1.夫妻双穿 车子行驶在下半夜的泊油路上,路灯蜿蜒如星河,明明灭灭地照在莫茹的脸上。 她酝酿了一下,把头偏了偏,让周愈看不见她的脸,“周愈,咱们离婚吧。”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2.一穷二白 张翠花啐了一口那老鼠,“俺都吃不饱你倒是吃得肚圆,老娘辛辛苦苦攒点粮食,喂不饱你这个耗子精!”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3.空间傍身 周愈被她弄得有点紧张,赶紧起来看她,“怎么啦?” 莫茹面露狂喜之色,不是她不矜持,实在是太意外、太惊喜、太开心了啊!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虽然外面天亮起来,屋里还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着头没找到鞋子,只好扶着炕沿拿脚在地上来回划拉,终于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发现虽然没有莫妮儿的记忆,却凭空认识一些东西,比如那烟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绑起来的,这草鞋是棉的叫蒲袜,是蒲子编的,里面还垫了一些软和草,就靠这个挨了一冬。 虽然心理上还没彻底适应,但这身体不是什么娇贵的,对贫穷已经很习惯,所以莫茹也不难过。 她尽量让自己整齐一些,开门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厨房,当地人叫当门。 堂屋因为东西多,显得更加逼仄。左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瓦缸,带着一条条的瓦楞纹,缸上盖着个高粱杆钉的盖垫,上面放着个葫芦瓢。右手边是西间的锅灶,隔着一步远又是东间的锅灶。北边后窗关着,下面紧挨着一个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计里面装着粮食。大缸过去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搁板,放了碗盘等餐具,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遮着。旁边还有一个树墩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菜墩儿。 锅灶和风箱那里墙上也钉了一些木楔子,搭着搁板之类的,上面挂着筷子筒、插着刀铲子、挂着勺子笊篱等炊具。灶台后面还放着黑红色的大肚罐以及一个锯了嘴的大肚葫芦,不知道装着什么。 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墙角挂下长长的黑灰,随着风一吹就在那里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让她藏起来的。 看来想要不动声色地藏粮食和家什儿,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分家?! 她才清醒就要分家,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掐死她,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周愈同志。 4.傻妮不傻 堂屋里二嫂丁兰英正在烧火,她趁着莫茹观察的时候也在打量,感觉傻媳妇有点变样。她半夜的时候听着正屋西间叽叽喳喳的,小夫妻俩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听不真切,可傻妮的声音倒是脆生,不像以前木呆呆的。她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虽然人还是那个人脸也没变,看起来就是不一样了。一双眼在暗处亮晶晶水汪汪的,似乎还带着笑呢。 莫茹见二嫂看过来,立刻笑着叫了一声,“二嫂。”又问家里菜园在哪里。 按照周明愈糊弄他娘的意思,就当她现在只有七岁孩子的水平,很多东西不懂要学。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5.不受忽悠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来人是赵喜东,原身的好友之一。 原身有俩好朋友,在他穿来之前那是铁三角,一个叫周诚廉,一个就是赵喜东。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6.好办法 她从空间里拿出那株带泥根的云青菜,“这个长得风快还不用照看一棵能长一米多高,隔天就可以采嫩叶。”云青菜学名刺苋,本身含有丰富的蛋白质、钙、维生素等微量元素。 周明愈一听觉得是个办法,“自留地被收回去咱们就没地方种菜,咱们可以播种这个。”野菜生命力强虫害少,往房前屋后或者偏僻的地方那么一撒,到时候就可以成批成批的收获。再加上现在自家的菜园,一个夏天就可以存一大批蔬菜。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7.算计不成 赵喜东?他来干什么? 莫茹心里嘀咕着,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活着浪费粮食,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8.劝说、拌嘴 晌饭后都能在家歇个晌儿,等队长吹哨子吆喝的时候再上工。 女人自然没有时间歇息,尤其带孩子的,一上午拉尿的要赶紧洗洗,否则就算不怕脏那尿布也不够用的,洗洗晒干晚上还得接着用呢。 饭后莫茹把她和周明愈的棉袄棉裤都拿出来拆拆,泡上等下午再洗,穿了一冬天要是不及时清洗,夏天特别容易发霉发臭!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9.盖房规划 单蝶琴气得浑身哆嗦,一跺脚一声娇啼,双腿踢腾着抹着泪哭了起来。她的哭声也是周家庄一绝,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有特点,跟唱戏儿似的,三长两短,如杜鹃啼血,又如喜鹊喳喳,不知道是哭还是撒娇呢。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10.神奇功能 虽然没有怀孕经验,但是莫茹感觉得出胎儿开心地玩耍。 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儿,休息一下,周明愈继续清理地面。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11.小能手!【修错】 第二天天不亮周明愈又醒了,他看一眼莫氏投降状睡姿,默默地替她把胳膊放下来,自己轻轻下地。 这时候天还不亮,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12.挤兑、满意 先去添水点火烧一锅温水,把孩子剥干净拎到院中背风晒阳的地方,用水瓢兑了温水一瓢瓢地冲洗,洗干净赶紧又擦干抱去屋里拿被子裹上。再把另外几个也收拾一下,炕上的沙土打扫干净,不过那股子奇怪的味道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散不掉的。 二哥家三个孩子,大儿子泥蛋儿六岁,女儿菊花4岁,小儿子今年初才生的,叫坷垃儿;三哥家现在就一个女儿,去年生的叫拦子儿。 莫茹知道他们是为了贱名儿好养活,叫泥蛋儿还可以,坷垃儿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拦子儿就……真是脑洞大开。她知道南方很多人会起名叫招弟来弟带弟之类的,没想到三嫂更别出心裁。 听周明愈说,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生出来见是闺女,她娘就起名叫够了,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13.针尖对麦芒 张够道:“那人家俩就不用去。我看小五一个人顶咱三个的,力气那么大,怎么不用天天上工,都十七了还这么惯着。”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14.划清界限 吃了晚饭,大约七点半之后,天黑下来后面那片基本没人。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莫茹就玩得有点嗨,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15.帮忙 “我?” 周明愈有点纳闷,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16.野兔肥 等日头正南的时候,家里人才陆续回来却没见到周老汉儿。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17.过把瘾 一般秋天的野兔子最肥美, 没想到麦收的时候也能抓到这么大只野兔子,看来去年冬天没饿着它。 那兔子蹬歪蹬歪的用后腿使劲蹬他, 若不是他力气大好险让它逃脱。 张够喊道:“快藏起来!”要是被别人看到就算不交公也得见面吃块肉, 地里这么多收麦子的呢, 给谁不给谁啊,当然是拿回去自己家吃! 这么大个兔子, 活着没有办法拿回去。 周明光:“要不咱们用镰刀放血杀掉?” 丁兰英小声道:“我记得杀兔子不用放血。” 周明愈:“可以拿棍子敲头。” 莫茹:我还没吃过野兔子肉, 香不香? 周老汉儿默默地把兔子拎过去摸了摸是公兔子也没有留着的价值,他干瘦有力的大手握住兔子的前后腿儿, 双手用力一挣,那兔子蹬歪两下就软了。 死了?!! 莫茹:……好厉害…… 周老汉儿把兔子放在莫茹的筐里, 让她送回去。 莫茹挎着小筐子来的, 还带了一把断了头的破镰刀,预备不能帮忙收麦子就去收割野菜用的。 周明愈去沟里割了一些青草装在筐子里给她做遮盖, 莫茹则让他单独割麦子留在地里等她回来收。 她跟周明愈告辞,然后挎着野兔往回走,一转身她就把野兔放进空间保鲜免得臭掉,为了不让家里人怀疑,她还是离开一段时间。 路上她看到云青菜就去采摘嫩叶,还在河边草割了一些苘麻。苘麻的皮用来搓麻绳最好不过, 农家绑笤帚、绑笆子、打苫子必备品。 她顺便抓了几支大个的绿色尖头蚂蚱,当地人叫“稍木甲”笨笨的很好抓, 另外一种“蹬倒山”就最难抓, 鬼精得很。 收了很多野菜和苘麻以后, 她看时间差不多就回麦地去帮忙。 路上她看着那些干活儿的队员,真是各种风格都有。 因为是集体干活,自然有人也要磨洋工,出工不出力拉拉踏踏的。在二队还好一点,三队四队那就简直了,一队略好却也少不了这些毛病。 二队都干好半天,一队才在地头上做动员大会。 队长周明贵顶着日头高声大喊: “队员们,蚕老一时,麦熟一晌,咱们要虎口夺粮!” “咱们一定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麦收的伟大胜利!” “这是党和人民交给我们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等他一声号令“开镰!”队员们才开始分组冲进田地里开始割麦子。 听说这时候集体干活,会找一个技术快动作快的当头镰,跟着左右俩二镰三镰,之后再有跟上的,这个基本就是按照技术和速度排的了,没有点速度和技术是做不了头镰的。 周老汉儿一直都是铁打的头镰,他和自己几个儿子都是干农活儿好手。一个人一天从早到晚能割一亩多地,后面再跟着个能干的女人捆麦子,两人差不多能收拾好,其他大部分人得俩人割跟着俩捆的才能赶上他们。 有些觉得自己年轻力气大的,也不是周老汉儿的对手,毕竟割麦子也不是只有力气就行,要有技巧和吃苦耐劳的劲头。弯腰、抓麦杆、挥镰刀、割断、放下,左右迈步……说起来很轻松,做起来就不容易,没有技巧和经验的人,一个小时以后就不赶趟儿,拉拉胯,腰酸背疼腿抽筋。弯着腰站在麦地里,日头毒辣,扬尘四起,汗水一直泡着皮肤,加上麦芒针尖一样刺着,那真是说不出的难受,一般人真是受不了。 所以刚下地的时候大家还齐头并进,等一个小时之后就开始呈现梯队,头镰远远在前,那些慢的就跟骑墙头一样。谁能干谁不能干,不管是偷懒还是笨蛋,一眼就看出来。 那工分自然也会有区别,周老汉儿拿十分,你骑墙头的拿九分都不好意思,不乐意也没办法,实在不行就去捆麦子或者装车拉麦子去,那样也就七分半工。 莫茹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割了一段距离,丁兰英跟着周老汉儿,张够跟着自己男人。周明愈在另外一侧起了头,麦子整齐地放在垄上等着她收。 莫茹把裤腿挽起来,只要脚踝碰到就可以把麦子收进去,不需要非用手,因为她发现空间和现实沟通的媒介就是她的意念,而她的肉/体就是打开空间的钥匙。 大队人马在远处的地里忙活,这里周围都没人,方便她大展身手。 却说张够跟着在后面捆麦子,她干活也是快的,虽然大手大脚不那么仔细,速度不慢。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莫茹,就给二嫂使眼色,“妮儿呢?” 丁兰英摇头,又热又累,汗水杀眼睛,脖子上都是麦芒刺得疼,她一点不想说话。 张够左看右看没看到莫茹,寻思她是回家躲懒去了呢,起来看一圈发现小两口居然在另外一边割,没和他们一起。 她悄悄走过去,发现周明愈在前面割,莫茹就跟着他旁边走,俩人也不知道干什么,再看地里干干净净的,没有她们这样捆起来站在地里的麦捆儿。 她喊道:“你们捆的麦子呢?” …… …… 前面莫茹早有准备,回头道:“二嫂,我们把麦子集中起来捆,我都抱过来了呢。”她回头指了指脚底下。 张够隔着远,入眼都是干黄色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好像真有堆麦子,也就没说什么,回去继续捆自己的。 莫茹给周明愈吐吐舌头,“继续。” 周明愈让她歇歇,去拿水给她喝,虽然她不需要出力气,可这么热的天,麦地里又刺挠也不是她一个娇气女人受得了的。 莫茹却不叫苦不嫌累,一直乐呵呵的,哼着小曲,一边和肚子里的孩子聊聊天进行早期胎教。 周愈前世小时候也做过农活,刚工作那几年天天跑工地,也是风吹日晒雨淋一点都不娇气。现在死后穿越,老天爷给的重生机会唯有感恩更不会嫌累。再加上周明愈力气大,十多岁出头跟着周老汉儿学割麦子,如今也练出来,速度、技巧和力量掌握得炉火纯青,不会像有些年轻人那样空有把子力气,割麦子姿势不对,累得腰酸背疼大胯后来都迈不出去。 所以他现在干活儿比周老汉儿还快。 等他割到地头的时候,那俩人还没到呢,他让莫茹把麦子堆在那里。他先撸了一大把麦穗,两只大手对着一搓,互相倒着吹吹,把麦芒吹掉,就有一把黄绿色的饱满麦粒,然后递给莫茹让她吃。 莫茹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不是挖墙脚?” 周明愈道:“不算,这是劳动报酬,大家都吃呢。”休息的时候男人抽烟,女人孩子就吃搓麦穗吃。 莫茹接过去给他喂一口剩下的放进自己嘴里,一嚼,哇,真的好好吃,饱满弹性有嚼劲。她就和周明愈憧憬那只兔子怎么吃,清炖、红烧、烧烤……虽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炖,但是不耽误她想嘛。 口水哗哗的。 莫茹吃麦粒,周明愈就坐在那里捆麦子,抓起一把麦杆儿,一分为二,麦穗对着麦穗,扭在一起然后就是一根长绳子,拦腰把麦子捆起来,捆好了让它站在那里等人来收。 捆麦子的时候,他视线落在莫茹的脚踝上,发现她挽着裤腿露出的脚踝已经被麦秆磨红了,不由得一阵心疼,“是不是刺挠?” 莫茹看了看,笑道:“还行,我没出汗,不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空间的作用,毒辣辣的日头底下,她居然也不像别人那么怕热。 脚踝是有点刺疼痒痒,但是不会比那些在地里割麦子捆麦子的人更疼。 周明愈揪了一棵萋萋毛,把带刺的叶子揉碎,捏出绿色的汁液涂在她的脚踝上,这样可以消肿止痒。然后他动作麻利地捆完麦子,让她休息一会儿,等他割多些再去收。 就这样周明愈负责割,莫茹负责收,周明愈再负责捆,两人搭伙儿居然也不慢。 两伙人半路碰上的时候,周明光道:“你们这样抱到地头上多麻烦,随时割了随时捆不是更好?反正装车的会赶到地里来的。” 周明愈道:“也行。”然后他就割一气,在地里和莫茹休息,他捆,顺便给她搓麦粒吃,给莫茹吃得眉开眼笑的,肚子里的宝宝都欢快地手舞足蹈。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她用空间的时候,感觉宝宝似乎知道什么一样,只要它醒着的话就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就好像在冒泡一样。 难道它知道什么? 也许是她用空间的时候,身体会产生什么微量元素,让它觉得舒服? 她想不通也就不纠结,只是觉得很好玩,因为这孩子真的很乖,一点都不闹她。 …… …… 等一块地收好的时候太阳还挺高,周明愈去跟周诚志汇报,那边人都惊呆了。 “真的假的?” 他们看看自己这边,七个人割,也没有人家周老汉儿父子三人割的多! 周诚志笑得有些冷冷的,就对那七个一组的道:“看样子你们也就值人家一半的工分,还给你们也十分呢。” 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年轻男人不服气,总觉得受到羞辱,发誓要加快动作。 周明愈悄声对周诚志道:“叔儿,我觉摸着,他们也不是不能干,你不如适当的加点工分,一块地多少工分分给他们干,他们父子兄弟的一家人,干得保管快。” 周诚志觉得这样不行,“这不是搞分化了吗?和初级社一样了。”那时候就是七八户合伙。 周明愈道:“叔儿,哪里能一样啊?你要是不分给他们,每天还得喊上工,来地里还得催着干活儿。你分给他们,为了工分他们不也得拼命?天不亮就得来割。” 周诚志想想也是,试试看。 他就去跟几个壮劳力说一下,家里有儿子兄弟的,让他们一起负责一块地,“这是麦收抢收的特殊情况,只有这样才能抢出来。要不一场雨来了,都还在这里慢悠悠的,怕不是大水都冲了也没个心焦的。” 集体干活就是这样,磨洋工,不上心,在自留地里个顶个能干,来到集体个个都不出力。 他就开始一块地一块地的分,一亩地一亩地地分。 “我丑话说了前头,在地里吃点就吃点,谁要是想往家里藏,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候分粮食直接扣下来!”割麦子的时候并不好偷,没有脱粒麦芒扎人,只有那些实在偷摸惯的才会。 周诚志也是按照劳动力估量的,按照他们正常的速度,俩人一天割不了一亩,一个十分,还有俩捆的,一个六分半,加起来就得33分。其实按照人家周老汉儿的速度,一个人一天加把劲,割一亩也是可以的。他不要求大家都有周老汉的本事,那就35分一亩地好了,让他们割完捆好收拾干净。 一听见队长这样分,好几家人都积极认领生怕抢不上,还有那些女人忙夏管的,都觉得亏了,想叫过来捆麦子。 周诚志发现,这么一分那些人动作果然快起来,磨磨蹭蹭的女人也来了力气,看着好像走不动道的老人也年轻几岁捆起麦子来速度不慢……那些骑墙派竟然也快起来,原来就有速度但不冒尖的现在能赶上周老汉儿了! 他娘的,敢情儿平时都磨洋工啊。 他又安排几个割麦子实在慢的,让他们专门负责装车往场里拉麦子。 而周明愈回去和周老汉儿汇报一下情况,又让俩嫂子去麦堆那里捆麦子,捆完起来活动两步,走到另一堆去这样不用蹲着走。 蹲着走可是相当累的! …… …… 周明愈为方便莫茹操作,给家里多认领了几亩,一大片挨着方便他和莫茹搞小动作。他还把麦地分割成一块块的,这样周老汉儿和周明光割完也走动走动,休息一下换换地方,莫茹就去收那一块。 忙活一下午,大家累得很,倒是不饿——谁也没少吃麦穗! 休息的时候,周明光就把磨刀石拿出来把他们的镰刀磨磨,一直割麦子,半天以后镰刀就不那么锋利。 周老汉儿看看天色,日头向西歪去,就对周明愈道:“行了,你带着媳妇家去做饭吧。” 这两天莫茹做饭,周老汉儿吃得挺恣儿,感觉比之前好吃。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吩咐家里谁做饭,周明愈也不推辞,他要回去帮莫茹把兔子收拾一下,还要继续收拾木头。 两人先去菜园摘了一堆扁豆,当地的扁豆有好几个品种。莫茹发现和她的认知有些不同,比如她知道的豇豆,这里人叫豆角子,她以为又薄又弯的扁豆,这里人叫月扁豆或者秋扁豆,而她以为的四季豆这里人叫扁豆。 她最喜欢一种叫做兔子腿的扁豆,又肥又大,里面还有豆粒,吃起来很有料。 “今晚咱们就吃兔子腿炖兔子肉。”她眉眼弯弯的。 周明愈握着她的手,检查一下有没有被麦芒刺破,“可惜这里没种土豆,回头咱们自己家种点,炖肉有土豆才香呢。” 摘扁豆的时候莫茹看菜园里虫子又多起来,靠幛子的那棵茄子叶子都被啃光,顿时有些着急,结果发现隔壁四大爷家那边一个菜畦的茄子叶都啃光了。 她想拿虫子,周明愈道:“明天再来吧,麦地也空荡起来,你不好操作,明天就不要收了免得被人发现什么。” 莫茹说好。 两人回家,莫茹去照顾一下孩子,周明愈收拾兔子,剥皮、切块。 洗净锅直接添上一锅水,扔三棵自家的葱,拍一块老姜,莫茹去找了一圈,找到一小包八角,拿了两枚扔进去。 周明愈道:“多扔两个,这都是咱娘炖过的。” 莫茹:又学到了一招。 家里什么都缺,好不容易吃顿肉,那八角炖了以后也不舍的扔掉,都是拿出来再晒晒下一顿继续用的,直到一点味儿也没有以后才会扔掉。 泥蛋儿比另外孩子大,知道吃肉的事儿,自从他们处理兔子他就一个劲地咽唾沫。 周明愈点了火烧一会儿,就招呼泥蛋儿,“来,你替五婶儿烧火,回头熟了先给你捞一块。” 泥蛋儿欢呼一声,跑过去接周明愈的班儿,周明愈则去继续处理一下那些木头。 莫茹就在院里一边看着孩子一边摘扁豆,兔子腿扁豆两边的筋也大,都要摘过。 等开锅以后,就有香味儿飘出来,菊花两只眼睛亮亮的,一边咽唾沫,“婶婶,我……以后乖,看娃娃。” 莫茹摸摸她的头,“好,等会儿也给你捞一块。” 菊花高兴地咯咯笑,转首轻言细语地跟拦子儿说话,“妹妹,以后我都不和你打架。” 拦子儿也流着口水,“肉、肉肉、吃……” 半个多小时以后,锅里的香气就飘出来,淡淡的腥气早就被浓郁的肉香盖过去,好闻得人鼻子都吸个不停。 泥蛋儿几个开始吃手指头。 天黑了,劳作一天的农人也下工回家,一到村后头就闻到一股期盼好久的香气——肉香! “谁家吃肉呢?”人们纷纷问道。 很多人馋得直流口水,恨不得回家看看是不是自己家来了个田螺姑娘送肉吃呢。 周老汉儿带着儿子媳妇走在人群里,默不作声,嘴角却挂着怎么都憋不住的微笑。 张够憋得慌,恨不得大声地喊“我家吃兔子肉呢!”她早就急不可耐,生怕周明如和莫妮儿俩回家偷吃,一只兔子要是被偷吃几块别人也看不出来,她笃定那俩人是肯定要偷吃的。 周明光和丁兰英虽然没她那么夸张,却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背,一股油然而生的骄傲自心底升起来。 而管理棉花回家的那一队,也在纷纷张望询问,有人问单蝶琴,“你们家炖肉?这么香!” 单蝶琴没有孩子,又会拿捏男人,所以虽然上有公婆,下有小姑小叔,家里她说了算。只要手头有点钱,她就忍不住去割点肉吃,她大姑姐的男人在镇上的供销社上班,能帮她弄点便宜下脚料。这时候当地还没开始要肉票,只要有钱老百姓可以去镇上供销社卖肉,只可惜不要票也没钱,自然也没几个人能总去买。 单蝶琴哎哎呀呀地,“也没啥了,还是前几天俺大姑子回门带回来的。” 她这么一说众人羡慕得直吞口水。 单蝶琴一边大声说一边瞅着张翠花撇嘴,因为周明愈那个混不吝,她现在看张翠花也忒不顺眼。在她看来,儿子眼瞎都是娘的错!瞧你生的好儿子! 张翠花累了一下午,惦记着回家做饭呢,根本没心思搭理她。 吃就吃呗,好像谁没吃过肉似的。 进了村很多人就开始分流,张翠花家在胡同打头第一家,众人经过的时候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都惊呼起来,“二婶子,你家吃肉呐!” “是啊二婶子,炖什么肉啊这么香!” 张翠花还纳闷呢,老娘过了年就没尝过荤腥,哪里吃肉?可好像真是自家炖肉,难不成真的是有亲戚来给送肉?孩子舅?也不能,现在正夏忙呢,他不可能过来。 她心里纳闷,脸上却八风不动的,“哈哈,哈哈哈……没啥,不就是一顿肉嘛,谁家没吃过啊,没啥稀罕啊,回见啊。” 这么说着,她脚下生风“咻咻”地就家去了,看得那些娘们儿一个个目瞪口呆。 甚至有人忍不住要驻足多闻闻那香喷喷的肉味,就着这个味儿晚饭可以吃的香一点。 …… …… 麦收的时候地里有野兔,虽然比秋天略少一些,碰上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今天收麦子的时候,四队也有人碰上了,是周培基的大哥周培霖看到的,开始三个人围追堵截后来十个人,再后来二十几人。 结果,一群大汉子愣是让个野兔子左冲右突,给突出重围逃走了。 也怪他们发现的时候那兔子是在一片空地上,麦子割了一大片,他们堵不住灵活的兔子。 所以他们没有周明愈家那么好的运气。 周培基还在家里生闷气呢,“不是说麦收有野兔子肉吃吗?怎么没逮回来啊,你们也太笨了!” 他明明是个小的却呵斥自己的哥哥,家人也不管,哥哥更习以为常,因为爹娘也说他们笨,死笨!学啥啥不行,干啥啥不中。 “后面那家逮了只坡兔子回来,老早就炖上,我在家里都闻老半天的味儿,我容易嘛我?”周培基拉着脸,不肯吃饭。 他娘好说歹说,给他卧个荷包蛋,才哄着吃晚饭。 …… …… 而后头周明愈家,张翠花一个箭步蹿家门去,“这是哪个送来的肉啊?” 门外的路人听着,满怀羡慕嫉妒。 家里人见张翠花回来,纷纷抢着把她迎回去,因为就算肉炖好了,可张翠花不到家谁也不能碰。 张翠花发现老头子都回来,没留在地里加夜班,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老头子,咋回事啊?” 周老汉儿吧嗒完烟袋锅子,抬起自己的左脚,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砰砰”地磕了磕,没忍住嘴角的笑,“我们逮了只坡兔子,好家伙儿,足有十来斤呢。” “什么?”张翠花拍着手笑起来,“我的个娘啊,这是老天爷心疼咱好久没肉吃,给咱们送肉呢。” 周明愈笑道:“娘,妮儿先发现的,我和三哥逮着的,俺爷……”他手比划了一下,“给扽死的。” 一家子哈哈笑起来。 张翠花笑道:“肉咱们一起吃,那兔子皮我做主给妮儿做个皮背心。” 莫茹立刻欢喜地应了,虽然一只兔子可能不够做背心的,但是可以接上别的布。 张够正寻思怎么和婆婆说要那个兔子皮呢,她娘从很久以前就说腿疼想要个皮护膝,结果婆婆问也不问就给了莫茹,顿时觉得不痛快。 大家都期盼着吃肉呢,谁也没留意她。 丁兰英帮着掀了锅,“娘,你掌勺。” 张翠花凑过去一看,白气蒸腾,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锅里,“好家伙,这么一大锅呢。” 莫茹笑道:“娘,我还放了一大盆扁豆。” “放的好,兔子腿炖兔子肉,香!” 她让丁兰英先拿个瓦盆来,“给恁大爷家来一小盆,队长家送小盆,三大爷、四大爷家也来一大碗,没有意见吧?” 她决定了谁还敢有意见,哪怕不乐意也得送啊。 张翠花扫了一圈,对周明愈和丁兰英道:“红鲤子你去三大爷和队长家送,老二媳妇你去大爷和四大爷家送。” 张够见竟然不叫她送,分明就是怕她偷吃不相信她,于是更加不乐意,只可惜还是没人注意,大家都乐呵呵地等着吃肉呢。 分完以后锅里也下去大半,但是基数大所以还剩下足足一盆。 张翠花犹豫了一下,是留一半明天吃,还是今天都吃了呢? 她感觉满屋子灼灼的目光,想了想道:“今天就敞开肚子吃吧,省的明天坏了。” “嗷!”一屋子的欢呼声。 “等老二媳妇和红鲤子回来就开吃。” 他俩的速度快得惊人,比大家预料的时间还短就回来了,气喘吁吁的,也不用歇息坐下就开吃。 一开始谁都先去夹肉,筷子如梭,肉放进嘴里,一个个烫的嘶啦嘶啦的,却不舍的慢一点吃。那兔子肉肥美纤嫩,咬一口满嘴流油,喷香满口,嚼一口,又鲜又嫩,好吃得恨不得连舌头也咽下去。 谁也不说话,都埋头猛吃。 泥蛋儿和菊花早就已经开了小灶,这时候也一人捧着一块啃个不停。 …… 风卷残云不为过,一个个筷子抡得跟风火轮似的。 周明愈不但要自己抢,还得给媳妇儿抢着,生怕莫茹没见过这种阵仗害羞放不开。 莫茹还耍了一点心眼,欺负我吃不快是吧,我会藏啊! 她毕竟没有那个经验,吃起来速度还是慢,张够几个吃三块她一块吃不完,所以她后来就悄悄藏几块,看别人去夹她也夹。 这一晚上老周家个个吃了个肚圆,一时间都没得睡,女人去院子里溜达,男人干脆出去散步顺便摸俩知了龟——他们是不屑于去抓老奸儿顶工分的。 丁兰英收拾的时候还纳闷,看着莫茹吃得也不慢,怎么眼前没几块骨头呢?难道骨头也都吃了? 她问莫茹:“你吃的太慢了,是不是没吃两块?” 莫茹摸着肚子,娃娃已经睡了,估计也吃恣儿了,嘿嘿笑道:“嫂子,我太馋了,骨头都嚼吧嚼吧吃了。” 丁兰英吓了一跳,“可不能吃骨头,小心孩子。”她又说了一通孕妇少吃骨头如何如何,完了又觉得别吓着莫茹,就说那主要是四个月之前要注意的,都七个月不怕的,让莫茹不要担心。 丁兰英刷了锅碗瓢盆的,然后回去睡觉,俩孩子嘴都油汪汪的,跟她讲五婶给他们拿肉吃的事儿。 对面西厢张够也在嘟囔呢,周明光不在,她就和拦子儿嘟囔,“你五婶是不是偷吃了一大碗?要不晚上怎么吃不动?肯定是偷吃了很多。” 丁兰英还问了泥蛋儿一句,“你五婶给你俩吃,她吃没吃?” 泥蛋儿摇头,“五婶没吃,她说跟大家一起吃。” 丁兰英笑了笑,“明儿跟你三婶说说啊。” …… 村里没有秘密,周明愈家吃野兔子肉的事儿,饭后就传遍了全村。 他们去散步的时候,在外面遇到出来找知了龟、抓老奸儿的人,惹得别人又羡慕又说酸话。 “明光,坡兔子肉香不?” 周明光笑哈哈的,“还行还行,挺香的,真挺香。” “我说明光,下一次拿到坡兔子,大家一起吃啊,别吃独食。” 周明光笑道:“中,中,再拿着的。”他今日手气颇好,又摸了几个知了龟,拿回去明天早上烧烧给孩子吃,溜达溜达,他感觉舒服多了就回去睡觉。 赵喜东在人群里听见,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以前有好吃的周明愈都想着他,这会儿有兔子肉吃,居然……呵呵,真是人情冷暖。 而周培基则是发了狠来抓老奸儿的,他特意让家里人给他做一张专门抓老奸儿的网,他要大抓特抓,抓回去让他娘用油炸着吃! 就是这么壕! 你们兔子腿炖兔子肉,老子花生油炸老奸儿! …… 周明愈和莫茹没吃那么撑,在院子里忙活一会儿木头就躺炕上聊天,他趴莫茹肚子上试图听宝宝胎心,听来听去都是她的,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结果除四害小分队又四处巡逻抓麻雀,满村子呼啦,敲敲打打,吆三喝四,真是烦人! 他们跑到周家门口,结果有人被门口的木头给绊倒,气呼呼地吆喝,“怎么把树砍了?咱们还怎么抓老奸儿!” 那些人举着火把,周培基、赵喜东以及张金乐、张金焕兄弟都在其中。 周培基正乐呵呵地看着前面那些二愣子被绊倒呢,也不出声提醒。然后就看到大门开了,周明愈光着膀子冲出来,于是一群人整齐划一地瞅着周明愈。 这小子个子高,一身结实漂亮的肌肉,真是让人嫉妒! 周明愈吼道:“你们有完没完,让不让人睡觉,明天收麦子呢。”吼完他就看到张金乐,这厮不是腿断了么,怎么还出来蹦跶!这么一看,当时估计装得成分更大,根本就没骨折。 张金乐看他出来就喊,“周明愈,你们怎么把树砍了?”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儿当拐杖,用力地敲打着地面。 周明愈冷冷:“不是除四害吗?有树老奸儿才落,我砍了它们不是没得落?没树自然没老奸儿,我这样除四害可比你们彻底,我看你们不是为了除四害是为骗工分吧。” 他一语中的,有人被说中就开始跳脚,“我们可是为大家,为了村里的粮食丰收加班加点除四害!” 周明愈不耐烦道:“快歇歇吧啊,赶紧去把树都砍了,省的还有老奸儿飞来飞去烦人。” 周培基瞅着他,似笑非笑的,“这倒是个好办法,杀了树都消停。”说着他踢踢踏踏地转身走了,其他人也跟上。 剩下的几个看这里几棵树都被砍了,没辙也只能撤退。 周明愈喊道:“你们记得分老奸儿,不要分麦子啊!” 赵喜东回头看他,眼神有点幽怨,“大哥,你们吃坡兔子肉了啊……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也是为了……” “砰”的一声,周明愈转身把门关上,真是受不了。 18.利器 如此收了两天麦子, 因为已经分地块认领,这两天早上不等吹哨子队员们都呼呼啦啦去麦地里干活。 周诚志感觉自己的哨子有点寂寞。 不过队员们抓野兔子的心思也很重, 隔一会儿就有人喊“有没有看到坡兔子”, 自然是一只都没再碰见的。倒是三队那群懒汉们进了地里不怎么动弹, 时常有野兔子钻来钻去,只可惜他们都稀松的很, 一只也没抓到。 这早上周明愈扛着一个大家伙出现在地头上, 那是一件奇怪的工具,一头装着二尺长的大镰刀, 上面扣着个筛子,像把带着网兜的大镰刀。 众人纷纷围观, 年轻人表示没见过。 周明愈笑道:“麦钐啊, 这个东西每个队有一把,我跟队长申请把它从仓库里挖出来, 让我爷修修磨磨就能用了。” 他也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周老汉告诉他周家庄大地主陈家以前是有麦钐的。那时候陈家种着一望无际的麦子,家里雇好些个麦客。后来分了地麦客也没了,自己庄里会用这个东西的人也都老了,这麦钐就没人再用。要使唤这麦钐,力气和技术缺一不可, 不小心砍腿上就是一个大血口子,一般人都没胆量玩这个。 周明愈昨天下工就去找队长问这事儿, 因为兔子加分工的功劳, 队长心情格外好, 听他说找这东西立刻就让保管员周诚凯给他找。他和周诚凯两人在一堆破烂里翻来翻去终于翻出这把麦钐。自然是破旧得很,绳子烂断滑轮坏掉,竹兜子两处断裂,钐刀生锈,不过刀刃很完整。 他如获至宝,拿回去交给周老汉儿给磨刀重新开刃,别看磨刀这样的小活儿,也是讲究技术的,不会磨刀的不但磨不快还能把刀磨哑巴了。 周老汉儿想着当年麦钐挥舞的盛况也心痒痒,却先让儿子练技术,直到挥舞五百下都不碰腿才给开刃。 周明愈练了好半天,一开始动作不熟练就慢慢来,安全第一!练习了半晚上一下腿都没碰到,周老汉儿就说停给他磨刀刃,让他修配件。 周明光也手痒痒,拿去按上块树枝练了一会儿,结果一百下不到碰了一次腿,结果自然不行。用周老汉儿的话说,“你碰一次就不行,这腿就废了。” 周明光却也不服气,就拿着个架子一直练,在周明愈的指点下,倒是也能摸到窍门。 而周老汉儿夹着家里青白色的磨刀石,弯着腰嗤啦嗤啦地把刀刃磨得雪白瓦亮的,看一眼能让人打寒战,他一个劲的感慨“真是把好刀,比咱们这些镰刀钢口都好。” 当初陈家被翻出来十二把钐刀,留给村里四个生产队一队一把,其他都被交公给了镇上,估计现在都被扔在那里烂的差不多了。 一早起来周明愈还又练了一会儿,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就扛着来了。他想自己割得快一点,让三四个人跟着自己捆麦子把莫茹替换出来,她的脚踝已经磨破了。 他视线一转就对上莫茹亮晶晶的双眼,她已经说了好几次“周愈这把麦钐就和你玩游戏里死神的大镰刀一样,好拉风哦。” 周愈同学虚荣心顿时爆顶!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给媳妇瞅瞅。 …… 围观的众人纷纷喊着:“明愈快给我们耍耍看看是怎么用的!” 周明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衣裳和裤腿扎好,围好手巾戴好围笠,“呸”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迈开架步,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右手握着木柄,左手拉着轮轴绳子下面栓着竹兜,就和撒网捕鱼一样从右往左那么一扫,钐刀就贴着麦茬齐刷刷划过去。 众人就见四五垄麦子应声而倒,落在竹兜里,而周明愈后退一步把麦子倒在地上,回头上前两步继续割麦子。 他动作轻松自如,潇洒流畅,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大家轰然叫好。 有几个年轻人不服气,提着镰刀去另外一边和他打擂台, 周明愈手脚配合非常娴熟,不紧不慢地往前割麦子,十几分钟以后割倒一片,而那个和他打擂台的被远远甩在后面。 众人越看越激动,纷纷叫好,恨不得自己也能试试。 “这样的话,他一个人怕不是要干我们六七个人的活儿?” 就算周老汉儿那样的熟练工,周明愈一个人也能割他仨,如果那些不如周老汉儿的,起码能顶五六个人! “一天能割三四亩地吧?”议论声此起彼伏的,“我看得四五亩地。” “还有这钐刀不?我们也试试!” “要有咱们队有几把这个钐刀,以后割麦子可省事儿。” “是啊,这样工分赚的才多啊!” 期间周明愈累了就让三哥换换手,周明光开始动作有些慢,速度不赶周明愈的一半,后来熟悉起来也好一些。周明光技术其实没有问题,只不过看着雪亮的刀刃有点怕,会束手束脚。 这几天周明光对五弟刮目相看,觉得弟弟真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懂事的二愣子。他跟周明愈笑:“这么好用,以前咱们怎么就没想着拿出来使?” 周明愈道:“窗户纸不戳破就是隔着一座山,没那么容易迈过去。” 周明光笑道:“小五,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啊。” 周明愈不动声色,“三哥,我就是跟人学样,自己哪里会说啊。” 周诚志见他们兄弟要速度有速度,就跟周老汉儿商量,“你去场里看着晒场打场去吧,今日有点南风就把场扬扬。” 麦子越收越多,都是当天随时曝晒、压场、扬场,然后把麦子晒干堆起来,免得到时候场里放不开。 周老汉儿现在对儿子也放心,很干脆地答应,“也行。” 被周明愈这么一弄,另外三队好强的也都说去找各队的钐刀出来修修,结果只有一队的刀刃还在,其他的直接四分五裂根本找不到刀刃去了哪里,一队那个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 无奈都只有羡慕人家二队有把割麦利器的份儿! 期间张根发又打发人来提醒他们晚上要参加除害小分队,周老汉儿照旧敷衍过去,然后收拾工具去场里打场。 麦收的时候那是能者多劳,毕竟要和老天爷抢收、抢种,万一下雨那可就大麻烦。像周老汉儿这种老把式儿,不管是给自己干还是给集体干,他从来都不偷懒。原本大家想让他当生产队长,他却不肯,说自己只会种地没有别的手艺,又不识字,容易耽误工作,然后就推举了周诚志。 周家庄四个生产队的队长,只有他们队是大家推举的,其他都是镇上和大队商量以后直接任命的。 …… 二队的队员们被周明愈一家带动起积极性,都喊着号子比赛,那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多。一队也受了刺激速度见长,倒是三队和四队还是不紧不慢,不说不够二队看的,就算一队的速度也可以肆意嘲弄他们。 这两队的精明人算算除四害工分比收麦子来的轻快还多,自然要划算,所以他们男女老少晚上去抓麻雀,白天大人上工就让孩子老人拿着长杆子绑着布条子去赶。 他们晚上抓老奸儿,白天没什么精神,哈欠连天的镰刀都挥不动,原本两个人割一亩麦子都慢的,现在四个人割不完一亩。 队长气得陈福海一个劲地骂: “手上长疮啦,有麦子都不知道往家收,真是都属破车的,一时间不砸吧就难受!” “你们要是不下力气割麦子,回头老天爷嫌弃一个雷砸下来,一场雨可就什么都完蛋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队长喊破喉咙,那些人也就是做做样子,懒惰的氛围会传染,根本快不了多少。 赵喜东的爹赵化民抹着嘴,手舞足蹈的,得意道:“大队长说了,一个老奸儿一个工分,我们奋斗一晚上的那就是十几个工分呢。他周诚仁那么厉害,一天不也就十个工分,他还能干出花儿来?别看他们那么勤快割麦子,到时候还不定有咱们工分高呢。” 有人问他,“你工分多,那我倒是好奇,不收麦子分什么粮食?” “那还用我们操心?自然有伟大的毛/主席为我们指路!”赵化民手一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比比划划,这几天吃麦粒吃得他浑身是力气,“为了多除四害,我们以后白天还得去灌耗子呢。你看这麦地里,一个耗子洞就是一窝耗子,这一窝起码有十几只大大小小的耗子,咱们要是抓了它们得省多少斤粮食?他们一队二队能收麦子,还不是我们把老奸儿和耗子给抓了?” 除四害小分队的人都觉得抓麻雀也是挣工分,那些麦子如果不是他们抓麻雀根本没有这么丰收。所以他们都觉得自己比收麦子的功劳还大,甚至一队二队的麦子丰收也有他们的功劳,那两队的麦子都应该分他们一半! 这种思想在三队四队里蔓延,甚至传到一队二队去,激化了不少口角和矛盾。只不过一队二队都忙着麦收,没工夫和他们扯皮。 …… 莫茹见空地越来越大,她再继续下去容易暴露,就借口腿疼不能帮忙收麦子。她跟周明愈说一下挎着筐子割草去,反正队上没人管她干嘛,都以为她还傻乎乎的,自然是来去自如的。 她去场里看了看,周老汉儿正领着人打场呢。 一车车的麦子拉到场里,卸下来,有人把那些麦秸长得又高又壮麦穗更加饱满的拿去大太阳地里晒着,到时候直接在大石头上把麦粒摔下来。这些粒子留着当种,而麦秸草则分给要盖房子的队员,留着覆盖屋顶,或者留着打草苫子挡雨用。 其他的就有人用铡刀把麦穗铡下来,铡下来的麦根垛在一边,让那些不能走动的老人和孩子坐在那里捡里面的小麦穗,这些也都是粮食,自然不能浪费。 麦穗摊在场上晒,一晌午就晒得焦干,然后把驴蒙上眼,赶着它拉着碌碡开始转圈打场脱粒。牲口不够,就得人拉着滚,好在并不沉,所以二等劳力也能胜任。打场必须要太阳最毒的时候,晒干了就打,过了晌午太阳往西的时候麦子就疲软,不容易打下来,需要第二天再晒再脱粒。 脱了粒的就推到一边空地上,那里宽敞通风,有东南风来的时候,用大木锨扬场。一大木锨扬上去,风吹过来,麦芒和尘土飞走麦粒落下来,技术好的扬得干干净净,技术差的里面麦糠沙土的都还在。 所以扬场也是检验一个队员能否拿十分工的活儿。 比起割麦子,晒麦子的时候才要小心提防有人往家偷麦子。 有些人脑子活,总有地方藏点,或者卷起裤腿儿,或者往其他地方装。赵化民曾经穿两条裤子,外面那条肥大,把里面那条的裤腿扎紧,得空就往里面装麦子。结果装的太多两条裤腿都鼓起来被人发现,逼着他抖出来称了一下,一共有四十来斤! 最后赵化民被勒令在全村大会上检讨才收敛一点,后来直接让他割麦子不许晒场。 …… 莫茹继续去河沟子底下收割大云青菜,这时候其他野菜都老得很,只有这个菜能一茬茬采嫩叶,实在是救命菜。 后来她顺着南河转到西河,此处蚊子苍蝇特别多,她就顺便收一些蚊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沟通空间的时候,那些蚊蝇就和受到什么召唤一样,前赴后继地往她身边涌过来,呜呜泱泱的一大群,持续好一会儿,空间里竟然堆了一大堆苍蝇蚊子! 哪里来那么多?怕不是把全村的蚊子苍蝇都给收了? 她觉得把蚊蝇收了也好,不但能少传播细菌,自家人也不用挨咬。不过她也没想过去拿这个换工分,她觉得张翠花说的对,粮食就那么多粮食,大家都靠血汗挣工分,最好不要投机取巧,否则寒了大家的心能干的也不爱干。 她正忙着收蚊子,后面有个人叫她:“莫妮儿,你干什么呢?” 莫茹不慌不忙,毕竟蚊子苍蝇这种飞来飞去的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她回过头去见一个二十多岁模样清秀的女人,穿着藏青色的裤子,一件白色的短袖,头上戴着个围笠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莫茹尽职尽责扮演傻子的角色,只是看她。 陈秀芳也不指望她说话,对她道:“妮儿,河边有水怪拉人脚,你别在这里玩儿,往后来。”她朝着莫茹招手,“你来,嫂子给你好吃的。” 莫茹不说话,还是看着她。 陈秀芳看她不动地方,走过来试探着拉她的手,“来这边。”离河边远一点了便给她两粒大红枣,“这个甜的,你听嫂子的话别在那边上玩儿,有水怪,把你拖下去可不是玩儿的,记着了?” 莫茹点点头。 陈秀芳笑了笑,再强调一遍,待莫茹点头她就走了。 莫茹看了看手里的红枣,放进嘴里一粒,又甜又有肉。 她把另外一粒收在空间里,先去看看自己和周明愈栽的树和菜,那些柳树枝和枸杞子都没死,估计是活下来。 然后她就去菜园摘菜。 刚一进菜园,把她给吓了一跳。 …… …… 她不过是隔了一天没来抓虫,棉花的花蕾竟然掉了一地,菜园里的蔬菜也有很多叶子被虫子啃得都是大大小小的洞。 这些害虫实在是欺人太甚! 立夏之后虫子多起来,现在蔬菜庄稼上全是各种虫子,又没有农药,几天就可以把菜叶子啃成网。抓的不如它们繁殖的快,必须每天抓,一个错眼不见的那虫子就把菜叶子啃光。 他们家的有她照管着还好一点,隔壁三大爷家好像从来不抓虫,菜园里的菜被啃得更狠,一株株可怜兮兮的瑟缩在那里,虫子多了还往她家爬。这不,挨着幛子的棉花先倒霉。 她赶紧扔下筐子镰刀去抓虫,将虫子都丢空间拿回去喂鸡。 半个小时以后她抓得有些腻歪,一直低着头腰酸背疼眼睛干,她就想怎么能轻松点。 既然她没碰到飞行中的蚊蝇也能将它们收进去,那害虫能不能?这些虫子可以被她拿着放进空间,是否可以不碰到它们就收进去? 她立刻展开试验,手扶在那棵茄子上,努力地集中精神想把上面的虫子给收进去。 收! 没动静。 再收! 还是没动静 …… 她不气馁不断地换地方和植物试验,搞设计的人这点耐心怎么可能没有?那满硬盘的一稿二稿三稿,定稿、再定稿、最终稿……最终终终……海枯石烂不改最终稿……耐性早就磨练得炉火纯青。 她这一次手扶上去,居然可以感觉到叶子上虫子在蠕动,有进步! 有两个虫子在手边的叶子上蠕动,但是她没有碰到,心中默念“收”! 两只虫子从叶子上消失,出现在她空间里。 成功了!!! “哈哈哈哈!”她忍不住叉腰笑,惊得树上的知了都不敢叫了。 …… 她又赶紧巩固一下,手扶着叶子就可以把上面的虫子收进去,范围只有半尺,虽然很小的距离但比起一定要手碰到目标才能收已经算很大的进步。 几经试验,她发现这项功能仅限于蚊蝇、虫子、蝗虫等,估摸可能是有害的昆虫?她用树叶子试验,则必须接触才能收,不过如果一堆树叶子互相碰触,她只需要碰到一个点就能全都收进去!当然她可以选择收多少,不想全要就可以只收一部分。 她也不知道什么原理,反正既然空间有这样的功能,那她只需要遵照规则使用就好。 能收虫子她已经很满足! 这时候还没普及农药,蔬菜和庄稼上害虫非常多,必须抓个不停,就算如此运气的不好的时候庄稼都会被虫子啃得绝产。 所以,虫子是一大祸害。 而且农药带有很大的副作用,给人和自然带来的危害非常大,有了空间的除害虫功能,她家的庄稼和蔬菜就能保证安全无公害! 她迫不及待地在菜园里忙碌一番,把那些害虫抓个精光,“空间微扫描,害虫无处逃”。她家的蔬菜再也不用被害虫啃成绿色蜘蛛网啦,这等于提高好多倍的产量。 抓了虫子,她听着树上知了不断的叫又有点心痒痒,知了尤其是幼虫知了龟儿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营养又美味。 蝉蜕还是很好的中草药,对风疹荨麻疹之类的痒病有很好的疗效。 因为污染等诸多原因,很多人会得各种痒病,什么皮炎、湿疹、风疹、荨麻疹之类的,不得没感觉,得了痒起来简直要命。前世她婆婆得了荨麻疹,每次痒得抓烂还是忍不住继续抓,实在受不了就抹辣椒,看过很多大夫吃过各种药都不管用。 她有一次出去采风,无意中听村民说了个偏方,立刻就给周愈打电话抓一大堆草药给婆婆用。开始婆婆还不信,结果连洗三天痒痒就轻了,五天以后就不再痒,后来一直都没有复发过。 至今她还记得方子里十几味草药,其实都是常见的,什么木槿皮,蝉蜕,地肤子,花椒、防风等等,这些东西这里都有,就是一般人不认识,或者不知道药效而已。 听着知了叫,她就想扶着树干试试能不能收知了,结果知了不是落得高,就是太敏锐不等她靠近就飞走,和“蹬倒山”一样不能成功。 收拾完菜园,她才觉得隔空取物真的很累,而用手收东西再多也没感觉。 她摘了根黄瓜一边吃一边休息,摸着肚子给宝宝哼小曲进行早期胎教,和它聊一些开心的事儿。过了一会儿感觉脑袋舒服很多,想开心的事情似乎能缓解用脑过度的疲劳。 看看天色差不多,她就回家。 到家先把那些虫子扔过去喂鸡,它们吃虫子才喜欢下蛋呢。 泥蛋儿领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因为兔子肉的功劳,孩子们这两日一点都不闹,菊花乖乖地看着拦子儿陪她玩儿提醒尿尿,泥蛋儿专门盯着坷垃儿,居然也干干净净的。 莫茹夸了他们一通,把那枚红枣撕成两半,给了泥蛋儿和菊花一人一半,拦子儿见有吃的也挥着小手要,“肉,肉肉!”莫茹就给她撕一点点果肉咂吧滋味儿。 晌饭除了窝窝头,蒜泥农家酱拌扁豆,莫茹还做了一盆云青菜蛋花汤,加了一滴花生油。这个鸡蛋汤是张翠花吩咐做的,说麦收太累给大家加点营养。一大家子要想一人一个鸡蛋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做一锅菜汤,打俩鸡蛋,美味又营养。 她正忙活呢,就见有人从大门口走进来,喊道:“诚仁老哥在家吧。” 话音未落,他就到了当门口。 莫茹扭头看过去,见是大队长张根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莫妮儿和张根发是有点矛盾的。 …… 张根发这个人不但好吃懒做还好色,年纪大了以后眼神就格外猥琐,喜欢跟人动手动脚。 据说批/斗陈家的时候,他曾经意图玷污人家媳妇儿,那媳妇儿性子烈,知道斗不过他又不想让他如愿就跳河死了。不过张根发不承认,反而说地主坏分子意图污蔑革/命人士,反攻倒算逼迫人民政府之类的,把陈地主一家斗得更狠。 再后来他和自己提拔的妇女主任关系不正常,虽然他不承认,但是村里很多人都知道。 这个莫妮儿可以作证,因为她撞见过! 来龙去脉她不是很清楚,但是莫妮儿的记忆里有张根发和一个女人在一个草屋子里偷情的画面,之后还有一些张根发私下里接触莫妮儿的画面。 按照莫茹看其实就是张根发这个做贼心虚的不放心,几次试图私下里试探傻妮儿,看看傻妮儿对他的事儿知道多少,会不会给泄漏出去。不过有一次他居然动了色心,看莫妮儿长得俊俏,居然以哄莫妮儿跟他去吃肉当借口想占她便宜。 好在莫妮儿真傻根本不受他哄,以为他想抓她批/斗,直接一石头砸过去。在张根发的咆哮下,莫妮儿也赚了个乱打人的坏名声,很多家长都让孩子离她远点,免得她发疯打人。 张根发几次威胁让周家管好傻子,否则就拉她去批/斗,也因此得罪周明愈,打不得大队长就揍大队长的儿子! 所以张金乐那小子没少挨周明愈揍。 …… 张根发一直盯着莫妮儿的脸,寻思这傻子看起来不像以前那么木呆呆的,又听说她跟着去收麦子就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好点儿,生怕她说自己的事儿就想试探一下,结果不等他开口一烧火棍子就迎面抽来! 他赶紧躲开,呵斥道:“你这个傻子,我是来说正事的你怎么还打人!我可警告你,打人给你逮起来和坏分子一起批/斗!” 你还想批/斗我,你欠揍! 莫茹可不惯着他,老娘穿过来不是给你欺负的,你还想批/斗我!你这个靠着批/斗人爬起来的卢瑟,你给我滚! 泥蛋儿和菊花看莫茹打张根发,就以为他是坏人,也从院子里抽了树枝子打他。 张根发气得一手就把树枝子夺过去,反手就去抽泥蛋儿,莫茹赶紧把泥蛋儿护着,树枝子就抽在她背上。 这时候门口一个人惊讶道:“大队长,你干嘛呢?” 张根发回头看着周培基,气道:“培基啊,我来说点事儿,谁知道这傻子见人就打。” 周培基走过来,瞅瞅莫茹,对张根发笑道:“大队长,你看她也不打我。” 张根发气急败坏道:“谁知道这傻子的毛病,真是晦气。”他扯开步子就往外走,一边走还骂咧咧地说晦气,心里却松了口气,知道傻子还傻着不会说自己的事儿。虽然很多人知道他和妇女主任有一腿,但也就是嚼舌头,谁也没有抓到证据,自然也不能以作风问题来整他。 周培基看了莫茹一眼,就问泥蛋儿,“泥蛋儿,大队长来干嘛?” 泥蛋儿摇头。 周培基又问:“他欺负你婶子了?” 泥蛋儿比划着,“俺们欺负他,他一来俺婶子就咻咻咻抽他。” 周培基看了看莫茹,不确定她是傻还是怎么的,就道:“大队长来说任务的,你可不能见人就打,惹麻烦。” 莫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烧火去。 周培基就在外面问泥蛋儿,“你们昨晚儿吃炖兔子肉了?” 泥蛋儿笑滋滋地使劲点头,小手抡圆了:“吃了,一大锅!” 周培基嘴角抽了抽,“挺香啊。” 泥蛋儿嘎嘎大笑,“香,可香了!” 周培基:“今天我们家炸老奸儿和知了龟儿,可香了,你闻到没?”他特意到屋后来闻闻,还让他娘把后窗都打开,感觉后街都是他家的香味儿呢,在这院子里都闻得着! 泥蛋儿顿时露出羡慕的表情。 周培基得意,“馋不馋?” 泥蛋儿用力点头,“馋!” 周培基塞给他三个油煎知了龟,“给你吃,记得和你五叔说香啊。” 泥蛋儿又点头,周培基就得意地哼着小曲走了。 莫茹:……还有这样的人? 泥蛋儿跑进屋里把知了龟交给莫茹,“五婶。” 莫茹摸摸他的头,“你拿去和妹妹吃吧。” 泥蛋儿踮着脚硬是塞进她嘴里,“五婶也吃一个。” 莫茹只好吃了,油煎知了龟真香!本来以为一顿兔子肉应该解馋,哪里知道勾起馋虫,更馋了。 TT。她赶紧把几个大蚂蚱拿出来烧了和泥蛋儿、菊花一起吃掉。 前世感觉不可思议的东西,现在居然也吃得喷香。 …… 且说张根发从周家寻着晦气走了,去场里找周老汉儿,先给他传达除四害的指示。 这些天一队、二队的任务完成状况很不乐观,他每次都派人去跟周诚志等人说,可他们嘴上答应手上不动弹,晚上打老奸儿小分队都没他们一个男劳力参加,真是气死他了!这些人不积极让他犯头疼,势必要找个先进又威望的人物领头,自然要找周诚仁。 周老汉儿扬场累了正抽袋烟歇歇呢,冷不丁听他说这话还有点纳闷,“大队长,今天不是说了吗?收完麦子我们就拿,你要多少拿多少。”还用得着你特意来找俺说,我他娘又不是干部! 他见周老汉儿虽然好说话,只是跟老泥鳅似的滑不留手,什么也说好就是不办事儿,顿时也来气。 一群属驴的,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真是欠斗! 要不是周老汉儿家也是先进分子,有“免死金牌”,张根发真想把这些不听话的泥腿子也给扣上个污蔑革命派的帽子拉上去批/斗! “周老哥,现在也得拿起来,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一天抓不了五十,抓三五个也行啊。”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中。” 看他答应得痛快,不像周诚志那么艮,张根发心里舒服点,又道:“周老哥,你家那个傻媳妇可得好好管管,别见人就打。打了我不要紧,要是打了别人,人家告到县里,到时候是要抓起来的。” 周老汉儿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以前那媳妇儿虽然看着木愣,在家里却从不撒泼打人,现在还能做饭干活,一点都不傻怎么可能随便打人? “大队长你说话可得有证据,俺家那个媳妇傻是不假,可从来不打人不骂人,满村里你问问,她打谁了?倒是有人欺负她傻,总想嘲弄吧。” 张根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有那么一次的确想对莫妮儿动手动脚,只是一指头都没碰着就被砸了一石头总觉得自己挺冤枉。后来他寻思不过一个傻子,长得俊点罢了,他才不稀罕!仗着傻子不会说没人知道,他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照旧理直气壮地指责莫妮儿打人。 “反正周老哥你嘱咐嘱咐,注意点总是好的,我这也是为你好,咱们两家毕竟都是革/命先进分子。” 他说这话戳了周老汉儿的心窝子,一阵揪心的疼,又膈应又恶心,收了笑冷着脸,“大队长可别这样说,咱们不一样。”他抬脚在鞋底上梆梆地敲烟袋锅子,耷拉着眼皮,“我儿媳妇是傻,可也不是谁想斗就斗的,得问问我老汉儿中不中。” 张根发打着哈哈,“哪能呢,哪能呢,斗谁也不敢斗老哥家的人啊,老哥可是烈士家属,这可是免死牌呢。” 19.撂挑子 一连两天, 大家都忙着夏收,男女老少没有一个闲着的。 周老汉儿几个还把一队的麦钐也修好, 他让周明愈好好教教别人。结果一队那个愣头青周钦来不服气周明愈能使他不能, 一修好就扛到地里去, 他看周明愈使得很轻松自感觉自己己也不是笨蛋,自然是一学就会的。 他轮起来就开始割麦子, 一开始感觉很轻松, 速度甚至比周明愈还快呢,结果下地没一个小时就累得胳膊疼腰酸腿打颤, 一个没把持好,那二尺长的刀刃在腿上蹭了一下。 幸亏他还算伶俐, 左腿歪了歪没被蹭正, 就算这样,也把腿割了个大口子, 哗哗流血。大家一顿手忙脚乱给他扎腿送镇上卫生院包扎,结果还耽误干活,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那麦钐一队不敢用就换给二队,从二队换个割麦好手过去顶替周钦来帮忙,周诚志答应了。只是那麦钐二队一般人也不敢用,最后还是周明光拿起来。 他现在用的也算熟练, 虽然没有周明愈那么利索,却也比自己之前快了一倍。 这东西说是一天能割四亩地, 其实累得很, 那俩胳膊一直在甩来甩去, 就算他俩身体壮都累得够呛呢。不过为了抢收麦子,既然有这个本事,自然要顶上的。 有人家嫉妒他们兄弟俩用麦钐,这样的话认领地块多赚工分更多,有些人不乐意。 不过为了抢收,不乐意也只能憋着,还能为了等你手慢的把麦子放在地里不收?毕竟时间不等人,收得太慢那麦子熟透都爆在地里发芽,或者一场大雨来了咋办? 周明愈也心里有数,并没有像那些小心眼以为的那样认领很多地块,只是比别人多认领两块而已,毕竟他家劳力也多。他们收割完认领的就帮着队里继续割也不计较工分的事儿,有人就为自己的小心眼不好意思起来,当周诚志说给他俩按照一天十八工分算也没有意见。 大家被他俩带着手底下也麻利很多,因为受他家刺激,大家真是拼了命地抢收,太慢了实在是丢人,那兄弟俩跟标杆儿一样戳他们眼眶子啊。 所以今年比往年收麦子速度快了一倍多都不止。 为了让大家伙儿尽量不偷懒多干活,周诚志也是动员再动员,号召婆娘们都要让他们吃饱喝足,适当补充点营养。 他还咬牙打了两毛钱的酒送给周老汉儿,又让自己老婆子送几个鸡蛋给他们补充营养。 张翠花自然不肯要,最后只留下酒,自家炒一大盘鸡蛋犒劳干活的人。尤其那兄弟俩收麦子出大力,现在特别能吃,晌午那顿一人能吃六七个窝窝头,喝水都得加点盐补充盐分。 而张翠花发现家里那五只母鸡,如今被莫茹喂得下蛋特别勤快!原本有一只母鸡不怎么下蛋,有只勤快的一天一个,另外三只基本都是两三天一个。 最近全部一天一个蛋! 以前三天里能收差不多六七个鸡蛋,现在居然可以收十五个,足足翻了一倍多呢。张翠花乐坏了,每天拿出俩鸡蛋让莫茹做蛋花汤,煮鸡蛋一人一个不舍的,炒鸡蛋更不舍得油。 这么忙了几天,二队的麦子收的相当漂亮,眼瞅着再有五六天就能全部忙完。 就在这档口,突然传来几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大队长张根发带着他俩儿子,敲锣打鼓地在田间小道上来回晃悠,吆喝着:“号外号外,河南小麦亩产一千斤!” 地里干活的人听见,都停下来互相询问,“咱们多少斤?” “今年咱们收成好,有一百五十多斤,最好的地块估计不到两百斤。” “人家怎么一千斤?” “别是假的?” “怎么可能假的,肯定是真的,这可是报纸,报纸怎么会有假的。” …… 结果第二天就有消息传来“号外,河南某地小麦亩产两千斤!”“三千斤!” 很多人闹哄哄的,都被震傻了,“真的假的!”“三千斤,不可能!” 周诚志叉腰扯着嗓子大吼:“你管人家收多少,收多少也不分给你,你要是不把手里的麦子收家去,别人收再多照样饿死你!” 他这么一喊,大家又赶紧继续忙活收割。 其他三个队,尤其是三队四队可就受大影响,那消息就跟落入油锅的凉水一样,一下子就沸腾了。 “这么多?真是厉害!” “这样是不是咱们就不用种地了?咱们这里不适合种地,十年九旱的,还是人家那里适合,你看产那么多粮食。” “是不是得往咱们这里运?” 赵化民喊道:“我说了吧,一切都有毛/主席呢,为什么让我们除四害,正是为了这个!要不是我们除四害,粮食能这么高产?大队长说了要是我们村都去除四害,说不定早就有三千斤了!” “咱们最好的年景也就是百五十斤,人家三千斤,真是厉害!” 赵化民:“大家听我的,都好好去抓老奸儿和耗子,听大队长的号令,比什么都强。” 这几天张根发动员再动员,可二队那帮倔驴就是不听指挥,一个也不肯去拿老奸儿,只派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去装样,连半大孩子都不舍的,说是要他们去麦地里捡麦穗呢。 所以张根发也急了,他们也要给镇上和县里交任务呢,而且一定要让自己大队拿个先进才行。为了刺激大家除四害完成先进任务,他也提升了工分值,让除四害小分队多多宣传拉人。 这样一来三队四队那些人更不乐意好好收庄稼,反正庄稼都是集体的,活儿也是集体的,他们参加劳动也就是为了挣工分吃饭,既然除四害也可以挣工分,那干嘛还要累死累活的种地! 他们最喜欢大队长开会了,开会不用干活,还拿工分! 所以他们巴不得天天开会日日开会。 这种话传到二队,把周诚志气得不轻,痛骂了一顿,但是有些人心思也开始活动。 一种是劳动力少,动作又慢,挣工分挣不多,别说比不上老周家,连其他人也比不上,尤其今年收麦子还认领地块,他们却不能认领,就觉得自家吃了大亏。还有一种是劳动力也不少,但是不够拔尖出风头,一边嫉妒周明愈家工分多一边憎恨四属户分他们劳动果实,心里极度不平衡。 这些人看自己割麦子挣的工分居然比不上赵化民那些人拿老奸儿多,便也动了心思,他们也想办法找借口去抓麻雀。 当然,这时候请假周诚志怎么可能准,谁真生病谁装病他那火眼金睛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然要去抓老奸儿,干活儿工分有顶,除四害没顶!反正有那么多粮食呢,就算咱们不收人家也有吃不完的运过来,再说了,咱们除了四害,这粮食也能亩产三千斤。一亩地就够一家子吃不完的,当然要去除四害!” 晚上有一队二队的人加入了三队四队抓老奸儿的除四害大军,他们呼呼啦啦吆三喝四,就和蝗虫过境一样,不但在周家庄,还要去庄稼地里打。 他们点着火把,敲着锣,搅得很多人夜不能寐,直接起来骂街。 而张根发也不管大家收庄稼累,晚上满村子吹哨子要求开除四害动员大会,直接公开对全村提出工分标准,“两只麻雀三个工分,一只耗子两个工分,十个蚊子一分,十只苍蝇一分……” 这么一宣传,村民们的心思就更活络了,那些喜欢投机取巧偷奸耍滑,嫌上工累的,这会儿更有现成借口——大队长让的,毛/主席号召的! 三队四队的人大白天都不上工而去抓老奸儿、灌耗子…… 周诚志和一队队长周明贵一起去找张根发理论,让他不要瞎折腾,要拿耗子也等夏收之后折腾。 毕竟麦收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 可张根发说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宣传政策,至于如何做,都是老百姓们自己的选择,“两位队长,这是人心向背,是大家自己的选择,我也无能为力不是。” 气得周诚志差点打他,最后还是一队队长给他拉走。 “这个混账东西,从他爹那辈儿就不正经种地,整天想些歪门邪道,家里有几亩地就换钱吃吃喝喝,没地了就去扛活儿。这会儿让他得了势,净祸祸老百姓,不刚自己不好好种地,连带着全村都别想安稳。”周诚志是连张根发一根毛儿也看不上。 周明贵拉着他,“叔你就不要和他生气,是镇上推荐县委认命的他,你能怎么办?” 周明贵年纪比周诚志小两岁,但是辈份小,所以要叫他叔。 周诚志气鼓鼓地回去干活,结果发现自己队上居然也有人不请假直接旷工。 这还了得! 他亲自带了几个小伙子去把那几户都找来,陈建设一家正在家光着腚睡大觉,周古忠一家拿了盆去地里灌耗子,张成发居然在家里弄一堆腐烂的食物养苍蝇下蛆,专门抓苍蝇! 真是什么歪门邪道也能想到,这是除四害还是养四害混工分? 一队的很多人都怒了,把他们抓到地头上开会批/斗。 那几户人家却不认错,感觉自己执行大队长的号令,是县委除四害总指挥部的命令,没有错。 陈建设:“连着抓了几晚上老奸儿睁不开眼,不能上工了,得睡觉,要不晚上没有精神抓老奸儿,挣不到工分,你们赔啊?” 周古忠:“不抓耗子,你们哪里还有粮食收,都被耗子吃光了。我灌耗子,掏出好几斤粮食来,一只耗子一年少吃……” 张成发:“苍蝇蚊子传播细菌,我们要除之而后快!大队长说十个苍蝇一个工分,十个蚊子一个工分。” …… 竟然还能这样! 周诚志怒了,“大队长说工分,哪里来的,你去跟大队长分。” “就是,他们干部的工分还摊在咱们队里咱们白养着他们呢,让他给你们分去吧。” “一个耗子两分啊,我抓了一窝,有六只呢,这就是十二分,我一天你才给我七分,我这样有什么不对?” “就是啊,我也一样干活,怎么就给我八分?我也是个大老爷们,这么点分多丢人,我养苍蝇挣得更多!” 周诚志气得说不出话来,“除四害是让你们除,不是让你们养,你们……” “你们拿这个挣工分容易,我们收麦子那么累,你们这样分我们的粮食,你们有良心吗?” 众人纷纷指责那几户人家。 “你们也不用生气,现在粮食产量高的很,河南一亩地三千斤小麦,一亩地顶咱们三十亩,咱还种什么地?” “要是这样,那我们也去挣工分了。” “是呢,谁还累死累活收庄稼!”很多人都跃跃欲试,“人家产量那么高,咱们累死累活才这点粮食,一年到头吃不饱。” “家里都断炊了,还得抗三个月,这次一个人也就分几十斤麦子,顶什么用?一年累死累活忙到头,打这么多粮食就给吃这么点,一个人一年三百来斤口粮,好人也饿死了!” “就是啊,不种了!” “都抓老奸儿挣工分去,走!” 在他们眼里工分最重要,活儿都是集体的,不是自己的。 有那么几户趁着大家吵吵的时候直接开溜,而其他人多半是发牢骚起哄,真要违抗队长的命令走人也不敢。 不过见有人走,他们吵吵更加激烈,直接说别人拿害虫抵工分比他们割麦子轻快,分还多,到时候分麦子都多,那自己不去抓岂不是吃亏了? 一群人闹哄哄的,有人说自家劳力多干活多分的少吃亏,有的说自家劳力少工分少还得倒贴队里不划算,谁也不满意,都觉得吃了大亏不如不种地除四害挣工分。 所以又走了两家。 剩下的人开始埋怨周诚志压着他们不许去抓老奸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偏心! “反正有人一个顶四个,也不稀罕我们都在这里,我们去抓老奸儿,不是更好?” 周诚志气得阴沉着脸跟要打雷一样,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 周老汉儿从腰间摸出自己的烟袋锅子,敲打着酸疼的背,他也不生气还笑了笑,“大家伙儿都觉得抓老奸儿比收麦子重要,那咱们少数服从多数都去抓吧。你们觉得我家力气大工分多占你们便宜?那好,咱们都去抓,谁也不用吃亏。”说着他叼着烟袋,背着手,扭头走了人。 他一走,周明愈和周明光也不割麦子,都把工具一收也走了。 二房走了,周家大房以及其他几房也跟着走了。 周诚志见自家兄弟给撑腰,自然不会落面子,冷笑道:“你们以为自己干活儿顶不过人家,抓老奸儿就比人家厉害?不是我笑话你们,就算抓苍蝇蚊子,你们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整天抱怨我压着你们不让你们去挣工分,都去吧,老子不管了。”说完也背着手昂着头雄赳赳地走了。 他娘的,不干拉倒,爱谁干谁干去吧,他还不伺候了。 他们这么一走,剩下的人都懵了,谁也没想到他俩会撂挑子!!! 20.挖坑、紧逼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一向任劳任怨的周诚仁会撂挑子, 更没想到队里的大管家周诚志会撂挑子! 他们日常喜欢发牢骚、抱怨、嫉妒,总觉得自己家吃亏, 总觉得周诚志偏心, 似乎抱怨和嫉妒已经成了日常情绪, 却又从来没想过真要是不干了怎么办。 之前头脑发热说狠话,现在满地麦子扔着没人管都去抓老奸儿, 他们又害怕。大部分人一辈子饿怕了舍不得浪费一粒粮食, 有队长和周诚仁顶着的时候感觉什么都不怕,可现在队长撂挑子让他们随便自由想干嘛干嘛, 他们反而不敢了。 大部分还是嘴上发着牢骚手上还是要干活的,让他们像三队四队那些人不干活专门抓老奸儿, 他们也觉得不靠谱。 这可怎么办? 天也黑下来, 群龙无首,这些人不知道怎么办, 让他们跟着起哄行拿主意向来不擅长。 最后有人埋怨:“谁瞎咧咧,出什么骚主意,眼瞅着咱们就要分麦子,这么一弄,还怎么分?” “就是,你们去拿耗子就不会等分了粮食再拿?那耗子过几天也不会死绝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一通指责, 那些人就给说得抬不起头来。 看看天也黑了,“行了, 咱们饭后去找队长认个错, 明儿继续收麦子, 不能撂挑子。” 一下子没有队长,还真是没了主心骨。 当天晚上周老汉儿就把周诚志请了自己家去,说老哥俩儿喝两盅,“你自己带酒啊。” 周诚志喜欢喝两盅,一个蚂蚱都能喝一顿酒,他只要有小酒就行。 张翠花大方了一回,亲自下厨不加油干炒了一碗花生米,两滴油做了一大海碗洋柿子蛋汤,蒜泥拌一盆蒸茄子,让老哥俩喝两盅。 很快大房周诚义带来三个咸鸡蛋,四房周诚礼带来一茶碗儿煮花生米,三房周诚信不来,他们家主事的大儿子周明国来了,带一捆麦秸草编的草辫子,一双草鞋。 另外族里亲近的几家也都来了人过来听他们拿主意。 周老汉儿大名周诚仁,周诚义是他大哥,老三周诚信,他们一母同胞,老四和他们是一个爹,俩娘。 周诚志还有另外几个老头子是他们的叔伯兄弟。 因为大队长张根发的行径,导致麦收这样忙碌的时候人心涣散,麦收困难,所以老兄弟们几个都聚在一起商量要怎么办。 周诚义道:“这么多年,我也不爱说话了,今儿这个事儿不说不行。再这么折腾下去咱们麦收收不好,夏种种不好,秋收还得扯后腿。他们能两腿一蹬什么也不管,咱们老周家可不能跟着起哄。咱们从老一辈儿在周家庄落脚,就是靠种地过日子,要是不种地吃什么?西北风能顶饱?” 大家纷纷点头说是,都问该怎么办。 周诚志赌气,“拉倒吧,我是不干了,当个受气队长好处沾不上边,坏事全担着。” 他这个生产队长和有些村里的不同,有些队长能占点便宜,他不但没便宜还得吃亏呢。毕竟都是几十年祖辈一起的,让他当队长是干活管人出力的,占便宜的事儿就拉倒吧。 他觉得其他老头儿都不爱受累就把他给推出去。 周老汉儿笑道:“你不当队长谁当,让张根发那样的?他当大队长也没有什么实权,开个会儿蹦跶蹦跶罢了。麦子肯定还得收,我看还得抓紧呐,看这天热得这么厉害有点不正常,怕的就是有雨。” 他们也都有经验,今年春天风调雨顺的,入夏的时候也没那么干,但是麦收这几天冷不丁热得厉害不是好兆头,分明就是提醒他们赶紧趁着天好把麦子收割晒干归仓。要是拖拖拉拉慢了,到时候说不定大雨就拍下来。 几个主要老头儿都发表了意见,然后周诚义就问张翠花,“弟妹,你是个什么意思?” 张翠花在一边早憋不住了,她道:“明天一早队长和老头子在家里呆着,其他人该上工上工。小路儿把工分都记好,干的快的到时候去帮慢的,工分减下来,不乐意就憋着,先把麦子收回来再说废话。” 大家笑起来,“就得这样。”见拿定了主意,有些人家里有事就先散了,周诚义、周诚志几个老头儿留下说说话儿。 “啥时候再去逮坡兔子吃啊。”周诚志兹溜着酒盅里的小酒儿,留着个底一直没舍得喝干。 张翠花说笑话,“我看咱们不如也抓老奸儿,拿回来烧烧,也喷香。” …… 老兄弟们正说得热络,说要治治这帮龟儿子们,让他们一伙老老实实干活。正说得高兴,外面又响起嘟嘟的哨子声,有人喊着:“开会了啊,全村七岁以上的都要到场!都要到场!” 几个人纷纷骂道:“这个大耳贼真是官迷,好不容爬上去不知道怎么颠仙好了。” 周明愈从外面回来,“大爷,张根发儿要检验除四害战斗成果,表彰先进惩罚落后,谁家要是完不成一人九十工分的任务就要倒扣,贴给队里奖励先进的。” 张根发之前说一人六十只老奸儿的任务,现在两只三分,那么就是一个人九十工分。 “我日他猴!”周诚义腾得跳下地,“检验他娘去吧,我累一天腰酸背疼的回去睡了。我倒是要看看我一只老奸儿不抓,他还敢把俺家的工分都扣了不给我分麦子。”说完他趿拉着草鞋背着手晃悠着往外走。 他这么说其他人也都响应,打算直接无视张根发那个跳梁小丑,让他带着那帮子不分轻重的去蹦跶,他们不伺候。 周明愈拦着他们,笑道:“大爷,别啊,有热闹干嘛不看。咱们一队没去抓老奸儿的也有劳动成果呢,你们先去,我给你们变戏法儿保管热闹好看,快去啊,我随后就到。” 他也不解释,只让大家都带小板凳赶紧去。 周诚义几个面面相觑,最后都看着张翠花,“弟妹,怎么回事呢?” 张翠花摇头,“我知道啥啊,这小子折腾啥呢。” “他一直在割麦子,他能抓啥?别闹事。”周老汉儿说自己儿子。 张翠花道:“不能,咱们红鲤子最懂事有分寸了。” 众人:……真是亲娘。 周明愈却信誓旦旦地保证有好戏看,让大家都赶紧去,他则拉着莫茹去旮旯里说悄悄话,商量要如何如何。 莫茹这几天目睹村里那些荒唐事,也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人狂热起来理智什么的都是浮云。三队四队一直犯蠢就算了,一队二队都收了这么些天麦子,眼瞅着就要分粮食,居然也跟着去掺和,这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明明可以等两天,分了粮食再去抓,非要现在折腾。 既然要算工分,那好吧,你们不仁不要怪我不义了。 原本她不想拿出来占人家便宜,结果现在逼着她拿出来,不拿出来还要扣家里的工分!他们一家子早出晚归累死累活的,明明是劳动模范,不但不奖励,居然还想扣光他们的工分。 简直是岂有此理,叔可忍,婶不可忍! 她撸起袖子,“拿家什儿来!” 周明愈去拿了个破瓦盆。 莫茹摇头,“顶啥用啊,换大盆!” 周明愈就去把他们家的脸盆拿来。 莫茹:“至少俩。” 周明愈:……默默地拿了俩过来。 莫茹看了看,“五哥,这是咱们家和面的盆子。” 周明愈:!!! 他找了一圈也找不到更合适的。 莫茹指了指屋檐底下那个接雨水的黑瓦缸,高到他小腿,直径有半米,“那个。” 吃饭的盆、打水的水筲都不合适,不卫生。 这个水缸里的水不是用来吃的,回头洗洗干净就行。 周明愈瞅着她,竖大拇指,“媳妇儿,你这么能干!” 莫茹低笑:“不是你媳妇儿我能干,是空间能干,可是个宝贝呢,走吧。” 周明愈把那个小水缸的水倒了,擦干,两个手拎着带着莫茹往大队开会的场上去。 大队屋就在周家庄村南头,院子坐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就在前头一队的场里席地而坐。 张根发让人把大队里的一盏马灯点上,挂在门口的树杈上,马灯下面放着一张破桌子,一把歪歪扭扭的椅子。他往那里一坐,摇摇晃晃得意洋洋,让他有一种万人之上的风光感觉。他粗黑的手指头不断地耙着有点谢顶的大光明头,时不时地摸摸自己左胸口袋的钢笔,一脸的骄傲,全都是当干部面对小老百姓的优越感。 