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夔龙双口,贯通天地。 一口于天吐泄灵雨,养育滋润万物,谓之神生。 一口于地吞食众生,使其升天归源,谓之神杀! ……………………………………………………………………………………………………….. 白雪茫茫,万里冰封。 寒月高悬,狂风呼啸。 戍堡在夜色中深沉的轮廓已经在背后远去,皑皑白雪覆盖的山脉在远方一侧迤逦连绵。 汉子口鼻中剧烈喷涌着白气,不要命地在雪地之中奔跑。 他身穿戎装,头戴铁盔,靴子已经跑丢了一只,露出在严寒中只剩三个脚趾的右脚掌。 脚掌冻裂的口子如同婴儿张开的小嘴,乌黑发紫。 戍堡中所有人都死了! 甚至连烽火都来不及引燃! 汉子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惨死,没有敌袭,但是人们都发疯了! 彼此杀戮! 同袍相残! 只剩血! 钢刀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生怕一会被冻住抽不出刀鞘。 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 只有他逃了出来! 他不想死! 旷野一望无际,春天时这里是一片繁茂草原,现在这里只覆盖着无垠落雪。 冰雪泛着幽幽的月光,湿冷阴寒。 长串的脚印在他身后雪地里呈现,一直连接向远方灰暗死寂的高大戍堡。 过于强烈的喘息使得他觉得胸膛快要炸裂,双腿连拔出积雪的力气都快要没有。 可是他不敢停! 他不想向同袍那样不明不白地惨死这里! 如果是马革裹尸他也认了,当兵的不就是这个宿命。 但是要他死在那恐怖和诡异之中,他不甘心! 他还有儿子和老婆,还有父母高堂。 他还要回家! 突然—— 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是雪里的树枝或者是石块,使得汉子径直摔进了雪中。 他拼命挣扎着试图爬起,然后他看到了雪里的东西…… 那是李茂——自己亲眼看到他死在营房里的李茂! 李茂仰面平躺在积雪中,他的一只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右侧脸庞,左半边脸上露出的那只眼睛大大地瞪着汉子。 跟着,李茂嘴角挑起,露出一个诡笑! “啊——!!!” 汉子歇斯底里地狂叫着,连滚带爬地拼命逃开。 李茂早死了!他被一支长矛刺穿了肚子!汉子亲眼所见!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无边的恐惧使得汉子止不住地嚎叫,声音在旷野之中传得很远。 汉子疯狂奔跑,在雪地中拼命地跑。 他的头盔方才摔的一跤已经掉落了,飘下的雪花很快粘在了他凌乱的发间。 发软的双腿使得他很快再次摔倒,这一次他不敢再朝雪中看,闭着眼睛翻爬起来就继续跑。 跳动剧烈的心脏,仿佛快要从胸腔蹿出。 脑中,除了恐惧,只有逃命! 跑了没多远,汉子却猛地僵住。 在前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影。 “戍主大人……” 那人披坚执锐,站立雪中,却是戍堡中的军官。 汉子浑身颤抖起来,阴冷的空气不断从口鼻灌入胸腔。 戍主也死了,他脖间的刀伤处皮肉翻卷,宛如一条狰狞的蜈蚣趴在上面。伤口处血液早已凝结,隐约可见发黑的肉中包裹着被割断的白色喉管。 他死了,可是他现在却站在这里。 戍主站得挺直,他发黑的面上带森森笑容,站在不远处朝着汉子反复招手。 皮肉腐烂的手已经露出了白骨,却依然反复招摇。 仿佛,在呼唤汉子过去,加入亡者的行列…… 汉子惊骇地望着戍主,抖如糠筛,手中的钢刀都快要掉落。 他急忙双手握紧冰冷刀柄,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跟着,爆发出被恐惧不断压抑的怒吼: “啊!!!” 汉子狂叫着朝着戍主冲去,举起长刀就狠狠朝着戍主砍下: “老子砍死你!!!”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诡异和惊惧,无论什么妖魔鬼怪,他要把它们统统砍死! 他要活! 他不想死! 他要砍死所有不让他活的人! 钢刀劈开半空的雪花,凶猛地砍在了戍主脖根。 这一刀用上了汉子全身的力气。 刀刃一定砍断了戍主的锁骨,汉子能够从刀柄传递来的碰撞感受到。 戍主一动不动,满面笑容依旧。 汉子已经快要发疯,他用力想要抽出长刀再次劈砍。 然而刀刃却卡住了,不知道卡在了戍主锁骨还是胛骨中,汉子一连抽了两次却没能抽出来。 戍主发黑的脸上表情一阵变幻,似乎想要呕吐一般张开了嘴巴。 嘴巴越张越大,连嘴角都撕裂开一条长口子。 紧跟着,从他满是腐腥的口中露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头! 人头生长在戍主舌上,黏腻的长发贴在布满粘液的脸上,凸起的灰白眼睛浑浊黯淡,毫无血色的嘴唇翘起的诡异笑容和戍主之前如出一辙。 汉子狂叫声戛然而止,只有牙齿不停打战。 无边的恐惧忽然攫住了他的心神。 他骇然地盯着戍主口中人头,浑身发软,寒意顺着尾椎一直蔓延到头皮…… 第一章 很冷的人 “薛家公子被疯子咬伤了!快把他抬回家!” “今天早上城里不知道哪里跑来了一个疯子,见人就打,还把正好路过的薛公子咬伤了,连头皮都咬掉了一块!对了,那疯子看上去像是个军汉!” “薛公子被咬了一口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还是什么隐疾发作了,一头就栽倒了地上扭动惨叫,再也没能爬起来。” “快让让,把薛公子抬回床上!他的情况很糟糕!快把他的牙关撬开,把他的鞋子塞入口中,别让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你们把他头上和脸上的血擦一擦,我去拿抓把灶灰来帮他止血!” 一众街坊邻居一边议论着,一边将薛易抬回了家徒四壁的薛家。 薛家倾家荡产之后,如今就剩一件狭小的土屋,屋内连家具都没有,只在地上扑了一层稻草作为床。 街坊邻居们把薛易放在了稻草上,不断查看着他的情况。 …… 薛易趟着,口中却不断发出嘶嚎。 痛!!!!!!!! 好痛啊——!!!!!!!! 无边的痛苦从头顶伤口不断冲击着脑海。 薛易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掉了一块头皮这样的小伤,会让自己产生如此恐怖的剧痛。 在关外闯荡的汉子,本不该畏惧疼痛。 这些年来,薛易被人殴打过,被猛兽撕咬过,甚至被人拿刀砍过。 他受过不少伤,但是却没有一次像这样痛苦。 头顶伤口并不大,但是从中传来的痛苦却十分诡异,这种疼痛是普通疼痛的数十倍,几乎充斥了薛易的所有意识。 那种像被火焰灼烧般的诡异疼痛从头皮席卷了他的全身,使得他开始痉挛抽搐,连意识都开始逐渐模糊。 他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满头大汗,在这种过于强烈的痛苦中已经快要无法思考。 “那个王八蛋!!!” 他不由得憎恶起咬了自己一嘴的那个混蛋! 今天自己在经过一个如同乞丐的军汉时,那混蛋突然从背后突袭,在自己的头顶凶狠地咬了一嘴,把自己的一块头皮给咬掉。 诡异的疼痛,顿时让薛易躺倒在了大街上不能起身,直到被街坊邻居们抬回了家中。 严冬的冰冷依然寒气刺骨,但是剧烈的痛楚却让薛易浑身大汗淋漓。 “啊——!啊!!!啊——” 他痛苦地嚎叫扭动,宛如疯狂。 …… 街坊邻居们怜悯地望着惨叫的薛易,不由得纷纷摇头。 薛家当初在城里也是小富之家,可是却家破人亡,如今薛易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 “怎么办?要不要去为薛公子请个郎中来为他看看?” “请郎中不要钱吗?如今薛家哪里有钱请,还是这钱你出?” “我……我倒是想出,可是薛公子欠我的钱还没还……倒不是我在乎那点钱,只是我本来就穷,也出不起医药费啊。” “对啊,不是我们不想帮薛公子。而是薛公子当初为了给他爹治病,找我们借了不少钱。那些债至今都没能还清,我们也没有能力再帮他请郎中了。” “薛公子只是被咬掉了块头皮,没什么大碍的。他这个样子恐怕是被吓坏了,不如……就先让他趟着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我们也都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大家街坊一场,就抽空的时候再来看看他的情,顺便给他做点热汤吧。” “好吧,那么留两个人照看他。早饭的时候,李家给他做饭,晚饭的时候我家来。若是过了今夜薛公子如果还没有好转,到时候再说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 薛易的惨叫开始平息。 他已经叫累了,嗓子也叫哑了,只能无力地闷声呻吟。 痛苦已经有衰退的迹象,也或许是自己麻木了。 他精疲力竭,地面的寒意透过稻草逐渐渗入他的身躯。 但是他却没法起身,连动弹一根手指都没有力气。 甚至连睁开眼皮都做不到! 周围的人们已经在逐渐散开,只有偶尔才有人过来试探一下自己还有没有气息。 自己已经昏迷了吗? 为什么意识还这这么清晰? 我会死吗? 真不甘心! 真是……莫名其妙! 薛易来到关外,已经整整十年了。 十年前父亲受不了白眼和嘲讽,带着当时只有八岁的自己来到关外闯荡,想要闯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 关外虽是荒凉苦寒之地,但却也有着令人暴富的机会。 这十年间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奋力拼搏,总算得上是有了一点成果。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去年的一场无妄之灾,使得父子二人的所有努力付之一炬,倾家荡产。 父亲受此剧变打击,也终于一病不起。 为了给父亲治病,薛易将所有能变卖的家产都变卖了,只剩这一间土房容身。 然而父亲在痛苦和疾病之中拖到了今年冬天,还是撒手人寰,也算得上是……获得了解脱。 在临终之前,父亲的遗愿就是希望薛易能将他的骨灰带回故乡安葬。 然而此时的薛易已经一无所有,连欠下的债务都没能还清,更遑论完成父亲的遗愿。 今天更是莫名就被一个疯子咬成这样! 冷…… 周围好冷! 似乎有好多人,很冷的人。 那群人带给薛易一种极为阴冷的感觉。 比冰雪和严冬还冷的!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却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们身上瘆人的寒意。 他们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也不是街坊邻居! 他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在我家? 为什么我无法睁眼,却能感觉他们? 还能感觉到他们……那么阴冷? 甚至薛易能够听到他们不时在说话! 他们的声音很小,唧唧吱吱,宛如老鼠的叫声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 薛易知道一天很快就要过完,街坊邻居们已经来给自己喂了两次饭。 但是街坊邻居们,却似乎并没能发现那些阴冷的人。 就仿佛……那些人并不存在一样! 只有自己能够感受到他们! 邻居们都出去了,并且很长时间没再进来了。 周围早已没了声音,方城的喧嚣都早已经平息。 屋内死寂得令人压抑。 但是屋中还有人! 薛易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群浑身散发阴冷气息的人还在,寸步不离。 那么多的人,几乎挤满了柴房。 他们是什么人? 没人发现他们吗? 他们围绕着自己静静站着,一道道森森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第二章 巨虎食人 在严寒的空气中,头顶伤口产生一阵阵麻意。 薛易已经感觉不到血液流淌,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的意识很清晰,但是却就是无法动弹,更遑论睁眼。 如同鬼压床! 是否有鬼薛易并不清楚,在关外关内都有着各种恐怖怪谈。 如果真的有鬼…… 家里的这些“人”一定是! 薛易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可以一动不动,不发出一点声音静立这么长时间。 尤其他们那么阴冷,仿佛在散发着寒气一样。 在他们的身上,还有着一股腐臭…… 是自己受伤后的幻觉吗? 薛易不知道。 邻居不可能安排这么多人“看护”自己。 而且……自己也没法真正看到他们,只能够感受到他们在看着自己…… 他们想要干什么? 薛易不寒而栗。 他的心中忽然涌现强烈的不甘! 自己未能把父亲的骨灰送回家乡,母亲也还在家乡苦等。 而自己回不去了,至少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 现在只能无法动弹躺在这个冰冷的房间中,面对这群冰冷的人。 这算什么狗屁?! 周围的这群王八蛋是鬼吗? 是不是你们把我害成这样的? 有种的让我起来! 我们一决生死! 薛易心中愤怒咆哮。 然而周围的那群人,却沉默以对,只是依然冰冷地注视着薛易。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两个时辰,或许更长。 周围终于发生了变化。 那群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忽然如同被惊吓到麻雀一样,匆匆朝着四处散开。 薛易没有听到任何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开窗的声音。 但是那群人就已经全部离开了房间,一个不剩。 四周,一片死寂。 一声剧烈的吸气声猛然从薛易口中响起,然后又是一串呼气声。 跟着薛易的双眼陡然张开,整个人也猛地坐了起来。 自己能动了! 他双目环视四周,这里是自己家,自己也孤身坐在稻草堆上。 一切都不是幻觉! 屋外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只有幽冷的月华从窗棂投入,如同在地上撒满一层薄雪。 屋内晦暗不明,薛易一个人身处其中。 好渴…… 好饿…… 他有些虚弱地移动着冻僵的身体,开始试图朝离开这里。 随着身躯开始动作,温度终于开始回归,僵硬感也在逐渐消退。 薛易挪动着脚步,蹒跚地朝着房门走去。 然而走了两步,薛易却又猛地顿住。 他清晰地感受到,在身后的黑暗中…… 有什么东西在朝着自己吹气! 是刚才那群鬼东西吗? 薛易愤怒地握拳回身! 他只想要分离挥拳,把他们的脸打烂! 然而他却又瞬时目瞪口呆,眼中尽是惊骇。 出现在黑暗之中的,是一双拳头大小的幽幽绿眼! 紧跟着…… 黑暗中的东西走了出来,进入了月华照射的范围。 那竟然是一头巨虎! 斑斓的面孔。 火焰似的眼睛。 黄皮黑纹的毛色华美,在皎色月光望去,宛若精绸良缎一般。 巨虎居高临下,俯视着还没有它下颚高的薛易。 薛易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背上和脖后的汗毛瞬时立了起来。 是幻觉吗? 这世间,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巨虎! 关外不乏猛虎,薛易所见过的老虎,身长不过一丈。 而薛易眼前的这头巨虎,身高就不止一丈,它的身长更是无法度量。 狭小的房间根本不可能容纳这样的庞然大物。 它巨大的身躯,仿佛是从另外的时空呈现。 一定是幻觉!!! 巨虎缓缓踱步,然后突然动了! 它张开大嘴一声咆哮。 吼——!!!! 薛易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跟着巨虎的大口从上朝着薛易的头颅狠狠咬下,薛易能够清晰看到巨虎口中那如同钢刀般的獠牙,还有布满无数倒刺的长舌。 血浆四溅。 薛易的脑袋被巨虎一口咬断、吞噬。 无头的尸体,顿时倒地。 …… …… …… 我这是在哪? 周围好黑。 我死了吗? 薛易只觉得自己在飞,朝着黑暗的高处,不断上升。 这算什么…… 薛易无奈、不甘、悲怆,直到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莫名其妙! 他越升越高,仿佛要去到某个神秘的地方。 很快,周围出现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些人服饰不一,神色各异。 他们也像自己一样,在朝着黑暗高空升去。 薛易试图和他们说话,以求解开心中疑惑,但是却无人应答。 每个人,都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对于周围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很快,薛易却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自己的父亲! “爹!”薛易大叫起来。 父亲却和所有人一样,没有丝毫回应。 “爹!是我啊!” 薛易焦急起来,急忙伸出手去抓住父亲。 当他的手触碰到父亲的时候,父亲陡然惊醒过来,茫然的双目也开始有了聚焦。 “易儿……易儿!”父亲猛地瞪圆双目,“你不该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 薛易也悲戚起来: “我真的是……死了吗?” 若是没死,又怎么会和过世的父亲在此相遇? 自己的死,真是死得……窝囊! “爹,那个……”薛易尴尬说道,“您的遗愿……” 该死,说出来会不会被爹骂死? 自己没能完成父亲的遗愿,实在是……不孝啊! 如今自己当面见到了父亲,这该怎么解释? 好在父亲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父亲抬起头,朝着更高处望去,口中喃喃说道: “下雨了……” 薛易也跟着父亲抬起头,只见到神秘的黑暗高空,无数绿色的光点漫天洒下。 数不清的绿色光点充斥这个黑暗时空,从正在上升的父子二人身边坠落,宛如一场暴雨。 父亲猛地抓住薛易双肩: “下雨了!是罕见的大雨!你还有机会!你这么年轻,不该来这里的!趁着这场大雨,快回去!晚了就没有机会了!” 薛易疑惑地开口: “爹——” 他话还未说完,父亲就猛地把他朝着下方一推。 原本正在上升的薛易,受到父亲的猛推,顿时瞬间下落。 犹如坠落万丈深渊,父亲和眼前的一切在上空飞快远去。 薛易越坠越快,高空坠落的恐惧使得他大叫起来。 他手脚挥舞,却根本抓不到任何东西。 只有不停地坠落。 不停落下。 等待的是最后一刻的撞击。 …… …… …… “啊!!!” 薛易浑身一颤,惊恐大叫起来。 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家里的地上。 房屋之中依然晦暗不明,投在地上的月光如同寒霜。 四周寂静无声。 那头巨虎,没有半点踪影,宛如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刚才的一切……是梦? 薛易浑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他坐起身来,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一圈伤口! 还有……血! 围绕着自己脖子的,是一圈用手指可以翻开皮肉的伤口! 伤口已经很浅,仿佛快要愈合。 但是周围的血液,还没有干。 薛易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的脑袋…… 曾经掉过…… 薛易在地上浑浑噩噩地坐了一阵,才逐渐回过神来。 他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圈伤口,皮肉竟然已经开始结痂了。 这伤口的愈合速度,简直惊人! “我这是……死而复生?” 薛易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阴冷的气息在靠近,薛易能够清晰察觉。 是他们! 那群跟着自己进入家中,然后离去的“人”。 他们回来找自己了! 薛易紧张地环视四周,屋内再无旁人。 他又急忙跑出房外,深夜的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但是薛易知道他们在! 并且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向着自己包围过来。 薛易咬紧牙齿,呼吸急促。 面对根本看不见的他们,究竟该怎么办? 如果被他们追上了,又会发生什么? 他迟疑了一阵,扭头就顺着街道逃跑。 跑去人多的地方,有用吗? 今早家中邻居也有不少人,可是他们依然一直跟着自己。 到时候自己又被他们鬼压床,躺在稻草堆上等死? 无论是他们,还是那巨虎,都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 不能让他们追上! 无论逃去哪里。 第三章 他们来了 薛易像无头的苍蝇般惊恐乱窜。 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就快追上自己了。 幸好的是,薛易虽然看不见他们,但是却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他已经不相信这一切是幻觉。 自从脖子上那诡异的伤口出现之后,他就已经不相信是幻觉或者是梦。 他认定,有一些神秘而诡异的事情,正在自己身上发生。 确信无疑! 向人求助?这或许是一个好主意。 可是这个时候,自己能向谁求助? 说了,又有谁信? 若是自己现在大吼大叫,或许能引来不少人。 但是很快自己将会被巡夜的衙役逮捕,“他们”也就能追上自己。 届时后果是什么,薛易无法想象。 夜色越浓,夜深人静,附近民宅中的灯火几乎全部熄灭。 前头有他们在围堵,薛易不得不冲入了一条深巷。 好在对于方城的地形,他十分熟悉,毕竟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 深邃的巷道里,逼仄压抑。 幽冷的月光照亮一侧的墙壁,另一侧则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转过前头的拐角,就能够穿入另一条巷道,再前行数十丈,薛易就能够彻底突围而出。 拐角近在咫尺,薛易放缓速度抵消惯性,然后转了过去。 然而当他看清拐角后的一切时,又猛地慌忙停住了脚步。 在拐角后的那段幽邃巷道中,竟然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 他身形强壮,肌肉虬结,个子比薛易还高一个头。 在壮汉的头上,套着一个麻袋,遮挡住面容。 麻袋上戳出两个破洞,露出一双凶戾的眼睛。 那壮汉冷不防见到薛易,似乎也微微错愕。 薛易皱起眉头。 这特么是谁? 大半夜的不回家,跑来这里挡道! 跟着,他看到了壮汉的肩上,有着一条鼓鼓的大麻袋,麻袋中似乎有活物在扭动挣扎。 而那壮汉的腰上,则别着一柄寒芒闪烁的砍刀。 刀刃上,血迹未干! 薛易陡然记起,最近方城之中频发的凶案。 这一个月来,方城之中发生了数起手段残忍的命案。 有数家女子半夜失踪,随后被人侮辱杀害,抛尸街头,惨不忍睹。 官府奋力追查,却无收获。 眼前这个壮汉莫非就是凶手? 八九不离十!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竟然在这里撞见凶手! 不等薛易思考—— 壮汉已经扔下肩头装有活物的麻袋,然后瞬间抽出腰间砍刀,猛地朝着薛易扑来。 杀人灭口! 短短数步,壮汉已经冲动眼前。 钢刀带起一片寒芒,朝着薛易当头斩下。 薛易急忙朝着旁边躲避。 他虽然避开钢刀,但是用力过猛而一下撞上了狭窄巷道的墙壁。 猛烈的撞击使得薛易身形一滞。 壮汉右臂持刀斩空,粗壮的左臂却陡然伸出,准确地掐住了薛易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墙上。 痛!!! 薛易只觉得自己喉结都快被壮汉掐碎。 他双目一厉,急忙用手掰开脖子上壮汉手掌力气最为薄弱的小拇指,再用力一扭! “咔擦!” 一声清脆的响声,壮汉左手的小拇指被薛易狠狠折断。 关外民风剽悍,在闯荡关外的汉子,未必会有血性,但是一定会有野性。 薛易从来不惧和人动手! 这些年来,他也没少与人动手。 壮汉闷哼一声,露出的双眼浮现痛苦之色。 薛易紧紧抓着他的小拇指,想要继续扭折。 壮汉猛地缩回左臂,他力气大得出奇,瞬间就将小拇指从薛易手掌中奋力抽出。 紧跟着砍刀挥扫,朝着薛易横斩而来! 薛易慌忙蹲下身子。 “呯——!” 钢刀几乎贴着薛易的头皮,凶猛砍在了青砖墙壁上,溅出火星! 薛易怒吼一声,朝着壮汉双腿之间的要害处扑去。 这壮汉力气恐怖,又带有凶刃。 尤其他出手狠辣,完全不会顾忌人命。 他的优势太大,薛易很难抵挡。 若是和他拉开距离,则必定会被他砍死。 只有奋力攻击他的要害,或许还有机会! 生死关头,哪里还讲究什么招式是否阴毒。 然而—— 壮汉不仅身形高大,动作却竟然也十分灵活。 看到薛易俯身扑来,壮汉瞬间踢出右脚,狠狠地踢在了薛易的脸颊上。 “噗!” 薛易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踢飞出去。 脖子一阵刺痛,几乎快被壮汉一脚踢断。 薛易在地上滚了两圈,急忙聚拢住有些涣散的意识。 他匆匆从地上翻爬起来,却差点没能站稳。 壮汉这一脚极猛,踢得薛易步伐都开始蹒跚。 现在连逃跑,都没有机会了…… 薛易双目怨毒地盯着前方壮汉。 他知道,自己已经打不过这个持刃的凶手了。 他已经准备开口嘶声吼叫。 即便是死,也要引来旁人发现这个凶手! 可恨! 如果自己也有把刀就好了! 这样自己未必就会死! 可恨!!! 自己手无寸铁,要是有刀就好了! 突然—— 薛易右手一阵锥心的疼痛。 突兀而来的剧痛,使得猝不及防的薛易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 跟着…… 刀,真的出现了! 他惊骇地望着自己右手,上面竟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右手腕以上,一切如常。 而右手腕以下…… 手掌竟然变成了诡异的黑色! 皮肤变得宛如鳄鱼皮或者犀牛皮一样,生长着厚而坚硬的角质层。 并且一柄有两尺长的乌黑尖刃,从五指和掌心的皮肤里生长了出来! 薛易张开五指,手掌皮肤却依然和刀柄生连在一块,使得刀柄不会掉落。 黑色刀刃上面覆满一层有着繁复纹路的黑“膜”,和手腕上的皮肤连在一起,宛如一体。 薛易忍不住用左手摸了摸那右掌生长出的刀刃,锋利而坚硬,绝不亚于一柄精钢铸造的利刃。 这是……怎么了? 不见薛易愣住了,就连壮汉也满眼惊诧! 然而厮杀搏命,并不会因为这样的异变而停止。 壮汉提着刀,很快朝着薛易走来。 包裹住头上的灰色麻袋中,露出的双目尽是森然杀意。 薛易也扬起手中的黑色刀刃: “王八蛋!来啊!” 现在老子也有刀,还会怕你?! 薛易微微躬起身子,宛如一头随时扑人的恶狼。 对于用刀,他不敢说多娴熟,但是却并不会陌生。 他曾经和父亲在关外荒凉大地收货的日子里,总少不了要带刀防身。 无论是应付猛兽,还是应付比猛兽更毒的歹人。 双方很快再度交锋! 壮汉毫无花哨,依然是一刀朝着薛易当头斩下。 他粗壮的胳膊仿佛蕴藏着劲猛的力量,砍刀在月华中化为一片寒影,呼啸而落。 薛易扬起右手刀刃,准备格挡住这一刀。 然而预想中的刀刃碰撞声却并未传来。 取代的是一种金属摩擦而产生的,尖锐而短促的呼啸。 薛易只觉得自己右臂在壮汉的劈砍中一沉,随后陡然轻松起来。 “呯!!!” 半截砍刀飞了出去,撞在了墙壁上,然后哐当落地。 壮汉慌忙后退数步,拉开和薛易的距离,然后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手中仅剩的另外半截钢刀。 薛易也大感意外…… 双方兵刃碰撞,壮汉的钢刀却竟然被砍断! 而薛易手中的黑色刀刃,则完好无损,连一个崩口卷刃都没有。 锋利程度,匪夷所思! 薛易顿时大喜,有此神兵利刃,优劣瞬间逆转! 壮汉露出的双目中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强烈的嗜血欲望之下,使得他的双目发红。 他被麻袋蒙住的口中,也开始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壮汉已经产生了一种神经质般的疯狂。 他握着半截钢刀,大大张开肌肉虬结的双臂,怒吼着朝着薛易扑来。 壮汉已经不计任何代价,哪怕是以命换命,也要杀死薛易! 薛易站稳脚跟,右臂黑色刀刃微微扬起: “来得好!” 薛易用刀砍过人,但是从未杀过人。 不是他不敢,而是人不是畜生,不能随便杀。 乱杀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眼前这个壮汉,是命债累累的凶手。 杀他是为民除害,官府也不会计较,说不定还有赏金。 更何况,此时是搏命的时候! 双方的再度交锋就要开始。 这一次,薛易信心十足! 就在二人将要再度激战的时候,诡异的事情突然发生—— 黑暗的巷道之中,这一块只有薛易和壮汉的战场,却……突然挤满了人! 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薛易和壮汉都不知道。 他们悄无声息,似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了两人身边,拥挤得摩肩接踵。 薛易和壮汉都一动不动,冷汗从两人额头冒出。 眼前一切……太过诡异!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阴冷无比,令人如坠冰窟。 熟悉的阴冷! 薛易心中一沉…… 是“他们”! 就在自己和壮汉搏命厮杀的时候,“他们”竟然追上来了! 薛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僵硬地扭动脖子,朝着“他们”望去。 “他们”静静驻足站立,视线全都汇聚在薛易身上…… 这些“人”数目多得难以计数,他们身着戎装,披坚执锐,和清晨咬了薛易一口的军汉一样打扮! 薛易望着他们,他们也回以凝视。 所有人都有着同样的特征: 皮肤惨白如纸,像是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般,黏腻发皱。 而他们的眼眶中,则是一片浓郁的乌黑。 无数大大张着的嘴巴中,也同样是看不穿的黑。 惨白的肌肤和眼口中黑,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鲜明对比。 “他们”全都朝一侧歪着脑袋,无声地盯着薛易…… 第四章 回去啊 薛易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们”追上自己了! 现在“他们”就在四面八方望着自己,会发生什么,薛易猜不到。 继续一次鬼压床,让自己无法动弹? 那么自己一定会被那个壮汉砍死! 或者,直接被“他们”害死?! 一阵怒吼声传来! 是那壮汉! 他已经宛若疯狂,咆哮着挥动手中半截砍刀。 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他们”拼命砍去! “他们”身上的官兵军装,似乎给壮汉带来了精神上的极大刺激。 壮汉砍得极为拼命,但是却没有一刀砍中“他们”。 “他们”宛如只是一个虚影般,似乎并不是真实存在。 壮汉的砍刀接触到“他们”身躯的同时,一穿而过,毫无阻碍,丝毫不受力。 “他们”依然静静站着,一点也不理会疯狂的壮汉,而是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薛易。 不知道是否受到壮汉疯狂的浸染,薛易也怒了: “这特么算什么?!” 这帮家伙是鬼吗? 如果是,那么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跟着我干嘛!我跟你们无冤无仇! 要说恩怨…… 薛易眼中凶芒闪烁,他开始在“他们”之中寻找。 他可是清楚记得,今天早上自己莫名其妙被一个王八蛋军汉咬了自己一嘴,才导致自己陷入现在这个局面,害得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王八蛋在不在这里? 如果在,老子死也要砍他一刀! 薛易双目扫视一圈,还真找到了那个王八蛋。 此时那个军汉也满脸惨白,口眼漆黑,歪着脖子看着自己。 若非他那标志性的须髯,薛易还差点没认出他来。 当即薛易就想先砍他一刀再说。 然而,薛易却看到了这个军汉身边的另外一个军汉。 那个军汉似乎是个军官,身披精良铠甲,头戴有繁复花纹的铁盔。 “王戍主……” 薛易发现自己竟然认得他!他是边境一个戍堡中的军官。 守御戍堡的烽火士兵,平日里闲暇之余总爱打猎,积攒下来的毛皮十分可观。 所以当年父亲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带着自己去戍堡收购毛皮,为此薛易也和附近几个戍堡中的主要首脑认识。 难道说,这些军汉都是戍堡中的士兵? 薛易匆匆细看,很快又认出了几张熟面孔。 这一下,确认无疑。 他们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又要跟着自己?莫非是…… 嫌弃当初自己和爹向他们收购皮毛的时候,价钱给的不公道? 不管什么鸟原因,先砍了再说! 当即薛易扬起手中黑刀,就想先砍向他们,尤其是那个咬过自己一嘴的家伙! 他们虽然很诡异,可是自己的黑刀也很诡异啊。 诡异对诡异,应该有用吧? 应该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 他们却突然摇晃起脑袋来! 无数的脑袋左右不停摇动,若是从高处看,倒像是一片波动的麦田。 这番变异,使得薛易匆匆收回黑刀护在身前,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紧跟着—— 他们仿佛已经否定了什么,或者已经确认了什么。 然后他们纷纷转身就走。 他们虽然是在“走”,但是却仿佛能够踏入另外的时空。 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都“走”得一干二净。 这种感觉,就仿佛—— 找错人了一样…… 转眼间,拥挤的巷道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只剩下壮汉和薛易,还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要说薛易不郁闷,那是假的。 他只觉得一切如此莫名其妙……似乎,也有迹可循! 他陡然记起,一切,是从自己被咬了一口之后开始的。 那个时候,“他们”就开始跟着自己,似乎认定了自己一样。 跟着,自己被抬回家,“他们”也尾随而至。 然后…… “他们”逃了! 并不像现在这样轻松离开,薛易能够感受到,“他们”但是确实是在逃跑! 是那头巨虎! 巨虎吓跑了“他们”! 再然后…… 自己的脑袋被巨虎咬掉,又逐渐完好如初。 “他们”再度回来找自己,这一次却似乎……找错人了? 是这样吗? 如果是,那么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而自己手中的黑刀…… 一道寒光忽然迎面而来! 宛如流星—— 薛易匆匆回过神,黑刀猛地扬起。 “呯!” 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半截砍刀被薛易劈飞。 是那个壮汉! 他趁着薛易出神的时候,将手中的半截砍刀朝着薛易的胸脯掷出。 若非薛易及时回过神,恐怕会为此受伤。 “这狗/日的!” 薛易暴怒,回过视线,只见壮汉已经扑了上来。 不知道壮汉是真的想要拼命,还是没能从方才的疯狂中清醒过来。 他在朝着薛易远距离抛出半截砍刀之后,就全力朝着薛易冲了过来。 薛易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他扬起手中黑刀就朝着壮汉刺去。 壮汉怒吼一声,伸出大手就朝着黑刀抓来。 一声轻微的响声。 黑刀刺穿了壮汉的右掌。 薛易几乎没有怎么用力,黑刀刺穿壮汉右掌之后,继续朝前滑去,把壮汉的右胳膊也穿成了一串。 壮汉痛苦地咆哮一声,他粗壮的左臂陡然伸出。 大手瞬间紧紧地抓住了薛易的脸。 同时,拇指朝着薛易眼眶挖去,竟然是想要把薛易的眼球扣出来! 薛易狰狞一笑。 自己又神兵在手,又岂会这么容易让壮汉得逞? 当即薛易黑刀一动,瞬间就斩断壮汉的右臂。 然后再度一扬,把壮汉扣住自己脸的左臂也砍掉。 黑刀锋利得可怕,砍断胳膊就宛如砍断一条萝卜般容易。 “啊!!!” 失去两条胳膊之后,壮汉痛苦地惨叫起来。 但是壮汉并未就此罢休,魁梧的身躯继续朝着薛易冲来。 他的双目红得仿佛能滴出血,脑袋也朝着薛易的脖子压下,竟然想隔着麻袋,用牙齿咬断薛易的喉咙! 薛易黑刀向前一递,轻易刺穿壮汉胸膛: “我最恨的,就是别人咬我!” 先被军汉咬,又被巨虎咬,这一次薛易怎么可能还让这个家伙咬! 鲜血顺着黑刀刀刃不断滴落,在冻结的地面汇聚成蜿蜒红线,融开冰雪。 壮汉的身躯一顿,跟着脚步继续移动起来。 他魁梧的身躯,顺着刀刃一点点滑动向前。 黑刀太过锋利,轻易穿透壮汉身躯,却无法阻止壮汉前行。 壮汉双目死死盯着薛易,混然不顾自己的伤势。 薛易脸上闪过一丝凶残,他将黑刀用力一拧! 坚韧的黑刀搅动着壮汉的内脏和血肉。 黑刀扭转之后,也终于传来巨大阻力,这使得薛易右腿后退半步,稳住身形抵挡壮汉的蛮力。 壮汉的身躯终于停顿下来,他巨大的力气也飞快消散。 麻袋遮住了他的脸,从口中涌出的血液浸透麻袋,不断渗出滴下。 只有露出的那双血红眼睛死死盯着薛易…… 眼中透露出无比的怨毒和仇恨! 从套头麻袋内,传来了壮汉野兽般的嘶吼: “我记住你了!!! 我死了也要化成恶鬼! 从幽冥爬回来找你报仇!!!” 壮汉的声音阴森刺耳,比寒冬夜晚的空气还要冷。 薛易也盯着近在咫尺的壮汉,嘴角不由得翘起一丝狞笑: “那你看仔细点,别到时候认错人了。我等你!” 不得不说,壮汉十分勇猛,薛易承认这一点。 自己第一次杀人,就杀了一个猛士。 这让薛易很满意。 壮汉双眼开始涣散,身躯也逐渐松软。 生机,从他的身上飞快流逝…… 薛易抽回黑刀,壮汉高大的身躯猛地倒在了地上,“嘭!”掀起一阵落雪。 为了以防壮汉没死,薛易又补了两刀。 确认壮汉真的死掉之后,薛易才松了口气。 若非自己突然拥有了黑刀,那么自己和壮汉的下场就要调换了。 先前亡命厮杀,浑身绷紧。 此时一放松下来,疲倦才尽数涌现。 他无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第一次杀人,这感觉……并无不适。 薛易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和自已一样。 黑刀…… 他扬起了从手掌长出来的黑刀,凑近仔细观察。 自己不会,永远这个样子吧…… “回去啊!” “快变回去啊!” 薛易不断叫吼,然而黑刀寒芒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刀是从肉里长出来的,甩也甩不掉。 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薛易思索了一阵,匆匆从壮汉尸体上撕下布条,把黑刀缠绕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 刚才厮杀动静那么大,很可能会吸引人过来。 自己现在的状况,不能被人看到! 若是别被人看到,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妖怪?然后活活烧死…… 当即薛易就要匆匆离去。 一阵响动突然传来! 在这寂静的深巷中,尤为清晰。 薛易停住脚步,凶戾警惕地扭头望去。 只见雪地之中,巷道一角,一条鼓鼓的麻袋在不断扭动。 “差点忘了这东西。” 这条似乎装有活物的麻袋,是壮汉带来的。 看麻袋鼓起的形状,像是个人。 救人! 如果方才的厮杀没有吸引来人,如果附近民宅里的人闻声不敢出门查看,选择事不关己地躲在屋内。 那么仍由这个麻袋扔在这里,一夜过后,袋子里的活人必然会被冻死。 薛易当即就朝着麻袋走去。 他很快又犹豫起来…… 如果…… 薛易迟疑了一下,还是来到麻袋旁,割断绑住口袋的绳子。 他可以毫无负担地自卫杀人。 但若是明明可以伸手救无辜人却无动于衷,他还真做不到。 在关外闯荡也要讲究恩怨分明,这些年来薛易帮过不少人,也受到过不少人的帮助。 割开绳子之后,薛易揪住麻袋边缘,猛地往下一扯。 麻袋中露出了一个人——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抬起头,表情扭曲,脸白得可怕…… 第五章 验尸(求收藏,求推荐票!) 这女人皮肤本身就很白,再加上严寒和恐惧,更是让她脸色看起来白得可怕。 她的口中被塞满破布而无法说话,精致的五官在惊恐下有些扭曲。 这女人有些眼熟…… 薛易一时记不起来,不过他也没多想。 自己在方城里生活了十年,眼熟而陌生的人,实在太多了。 被薛易从麻袋中放出来之后,女人不断在地上扭动着后退,似乎想要远离薛易。 薛易不由得苦笑,看来这个女人把自己当成凶手了。 “姑娘别怕,是我救了你。” 薛易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壮汉的死尸: “绑架你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说完之后,薛易也不管女人能否冷静下来,他飞快解开绑在女人手脚的绳子。 得到自由的女人没有丝毫理会薛易,而是连滚带爬地拼命朝着远处逃去。 