张根发没念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喜欢装文化人,左胸口袋里常年插着一支笔,一年到头也没机会用两次。这支笔是去年周家庄被评上先进生产队得的奖品,本应该是给二队的,被他给拿了去。 底下的人一个劲地吐槽他,“还用抓蚊子,把他往那里一放,比灯泡还亮,蚊子苍蝇都能碰死”,“真是个烂根子货!”“日本鬼子那时候怎么不抓他去,让他留下当祸害!” 看着大家差不多坐好了,张根发清清嗓子,拿着那个铁皮大喇叭吆喝两声,嗡嗡的能传好远,让他十分得意。 周明国喊道:“大队长,不用这个了,我们不聋!” 张根发哈哈两声,他巴不得四外村都听见自己开会呢,他最喜欢开会了,因为这时候最能彰显他的英武和气派。 今天他就是要给二队那几个不服管的邪头一个教训,让他们出丑丢人!看他们还敢不听自己的。 “村民们、队员们、大家晚上好,今天让大家开这个会,是为了响应党的号召,进行一场全党全民的激烈而又迫(陪)不待急的战斗大会总动员!” 底下有开始嗤笑他不会用乱造词汇。 张根发继续把他那个“一只麻雀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周家庄省二十万斤粮食”的说法说了一遍。 底下有人嘀咕,“大队长不是说省十万斤吗?怎么又二十万斤?没有地瓜,咱们怕是十万斤也收不到。” “这不是有地方都亩产三千斤了吗,咱们也要跟上形势。” “我就纳闷,为什么人家可以亩产三千斤,咱们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肯定是地瓜,忽悠人呢。” “咱们地瓜好的也不到三千斤吧。” …… “我早就把丑话说在头里,每人至少有六十只老奸儿的任务,到现在也有十天,起码一家也应该拿出十五只来交任务,给除四害大会献礼!除四害是全党全民的大事儿,人人除四害,家家讲卫生,有利生产,有利健康!” 有人喊道:“说的是一年一人六十只,也没说非得现在交啊,等忙完夏收夏种再抓也不迟!” 张根发气得哼了一声,眼珠子一转,他大儿子张金焕就喊道:“这老奸儿耗子正吃粮食呢,夏收完了再抓粮食都被祸害光了,还有什么用?” 赵化民等人就跟着起哄,“就是啊,祸害光了抓了有什么用?” 一时间两派意见不同的就吵吵起来。 张根发就道:“不要吵,你们不要吵,上头都是有规定的,不但缴纳公粮是农民光荣的义务,除四害也是我们农民光荣的义务!人家城里家家户户都除四害,咱们怎么能落后呢?学校里小学生都组织除四害,咱们怎么能落后呢?” “要是交不够任务的,咱们可是有处罚措施的。”他拉着脸,想拿出一副很有威严的样子,只可惜都是知根知底的,尤其老人们没几个把他看入眼的自然不会害怕。 …… “大队长,扣工分是真的?”有人喊。 立刻就有人大声抗/议,“凭什么扣工分,我们收麦子不是为社会主义做贡献?难道不要麦子交公粮?你们拿老奸儿耗子交去吧。” 一时间除四害小分队和忙夏收的吵起来,闹哄哄的。 周诚志等人坐那里跟没事儿人一样,二队的一些人围着他和周老汉儿,一个劲地说好话赔礼道歉,请他们明天务必带头夏收。 吴美英道:“队长,二叔,你们可是咱们二队的主心骨,你们要是不管,那咱们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其他人跟着附和,一个劲地认错劝说,让周诚志和周老汉儿俩人不能撂挑子。 俩老头儿吧嗒着烟袋锅子,周诚志拉着脸不吭声,周老汉儿道:“听大队长说的,是要扣工分的,我们家好不容易挣那点工分,也不能被扣光不是,咱们还是好好抓老奸儿吧。” 其他人纷纷道:“就是抓也得农闲了抓,这时候哪里有功夫?咱不听他扯淡。二叔,俺们保证,老老实实跟着你们夏收夏种,你们说啥时候抓老奸儿,咱们就啥时候抓!” 周老汉儿笑了笑,“咱先开会。” 众人就知道这是同意了。 说起来他们又埋怨张根发,你除四害就除四害,谁还能不响应?你也不能在收粮食的时候瞎折腾啊! …… 上头张根发还在那里唾沫星子横飞,说得口干舌燥,灌了一大茶缸子茶叶渣子水,才大声道:“好了,我也不多说,现在各小分队展示除四害战斗的胜利果实,为毛/主席献礼!” 他的拥护者们就开始跟着高喊,“为毛/主席献礼!”一个个噼里啪啦鼓掌,得意洋洋,心里发狠一定要让二队那些倔驴好好出个丑,狠狠踩倔驴们的脸,让他们不听话! 21.啪啪啪 一说展示胜利果实, 二队的几个跃跃欲试, 尤其养苍蝇那个, 不过也没敢上去显摆, 毕竟他们拿得再多也没有三队四队拿得多。 赵喜东和他爹拎着好几串老奸儿上去, 一串足有四五十只,一共得有两百来只。 就这么几天功夫,他们居然抓了这么多, 也算是成果显著。 两个老奸儿三分,这就是三百多分,比他们家干活儿赚工分容易多了。 张根发得意洋洋, 又开始他那套一只耗子一年少吃多少粮食的论调, 意在跟周诚志说明,是他们这些除四害小分队的功劳,所以村里才能有麦子的大丰收, 让他们都有点数,赶紧行动起来。 下面很多人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 赵喜东父子俩得意万分, 他娘和妹妹们也与有荣焉,昂首挺胸的, 就好似多大的荣誉一样。 赵喜东还往下使劲瞅, 想看看周明愈在不在,是不是已经露出羡慕嫉妒又非常后悔的眼神, 是不是在下面热切地注视着他! 结果他抻着脖子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周明愈在哪里, 正郁闷着那边张金焕喊:“下一个。” 周培基的麻雀是用网抓的, 他家里都是手艺人,做个网麻雀的网不是什么难事儿,收获比赵家更多足足有四百来只,这还得刨去被他换着花样吃掉的。 都不知道他们哪里去抓那么多麻雀! 他倒是没有多骄傲,反而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似乎不情愿上去展示一般,随便甩了甩就要拎着下去。 那边张根发喊道:“那个谁你先别走,好好给大家展示一下。大家瞅瞅,看看人家抓的老奸儿,这可是胜利的果实,一年就可以省几百斤粮食,这要是让它们活着老的生小的,到时候成千上万只,咱们可就是成千上万斤的粮食损失啊。队员们,你们不能麻木不仁!必须战斗起来!” 他振臂一呼,希望下面出现百姓热烈响应的场景。 他的儿子侄子等人带着几个拥护者双手高举,狂热地回应着,“奋斗起来!” 自己一边喊一边给其他人做手势,让他们跟着喊,只可惜二队的人喊的寥寥无几,陈建设那几家就算想喊也不敢,除非他们能去三队四队,否则周围的人能瞪死他。 一队的倒是不少人开始跟着起哄,也想加入除四害拿高工分大军。 张根发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下,“除四害是一刻都不能缓的战斗,如果不是老奸儿、耗子太猖獗,咱们亩产保管可以破千,咱们为什么没有亩产三千斤,还不是他们……” “它们能啃地里的,也啃不着天上的啊。”有人讥讽他。 亩产也就是百十来斤,非要赖耗子老奸儿把那两千八百多斤吃掉,那也太好笑。 “谁!是谁!” 张根发一下子怒了,他原本就想杀杀二队的威风,想找个人开刀找不到呢,这会儿听见有人那么明目张胆地讥讽他,自然不肯罢休。 张金焕立刻冲到人群边上,怒道:“谁,他娘的站出来,就你会放屁?” 说话的人是吴美英的老公,他虽然会说但是胆子不大,听见张金乐咆哮他立刻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张金焕却不肯罢休,一定要找个人来杀鸡给猴看。 张金乐也拄着一根棍子舞舞旋旋地比划,指指这个指指那个。 那边周诚志看不下去了,喊道:“别出洋相了,好好展示胜利果实吧。” 他一开口张根发要给面子,立刻严肃道:“这是给二队队长面子,你们不要以为现在就可以麻痹大意,一定要小心地富反坏们的和平演变,提防他们反攻倒算!坚决不能放松,谁要是敢攻击除四害,就是攻击毛/主席,攻击党,就要一起斗翻他,让他娘都不认识他!” 周诚志立刻喊道:“毛/主席万岁!打倒老奸儿耗子蚊子苍蝇,打倒地富反坏四类份子!” 其他人立刻跟着高声喊,声响震天。 张根发脸色一变,连连冷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人继续展示劳动果实。 后面还有人抓了耗子,不可能把那么多耗子都弄上来,所以数尾巴,一条条看着也很恶心人。 展示苍蝇蚊子的也有,但是数量少,哪怕他们用那种恶心的方法养苍蝇,却也弄不来多少,更何况天这么热那苍蝇根本不好保存,所以大家也不爱抓,还是老奸儿好抓一些。 林林总总也有二十来户上去展示的,三队四队展示了好几拨,一队也有人展示,只有二队零人。 不管是陈建设还是周古忠还是张成发,只要还想在二队混,这时候他们就不敢做出头椽子。 除非不怕先烂。 “明愈呢,怎么还没来?”周明光扭头问。 周老汉儿正吧嗒他的烟袋锅子,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一点都不担心不着急。 张根发见二队一个也不上很不乐意扯着调子,“我说二队怎么这么不积极,一直都是先进生产队,怎么除四害能落后呢?周队长?” 周诚志嗤了一声,“等我们收完麦子,你要多少给你抓多少。” 张根发:“怎么还给我抓的?是给全体老百姓,给全党抓的!是……” 就在这时候,周明愈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 不远处周明愈跟莫茹道:“媳妇儿你别乱走在边上看热闹。”他给莫茹找了个位置。 那边陈秀芳见着就让莫茹过去坐。 莫茹认出她是那个给自己红枣的嫂子,就笑了笑却不过去,而是站在远一点的地方。 陈秀芳也就没再让,毕竟自己四属户,别人家都嫌弃呢。 周明愈双手捧着个水瓮却依然步履轻快,张金乐几个人就开始起哄嘲笑他。 周明愈不理睬他挑衅,到了前面把水瓮往张根发眼皮子底下一放,“我们家13口人,一人90分的任务,一共是……” 那边张根发带的会计还在扒拉算盘,周明愈就道:“1190分是吧,十个蚊子一分,十个苍蝇一分,我们家交11900个就够数。来,你们数数吧……” 那边张根发几个看他捧着个水瓮过来都发出一阵嘲笑声,“我说周明愈,显摆你劲儿大啊!你捧个破瓦缸干嘛,有本事你装满水再……再……啊——” 下面怎么也再不出来,一个个就跟被人捏住嗓子眼似的发不出动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死死地盯着那瓦缸。 抽冷气声此起彼伏! …… …… 下面的人都喊道:“什么,什么,拿了什么?” “明愈不是割麦子吗?什么时候去除四害了?” …… 周明愈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道:“好好数啊,可别给我们数漏了,我带来的可都是脑袋翅膀腿儿俱全的,要是数丢了不怪我。” 张根发几个人探着头盯着那一瓦缸苍蝇蚊子,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这……这得多少? 张金乐喊道:“里面是不是土?” 周明愈冷笑,瞪他,“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就会玩嘴炮儿?” 别看张金乐在村里子横,独独害怕周明愈,见他瞪自己立刻想起自己骂他却被差点踹断腿的事儿。 这二愣子可不玩嘴炮儿,一言不合就动手。 张金焕和他爹面面相觑,原本寻思就算蚊子苍蝇也没什么,不过是晚上挂着灯,下面用水缸装满水,那些蚊子苍蝇就会落进去,再多也不会超过两三百个的。 现在一看……简直……一句话也说不出。 周明愈纳闷道:“大队长,不是要晒除四害战斗的胜利果实吗?我们家也晒了,你怎么不给报数?给我们记好工分啊。” 赵喜东站在一边看着周明愈,脸色很不好,说不出的难过。 原本寻思自己力气不行干活比不过周明愈等人,但是他向来自诩自己和周明愈这种只有力气没有脑子的二愣子不一样!他做事情都是靠动脑子,周明愈不帮他干活,可他还是要吃饭的,所以他就去投靠张金乐。跟着张金乐等人一起除四害,他出谋划策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所以才能拿这么多老奸儿。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聪明人,除四害这活儿,就得动脑子,周明愈骑马也追不上自己的。 可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一缸蚊子苍蝇! 哪里来的? 周明愈瞒着自己有多少秘密? 他们拿坡兔子吃兔子肉不和自己分享,现在除四害居然也不和自己分享! 自己当初还好心要带他一起,真蠢,说不定他们怎么笑话自己呢。怪不得当时自己找他一起,他果断拒绝,说什么不适合一起干活。 原来有后招呢,怕自己占他的便宜,所以不和自己一起! 原来这样啊。 赵喜东站在灯影里,盯着周明愈,眼神阴沉。 他道:“周大哥,你……你心眼儿真多啊,我找你一起除四害你不肯,原来有更好的招儿啊。” 周明愈听他一副可以称得上伤心欲绝的语气,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有毛病吧,他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赵喜东的脸就更难看,简直可以说怨恨了。 下面二队一队的人已经忍不住纷纷跑过去,喊道:“多少啊,数不过来我们帮忙数,不识字还能不识数?” 一个个哈哈笑着,“哈哈,哈哈哈,就是啊……啊——” …… 一开始跑过去的那些人张着嘴啊不出来了,他们寻思可能半缸水上漂着一层苍蝇蚊子是最多的了。 想了一千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多! 人家周明愈真实在,实打实的一点都不掺水,捧着一个瓦缸来那是因为真的有一瓦缸胜利果实,而不是玩虚的。 一个个都跑过去围观,一个个都被施了定身咒杵在那里。 谁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周明愈明明和他们一起割麦子呢,他晚上不睡觉抓蚊子也不至于能抓这么多? “我说今年怎么蚊子少,俺家爱招蚊子的俩娃儿都没挨咬。” “可不是怎么的,这蚊子看样子都被他给抓去了,我们也没挨咬。” “这可是了不起的本事,怎么抓那么多?” 余下的看他们这副模样也都呼呼啦啦地围上去,里三层外三层把那瓦缸围在中间,一波波地参观。 谁看了都目瞪口呆,一句话说不出,半晌之后,“咹咉娘嘞,真是……活神仙……” “怕不是得十万只” “一百万只吧?” “是不是得论斤称?” “好家伙,周明愈这是神通啊!” “怪道队长说呢,周二叔家不惜的和我们比,我们还真当人家靠力气大欺负咱们呢,这要是拿除四害欺负咱们,咱们渣渣都不剩了。” 以前觉得周明愈家靠力气大干活儿多欺负他们,现在看人家气是是拿最不擅长的和自己这些人比,自己还不满意。 要是比拿蚊子挣工分,那完蛋,估计全镇的工分都被老周家拿走了。 周明国和周明光等人起哄道:“数啊,好好数,咱们好分粮食。我们家是不是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用干了,就等着年底分粮食?” 谁也没有接话。 谁敢啊! 众人都慢慢地退后,回去坐好,有的人沉默不语,有的叽叽喳喳,大部分都凑过去。 女的找张翠花,男的找周老汉儿和周诚志等人。 吴美英:“咹咉俺二婶子,你们可真是神了,干什么都是大拿,旁人我不服,我就服二婶子家。” 她扭头问陈建设、周古忠、张成发等人,冷笑道:“就问问恁,服不服!” 几家人都耷拉着头,点头如啄米,“服,服,服!” 单蝶琴凑过来,皮笑肉不笑道:“大娘,你这蚊子苍蝇是怎么抓的?抓了那么多,这要是天上往下掉,下蚊子雨,扫也扫不迭那么多吧。” 张翠花还正纳闷呢,百思不得其解,感觉憋得要冒烟儿,她还来问自己! 张翠花哼哼,哼哼哼,笑道:“这要是告诉你们,还能算绝活儿?” 她腰板挺得溜直儿,下巴高高的扬着,一脸的骄傲和得意,眼梢那么一扫,就带着睥睨全场的气势。你们不是要去拿老奸儿吗?你们不是要撂挑子吗?你们不是嫌俺家劳力多力气大工分多欺负你们吗?行啊,来,咱们比除四害赚工分! 那些一直抱怨不让他们抓老奸儿赚工分的人家脸上都火辣辣的,一个屁都不敢放了,只恨自己怎么抽风非要听赵化民那些人忽悠,抓什么老奸儿,有毛病啊,你能抓过老周家? 有人抬手“啪啪啪”就给了自己三个嘴巴子,“让你犯蠢,犯蠢!” 其他人赶紧给周诚志和周老汉儿等人道歉,纷纷表示犯蠢,求对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还是要领着大家好好搞生产分粮食。 “大爷叔儿们,咱们再也不敢犯蠢了,以后不管干啥保管都听队长安排,再也不敢瞎吵吵。” “是啊是啊,再也不停别人忽悠,坚决听队长的。” 周诚志道:“别听我的,要听毛/主席的。” “是是,我们听毛/主席的,队长领着我们好好搞生产,向毛/主席献礼!” 周诚志就看向周老汉儿,“你说咋个意思?” 众人唰地都扭头瞅着周诚仁,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他说撂挑子的话。 22.眼馋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吃了晚饭, 大约七点半之后,天黑下来后面那片基本没人。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 莫茹就玩得有点嗨,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 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 这里蚊子多, 你再收点, 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 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 直碰头呢, 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 咬人也格外厉害, 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 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23.大火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 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 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 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 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 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 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 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 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 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24.自绝生路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 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 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 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 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 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 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 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 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 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 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 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 家家户户都吃不饱, 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 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25.第一批粮 抵制盗版,爱护作者*——* 她酝酿了一下, 把头偏了偏, 让周愈看不见她的脸, “周愈, 咱们离婚吧。”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 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 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 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 现在既然不融洽, 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声音格外温柔,“莫茹, 我已经和妈说过了, 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 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 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26.偷粮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 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 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 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 直碰头呢, 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 咬人也格外厉害, 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 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 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 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 吆吆喝喝, 甚至还有人敲锣, “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27.示好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 没人就放在院子里, 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 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 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 架子坏的也修好, 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 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 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 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 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 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 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 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 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 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 “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28.求上门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 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 现在有空间收进去, 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 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 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 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 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 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 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 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 “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 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 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 “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 咱们逢四、九赶集, 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虽然没有怀孕经验,但是莫茹感觉得出胎儿开心地玩耍。 29.讨价还价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 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 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 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 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30.偏心的 抵制盗版,爱护作者*——*  单蝶琴气得浑身哆嗦, 一跺脚一声娇啼, 双腿踢腾着抹着泪哭了起来。她的哭声也是周家庄一绝, 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有特点, 跟唱戏儿似的,三长两短, 如杜鹃啼血,又如喜鹊喳喳, 不知道是哭还是撒娇呢。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 “蝴蝶, 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31.交公粮风波 抵制盗版,爱护作者*——* 莫茹心里嘀咕着, 想着自己还要装傻, 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 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 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 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 活着浪费粮食, 你傻不能上工, 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 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 你要是敢打我, 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 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 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 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 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 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32.被抓包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 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33.夜温柔 抵制盗版,爱护作者*——*  丁兰英眼睛瞪大, 哎, 会正儿八经叫人, 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 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 菜园在村后头, 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 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 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 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 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 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 两扇木板门, 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 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 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34.斗智、抢种!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 扭头瞅过去, 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 看不出半点傻气, 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 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 她不是天生傻, 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 不认人儿, 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 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 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 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35.共产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第二天天不亮周明愈又醒了, 他看一眼莫氏投降状睡姿, 默默地替她把胳膊放下来, 自己轻轻下地。 这时候天还不亮, 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 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 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 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 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 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蛤蟆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36.门路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 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 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 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 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 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 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 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 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 让你来找事儿, 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 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 “别打我哥, 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车子行驶在下半夜的泊油路上,路灯蜿蜒如星河,明明灭灭地照在莫茹的脸上。 她酝酿了一下,把头偏了偏,让周愈看不见她的脸,“周愈,咱们离婚吧。”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37.打架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 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 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 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 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莫茹就玩得有点嗨,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38.矛盾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 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 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 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 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 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 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 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 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 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39.警告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第二天天不亮周明愈又醒了, 他看一眼莫氏投降状睡姿,默默地替她把胳膊放下来, 自己轻轻下地。 这时候天还不亮, 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 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 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 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 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40.上识字班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 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 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 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 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 正屋三间, 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 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 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 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 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 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 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41.针锋相对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单蝶琴气得浑身哆嗦, 一跺脚一声娇啼, 双腿踢腾着抹着泪哭了起来。她的哭声也是周家庄一绝, 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有特点,跟唱戏儿似的, 三长两短, 如杜鹃啼血,又如喜鹊喳喳,不知道是哭还是撒娇呢。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42.刀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 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 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 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 也没有辘轳, 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 见到周明愈过来, 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 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43.恨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 心里舒坦, “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 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 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 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 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 我在家里照顾孩子, 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 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44.上梁大吉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听周明愈说, 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 生出来见是闺女,她娘就起名叫够了, 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 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 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 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 麦秸草全抱走, 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 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 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 不得已才眨巴一下, 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 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 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 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 没有完成革/命任务, 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周明愈一听觉得是个办法,“自留地被收回去咱们就没地方种菜,咱们可以播种这个。”野菜生命力强虫害少,往房前屋后或者偏僻的地方那么一撒,到时候就可以成批成批的收获。再加上现在自家的菜园,一个夏天就可以存一大批蔬菜。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45.起来嗨!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 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 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46.欲求、不满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 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 你一天还行, 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 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 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 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 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 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 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 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47.惹祸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莫茹就玩得有点嗨,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 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 “媳妇, 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 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 咬人也格外厉害, 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 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 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 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 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 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48.不服憋着 抵制盗版, 爱护作者*——* 她不说话, 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 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 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 你要是敢打我, 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 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 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 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 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 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 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 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 “别打我哥, 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莫茹知道他们是为了贱名儿好养活,叫泥蛋儿还可以,坷垃儿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拦子儿就……真是脑洞大开。她知道南方很多人会起名叫招弟来弟带弟之类的,没想到三嫂更别出心裁。 听周明愈说,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生出来见是闺女,她娘就起名叫够了,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也真是够了。 49.男人妮儿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 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 摇头没接话。 “周愈, 我说真的, 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 并不强求, 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 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 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 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 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 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 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50.砸招牌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 干什么都心中有数, 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 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 见什么都想要, 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 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 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 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 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 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 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 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 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 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 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51.闹事、老姜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 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 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 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 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 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 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 有集体用的, 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52.挨揍、凑粮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 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 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 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 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 “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 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 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 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 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 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53.搬新家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第二天天不亮周明愈又醒了, 他看一眼莫氏投降状睡姿,默默地替她把胳膊放下来,自己轻轻下地。 这时候天还不亮,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 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 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 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54.温情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 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 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 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 吆吆喝喝, 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 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 晚上看不见是瞎子, 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55.软萌新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 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活着浪费粮食,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 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 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 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 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 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56.割尾巴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 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 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 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 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 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 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 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 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 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57.随便养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 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 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 你这么好吃懒做, 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莫茹就玩得有点嗨,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58.技术员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有点纳闷, 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 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 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 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 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 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 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 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 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 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 养得虎头虎脑, 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59.蠢到家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 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 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 一般事儿她不插言, 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 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 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 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 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 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 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 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 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60.惊为天人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 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 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 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 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 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 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 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 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 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 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 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61.进城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 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 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 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 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 久而久之, 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 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 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 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 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 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 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 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62.投机倒把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翠花如是想着, 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 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 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 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 “娘,妮儿才好点儿, 很多事儿不懂, 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 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 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 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 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 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 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原身有俩好朋友,在他穿来之前那是铁三角,一个叫周诚廉,一个就是赵喜东。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63.禁止入内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 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 麦秸草全抱走, 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 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 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 “那我有口粮, 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 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64.济民医院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饭后莫茹把她和周明愈的棉袄棉裤都拿出来拆拆,泡上等下午再洗, 穿了一冬天要是不及时清洗, 夏天特别容易发霉发臭!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 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 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 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 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 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65.百货商店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 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 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 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 见到周明愈过来, 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66.群起攻之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 扭头瞅过去, 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 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 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 她不是天生傻, 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 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 长得又标志, 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 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 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 “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67.人情、慷慨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 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 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 “娘, 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 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 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 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 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 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68.