薛易也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快速离去。 再待下去,恐怕要惹出麻烦来。 况且他现在右手的变异,也不能让人看到。 果然,薛易才跑出巷道,就听到了远处女人惊恐的尖叫响彻夜空: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薛易没有停顿,一路飞快跑回了自己家中。 回家之后,薛易关好大门。 然后来到窗边,就这月光打量着自己的右手和上面生长出的黑刀。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它为什么会出现? 是否,和我今天的遭遇有关? 薛易皱起眉头,他用力想要把黑刀从手上撕扯下去,但是黑刀表面的那层黑膜和自己变异后的皮肤是一体的,并且十分坚韧。 薛易撕了半天,也没能将其撕开。 “这该怎么办?” 他思索着。 对了,它当时是怎么出来的? 当时……我心里想要有刀……刀就出现了…… 薛易当即屏息凝神,心中开始排出一切杂念,双目盯着黑刀。 他焦躁的心神开始平缓,注意力也开始集中在刀上。 “回去!” 诡异的变化顿时发生! 坚硬锋利的黑刀,顿时变得如同某种柔软活体,飞快地缩进了自己的手心里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自己手掌上,那变得如同鳄鱼皮或者犀牛皮一样的黑色皮肤,也在飞快变得柔软泛黄,没过多久就已经恢复成为了正常的皮肤。 薛易扬起手,在窗棂投入的月光中仔细观察。 从外表看,自己的右手没有任何不对劲。 但是薛易却清楚知道,自己的手里,一定多了某种诡异的东西。 他心中一动,再度思索起那黑刀: “刀来!” 猛地! 自己右掌皮肤再度变得幽黑坚韧,那柔软的活体也猛地从自己掌心弹出,化为一柄锋利黑刀。 刀上黑膜,依然和皮肤一体。 薛易沉默了一会,然后心中低语: “回去!” 黑刀顿时缩入手心。 “刀来!” 黑刀再度出现。 “回去!” 黑刀又缩了回去。 薛易苦恼地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这种异变,是好是坏? 现在改怎么办? 他眼中一凛…… 干脆把变异的右掌砍掉! 随后他又摇了摇头,要是没了右掌变成废人,那自己活着也没意思了。 更何况,砍掉了手掌是否有效? 再说,这样的变异会不会危及自己性命,也尚待观察。 蓦地—— 薛易发现了更为奇怪的事情。 自己之前和壮汉厮杀中,留下的伤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好了! 此时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甚至连疲惫也消失了。 自己口中、脸上的伤口全都已经愈合。 薛易伸出手摸了摸头顶。 今早被军汉咬了一嘴的头顶伤口也好了。 被撕咬掉头皮的地方,是不可能会长出头发的。但是此时,薛易能够摸到上面已经长出了一层发茬。 他忽然记起,自己在杀死壮汉之后,身体曾产生了一阵奇怪的感觉…… 就宛如是一股热流,在飞快地让自己的伤口愈合,驱散疼痛和疲惫。 甚至使得自己精神状态,都仿佛在变得清晰。 杀人,似乎能给自己带来一些诡异的好处…… “我究竟变成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薛易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寒而栗。 他思绪万千,浑浑噩噩。 独自一人思索了良久,薛易来到房屋一角,捧出了陶制的金坛。 如今家中连家具都卖光了,连供奉父亲金坛的供桌都没有一张。 金坛中盛装着父亲的骨灰,还寄托着父亲的遗愿。 “爹,孩儿一定会尽快实现您的意愿,陪您回故乡。如果您在天有灵,还请保佑孩儿!” 薛易的双眼不由得有些湿润,父子阴阳两隔,而自己如今命运也诡异莫测。 他一个人怔怔地对着金坛坐在漆黑屋中,背对着镀上月光的地面。 .................................................................................................................................................................................... 夜已经深了,方城的县衙之内却还亮着灯火。 县衙之中,方城县令凌正宇正带着捕头王锋朝着敛尸房而去。 城中死了人,还是一名士兵。 这让刚刚处理完公务返回县衙的凌正宇,不得不亲自前来查看。 王捕头一边跟在凌正宇的身后,一边说着关于这名士兵的一切: “县令大人,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大约巳时,这个军汉出现在了大街上,发疯似的殴打路过的百姓,打伤了三人,咬伤了一人。当卑职和兄弟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军汉已经躺在雪地里死了。” 凌正宇脚步没有丝毫停歇,他边走边问: “是百姓们还击打死的?” 王捕头摇摇头: “百姓们哪敢打当兵的,这军汉是疯完了之后一头栽地死的。只不过……李仵作却说这军汉起码死了三天……” 凌正宇冷哼一声,不屑地摇摇头: “李仵作一定又喝酒了!” 死了三天的人,还会跑来方城闹事?可笑! 正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敛尸房门口。 推开房门之后,一股腐臭就迎面扑来。 凌正宇和王捕头踏入敛尸房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木板床,上面趟着一具发臭的死尸。 而在木板床后面,干瘦的李仵作正坐火炉边。 见到凌正宇二人进来之后,李仵作急忙站起身来: “小人见过县令大人,王捕头。” 凌正宇凑近一看,火炉上正烤着一盆猪脑子,而旁边还有一个酒壶,李仵作干瘦的脸上也满脸通红,浑身酒气。 “果然喝酒了!”凌正宇微恼,他看了看火炉上的猪脑子,眉头皱得更深。 陪着死尸吃烤猪脑,也不嫌恶心吗? 李仵作匆匆擦了擦嘴上的油,尴尬地说道: “县令大人,实在是天太冷了……” 凌正宇却没在理会他,而是转身来到木板床边,检查起这具死尸来。 死尸是一名约莫四十的汉子,须髯长得很长,身上的戎装战衣破碎得很严重,双脚只有一只靴子,靴子同样开了口。脚上满是冻伤,脚趾也少了几个。 李仵作急忙端着油灯跑到死尸边,拨开死尸脸上散乱的头发: “县令大人您看,这刺字有些年头了,是当兵的没错!” 凌正宇附身一看,果然在死尸的脸颊上见到了刺上去的军号。 大腾军中,凡士兵入伍之际必在其脸上刺上军号,一是为了验明所属驻地和部队,二是为了便于追捕逃兵。 凌正宇看清军号之后,微微摇头叹息。 这军汉不该独自出现在方城之中,八成是个逃兵。 大腾王朝对于逃兵处置极严,一人逃跑,全家连坐问斩。 “嗯?这是……” 凌正宇忽然看到死尸大大张开的口中,似乎有一些黑色的东西,像是……头发。 李仵作急忙回答: “县令大人,小的看过了,是快头皮。”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满是油污的手指探入死尸口中,揪住那缕黑发往外提。 王捕头也在一旁解释道: “这军汉白天发疯的时候,咬的就是别人脑袋。听说被咬伤的那家伙当场就吓瘫了,来了四五个人才把他抬走。” 这个时候,李仵作也把死尸口中的头发揪了出来,在头发末梢果然有着一块带有血迹的头皮,头皮上的另一部分头发还残留在死尸喉咙之中。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时死尸要把这头皮和头发一同吞咽掉一样。 随着死尸喉咙里的头发被不断揪出,到了最后,却竟然揪出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块缠绕在头发里不规则物体,约莫拇指大小,像是一块青灰色的金属。 “咦,竟然还有东西?”李仵作大感意外,之前他验尸的时候明明没有这玩意的,“小的……小的失职!” 李仵作匆匆把那金属从头发中取下,擦干净上面的粘液之后捏在指尖,凑近油灯仔细观察。 “像是一块……青铜,”李仵作一边观察一边说道,“上面还有些花纹,咦?竟然是软的——哎呀!” 李仵作忽然一声惊叫,手中的东西猛地掉落。 而他手指上却已经流出鲜血,似乎被刺伤,殷红的血液不断滴落在充满腐臭的死尸上。 李仵作急忙赔罪一声,然后拾起掉落的东西放在手心: “这不是青铜,是种很像青铜的虫子!” 凌正宇和王捕头凑过头望去,果然见到那是一只怪异的虫子,很像甲虫。 它背上的壳呈现青铜的光泽,甚至还有着一些扭曲的花纹。 而它的腹部则蜷缩着六条节肢,一排蚕卵般的小眼睛生在甲壳缝隙中,口中一对凸出的螯牙尖锐锋利,李仵作的手就是不小心被这对螯牙刺伤的。 这只闻所未闻的虫子一动不动,显然早已经死去。 “县令大人,王捕头,还请等小的片刻!” 李仵作匆匆把虫子放在木板床上,然后跑到火炉边,一边挤压着手指伤口,一边用烈酒清洗。 验尸过程中受了伤得尽快处理,否则万一伤口感染了那会很麻烦。 凌正宇却不愿意等,他扭头对王捕头吩咐: “把他的食道剖开!” 凌县令说的“他”,自然是指这具死尸。 王捕头先一愣,然后只能硬着头皮抓起李仵作验尸的刀具,将死尸的喉咙笔直切开。 随着王捕头把死尸的食道掰开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只见那食道中,竟然塞满了这种怪异的虫子! 凌正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下令: “把他的肚子也剖开!” 第六章 巫蛊(求收藏,求推荐票!) 王捕头毕竟不如李仵作专业,他解剖的动作十分粗暴,弄得敛尸房内除了浓郁的腐臭之外,还有刺鼻的血腥。 凌正宇不由得站得远一些,掏出一块绢布手绢捂住鼻子。 过了一阵,王捕头也终于忙碌完,他扭头对凌正宇说道: “县令大人,肚子里也是一样。” 凌正宇这才走上前查看,果然见到死尸肚子里也满是那种怪异的虫子。 无论是死尸食道中的虫子,还是肚子里的虫子,都已经尽数死透,随着粘液纷纷流淌到了木板床上和地上。 见到这一幕,凌正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李仵作清洗完了伤口也凑了上来,喃喃说道: “小人敢肯定,两个时辰前小人验尸的时候,是没有这些虫子的!它们像是……刚孵化不久,然后想要从死者喉咙爬出,最后却全死了……小人的师父好像曾和小人说过……这应该是……一种害人的邪术……” “是巫蛊。”凌正宇沉声说道。 巫蛊乃是一种用蛊虫害人的邪术,凌正宇虽然第一次接触巫蛊害人的案子,但是他博览群书,对此并不陌生。 “对!对!就是巫蛊!”李仵作急忙回答,“还是县令大人学识渊博!小的都没能——” “李仵作!”凌正宇厉声说道,“下次当值期间,你若是再胆敢喝酒,就给本官滚蛋!” 李仵作急忙吓得跪在地上: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凌正宇心情极差,已经懒得理会他,转身拂袖离开了敛尸房。 王捕头也急忙追了出去,来到凌正宇身边: “大人,既然是巫蛊,那要不要派人通知神官?” 大腾王朝除了设立文官、武官之外,还设有神官。 神官乃由巫觋担任,又分为巫祝、巫卜、巫史、巫医、巫乐等巫官官职。 按其管辖范围,神官又分国巫、郡巫、邑巫。 文武官掌人事,而神官掌鬼神之事。 神官数量极少,就连整个关外,也仅仅设有两名。 方城之中并未设有神官,要想请别的城市神官过来处理巫蛊之事,起码得花费十余天时间。 凌正宇停下脚步,他抬起头,又下雪了。 “把那军汉尸体烧了,将他脸上的军号记下,让张县尉派人交给边军。” 凌正宇说道: “军队里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要请神官,也让他们自己请。派人留意城中是否有邪巫,或者是否还有士兵进城,亦或者死于巫蛊之人。” 一名士兵被巫蛊邪术害死,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无论大小,都不是自己这个县令该插手的。 邪术害死人,或者兵刃杀死人,都属命案,本质上并没有多大区别。 更何况最近城中有采花大盗犯案,已经有数名良家妇女被夜间掳走,遭受侮辱之后被杀害。 那采花大盗至今未能抓获,这个命案还等着自己去破。 再说,目前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想到这里,凌正宇问道: “本官让你查的事,查清楚了吗?” 王捕头回头看了一眼敛尸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大人,已经查清了。衙门里面,一共有七成的衙役每月从他那领银子……” 凌正宇点点头: “继续给本官盯着!” 王捕头当即抱拳说是。 凌正宇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随后打算回府歇息。 这个时候,却见一名衙役惶恐地匆匆跑来: “大人!小姐……小姐出事了!” ................................................................................................................................................................................... 天终于亮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清晨的阳光顿时从房门涌入,黑暗的房间也明亮起来。 坐在稻草堆上的薛易回过头,进来的是邻居李叔。 “薛公子,你……没事了?”李叔开口问道。 薛易笑了笑: “已经没事了,劳烦大家关心了。” “没事就好,昨天你的样子可把大家吓坏了。”李叔点头说道,“如果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可要早点去看郎中啊。” 薛易回答:“一定。” 李叔说着,人却还站在门口,面色泛起犹豫。 过了一阵,他才开口: “薛公子,上次你托我为你找份工,我已经问出结果了。只是不知道你……” 薛易闻言急忙站了起来,走到李叔身边: “多谢李叔!无论什么活,我都愿意做!” 如今薛易已经身无分文,但是他又需要吃饭。 薛易倒是想继续当皮草商,可是自己却已经没了本钱,还负债累累,信誉全无。 自从倾家荡产父亲卧病起,他就已经向所有能借到钱的人借钱,事到如今,已经没人愿意借钱给他了。 无田无地又没有本钱,那就只能打工谋生。 对于打工薛易倒并不排斥,当初他和父亲刚来到关外的时候,处境比起现在还要糟糕。 一切就权当是重头再来。 李叔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我先带你去看看吧。不过薛公子……等你工钱下来了,是否能……能先还我一些?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我……我最近也急需用钱。” 薛易点头保证: “李叔,待我领了工钱,我先还你的。” 李叔要债尴尬,薛易自己也尴尬。 薛易并非欠钱不还的人,而是自己真的没钱了。 李叔听到薛易的保证之后,面色才稍稍松了一些。 当即他便带着薛易走出房屋,打算带薛易前往工作之地。 两人走上大街,白日里的方城街道上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街边有着不少小吃摊位,香气扑鼻,勾引得薛易肚子咕咕直叫。 薛易一直打量着四周,街道上一片平静,似乎并未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回想到了昨夜…… 昨夜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梦吧。 有了那种随时能出现的黑刀又如何? 薛易并不想做一个靠刀吃饭的人。 一阵哭嚎传来,街上有送葬的队伍缓缓而过。 白色孝服,头戴麻布,黑色的棺材,散落的纸钱。 一路走下来,薛易已经见到了三支送葬队伍。 薛易微微摇头,关外的冬天远比关内冷。 每年的冬天,总有不少老迈体弱之人挨不过去。 两人又走了一阵,却迎面而来了一群大汉。 这群大汉气势剽悍,三大五粗,转眼间就把薛易和李叔围了起来。 薛易皱起眉头,他认得这群人是放贷的,但是却不记得自己和他们有什么过节。 难道是李叔? 薛易扭头望去,果然只见李叔的脸色已经一片煞白,身躯在微微发抖。 紧跟着,只见一名大汉扬起手掌,跟着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李叔的脸上。 “啪!!!” 伴随着一声脆响,李叔整个人都被打翻在地。 “喂!”薛易急忙拦在李叔面前,“为什么打人?!” 这里的动静,也惹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那大汉却高声说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薛易回头望向李叔,没想到李叔竟然欠这帮放贷的钱。 李叔抱着头惊恐地缩在地上,哀求道: “几位大哥,还请再给我几天时间!过几天我一定还钱!” 那大汉冷笑一声: “老李啊,别说爷爷不给你时间。你已经拖了九天了,今天可是第十天!欠条上写得清楚,等到明天,你女儿就归我们抵债了!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说完之后,大汉们也没有继续殴打李叔,而是扬长而去。 薛易匆匆把李叔从地上扶了起来。 李叔的脸颊高高肿起,他哭声说道: “薛公子,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向你讨要钱了吧。我实在……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薛易沉默了一阵,问道: “李叔,你欠他们多少钱?” 李叔回答: “连本带利,已经欠了五十两银子。如果我今天能筹够五两银子给他们的话,还可以再宽限些日子……” 薛易皱起眉头,五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普通人家想要凑够这笔银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叔即便今天筹够五两银子还那些放贷的,也无异于饮鸩止渴。 利滚利之下,李叔将会欠下更多,最后落得一个倾家荡产的下场。 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次性还清。 薛易咬了咬牙,李叔在自己困难的时候借钱给自己,还为自己找生计。 如今他遇难,自己不能不帮。 可是如今自己没有钱,也没有通过正当的方法来凑齐这些钱。 除非…… 在关外,薛易知道一些隐秘的勾当,能够短时间内赚到不少钱。 可是这些勾当,都是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李叔的女儿薛易也认识,那是一个水灵的丫头,要是落在了那帮放贷的手上,她这一辈子就彻底毁了。 薛易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说道: “李叔你先回家去吧,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薛公子你……”李叔满脸诧异。 “先回去吧。” 薛易说完之后,就自行离去。 他已经借不到钱了…… 曾经薛易家还没遭逢剧变的时候,他倒是认识一些公子小姐,不过随着自己家破人亡之后,那些富家子弟都已经和自己断绝了来往。 即便是一些朋友,也在薛易不断向他们借钱的过程中,把那点仅剩的情分消磨殆尽。 现在那些人见到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人情冷暖,薛易倒也理解。 要帮李叔,只有豁出命了…… 他知道在方城之中的一个地方,可以找到一个人,那个人手上有不少赚钱的活。 这一次,薛易打算去看看,他手上有没有赚够五十两银子的机会。 第七章 刀手(求收藏,求推荐票!) 在一间即便是白天也晦暗不明的屋内,江远见到了老巴。 老巴是一个黑瘦的人,看上去起码超过五十岁。 他的真名谁也不知道,似乎所有人都叫他老巴。 此时老巴正坐在长凳上,用一根铜制烟杆吸着旱烟。烟雾缭绕之中,老巴那双精明的双眼微微盯着薛易。 薛易说出自己来意之后,等待着老巴的回答。 老巴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似乎无所不能。 任何人要是有了麻烦,只需带着足够的钱来找老巴,老巴都能帮他摆平。 没人知道他的后台有多硬,但是知道他从来没有被官府找过麻烦。 薛易和父亲曾经也带着银子来找过老巴,最后并没有失望。 而如今,薛易带着的,只有自己的一条命。 薛易担忧的,是老巴不信任自己。 