合作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 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 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 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 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 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 见到周明愈过来, 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69.本事、救援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 扭头瞅过去, 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 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 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 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 不认人儿, 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 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 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 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 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 “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70.入伙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 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 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 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71.洗脑、谬论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 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 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 活着浪费粮食,你傻不能上工, 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 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 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 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 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 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72.吓死你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 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73.红旗公社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他来干什么? 莫茹心里嘀咕着, 想着自己还要装傻, 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 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 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 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 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 活着浪费粮食,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 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 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听周明愈说,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生出来见是闺女,她娘就起名叫够了,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74.一箭双雕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 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 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 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 张够瘪瘪嘴没说啥, 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 恨不得说你去吧, 我在家里照顾孩子, 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75.激将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 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 活着浪费粮食, 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 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 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 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 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 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 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 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76.对峙、算计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 咬人也格外厉害, 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 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 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 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 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 还有人大声呼喊着, 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 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 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儿,休息一下,周明愈继续清理地面。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77.心怀鬼胎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 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 一般人看不上眼, 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 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 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 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 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 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 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 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 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 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 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 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 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78.接生婆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 又觉得委屈得很, 莫妮儿又不上工, 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 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 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 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 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 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 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 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 等我和恁爷没有了, 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 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 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79.生、诅咒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吃了晚饭, 大约七点半之后, 天黑下来后面那片基本没人。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 莫茹就玩得有点嗨, 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 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这里蚊子多, 你再收点, 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 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 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 咬人也格外厉害, 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 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 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 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80.小东西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堂屋里二嫂丁兰英正在烧火, 她趁着莫茹观察的时候也在打量, 感觉傻媳妇有点变样。她半夜的时候听着正屋西间叽叽喳喳的, 小夫妻俩不知道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真切,可傻妮的声音倒是脆生, 不像以前木呆呆的。她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虽然人还是那个人脸也没变,看起来就是不一样了。一双眼在暗处亮晶晶水汪汪的,似乎还带着笑呢。 莫茹见二嫂看过来, 立刻笑着叫了一声,“二嫂。”又问家里菜园在哪里。 按照周明愈糊弄他娘的意思,就当她现在只有七岁孩子的水平, 很多东西不懂要学。 丁兰英眼睛瞪大, 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 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 菜园在村后头, 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 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 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81.惩罚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儿,休息一下,周明愈继续清理地面。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 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 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 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 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 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 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 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 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 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 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 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 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 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 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毛主席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儿,休息一下,周明愈继续清理地面。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82.起名、月子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从空间里拿出那株带泥根的云青菜,“这个长得风快还不用照看一棵能长一米多高,隔天就可以采嫩叶。”云青菜学名刺苋, 本身含有丰富的蛋白质、钙、维生素等微量元素。 周明愈一听觉得是个办法, “自留地被收回去咱们就没地方种菜,咱们可以播种这个。”野菜生命力强虫害少, 往房前屋后或者偏僻的地方那么一撒,到时候就可以成批成批的收获。再加上现在自家的菜园,一个夏天就可以存一大批蔬菜。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 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 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 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 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 现在有空间收进去, 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 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 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 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 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83.吃奶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翠花啐了一口那老鼠,“俺都吃不饱你倒是吃得肚圆, 老娘辛辛苦苦攒点粮食, 喂不饱你这个耗子精!”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 扭头瞅过去, 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 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 更别说干活儿了, 好在倒是不埋汰, 长得又标志, 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 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 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84.奶如泉涌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 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 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 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 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 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 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 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 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 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 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张够道:“那人家俩就不用去。我看小五一个人顶咱三个的,力气那么大,怎么不用天天上工,都十七了还这么惯着。”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85.大一倍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 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 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 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 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 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 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 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 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 只在墙上开了门洞, 两扇木板门, 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 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86.抓人不成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 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 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 恨不得说你去吧, 我在家里照顾孩子, 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 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 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 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 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87.造纸厂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一听也是, 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 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 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 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 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 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 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 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 晚上看不见是瞎子, 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周明愈有点纳闷,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88.大/跃/进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 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 就你忙, 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 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 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 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 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 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 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 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 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周明愈有点纳闷,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89.糊弄傻子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 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 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 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 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 架子坏的也修好, 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 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 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 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 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 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 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 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 “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 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张够道:“那人家俩就不用去。我看小五一个人顶咱三个的,力气那么大,怎么不用天天上工,都十七了还这么惯着。”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90.做坏事!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 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 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 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 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 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 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毛主席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91.抓贼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先去添水点火烧一锅温水,把孩子剥干净拎到院中背风晒阳的地方, 用水瓢兑了温水一瓢瓢地冲洗, 洗干净赶紧又擦干抱去屋里拿被子裹上。再把另外几个也收拾一下, 炕上的沙土打扫干净, 不过那股子奇怪的味道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散不掉的。 二哥家三个孩子, 大儿子泥蛋儿六岁,女儿菊花4岁,小儿子去年冬天才生的,叫坷垃儿;三哥家现在就一个女儿, 去年夏天生的叫拦子儿。 莫茹知道他们是为了贱名儿好养活,叫泥蛋儿还可以,坷垃儿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拦子儿就……真是脑洞大开。她知道南方很多人会起名叫招弟来弟带弟之类的,没想到三嫂更别出心裁。 听周明愈说,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生出来见是闺女, 她娘就起名叫够了, 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 够了够了, 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 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 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 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周愈被她弄得有点紧张,赶紧起来看她,“怎么啦?” 莫茹面露狂喜之色,不是她不矜持,实在是太意外、太惊喜、太开心了啊!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92.撸了他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 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 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 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 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 格外偏心小儿子, 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 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 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 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 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 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 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93.选举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 张够瘪瘪嘴没说啥, 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 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 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 都是白忙活。”想了想, 她又道, “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 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 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 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 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第二天天不亮周明愈又醒了,他看一眼莫氏投降状睡姿,默默地替她把胳膊放下来,自己轻轻下地。 这时候天还不亮,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94.大发现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先去添水点火烧一锅温水, 把孩子剥干净拎到院中背风晒阳的地方, 用水瓢兑了温水一瓢瓢地冲洗, 洗干净赶紧又擦干抱去屋里拿被子裹上。再把另外几个也收拾一下,炕上的沙土打扫干净, 不过那股子奇怪的味道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散不掉的。 二哥家三个孩子,大儿子泥蛋儿六岁,女儿菊花4岁, 小儿子去年冬天才生的, 叫坷垃儿;三哥家现在就一个女儿, 去年夏天生的叫拦子儿。 莫茹知道他们是为了贱名儿好养活,叫泥蛋儿还可以,坷垃儿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拦子儿就……真是脑洞大开。她知道南方很多人会起名叫招弟来弟带弟之类的,没想到三嫂更别出心裁。 听周明愈说, 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 生出来见是闺女,她娘就起名叫够了, 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 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 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 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 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95.周夕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 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 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 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 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 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 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 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 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 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 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 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96.表彰&奖品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 里面空荡荡的, 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 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 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 你把粮食藏在里面, 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 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 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 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 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 你看这大肚子, 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虽然外面天亮起来,屋里还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着头没找到鞋子,只好扶着炕沿拿脚在地上来回划拉,终于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发现虽然没有莫妮儿的记忆,却凭空认识一些东西,比如那烟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绑起来的,这草鞋是棉的叫蒲袜,是蒲子编的,里面还垫了一些软和草,就靠这个挨了一冬。 虽然心理上还没彻底适应,但这身体不是什么娇贵的,对贫穷已经很习惯,所以莫茹也不难过。 她尽量让自己整齐一些,开门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厨房,当地人叫当门。 堂屋因为东西多,显得更加逼仄。左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瓦缸,带着一条条的瓦楞纹,缸上盖着个高粱杆钉的盖垫,上面放着个葫芦瓢。右手边是西间的锅灶,隔着一步远又是东间的锅灶。北边后窗关着,下面紧挨着一个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计里面装着粮食。大缸过去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搁板,放了碗盘等餐具,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遮着。旁边还有一个树墩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菜墩儿。 锅灶和风箱那里墙上也钉了一些木楔子,搭着搁板之类的,上面挂着筷子筒、插着刀铲子、挂着勺子笊篱等炊具。灶台后面还放着黑红色的大肚罐以及一个锯了嘴的大肚葫芦,不知道装着什么。 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墙角挂下长长的黑灰,随着风一吹就在那里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让她藏起来的。 看来想要不动声色地藏粮食和家什儿,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分家?! 她才清醒就要分家,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掐死她,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周愈同志。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97.吃肉肉!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 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 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 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 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 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 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 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 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 有集体用的, 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毛主席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98.显神通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 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 一般人看不上眼, 一般事儿她不插言, 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 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 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 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 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 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 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 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 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 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 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周明愈有点纳闷,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99.嫉妒&攀比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等日头正南的时候, 家里人才陆续回来却没见到周老汉儿。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 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 “娘, 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 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 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 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 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100.蹭奶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 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101.丢人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 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 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 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 再挑水泼地, 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 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 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 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 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 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 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毛主席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周明愈一听觉得是个办法,“自留地被收回去咱们就没地方种菜,咱们可以播种这个。”野菜生命力强虫害少,往房前屋后或者偏僻的地方那么一撒,到时候就可以成批成批的收获。再加上现在自家的菜园,一个夏天就可以存一大批蔬菜。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102.发威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按照周明愈糊弄他娘的意思,就当她现在只有七岁孩子的水平,很多东西不懂要学。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 会正儿八经叫人, 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 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 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 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 西厢两间, 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 没有门楼, 只在墙上开了门洞, 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103.挨训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够道:“那人家俩就不用去。我看小五一个人顶咱三个的,力气那么大,怎么不用天天上工,都十七了还这么惯着。”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 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 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 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 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 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 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 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 格外偏心小儿子, 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按照周明愈糊弄他娘的意思,就当她现在只有七岁孩子的水平,很多东西不懂要学。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104.囤棉花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 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 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 并不强求, 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 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 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 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 相处融洽, 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 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 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 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 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周明愈有点纳闷,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105.闷声发财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 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 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 两眼瞪得大大的, 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 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 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 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 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 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 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莫茹知道他们是为了贱名儿好养活,叫泥蛋儿还可以,坷垃儿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拦子儿就……真是脑洞大开。她知道南方很多人会起名叫招弟来弟带弟之类的,没想到三嫂更别出心裁。 听周明愈说,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生出来见是闺女,她娘就起名叫够了,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106.闹棉站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 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 活着浪费粮食,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 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 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 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 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 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 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 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 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 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107.有福同享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气得浑身哆嗦,一跺脚一声娇啼,双腿踢腾着抹着泪哭了起来。她的哭声也是周家庄一绝,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有特点,跟唱戏儿似的,三长两短, 如杜鹃啼血, 又如喜鹊喳喳, 不知道是哭还是撒娇呢。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 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 “蝴蝶,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108.献礼!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 她不是天生傻, 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 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 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 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 “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 赶紧解围, “娘, 妮儿才好点儿, 很多事儿不懂, 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109.小别胜新婚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 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 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 我说真的, 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 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 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 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 现在既然不融洽, 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声音格外温柔, “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 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 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 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110.杀猪犒劳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原身有俩好朋友, 在他穿来之前那是铁三角, 一个叫周诚廉,一个就是赵喜东。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 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 皮肤还白, 像个大姑娘, 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 家里兄弟姊妹六个, 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 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 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 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 你一天还行, 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 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 就说找孩子玩儿, 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111.贱皮子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这时候天还不亮, 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 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 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 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 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112.吃个痛快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 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113.出货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 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 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114.扒房子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 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 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 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 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 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 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 更加喜笑颜开, 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 我做了个梦, 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115.上吊了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 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 莫妮儿又不上工, 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 俺三嫂真是崴了脚, 你别呲儿她了, 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 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 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 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 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 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 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 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 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 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张翠花啐了一口那老鼠,“俺都吃不饱你倒是吃得肚圆,老娘辛辛苦苦攒点粮食,喂不饱你这个耗子精!”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116.前倨后恭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 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 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 要不是她, 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 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 久而久之, 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 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 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 一般人看不上眼, 一般事儿她不插言, 可要是谁敢驳回她, 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 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 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 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周明愈一听觉得是个办法,“自留地被收回去咱们就没地方种菜,咱们可以播种这个。”野菜生命力强虫害少,往房前屋后或者偏僻的地方那么一撒,到时候就可以成批成批的收获。再加上现在自家的菜园,一个夏天就可以存一大批蔬菜。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117.动手脚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吃了晚饭,大约七点半之后, 天黑下来后面那片基本没人。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莫茹就玩得有点嗨, 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 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 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 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 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 咬人也格外厉害, 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 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 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118.报复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 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 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 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 一般人看不上眼, 一般事儿她不插言, 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 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 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 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 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 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 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 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 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 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 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等日头正南的时候,家里人才陆续回来却没见到周老汉儿。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119.全部病倒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听周明愈说,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 生出来见是闺女, 她娘就起名叫够了,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 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 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 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 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 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 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 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 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 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120.