要卖命,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买。 “咚咚咚!”老巴把烟杆在方桌上磕了磕,敲出里面烧完的烟丝。 紧跟着,他从腰间小布袋里头抓出一撮新的烟丝塞入烟杆里,就着方桌上的油灯点燃,深深地吸了两口。 末了,老巴才终于开口: “薛公子,你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知道你现在遇到难处很缺钱。你是老相识了,你的为人我也很清楚,所以我是信任你的。” 薛易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能够让老巴信任,那么接下来就要看自己这条命怎么个卖法了。 只听老巴继续说道: “我也知道你够狠,十五岁的时候就敢动刀子砍人。只是我不知道……你敢不敢杀人?!” 说道最后,老巴一直半睁着的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薛易回答: “我知道规矩,既然来了,就已经考虑好一切了。” 老巴点点头,然后抓起一个钱袋,扔在了薛易面前的木桌上。 钱袋里沉甸甸的银子落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五十两银子,”老巴说道,“入夜了来这里找我,到时候就知道要做什么了。是生是死要看命,我劝你最好把后事先准备好。” 老巴这里的规矩,钱一向都是先给,他并不怕人违约。 薛易抓过钱袋,起身就离开了这里。 当返回到大街上的时候,薛易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昨夜的诡异恐怖经历,都没能让薛易有这种感觉。 找老巴谋生计有个好处,就是可以随时脱身。 但是薛易所知道的人里,没有谁是真正能脱身的。 会来找老巴寻差事的人,都是穷得只剩下一条命的人。 这样的人一旦尝试过能够大笔赚钱的滋味之后,很容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钱也是永远赚不够的。而肚子,也是很快会饿的。 他看了看手中的五十两银子。 若是自己依靠打工,估计得好几年才能攒够。 即便是以前收购贩卖皮毛,也得耗费一年的时间才能获取这么多。 而如今,这银子如此轻松就到手。 也难怪,会有人甘愿冒着性命危险,也要来老巴这里寻求财路。 死,很可怕。 但是穷,比死更可怕。 “没想到,还是要靠刀吃这顿饭……” 为了钱,也不得不去做一些违心的事情…… 薛易心中暗叹一声。 他随后找到了李叔,和李叔一同把银子还给了那帮放贷的,也要回了欠条。 事实上薛易只欠李叔一两银子,但是这一次他却把五十两银子都给了李叔还债。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李叔保住了女儿,自然对薛易万分感激。 薛易却独自返回了家中,陪着父亲的金坛,等待着黑夜到来。 …… 夜晚很快降临。 薛易也来到了老巴所在的地方。 而这一次,屋内除了老巴还有四个人。 四人都是强壮的汉子,并且还是熟面孔。 这四人都是方城之中不起眼的人,他们看似没有生计,却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 旁人不知道他们的钱从何来,但是薛易知道,他们是四个在老巴这里讨生活的刀手。 所谓刀手,也就是收钱杀人的职业。 只要敢卖命的人,都可以干这一行,这也是关外最为低贱的行业之一。 这四人平日里也是本分人,不会轻易与人动手,除非有人花钱请他们动手。 随着薛易到来,这四名刀手也仅仅看了薛易一眼,随后便收回了视线。 老巴信得过的人,他们也自然信得过。 薛易来到桌边,和四名刀手一同坐下。 他们四人的脸,薛易已经见到。薛易的脸,那四人也见到。 这是老巴这里的规矩,也是老巴从来不为难刀手,但是刀手很难脱身的原因之一。 一旦入行,许多错综复杂的纠缠就会找上你。 老巴则开口说道: “人到齐了,那我就说一下。大兴赌坊,都知道吧?” 四人包括薛易都点了点头。 大兴赌坊,乃是方城之中新开的赌坊。 这赌坊是由一群外地人来开的,那帮外地人是一群过江龙,十分凶悍。 这帮人来到方城之后,没少与人动手,打服了不少人。 赌坊,不是什么人都能开的。 即便开起来了,但是能不能站住脚,还得看本事。 方城之中已经有了几家赌坊,这大兴赌坊开起来,势必会影响到同行的生意。 也不知道这帮外地人开的大兴赌坊,惹到了什么人。 老巴继续说道: “今晚,大兴赌坊的东家秦金龙在百花楼留宿,寅时的时候他会离开,乘坐一顶红顶的轿子。你们在堂顺街路口堵截,把他的脑袋给我砍下来。” 说完之后,老巴提起一个布袋扔在桌上。 布袋之中,有着五个面具和五柄尖刀。 随后老巴就转身离去,剩下的事情就是五人来做了。 每个人都伸手从桌上去了一柄尖刀和一个面具。 “薛公子,你也来干这行?” 有人似乎认得薛易,开口问道。 那是一个满面虬须的汉子,年纪四十有余,生得其貌不扬,却有一股沉稳的气质。 随着这汉子开口,其余三人也朝着薛易望来。 薛易无奈说道: “最近有些难处。” 薛易没有多说,那汉子也没有多问。 他只是开口介绍道: “我叫樊昂,今夜大家都是一起卖命的兄弟。若是平安无事,明天再一起喝酒!” 其余三人都跟着起哄了一声,刀口上舔血讨生活的人,讲究的是醉生梦死。 薛易笑了笑,他并不喜欢和这些人接触,更不会和他们一起喝酒。 随后五人便从屋内抓来已经准备好的鸡鸭,开始起伤拜神。 屋内有两尊神位,其中一个是“伤神”。 所谓伤神,其实是一群鬼。 但凡因遭受刑罚而死、械斗而死的罪犯,忿怒之气不泯而为厉者,皆称之为伤神。 刀手出动之前,都要举行起伤祭祀。 凡欲杀人者,三五成群,酹酒割牲,谓之起伤。 祭拜伤神,求的是杀人成功。 另一个神位,供奉的是“东沙文皇帝”。 东沙文皇帝是一个助人逃罪的鬼。 凡犯罪者祭拜,祈求能逃脱罪责,免遭刑罚。 薛易原先对鬼神是持怀疑态度的,但是经历过昨夜的诡异恐怖之后,他便转变了看法。 此时虽然不知道这伤神和东沙文皇帝灵不灵,但也跟着其余四人一同祭拜起来。 祭拜完成之后,五人便将尖刀贴身带好,离开了屋子朝着目的地而去。 今晚夜黑风高,滴水成冰。 正是杀人的好日子。 第八章 截杀(求收藏,求推荐票!) 五人已经来到了路口等候,他们隐匿在墙角黑暗中,不断活动着四肢,以免夜里的严寒让他们身体僵硬。 老巴说目标寅时会出现,没人会怀疑是否准确。 在老巴那里讨生活的人三教九流都有,除了刀手,还有不少有着特殊本领的人。 哪一类人,负责哪一类事。 空荡荡的大街上,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街道两边的民宅,也早已经黑灯熄火。 只有打更的更夫,才会独自敲着铜锣路过。 薛易不断跺着脚,以免自己双腿被冻僵。今夜虽然没有下雪,但是严寒依旧。 尖刀贴身藏匿,冰冷的刀刃仿佛永远也捂不热。 那四名刀手聚在一起聊着天,热气不断从他们口鼻中喷涌而出,似乎寒夜杀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一样。 “听说了吗?威城那边招刀客,开的价很高!哥几个要不要去试试?我认识人,可以介绍。” “不过听说他们要的是练过武的刀客,不是我们这种不入流的刀手。” “什么入流不入流?都是一样拿刀砍人!我们砍人砍了这么多年,我就不信那些刀客能有多厉害!” “这你还别说,我老母做了一辈子的饭,起码几十年。但是她做的饭,可比不上我家隔壁那只学了几年厨艺的小子做的好。这专门学出来的,和咱们这种混日子的可不一样。” “别人厉害不厉害这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威城那边干咱们这行的,都特么挺有钱的!他们不仅用刀,还用火器,是鸟铳!” “乖乖!那边的同行这么大胆?竟然连火器都敢玩!这也是在关外了,如果是关内,恐怕没两天就要被官府抄家问斩吧!” “这事哪里都一样,要看靠山硬不硬。如果我们不是为老巴办事而是自己干,没了老巴罩着,我们几个也早被砍头了。” …… 刀手们聊着天,薛易却并没有参与的打算。 薛易不搭理他们,但是他们却凑了过来。 “薛公子,”说话的是那名自称樊昂的汉子,“你第一次出来做,如果一会心软了,那跟在我们身后就行。” 樊昂才说完,他身边一名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嗤鼻笑道: “这公子哥恐怕杀鸡都不敢,还来当刀手?” 另一个年轻人也轻蔑道: “他这趟跟着我们,算得上是白白赚钱了。” 薛易笑了笑,依然没有理会他们。 樊昂却冲那三名刀手沉声说道: “喂!薛公子以前在关外做的事,你们几个一辈子也做不了!” 樊昂知道薛易曾经是商人之子,他也知道在关外,商人和匪盗之间是随时可以转换身份的。 有商人为利而会杀人放火,也有匪盗会洗白行商。 更有人既当匪盗,也当商人。 虽然樊昂不知道薛易有没有当过匪盗,但是却也知道不能小瞧他。 樊昂似乎在这些刀手中颇有威望,他一开口,那帮刀手就都嘀咕着不再多说。 而樊昂则独自来到薛易身边: “薛公子,我知道你敢砍人。但是砍人是一回事,存心杀人又是另外一回事。这街上随便找两个泼皮,他们一样敢砍人。但你要这些泼皮专门去杀人,他们立马就怂。刀手这行,不是谁都能干的,你明白吗?” 薛易却不答反问: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樊昂回忆着说道: “那种感觉很难受……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把他一点点弄死,看着他不断挣扎,最后断气彻底不动……这个过程,你的心会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你可能会吐,会害怕,也会想很多,晚上睡不着觉,做噩梦,几天内都吃不下饭,街上遇见官差腿会发软……不过多试几次就会习惯了,有的人还会上瘾。” 薛易听完,不由得想到了昨夜自己杀死那个壮汉时的感觉。 自己仿佛……并没有樊昂说的这些不适。 薛易皱起眉头,自己真的是个怪物吗? “来了!”一名刀手突然压低声音叫道,“快躲好!” 只见夜里空旷的大街上,果然有人影开始出现。 薛易和几名刀手匆匆躲在墙角隐隐中,望着街上的一切。 两个轿夫扛着一顶轿子,那轿子和老巴描述的一样,可以确认是目标。 在轿子边上,还跟着两个魁梧大汉,像是护卫保镖。 那两个轿夫可以忽略,但是那两个护卫的腰身,竟然带着刀! 对方也带刀,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这意味着自己这边无法碾压,会发生械斗,到时自己这边可能会有人受伤,甚至会有人死。 不过收了老巴的钱,却不能退缩,更不能失败。 否则老巴有的是手段来让一个人消失。 刀手们并没有动,他们在等对方靠近。 与此同时,他们纷纷把老巴给的面具取出带在了脸上。 每个人的面具都不同,这样彼此间也不会认错身份。 刀手杀人,都需要遮掩面容。 这样是为了被人认出,以免日后遭受仇家寻仇,亦或者被官府追捕。 至于彼此间,却不能隐瞒面容。 为的是相互掣肘,被人出卖也好拉人下水。 没人喜欢这种掣肘,但是刀手的命是贱命,身不由已。 刀手们戴好面具之后,还在等待。 否则若是出动太早,对方要是拼命逃跑导致追不上,那可就麻烦了。 随着轿子一点点接近,刀手们的心逐渐提了起来。 薛易也在黑暗中盯着轿子。 轿子里的人和自己无仇无怨,但是自己却要取他性命。 尽管对方是开赌坊的坏人,自己杀起来心理负担会轻一些。 但也只是轻一些…… 薛易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什么。 在对面街口,似乎有个人在对着自己笑…… 薛易急忙转眼望去,街口明明空空如也。 不可能有人跑得比自己的目光还快。 错觉? 薛易不太确定。 只不过余光一瞥间,那个对自己笑的人,似乎很眼熟…… “上了!”樊昂忽然拍了薛易的肩膀一下。 随后刀手们就已经抽出尖刀,朝着街上冲去。 薛易回过视线,原来轿子已经很近了。 当即薛易也抽出尖刀,提着刀跟在刀手们后面朝着轿子走去。 一群人忽然持刀从阴影中冲出,把轿子附近那群人也吓了一跳。 两个轿夫当即扔下轿子就跑。 没人去管他们,刀手杀人是要收钱的,没钱收的人谁也不会去杀。 而那两个护卫则急忙抽出腰刀: “老爷!快跑!” 轿子帷幕一掀开,里面一个锦衣绸缎,头戴貂皮帽的中年男子顿时冲了出来。 这个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此行的目标秦金龙。 秦金龙倒也果断,没有丝毫犹豫就朝着来路狂逃。 而那两个护卫则持刀朝着刀手们迎了上来,想要掩护秦金龙逃跑。 护卫手中腰刀挥舞做一团,想要吓唬住这帮刀手。 但是刀手们经验丰富,一拥而上乱刀齐下,一个护卫顿时被砍翻,另一个则吓得扭头就跑。 樊昂盯着秦金龙的背影说道: “小五,你去东街堵,别让他跑到衙门那边!阿彪,你去西街堵,别让他逃回大兴赌坊!小齐你绕到前头堵他!薛公子跟我一起追!” 当即三名刀客纷纷朝着另外的方向跑去,他们都是本地人,对方城的地形早已了如指掌。 樊昂和薛易,则一同朝着秦金龙追去。 秦金龙脚力非凡,狂逃了一条街道却没有疲惫的样子。 他不时回头阴狠地张望观察追杀他的人,口中嘶吼怒骂不断。 薛易二人也紧追不舍,剧烈的呼吸使得白气在二人面具缝隙中不断喷涌。 果然没一阵,街道尽头就出现了那名负责围堵的刀手身影。 秦金龙见得前有围堵后有追兵,他急忙停住脚步狂吼一声。 跟着,秦金龙突然一转身离开大街,冲进了街边的巷道之中。 汇合之后的三人也急忙追入巷道,却面对三个岔口,一时间失去了秦金龙的身影。 “分头追!”樊昂怒道,“秦金龙一个外地佬,人生地不熟,跑不远的!” 当即樊昂和刀手分别冲入了一条巷道,薛易也进入了另外一条。 方城之中巷道错综复杂,如果不是本地人,很容易迷路。 樊昂说的很有道理,秦金龙来方城时间不长,闯入了巷道之中只不过会让刀手们多花点时间而已,改变不了他的结局。 薛易一人孤身追入一条巷道,两侧的高墙压抑地逼迫而来。 这让他一时间有了一种昨夜逃命的感觉。 薛易提刀快速追了一阵,前头隐隐响起了一阵脚步。 这让薛易急忙加快脚步追去。 果然很快就见到了秦金龙的背影。 秦金龙虽然脚力非凡,但是要辨认这里的复杂巷道,使得他花费了一点时间。 就是这一点时间,让他被薛易追了上来。 看着逐渐追近的薛易,秦金龙恨得咬牙切齿,他毫不犹豫地冲入另外一条巷道口逃窜。 看到秦金龙跑入了这条巷道,薛易反而放慢了脚步。 他很清楚,秦金龙跑入的那条巷道,是条死路。 果然,在这条巷道的尽头,一堵高大的墙壁阻挡了秦金龙的脚步。 而薛易则提着尖刀,慢慢朝着他靠近。 秦金龙见得没有了退路之后,他回身怒视薛易说道: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无论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双倍!只要你放我一命!” 薛易没有回应,继续提刀靠近。 “十倍!”秦金龙再度叫吼,“我给你十倍的钱!” 薛易依然没有应答,他虽然缺钱,但是却知道如果收了老巴的钱不做事,那么下场绝对很惨。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薛易身后飘起。 那身影充满怨毒和仇恨的双目一片猩红,宛如能滴出血一样…… 第九章 暗算 薛易提着尖刀,朝着秦金龙逐渐逼近。 秦金龙的脸色却在急剧变化,仿佛看到了薛易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薛易却没有回头,这种伎俩还骗不到他。 若是自己一回头,恐怕秦金龙就要趁机反扑了。 即便秦金龙现在手无寸铁,但是薛易也不会大意。 他听说过一些掌握空手杀人武艺的高手,只要近身,便可迅速取人性命。 薛易不知道秦金龙是不是这种高手,无论他是不是,自己都要保持手带利刃的优势。 只要有刀,便不惧对方武艺多高! 而这个时候…… 一阵诡异的阴寒陡然出现。 严冬的夜晚滴水成冰,已经够冷。 但是这股阴寒,却仿佛比冬夜还冷。 这阴寒来得突然,在薛易身后产生。 薛易瞬间就只觉得半个身子都被冻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阴寒……很熟悉! 当初那群军汉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冷。 薛易再也忍不住,顿时猛地回头。 然后他看见了一双眼睛,充满怨毒和仇恨的血红眼睛。 这双眼睛从一个渗血的套头麻袋中露出,居高临下,俯视着薛易。 眼睛的主人,是一个比薛易还高整整一个头的壮汉,他浑身肌肉虬结,宛如铁打的一样。 薛易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昨夜自己杀死的那个壮汉! 他竟然真的化为恶鬼来找自己寻仇了! 猛地—— 壮汉伸出双手,瞬间掐住了薛易的脖子,然后把薛易整个人提了起来! 这双手是那么冷,冷得薛易只觉得脖子上的皮肉都快被冻伤。 强烈的窒息感顿时充斥了薛易的大脑。 那双大手却越掐越紧! 他的双脚不断狂蹬,舌头都快要吐出来。 薛易急忙一手去扳壮汉的手指头。 另一手就提起尖刀朝着壮汉的胳膊刺去。 然而他的手,却无法触碰到壮汉的指头,只能摸到自己凹陷进去的脖子。 而他的刀,也如同刺入了空气中一样,根本触碰不到壮汉。 这壮汉,就和那些军汉一样,宛如不存在! 然而壮汉却能够伤害到薛易! 壮汉森森笑着,他伸出一只手摘下薛易脸上的面具,欣赏着薛易垂死痛苦的表情。 薛易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掐得昏厥过去。 他急忙扔开手中尖刀,随后手掌打开: “刀来!” 黑刀猛地从手掌中弹出! 跟着薛易手腕一转,挥刀就砍在了壮汉的双臂上。 “嗞!” 宛如气囊被刺破一般的响声发出。 壮汉那如同不存在的双臂,竟然被薛易的黑刀斩断。 黑刀,竟然真的能够伤害到壮汉! 斩断的手臂顿时化为一阵黑烟,消散在了寒冷的空气之中。 薛易也从半空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受到重创的壮汉狂吼一声,他血红的双目盯着薛易手掌的黑刀,充满忌惮。 薛易已经怒不可遏地杵着刀从地上爬了起来。 黑刀既然能够伤害到壮汉,那就再把他砍死一次! 壮汉面色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化为一阵黑烟,飞过了巷道的高墙消失不见。 薛易愤愤地盯着黑烟消失的方向。 他还没法翻过这么高的墙去追杀壮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掉。 “王八蛋!” 薛易怒骂一声。 随后他扭过头,盯向秦金龙。 秦金龙这也才从方才诡异的一幕中回过神来,他急忙说道: “兄弟,有鬼啊!我们应该联手对付鬼!” 薛易却一言不发,提着刀就朝着秦金龙走去。 那鬼虽然逃了,但是该杀的人还得杀。 秦金龙急忙把腰间的钱袋取了下来,伸出手朝着薛易递过来: “兄弟,这钱给你!” 当他的手伸直的时候,一点寒芒却陡然从他的袖子里激射而出。 寒芒速度奇快,又有夜色的掩护,转瞬即至。 薛易心中一紧,一股危险感陡然产生! “袖箭!” 袖箭是一种藏在衣袖里暗器,一根箭簇在铜管里用机簧上紧,必要之时通过机簧射出,近距离使用令人防不胜防。 跟着薛易只觉一股力量极大得自己脑袋后仰,脸颊也一阵剧痛! 一只两指长的箭簇刺穿了薛易的脸颊,钉在了薛易的上牙膛上。 鲜血顿时灌入薛易气管中,又从鼻子里面呛了出来。 薛易没有想到,这秦金龙竟然随时携带暗器,以至于自己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招。 秦金龙射出袖箭之后,猛地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拼命朝着薛易冲了过来: “狗杂碎!去死吧!” 薛易刚回过神来,秦金龙的匕首已经狠狠地刺入了薛易的腹部。 一瞬间,薛易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匕首刀刃的冰冷。 紧跟着,他能够感到不断涌出的温热血液。 再然后,一折剧痛陡然扩散全身,使得他差点直不起腰来。 “杀我啊?”秦金龙的面庞充满扭曲,“你真特么有种,竟敢来杀我!老子要你死!” 秦金龙当即抽出匕首,就要再度刺下。 而这个时候,一片刀光从薛易手中扬起,朝着秦金龙砍下。 重伤之余,薛易的狠性也被激发。 他强忍剧痛,咬牙一刀朝着秦金龙斩下。 秦金龙乃是老江湖,早就防备着薛易的刀。 薛易刀光方起,秦金龙就已经把手臂挡在侧面。 他的手臂上绑着袖箭的铜管,利用这根铜管正好可以格挡住薛易的黑刀。 刀光一闪而过! 一声金属摩擦的鸣声从铜管中发出。 秦金龙脸上得意扭曲的笑容开始僵硬,随后变得充满惊骇和不可思议。 紧跟着…… 他绑着铜管的手臂掉落,脑袋也随着坠地。 随后无头的尸体,才轰然砸在地上。 他到死也想不到,薛易手中的那柄黑刀竟然如此锋利! 斩断铜管、手臂和脖子,就宛如斩断一根萝卜般轻松。 薛易一声闷哼。 他捂着腹部的伤口,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太大意了…… 自己果然还是江湖经验不足,竟然受此暗算! 