劳模&吃鸡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 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 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 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 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 又把地面掘松, 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 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 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女人自然没有时间歇息,尤其带孩子的,一上午拉尿的要赶紧洗洗,否则就算不怕脏那尿布也不够用的,洗洗晒干晚上还得接着用呢。 饭后莫茹把她和周明愈的棉袄棉裤都拿出来拆拆,泡上等下午再洗,穿了一冬天要是不及时清洗,夏天特别容易发霉发臭!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121.战天斗地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 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 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122.贴心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 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 攀比干活多少的, 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 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 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 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 久而久之, 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 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 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 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 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 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 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 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123.粮满空间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 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124.挑战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吃了晚饭, 大约七点半之后,天黑下来后面那片基本没人。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 莫茹就玩得有点嗨, 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 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 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 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 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125.红薯砖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 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 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 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 见到周明愈过来, 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126.禽兽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心里嘀咕着,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 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 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 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 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活着浪费粮食, 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 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 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 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 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127.打畜生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 再装一汤罐凉白开, 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 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 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 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 都是白忙活。”想了想, 她又道, “你去看也行, 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128.指责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 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 “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 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 基本都不闹腾, 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 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129.埋怨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一听也是, 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 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 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 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 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 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 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 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 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 晚上看不见是瞎子, 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130.兴师问罪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 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 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131.你赔!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 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 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 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 力气又大, 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 爷爷奶奶更宠, 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 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 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 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132.跳河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 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 “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 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 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 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 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 “这都是工分啊, 捡起来, 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 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女人自然没有时间歇息,尤其带孩子的,一上午拉尿的要赶紧洗洗,否则就算不怕脏那尿布也不够用的,洗洗晒干晚上还得接着用呢。 饭后莫茹把她和周明愈的棉袄棉裤都拿出来拆拆,泡上等下午再洗,穿了一冬天要是不及时清洗,夏天特别容易发霉发臭!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133.再受表彰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 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 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 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 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 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 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 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 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 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 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 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 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134.想嫁他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 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 活着浪费粮食, 你傻不能上工, 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 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 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 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 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 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 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 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堂屋里二嫂丁兰英正在烧火,她趁着莫茹观察的时候也在打量,感觉傻媳妇有点变样。她半夜的时候听着正屋西间叽叽喳喳的,小夫妻俩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听不真切,可傻妮的声音倒是脆生,不像以前木呆呆的。她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虽然人还是那个人脸也没变,看起来就是不一样了。一双眼在暗处亮晶晶水汪汪的,似乎还带着笑呢。 莫茹见二嫂看过来,立刻笑着叫了一声,“二嫂。”又问家里菜园在哪里。 按照周明愈糊弄他娘的意思,就当她现在只有七岁孩子的水平,很多东西不懂要学。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135.噩耗&平安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 莫茹就玩得有点嗨,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 “媳妇, 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 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 直碰头呢, 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 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 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 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136.意外&蓄谋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 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 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137.神仙汤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 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 “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 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 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 “这都是工分啊, 捡起来, 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 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138.心动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139.勾搭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 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 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 再挑水泼地, 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 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 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 有集体用的, 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毛主席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140.挑唆&赶走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我?” 周明愈有点纳闷, 想了想, 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 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 宠着纵着, 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 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 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 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 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 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 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 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 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 养得虎头虎脑, 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141.有朋下乡来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 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 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 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 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 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 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 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 更加喜笑颜开, 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 我做了个梦, 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儿,休息一下,周明愈继续清理地面。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142.甜蜜蜜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 莫茹就玩得有点嗨, 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 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 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 “媳妇, 这里蚊子多, 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 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 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 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 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143.全队福利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酝酿了一下, 把头偏了偏, 让周愈看不见她的脸,“周愈, 咱们离婚吧。”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 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 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 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 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声音格外温柔,“莫茹, 我已经和妈说过了, 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 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144.拒绝&成立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 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 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 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 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 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 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 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 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 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 猪圈北边是鸡窝, 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 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 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 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 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蛤蟆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145.七七种痘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 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 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 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 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 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 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 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 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 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 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 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 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 “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 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146.惊险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他来干什么? 莫茹心里嘀咕着, 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 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 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 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活着浪费粮食, 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 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 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 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 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 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147.讨饭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 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148.打起来了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 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 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 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 也没有辘轳, 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车子行驶在下半夜的泊油路上,路灯蜿蜒如星河,明明灭灭地照在莫茹的脸上。 她酝酿了一下,把头偏了偏,让周愈看不见她的脸,“周愈,咱们离婚吧。”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149.借粮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 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 不认人儿, 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 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 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 “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赵喜东?他来干什么? 莫茹心里嘀咕着,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活着浪费粮食,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150.卖惨无用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 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 “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 赶紧解围, “娘, 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 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 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 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 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 我做了个梦, 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151.跌or涨?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按照周明愈糊弄他娘的意思,就当她现在只有七岁孩子的水平, 很多东西不懂要学。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 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 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 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 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 正屋三间, 东厢两间……一间半, 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 没有门楼, 只在墙上开了门洞, 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152.NO.1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 “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 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 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 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 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 恨不得说你去吧, 我在家里照顾孩子, 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153.报喜&查账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 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154.神秘大礼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 菊花四岁, 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 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 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 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 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 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 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 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 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 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 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 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 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155.分钱!!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 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 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 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 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 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 捡起来, 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 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莫茹心里嘀咕着,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活着浪费粮食,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156.特权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 来人是赵喜东,原身的好友之一。 原身有俩好朋友, 在他穿来之前那是铁三角, 一个叫周诚廉,一个就是赵喜东。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 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 皮肤还白, 像个大姑娘, 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 叫秤砣, 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 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 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 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 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 你一天还行, 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 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157.不许卖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 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 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 技术不好的, 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 见到周明愈过来, 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158.燃眉之急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 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 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 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 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 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 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 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 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 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 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 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 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 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 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159.请灶王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 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 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 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 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 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 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 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 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 “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160.怼回去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 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 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 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 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 你一天还行, 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 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 就说找孩子玩儿, 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 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 见天蹭周家饭吃, 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 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 家家户户都吃不饱, 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161.敲打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原身有俩好朋友,在他穿来之前那是铁三角,一个叫周诚廉, 一个就是赵喜东。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 个子却小一大截, 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 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 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 家里兄弟姊妹六个, 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 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 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 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 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 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 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 就说找孩子玩儿, 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162.恩怨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 扭头瞅过去, 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 不认人儿, 更别说干活儿了, 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 “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163.挡箭牌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 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 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 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 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 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 你根本不关心周愈, 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 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164.聘用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 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 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 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 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 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 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 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 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 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蛤蟆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165.重选干部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 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 帮我也拆拆吧, 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 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 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 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 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 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 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 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 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166.回娘家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 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 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 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 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 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 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 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 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 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167.地主之家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饭后莫茹把她和周明愈的棉袄棉裤都拿出来拆拆, 泡上等下午再洗,穿了一冬天要是不及时清洗, 夏天特别容易发霉发臭!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 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 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 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 又觉得委屈得很, 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 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 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 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 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 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168.爹娘、兄弟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等日头正南的时候,家里人才陆续回来却没见到周老汉儿。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 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 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 “娘, 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 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 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 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 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 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169.撑腰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气得浑身哆嗦, 一跺脚一声娇啼,双腿踢腾着抹着泪哭了起来。她的哭声也是周家庄一绝, 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有特点, 跟唱戏儿似的,三长两短, 如杜鹃啼血,又如喜鹊喳喳, 不知道是哭还是撒娇呢。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 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 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 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170.讨公道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 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 可要是谁敢驳回她, 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 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 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 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 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 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 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 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 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 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 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171.要账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 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 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 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 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 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 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 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 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 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 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172.借大户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 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 “蝴蝶, 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 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莫茹知道他们是为了贱名儿好养活,叫泥蛋儿还可以,坷垃儿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拦子儿就……真是脑洞大开。她知道南方很多人会起名叫招弟来弟带弟之类的,没想到三嫂更别出心裁。 听周明愈说,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生出来见是闺女,她娘就起名叫够了,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173.鼻梁断了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 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 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 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 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 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 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 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 我做了个梦, 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174.高调 莫应棠对崔公平的态度只有一个:“滚!” 一行人回到家,莫树杰和沈淑君已经醒了,家里没有油点不了灯,只能在堂屋的锅框里生起火堆,虽然能照亮却又呛人的很。 火柴还是莫茹带来的。 周明愈见状,道:“我去借盏灯来。” 莫应棠道:“我去吧。” 周明愈拍拍他的肩头,“你们先吃饭,我去去就来。” 沈淑君正借着火光在缝棉袄,两人神情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 莫树杰:“闺女,这些……” 莫应熠抢着道:“爹娘,你们就不要担心啦,都是姐姐管大队要的,本来就是咱们家的,不够的以后再补偿呢。” 莫树杰已经说不出什么,他感觉做梦一样,生怕一不小心梦就要醒过来。 自己一家没有办法的事儿,在只能等死的状况面前,现在闺女和女婿居然一出手就给摆平,简直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总觉得不是很真实。 很快周明愈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夜壶灯。 夜壶灯其实就是直接把油灌进夜壶里去,夜壶又大又深,从夜壶嘴里扔进去一根棉絮拧的灯芯,点燃以后就能长时间燃烧。 很多公共场合要点灯照亮,就用夜壶灯,时间长,火光亮,比火把抗烧。 莫应熠笑道:“姐夫你真有办法,这一大壶,够咱们烧很久的了。” 莫茹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团棉线,扯了两尺搓起来当灯芯扔进夜壶灯里替换那种粗粗的棉花灯芯。 莫树杰有些担心,“他们管不管。” 周明愈笑道:“爹,不用担心,我打过招呼的。” 社员家里没有油灯,可大队附近还燃着好几盏盏夜壶灯,这简直就是铺张浪费! 他去拿的时候,队里那些人虽然看见,居然没敢吭声,就当没看见他一样,周明愈自然也不客气。 一家人围着饭桌吃饭,今日比往日两天的饭量还多,有六个窝窝头一小盆地瓜干,莫树杰和沈淑君看着下意识就想收起来一些留着以后慢慢吃。 周明愈道:“爹娘,还是吃饱吧,养好身体最重要。” 莫茹也点头支持周明愈,让他们只管吃,不要省,她笑道:“现在大弟能干着呢,足够养家的。” 等在村里站稳脚跟,她就可以想办法再帮帮他们。 莫应棠道:“咱们吃完饭还得去生产队开会呢。” 莫茹看二弟一直不怎么说话,也不主动拿窝窝头吃,只在那里喝黏粥啃地瓜,就给他拿了两个窝窝头放在碗里,“二弟怎么不吃,要多吃点才好长身体。” 莫应斐平日里安静乖巧,除了默默干活很少说话,尤其人多的时候,他就只在一边听几乎不说话。 家里好吃的,他也从来不主动去碰,所以很没有存在感。 他见莫茹帮他拿窝窝头,赶紧接过去,还要放下一个。 莫应棠道:“快吃吧,吃完都去生产队开会。” 莫茹和周明愈肯定要去,撑场面,以气势压人啊,莫应棠带着两个弟弟去,让莫树杰和沈淑君两人在家歇着。 “爹,外面冷得很,你没有棉袄不要去,让我娘在家给你缝棉袄。” 等几人离开以后,莫树杰和沈淑君两人在炕上,沉默了一会儿,莫树杰问:“孩子娘,这是真的吗?” 沈淑君抿了抿鬓角,将针放在头皮上蹭了蹭然后继续缝,她笑道:“自然是真的,你呀,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再坏还能如何?也许老天见怜,咱们苦尽甘来呢。” 莫树杰却还是怕连累孩子们。 沈淑君说他杞人忧天,“人家周家村也不是怂蛋,他崔发忠再厉害,也只是在窝里横,出了莫家沟谁认识他?” 莫树杰小声道:“你别忘了翻译官那个汉奸,要不是他,崔发忠哪里当得上书记?” 沈淑君一时间没吭声,片刻,她低声道:“他就算有点手段,也仅限于在村里帮衬,否则他怎么不让崔发忠去公社当干部?还是够不着使不上劲的。” 莫树杰道:“咱们还是得找机会跟闺女透透气,让他们心里有个数,免得暗中有人使坏。” 沈淑君点点头。 有崔发忠发令,六队果然在晚饭以后召开全队劳力会议,重新评定莫树杰一家的工分和口粮。 崔宗德看崔发忠的意思,就知道要给莫树杰松松绑,如果不召开会议或者依然评定太低,那劳模肯定不同意还得继续闹事,与其让他们闹事不如先打发走他们再说。 所以他也没找社员们威逼利诱让他们一定要压莫树杰一家的工分。 下午周明愈和他们六队一起上工,充分展示了他的劳动能力,就算一样推小车,周明愈比他们快,就算一起挑担子,周明愈比他们挑得又快又多。 原本有几个自负身强力壮的寻思周明愈凭什么是劳模,根本不可能比自己能干。结果看到他那么出色一个个也都闭嘴,对于他来参加六队会议,谁也没提出反对。 毕竟人家小夫妻是公社劳模啊,公社干部都和他们握手呢。 有一起劳动打基础,周明愈就毫不客气地对崔宗德进行指导,他发现崔宗德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老头子,别说在他们二队,哪怕是三队,也就是个跟着听指挥干点活儿的糟老头子而已。 到了莫家沟居然还能当生产队长,有他这样的队长,不饿死人才怪。 周明愈充分发挥战略上蔑视敌人的传统,上来就先声夺人,把自己和莫茹的劳模身份亮出来,又把自己生产队是全县第一工分值的生产队的事实告诉众人。 下面有人嗤笑,“不可能。” 周明愈淡淡道:“我们今年的工分值是一块零九分,一般,没有达到我们自己的预期,今年要继续努力的,争取年底能达到一块五吧。” “什么?” “一块零九分?吹牛呢?” “瞎说的吧!” 莫茹道:“我们生产队得了县委的奖励,今年可以申请使用县里的机械化耕田,难道还有假吗?一块零九分,一厘都不少。” “真的!” “妇女模范不会撒谎的。” 六队直接惊呆了,还有其他生产队混过来听热闹的人也都直接石化。 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收回。 因为他们一直只有两毛左右,就没有突破过两毛五。 这在莫家沟的八个生产队里还算上游的,所以崔宗德一直吹嘘在自己的领导下多好多好,谁要是有怨言谁就是白眼狼,没良心,是他带着他们有口饭吃的。 他经常说的一句话,“你出去看看,外面饿死多少人,拖出去都没地埋!你们有的吃饿不死就够好的,还整天发牢骚!” 现在听人家周明愈生产队有一块零九毛?!! 简直了。 会场上顿时一片议论之声。 周明愈很满意这个效果,先声夺人,才好给岳父撑腰嘛。 社员们一旦惊讶羡慕,他和莫茹无形中就站在很高的位置,工分值第一生产队,妇女模范,秋收劳模,大炼钢铁劳模,公社干部很重视,县委书记都亲自颁奖握手! 这些光环,让周明愈和莫茹现在比一个生产队长都高大得多! 所以重新评定工分的过程很顺利。 生产队评定工分的办法是差不多的。 可以是队委会根据日常劳动对社员的了解直接定社员的工分,一般有威信或者很强势的队委会都这样。 有的为了表示公平,也可以让社员们互相评定,评出每个社员的底分。 一般每年年初评定一次,在一年里基本就是固定不变的。 比如一个壮劳力,经过评定就是十分,一个壮妇是七分,然后上工的时候,早上占百分之二十,上午百分之四十,下午再百分之四十。 这些都是根据社员们干活儿的多少、力气来评定的,比如说锄地快慢,挑担子多少斤走得快慢等等。 时间干满,活儿过关,这分就可以拿到。 这种最容易打击社员的积极性。 所以也有其他方法配合,可以包工,把一个活儿评定多少工分,然后交给几个人干。还有些要求按量记工,像割草、拾棉花等。若是有加班、紧急的活儿,也要适当给社员加工分。再有一些杂事或者专项技能要求比较高的,只能某人或者某几个人做,就要单独记工分。 但是在莫家沟,只有一种,那就是队委会说了算,说几分就是几分。 为了表示公平公正,崔宗德让社员们集体评定。 周明愈就直接让社员不记名投票,又解决了一部分社员的问题。 莫家沟大部分社员姓莫,除了崔姓,还有张、孙等户。这里面很多人当初受过莫树杰爷爷和祖父莫文渊的恩惠,虽然有人升米恩斗米仇,受了恩惠不但不报反而反咬一口,却也有人是知恩图报的。 当初那些帮着莫树杰把成分压倒中农的,就是知恩图报,他们对莫树杰一家充满同情,现在有机会重算工分,当然也尽可能地给多一些。 毕竟,哪怕莫树杰分的少,他们也没多吃一口,全都被队委会的人拿走的。 既然如此,干嘛不给莫树杰家多一点? 如果让他们直接说,可能都不敢得罪崔宗德,可周明愈说投票是不记名的,投红豆绿豆,所以他们觉得没事。 周明愈根据莫树杰一家和别人的对比,评定莫树杰适合干精细活儿,会伺候牲口,会编席编筐子,而且还认识字,完全可以做保管一类的工作。 如果做这种工作,那一天是有十工分再加补贴的,至少有十二工分,现在九分是必须的。 而沈淑君做活儿也不慢,比很多妇女都好,比起崔宗德家的老婆子媳妇更好,他家的都拿十分,沈淑君和她们一比拿十五都不过分。按照正常,沈淑君至少可以拿六分半的,以六队的水平可以评七八分的。 现在才给她三分,还经常被找借口扣光拿不到。 莫应棠虽然才十五岁,可他干活拼命,十分也是可以拿的,就算九分社员们也心服口服。 大家都一起干活儿的,很多人都挺喜欢这个孩子,不说话,闷头干活,谁有干不动的知道搭把手,一点也不吝啬力气。 所以有些社员尤其家庭有盈余的老人和女人,都喜欢偷摸给他口吃的。 二弟莫应斐也能有六分。 三弟现在只能割草或者干杂活儿,记件拿工分。 周明愈和莫茹也知道,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评定这一家的工分,而是如何保证他们努力干活儿就能拿到应得的。 怎么才能保证,崔宗德这些人,不找茬故意克扣他们的工分。 村里没有可以和崔发忠相抗衡的人存在,那就治标不治本,除非有另外一股力量可以抗衡崔发忠,才有可能。 能和崔家抗衡的,也只有莫家。 莫家有能立得起来的人吗? 他们也很期待。 一场生产队会议,重新评定好莫树杰一家的工分,又把这几年的布票、棉花票、油等都算给他们,已经给的就在里面扣除。 那会计噼里啪啦打一通算盘,也算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说账目不对,就是说以前有发过的等等。 最后莫茹把账本拿过去,让莫应棠帮她念,她用笔算,没一会儿就算出几个账目来。 “崔会计,有些模糊不清的我们也不计较,可明白有账的还是要算清楚。”她说完把账本往桌上一扔,笑了笑。 他们没有要求额外的补贴,只不过要回家里应得的而已。 崔宗德虽然脸色很难看,但是崔发忠有言在先,他却是不能反对的。 最后只得如此。 他拉着几乎有三尺长的脸,气呼呼地道:“散会!” 他还得去给书记和大队长汇报呢。 开完会,莫茹和周明愈也带着弟弟们回家,在门口看到欲言又止的崔公平。 周明愈直接握住莫茹的手,几个人视而不见地走过去。 这时候已经夜黑风高,繁星漫天,冷冽的空气让人异常的舒爽,仿佛能把身体里的浊闷之气都透出来似的。 莫应熠笑嘻嘻的,“姐姐,姐夫,我突然觉得小日子挺有盼头呢。” 听他说得那么老气横秋的,几人都笑起来。 到了家,沈淑君棉袄已经缝得差不多,见他们回来,赶紧让他们上炕盖被子热乎热乎。 莫茹把情况跟爹娘说了一下。 莫树杰激动得连连点头,“好,好孩子,比爹有用。”赶紧把模糊的眼睛擦擦,省得流泪丢人。 沈淑君道:“赶紧收拾一下睡觉吧,明天还得上工呢。” 莫树杰也说是,把新拿来的两床被褥给女儿女婿铺盖。 可家里就一盘完好的炕,根本睡不开大小七个人,莫应棠道:“二弟跟我走,姐姐和姐夫在家里委屈一下挤挤。” 莫应斐见大哥安排他,立刻就站起来要跟他走。 周明愈道:“爹,娘,我得回去一趟……” “啊?”莫树杰和沈淑君急了,“这么晚别走夜路。” 莫应棠几个也道:“姐夫还是明天再走。” 尤其莫应熠,尽管才一天不到,都有些不舍的周明愈走,拉着他的胳膊,“姐夫,你明天再走吧。” 周明愈笑道:“我明天再来呢,家去把孩子抱来,让她和妮儿住几天姥娘家。” 