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 被砍一刀和被捅一刀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砍人并不容易砍死,而捅人则很容易取人性命。 如果就要死在这里,那还真是……不甘心啊! 薛易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急忙盯着秦金龙的尸体。 他记得,昨夜自己杀死了那壮汉之后,身体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变化,使得伤势在短时间内恢复。 不知道这次行不行? 他双目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那尸体和自己的伤口。 然后…… 诡异的变化果然产生。 这种感觉,就宛如自己的身体里被注入了一种神秘的能量。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被刺伤的内脏开始蠕动起来。 很快,伤口不再流血,也不再痛了。 薛易掀起自己的衣服,肚皮上还残有血迹,但是伤口已经愈合结痂! 就连脸上和牙膛上,也开始产生一阵酥麻。 薛易当即伸出手抓住刺在脸上的箭簇,然后用力一拔! “唔……” 痛苦使得他闷哼起来,刺穿脸颊钉在牙膛上的箭簇,也终于被拔了出来。 “但愿这箭头没有毒……” 将箭头扔在了地上之后,薛易再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脸上和口中的伤口处。 果然! 这两个地方的伤口飞快愈合,疼痛也消失不见。 薛易把脸颊上的血擦掉,再把结的痂也撕掉,然后摸了摸,皮肤光洁如新。 “难道杀人……真的可以让我伤势复原?” 薛易思索着,忽然又不太确定。 “这二者真的有因果吗?会不会……我自从昨夜之后,就已经具备了伤势复原的能力。而每次杀人导致受伤后,这种复原产生,让我产生误会将二者联系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意味着我有……不死之身?!” 被人捅了一刀之后都不死,薛易除了用“不死之身”这词之外,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杀人和伤势恢复有没有关系,这个很容易测试出来。 不过为了保证测试准确,起码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验证。 应该等距离这次杀人的时间长一些,再来试验一切。 薛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任何不适感都已经消失,甚至……只感觉浑身轻松。 就连手中的黑刀也变轻了…… 不是刀轻了,而是自己的力气变大了! 薛易将黑刀挥舞了两下,只觉得这黑刀挥动起来更加轻便。 果然不是错觉。 “起码可以证明……杀人真的能为我带来一些好处……比如力量的增强。” 薛易是一个精瘦的少年,他的力气远比称不上大。 但是杀死两个人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可以比得上一个强壮的男子。 薛易皱起眉头。 这种变化,怎么看都充满……邪恶! 他并不想变成背负累累人命的人。 若非迫不得已,他根本不喜欢杀人。 或许杀手,真的是一个适合自己的职业…… 薛易摇摇头,试图不去想这些令人烦躁的问题。 他的视线被秦金龙的尸体所吸引。 秦金龙的貂皮帽看上去很值钱,他穿的衣服也很值钱,腰带很值钱,钱袋也是鼓鼓的…… 而自己现在,负债累累,很缺钱…… 薛易闭上了眼睛。 杀人之后,还要夺财,那么自己和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 自己的内心却对这些财物,充满……贪欲! 取了这些财物,自己就可以还债,也不用这么拼命赚钱! 秦金龙已经死了,他阻止不了自己,拿了也没人知道! 薛易咬紧了牙齿。 他头一次面对这种挣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以前薛易以为自己清楚自己的为人,然而现在他却迷茫了,开始疑惑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在自己的内心,似乎一直隐藏着一些自己未曾发现的东西…… 一阵脚步忽然在幽黑死寂中响起。 “哒,哒,哒……” 脚步缓缓靠近。 薛易猛地惊醒,手一翻把黑刀收起。 他回过头,随着脚步逐渐接近,巷道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戴着花脸面具,手持尖刀的男子。 是樊昂。 薛易能够从他的身形服饰,还有面具上的花纹分辨出。 “秦金龙已死。”薛易对樊昂说道。 樊昂走上前来,似乎想要确认。 薛易侧过身子由他检查。 樊昂一步步走过薛易的身边。 忽然—— 樊昂猛地双手持刀,全力朝着薛易一刀劈来! 刀势如虹,凶猛而下! “啊——!” 薛易痛苦惨叫,他的右手手掌被一刀削掉…… 第十章 杀鬼(求收藏,求推荐票!) 薛易捂着手腕断口痛苦地惨叫起来。 樊昂则手持尖刀继续逼近。 薛易急忙后退,可是身后已经是堵死的墙壁。 退无可退! “为什么?!” 薛易愤怒问道。 他心中升起一个不安的想法。 莫非是这帮刀手,或者是老巴,想让自己当替死鬼? 樊昂则没有回答,他用尖刀戳起地上薛易的手掌,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在把这断掌甩开。 薛易双目一凛,他看清了樊昂的眼睛。 那双眼睛泛起血红色,充斥怨毒和仇恨。 是那壮汉的眼睛! “是你!” 薛易陡然明白过来,此时眼前的,是那壮汉! 可是……为何这一次,自己没有感受到那阴寒之气? 樊昂见得薛易认出了自己,口中发出一声嘶笑。 紧跟着,樊昂的身躯一阵抽搐。 随后他软绵绵的躺倒在了地上,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最后昏厥了过去。 一阵诡异扭曲的黑烟,却逐渐从樊昂的身躯之中升起。 最后那黑烟化为了那壮汉! 头戴渗血的麻袋,高大魁梧,就连双臂也已经恢复。 此时的他的外貌,和薛易昨夜杀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诡异的阴寒,扑面而来。 薛易脑中不由得回忆起自己所听闻过的,那些关于妖魔鬼怪的怪谈: “附身……” 在那些离奇怪谈之中,有一些恶鬼会附身活人,控制活人的身躯行动。 难道说…… 这恶鬼依靠樊昂身体的生机和温度,来遮掩了自己身上的阴寒之气。 然后它进行突袭,斩断了自己的右掌。 使得自己失去了那能够对它造成伤害的黑刀。 除去了它的忧患。 可恨! 现在自己右掌断了,根本就无法召唤黑刀来砍这只恶鬼。 难道自己,真的要丧生此地? 薛易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个恶鬼。 如果自己今夜注定要死,那么自己也要化为恶鬼向它复仇! 虽然薛易不知道怎么变成鬼。 但是那壮汉既然能够做到,自己也一样能! 壮汉得意地笑着,他的十指开始变得尖锐起来,森森而尖锐,仿佛能够轻易刺穿任何血肉之躯。 然后,壮汉开始冲着薛易发起进攻! 薛易怨恨之余,却也不由得开始绝望。 自己无法触碰到这个恶鬼。 而这恶鬼还能附身。 无论怎么看,自己都没有胜算…… 自己断腕处的血已经开始止住。 但是新的手掌并未能重新生长出。 要是自己还有刀就好了! 那恶鬼的利爪已经近在咫尺! 刀啊! 刀啊! 刀来! 一声轻微的怪异声响陡然产生。 宛如皮肉被刺破,宛如血浆迸发。 薛易低头望去。 只见自己右手断腕处,竟然瞬间生长出了一截黑色刀刃! 竟然还有刀! 原来不只是靠手掌! 薛易大喜! 他毫不犹豫挥动刀刃,猛地朝着扑来的壮汉砍去。 轻微的滋滋响声发出。 壮汉刺来的双臂再度被一刀斩断。 那双血色眼睛涌现惊诧,壮汉的身躯也宛如不受惯性影响一般飞速后退。 薛易岂会容它再一次逃跑? 他欺身而上,抬起断腕处长出的黑刀在此朝着壮汉砍去: “老子砍死你!” 壮汉高大的身躯陡然诡异一缩,身躯缩小数倍,瞬间避开薛易的黑刀。 随后壮汉竟然再度化为一缕黑气,径直朝着薛易扑来。 它想要附身! 薛易右手腕一刀砍空,根本无力收回。 来不及了! 薛易却双眼一凶。 是生是死,就看自己猜测是否对了! 就看这一次! 刀来! 右手已经收不回来了。 而他空出的左手,却竟然也涌现一柄黑刀。 左手握刀一斩! 瞬时斩断了那缕黑气! 被斩断的黑气顿时一滞,在半空扭动着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薛易毫不犹豫,挥刀继续狂砍! 如今他双臂都有刀,双刀飞快齐下,宛如剁肉! 那缕黑气顿时被斩成数段。 尖锐的惨叫也戛然而止。 跟着,黑气开始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一股神秘的力量,也开始注入薛易的身体。 薛易大口喘着粗气,这才停了下来。 “这算是……彻底砍死了?” 周围诡异的阴冷已经消失不见,黑气也再无半点踪影。 真的结束了。 “杀死鬼,和杀死人一样,都有神秘的好处……” 薛易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疲惫和痛苦都在飞快消失。 身体也隐隐一轻。 自己的力量仿佛又增长了一丝。 现在薛易的力量,已经逐渐接近这恶鬼壮汉生前之时。 他的双目开始涌现一阵轻松: “原来变强不仅仅得依靠杀人,杀鬼也行!” 通过杀人来获取力量,薛易并不太适应。 但是杀鬼,他则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可是人好找,满世界都是。 而鬼……自己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 除了这只鬼,他还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别的鬼。 他扬起双臂,看着出现的两柄黑刀。 心念一动,两柄黑刀同时缩回手臂消失。 这黑刀…… 并不仅仅依赖于右掌…… 而是宛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变成的一样。 是血肉变成的?还是骨骼变成的? 我这个样子……还算是“人”吗? 薛易沉默了一会。 随后他来到墙角,拾回了自己被砍掉的右掌。 “还能接回来吗?” 薛易把右掌凑进断腕,恶心的事情突然发生。 只见无数黑色扭动的,宛如蚯蚓,又宛如触手般的东西,同时在断掌和断腕处产生。 这些扭曲的东西彼此吸引,互相在半空中交织缠绕在一起,然后互相拉扯。 断掌被断腕拉回在了一起,上面的伤口在飞快愈合。 很快,薛易就能够感受到了自己右掌的存在。 能够感受到它的触觉,感受到它能活动。 薛易急忙转动和握紧右掌。 活动自如,就连骨头都已经归位长好。 薛易眉头紧锁。 他终于愿意承认,自己已经逐渐变成了另外一种怪物。 一种恶心、诡异而邪恶,披着人皮的怪物! 怪物……我…… 他恐惧、愤怒、无奈,最后只能被迫接受一切。 如不坦然接受,难道还要想不开自寻短见不成? 他转身来到秦金龙的尸体旁。 这一次,他能够轻松伸出手,将尸体上值钱而便于携带的东西都扯夺。 当认清自己已经开始变成怪物之后,薛易心里的负担顿时轻松了不少。 无论是人,还是怪物,都需要生存! 而生存,从来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随后,薛易还把秦金龙的尸体也处理了一遍。 使得这具死尸伤口变得粗糙,看不出是被极为锋利的宝刀斩断。 他甚至还把自己从老巴处带来的尖刀刀刃,也用石头敲打得卷刃。 薛易不想被世人发现自己是怪物。 否则他不知道,世人会如何对待自己。 他听说过有些权贵,甚至是帝王,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延长寿命的办法,甚至寻找长生不老之术。 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情况,那无疑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做完一切,薛易才来到樊昂身边。 樊昂自从那恶鬼离身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这倒省事,否则薛易还得杀人灭口。 薛易从地上抓了一把冰雪,在樊昂的脸上和脖子上抹了一阵。 樊昂这才幽幽地睁开了双眼,开始清醒过来。 随后他猛地从地上弹起,伸手就要去抓地上的尖刀。 “是我,”薛易说道,“秦金龙已死。” 樊昂看清薛易的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被人袭击了?” 薛易盯着樊昂: “你记不得了?” 樊昂仔细回忆着: “我当时只觉得浑身好冷,然后……就是现在了。” 薛易点点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突然犯病昏迷了吧?我刚杀了秦金龙,就见到你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倒地不醒。” 樊昂脸上泛起疑惑,真的如此吗? 难道自己真的是突然身体出现问题了?是中风,还是旧伤复发?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自己毕竟不是年轻人了,这些年来也有不少旧伤…… “薛公子,多谢了。” 无论如何,樊昂还是冲着薛易抱拳道谢。 若是薛易不施救,自己在这雪地里里时间躺长了,必然会被冻死。 混刀手这行,有时候是十分需要依靠同伴的。 薛易笑了笑,示意不必在意。 而樊昂这也起身查看其秦金龙的尸体来。 当他看到秦金龙身首异处,手也被砍断一只后,面色微微诧异。 在樊昂原先看来,薛易未必是一个敢杀人的人。 然而事实证明,薛易不仅真的敢杀人,还手段残忍。 尤其薛易此时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樊昂更是确定薛易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杀人,他的手上必定早已经有了人命。 “这个年轻的公子哥,不能小瞧啊……” 樊昂心中思索着,轻视也被他收起。 薛易则指了指秦金龙的脑袋: “要带回去给老巴看吗?” 樊昂回答: “不用,老巴会另外派人验证的,我们回去交差就行。对了薛公子,如今我们这票顺利干完,不如明天一起喝酒?” 薛易略一迟疑,随后笑道: “好啊。” 若是换做从前,薛易是很厌恶和这些刀手打交道的。 城中的不少富商都是如此,当需要解决麻烦的时候,都是直接带着钱去找老巴,从来不会和这些刀手直接接触。 但是如今,薛易发现刀手这一行也挺不错,起码自己可以杀人。 现在自己无权无势,要是乱杀人必然要被问责。 但是在老巴手下当刀手杀人,出了事会有老巴摆平。 虽然为此也会遭受老巴的掣肘,但却也是目前提升自己力量的路径。 既然薛易打算短期内要入行当刀手,那么就少不了和樊昂几个打交道。 那薛易也得和他们多亲近一些,从而了解一些更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临走之际,薛易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秦金龙的尸体。 这个人,会不会也如同那壮汉一样,化为恶鬼来找自己复仇? 如果是那样…… 求之不得! 第十一章 武者(求收藏,求推荐票!) 面具和尖刀,都重新交回了老巴处,这也是他这里的规矩。 几名刀手在老巴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需要等待老巴确认秦金龙已死。 趁着这个时间,薛易和刀手们来到了后院的私人澡堂泡澡。 既有洗去晦气之意;也有洗去血迹,换上干净衣服的用途。 泡澡的功夫内,大家坦诚相见,互相闲聊。 薛易的刻意亲近与几人关系,以便今后入行。 几名刀手在得知薛易的凶狠之后,也不会再揶揄挤兑。他们也乐意结交这个落魄的公子哥,毕竟说不准以后会有用的到的地方。 于是薛易和刀手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倒也拉近了不少。 随着众人换洗完毕,老巴也已经确认了任务完成,众人这才离去。 忙碌了这么一夜,天也早已经亮了。 在樊昂的提议之下,众人来到了城中最好的酒楼一起吃早饭,以示庆祝。 刀手们平日不用工作,倒也不介意一大早就喝酒醉。 他们每干完一票买卖,就尽情挥霍,吃饭要到最好的酒楼,逛青楼要玩最漂亮的女人,买衣服也要买布料最好的。 这样醉生梦死,直到钱用完了,才会再到老巴那里寻赚钱的路子。 刀手,朝不保夕,乃是最为低贱的职业之一。 虽然挥霍之时极为光鲜,但是依然改变不了世人对他们的看法。 故而除非入行之前就已经成亲,否则刀手是很难娶到老婆的。 他们杀人之时威风凛凛,但那时在老巴的手下完成任务,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平日里,他们也和普通百姓一样不敢轻易惹是生非,就连打架斗殴都很少。 犯了事,他们一样要被抓进衙门,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也一样会自身难保。 若是因为平日里的事情遭了难,老巴可不会为他们出头。刀手命贱,折损了一批,老巴可以用银子轻易招募另外一批。 他们活在方城里阳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苟延残喘。 即便是在方城之中最贵的酒楼吃饭,即便几人都带足了银子,但是他们却依然只能坐在一楼吃饭,而没有资格上到二楼。 二楼,那是为上等人准备的。 不过几人倒也不在意,他们忙碌了一夜早已经饿了,在意的只是好酒好菜。 酒菜上桌之后,众人一顿饕餮。 很快几名刀手望向薛易的目光,变成了惊讶。 满满一桌酒菜,薛易一个人就吃了一半。 薛易自己也疑惑,似乎在随着自己力量增长之后,他变得比起以前更能吃了。 起码多出了三倍的饭量! 不过没人会担心酒菜不够,很快又有新的酒菜端了上来。 吃了一阵之后,薛易忽然开口问道: “对了,哥几个有没有见过鬼?” “鬼?”叫做小五的刀手说道,“应该有吧,我听我奶奶说,她小时候在她们村听过一些恐怖的鬼故事……” 随后小五便开始滔滔不绝说起那些没有根据的故事来,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薛易起初还认真听,听了一阵之后,觉得小五说的太过离奇,不能轻信。 另一个叫做阿彪的刀手则说道: “我每天都给神像上香,逢年过节也会去神庙里求保佑,可花了不少钱!有神灵罩着,鬼也不敢来找我!” 叫小齐的刀手也开了口: “鬼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最后还是樊昂沉声说道: “这世上哪里有鬼?死在我刀下的人那么多,如果真的有鬼,早就来找我报仇了!” 薛易听完,心中不由疑惑。 那壮汉,可是真的化为恶鬼来找自己寻仇了。 还是自己倒霉,正好就碰上了这么一个例外? 自己闯荡关外这些年,各种离奇怪谈听了不少,从前自己也不信。 要说撞鬼,那前夜和昨夜还是头一次。 或许这世上的鬼,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 自己也许还真是时运不济,先是家破人亡,然后又撞鬼,最后自己也变成了怪物…… 薛易摇了摇头,继续喝酒吃饭。 这些问题一时想不通,还不如暂且抛朝一边,眼下的生活也还得继续。 几人边吃边聊。 薛易常年关外闯荡,倒是见识不少,偶尔说一些趣闻也使得这四个刀手听得大呼精彩。 而四个刀手所谈的无非是些吃喝嫖赌,并无新意。只有不时话题谈到行业上时,才会吸引薛易的注意。 当随着周围吃饭的客人多起来时,几人的声音才会收敛,也不会继续说行业内的事。 毕竟干这行是见不得光的,不可能彰显于光天化日之下。 虽说他们做的事有老巴罩着,但是谁也不想招惹太多麻烦。 “对了,”樊昂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你们几个有没有想学武的?我认识人,可以给你们介绍。” 小五闻言说道: “樊哥,你说的不会是我家隔壁那岑老头吧?我记得岑老头从来不收徒的。” 樊昂说道: “就是他,岑轩岳。那老家伙最近缺钱了,又惹上了王豹那伙泼皮,所以才想要收徒的。” 薛易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岑轩岳的名头,他似乎也隐隐听过。 那家伙年轻时候,似乎是个很有名的刀客。 刀客和刀手虽然相差一个字,但是却天差地别。 刀手是收钱杀人的下三流行当,是个人都可以干。 而刀客,却是以刀为兵器的武者称呼。 武者,乃是以练武为业,追求武道之人。 薛易以前有自己的事业,从来没有想过学武。 习武,可并非一般人能够做的。 首先,习武得有大量的金钱和时间支持。 它意味着你得将大量的时间用于练武和伺候师父上,从而无法从事谋生行当。另外还得承担各种练武器具的磨损费用,练武时受伤的医药费用。若非富裕之家,否则难以在动辄数年的武学生涯中维持生计。 其次,习武的前途,并不太好。 不入流的武者,担任打手护卫,能够糊口;优秀的武者,开馆收徒,倒也能维持生计;顶尖的武者,成为名门望族子弟的武师,倒也算风光。 然而能成为顶尖武者的,也不过凤毛麟角。优秀的武者,也是极少数。大部分的武者依然生活在社会底层,不见得比其他行业过得好。 再次,习武是一项风险极高的行业。 正所谓侠以武犯禁,练武之人总免不了要面对更多的暴力纠纷。 轻者在这些武林恩怨中被打断手脚,重者丧命江湖甚至连累家人。 而武是杀人技,不管是杀人还是伤人,都是犯法的。为此不少武者滥用武艺,触犯了王法而被官府抄家问斩。 正因武者的价值和精神,还有超出一般人的力量,使其更容易受到人们的敬畏。 所以薛易以前,从不会考虑习武。 但是如今不同。 薛易需要杀人,他能够预感到,自己身上那种诡异的变化,将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杀人,则需要更好的杀人技艺。 所以他需要学武。 尤其是关外这种民风彪悍,充满纷争的混乱之地,人们对于王法和官府的畏惧,要远弱于关内。 在这里,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 刀手们,则还在继续讨论着。 小五问道: “岑老头一向低调,怎么就惹到了那帮泼皮?” 樊昂回答道: “那帮泼皮也不知道是想要提升名声,还是练些拳脚提高打架斗殴的水平,他们竟然想要去拜岑老头为师。岑老头什么眼光,当然看不上他们。这一拒绝,就惹恼了这帮泼皮。” 小五闻言撇撇嘴说道: “王豹那帮混混,最近好像又收了几个兄弟,一起号称什么‘冷血十三鹰’。我呸!就他们几个无赖,还十三鹰?我看十三鸡还差不多!岑老头若是年轻的时候,这帮泼皮谁敢惹他?我也早看王豹他们不顺眼了,如果哪天老巴那里有买卖是取他们脑袋的,我第一个报名!” 阿彪则忍不住问道: “你们说的岑老头我不知道,但如果真那么厉害,还会怕几个泼皮?那老头会不会是个没本事的骗子?我认识方城里一帮混下三流的骗子,天天背诵《骗经》,琢磨各种方法骗人。” 樊昂回答道: “要是别人,那我还真不敢说。但是岑老头那里,绝对假不了。他年轻的时候,那十几个泼皮根本不够他砍的。只是现在他太老了,老到连刀都拿不起来。他儿子死得又早,身边也没个徒弟,所以才沦落到现在被一帮泼皮欺负。” 小五也说道: “那老头住我家隔壁,对他我可清楚了。他年轻时候,真的是挺厉害的。当年王将军在关外召开论武大会,岑老头可是关外刀客中第一名,武者中第四名。可是岑老头偏偏是个官迷,一心想出仕,结果忙碌了大半辈子却未能如愿。 最后儿子也在和人比武中惨死,他才来到方城定居。听我爷爷说,他来方城那会可是轰动一时,前来拜访和拜师的人,连门槛都要踏破了。可是那老顽固眼光高,一心只想招收名门望族的子弟,小家族的还不收。可是他也不想想,关外真正名门望族子弟哪里会看得上他,人家要学也是找第一名的武者学。 偏偏那老头脾气还古怪,没少得罪人。方城前任李县令,就曾和他结下过节。结果李县令摆了他一道,弄得他差点坐牢,直到散尽家财才了结了这件事。现在他老了,只有一个孙女陪在身边,过得那叫凄惨。” 阿彪摇摇头说道: “对学武我没啥兴趣,我都这把年纪了,潇洒的日子不过,干嘛去受那罪。” 小齐也兴趣索然: “我不想一辈子干拿刀吃饭的活,等我攒够一笔钱,我要老家娶媳妇,过安稳日子。” 小五小时候倒是有过侠客梦,可惜没能拜师成功。如今他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也不会兴趣练武。 樊昂只是问问,他自己也没这个念头。 而薛易却突然开口: “岑轩岳住哪?我想去看看。” 这话倒是惹得四名刀手投以诧异的目光。 这个落魄的公子哥,竟然想要学武? 第十二章 千金(求收藏,求推荐票!) 听到薛易有拜师学武的念头,几人暗暗诧异,难道这公子哥,还正打算在刀手这一行久干? 在他们看来,薛易不过是遇到了难处,所以才会来老巴这里干两票,赚一笔快钱。 随后薛易定然会继续干老本行,做皮毛生意,以图东山再起。 做商人,尤其是成功的商人,可比做武者光鲜多了。 只要有了足够的银子,多厉害的武者都能请来为自己卖命,又何必自己成为武者呢? 故而这才让四人诧异,但是他们也不会多问。 樊昂和小五则拍着胸脯保证,一会儿会亲自带着薛易过去岑家。 薛易也只是起了兴趣,武肯定是要学,但具体要不要拜岑轩岳为师,还得看了才行。 师父挑徒弟,徒弟也会挑师父。 和这帮刀手聊天,薛易倒是感觉很轻松。 刀手们虽然干的是犯法的勾当,但毕竟是社会底层的人。他们性格豪爽,远不像商人那般精于算计,少了些尔虞我诈,说起话来倒是足够坦诚。 几人吃喝一阵,正准备结束。 在这个时候,却进来了一群少男少女。 这群少男少女衣着华丽,气质不俗,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之家。 在这方城之中最好酒楼吃饭的,要么手上钱多,要么身份不凡,为此一群富贵的少男少女本不该引人注目。 然而当他们经过薛易一行桌边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 薛易也抬起头,微微诧异。 这群人中,竟然有自己认识的人。 其中一个…… 是夏诗梦! 夏诗梦是一个难得的美女。 她不过碧玉年华,却生的极为美貌。皮肤细润如温玉,小巧的嘴唇不点而赤。身着一袭粉色缎子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红色丝绦,将本就婀娜的身姿更加突出。 当年薛易和父亲来到关外闯荡之处,遇到了同样来此谋生的夏家。 两家志向相投,倒是越发熟络亲密。 当时只有八岁的薛易和年纪相仿的夏诗梦极为要好,可谓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但是随着夏家暴富,而薛家却止步于小富之后,两家的关系才逐渐淡了下来。 随之薛家遭遇变故,倾家荡产之后,夏家也彻底断绝了和薛家的来往。 对于年轻美貌的夏诗梦,薛易也曾经有过憧憬。 不过随后两人地位悬殊,人情冷暖,薛易才抛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如今在此地相遇,薛易也不由得有些心情复杂。 “诗梦。” 薛易站起身来,向着夏诗梦打招呼。 无论怎样人情冷暖,但是两人毕竟曾经有过友谊,见面打个招呼也是常情。 夏诗梦站在一群少男少女之间,美貌的脸上显得有些意外、尴尬和……厌烦。 她冷漠地冲着薛易微微点头。 随后夏诗梦打算扭头就走,似乎没有和薛易过多交流的打算。 薛易耸耸肩重新坐下,倒也不在意。 世态炎凉,他并非看不透。 而这个时候…… 一名站在夏诗梦身边的少女却忽然眼珠一转,阴阳怪气地说道: “诗梦,这就是那个皮草商夏老板的儿子吧?我记得夏伯父曾经说过,要把你许配给她呢!” 这话一出,那些认识薛易的少男少女,纷纷露出古怪的微笑。 而夏诗梦则陡然尖锐喝道: “丁雅!你不要乱说!” 她的模样,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勃然色变。 也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薛易也微微皱眉。 夏诗梦的父亲夏天旭,曾经是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那个时候,薛家和夏家还并未产生差距。加上当时薛易和夏诗梦两人年纪尚小,夏天旭说这样的话不过是玩笑话,谁都不会当真。 而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少人都知道。 那个叫做丁雅的少女突然说出这话,明显是估计挤兑挖苦夏诗梦。看起来她们两个姑娘间,关系似乎不大好。 但这样……也是在轻贱薛易。 薛易笑笑,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出门在外闯荡,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 尤其是干行商这一行,若是因为一两句不中听的话就翻脸,那就别想做什么买卖了。 薛易不在意,却不代表别人也会如此。 只见夏诗梦满脸怒意地冲薛易说道: “薛易,你快和他们说清楚!” 她显得急不可耐,似乎和薛易扯上关系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四名刀手低头吃饭,这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并不适合插口。 薛易到无所谓,他开口说道: “诸位公子小姐,我和诗梦确实没有那回事,还请几位也不要误会。” 夏诗梦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她扭头对丁雅说道: “丁雅,听到了没有?” 丁雅则嬉笑着说道: “诗梦,不要害羞嘛。你听人家‘薛公子’可是叫你‘诗梦’呢,这叫得多亲热!一般人,哪里有这样亲昵的称呼?” 周围的一众少男少女,又是一阵怪笑。 对于夏家这样的暴发户,即便是方城里的富贵之家,也没法轻易用平常心看待。 故而一些不怀好意的揶揄和玩笑,众人也不介意施加在夏诗梦身上。 被丁雅这么一说,夏诗梦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重新面对薛易,颐指气使地说道: “薛易!以后不许叫我‘诗梦’,要叫我‘夏小姐’!不不!以后你都别再和我说话,我和你再没有一点干系,你听到没有?” 薛易沉默了。 他知道自从夏家暴富之后,夏诗梦是有些变了,变得任性而又充满小姐脾气。 其实薛易也知道,夏家的暴富,使得夏诗梦的虚荣心迅速膨胀,同时却又敏感而极度自尊,生怕自己暴发户的身份遭受世家子弟的轻视。 薛易却仍然当她是自己朋友。 但是他没有想到,夏诗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就连友谊,也这样说断绝就断绝吗? 仅仅因为如今自己落魄,从而和自己牵扯上关系就显得这么丢脸吗? 断吧,断了好。 自己的一厢情愿,只不过是错看了人。 于是薛易冷声说道: “没问题,夏小姐。” 夏诗梦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对丁雅开口: “听到了吗?我和他在没有半点关系,丁雅你也最好别再拿他和我开玩笑,否则我真的要生气了!” 丁雅嘻嘻一笑,学着薛易说道: “没问题,夏、小、姐!” 一众少男少女捂住嘴,压抑着笑意。 夏诗梦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对同伴们说道: “我们走!上二楼雅间!一楼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在一楼吃饭掉我们身份。”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是却无人有异议。 在这方城最好的酒楼里,一楼,只是供有钱的人吃饭的。而二楼,才是城中真正有身份和能量之人用膳场地。 一群少男少女当即就要朝着楼上走去。 而这个时候,少男少女之中却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紧跟着,只见一个少女匆匆回到薛易桌边,满脸惊讶地盯着薛易,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你?!” 薛易疑惑地望着少女。 她很眼熟……是她! 薛易陡然记起,这不就是自己前天晚上从壮汉手上救下的那个少女吗? 这个少女皮肤白皙宛如凝脂,几乎没有一丝瑕疵。 她一头秀发细软柔软,乌黑的色泽和白腻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尤其在她的身上,还有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即便表情是在惊讶,却也显得含蓄而内敛。 就在这时。 四名刀手却忽然有了异动。 只见樊昂四人匆匆起身,冲着这个少女点头哈腰地说道: “小人见过凌小姐!” 说完之后,四名刀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离开座位站在远处。 似乎他们知道自己身份卑贱,不敢有一丝冒犯这个少女的举动,只能远远避开。 薛易一愣,这个少女似乎身份不凡。 凌小姐……姓凌的……是——方城县令的千金凌月!!! 薛易不由得大呼自己记性不好! 自己前夜救的女子,竟然是县令千金凌月,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 不过这凌月,当夜七分像鬼三分像人,又正值晦暗深巷,才让薛易只觉得眼熟而没能记起。 薛家当年在方城也算小富之家,自然知晓方城之中重要人物。 而四名刀手最怕的就是和官府的人打交道,自然也对官府中人和其亲眷了如指掌。 不妙…… 当想到自己救了县令千金之后凌月,薛易非但没有任何喜悦,却还不由得心里一沉。 谁能想到那个采花大盗胆大包天,竟然敢挟持县令千金。 虽然县令千金获救,但是这无疑是一件极为有损县令千金名节之事。 若是此事传出去,定然会惹人风言风语,损害官府和县令千金名誉。 方城凌县令,定然会用尽一切办法隐瞒。 而自己……竟然直接参与其中,还被认了出来…… 薛易当即绞尽脑汁思索对策,额头也不由得浮起一层细汗。 自己不过一介小民,面对凌县令这样方城之中的顶级人物,简直犹如鱼肉,命运被掌控在这些手执刀俎的大人物手里,任人宰割。 若是应付不好,搞不好会有牢狱之灾,甚至是……性命之忧! 薛易脸色一阵剧烈变幻,最后开口说道: “凌小姐认得草民?” 凌月忍不住说道: “就是前天,是你——” 说到这里,凌月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差点说出不该说的话,急忙闭上了嘴巴。 一个未出闺的少女,被采花大盗掳劫,虽然没发生什么就已经被人救下。但是此事一旦传出去,那么凌月这一辈子的名声就全完了。 想到此处,凌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紧张。 薛易则依然淡淡地说道: “凌小姐一定认错人了,草民前天一整日都待在家中,从未外出半步,根本不可能与凌小姐见过。” 薛易话里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就看眼前这个凌月听不听得懂了。 第十三章 麻烦(求收藏,求推荐票!) 薛易很后悔。 他当初就不该救这个女人……即便要救,也不该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结果自己一时好心,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他双目暗暗朝着酒楼外扫视了一眼。 果然看到了外头几道视线朝着这边望来,那是几个精壮的带刀捕快,他们分散开站在酒楼之外,看来是负责保护凌月的。 自己的身体虽然有了一些诡异的变化,但是还根本不够强,连自保之力都还没有。 这个时候惹上了这事,真是无妄之灾! 而跟在凌月身边的那些贵公子小姐们,则再度好奇地朝着薛易望来。 他们心中都在疑惑,难道这个落魄公子,还和县令千金认识? 若两人真的有什么交情,那么薛易傍上了凌月这颗大树,也未尝没有翻身的机会。 一时间,一众少男少女目光都微微有些复杂。 而表情最为惊讶的,却是夏诗梦。 在场的人中,也只有夏诗梦对于薛易最为熟悉。 她根本不知道薛易和县令千金有什么交情,但若是他们真的有交情,那…… 夏诗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今天一帮公子哥和贵小姐们出来玩,主要目的就是能够讨好凌月,拉近和凌月的关系。 商人之家,始终无法和官宦之家相比。 而夏诗梦方才那般羞辱薛易,会不会惹凌月不满? 夏诗梦为此很是担忧。 这个时候,凌月却也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她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整个人却冲着薛易极为郑重地行了一礼: “是我认错人了,还请公子见谅。” 薛易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凌小姐也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终于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只要这件事不为外人知晓,那么自己的罪就不会那么大。 他急忙回答道: “凌小姐莫要如此!草民不敢当!” 凌月意味深长地望着薛易,美目之中除了轻松,隐隐还有些……感激。 除此之外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夏诗梦。 夏诗梦望向薛易的双目又恢复了高傲和轻蔑,原来不过是认错人了。 她来到凌月身边说道: “凌小姐,他就一个皮草商的儿子,现在更是欠下了一屁股债还不清,还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以凌小姐您的身份,不用对他那么客气。我们还是上楼去吧,今天我给你推荐一道这店里的名菜。” 夏诗梦说出薛易的身份,一众少男少女也顿时兴趣索然。 一个落魄的商人之子,还混成这样,看来也不是什么有才能之人。 以县令千金的身份,仅仅因为认错,还对其郑重行礼道歉,确实有些多余了。 当即一众少男少女纷纷思索着,该如何来夸赞凌月的涵养。 而这个时候,凌月却扭过头,一脸厌恶地望着夏诗梦: “夏诗梦,你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啊?”夏诗梦一时没反应过来,“我……” 凌月却继续凌厉地说道: “夏诗梦,你身为商贾之女,我本不求你知书达理,但也应该知晓礼数。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庸俗而浅薄,一身市侩习气!和你在一起,才是真正丢脸!” 凌月这一番突如其来的严厉言辞,不仅使得夏诗梦愣住了,就连一众少男少女都满脸惊讶。 这样的转变,实在是……令人猝不及防。 夏诗梦却不敢对凌月发火,她急忙说道: “凌小姐,你听我解释——” “什么都不用说了!”凌月打断道,“从今之后,我不想再和你这样的人来往!” 夏诗梦的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明明没有任何得罪凌月之处,还一心讨好。 为何凌月突然就对自己翻了脸,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城中颇具身份的公子小姐们数落自己,让自己当众出丑。 还放下重话,不再和自己往来…… 夏诗梦瞬间觉得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来讨好凌月,自己的父亲也花了那么多的财力来为自己创造机会,而自己竟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搞砸了。 她受此一顿痛骂,还不能生气,更不能表现出有生气的模样。 最后,夏诗梦只能垂下头来向凌月道歉: “对不起,凌小姐。” 凌月却早已经不看她一眼,对她的道歉更是无动于衷。 一众少男少女乐得看这个暴发户的笑话,也不会出言相帮。 甚至那个叫做丁雅的女孩更是趁机落井下石: “诗梦啊,今天凌小姐的一番教导,你可要好好听进去了,以后你的市侩习气是得改改。” 夏诗梦垂头不语,双手上的指甲却都快要刺入掌心肉里面。 凌月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薛易一眼,然后对那群少男少女说道: “今天我累了,先回去了。” 说完之后,凌月就转身离开了酒楼。 那帮少男少女也当即匆匆跟上去,送凌月离开。 一时间他们就走的一干二净,最后只剩下了夏诗梦一人。 薛易看了夏诗梦一眼,只见她漂亮的脸庞已经由于愤懑而开始扭曲。 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又是还是夏诗梦这样的富家小姐,突然遭此委屈,难免会心中郁塞难耐。 薛易刚想出于习惯性地出言相劝,却又急忙顿住。 她看不起自己,自己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夏诗梦却突然抬起头怨恨地盯着薛易,大声说道: “都怪你!” 她的委屈和愤怒需要发泄,却无法对凌月发泄,所以只能在薛易身上宣泄。 