这是他和莫茹之前商量好的,他家去一趟把周七七抱过来,还可以带点东西过来。 听他说明天还过来,莫树杰越发无地自容,觉得女婿是为他着想,家里破破烂烂睡不开,人家女婿体贴大度,顾全他这个丈人的颜面。 他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点头,要下炕送周明愈。 周明愈见他很激动,赶紧扶着他,让他回炕上。 莫树杰拉着周明愈的手,“好孩子,好孩子,爹和娘都感激你。” 周明愈笑道:“爹,你这样说我可不好意思。行啦,你们插好门睡觉,我明天就过来。” 莫茹道:“爹,你快收拾一下,我送小五哥出去。” 她得交代一下对好口供,这样到时候她可以从空间多拿一些东西出来。 到了门口,她想让周明愈把大衣穿上。 周明愈却不肯,摁着她的手,“我走路热得很呢。” 握着她柔软细腻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一吻,又摸摸莫茹的头发,“回去吧怪冷的。” 莫茹却抱住他的腰,把脸贴着他胸口上,软声道:“小五哥,我会想你的。” 哎呀妈啊,周明愈心尖酥得一荡,就跟被羽毛扫过一样。 他张臂把莫茹抱进怀里,仗着黑夜掩饰别人看不见什么,一手抬起她的下颌,垂首吻上去。 扑通! 莫茹的心跳得厉害。 175.扎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 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 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 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 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 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 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 你别呲儿她了, 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 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 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 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176.割肉赔偿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 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 我说真的, 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 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 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 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 相处融洽, 现在既然不融洽, 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声音格外温柔,“莫茹, 我已经和妈说过了, 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 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 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 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 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177.欺负人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 个子却小一大截, 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 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 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 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 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 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 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 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 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 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 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 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178.恩怨来历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 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 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 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 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 晚上看不见是瞎子, 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 还有人大声呼喊着, 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 “这都是工分啊, 捡起来, 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 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周明愈一听觉得是个办法,“自留地被收回去咱们就没地方种菜,咱们可以播种这个。”野菜生命力强虫害少,往房前屋后或者偏僻的地方那么一撒,到时候就可以成批成批的收获。再加上现在自家的菜园,一个夏天就可以存一大批蔬菜。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179.娃娃亲?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二哥家三个孩子,大儿子泥蛋儿六岁, 女儿菊花4岁, 小儿子去年冬天才生的,叫坷垃儿;三哥家现在就一个女儿,去年夏天生的叫拦子儿。 莫茹知道他们是为了贱名儿好养活,叫泥蛋儿还可以,坷垃儿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拦子儿就……真是脑洞大开。她知道南方很多人会起名叫招弟来弟带弟之类的, 没想到三嫂更别出心裁。 听周明愈说, 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生出来见是闺女,她娘就起名叫够了,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够了够了, 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 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 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 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 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 麦秸草全抱走, 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180.坏苗头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 一眨眼又放出来, 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忍不住激动起来, “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 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 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 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 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 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虽然外面天亮起来,屋里还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着头没找到鞋子,只好扶着炕沿拿脚在地上来回划拉,终于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发现虽然没有莫妮儿的记忆,却凭空认识一些东西,比如那烟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绑起来的,这草鞋是棉的叫蒲袜,是蒲子编的,里面还垫了一些软和草,就靠这个挨了一冬。 虽然心理上还没彻底适应,但这身体不是什么娇贵的,对贫穷已经很习惯,所以莫茹也不难过。 她尽量让自己整齐一些,开门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厨房,当地人叫当门。 堂屋因为东西多,显得更加逼仄。左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瓦缸,带着一条条的瓦楞纹,缸上盖着个高粱杆钉的盖垫,上面放着个葫芦瓢。右手边是西间的锅灶,隔着一步远又是东间的锅灶。北边后窗关着,下面紧挨着一个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计里面装着粮食。大缸过去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搁板,放了碗盘等餐具,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遮着。旁边还有一个树墩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菜墩儿。 锅灶和风箱那里墙上也钉了一些木楔子,搭着搁板之类的,上面挂着筷子筒、插着刀铲子、挂着勺子笊篱等炊具。灶台后面还放着黑红色的大肚罐以及一个锯了嘴的大肚葫芦,不知道装着什么。 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墙角挂下长长的黑灰,随着风一吹就在那里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让她藏起来的。 看来想要不动声色地藏粮食和家什儿,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分家?! 她才清醒就要分家,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掐死她,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周愈同志。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181.见书记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 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 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 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 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 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 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 转身就忘, 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 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 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 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 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 自小不但爹疼娘爱, 爷爷奶奶更宠, 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182.大本事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愈被她弄得有点紧张, 赶紧起来看她, “怎么啦?” 莫茹面露狂喜之色, 不是她不矜持,实在是太意外、太惊喜、太开心了啊!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 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 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 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 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 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 你把粮食藏在里面, 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 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虽然外面天亮起来,屋里还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着头没找到鞋子,只好扶着炕沿拿脚在地上来回划拉,终于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发现虽然没有莫妮儿的记忆,却凭空认识一些东西,比如那烟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绑起来的,这草鞋是棉的叫蒲袜,是蒲子编的,里面还垫了一些软和草,就靠这个挨了一冬。 虽然心理上还没彻底适应,但这身体不是什么娇贵的,对贫穷已经很习惯,所以莫茹也不难过。 她尽量让自己整齐一些,开门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厨房,当地人叫当门。 堂屋因为东西多,显得更加逼仄。左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瓦缸,带着一条条的瓦楞纹,缸上盖着个高粱杆钉的盖垫,上面放着个葫芦瓢。右手边是西间的锅灶,隔着一步远又是东间的锅灶。北边后窗关着,下面紧挨着一个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计里面装着粮食。大缸过去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搁板,放了碗盘等餐具,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遮着。旁边还有一个树墩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菜墩儿。 锅灶和风箱那里墙上也钉了一些木楔子,搭着搁板之类的,上面挂着筷子筒、插着刀铲子、挂着勺子笊篱等炊具。灶台后面还放着黑红色的大肚罐以及一个锯了嘴的大肚葫芦,不知道装着什么。 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墙角挂下长长的黑灰,随着风一吹就在那里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让她藏起来的。 看来想要不动声色地藏粮食和家什儿,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分家?! 她才清醒就要分家,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掐死她,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周愈同志。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183.饿死人?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 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 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 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 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 恨不得说你去吧, 我在家里照顾孩子, 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184.返销粮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 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185.魏生金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 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 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 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 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 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 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 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 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 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 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 “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 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 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 “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 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莫茹面露狂喜之色,不是她不矜持,实在是太意外、太惊喜、太开心了啊!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虽然外面天亮起来,屋里还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着头没找到鞋子,只好扶着炕沿拿脚在地上来回划拉,终于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发现虽然没有莫妮儿的记忆,却凭空认识一些东西,比如那烟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绑起来的,这草鞋是棉的叫蒲袜,是蒲子编的,里面还垫了一些软和草,就靠这个挨了一冬。 虽然心理上还没彻底适应,但这身体不是什么娇贵的,对贫穷已经很习惯,所以莫茹也不难过。 她尽量让自己整齐一些,开门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厨房,当地人叫当门。 堂屋因为东西多,显得更加逼仄。左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瓦缸,带着一条条的瓦楞纹,缸上盖着个高粱杆钉的盖垫,上面放着个葫芦瓢。右手边是西间的锅灶,隔着一步远又是东间的锅灶。北边后窗关着,下面紧挨着一个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计里面装着粮食。大缸过去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搁板,放了碗盘等餐具,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遮着。旁边还有一个树墩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菜墩儿。 锅灶和风箱那里墙上也钉了一些木楔子,搭着搁板之类的,上面挂着筷子筒、插着刀铲子、挂着勺子笊篱等炊具。灶台后面还放着黑红色的大肚罐以及一个锯了嘴的大肚葫芦,不知道装着什么。 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墙角挂下长长的黑灰,随着风一吹就在那里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让她藏起来的。 看来想要不动声色地藏粮食和家什儿,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分家?! 她才清醒就要分家,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掐死她,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周愈同志。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186.爸爸!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气得浑身哆嗦, 一跺脚一声娇啼,双腿踢腾着抹着泪哭了起来。她的哭声也是周家庄一绝,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有特点,跟唱戏儿似的, 三长两短,如杜鹃啼血, 又如喜鹊喳喳,不知道是哭还是撒娇呢。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莫茹面露狂喜之色,不是她不矜持,实在是太意外、太惊喜、太开心了啊!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虽然外面天亮起来,屋里还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着头没找到鞋子,只好扶着炕沿拿脚在地上来回划拉,终于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发现虽然没有莫妮儿的记忆,却凭空认识一些东西,比如那烟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绑起来的,这草鞋是棉的叫蒲袜,是蒲子编的,里面还垫了一些软和草,就靠这个挨了一冬。 虽然心理上还没彻底适应,但这身体不是什么娇贵的,对贫穷已经很习惯,所以莫茹也不难过。 她尽量让自己整齐一些,开门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厨房,当地人叫当门。 堂屋因为东西多,显得更加逼仄。左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瓦缸,带着一条条的瓦楞纹,缸上盖着个高粱杆钉的盖垫,上面放着个葫芦瓢。右手边是西间的锅灶,隔着一步远又是东间的锅灶。北边后窗关着,下面紧挨着一个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计里面装着粮食。大缸过去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搁板,放了碗盘等餐具,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遮着。旁边还有一个树墩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菜墩儿。 锅灶和风箱那里墙上也钉了一些木楔子,搭着搁板之类的,上面挂着筷子筒、插着刀铲子、挂着勺子笊篱等炊具。灶台后面还放着黑红色的大肚罐以及一个锯了嘴的大肚葫芦,不知道装着什么。 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墙角挂下长长的黑灰,随着风一吹就在那里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让她藏起来的。 看来想要不动声色地藏粮食和家什儿,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分家?! 她才清醒就要分家,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掐死她,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周愈同志。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187.教训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心里嘀咕着, 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 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活着浪费粮食,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 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 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 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 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周明愈一听觉得是个办法,“自留地被收回去咱们就没地方种菜,咱们可以播种这个。”野菜生命力强虫害少,往房前屋后或者偏僻的地方那么一撒,到时候就可以成批成批的收获。再加上现在自家的菜园,一个夏天就可以存一大批蔬菜。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188.抢回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翠花如是想着, 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 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 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 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 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 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 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 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 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189.军官&兽医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有点纳闷, 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 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 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 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 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 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 转身就忘, 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 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 养得虎头虎脑, 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她酝酿了一下,把头偏了偏,让周愈看不见她的脸,“周愈,咱们离婚吧。”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190.好吃!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忍不住激动起来, “多大, 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 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 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 她的人也进不去, 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 “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 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 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 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虽然外面天亮起来,屋里还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着头没找到鞋子,只好扶着炕沿拿脚在地上来回划拉,终于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发现虽然没有莫妮儿的记忆,却凭空认识一些东西,比如那烟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绑起来的,这草鞋是棉的叫蒲袜,是蒲子编的,里面还垫了一些软和草,就靠这个挨了一冬。 虽然心理上还没彻底适应,但这身体不是什么娇贵的,对贫穷已经很习惯,所以莫茹也不难过。 她尽量让自己整齐一些,开门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厨房,当地人叫当门。 堂屋因为东西多,显得更加逼仄。左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瓦缸,带着一条条的瓦楞纹,缸上盖着个高粱杆钉的盖垫,上面放着个葫芦瓢。右手边是西间的锅灶,隔着一步远又是东间的锅灶。北边后窗关着,下面紧挨着一个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计里面装着粮食。大缸过去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搁板,放了碗盘等餐具,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遮着。旁边还有一个树墩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菜墩儿。 锅灶和风箱那里墙上也钉了一些木楔子,搭着搁板之类的,上面挂着筷子筒、插着刀铲子、挂着勺子笊篱等炊具。灶台后面还放着黑红色的大肚罐以及一个锯了嘴的大肚葫芦,不知道装着什么。 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墙角挂下长长的黑灰,随着风一吹就在那里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让她藏起来的。 看来想要不动声色地藏粮食和家什儿,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分家?! 她才清醒就要分家,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掐死她,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周愈同志。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191.风/流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 “娘, 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 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 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 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 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192.撞墙&跳河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 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 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 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 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 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 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 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 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 “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第二天天不亮周明愈又醒了,他看一眼莫氏投降状睡姿,默默地替她把胳膊放下来,自己轻轻下地。 这时候天还不亮,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193.审女&升级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心里嘀咕着,想着自己还要装傻, 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 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 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 活着浪费粮食, 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 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 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 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 你要是敢打我, 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 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 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莫茹就玩得有点嗨,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194.幽会&怼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 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 现在有空间收进去, 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 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 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 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 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 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 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 “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 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 “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 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她酝酿了一下,把头偏了偏,让周愈看不见她的脸,“周愈,咱们离婚吧。”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195.点泉眼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原身有俩好朋友, 在他穿来之前那是铁三角,一个叫周诚廉, 一个就是赵喜东。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 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 皮肤还白, 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 叫秤砣, 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 家里兄弟姊妹六个, 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 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 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 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 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 就说找孩子玩儿, 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毛主席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196.再立功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197.使坏&交心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这时候天还不亮, 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 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 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 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来人是赵喜东,原身的好友之一。 原身有俩好朋友,在他穿来之前那是铁三角,一个叫周诚廉,一个就是赵喜东。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198.周岁&表白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 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 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 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 开始还挺融洽, 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 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 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 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 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 自小不但爹疼娘爱, 爷爷奶奶更宠, 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莫茹见二嫂看过来,立刻笑着叫了一声,“二嫂。”又问家里菜园在哪里。 按照周明愈糊弄他娘的意思,就当她现在只有七岁孩子的水平,很多东西不懂要学。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199.指桑骂槐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有点纳闷, 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 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 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 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 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 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 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 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 养得虎头虎脑, 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张翠花啐了一口那老鼠,“俺都吃不饱你倒是吃得肚圆,老娘辛辛苦苦攒点粮食,喂不饱你这个耗子精!”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200.被挠&选上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 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 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 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 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 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 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 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 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 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 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 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 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 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 “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 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 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201.顺手牵羊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不说话, 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 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 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 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 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 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 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 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 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 “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她酝酿了一下,把头偏了偏,让周愈看不见她的脸,“周愈,咱们离婚吧。”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202.跳级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 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 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 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 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 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 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 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 你一天还行, 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 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 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 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 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 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203.特大奖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 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单蝶琴气得浑身哆嗦,一跺脚一声娇啼,双腿踢腾着抹着泪哭了起来。她的哭声也是周家庄一绝,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有特点,跟唱戏儿似的,三长两短,如杜鹃啼血,又如喜鹊喳喳,不知道是哭还是撒娇呢。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204.自行车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饭后莫茹把她和周明愈的棉袄棉裤都拿出来拆拆, 泡上等下午再洗, 穿了一冬天要是不及时清洗, 夏天特别容易发霉发臭!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 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 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 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 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 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 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莫茹知道他们是为了贱名儿好养活,叫泥蛋儿还可以,坷垃儿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拦子儿就……真是脑洞大开。她知道南方很多人会起名叫招弟来弟带弟之类的,没想到三嫂更别出心裁。 听周明愈说,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生出来见是闺女,她娘就起名叫够了,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205.搜粮队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这时候天还不亮,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 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 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 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 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206.自作自受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 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 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 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207.低调发财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 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 并不强求, 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 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 “莫茹, 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 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 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 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 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蛤蟆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虽然外面天亮起来,屋里还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着头没找到鞋子,只好扶着炕沿拿脚在地上来回划拉,终于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发现虽然没有莫妮儿的记忆,却凭空认识一些东西,比如那烟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绑起来的,这草鞋是棉的叫蒲袜,是蒲子编的,里面还垫了一些软和草,就靠这个挨了一冬。 虽然心理上还没彻底适应,但这身体不是什么娇贵的,对贫穷已经很习惯,所以莫茹也不难过。 她尽量让自己整齐一些,开门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厨房,当地人叫当门。 堂屋因为东西多,显得更加逼仄。左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瓦缸,带着一条条的瓦楞纹,缸上盖着个高粱杆钉的盖垫,上面放着个葫芦瓢。右手边是西间的锅灶,隔着一步远又是东间的锅灶。北边后窗关着,下面紧挨着一个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计里面装着粮食。大缸过去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搁板,放了碗盘等餐具,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遮着。旁边还有一个树墩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菜墩儿。 锅灶和风箱那里墙上也钉了一些木楔子,搭着搁板之类的,上面挂着筷子筒、插着刀铲子、挂着勺子笊篱等炊具。灶台后面还放着黑红色的大肚罐以及一个锯了嘴的大肚葫芦,不知道装着什么。 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墙角挂下长长的黑灰,随着风一吹就在那里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让她藏起来的。 看来想要不动声色地藏粮食和家什儿,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分家?! 她才清醒就要分家,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掐死她,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周愈同志。 原身有俩好朋友,在他穿来之前那是铁三角,一个叫周诚廉,一个就是赵喜东。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208.饥荒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翠花啐了一口那老鼠, “俺都吃不饱你倒是吃得肚圆,老娘辛辛苦苦攒点粮食,喂不饱你这个耗子精!”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 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 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 她不是天生傻, 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 更别说干活儿了, 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 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 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 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 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209.打秋风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 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 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 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210.丑话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 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 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 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211.感恩戴德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从空间里拿出那株带泥根的云青菜,“这个长得风快还不用照看一棵能长一米多高,隔天就可以采嫩叶。”云青菜学名刺苋, 本身含有丰富的蛋白质、钙、维生素等微量元素。 周明愈一听觉得是个办法,“自留地被收回去咱们就没地方种菜, 咱们可以播种这个。”野菜生命力强虫害少, 往房前屋后或者偏僻的地方那么一撒, 到时候就可以成批成批的收获。再加上现在自家的菜园,一个夏天就可以存一大批蔬菜。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 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 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 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 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 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 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 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 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212.小哥哥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 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 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 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 又把地面掘松, 再挑水泼地, 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 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 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 有集体用的, 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毛主席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213.怕死了!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 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 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 养得虎头虎脑, 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 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 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 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 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214.又孕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 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 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 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 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 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 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 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周明愈有点纳闷,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215.暴涨&传说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 “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 赶紧解围, “娘, 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 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 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 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 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 更加喜笑颜开, 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 我做了个梦, 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216.狠怼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 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 菊花四岁, 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 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 不得已才眨巴一下, 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 没有完成革/命任务, 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 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 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 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 “那我有口粮, 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 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儿,休息一下,周明愈继续清理地面。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217.被抓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 莫茹就玩得有点嗨, 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 “媳妇,这里蚊子多, 你再收点, 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 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 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 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 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 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 明天还得上工, 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 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这伙儿人是以周培基的祖上为首,如今在周家庄是他爷爷领头。 周培基的爷爷周钟远是四外村最好的木匠,周明愈的三大爷就是跟他学的木匠活儿,泥瓦匠垒墙最好的也是周培基的二爷爷,所以他们那一伙儿的房子比其他人家都更结实气派。 别人家都黄泥土坯,他们家则青砖挑檐。 其实他们和周培基家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为什么闹得不说话了?周明愈想了想,居然没啥印象,“哥,咱家和他家为什么不说话来着?” 周明光听他问自己,疑惑地看他,“你问我,不是因为你吗?”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218.