一切本来都好好的,不会出任何问题。 偏偏关键时刻凌月认错了人,而才导致自己说了一些无意中得罪凌月的话,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要是薛易不在这里就好了! 要是这个穷小子不出现就好了! 那么自己就不会冒犯县令千金,更不用遭受这种委屈! 所以夏诗梦把所有的怨恨,都聚集在了薛易身上。 这个穷鬼,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薛易则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已经彻底不想和夏诗梦扯上任何关系。 当即薛易收回视线,招呼着四名刀手回到饭桌,继续吃饭喝酒。 夏诗梦见得薛易不理会自己,更加恼怒。 她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最后一个人跑出了酒楼。 随着夏诗梦离开,薛易终于清静下来。 他不由得回想凌月方才言行。 她是在帮自己出气…… 以羞辱夏诗梦的方式,来感谢自己对她的救命之恩。 薛易心里顿时放松不少。 凌月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那么自己或许就还有机会度过这场无妄之灾。 一时间,薛易思绪万千,这顿饭也没有多少心情吃下去了。 四名刀手很快结了账。 他们有意和薛易结交,所以都抢着结账。 薛易倒也乐得他们如此,自己现在把从老巴处得来的五十两银子都给邻居李叔还债,还真付不起这顿饭钱。 钱啊…… 薛易心中无奈,他还得继续赚钱,把欠下的债务都还清。 然后再赚钱,凑齐路费,将父亲的骨灰送回家乡落叶归根,完成父亲的遗愿。 接着还是赚钱,过自己的生活。 赚钱……哎…… 从酒楼出来之后,阿彪和小齐要回家睡觉,便于几人告别。 而樊昂和小五则热心地带着薛易,按照事先的约定,朝着岑轩岳的家走去。 岑轩岳的名声薛易曾经也听过一些,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老头是个有些本事的武者。 按照樊昂和小五的说法,岑轩岳最近缺钱,又惹上了一帮泼皮,所以才会破例收徒。 这样的说法,反而让薛易有些不太放心。 在他的印象中,高手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薛易虽然有心习武,但是他不确定是否要拜岑轩岳为师,并且自己为未必能拜入师门,故而就权当是去凑个热闹。 一行人绕过两条街,倒是没多久就来到了岑轩岳的家门口。 岑轩岳的家,看起来十分寒酸。 一道围起来的土墙加两扇紧闭的柴门,仅仅平民之家的模样。 收到岑轩岳要收徒的消息的人似乎不少,薛易起码看到是十几个带着礼物的年轻人在岑轩岳家门口。 不过却没有一个人进得去。 原因是在岑轩岳的家门口,聚集了一帮花胳膊的泼皮。 这几个泼皮,有的一边用石头砸着岑轩岳家的大门,一边冲着门内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不断骂出。 有的则对着一帮来拜师的年轻人凶狠叫吼道: “拜尼玛个头的师!那老杂毛连我们都不收,你们特么也别想进去!赶快给老子滚!否则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那帮来拜师的年轻人虽然愤怒,但是却也不敢轻易招惹这帮泼皮。 毕竟能不能拜师成功还不好说,若是不能拜师还得罪了这帮泼皮,那还真是得不偿失了。 故而这帮年轻人只能远远站着,期待等到泼皮们走后再求见岑轩岳。 尽管泼皮们砸门并且大骂,但是门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门内的人没有理会外头泼皮的意思。 而泼皮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做得太火。 一些泼皮们惯用的阴狠手段,只能在无人的时候,或者夜里才能施展。 光天化日之下若是做得太过分,那么若是有人报官,泼皮们必然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而若是泼皮们不太过分,官府也懒得管,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让双方自己协商解决。 对于官府的底线,没有人比这些泼皮混混更熟悉了。 旁人怕这些泼皮,薛易几人可不会怕。 他们当即迎着这帮泼皮就走了上去。 刀手小五更是一边走,就指着一个似乎是头目的泼皮叫道: “王豹,干什么呢!不知道我家就在这旁边吗?” 第十四章 条件(求收藏,求推荐票!) 被小五叫做王豹的那个泼皮,是一个生着一双三角眼的男子。 他衣襟扯得很开,胸膛幽黑的皮肤上,有着浮夸的刺青。 王豹见得薛易三人走来,三角眼闪烁了一阵,开口笑道: “原来是五哥啊,还有樊哥也在。” 其余的几名泼皮,也不由得停下了动作,戒备地望着薛易三人。 他们并不认识薛易,但是小五和樊昂他们却都知道。 对于收钱杀人的刀手,这帮泼皮也不会轻易招惹。 泼皮们是老实百姓的天敌,但是遇上更狠的人,难免会再三思量。 小五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让开!我们要进去。” 泼皮们闻言,纷纷望向了王豹。 王豹的脸微微阴沉下来: “五哥,岑轩岳那老杂毛羞辱我!老子和兄弟们好心拜师,他却看不上我们!这完全是不给我和兄弟们面子,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五哥你我自己人,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了,老子就是要让这老杂毛日夜不得安生!五哥我敬你是条汉子,也希望你别管这事!” 小五也是暴脾气,他一听这话顿时瞪圆双眼: “别特么和我说这些!我叫你们让开,你们就赶紧的给我让开!” 见得小五这么冲,王豹的一对三角眼中顿时涌现凶光。 而一众泼皮也个个面色不善,朝着小五围了上来。 对于泼皮们来说,没有什么能比钱和面子重要。 泼皮中也不乏凶戾之徒,甚至不少泼皮,也曾干过刀手的营生。 所以小五虽然是个狠人,但是若不给泼皮们面子,泼皮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眼看双方就要起冲突,樊昂这个时候沉声开口: “王豹,我们是来办事的,没空和你斗狠。” 王豹面对樊昂,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樊哥,兄弟我也不是要和你们为难。但是你评评这个理,我对你们没有丝毫不敬吧?但是你看五哥这脾气,像是非要把我吃了一样!” 樊昂冷哼一声,笑道: “小五我会劝他,今天你也给我们让条路。大家都是道上混的,谁也别为难谁。” 樊昂抛出了一个台阶,两边的人也都顺势而下。 小五冷哼一声,只是瞪着王豹却不再说话。 而王豹则换上笑脸说道: “既然是樊哥开口,那今天卖你们面子,我就让你们进去。” 说完之后,王豹一挥手,拦在岑家门前的泼皮们顿时让出一条路来。 无论是王豹还是两个刀手,他们都不想相互间真的翻脸。 面子既然能够挽回,又没有利害关系,那么谁也不想没事找事。 小五则来到柴门前敲起门,并且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和岑轩岳是邻居,算得上最为熟悉。 果然很快柴门就打开一条缝,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小丫头从门缝里向外警惕张望,似乎是岑轩岳的孙女。 小五向那个小丫头说明来意之后,小丫头却只让小五一个人进去。 于是樊昂和薛易也不得不在门外等候。 而泼皮们闲了一阵觉得无聊,便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来拜师的年轻人身上。 他们不断去骚扰那帮年轻人,或是捉弄或是嘲讽。 很快有几个年轻人忍不住怒火,对着泼皮们动手。 年轻人们先动了手,这反而正中泼皮们的下怀,他们当即一拥而上,把那几个年轻人揍得在地上爬不起来,痛哼连连。 剩余的年轻人们急忙站远,不再敢靠近这帮泼皮。 薛易望着这一幕微微摇头,泼皮们这种寻衅滋事,无事生非的作为,实在是扰人心情。 不过他也不会为那帮不相干的人出头。 毕竟,事不关己。 过了一阵,小五终于从岑家走了出来。 小五的脸上有些无奈,他对薛易说道: “薛公子,你的情况我和岑老头说了,他也开出了条件,不过……” 说道这里,薛易三人便换了清静的地方,避开那帮泼皮。 随后小五才继续说道: “岑老头有两个要求,一个是要一百两银子的拜师费;另一个是要摆平那帮泼皮,让他们不再来岑家闹事。” 薛易听完,皱起眉头。 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钱的事情还好说,大不了去老巴那里再干几票。 但是要解决这帮泼皮,可不容易。 即便狠揍他们一顿,他们也定然会寻机报复,到时候麻烦更大。 樊昂和小五也知晓其中难度,他们只是两个低贱的刀手,还没什么能力找大人物来摆平这件事。 小五犹豫了一下,说道: “要不,薛公子你去找老巴问问,看能不能请老巴出面?” 要说大人物的话,老巴或许算一个。 但是要找老巴办事,那可得有足够的银子才行。 这样的话,问题又回到了钱上面。 樊昂则这个时候说道: “按照老巴那里的行情,要摆平王豹这帮‘冷血十三鹰’,恐怕没几百两银子是不行。” 薛易闻言眉头皱得越紧。 他和父亲曾经找老巴办过事,知道樊昂的话不虚。 一个平民一年的生活消费,也只需二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已经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的家产。 这几百两银子,简直是一笔巨款。 老巴那里仿佛什么事都能办成,但是要付出的代价却十分大。 要摆平这帮泼皮,未必是要杀了他们。 以老巴的能量,或许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老老实实。 但是就是这么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老巴也会将其利益扩大到最大。 要办这事,老巴乐得收钱。 要不办,老巴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买卖。 普通人,还真没有财力找老巴。 这让薛易一时间犹豫起来。 自己现在欠了一屁股债,也十分缺钱。 从老巴那里赚钱再用这笔钱请老巴办事,那得花多久才能攒够。 毕竟杀人这种大买卖,不可能每天都有的。 付出的代价太大,能获得什么收获却未知。 这样的买卖,实在是不划算。 樊昂似乎看出了薛易的犹豫,他也说道: “薛公子,我看干脆算了。岑老头今年都快有八十岁了吧,他都老成那样了,能教出些什么东西来?依我看,薛公子若是有心学武,那干脆另外找个师父好了。” 小五也说道: “岑老头在我家隔壁也住了好些年,我也没看出他有多厉害。我听说威城那帮有武师收徒,几十两银子就能搞定,并且还能认识一帮师兄弟,可比在岑老头这里划算。” 薛易点点头。 确实如此,在岑轩岳这里拜师,代价太大,且能否学有所成,谁也无法确定。 岑轩岳如今就带着个孙女,连弟子都没有一个,自己更是混得凄惨。 而若是在别的武师处学艺,还能广交人脉,亦可依仗和借用武馆的名声。 一切看起来,都要比岑轩岳这里值。 在岑轩岳这里,高风险却未必会有高回报,这种买卖不能做。 当即薛易拿定了主意,学武的事情就暂且放下,以后有好的机会再说。 得知了薛易想法之后,樊昂和小五倒是极为赞同。 几人随便聊了几句,便也开始散去。 昨夜忙碌了一整夜,几人都没能合眼。 如今酒足饭饱,更是困意上涌,也该回家睡上一觉。 与樊昂和小五告别之后,薛易也开始离开。 在路过岑轩岳家门口的时候,他看到那帮泼皮又在砸门辱骂。 而岑家依然大门紧闭,附近拜师的人已经被泼皮们打跑大半,所剩寥寥无几,也不敢靠近。 他看了两眼,却最终还是离开。 虽然他看不惯泼皮们的这种恶劣行径,但若是单凭自己,还真搞不定这帮泼皮。 即便把他们打趴也无济于事,泼皮们最擅长的可是无赖阴损的手段。 事不关己,就别多添麻烦了。 当即薛易摇摇头,离开了这条街,顺着主街道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 这些事情,让他至今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活人的事,鬼怪的事。 让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还得多好好地,仔细地想想…… 忽然薛易双眼一跳! 在前头,有着两个身穿皂服,腰系公刀的官差朝着自己走来,他们的双眼,不善地盯在自己身上。 是冲自己来的! 薛易心中一沉,竟然这么快! 他已经预料到了,凌月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让自己摆脱关系。 但是却没料到官府的动作竟然这样迅速。 凌月一定回家把这事和凌县令说了! 薛易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能怪她。 一个弱女子,遇上这种重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和父亲说。 尤其她的父亲,还是一个有足够力量帮她解决麻烦的人。 当即薛易停稳脚步,坦然面对两个靠近的官差。 该来的迟早要来,注定是躲不过去。 “小子,”官差来到面前开口,“跟我们走一趟,王捕头要见你。” 薛易微微意外。 他还以为要见自己的是凌县令,却没想到是王锋王捕头。 不过也是,自己这种小人物,哪里有资格面见凌县令。 凌县令只需一句话,他手下的人就能够轻松解决自己。 当即薛易笑道: “差大哥,不知王捕头找我何事?” “别特么废话!”一个官差顿时叫吼起来,“叫你走你就跟我们走!” 另一个官差也变得脸色不善,他抖了抖手中的铁链: “是不是要爷爷绑你过去?!” 薛易双目深思。 至始至终,两个官差直说要带自己去见王捕头,却没说要上衙门。 这样…… 于是薛易继续笑道: “既然王捕头召唤,小民不敢不从。还请两位差大哥带路。” 两名官差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薛易也跟了上去。 他脸上虽然挂着轻松的笑意,但是心却很冷。 自己还是太弱啊,以至于被这些人随意宰割。 甚至自己面对方城官府,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凭摆布…… 薛易的心中,暗暗隐藏起一丝杀意。 别太过分! 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市井小民,但若逼急了,也会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第十五章 人情(求收藏,求推荐票!) 和薛易猜测的一样,两个官差并没有带着薛易上衙门,而是来到了一间茶楼。 见到不是去衙门,薛易倒是松了一口气。 在天下间,官府掌控最大的利器——王法。 只要以王法为名,一切都能变得名正言顺。 薛易最怕的就是凌县令为了隐瞒女儿的遭遇,而将自己灭口——这也是最坏的打算。 届时官府只需将自己往大牢里头一关,各种罪名就能相应加身。 到时候自己就算不明不白死在牢里,也不会有人过问。 如今来的不是衙门而是茶楼,就说明一切还有转机。 薛易不由得想到了凌月。 即便那个姑娘不会恩将仇报,但是谁也无法保证别人不会这么做。 不过幸好的是,凌月看起来似乎不像是那种人。 现在就要看,一会如何应付了。 两个官差守在茶楼门口,阻绝了一切旁人的进入。 薛易踏步进入茶楼,大门很快在身后关闭。 这个茶楼宽敞的大厅里,有着一群官差在喝茶。 而别的客人,却一个没有! 看来,这里早已经清过场。 薛易的视线,很快聚焦在主座上茶案后端坐的男子身上。 方城捕头,王锋! 王锋是一名年过四旬的汉子,他满面虬须,身形魁梧健壮。 他的一双眼睛不怒自威,整个人的气势宛如一座压抑的火山,随时会爆发一样。 薛易瞥了一眼他的手,手掌和虎口处都有厚厚的老茧,显然是常年使刀,看起来也是个身手不凡的人。 当即薛易来到王锋面前,行礼说道: “小民薛易,见过王捕头!” 大厅内弥漫着幽幽的茶香,王锋端坐在降香黄檀精心雕制的椅子上,他轻轻晃了晃紫砂茶杯,浓密尖锐胡须下的嘴轻轻吹了吹,然后斯条慢理地抿了一口,鼻腔中跟着传出满意的一身轻哼。 一众官差带着公刀,歪三斜四地坐在周围,个个阴沉地盯着薛易。 薛易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心等待。 王锋喝完了一杯茶,才终于开口: “前天晚上,你做了什么?” 薛易当即不假思索,按照对凌月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民整日在家睡觉,未曾走出家门半步。” 王锋低头摆弄着茶案上的茶具,继续给自己沏着新茶。 他浓密胡须下的嘴笑了笑,说道: “在玉柳巷,你杀了人。” 薛易一惊。 这件事不该是遮掩过去吗? 谁都当做没发生,那才是最好的。 为何王锋要这么说? 薛易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讪讪笑道: “王捕头说笑了,小民当日确实是在家中睡觉,什么人也没见过,什么事也没做过。” 王锋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盯着薛易: “说笑?凌小姐亲眼所见,莫非你认为堂堂县令大人的千金,也在说笑?” 薛易的心一紧。 怎么会这样? 这是要让自己当替死鬼? 薛易不由得暗暗观察着周围一切。 手中的黑刀随时能够弹出。 而随着王锋话音落下,周围一种衙役也纷纷炸开了锅。 他们要么用力拍着桌子,要么把茶盏砸碎在薛易脚下,对着薛易怒吼: “敢这样和王捕头说话,你特么是不是想死?!” “臭小子!杀人要偿命的!懂不懂?” “你最好老老实实招来!否则老子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你倒是放个屁啊!是不是要让爷爷们给你上刑!” …… 衙役们叫骂不停,制造着无形的压力。 薛易则在冷眼观察着王锋,至于那帮凶神恶煞的衙役,还吓不到他。 他迅速思索了一阵,最后咬牙说道: “王捕头确实是说笑了!凌小姐尊贵之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而小民也没有半句虚言,确实是在家睡觉!” 薛易已经决定咬牙坚持这个说法。 若是自己说错了,那么只能拼命了! 王锋却在一直阴沉地盯着薛易,仿佛要看穿薛易的脑袋。 过了半晌,王锋才突然哈哈一笑: “你说得没错,凌小姐当然不可能出现在那里。前夜那里发生了案子,我传你过来,也只是想要了解一些情况。” 薛易暗暗吁了一声。 自己终于赌对了! 只要咬死此时和凌月没有关系,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 而若是自己一旦松了口,恐怕就要面临灾祸。 只听王锋继续说道: “前夜有歹人在玉柳巷行凶,本捕头巡夜时正好遇上,便当场将其正法!” 薛易急忙说道: “王捕头神威!那歹人是罪有应得,王捕头能将其正法,实乃方城百姓之福!” 无论是不是王捕头想要独揽击毙采花大盗的功劳,他这样说了,薛易自然乐得将功劳推给他。 自己没有能力和王锋抢这个功劳。 况且,这个功劳随时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即便送给自己,自己也不会要! 王锋则继续说道: “凌小姐说你很懂事,本捕头今天也看了,果然如凌小姐所言。你要记住,懂事的人,才能让人放心。” 薛易当即回答: “小民明白。” 此时薛易也已经明白,王锋此番叫自己到此,是一种试探。 试探自己能否真的做到,守口如瓶。 王锋点点头: “这件事,算本捕头欠你一个情,以后若是在方城之中遇到麻烦,随时可以来找我。没事的话,你就可以回去了。但是你也要记住,若是胆敢作奸犯科,到时候休怪本捕头无情!” 威恩并施,先打人一棒,再给个甜枣,这样的手段王锋驾轻就熟。 薛易却心中暗叫不好。 王锋说欠自己一个情,实则是通过他来抵自己对凌月的恩情。 若是别的事情上,能让一个捕头欠自己人情,薛易求之不得。 但这种事情上,薛易怎么敢让他欠人情? 薛易巴不得早点和这件事完全脱离干系。 必须要赶快把这个人情还清! 一定要快!!! 他可不会认为,王锋、凌月乃是凌县令,就真的相信自己能够保守秘密,他们也一样会对自己不放心。 而若是自己再让他们欠人情,并且如果长时间不还,他们一定会越发猜忌,猜忌自己是不是图谋更大,甚至以此做要挟。 到时候自己就真正危险了! 人心叵测,施人恩惠,却反遭仇怨,实乃正常。 这种事情薛易懂,凌县令和王捕头等人也一样会懂。 