举报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 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 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 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 正屋三间, 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 没有门楼, 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 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 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 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 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 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219.好心疼!!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 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 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 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220.借劳模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 “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 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 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 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 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 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 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 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 婆婆还是很高兴的, 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221.亲一下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 见什么都想要, 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 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 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 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 又把地面掘松, 再挑水泼地, 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 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 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 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 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 有集体用的, 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222.缺粮少柴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 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 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 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 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 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 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 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 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 “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 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 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223.第223章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 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 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 现在有空间收进去, 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 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 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 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 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 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 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 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 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 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 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 “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224.二胎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 心里舒坦, “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 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 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 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 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 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 恨不得说你去吧, 我在家里照顾孩子, 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225.送人吧!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 一眨眼又放出来, 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 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 她的人也进不去, 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 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 “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 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 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 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 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 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虽然外面天亮起来,屋里还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着头没找到鞋子,只好扶着炕沿拿脚在地上来回划拉,终于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发现虽然没有莫妮儿的记忆,却凭空认识一些东西,比如那烟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绑起来的,这草鞋是棉的叫蒲袜,是蒲子编的,里面还垫了一些软和草,就靠这个挨了一冬。 虽然心理上还没彻底适应,但这身体不是什么娇贵的,对贫穷已经很习惯,所以莫茹也不难过。 她尽量让自己整齐一些,开门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厨房,当地人叫当门。 堂屋因为东西多,显得更加逼仄。左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瓦缸,带着一条条的瓦楞纹,缸上盖着个高粱杆钉的盖垫,上面放着个葫芦瓢。右手边是西间的锅灶,隔着一步远又是东间的锅灶。北边后窗关着,下面紧挨着一个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计里面装着粮食。大缸过去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搁板,放了碗盘等餐具,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遮着。旁边还有一个树墩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菜墩儿。 锅灶和风箱那里墙上也钉了一些木楔子,搭着搁板之类的,上面挂着筷子筒、插着刀铲子、挂着勺子笊篱等炊具。灶台后面还放着黑红色的大肚罐以及一个锯了嘴的大肚葫芦,不知道装着什么。 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墙角挂下长长的黑灰,随着风一吹就在那里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让她藏起来的。 看来想要不动声色地藏粮食和家什儿,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分家?! 她才清醒就要分家,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掐死她,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周愈同志。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周愈被她弄得有点紧张,赶紧起来看她,“怎么啦?” 莫茹面露狂喜之色,不是她不矜持,实在是太意外、太惊喜、太开心了啊!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226.散伙!【加更】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他来干什么? 莫茹心里嘀咕着, 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 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 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 活着浪费粮食, 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 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 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 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 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 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 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227.空间之力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二哥家三个孩子,大儿子泥蛋儿六岁, 女儿菊花4岁, 小儿子去年冬天才生的, 叫坷垃儿;三哥家现在就一个女儿,去年夏天生的叫拦子儿。 莫茹知道他们是为了贱名儿好养活,叫泥蛋儿还可以, 坷垃儿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拦子儿就……真是脑洞大开。她知道南方很多人会起名叫招弟来弟带弟之类的,没想到三嫂更别出心裁。 听周明愈说, 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 生出来见是闺女, 她娘就起名叫够了, 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 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 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 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 菊花四岁, 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 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 麦秸草全抱走, 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228.知足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女人自然没有时间歇息,尤其带孩子的,一上午拉尿的要赶紧洗洗, 否则就算不怕脏那尿布也不够用的, 洗洗晒干晚上还得接着用呢。 饭后莫茹把她和周明愈的棉袄棉裤都拿出来拆拆, 泡上等下午再洗,穿了一冬天要是不及时清洗,夏天特别容易发霉发臭!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 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 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 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 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 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 俺三嫂真是崴了脚, 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229.破格录取【三合一】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 听她这话笑了笑, 摇头没接话。 “周愈, 我说真的, 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 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 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 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 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 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 相处融洽, 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 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 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 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张够道:“那人家俩就不用去。我看小五一个人顶咱三个的,力气那么大,怎么不用天天上工,都十七了还这么惯着。”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230.奔前程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 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 又觉得委屈得很, 莫妮儿又不上工, 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 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 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 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 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 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 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 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 她要吃饱,吃细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脑转得飞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粮食,就把粮食想办法收进空间里,各种粮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补充蛋白质吃了不会得浮肿病,必须要藏足够量。肉类也要弄一些,没有肉身体也撑不住。还有蔬菜水果,能够补充各种维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还得预备一些熟的应急,因为后来锅也被收走,谁家要是敢冒烟,就有人进来把锅捣烂收走。 锅当然也要想办法藏一口,最好藏几个小锅子。 还有家家户户的树也都被砍走去炼钢,要是这样的话,最好能提前把家里的树也找个借口砍掉收起来。 外婆还给她讲过,在有些地方没有山和树林子,大家都缺少烧火草,最后虽然还有点粮食却没有火做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锅里煮地瓜干底下烧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样的。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储存柴火!对她来说一根柴火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攒起来! 婆婆的决策真是英明至极,如果她必须每天上工,哪里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 “勾勾喽!”雄鸡一唱天下白,这是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咯哒以及饿了咕咕咕的叫声。 莫茹一个激灵醒了,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烟熏火燎的土墙,又沉又旧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梦! 周愈天还没亮就起了,当时亲了亲她让她继续睡,他去挑水帮张翠花浇菜园。 莫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试了试自己的空间,嗯,还是那样,没有变大也没有消失,东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着小曲翻身起来,看到窗台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爬出被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旧得发灰的红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黑色的,都补丁摞补丁,她身上只有破旧的背心和裤头,连衬衣衬裤都没有,只好穿光棉袄棉裤。 虽然外面天亮起来,屋里还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着头没找到鞋子,只好扶着炕沿拿脚在地上来回划拉,终于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发现虽然没有莫妮儿的记忆,却凭空认识一些东西,比如那烟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绑起来的,这草鞋是棉的叫蒲袜,是蒲子编的,里面还垫了一些软和草,就靠这个挨了一冬。 虽然心理上还没彻底适应,但这身体不是什么娇贵的,对贫穷已经很习惯,所以莫茹也不难过。 她尽量让自己整齐一些,开门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厨房,当地人叫当门。 堂屋因为东西多,显得更加逼仄。左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瓦缸,带着一条条的瓦楞纹,缸上盖着个高粱杆钉的盖垫,上面放着个葫芦瓢。右手边是西间的锅灶,隔着一步远又是东间的锅灶。北边后窗关着,下面紧挨着一个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计里面装着粮食。大缸过去是一张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搁板,放了碗盘等餐具,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遮着。旁边还有一个树墩子,上面放着一个圆形菜墩儿。 锅灶和风箱那里墙上也钉了一些木楔子,搭着搁板之类的,上面挂着筷子筒、插着刀铲子、挂着勺子笊篱等炊具。灶台后面还放着黑红色的大肚罐以及一个锯了嘴的大肚葫芦,不知道装着什么。 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墙角挂下长长的黑灰,随着风一吹就在那里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让她藏起来的。 看来想要不动声色地藏粮食和家什儿,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231.实验中学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 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 听她这话笑了笑,摇头没接话。 “周愈, 我说真的, 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 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 现在既然不融洽, 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 “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 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 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 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232.汇款来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够道:“那人家俩就不用去。我看小五一个人顶咱三个的, 力气那么大,怎么不用天天上工,都十七了还这么惯着。”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 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 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 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 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 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 久而久之, 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 一般事儿她不插言, 可要是谁敢驳回她, 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 格外偏心小儿子, 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233.换古董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 干什么都心中有数, 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 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 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 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 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 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 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 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234.娱乐女司令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 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 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 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 你一天还行, 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 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 就说找孩子玩儿, 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 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 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 见天蹭周家饭吃, 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 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 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 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 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 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235.劳改农场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等日头正南的时候, 家里人才陆续回来却没见到周老汉儿。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 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 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 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 心里舒坦, “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 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 基本都不闹腾, 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等日头正南的时候,家里人才陆续回来却没见到周老汉儿。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236.举报!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一听觉得是个办法,“自留地被收回去咱们就没地方种菜, 咱们可以播种这个。”野菜生命力强虫害少,往房前屋后或者偏僻的地方那么一撒, 到时候就可以成批成批的收获。再加上现在自家的菜园,一个夏天就可以存一大批蔬菜。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 偷偷栽地瓜, 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 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 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 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 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 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 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 架子坏的也修好, 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 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 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 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 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莫茹就玩得有点嗨,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237.结婚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 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 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 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 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 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 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 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 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 你一天还行, 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 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 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 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 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238.花式碰瓷儿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堂屋里二嫂丁兰英正在烧火, 她趁着莫茹观察的时候也在打量, 感觉傻媳妇有点变样。她半夜的时候听着正屋西间叽叽喳喳的,小夫妻俩不知道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真切, 可傻妮的声音倒是脆生, 不像以前木呆呆的。她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虽然人还是那个人脸也没变, 看起来就是不一样了。一双眼在暗处亮晶晶水汪汪的,似乎还带着笑呢。 莫茹见二嫂看过来,立刻笑着叫了一声,“二嫂。”又问家里菜园在哪里。 按照周明愈糊弄他娘的意思,就当她现在只有七岁孩子的水平,很多东西不懂要学。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 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 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 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 菜园在村后头, 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 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 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239.母老虎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这时候天还不亮, 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 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 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240.小播音员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愈是个专心的人,开车的时候专心开车, 听她这话笑了笑, 摇头没接话。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 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 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 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 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 相处融洽, 现在既然不融洽, 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 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 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 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 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241.心事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 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 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 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 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 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 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 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 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 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 “那我有口粮, 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 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242.小棉袄儿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知道他们是为了贱名儿好养活, 叫泥蛋儿还可以,坷垃儿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拦子儿就……真是脑洞大开。她知道南方很多人会起名叫招弟来弟带弟之类的, 没想到三嫂更别出心裁。 听周明愈说, 三嫂张够家里八个闺女没有儿子。她排行第三, 生出来见是闺女, 她娘就起名叫够了, 嫌弃送子娘娘没完没了送闺女, 够了够了,你别送了。她受娘家影响,第一个闺女就起名叫拦子儿, 也真是够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 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 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 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 两眼瞪得大大的, 不得已才眨巴一下, 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243.丧礼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赵喜东?他来干什么? 莫茹心里嘀咕着, 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 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 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 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 活着浪费粮食, 你傻不能上工, 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 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 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 “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 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 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244.生病&升级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 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 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 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 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 她又道, “你去看也行, 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 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 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 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 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245.社教运动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气得浑身哆嗦,一跺脚一声娇啼, 双腿踢腾着抹着泪哭了起来。她的哭声也是周家庄一绝,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有特点,跟唱戏儿似的,三长两短,如杜鹃啼血,又如喜鹊喳喳, 不知道是哭还是撒娇呢。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 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 “蝴蝶, 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莫茹见二嫂看过来,立刻笑着叫了一声,“二嫂。”又问家里菜园在哪里。 按照周明愈糊弄他娘的意思,就当她现在只有七岁孩子的水平,很多东西不懂要学。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246.歪了!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 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 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 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 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 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 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 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 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 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 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 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 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 “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247.风雨前夕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这时候天还不亮, 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 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 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 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 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 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 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 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248.打倒!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 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 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249.失联的舅舅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晌饭后都能在家歇个晌儿, 等队长吹哨子吆喝的时候再上工。 女人自然没有时间歇息, 尤其带孩子的,一上午拉尿的要赶紧洗洗, 否则就算不怕脏那尿布也不够用的, 洗洗晒干晚上还得接着用呢。 饭后莫茹把她和周明愈的棉袄棉裤都拿出来拆拆, 泡上等下午再洗, 穿了一冬天要是不及时清洗,夏天特别容易发霉发臭!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 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 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 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 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 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 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 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250.贷款买!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 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 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 不知道谁那么厉害, 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 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 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251.拖拉机!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 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 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 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 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 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 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来, 视野还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 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莫茹面露狂喜之色,不是她不矜持,实在是太意外、太惊喜、太开心了啊!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蛤蟆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没说的更恐怖的事情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过,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那种事情只有古代才会发生。 所以,她后来竭力避开那段时光,很少去触及,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这里来。 她不想饿死!不想饿得浮肿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叶便秘胀破肚子! 252.研发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 宠着纵着,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 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 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 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 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 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 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 开始还挺融洽, 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 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 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 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 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253.省机械厂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 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 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 这两口井是甜水, 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 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 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 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 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 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 也没有辘轳, 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看到他回来,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满脸生辉,激动地朝他不断使眼色。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愈去屋里把水倒进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着他直乐。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声问:“媳妇儿,什么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张够状若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又把头扭回去,她拉着周明愈进了屋里,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啊,然后就头皮一麻,我的天……哪里来了那么多蚊子! 莫茹手一扫又把那些蚊子尸体收进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着,但是这蚊子、苍蝇,我有办法。”她给周明愈表演一下。 农家养猪养鸡,夏天那苍蝇是非常烦人的,白天苍蝇晚上蚊子,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来,瞅着那里有苍蝇落下,飞快地挥过去,虽然没有碰到苍蝇,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气都收进去,苍蝇蚊子体重太小,比她带起来的风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给收进了空间里! 我擦,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惊呆! 莫茹得意地看着他,“惊不惊喜!” 周明愈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试试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总想要自行车!你过分了啊。”她早上发现这个功能以后试验过,她也只能把身边的苍蝇蚊子收进去,其他哪怕飘着一片树叶子都不行,更别说手碰不到的静物。 反正她现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间也养不了活物,鸟啊鸡啊的活物都收不进去,但是蚊虫苍蝇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么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后封你咱们村除蚊蝇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苍蝇蚊子出去给张翠花看,“娘,张根发说除四害奖励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儿抓了这么多,能奖励多少?” 张翠花一怔,这……“哪里抓来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儿?”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嗡嗡的就打,猪槽子那里苍蝇特别多,打了一会儿就死这么多。”她干嘛要解释啊,不需要解释得明明白白,在乡下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而且大家都喜欢朦胧。 丁兰英和张够也过来看,都很惊讶。 张够道:“大队长说上缴了以后评工分呢,这么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张翠花眼睛一瞪,“妮儿说就这样这样比划两下就死了这些蚊子苍蝇,这要是换二十分,那你爷和男人还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儿,技术好、工作时间长,才能赚十分,要是几个苍蝇蚊子也可以,那谁还去干活儿! 张够瘪嘴,怎么又呲儿她!!她哪里说错了? 丁兰英赶紧道:“就算不换工分,这也算咱们家完成除四害任务他大队也不能扣咱们工分,这样别人能安心上工咱们家里也不用挨咬。妮儿啊,你去我们屋里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来打了半天也没打死俩。” 莫茹点点头,笑道:“等傍晚儿的,那时候蚊子都出来,我去打。” 张够道:“二嫂,我看咱们还是下工的时候去割点艾草晒晒,辫草辫子熏蚊子,打打管什么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专门朝着孩子咬。” 丁兰英觉得也是。 这时候村里传来张根发带领的宣传队除四害的喊声: “除四害就是一场全民全党的战争!” “县委是除四害指挥部,各镇是除四害办公室,咱们周家庄就是除四害的阵地前沿!是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党全民动员起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坚决除四害,保卫粮食大作战!” “咱们要计划每个人每年至少抓六十只老奸儿,六十只耗子,一只老奸儿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咱们周家庄一年都能省十万斤粮食!” “社员们,乡亲们,十万斤啊!咱们的血汗粮食啊,必须立刻全民动员起来!” “家家户户都要上缴!这是革/命的任务!” “蚊子吸血、苍蝇有细菌,一样要彻底消灭!打倒四害,保卫全民!” 莫茹听了听,口号喊得倒是没错,只是那个节省粮食的说法一听就不对。她见婆婆对这事儿非常反感,说张根发在麦收的时候搞这个是穷抖擞。不过三嫂好像对这个挺认可,跃跃欲试想报名除四害小分队。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无视这个,他们是靠流汗出力气养家的,这种事儿他们不凑热闹,留给孩子和女人挣工分。 吃了早饭,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二队队长周诚志的哨子又开始嘟嘟的响,他总是比另外三个队长早吹一会儿,晚一会儿下工。 周明愈继续去帮忙打场,莫茹则去割草、收野菜、照顾一下菜园然后去老屋那里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来就可以夯实地面。 刨地、铲地、收拢石头、填土、拎水……她发现自己都能做! 当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来,然后运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于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两只水筲一只做样子,一只放空间里,下了河底把脚尖探到水里,一下就把水灌满了! 多神奇! 洒水的时候简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当然,她还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这里有些草垛挡着,并不会玩脱。 快晌天的时候周明愈从场里过来,用小推车推着一只单柄夯具,见莫茹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道:“你小心点,别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么可能累着,你看我变戏法。”她手一挥,就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觉得好玩,就说她来试试,周明愈吓得赶紧拦着她,“这一个有两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儿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试试看。”说着她摸出俩花生仁塞进嘴里,“先嗑个能量药!” 周明愈:…… 莫茹让他瞅着点人儿,她则手握木柄把夯具收进去,然后手抬高半米距离再把夯具拿出来,“咚”夯具下面的石锤落地,震得地面都颤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么样?一点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厉害。 “还是别玩,小心砸着脚。” 莫茹道:“在我脑子里呢,我这么一想,它可听话了。”她不是瞎吹,虽然不知道空间到底在哪里,但是空间与现实的沟通渠道就是她的脑子和身体,一般是手,当然她如果想用脚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让空间里的东西用什么姿态排列、用什么角度或者方式出来,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间真是个宝贝,储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还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开发,比如垒墙、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进去,放出来,一下下夯实地面,动作轻快。 周明愈只是让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过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这里,拿了别的家什儿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你玩儿。” 恰好有几个三队的下工路过,一人笑问:“小五,你们玩啥啊?”其他人就起哄,哈哈笑着,“玩儿什么还能告诉你,怎么你也想去玩儿啊。” 见是本族的叔叔们,他就装傻不接茬。 日常娱乐太少,这些男人们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荤段子打趣别人,要是谁家有点带颜色的话题,他们能说一整年不腻歪。 比如赵喜东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懒得去找隐秘的地方,寻思路边草垛就能将就一下,谁知道恰好也有个男人去撒尿,看了个正着,这事儿就被传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经的见了面就问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制造自己的话题。 两人回到家,发现东屋里人仰马翻的,四个孩子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拦子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的,菊花则尖叫不止,泥蛋儿好像被吓住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儿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儿自己的巴巴,玩得无比开心,还试图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那时屎,不能吃!”泥蛋儿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将坷垃儿给擒下来,可孩子身上已经沾满沙子和巴巴的混合体顺便也蹭他身上,拦子儿和菊花俩也不吵了开始咯咯乐。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过去帮忙。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 “那是。”周愈把灯吹了,搂着她躺下,“媳妇儿,今儿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说周愈有些古板没情调,就是以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几年不待破例的,简直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看这大肚子,不定几个月了呢。” “估计快七个了吧。”亲了她一会儿,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搂着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着,在脑子里规划紧急任务,一年、五年、十年的宏伟蓝图。 她从周愈这里得来的信息,加上小时候听外婆、奶奶们讲的故事,综合起来前途简直一片黯淡 比如说从五/八年八月开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炼钢铁,要赶英超美,家家户户的锅、铁器全都要“捐”出去,连墙上的一个钉子都要被拿走,更别说是大小锅。这就导致家里没法做饭,又要求家家户户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大队里去吃大锅饭。 与此同时,因为很多地方的产量“越来越高”,粮食从亩产一千斤到上万斤几万斤,很多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也开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吃了两个月的干饭以后就开始喝稀。 而因为浮夸虚报,上头的征购粮指标也越来越高,比如亩产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报个三四千斤。征购粮加上附加税,比重是产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风这么一搞,征购粮虽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数太大全部产量也不够交的,所有余粮、口粮都被交上去。数量还是不够,最后连种粮、应急粮、牲口粮也被搜粮队搜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层干部不肯虚报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却被扣上瞒产的帽子,要求反瞒产私分,大批搜粮队冲进农户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过,一粒粮食也别想藏下。还有各种大会,要求献爱国粮,给这个献礼那个献礼,如果没有粮食甚至连破棉袄里的棉絮都被掏出来。等反/瞒产风过去以后又来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产才开始好转,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体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凶残。 可莫茹不敢大意,万一摊上一点点凶残就足够他们万劫不复的。 她也听奶奶和外婆等人说过,饥荒的时候真是树皮、草根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填进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块、白土!瓜菜代就是这时候造出来的名词,可粮食都没的吃,哪里来的瓜菜?有点地当然是种高产粮食而不是种虚头巴脑的蔬菜,这时候谁还管营养? 瓜菜代,其实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头晒干磨碎,还有豆荚、地瓜叶、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麦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攒成窝窝,吃进肚子里哄肚子饱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营养。 所以都得了浮肿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饿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说她家邻居好几家都绝户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饿死的。不过奶奶家里倒是还好,不会有外婆家那么惨,至少奶奶家虽然全家挨饿却没有一个饿死的,估计跟他们家后来吃供应粮也有关系。 “小孩也跟着吃地瓜叶、地瓜蔓、花生秧子……没营养哄肚皮的东西,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石头一样……” …… 她小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抓鱼吃,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猪。 外婆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们老家那地方,没有山也没有大水泡子,好年头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时候,河里的癞蛤蟆都吃光。蚂蚱闹灾的时候,窗户纸都被啃光,小孩儿也有被啃了的……” 254.女职工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够道:“那人家俩就不用去。我看小五一个人顶咱三个的,力气那么大, 怎么不用天天上工,都十七了还这么惯着。”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 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 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 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 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 久而久之, 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 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 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 格外偏心小儿子, 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原身有俩好朋友,在他穿来之前那是铁三角,一个叫周诚廉,一个就是赵喜东。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255.嫉妒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 来人是赵喜东,原身的好友之一。 原身有俩好朋友, 在他穿来之前那是铁三角, 一个叫周诚廉, 一个就是赵喜东。 赵喜东比周明愈小个月, 个子却小一大截,看着跟十三四似的。因为又干又瘦,皮肤还白, 像个大姑娘,哥俩叫他豆芽菜。赵喜东还有个外号是别人给他起的,叫秤砣, 说他个子不长都是心眼子坠的。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 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 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 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 你一天还行, 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 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担着水走了,单蝶琴丢下水筲追上去悄声问道:“陈秀芳,你不是有条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给我吧。” 陈秀芳被扁担压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话,单蝶琴跟了几步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这时候周明愈挑水路过,看了她们一眼,单蝶琴哼一声,扭头走开。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经起来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喂鸡喂猪,张翠花在那里修筐子,莫茹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 256.干劲十足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有点纳闷, 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原主关于两家到底为什么闹翻的印象,只有他和周培基的恩怨。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宠着纵着, 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 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 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 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 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 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 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 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 转身就忘, 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 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 养得虎头虎脑, 力气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257.毕业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 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 “娘, 妮儿才好点儿, 很多事儿不懂, 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 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 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 更加喜笑颜开, 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 我做了个梦, 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周明愈小两口则去后面夯地基,莫茹就玩得有点嗨,那十几个平方的地基,都是她一个人夯的。 周明愈差点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千万不要变成吃软饭的,等她玩差不多就让她歇歇,“媳妇,这里蚊子多,你再收点,到时候也应付交任务。” 莫茹一听也是,晚上这蚊子真是猖獗,直碰头呢,她一招手就能收一堆,顺便还去给自己扦插的那些植物人工降雨。 水边上树多蚊子更多,咬人也格外厉害,她站在河边就能收很多。那些蚊子被神秘力量驱使着,前赴后继地送到她周围来被收进去。她觉得就算不为了工分,能把蚊子杀掉也可以减少传播病菌的,起码还让人少挨蚊虫叮咬呢。 所以除四害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只不要农忙的时候瞎折腾就好。 俩人正忙活着,听见村子里又开始嘟嘟地吹哨子! “神经病啊,明天还得上工,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莫茹停止收蚊子,去跟周明愈说话。 很快,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人点着火把出来,吆吆喝喝,甚至还有人敲锣,“Duang,Duang”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赶紧的,把那些树上的鸟窝都捅掉!”“那些老奸儿是雀盲眼,晚上看不见是瞎子,赶紧地敲锣打鼓把它们吵起来!” 有人拿了杆子去捅树,还有人大声呼喊着,果然就有栖身附近的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有的飞走了,而麻雀等看不清的就开始乱飞乱撞,很多撞在树上或者屋子上,甚至自己撞死掉在地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这都是工分啊,捡起来,别落下。” 有人看到周明愈小夫妻俩在夯地面,也跑过来,其中就有赵喜东。 他朝着周明愈喊道:“大哥你干嘛呢,走啊咱们去抓老奸儿,这东西比耗子苍蝇蚊子都好抓,抓一个就是一分呢。”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讨好地看着自己,十分迫切的模样。 他对赵喜东本来没有太坏的印象,无非就是想敬而远之,可他居然踩着莫茹演戏,他就不喜欢。 他自己都舍不的让莫茹受委屈呢。 “咱们不是一个队的不适合一起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你只管忙去吧。”周明愈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以后也不用来找自己。 赵喜东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们在大队长家里想出来的好办法呢,自己想着兄弟让兄弟得好处,周诚廉去修水库不在家,他就来找大哥嘛,可周明愈居然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怕自己赖着他沾光? 他看了一眼打麻雀的大部队,一晚上估计能打几十上百! 那是多少工分? 难道自己会稀罕他周明愈给帮忙的那十分二十分? 他敛了笑,“大哥,我是想着你,你倒是好……”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回到大部队跟着去打麻雀去了。 周明愈看那里面多半都是三队四队的男人女人,一队二队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大人。因为队长说了明天开镰割麦子,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两人又忙活一会儿把地面夯实完毕就收拾工具回家。 今夜月亮明晃晃的,明天肯定是个热辣辣的好天气。 到了家莫茹发现张够在东厢和二嫂嘀咕什么,见她回来,丁兰英招呼道:“妮儿回来啦。” 张够也扭头看她,“妮儿,你们忙啥呢?咱家是不是真的要盖房子啊?” 盖房子的事儿本来就不需要瞒着,莫茹笑道:“是呢,先做准备,等夏收……” 不等她说完,张够立刻回头跟丁兰英继续道:“大嫂,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抓老奸儿,你没听他们开会的说嘛,老奸儿最好抓了,比那蚊子苍蝇好抓,耗子最难抓又狡猾又馋,你下药还是下耗夹子都逮不着他们。” 丁兰英看着外面明显有点懵的莫茹很不好意思,推了推张够就走出门来,对莫茹道:“你肚子大了也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小五干就行。” “谢二嫂关心,我知道了。”莫茹说完就去洗刷了。 她刚穿来所有注意力都在空间和屯粮上,之前张够说什么做什么她并不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张够先问自己,她还没说完呢,张够就扭头和二嫂说话。 这么没礼貌! 她也不郁闷,毕竟自己穿来这里可不是为受别人闲气的,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家里又不是你张够当家。 这样想着,她又乐呵呵地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正在东间跟二老汇报新家进程呢。 他已经把先盖一间木屋的计划说了一下,这个好弄不需要太多人帮忙,只要把木框架打起来就好。 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表示同意,也都知道一时半会儿忙活不起来却不泼他冷水,只随便他折腾。反正也不花钱,家里东西也不齐备,折腾不了什么。 周明愈就申请把门外两棵槐树还有家里的梧桐树锯断,“老槐树太老,都裂了,当不得材料,柳树也有年头,就留着吧。” 说到柳树,张翠花道:“柳树肯定不给你用,那是留着给我和你爷做寿材的呢,过些日子把寿坟打打,定好位置。” “娘,说这个干嘛啊,早着呢,你和我爷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张翠花咧着嘴哈哈笑,摆手道:“不指望那么久,能四世同堂就很知足。” 她声音有些大,东厢的张够听见她说四世同堂当时就白了脸,小声道:“二嫂,这意思,老的不没小的不能分家?” 丁兰英安慰她,“不分家也住不开啊,肯定要分开住,没看小五他们去盖房子了吗?” 张够道:“我看肯定还得一起吃饭,挣了工分都得交给伙里呢。” 丁兰英正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村里都这样。” “哪里啊,二嫂,很多人家都是儿子结婚就分家的,结一个分出去一个。要是分了家,二嫂你们这么多年也早盖上新屋子了呢。” 丁兰英摇摇头,“你别说,我可没把握呢。真要分家,孩子得有人带……” “现在她也没给咱带孩子啊。”张够撇嘴,“盖了新房子,也不知道谁去住呢。”她倒是想自己一家过去,虽然偏一点,但是好歹能自己住不用看婆婆脸色。 正屋里关于砍树的事情就定下,由周明愈全权负责,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伤着人也不能碰到自家和别人家屋、墙。其他人明早也不用去自留地,可以好好吃顿早饭,上午去麦地听队长安排开镰。 上午收割三块出苗差又干旱的麦子,那里面还补了不少黄豆苗。按照周老汉儿的估计,寻思后天才会大规模割麦子,周明愈明天可以忙活一下那几棵树。 周明愈高兴得很拉着莫茹的手要回屋睡觉,却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叮叮咣咣、吆三喝四,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快快,这里有,好多呢!赶紧吓唬它们,用杆子使劲打!” 随即又是一片欢呼声,有东西掉在了老周家院子里。 周明愈和莫茹下去看看,东厢的丁兰英和赶紧把油灯放在窗台上,“怎么啦?” 借着灯影莫茹看到地上掉着几个麻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她用脚试了试居然收进空间里,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瞧不见她的小动作。 有人开始拍门,“开门开门,我们麻雀掉进去了。” 周明愈隔着墙吼道:“滚,打我们家树干嘛?什么你们的麻雀,你叫它答应吗?”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之前在村外闹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到村里胡同来,还让不让睡觉! 外面人听见是周家混不吝,连叫晦气,对赵喜东道:“东子,还是你叫吧,他跟你不是好兄弟吗?” 赵喜东耸耸肩,“算了,别找不自在,就送给他当工分吧,毕竟以前他也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照顾他了。” 一行人就继续去扫荡别人家的树。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孩子一惊一乍哭闹不止,大人也是噩梦连连气得够呛。 等他们下半夜闹够回去睡觉,周家庄的人第二天早上一大半起晚了的。 周明愈记挂着锯树的事儿呢,要是不赶紧锯,等麦收夏种就没时间,所以赶早不赶晚。 天不亮他照旧爬起来。 一共三把锯子,大爷家借了一把手锯,队里借了一把两人拉大框锯,自家还有一把。 他先爬上一棵槐树上,从上往下把把一些枝干锯掉。虽然才早上却已经热起来,很快他就出了汗,树叶、虫子的落在衣领里,混着汗水有点难受,他赶紧把手巾在脖子上系好。 很快周明光也起来,去帮他锯另外一棵,周明愈提醒他把衣领用手巾扎紧,免得进虫子。 兄弟俩站在树上,“嗤嚓嗤嚓”,闷头锯树枝。 前面那户人家昨夜跟着去打麻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被他们兄弟俩锯树的声音吵醒,隔着窗户喊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明愈喊道:“上工啦,睡什么懒觉!” “我们昨晚去抓老奸儿,那可是全党全民的大事,谁睡懒觉?你们怎么不去抓?” 周明愈回敬:“你抓老奸儿赚工分不分麦子?你就分老奸儿?”周明愈提高声音用力地拉锯,也不去管树枝子就让它们咔嚓掉地上。 那头居然没有再顶回来,周明愈就专心锯树。 周明光可有点纳闷,周培基怎么和他们说话了?前后屋两家至少五年多不说话了呢。 周家庄原本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周,他们是周家庄的主要人员。后来遭了天灾,蝗虫、旱灾,全庄逃荒,土地被集中到了陈地主家。灾情缓解,周姓人陆续回转,却都成了陈地主家的佃户。 后来很多周姓和外姓人陆续搬迁于此,其中有一伙儿家传做生意、手工业为主,家境比较殷实,他们的家谱辈分和周明愈家都不一样。 258.开始了!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 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 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 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 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 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 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 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 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 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 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 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 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儿,休息一下,周明愈继续清理地面。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259.去首都!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妮儿, 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 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 “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 妮儿才好点儿, 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 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 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 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 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 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 更加喜笑颜开, 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 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堂屋里二嫂丁兰英正在烧火,她趁着莫茹观察的时候也在打量,感觉傻媳妇有点变样。她半夜的时候听着正屋西间叽叽喳喳的,小夫妻俩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听不真切,可傻妮的声音倒是脆生,不像以前木呆呆的。她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虽然人还是那个人脸也没变,看起来就是不一样了。一双眼在暗处亮晶晶水汪汪的,似乎还带着笑呢。 莫茹见二嫂看过来,立刻笑着叫了一声,“二嫂。”又问家里菜园在哪里。 按照周明愈糊弄他娘的意思,就当她现在只有七岁孩子的水平,很多东西不懂要学。 丁兰英眼睛瞪大,哎,会正儿八经叫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傻妮看人直勾勾木呼呼的,说话也硬邦邦像个木偶,不是要水喝就是说饿,从来不会叫这些称呼。 她给莫茹指了位置,菜园在村后头,过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见。 莫茹跟二嫂道谢踩着蒲袜来到院子,见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喂鸡,也笑着打招呼。 三嫂张够被她惊得一个激灵,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看着她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强忍着才没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么可藏起来免于祸害的。 莫妮儿看似傻,其实脑子里记住了很多东西,所以莫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普通农家小院,正屋三间,东厢两间……一间半,西厢两间,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现在盛放干草。东南角是院门,没有门楼,只在墙上开了门洞,两扇木板门,上头盖了个草棚子顶,免得风吹日晒雨淋会烂门。西南角是猪圈和茅厕,养了一头猪,猪圈北边是鸡窝,那里还爬着葫芦、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盖了一圈屋子非常拥挤,中间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树。 家里没有水井,东南角影壁墙北边是棵一掐粗的枣树,鸡窝后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国槐,正房东间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间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门,左边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树,右边是墙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儿子结婚要盖房打家什儿,就算一般盖不起房也得打制一点箱笼柜子,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和菜园栽点树。梧桐虽然木质一般,但长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梁檩子,起码就得槐树、杨树这些。 不过当地人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杨树,所以村里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杨树。 她看家里这些树也已经成材,那柳树上都是虫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坏,不砍的话都被虫子祸害。 院墙外面的墙根上也见缝插针种着蔬菜,依然是爬着的吊方瓜蔓藤,想来这瓜菜产量高,容易管理,鸡鸡鸭鸭也祸害不着所以种的就多。要是在家里种叶子菜,很容易被鸡鸭的祸害。 莫茹估计着到时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这个东西结果以后长得很快,一个十几二十斤,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弯着,其实就和她知道的长南瓜一样。不过这里的吊方瓜好像不会变黄?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表估摸能有六点?这会儿日头刚从东边冒出来,红彤彤的,阳光下绿树闪烁着柔润的光芒,新绿一片,就跟高清壁纸一样漂亮。 树上的花都已经没了,绿叶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嫂三嫂,她们好像没穿棉袄啊? 她为什么还穿着棉袄棉裤?! 早起来她还听见二嫂三嫂在下面说要收麦子了呢,那岂不是怎么也快要芒种了吧,俗语说“芒收芒种”,芒种就要收麦子,应该很热的时候了。 她居然还穿着棉袄棉裤?难道因为她傻?估计更是因为穷吧。 好在这棉袄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并不觉得热。 …… 莫茹一走,张够蹭得蹿进屋里,神秘道:“二嫂,昨晚儿你听到动静了没?” 丁兰英看了她一眼,“那么大动静怎么听不见啊。” “小五媳妇这是……好了?” “听她叫人可奇正经,不带傻样了。”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得上工挣工分了?”张够问。 丁兰英道:“那得看娘怎么安排,没看现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吗?” 张够瘪着嘴,这两口子都不上工,那还不是压榨他们?“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来二嫂也好命,51年嫁过来刚分了田地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56年嫁过来就已经开始高级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挣工分过日子。 她又问二嫂有没有做点什么好吃的,丁兰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窝窝,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还想啥唻?” 张够扯着调子,“地瓜汤、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锅上锅下都是红面面,吃得人里里外外都腻歪。”她趁着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咸菜塞嘴里,对丁兰英道:“眼瞅着就芒种了,三夏大忙累过去分麦子,二嫂,咱家怎么也该吃顿白面饽饽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捞着敞开肚皮吃顿白面饽饽,听人家说老周家以前收麦子的时候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可她来了以后就没捞着! 自己真是命苦。 丁兰英没忍心戳破她的梦,张够从嫁过来那天就憧憬能敞开肚皮吃顿细面,结果一梦到今天也没实现。 这时候张够闻到锅底下飘来的香味儿,“二嫂,熟了,快掏出来。” 丁兰英哎呀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够: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独吞吧。 烧熟的耗子和个黑炭一样,张够也不怕烫,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几块用个草叶子端着,“二嫂我去给泥蛋儿和拦子儿吃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嚼吧嚼吧,“真香!” 丁兰英忙道:“给小五媳妇儿留点儿。”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着小五什么好东西吃不着,那鸡蛋能少吃了?”张够说话的时候还赶紧瞅一眼大门外,免得被婆婆听见讨骂。 且说莫茹出了家门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顺着泥土村路往后头去。 她没怀孕的经验,冷不丁挺着个大肚子,脚上穿着不习惯的草鞋,总觉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适应。 路上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瞅着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儿,傻妮儿,放个大臭屁,摔个屁股墩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欺负身有残疾的人,不知道善恶是非,只要家里大人不约束,那就会变本加厉,以往他们没少往莫妮儿身上扔石头。 莫茹可不惯着他们,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做个鬼脸,吓得他们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从门缝里往外看,她哼了一声继续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样子往后面去。 莫茹一边走一边观察,入眼所见都是周家那样的黄泥草房,偶有几户地基用了青砖和石头,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顶,屋顶也没有全部覆盖瓦片的,都是木梁檩架托着屋顶,然后用泥压着麦秸草覆盖。麦秸草时间久了发黑、腐烂,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时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家家户户都无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周愈给她讲的一个野史故事,说刘墉家里虽然也是麦秸草屋顶,但是人家是浸过桐油的,所以不会漏雨腐烂。 嗯,她还得想办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来,她留意着谁家有什么果树。 这时候院墙都不高,家里有棵树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寻思着最好有苹果树,在空间里攒点苹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后头,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里挑水浇菜,立刻颠颠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园等着,河边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俩说说话。” 这时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浇自家菜园和自留地,他们看到周明愈的时候赶紧走开,招呼都不打。 莫茹觉得有点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说是不是想办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产,这样才好把粮食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否则一大家子一起,她没有办法瞒过婆婆和俩嫂子。 周明愈一听自然支持,“我试试娘的口风再告诉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厉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脚下一趔趄,“别瞎说实话。”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着草垛,竟然没有种粮食和菜,估计是土不适合? 河边有几棵柳树,还有一些棉槐条子,蒲子等。 莫茹小声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镰刀,咱们割点这些老的条子存着。” 这些也可以当烧火草啊,什么都很宝贵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进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宝贝的阶段。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时候就被砍光了,还有蒲子既能烧火还能编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这些可能是漏网之鱼,既然见到,当然要收起来,否则多浪费啊。 周明愈让她呆着,吃了早饭他来割。 就在这时候,一个干瘦矮小的少年朝着他们跑过来,直接无视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哥……张金乐又在那里抖威风呢,说周家庄他们老张家才是老大,你们老周家滚蛋。”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260.接受检阅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 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 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 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 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 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 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 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 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 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 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 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261.下乡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打小得他娘偏心, 宠着纵着, 加上长得虎头虎脑有把子力气, 从小就是孩子王, 也可以说是个小霸王。 而周培基和他有同有异,自小也是家里的宝儿,因为家里人有手艺四外村来求帮忙的也多, 不但给钱给粮还得格外尊重, 所以周培基从小也倍有面子。加上有点小钱哪怕四几年困难的时候他兜里零嘴都不断,所以他身边围着一群孩子, 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只比周明愈厉害。 都说王不见王, 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样。 自从周明愈家搬到这里来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 开始还挺融洽,自从周明愈跟周培基闹崩见天打架之后, 关系急剧恶化。 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觉得其实真的是因为原主,说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转身就忘, 可大人却耿耿于怀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周明愈从小得他娘偏心,养得虎头虎脑,力气又大, 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个小霸王。长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长一把子力气, 可他毕竟还是很能干的, 家里有力气活他也没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厉害,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爱,爷爷奶奶更宠,加上他们家有手艺得人青睐时常求着帮忙,别人也要恭维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须听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说的来,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别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为是别人欺负他。而其他家长因为有求于他家,自然会呵斥自己孩子,一来二去,周培基就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越来越骄纵,大孩子都要听他的。 长大一些也是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气比周明愈还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儿。 自从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没少挑衅周明愈,开始周明愈不当回事,挑衅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过还总要找他打,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这么过了一年,有一次他趁着周明愈和周诚廉不在跟前,带着人把赵喜东打伤了,周明愈觉得他欺软怕硬是个孱头,就给他揍了个狠的,鼻血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天才止住。 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着脚冲到后街来指桑骂槐喊,说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负她宝儿,她一直没当回事,结果还得没完没了竟然给打伤!周培基娘也是个厉害的,虽然没有张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着自己男人出门干活儿也见过不少世面,骂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翠花怎么能吃这个屈? 俩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后决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高级合作社成立分生产队的时候,周培基家还想在他们二队,毕竟他们都有手艺,在二队也算双赢,却为了避开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队。 屋前屋后住着却从不打交道,前头的不会到这个胡同来踩个脚印,后头的也不会去前头溜达,路上碰见就当看不见。孩子本来还没事,打完回头该怎么怎么,结果见大人不说话,甚至还叮嘱他们不许和前头那群癞皮狗耍,他当然也就疏远了。一来二去,周明愈都忘了这茬,只以为是两家有矛盾大家不说话。 那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说话了?这几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诚廉和赵喜东,跟周培基也没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呛声,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懒得为这些事儿脑子,还是早点把材料准备好是正事儿,就继续专心锯树。 槐树长得直溜,修树杈子没花多少时间。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树枝都划拉到一边去,开始贴着根部锯树干。 周明光赶紧把绳子扔上去,系住,到时候快锯断的时候,就可以把树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俩一前一后一起拉锯,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来看到兄弟俩在拉锯,笑道:“拉大锯,扯大槐,姥娘不来妗子(舅妈)来。擀单饼,割烧肉,撑得妗子……”这是她小时候姥娘教的儿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给说出来。 周明光笑道:“这歌儿唱得好。” 莫茹就去帮忙收拾树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收。” 等一棵锯断大部分还剩一点树皮连着的时候,两人把树就给拉倒,“咔嚓”一声,大树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没有碰到别人家的屋顶。 兄弟俩又合力锯断另一棵,而梧桐树木质疏松,比槐树好锯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帮他,匆忙吃了饭带着他和周老汉儿的镰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树,然后去和莫茹吃饭。 做早饭的时候,莫茹把昨晚上捡的三只死麻雀让二嫂放锅底下烧了,她带着几个孩子分着吃,还给周明愈留了一条麻雀腿儿-- 塞牙缝都不够,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妇儿我得加把劲,争取这几天让你吃点正经肉。”周明愈光着膀子擦用湿手巾擦汗,莫茹过去帮他擦后背。 “这月份也不可能杀猪,又不是城里,也没地儿买啊。”再说他们也没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个办法。” 莫茹却脑补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摇头,“我现在还不馋肉。”倒是有点怀念喷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了饭周明愈去处理那几棵树,莫茹照顾一下孩子。还是泥蛋儿看孩子,她时不时关注拉尿问题就行。菊花已经满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给她一根小树枝,让她模仿赶鸡、锯树,她就玩的不亦乐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树枝锯下来就过去帮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结实的木头,以后可以留着当柴火,莫茹就码放在空间的角落里。 周明愈则把树干按照所需的长度处理好,还要进行剥皮处理。剥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专业木工稍微有点棘手。最后索性不剥皮就修理树枝,等风干几天再说。 莫茹估摸十点多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凉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这时候一个细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年轻人从东边走过来,看了莫茹一眼,问道:“你们家要盖房子?” 莫茹刚要回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地移开视线,没看见他一样。 周明愈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想了想才认出来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儿?”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没事儿,过来看看。”那傲气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儿。 周明愈寻思他突然跑过来没话找话,估计是怕自己弄坏他们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儿麦秸草也没碰到。” 两家好几年没说话,今儿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备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烦,锯树的时候早就注意着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错,自己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他走过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两棵槐树,啧啧两声,“你这样剥树皮,一年也剥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谁说我要剥树皮了,我锯树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办法剥树皮?” 周培基见他问自己,顿时一阵得意,“当然。”两步迈过去,两手在树干上比划,“你拿个三棱矬子,尖头插进去……”这样那样地比划比划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继续锯树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着周明愈笑,他们家没有那种工具,什么三棱锉啊什么长螺丝刀啊,没有! 周培基见他不信,那个傻子还在一边傻笑质疑他,他上来脾气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声道:“他恼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证明自己。”他也是过来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点。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好几样工具,有扁铲锤子有粗粗的尖头锥子,莫茹也认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指挥周明愈这样那样,证明自己剥皮方法见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围观中二病,而是去准备做饭,还要喂猪、给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帮助下,倒是找到剥树皮的办法,“还挺有用,谢谢你啊。” 周培基听他说谢谢,哈哈地讥笑两声,拎着工具扬长而去。 周明愈:……这是来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猪,帮莫茹做午饭,顺便给她讲讲两家渊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长跟着打,闹得好几年不说话,这得损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说不定原本两家可以互相帮助合作发展的,结果白白错失几年的时间。 周明愈但笑不语。 烧火的时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现在咱家你厨艺最好,培养一下,以后当个大厨。” 这时候也不用煎炸烹调的,大家都是窝窝头咸菜,连点细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锅汤,一盆子野菜,加一点盐和农家酱,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们家的美味。连老爷子吃得脸上皱纹舒缓了很多,抽烟的时候吧嗒得格外欢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宝宝表示你说得很对。”以前厨艺不好是为什么?调料太多,选择太多,眼花缭乱,让她不知道怎么选。 现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鸡精、糖……统统没有,只有盐,农家酱,倒是省了选择。 所以简单的苦日子,对选择困难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哈哈。 似乎感觉到她高兴,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配合她。她热衷于猜宝宝活动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鱼一样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脚丫……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262.暴风雨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 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 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 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 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 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 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 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 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 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 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 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 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 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263.打倒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 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 看不出半点傻气, 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 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 她不是天生傻, 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 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 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 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 “娘,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等日头正南的时候,家里人才陆续回来却没见到周老汉儿。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264.庇护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 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 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 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 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 你这么好吃懒做, 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265.高瑞阳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 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 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 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 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 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 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 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 有集体用的, 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266.定情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 就你忙, 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 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 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 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 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 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 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 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 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 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 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 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 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 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周明愈一听觉得是个办法,“自留地被收回去咱们就没地方种菜,咱们可以播种这个。”野菜生命力强虫害少,往房前屋后或者偏僻的地方那么一撒,到时候就可以成批成批的收获。再加上现在自家的菜园,一个夏天就可以存一大批蔬菜。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脸,做出一个发愤图强的姿势,“周愈,我们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软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过来,看着她那张和从前八分相似的脸上表情丰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呢。” 这时候要完成心愿,还真得靠一把子力气。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说笑两句一起去吃早饭。 他递给她一个菜团子,又帮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这么大,家里那些小板凳还是别坐的好,万一摔了可麻烦。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寻思谁还没吃过粗粮,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结果一口喝进嘴里,竟然尝到了好丰富的味道!有点酸,有点涩,有点苦……她差点吐出来,赶紧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仔细研究这是什么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赶紧给她解惑,“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里面还掺了一点地瓜干儿……就是红薯干,那窝窝头也是高粱面加地瓜干粉面做成的。”他把窝窝头递给她,“虽然没油,有荠菜蕨菜掺在里面,就着酱和咸菜吃也不错。” 莫茹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大口,虽然又酸又涩还发苦真不好吃,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就着自己的梦想窝窝头也是喷香的。 当饥饿来临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饭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赶紧接了去,“我来。”这时候也不炒菜,没有油水,清水一涮干干净净。 莫茹去屋里打开衣柜上的一个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个包袱里,裤头背心有两套,单衣有两一套,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随便拿了一条却发现裤腰太小穿不进去。周明愈进来看了看,建议道:“你还是穿我的吧,裤腿儿挽上去就行。” 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267.知青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 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 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 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 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 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 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 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 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 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 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 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麦秸草全抱走,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那我有口粮,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268.不惯着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 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 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 俺三嫂真是崴了脚, 你别呲儿她了, 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 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 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 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 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赵喜东家是三队的,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爹娘贪便宜偷懒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绑起来都不顶老周家一个男劳力挣的工分多。 以前不挣工分的时候,赵家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俩怂恿着孩子在村里乱串游,逮着谁家吃饭就赖着不走,脸皮薄的不好意思赶,意思意思也能给口吃的。谁家也不富裕,你一天还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见。小孩子饿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脸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着不松口见天赖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办,就说找孩子玩儿,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发出去不许在家里,他们也赖到吃饭也不散伙儿一定要跟着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269.没杀过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 帮我也拆拆吧, 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 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 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 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 又觉得委屈得很, 莫妮儿又不上工, 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 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 俺三嫂真是崴了脚, 你别呲儿她了, 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 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 以前也不这样, 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 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 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 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周愈,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她不能生育,虽然他说有没有孩子随缘,并不强求,可她知道其实他非常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原本和善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尖刻,她已经不想再应付。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270.教你做人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心里嘀咕着, 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 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 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 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活着浪费粮食, 你傻不能上工, 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 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 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 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 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 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 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 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 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虽然没有怀孕经验,但是莫茹感觉得出胎儿开心地玩耍。 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儿,休息一下,周明愈继续清理地面。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271.夫妻搭档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 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 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 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 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 已经不哭了, 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 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 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 看见莫茹过来, 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272.今非昔比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 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 攀比干活多少的, 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 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 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 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 可要是谁敢驳回她, 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 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 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 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 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273.莫应棠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 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 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 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 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 基本都不闹腾, 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 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 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 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 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 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 恨不得说你去吧, 我在家里照顾孩子, 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 她又道, “你去看也行, 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丁兰英小声道:“快别说了,让娘听着又是一顿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着和别人那样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满就憋着。听大娘几个说闲话,张翠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的时候就泼辣跋扈,那时候家里关系也复杂,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几房还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汉儿就闷头干活儿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儿,结婚以后更是听媳妇话让媳妇儿说了算,久而久之,连他大哥家也都找张翠花讨主意,更别说其他兄弟。 这自然也助长张翠花的傲气儿,越发觉得自己和那些就盯着鸡毛蒜皮的老娘们儿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儿她不插言,可要是谁敢驳回她,那她可是怼天怼地怼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274.滚回去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 见什么都想要, 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 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 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 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 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 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 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 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 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 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 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 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 挖地基不受影响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 还有单柄操作的, 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 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莫茹,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周愈,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275.团圆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脸, 禁止老赵家孩子去。 只有赵喜东从小跟着周明愈,小尾巴一样大哥长大哥短地喊着, 见天蹭周家饭吃,而周明愈虽然骄纵张扬,对他倒是挺照顾。不但自己照顾他, 还让小叔叔周诚廉也照顾他, 经常揣个地瓜或者窝窝头之类的偷偷给赵喜东吃。 尤其抗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东西给他吃?不过每当他饿得两只眼珠子发绿的时候, 周明愈还是会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给他吃。 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毕竟从小赵喜东一直把周明愈当英雄一样崇拜着, 一口一个哥叫得可亲了,大大满足了周明愈的虚荣心。 这种情况在周明愈结婚以后, 确切说应该是周明愈被打了头以后开始变化。 半个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张金乐打架,就是因为赵喜东跑来说张金乐污蔑周家和四类份子搞亲家,说周家一家也跟着腐坏是人民公敌, 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周明愈就对张金乐更加看不起, 一次狭路相逢的时候, 双方都有意没事找事,赵喜东拿石头扔张金乐结果就打起来。 周明愈为保护赵喜东被人打了闷棍昏迷两天, “蹬倒山”周诚廉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哭鼻子抹泪的要去找张家拼命, 结果被张翠花给镇住了。 有日子没见, 不曾想一大早赵喜东又跑过来说这话,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话说那是天塌了都八风不动的人,不待乱阵脚的,当然也不会冲动更别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赵喜东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儿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观,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欢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赵喜东追上去,“哥,咱就由着他耍抖擞?”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赵喜东觉察他语气不善,有些怔,还用自己说去打?难道不是周明愈一听就冲过去吗?“哥你头没事儿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声。 赵喜东亦步亦趋地,“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我家?”周明愈去赵家玩,只是他隐晦的说法而已,实际是揣俩地瓜给赵喜东动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脱不开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赵喜东苦着脸,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要搁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这一次却没看见一样追着莫茹去了。 赵喜东差点叫起来,怎么不管他?脑子是真的被张金乐打坏了?这些日子他没来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结果他天天挨饿,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帮你浇菜。” 周明愈道:“你们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头还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扫牛棚猪圈的,这个时候还要去棉花地拿虫子,活儿也不少。 赵喜东以前都跟着周明愈,结果周明愈二队的活儿不干跑去三队帮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来挣的工分还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帮他,那他爹娘都饶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挣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没有半点要敷衍他的样子,挑着水健步如飞地把赵喜东甩在后面。 赵喜东还想追上去,想到张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却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过去受闲气,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经走远了。 太阳出来很快就要上工,张翠花可没时间在家呆一天,他得先听她安排接下来的活儿。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给赵喜东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况张翠花没少生气,可原身仗着自己娘从小惯他根本没当回事,现在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园,张翠花正弯着腰不抬头地忙活着,拿虫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坏叶子……伺候孩子一样精心。 周家庄现在实行高级社,老百姓都还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亩数。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头村后的边边角角,这些零碎地边被收拾成菜园,一家一块用树枝、高粱秸、玉米秸编的幛子围起来以免鸡鸡鸭鸭的过来祸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里,二分地是边角菜园,眼前有一分多,另外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零碎儿,一块栽了葱,一块种点豌豆。 莫茹看这菜园里种了很多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菠菜、韭菜一直吃着都快老了,还有黄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经可以当菜,小方瓜其实就是绿皮西葫芦,但是比西葫芦更大一些,味道更好,当地人喜欢用这个加点面粉煎方瓜饼子。 还有吊方瓜也在菜园地边上种了不少,现在也结了指头长的瓜纽儿,等盛夏的时候就会硕果累累。 除了蔬菜,这里还种了几行棉花。 她听周明愈说在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夏秋分两次口粮,当然口粮也有最高限额。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个男劳力现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粮食,包括细粮、粗粮和杂粮,鲜地瓜五斤顶一斤。 看着好像不少,可这时候肉鱼蛋奇缺,个个肚子里没有油水,一个干沉活儿的男劳力一顿吃一斤都不够,更何况是一天。口粮不够就要自留地补贴,所以自留地除了种点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轻易不会种低产量的作物。毕竟地瓜最划算,一亩地再差也能收小两千斤,有这个顶着家里基本都能吃饱。 所以大家都说,“自留地跟分儿一样,可是咱们社员的命根儿,要是没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过呢。” 而老周家男劳力比别家更能干,个个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赵家男人拿个女人工,女人拿个孩子工。所以种着自留地有人还挨饿,张翠花虽然不说心里是不大瞧不起,总跟家里人说不要妄图学那些懒汉子懒婆娘,一家子好吃懒做云云。 莫茹觉得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据说以前还有敞开吃大饽饽的日子,后来虽然没得白面吃,粗粮还是管饱的,也没说像别人家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打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感觉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么,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着筲过去沿着菜畦浇水。 莫茹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踩到菜还要小心摔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西看,满怀希望,寻思有没有可以放在空间里的,好让她试试自己的空间功能。 张翠花直起腰来看她一眼,“你也来啦。” 莫茹小声道:“娘,我来跟你学学打理菜园,以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张翠花就跟她讲在菜园里要干什么,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点做什么等等,莫茹听得十分认真,连连夸赞张翠花是种菜能手她要好好学。 张翠花听她小嘴巴巴的那么甜,心里挺高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傻,随娘的话还灵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长豆角结得果实累累,都有指头长,过几天就能摘着吃。蔬菜间有很多各色虫子在蠕动让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让自己努力克服不适,悄悄把虫子给丢进空间试试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动作,给她努嘴,示意她过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边,他伸手扶着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递给她,挡着让她收进了空间里。 韭菜还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却不行,这时候有的开始发黄变老,过些日子就要拔掉种萝卜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掐了一些瓜藤的嫩叶子放进空间里,以后也可以掺在窝窝头里。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还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饭吧,菜园我和妮儿收拾。” 张翠花看看日头半竿子高,扑棱扑棱身上的土,“我有数呢耽误不了,咱家里还从来没迟到过呢,最多就是队长走上十圈。” 他们生产队长为了对付那些迟到的社员,规定吹哨之后,他在集合的地头转圈,要是二十圈不来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来了,那也没用! 她看别人都陆续离开菜园,周围没什么人,张翠花就朝着儿子招手让他到跟前儿去。 看她神秘的样子,莫茹主动去另一头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进空间的野菜。她发现有棵当人人称云青菜的野菜,现在还很小,但是长大以后能有一米半高,长势很快可以每天掐嫩叶子当菜。 她捡了根树枝儿连土挖出来,把根儿攒了攒,也悄悄送进空间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会被收回去,到时候集体种菜,只种高产的萝卜豆角,类似青菜、菠菜、黄瓜、西红柿等会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边地头或者自家哪里种上两棵,也是要被纠察队给铲掉的。 野菜就不要紧了,这是社会主义草,没人会拔掉的,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种一片。 她在那边忙着收集物资,周明愈则听他娘叮嘱一通要如何如何装病,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赵家帮工累着之类的话。 “娘不是不让你提携兄弟,你头还没好利索呢。” 周明愈却道:“娘你该骂就骂,以前是儿子混账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浑。” 闻言张翠花是又惊又喜,以前自己说不让他管赵家,他不顶嘴却也不应承,没少让她生气,现在这样痛快地答应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张翠花心里高兴,拿手拍打了儿子两下,眼里湿润着,“你这个孩子该长大了。” 周明愈更卖力哄她,“娘,我都要当爷了,要是还气自个儿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张翠花连连点头,“好,娘没白疼你个小瘪犊子。” 周明见哄得她开心,就道:“娘,妮儿晚上腿抽筋可厉害了,要不要紧?” 张翠花立刻道:“这是小东西犯馋病,回头给她吃个鸡蛋,我再给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让她一天吃两个。” “谢谢娘!娘你快回去吃饭,我和妮儿把破了的幛子编编再家去吃。” 张翠花看日头差点一竿子高了有点着急,“还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长得好肯定得结一大架子,太轻了就压断。” 周明愈让她放心赶紧去吧,张翠花这才拍打着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飞快地走了。 见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276.哭 支持正版,爱护作者, 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当初结婚是觉得双方家庭相当, 大家都不是多事儿的人,相处融洽, 现在既然不融洽,她一点都不想再委屈。 周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格外温柔, “莫茹, 我已经和妈说过了,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我觉得现在挺好。要是她再因为这个难为你, 我们以后搬去北方住,免得见面太多都为难。” 莫茹咬着唇, 周愈越是体贴她,她越是觉得难过, 婆婆今日说“莫茹啊,也不是妈故意刁难你,周愈不知道有多喜欢孩子呢, 他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忙照顾小孩子, 每个月还会捐款给福利院, 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 你根本不关心周愈, 从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只关心你自己, 想着哪个色号的口红好看,想着哪里的火锅好吃……莫茹啊,我们周家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索取不能付出的媳妇。” 之前她说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婆婆还是很高兴的,现在知道她绝对不育试管婴儿也做不出的,婆婆就直接拉下脸。 虽然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觉得低人一等,可她不想再和婆婆那样的人打交道。 当然,她也不会拐走人家的儿子,让他们母子成仇。 所以,最好的还是离婚! 看她眼泪流出来,周愈有些慌神,“莫茹,我说的是真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想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车突然疯了一样斜刺里朝着他们冲过来。 …… …… 莫茹意识里一片漆黑,她只记得大车冲过来的时候,周愈急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横过去让她避开撞击。 他甚至还迅速地扑向她,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发生…… 然后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那之后的记忆。 她这是死了还是昏迷着? 她在这里,那么周愈呢? …… “周愈,周愈!”她拼命地大声喊叫。 一遍又一遍地喊。 “莫茹,莫茹,醒醒!醒醒!”有人推醒了她。 方才只是一个梦? 周愈! 她刚要问,小腿传来一阵抽搐,随之是钻心的疼,难道自己腿断了? 虽然疼得厉害,她却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觉得如此清楚鲜明的疼感是一种幸福。 因为她听到了周愈的声音,那么猛烈的撞击,她不觉得周愈会活下来,所以她不敢出声回应,生怕周愈的声音会消失。 “莫茹?”两只温热的大手摸过来,摸她的脸、身体,那样熟悉得感觉让她眷恋。 莫茹紧紧地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周愈,我腿抽筋了……” “来,我看看。”周愈没顾得上去开灯,手摸下去,摸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吓了一跳,“莫茹?”他想问你肚子怎么回事。 随即车祸的记忆汹涌而至,疼得他脑子针扎一样抽了一下,却还是摸到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脚扳过来,听着她疼得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没声了。 “莫茹?” 莫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把哼唧声忍回去。 “周愈,咱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医院?这医院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不但黑漆漆没光,连个护士也没。 如果他们出车祸被送医院,那她爸妈肯定会在啊。 周愈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倒是摸出来他们不是睡在床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炕? 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 “周愈,你、你说人死了真的会阴曹地府?那,那我们现在是鬼?” 她顺着周愈的手抹上胳膊、脸,热乎乎的,鬼应该不是热乎乎的? 摸着摸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双手也被周愈给捉住。 “媳妇儿,你往哪里摸呢。” “看来咱俩真是鬼了,你看你连衣服都没。”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开心道:“周愈,只要在一起,做鬼也好的,是吧。” 周愈:“莫茹,那……你能告诉我,你怀了哪个的孩子?”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来下,莫茹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肚子。 “啊啊啊,周愈,我真的怀孕了!” …… …… 周愈:“你说,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莫茹:“你妈不会跟着穿吧。” 周愈:…… “怎么这么黑啊。”莫茹还是不踏实。 周愈笑起来。 莫茹捶他,“你笑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啊。” 穿越穿到这么黑的地方,他们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怎么了啊,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很恐怖好吧。 周愈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我开心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莫茹一想还真是,她也很开心啊,管他在哪里,能和周愈一起就很开心。 周愈头有些晕,搂着她躺下,“我们睡在炕上,还有被褥肯定没事的。估计晚上呢,睡一觉等天亮再说。” 莫茹接受了他们穿越这个事实,狂喜、激动、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茹根本睡不着。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老鼠呢,没事。” 老鼠还没事儿!莫茹差点跳起来。 周愈熟练地学了几声猫叫:“喵呜~喵呜~”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果然没了。 这么灵? 莫茹还是睡不着,大脑极度兴奋,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 她问:“周愈,咱真的穿越了?” 周愈嗯了一声,让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原主的记忆。 “那你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她问。 “你有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莫茹拧着眉用力想,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脸,却没有完整的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你傻呗。”周愈笑。 “你才傻!”莫茹在他怀里乱拱。 周愈摁住她的头,“你现在叫傻妮了,莫傻妮。” 他居然有记忆! 莫茹一通逼问,周愈告诉她,他是有一些记忆,但是还不习惯需要花时间整合消化一下。 原身大名叫周明愈,今年17岁,莫妮儿16岁,莫家沟人,他们是去年冬初结婚的。 莫茹:“周愈你变态,我才16岁就被你搞大肚子了。” “那是周明愈干的!” “周愈你有病,我是傻子你还娶我。” “那是周明愈干的!” “什么,你难道不想娶我?……喂……你……” …… 片刻,“周愈,咱们有个孩子。我感觉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很亲切。” 出车祸死了,穿越了,恰好和老公一起,竟然还带着一个球!!!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起什么名好呢?要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哎,五毛不好……” “喂!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 …… 突然,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什么哒哒地在她身边跑动,随即有东西爬上他们盖着的被子。 “啊——” 莫茹没忍住直接掀被子。 “是老鼠!”周愈动作也快,猛地把被子甩过去将老鼠兜住让它跑不了。 外面有光亮起,传来女人的声音,“红鲤子,怎么啦?怎么啦?” 吱呀一声,一个半百的农妇端着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顿时把逼仄的屋子充满。来人是周明愈的娘张翠花,“一晚上就听你们吱吱啊啊了,这又怎么啦?” 莫茹一张口差点叫大娘,忙改口,“娘,老鼠。” 张翠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我啥?” 莫茹愣了一下,难道应该叫大娘? 周明愈给她解围,“娘,快点!我逮着一只耗子。” 张翠花一听,麻溜地跳上炕,跟儿子俩人合伙一人攒着一头被子抬起来大力地轮了几下,趁着老鼠晕头转向的时候,张翠花飞快地打开被子拎着老鼠的尾巴“啪叽”摔在窗台上。 …… 莫茹彻底呆掉了,这都可以!!!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277.东方红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因为丁兰英和张够都要去上工不好带着孩子, 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诚义家让老婆子给看着。 不知道今儿为什么竟然把孩子放在家里让泥蛋儿看着,菊花四岁, 能下地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玩儿, 另外俩就只能在炕上。她们已经把炕席掀开, 麦秸草全抱走, 铺了一层沙土在炕上, 然后把俩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儿倒是听话得很,他娘让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实实看着, 两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开始还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灾难就真正开始了。他想把巴巴铲出去, 可菊花和拦子儿又在吵闹,然后坷垃儿就玩上了。 泥蛋儿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没有完成革/命任务, 情绪有点低落。 “五叔, 我是不是挣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挣不到十分也能挣……你娘说你挣几分?” “半分。” 周明愈:“对, 你今天足足挣满半分, 很棒!” 泥蛋儿立刻开心起来, “那我有口粮, 饿不死了吧。” 周明愈:“当然, 咱家口粮嫲嫲(奶奶)分配,谁也饿不死。” 他问了问,原来大娘昨晚上为拿耗子挣工分,被板凳绊倒把脚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头看着,可小丫头也才八岁,大房好几个呢二房的就只能让泥蛋儿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这两天要割麦子,他们更忙,要不以后我帮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们。” 莫茹笑道:“难道我还不如泥蛋儿,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说。”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们俩就赶紧张罗做饭、喂猪。 家里有昨晚蒸好的菜窝窝头,晌午主要馏窝窝头、烧热水,“闲时喝稀,忙时吃干”,现在都吃管饱的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加粗粮粉、水、野菜,足有二两,周明愈说他敞开肚皮能吃一小盆……所以说管饱其实就是七分半饱,总不能吃到顶的。 ………… 日头越来越高,棉花地里的社员们都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竖着耳朵听队长吹下工哨子呢。 他们队长周诚志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铜哨子,被磨得油亮,他依然在前面弯腰埋头锄地,丝毫没有要吹响的迹象。 他们二队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二百三十来人,整劳动力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家里不能出整劳力多,也有像周明愈家出好几个的。 上工的社员们基本是分伙儿的,一般按照性别年龄分,年轻找年轻,老的找老的,这会儿见晌天了还不吹哨子,都有点急了。 女人尤其熬不住,家里还有孩子的就开始嚷嚷说什么时候下工,更有人要急着下工去拿苍蝇蚊子除四害呢,因为大队长说有工分奖励!白天拿不到耗子和麻雀,但可以抓蚊子苍蝇。 分儿、分儿,社员的命根儿,耽误他们挣工分就是谋财害命! 这时候周诚志直起腰板来,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十分严肃。 众人随着他看过去,就见后面陈秀芳低头猛锄呢,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不舒服,她腰弯得格外厉害,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手里的锄头更是虚浮无力,这么锄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标。 一个短头发浓眉大眼的女人忍不了,她喊道:“我吴美英向来有话直说的,陈大小姐,你是锄地还是绣花啊,这样相公相母的什么时候锄到头儿啊。锄到头俺们还得等你老半天呢。”耽误大家功夫! 有人补充道:“她还比咱们少锄一垄地呢。” “那她是凭什么和我们吃一样口粮的?” “这些四属户真是讨厌。”有人嘟囔。 一旁的张翠花扶着锄头歇歇腰,看了一眼吴美英又见张够也在那堆人里,她脸一沉对旁边的丁兰英道:“晌天了,你俩看孩子做饭去,还等恁爷家去等饭?” 丁兰英知道自己被连累,也不反驳,小声道:“队长还没说下工呢。” 张翠兰道:“队长又没等你,你说憋不住去上茅房,他还跟着你?” 有记分员一起干活呢,一般大家跟着队长,干多少都是有数的,只要跟上的就不会差太多,当然质量也要检查一下,太差的还是会被扣工分的不乐意也没辙,周诚志就是这个臭脾气。 丁兰英就去叫张够家去。 还有一些家里有孩子等着的也赶紧说一声往家跑,吃奶的孩子等不迭,只有那些不是很忙又好掐尖儿说闲话的还跟在队长后面风言风语。 等陈秀芳好不容易跟上来,队长才拉起哨子用力地嘟嘟一吹。 众人一哄而散。 那几个女人还故意从陈秀芳身旁蹭过去,吴美英自然要刺儿两句,“这些半截户男人在城里赚钱,轻轻松松一个月几十块,却叫个半截子女人在家里挣工分,连个半大孩子都不顶用,年底还不想少分口粮,这不是欺负咱们老实人,让咱们帮着他们养孩子?” 陈秀芳听得身子颤巍巍的,却努力地挺着。 家里五六个劳力干活挣再多工分也不是无限分粮食,而就算一个劳力干活养六七口人,粮食也要给够基本口粮,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认为是自家替别人养孩子,少不得要风言风语或者干活的时候磨洋工。 要是那户人家的确困难,生病残疾的话,大家还落一个扶贫救困的美名,但是现在困难户其实是男人在城里拿工资女人在家里干活分粮食,他们家有现钱的!所以,很多人就意见很大且有些嫉妒,不患寡而患不均。 吴美英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有人不好意思明说这时候就附和一下,也有和陈家关系不错的道:“他们家也拿钱买口粮的。” “那也是她应该的,又没有全买上,不是还该着队里那么多账?有人欠账,咱们这些本来能分钱的也分不到,还不是咱们的钱?” “人家二婶子家被欠的最多。”有人回头朝着张翠花说话。 张翠花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乐意让人欠?可必须要欠你咧咧有用?谁给送回来还是怎么着?她家说是每年除了口粮还能分三五十块钱,结果被拖后腿的一平账一分钱也拿不到,最后也只能在分烧火草的时候给点实惠,就这样,村里还有人攀比他们家分口粮和烧火草多呢。 要认真算起来,从前年开始到现在队里也欠她家上百块钱,这些钱也能凑活盖三间房子了呢!今年看样子要继续欠得更多。 “二婶子就是大气,咱们村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二婶子。”吴美英竖大拇指笑道。 说起老周家,很多女人都喜欢说二婶子、二大娘之类的,指的就是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们也不用夸我,我小儿媳妇傻的不能上工,小五又被人打了闷棍见天儿的头晕,也不能整天上工,你们多担待。” 众人纷纷问要不要紧,是不是得去县里看看怎么的。 吴美英大嗓门道:“叫我说,二婶子家一个人顶有些人一家子,明愈大兄弟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翠花道:“收麦子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不会耽误工夫。”她敷衍了几句,扛着锄头迈着大步就急忙往家去。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水,一上午就喝碗水这会儿可真是要渴死她。想着今天孩子在家里,俩媳妇儿家去肯定扑棱不开忙不迭,估计顾不得先烧锅水给大家喝,还得她回去忙活。 家里有孩子有猪,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她没因此责怪俩媳妇,只是办事不合她心意难免就要吐吐槽怼怼人。当然家里都习惯了,老周家她最大,哪怕在周家庄她要真心要怼人,也没几个能和她怼的。 到了家门口,张翠花一大步跨进去,就见泥蛋儿居然在院子里领着菊花玩儿呢,连坷垃儿和拦子儿也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圈里的猪也没像往常那样饿得嗷嗷地叫唤。 !!?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觉得小儿子有这个本事和耐心,那几个泥猴子近不了他身,莫妮儿虽然不傻也就是个七岁孩子能干什么? 那俩媳妇手脚更没这么快,尤其今天孩子在自己家,估计得跟打仗一样,结果居然这样安静? “娘,你渴了吧,快喝碗水,我都晾凉了。”莫茹看张翠花回来,赶紧捧上一大粗瓷碗凉白开。 张翠花顾不上说什么,接过去咕咚咕咚几口下了肚,不凉不热的,解渴又甘甜,真是舒坦!不像以前那样回来还得自己先烧水,想喝还得倒来倒去凉半天。 很快,周老汉儿和三哥周明光也陆续回来,莫茹直接把汤罐端出来,给他们倒着喝。 张翠花见锅底也不冒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二家的。” 丁兰英从东厢探头出来,“娘,饭都做好了,小五两口子做的。” 不只是张翠花,周老汉儿和周明光也都愣一下,小五两口子能做饭? 莫茹笑微微的,“娘,五哥吃了四个菜窝窝头就去老屋那里,说娘让他把那块地再掘掘。”先斩后奏,只要是周明愈做的,张翠花一般不会生气,且他们昨天就在那里忙活张翠花没说什么,他俩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不是她故意邀功夺宠啊,实在是为一家人的生存大计不得不表现一下,公婆觉得他们夫妻俩能干,囤材料和粮食的事儿就事半功倍。 果然周老汉儿和老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周明光喝了三碗水,洗把脸回到屋里拿根手巾擦擦身上的汗。 张够朝着他撇嘴,小声道:“你看人家,哪里傻,小嘴儿抹了蜜也没这样的。” 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她和二嫂干的,都觉得应该的,也没见哪个来夸一嘴,只有嫌干的不够好可没觉得值得表扬。 周明光对莫茹没感觉,倒是对五弟能干这些活儿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老周家虽然穷可男子汉都是有地位的——从来不干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喂猪这些,都是娘们干的。 吃饭照旧是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扑棱,其他人就在堂屋一起吃。 周老汉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嗒他已经熄灭的烟袋锅子,还惦记昨天吃的烫菠菜、野菜汤。以往都是菜掺在窝窝头里很少单独做菜吃,虽然他没说过不好吃,可既然吃过好吃的,他就想,不由得撩起眼皮往灶台上瞅了瞅。 竟然没有? 难道还像以往那样菜窝窝头就咸菜? 周老汉儿有点失望。 很快莫茹端了一小盆喷香的小方瓜饼子来,那小方瓜饼子虽然没有加鸡蛋和油,也煎得两面黄黄的,就和在锅边上烀玉米饼子一样。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蔬菜汤,他们没认出来是什么。 莫茹解释道:“这是方瓜藤和嫩叶,我看挺嫩的掐了当菜给大家换换口味。”这东西后世菜场也卖呢,并不便宜。现在没有油只有盐不好吃,所以她放了一点农家酱,做成大酱汤。 饭桌上诸人很满意,周老汉儿吃的连连点头,虽然没夸,表情却比平时松快许多。 张翠花就知道老头子很高兴,再看那咸菜切得都比以往好看,指头粗的葱洗的也格外干净。 以前丁兰英和张够做饭可没这样讲究,丁兰英一堆孩子忙不过来,张够粗手大脚从小在娘家要下地轮不到她做饭,且她厨艺实在太糟糕,本来就难吃的粗粮更难以下咽,所以最后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丁兰英身上。不是丁兰英做的多好吃,是比张够好一些,连丁兰英自己也没多大意见,毕竟她也不想吃老三家做的饭。 张够后来就专门负责鸡和猪食,也不知道那几位对她的厨艺满不满意。 今天猪也喂了,是莫茹和周明愈商量着弄的猪食。 自家配的粗饲料就是地瓜干磨碎的粉,加上一点炼油剩下的豆渣,再加些打碎的地瓜茎叶,冬天可以煮熟的,暖和天就直接吃生饲料,就这样也只早晚喂,白天吃野草。 周明愈觉得还是一天三次吃更好,哪怕每一次量少点。毕竟猪真的不是牛羊,只吃草那就是哄肚皮管饱不长膘,养一年也不会超过一百斤,而低于130斤,收购生猪点是不要的。 既然是儿子主动做的,张翠花并没有异议,还说好呢,又惹得张够生闷气,之前她怎么喂婆婆也没说好,总是一副不求多好别把猪喂死就行的态度。 吃完饭莫茹还想刷碗,张翠花道:“你放着吧,让你嫂子刷。”然后招呼周老汉儿一起去场里看看。 周老汉儿吃完饭,惯例要坐着抽袋烟解乏又舒坦,刚把烟袋锅子在黑乎乎的烟包里装满烟丝,听见老婆子叫他就站起来。张翠花让他不要划火柴,顺手拿了一根草伸到灶坑里,从那堆还没湮灭的灰烬里引火儿出来给他点烟。家里的火柴要花钱买,除了做饭点灯一般不能乱用,也就周老汉儿抽烟有优待。 他们三个一走,张够就去二嫂屋里,“二嫂,你看见了吧,傻子原来真是个宝贝呢。” 丁兰英笑道:“我也觉得。以往大娘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咱俩脚后跟打腚锤子的忙活,拉尿一大摊子,拾掇孩子拾掇炕,还得做饭。不是我说埋汰人的话儿,有一次收拾完炕一看日头来不及,我手都没洗就去做饭。今儿回来家里利利索索的,要是天天这样可好。” 张够撇嘴,“二嫂,你可真好糊弄,要是你不去上工,不是收拾得更好?” 丁兰英笑:“不上工吃什么。” 这是个好办法! 另外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找一些装土的器具,偷偷栽地瓜,没人就放在院子里,有人来检查就收进空间。所以不管是撒野菜种子还是盆栽作物,他们都需要搬到稍微隐秘一些的地方住! 两人都觉得河边他们家垛草垛那里不错,等吃过早饭再来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园的时候,莫茹也忙着采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茎叶收进空间去。菜园旺季来的时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气热起来蔬菜一两天就变坏,现在有空间收进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决很大的问题。 反正以后菜园是他俩管,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坏的也修好,莫茹还捉了不少虫子用菜叶包着丢进空间拿回去喂鸡。 她还在菜园幛子外面以及河边、后面河沟岸上草丛里发现了很多云青菜。有去年干枯了的,还有今年新生的。新鲜的采叶子,枯死的正好收获草籽,这些草籽和鸡冠花籽一样,黑色的、一粒粒针鼻大,一小把就能种很多。 等秋天的时候,她可以来收更多草籽。 两人收拾一下拿着家什儿回家吃饭。忙的时候她没觉得,这会儿往家走的路上就觉得热乎乎的已经穿不住棉袄棉裤。 “周愈,今儿几号啊?”也没个日历钟表的,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日子,真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的?家里有黄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黄历要五毛钱,咱娘可不舍得买。” “别吊胃口,快教给我。” 周明愈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我听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谁谁赶集买了块花布,咱们逢四、九赶集,今天应该是五、十,还有四五天就是芒种,今年芒种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该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亏有你,我自己的话活不过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马头。” 莫茹抬头看看升起来的日头,“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这也不是南方,还是早上七点……左右?怎么就这么热呢。” 周明愈看她穿着棉袄棉裤也替她热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会这么体贴,而莫妮儿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着棉袄棉裤。 “去年有个闰月按照阳历现在……差不多6月1、2号吧,当然热了。回去换下来吧。” 两人到家发现静悄悄的连孩子都不见,估计已经送到周明愈大爷家让不上工的大娘帮忙看着。 莫茹欢喜地让周明愈赶紧关门,示意去堵正在墙角吃野菜的那只小芦花鸡。猪圈、鸡窝和西厢那里有个夹角,剪了翅膀的鸡也飞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着。 莫茹试了试,空间对活物直接选择无视根本收不进去,只能放弃空间养殖动物的念头,又把虫子拿出来喂鸡。看着那些鸡争先恐后地抢虫子吃,她有些望鸡兴叹。 不过空间里面的菜依然水灵灵的,没有一点打蔫的迹象! 保鲜功能强大! 这对她来讲意义重大,能把粮食蔬菜腐烂率降低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干还好收藏,那些新鲜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变坏。最后算下来,烂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费的年代,这是非常痛心的。 还意味着可以保存种苗!把看好的幼苗、种子都收藏在空间里,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出来种,不至于等政策恢复,想种东西都没种子。 有了保鲜空间,万事俱备! 拾掇一下,两人去洗手吃饭。 脸盆也是个黑色的瓦盆,这里人叫“乌货”,非常低档的陶制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贵族的区别。 “周愈,这是不是洗脚盆?”莫茹问。 莫茹这么一问,周明愈想起来,“二嫂她们洗尿布也是这个。”岂止是洗脚!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这里洗,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去河里洗,莫茹决定用湿毛巾擦脸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软和和的已经不磨人了。 278.结局 支持正版, 爱护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 她不是天生傻, 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 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 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 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 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 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 “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 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 妮儿才好点儿, 很多事儿不懂, 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张翠花啐了一口那老鼠,“俺都吃不饱你倒是吃得肚圆,老娘辛辛苦苦攒点粮食,喂不饱你这个耗子精!” 她想起傻媳妇叫她娘的事儿来,扭头瞅过去,见傻妮儿躲在儿子身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耗子。以往呆滞的双眼这会儿倒是灵动得很,看不出半点傻气,这样一看倒是俊俏媳妇,也不怪臭小子非要娶回来。 这傻媳妇娘家是莫家沟人,她不是天生傻,七岁时候为了保护大弟被人推倒在石头上摔破头才傻的。傻了以后整天痴呼呼的,不认人儿,更别说干活儿了,好在倒是不埋汰,长得又标志,儿子瞧见以后就喜欢上了非要娶回家。 张翠花如是想着,又有些担心媳妇现在虽然不傻,是不是只有七岁孩子的脑筋。 “妮儿,你看这是什么?” 莫茹:“老……耗子。” 张翠花点点头,“这么大个儿,还真是个老耗子,明早晨儿给你烧烧吃啊。” 莫茹顿时一阵反胃,用力抓着周明愈,使劲摇头,“娘,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吃吧。” 周愈感觉自己裤头要被她给扯下去了,赶紧解围,“娘,妮儿才好点儿,很多事儿不懂,我再教教她。” 张翠花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媳妇傻的时候她没多嫌弃,现在好了只会更高兴,喜滋滋地道:“这也挺好了,最好能自己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挣工分,能给小五生儿育女就行。她又问莫茹几个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见莫茹回答得没有错,更加喜笑颜开,又问莫茹是怎么突然脑子清楚的。 莫茹信口道:“娘,我做了个梦,有个浑身发金光的神仙往我脑门上这么拍了三巴掌……” 她左手叉腰,右手在周明愈胳膊上比划。 张翠花眼睛更亮,“那神仙啥样?是白胡子老神仙?” 莫茹胡诌几句,寻思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也就那么几个形象,应付过去就行。 谁知道张翠花却当了真,一拍手,压低声音道:“怕是咱家老祖显灵了,你们知道就行出去别说啊。”要是让人知道莫妮儿脑子好了,那指定要去上工的,先等生了再说吧。 她见儿媳妇真的是哪哪都明白了,高兴得跟捡个金元宝一样,原本以为一袋子地瓜干换个傻媳妇哄儿子高兴,现在一看傻人有傻福。媳妇好了又挂念儿子,“红鲤子,你头不晕了吧?” 红鲤子是周明愈的小名,当初张翠花怀孕的时候梦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红鲤鱼扑入她怀里,生的时候又梦到那大红鲤鱼飞天而去,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子是老天爷给她的,所以格外亲他。 他知道张翠花为什么这么问。 原主是个愣头青,整天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尤其是看不惯那些尾巴上天的,比如靠着积极斗别人翻身当上大队干部的张根发一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除了他娘的话谁也不听,一般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打女人和老实人,但是架不住张狂惯了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就是当代薛仁贵能拽上天去,又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揽事儿,自然少不了说他坏话的,所以村里大部分人私下里叫他“那个混不吝”。 半个月前周明愈和大队干部张根发的小儿子张金乐打架,一脚踹断了张金乐的腿,而张金乐的堂弟用棍子闷了他头。周明愈当时就被敲晕了,虽然头没破,却足足昏迷三天才醒。醒过来一直头晕头疼,这么坚持了些天,昨晚上睡下就让周愈给穿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他和莫茹一起穿过来,周明愈和莫妮儿倒是一起走了,希望是穿去别的地方吧。 周愈笑了笑,“娘,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晕。” 张翠花还是不放心,小声道:“妮儿好了,你头不晕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说,让妮儿还在家里,你这些天也别去上工,有你爷和哥哥们顶着呢。” 她之所以不让周明愈上工,一是从小当他心肝宝儿,“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命根子”,周明愈之所以养成咋呼性子跟她纵容娇惯也有关系。 二就是她寻思反正现在劳力赚工分也够吃的,干嘛还要家里都去?毕竟每个人最高口粮有限制不会多给,就算工分多有钱分但是因为有拖后腿欠队里账的,他们基本也拿不到钱,都被挂着账呢。所以她觉得不让儿子两口去上工,在家里打理一下自留地更好。当然别人肯定说闲话,却也不敢到她跟前来说,她老周家可是根红苗正又红又专的贫雇农,拥党爱军的先进分子!他们比她家干的多,还是比她家的干的好?不是她说大话,就算她家女人都不去,也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干得又多又好! 爷就是爸,周愈懂,他点点头,“娘最疼我了,我和妮儿以后要好好孝敬娘。” 莫茹看了他一样,周愈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张翠花很满意,看莫茹身上的背心和裤头破的不像样子,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再睡一觉,她端着油灯拎着耗子就要走。 周愈忙道:“娘,你把油灯放下,我抖搂抖搂被。” 兜过老鼠的被子,以莫茹略微有点洁癖的习惯,只怕不能适应,少不得得点灯夜话一阵子让她忘了这事儿。 张翠花虽然舍不得油,不过傻媳妇变好了心里也高兴,大方地把油灯放在炕上,拎着老鼠乐滋滋地出去了。 莫茹看婆婆离去才眼珠子一扫打量周围,感觉这是去了体验生活的最贫困区。 六七个平方的屋子,四周黑乎乎的泥墙,屋顶上连天花板也没的,露出房梁和烟熏火燎的屋笆。 土炕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一米六七宽,炕上铺着已经多处破损的高粱蔑席子,南边有一面不大的窗户,没有窗纸露出横竖交叉的窗户棂子,外面堵着草帘子所以一点光都漏不进来。 炕前一步就到墙根,地上摆着一个木柜,柜上放着一张大木箱,柜子和炕之间也只能站个人,除此别无长物。 真……不是一般的穷啊。 “周愈,咱们这是来了哪里?” 周愈倒是还好,打量一圈看得津津有味,“几年前刚土改入了合作社,前年入的高级社把土地牲口都交到集体,社员在生产队干活,今年怕是要……” 莫茹脸色一变,“快告诉我是文/革以后了。”说实话她对那个年代非常不了解,总觉得那时候老百姓太惨老人们说的也是苦难居多,所以她总是刻意回避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 周愈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媳妇儿,现在那三年还没到呢。” 我倒。 莫茹仰倒在炕上,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穿越到五十年代后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坐好,摸摸自己身上,然后闭眼试探。 周愈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看看有没有随身空间什么的。” 周愈:…… “……没有。”她失望地睁开眼,“快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能,透视眼啊,随身空间啊之类的。” 周愈摇头。 “死定了!周愈我听外婆说啊,她爸爸被□□,她下乡,那时候饿死……” “莫茹,别慌。”周愈捧住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也不能死!” “好,我们都不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保证。” 莫茹松了口气,想起外婆和奶奶讲过的那些饥饿年代的故事,听的时候觉得就是个故事,真正身临其境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紧张,不同地区,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你相信我。”周愈看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安慰她。 莫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也不过纠结一会儿表情就坚定下来,“咱得好好做个计划,怎么把这个困难应付过去。” 周愈看她注意力分散,已经不去纠结老鼠的事儿了,“睡吧,明天再想,反正咱俩一个傻一个伤暂时不用上工。” 躺回去莫茹也睡不着,忍不住和周愈嘀嘀咕咕打探这些年的信息,她对这个年代了解甚少,可周愈不同,他常年混迹什么强国、铁血、国观等论坛,还看过很多专业书籍,可以说就是个活体“王语嫣”。 而周愈也因为遭遇车祸竟然和老婆一起穿越,表面不那么激动,心里也兴奋得睡不着,嘴上让她睡吧结果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莫茹一边快速地消化那些信息,脑子里转啊转地想她能做什么…… 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兼职画插画,尤其喜欢肖像和花鸟工笔。而周愈呢,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城建部门上班,爱好游戏看书混论坛。 他们能干点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黑,吓得忙叫:“周愈,你怎么吹了灯?” 周愈看看左侧窗台上的油灯,“没吹呢。”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菜油灯,铁铸的巴掌大小,有一个拇指大的手柄,灯芯是破棉絮捻起来的已经烧得黑硬,所以火苗豆大看起来随时要灭了一样。 可人家还拼命地亮着呢。 这时候莫茹猛得坐起来,“周愈,了不得了!” 莫茹让周明愈把汤罐搬到院子里,还有一小瓦盆蔬菜汤,已经晾凉了给大家解渴,“娘,俺爷怎么不回来吃饭?” 张翠花听她关心老头子,心里舒坦,“头午就开始割麦子了。” 果然周明光也没回来,她就对周明愈道:“我去装吃的,你带着去地里跟爷和三哥吃吧。”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箢子拿出来,装了十五个窝窝头和一大碗咸菜用块粗麻布包袱皮盖着,又装满一汤罐的蔬菜汤,再装一汤罐凉白开,收拾好就让周明愈带走。 丁兰英看家里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的饿了要吃奶等不及,基本都不闹腾,不像以往回来鸡飞狗跳闹得头疼,顿时舒心很多。她给张够使眼色,张够瘪瘪嘴没说啥,进屋奶孩子去。 莫茹对张翠花道:“娘,今儿天热,让泥蛋儿哄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我也去地里帮忙吧。”自己有空间能够做很多事情,这样忙碌的时刻用不上实在是浪费。 至于怎么遮掩,她会和周明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装傻割草去。张够一听,恨不得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惜张翠花根本不做此想法。 “你去上工也没人给你记工分,都是白忙活。”想了想,她又道,“你去看也行,记着少跟别人说话。” 莫茹答应了。 吃了饭,把家里孩子安置一下,院子扫干净就让孩子在院子里爬,泥蛋儿和菊花负责看着。 张够拉着丁兰英先跑了没等莫茹,而莫茹则和张翠花一起出发,顺便了解一些地里的信息。 现在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夏收、夏管、夏种,一个都不能耽误。 三项以夏收最重最急,基本都是安排男人和强壮的女人来做。而夏管主要是棉花、高粱等,锄草、抓虫、打杈子……单单抓虫子这一项就让人头大。夏种就要等夏收结束,秧夏地瓜或者种夏玉米。 二队230来人,包括自留地、场地以及贫瘠地和正常田地等一共五百多亩,肥沃地也就是半数多点。这时候还没用化肥产量低,种地自然要精打细算,否则别说交公购粮,吃饭都成问题呢。 各生产队种什么作物都是队长决定,他会根据上头征收的公购粮种类和大体数目以及队里社员们的口粮需求来安排。 为了尽可能让队员们吃饱,高产作物是首选,自然要多秧地瓜,再辅以高粱、谷子、麦子、黄豆等。虽然麦子是细粮好吃,但是产量低,一般不爱种,不过为了交政府的公购粮任务,二队还是种了两百多亩小麦。 至于棉花,那纯粹是上头规定要种的任务,否则虫子多产量低,打死周诚志也不待组织种的。 莫茹发现有的麦地里还套种、间作着大豆,估计这时候麦子播种技术不过关垄间距大,加上出苗不齐才补种的黄豆。 张翠花因为自己技术和威望过硬,受队长委托要去看着妇女们在棉花地里干活,免得有人偷懒或者溜回家带孩子。她叮嘱了莫茹几句,两人就在小路口分别。 莫茹站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眯着眼睛望去,毒辣辣的日头底下,热乎乎的风吹来,金色麦浪潮涌似海,好一派丰收景象。 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几场瑞雪,春天又没倒春寒,二三月里还下了几场雨解决春旱的问题,所以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亩地起码多三五十斤。 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丰收! 她心里也喜滋滋的,丰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点存粮。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麻烦也将接踵而至。 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麦地。 这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有风也是热的,不怕热的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手巾,女人则长裤长袖还扎着袖口裤口,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来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 动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弯腰割麦,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后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里,就有人赶着牛车把麦捆装车拉去场里,然后暴晒、打场。 要是牲口不够就得人拉车,车都不够还得肩挑送过去。好在二队有周诚志这个称职负责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动员,牲口喂得壮壮的,家什儿也都修过,镰刀磨得雪亮,这时候不允许出状况。 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麦地里,割过麦子以后,地上都是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脚,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自己唯一的那双布鞋。 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