当即薛易急忙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让王锋还清这个人情。 讨要一笔银子? 不行! 这让会让人认为自己贪恋钱财,让人更加对自己不放心,因为贪财的人是无法保守住秘密的。 就在这时,薛易忽然灵光一闪。 他急忙说道: “要说有事,小民还真有一事想向王捕头禀报。” 王锋见得薛易现在就开口,不由得有些意外: “说。” 薛易当即说道: “今日小民见到一帮泼皮无端生事,骚扰良民。现在得见王捕头,小民便能为那户人家寻求公道。” 王锋则问道: “那泼皮是何人,那户人家又是何人?” 薛易回答: “那帮泼皮号称‘冷血十三鹰’,为首的叫做王豹。而遭受骚扰那户人家乃是城中岑家,家中只有一老者和孙女相依为命。小民实在不忍见到老人弱女受此欺负,故而向王捕头禀报。” 维护方城治安,本就是王锋的指责。 薛易提出这件事,也不会让王锋为难。 并且自己提出的事,不是为了自身,而是为老人和弱女子求情,亦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容易让人放心信任。 “冷血十三鹰?”王锋轻蔑一笑,随后望向一众衙役问道:“有谁知道?” 当即有捕快站起身来: “王捕头,他们几个是混城东的。” 王锋挥了挥手: “把他们带来。” 捕快很快领命离去。 王锋和其余的捕快们则继续闲聊喝茶。 薛易站在一边等候。 他知道,有王锋出面,那么这帮泼皮便能搞定了。 泼皮们不怕平民,但是怕有权有势的人,尤其是官府的人。 薛易虽然拜师的念头已经冷淡,但是也不介意帮助岑家一把,毕竟那几个泼皮太惹人厌。 最主要的,还是现在自己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来让王锋还清这个人情。 过了一阵,离开的捕快去而复返。 随之而来的,还有十三人。 正是薛易见过的那帮泼皮。 此时这帮泼皮面对茶馆中的一大群捕快衙役,那里还有先前嚣张的模样,他们一个个满脸堆起笑容,连身子也不由得微微躬了起来。 泼皮中为首的王豹,更是冲着王锋点头哈腰地笑道: “王捕头,您老今天在这里喝茶啊?这里的茶可香了,您没来错地方!哈哈哈哈……那个,不知您老叫小人们来……” 王锋似笑非笑地望着王豹: “冷血十三鹰?” 王豹尴尬地说道: “让王捕头您见笑了,小的们出来混,怕被人欺负,所以这名号得叫响亮一些,才——” 他话还未说完,王锋就突然将手中茶壶朝着他脸上一泼。 滚烫的热茶顿时泼了王豹一脸,让他顿时捂着脸发出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 一名站在王豹身边的捕快,也扬起刀鞘,狠狠地打在了王豹的脑袋上。 木制沉重的刀鞘砸在王豹的头骨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豹也整个人碰地一声被打翻在地,当他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被鲜血染红。 即便挨揍,王豹也不敢还手,更不敢生气。 他带着勉强的笑容,问道: “王捕头,这……这怎么回事啊?” 其余的十二名泼皮,也又惊又怒,却不敢说话。 王锋却没有回答。 那名捕快也再度扬起刀鞘朝着王豹打去。 其余的官差也纷纷上前,将那些泼皮一个个踹翻在地,用力殴打。 一时之间,大门紧闭的茶馆内惨叫声此起彼伏。 第十六章 买卖(求收藏,求推荐票!) 这样的殴打持续了很长时间。 泼皮们却不敢还手,只能蜷缩在地上用双手护住脑袋。 他们被打得遍体鳞伤,惨叫连连。 被打得最惨的,还是王豹。 那名捕快刀鞘本就沉重,刀鞘上还有着几圈铁箍,每次砸下都能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响声。 王豹很快被打得一头一脸都是血,连一条胳膊也被打得骨折。他起初还能向王锋求饶,到了后头却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薛易冷眼望着一切。 凭借王锋的身份,他本不需要如此。 王锋身为捕头,只需派手下的捕快叮嘱这帮泼皮一句,这帮泼皮定然不敢忤逆。 但是王锋却把他们一阵痛殴。 这不仅仅是还人情,也是在做给薛易看。 王锋想要薛易知道,他的手段是很残酷的。 惨叫声从泼皮们的口中不断发出,从洪亮变得微弱。 连一众动手的官差们,也已经打得精疲力尽。 王锋这个时候才开口: “够了。” 官差们这才停下动作,纷纷气喘吁吁地回到茶桌旁倒满茶水,咕咕狂喝着。 “王豹。”王锋轻轻叫唤了一声。 王豹却急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跪在了王锋茶案前,连脸上的血都不敢擦,虚弱地回答: “小人在……” 王锋喝完了最后一杯茶,平淡说道: “不要再去岑家捣乱了。” 王豹微微一愣。 就……就这事? 就特么这点小事,就把自己和兄弟们叫过来打一顿? 王豹欲哭无泪。 他不明白岑家怎么能够让王捕头撑腰? 岑家的底细他很清楚,所以才敢去捣乱。 忽然—— 王豹看清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少年。 王豹见过他,他之前和刀手们在一起。 而现在,他却站在王捕头的身边。 王豹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人知道了,”王豹回答道,“小人发誓再也不敢去岑家闹事,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王锋于是挥了挥手,如同在驱赶苍蝇般。 王豹急忙转身,和一众“冷血十三鹰”们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迅速离开了茶楼。 随着泼皮们离开之后,王锋转眼望向薛易: “满意了?” 薛易笑道: “王捕头惩治恶徒,保护良民,小民叹服!小民也代岑家爷孙俩,谢过王捕头!” 王锋继续问道: “还有别的事吗?” 薛易躬身说道: “小民无事了,小民告辞!” 王锋挥了挥手,薛易便离开了茶楼。 走出茶楼之后,感受着正午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薛易浑身一股暖意。 但愿此事,和自己再无半点干系…… 一直提起的心放松下来之后,倦意便蔓延薛易全身。 他打了个哈欠,便打算继续回家睡觉。 一路上薛易注意到,还有不少官差捕快在朝着茶楼聚集。 他们,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办。 不过这却不关薛易的事了。 他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拜了拜父亲的骨灰坛之后,薛易便来到公用的水井旁,打了一盆清水端回家中准备洗漱睡觉。 面对着水盆,薛易却一阵失神。 恶鬼要害自己。 活人也要害自己! 这就是自己变成怪物之后的宿命吗? 莫名撞了鬼。 莫名卷入了凌月的事件之中。 更是莫名变成了怪物! 他右手一翻,黑刀顿时出现在掌中。 随后他左手握住刀刃,锋利的黑刀顿时割破了手掌。 血液顺着刀刃流淌,却没能滴落下来,竟然被黑刀刀刃吸收。 薛易摊开左掌,观察着上面的伤口。 被割开的伤口处,皮肉微微张开,鲜血从里面不断冒出。 过了一阵,血液很快自行止住。 而伤口,却依然张着,并没有快速愈合。 薛易收起黑刀,有右手手指把左掌的伤口捏在一起,使其合拢。 他捏着伤口保持了一段时间,随后松开手指。 张开的皮肉,竟然如同有黏性般粘在了一起。 却没有结痂…… 薛易犹豫了一下,然后再度把左掌的伤口撕开。 血液再度涌出,随后停止。 “这愈合的能力,依然超出常人。但是却没有昨夜那般神奇……还是要杀人或者杀鬼才行吗?” 薛易思索了一阵,再次把撕开的伤口捏拢,使其保持封闭。 这样的话,或许伤口能好得快一些。 他伸出手,打算从水盆中掬一捧水清洗一下手掌残留的血液。 水面如镜,照射出薛易有些憔悴的脸庞。 他的手就要打破水面的平静时,却忽然止住! 有别的东西! 就在自己身后! 薛易浑身绷紧,死死望着水面倒影。 通过水面的反射可以看到,在自己的身后……竟然有个人影! 是秦金龙! 昨夜被自己砍掉脑袋的那个家伙! 他七窍流血,双目凸出,皮肤惨白,面目狰狞,正从背后冲着自己挥舞着鲜血淋漓的双手…… 他也化为恶鬼,报仇来了! 薛易猛地回过头—— 身后却空空如也…… 薛易双目飞快在屋内搜索,却根本没有秦金龙的身影。 “我看不见它?” 他手掌一翻,黑刀再度出现! 随后薛易猛地起身,挥刀在空气之中奋力劈砍。 这样的劈砍胡乱无章,漫无目的。 他不知道秦金龙躲在什么地方。 “砍死你!” 薛易口中低沉咆哮: “王八蛋!不是要报仇吗?有种的出来啊!” 薛易拼命挥刀,几乎砍遍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却没有任何异动发生。 他气喘吁吁地回到水盆边,朝着水面凝视。 只能看到自己有些扭曲的面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薛易端起水盆,不断在家中变换着位置,通过水面倒影来观察着四周。 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是错觉吗……” 薛易不太确定。 自己昨晚一夜激战忙碌,白日里又喝了酒,还担惊受怕了一早上。 现在的自己,即是疲倦又是憔悴。 如果真的出现了,那也并非不可能。 “是那壮汉恶鬼在我脑子里烙印太深,才导致我认为旁人都会化为恶鬼复仇吗?” 薛易稍稍平息下来。 他双目却逐渐浮现凶狠: “秦金龙,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化为恶鬼了,但若是你想向我复仇,那就准备好再死一次吧!” 他阴测测地打量了周围一番,他现在需要睡觉休息,但是却不知道家里是不是真的有鬼。 思索了一阵,薛易去到邻居家中,告知邻居如果自己家里有什么动静,还请务必要来查看。 薛易的郑重,倒是使得邻居不由得为他担忧了一阵。 随后薛易回到家中,把窗户和大门都打开,使得阳光能够照射进来。 在阳光的照射之中,他才躺在稻草堆上睡去。 …… 这一觉,薛易好像做了个梦。 像是梦到了一些令他魂牵梦绕的东西。 又像是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但具体是什么,他却记不得了。 他最后被家中来的客人惊醒。 来的不是旁人,却是樊昂、小五、小齐和阿彪四名刀手。 “薛公子,今天晚上老巴那里有笔买卖,每人三十两银子,你做不做?” 樊昂一边打量着薛易家徒四壁的房间,一边问道。 看到薛易家中如此贫困,甚至连平民之家都不如,四名刀手也是吃了一惊。 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公子哥,要干刀手这样的低贱行业。 薛易醒来之后,才发现已经日暮黄昏了。 而通过四名刀手,薛易才知道了这笔买卖的情况。 原来白日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随着大兴赌坊的东家秦金龙死后,整个大兴赌坊已经乱作一团。 跟着,大兴赌坊被官府查封。 那帮开赌坊的外地人顿时人心惶惶,他们也知道出了事。 有消息说,这帮外地人打算趁着入夜,离开方城避祸。 而他们的对头,却似乎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老巴已经开始召集刀手,说是今夜有买卖。 樊昂几人都猜测,今晚的买卖,必然是冲着这帮外地人而去的。 “做,为什么不做?”薛易回答。 开赌坊的没一个好东西,杀这种人薛易不会有任何负担。 三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至少够薛易还完债务之后,还能稍微剩下一些。 更何况,他现在急需变强。 起码要具备自保之力,不再是任人宰割! 所以,他需要杀人…… “对了薛公子,还有另外一件事。” 说话的是小五: “我家隔壁那岑老头,托我来给薛公子带话,说是想见见你。” 薛易微微一愣,随后明白过来: “那‘冷血十三鹰’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小五兴奋地点着头说道: “厉害啊!薛公子,没想到你还和王捕头有交情。王豹那帮孙子,今天被打得可惨了,看着就解气。现在城里已经传开,都知道是薛公子为了拜师学艺,去求王捕头干的!” 薛易微微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本来也就瞒不住。 并且,也没人想要隐瞒。 他观察着已经完全恢复如初,没有半点伤痕的左掌,开口说道: “那等有空,我就去见见岑轩岳吧。” 一行人一边聊着,一边朝着老巴的地方而去。 当来到老巴的地方之后,薛易才发现老巴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刀手,并且之后还陆续有刀手赶过来。 除了薛易五人之外,这里起码还有十余名刀手。 这也让薛易发现,原来方城之中干刀手这行的人竟然这么多。 同时他也不由得惊叹老巴的能量,竟然能够召集这么多亡命之徒。 有的时候,真的是谁手下人多,谁就能获得权力。 樊昂等刀手,则和互相熟识的人打着招呼。 薛易就只认识樊昂四名刀手,不过这一次,他也开始和不认识的刀手们打交道。 既然决定了入行,那么想要在这行混好,就得有更多的人脉才行。 有时候这帮刀手还真有用的到的地方,比如樊昂等人。 随着差不多总共二十多名刀手到齐之后,老巴也终于现身。 众人也终于知道了这笔买卖。 和樊昂预料的一样,这一次,老巴要众人在城外堵截那帮逃离的外地人,不留一个活口。 第十七章 追杀(求收藏,求推荐票!) 寒冷的夜里,冷风如刀。 二十余名刀手骑着快马,在寒夜中出了城,马匹踏破平坦的雪地,朝着浓郁的黑暗之中追去。 对于生活在关外的人来说,骑马乃是稀疏平常之事。 老巴一次性召集这么多刀手,也知道消息必然保守不住,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快马。 果然,天还未黑,那帮来方城开赌坊的外地人就已经逃出了城。 这些提前准备好的快马,也就派上了用场。 薛易骑在马背,面迎冷风,和樊昂等熟识的刀手齐头并进。 他不知道这次要杀多少人。 上次仅仅杀秦金龙一个,老巴就派出了五名刀手。 而这次一次性派出了二十余名,要杀的人必然不少。 开赌坊,必然要得罪人。 薛易不知道这帮外地人得罪了什么人,他也没兴趣知道。 老巴的能量无疑十分巨大,每次杀人,都似乎得到了官府的默许。 这个世上,黑道白道并非就真的黑白分明。 薛易却是知道,有的时候,官府也需要借助老巴这些人的力量。 上一任县令执掌方城的时候,薛易和父亲来到这里没几年。 那个时候出了一件事,闹得方城之中沸沸扬扬。 上一任县令和一名富商起了矛盾。 那名富商倒也光棍,准备要去州治面见太守,状告方城县令贪赃枉法。 当时的方城县令不方便动用官府的力量来对付这个富商,生怕惹人非议,有损自己的清廉名声。 于是上一任县令便寻求了黑道的力量。 果然没两天,那富商家中便遭了强盗,全家横死。 事后,几个替罪羊被当做强盗斩首。 这件事情,便这样了结。 没过两年,那县令升了官,这一任凌县令才入职方城。 在关外这样天高皇帝远的边陲之地,有的时候,黑白真的让人难以区分,更多的,是混乱融合的灰。 至于关内…… 薛易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他八岁的时候就和父亲来到关外,关内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隐隐之中,只记得关内要比关外暖和。 还有一个女人,对自己很好的女人,是自己的娘亲。 除此之外,再记不得其它。 “薛公子,在想什么呢?” 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薛易转过头,是小五。 这一次是在城外行动,并且干得是灭口的勾当,所以倒也不需要面具遮掩。 “在想这关外,这天下,还有……”薛易回答,“也没什么。” 小五哈哈一笑: “薛公子,你怎么越来越像读书人?我家那条街住着一个老学究,整天就在牢骚抱怨。说些什么……门阀根深蒂固,寒门再无入仕希望。还有什么军阀割据,天下战乱将起之类的。有时候我就觉得想那么多干嘛?与其忧国忧民,还不如自己过好!” 薛易笑笑,没有接话。 这个时候,骑马在最前头的刀手却忽然勒紧缰绳停稳马匹,然后翻身下马跳在了道路上。 只见那刀手举着火把朝着路面望了一阵,视线转向了路边的雪原,开口说道: “车辙离开了大路,往那边去了!” 另一个刀手则说道: “一定是看见我们的火把了,快把火把都灭了!” 一众刀手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插入雪里,周围的光线顿时黑暗下来。 在这雪原之中,皑皑积雪泛着莹莹微光,即便是夜里想要视物,倒也并不困难。 刀手们开始举目远眺,在四周搜寻着目标。 在这平坦的雪原之中,四处一览无遗。 周围的光线一暗,眼睛逐渐适应了之后,反倒能看得更远。 “在那边!” 很快有刀手发现目标。 果然在远离道路的雪原上,有两辆马车正在迅速朝着远方驰行。 “追!” 刀手们迅速掉转马头,朝着远方的马车追去。 马车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刀手们追来,即便隔着老远,薛易也能从寒冷的风中隐隐听到马车上人的惊叫和怒骂。 二十余名刀手不停扬鞭,马匹的速度迅速提升。 有几名刀手嗷嗷怪叫着,显得十分兴奋。 杀人,对他们来说,宛如一场捕猎。 薛易听樊昂说过,有些刀手干得时间长了,就会不正常起来。他们会变得嗜杀如命,长时间不杀人就会极度痛苦,并且喜欢用残忍手段虐杀。 对于这种刀手,薛易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是“人”。 也或许……他们才是抛弃遮掩和卸下世俗枷锁,露出真面目的真正的“人”。 无论如何。 薛易不会像他们一样。 一众刀手们轻装快马,没花多长时间就已经距离那两辆马车很近了。 “没错了!就是那帮人!” 有刀手辨认出了目标。 这一下刀手们再不迟疑,纷纷抽出了尖刀。 那两辆马车眼看逃不掉,当即停了下来。 马车车厢聚拢在一起,形成防御屏障。马车之中的汉子也手持兵械跳了下来,满脸戒备地盯着靠近的敌人。 大部分刀手开始减缓马速,在靠近马车的地方下了马。 而几个骑术精湛的刀手不仅没有放缓马速,反而加快速度朝着马车冲去。 那几个刀手骑马飞速贴身经过马车的时候,他们微微侧身将手中的尖刀从下往上朝着目标们砍去。 马匹冲击的力量,再加上他们扬刀的力量,两股力量汇聚在一起,形成恐怖的威力。 当即—— 只见两目标的颗脑袋猛地飞了起来,然后坠落在雪地之中,洒上一地红血。 “好!!!” “张哥好身手!” “漂亮!” …… 一众刀手们纷纷喝彩起来。 薛易没有出声。 那几个刀手确实很厉害,一个冲锋砍杀,就砍死了两个目标砍伤了一个,而他们自己却毫发无损。 骑术精湛的这几个刀手在不远处停下了马匹,他们没有再次冲锋,而是负责阻断目标的逃路。 而薛易和这边的刀手们,则已经持刃朝着马车包围过去。 厮杀一触即发。 薛易可以听到身边刀手们凝重的喘息。 也可以看到躲在车厢背后的目标们那一张张惊恐的脸庞。 人无疑是一种好斗的生物。 争斗的工具,也繁多复杂。 有的人用刀剑,有的人有口舌,有的人用笔墨,有的人用计谋…… 争斗的场地,也五花十色。 有的人在战场,有的人在商场,有的人在欢场,有的人在官场…… 争斗的原因,也各有不同。 有的人为名,有的人为权,有的人为利,有的人为色…… 只要有人的地方,争斗永不停歇。 “啊——!!!” 一名刀手忍不住嘶叫起来,提着刀带头跳上车辕,朝着后面的目标砍去。 更多的刀手也狂吼起来,纷纷随之一拥而上。 目标们也在大叫,手持利刃就朝着刀手们招呼而下。 一时间,寒夜寂静的雪原里,尽是叫吼、怒骂、惨叫和兵刃碰撞声。 这样的情绪能够感染人心。 使得每个人都产生共鸣,变得疯狂或恐惧。 薛易咬牙让自己保持着冷静,他们没有参与第一波冲杀,而是随着后面的人跟上去。 刀手们不时扑上去,压缩目标的生存空间。 不时又匆匆后退,避开目标的垂死反扑。 一进一退,一退一进,每一次进退,都会留下鲜血和死尸。 薛易一直没出手。 他虽然需要杀人,但是这样的混战无疑极其危险,自己若是冒然参与,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 好在混战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目标的人数不多,或许只有十个,或许连十个都不到。 而刀手们凶狠异常且具有人数优势,很快就将目标们死死压制住。 转瞬之间,目标就死了一半。 而还活着的目标们,则已经开始崩溃。 他们有的人扔掉兵器跪在地上,哭喊求饶。 但是等待他们的,只有杀得兴起的刀手们的劈砍。 而有的目标,则扭头就拼命朝着远方逃去。 此时那些骑术精湛负责堵住生路的刀手们动了,他们骑马很快追上逃跑的目标,将他们一个个砍翻在雪地之中。 还两个目标在拼命挣扎,但是面对人数众多的刀手,却也很快被解决。 战斗,暂时算得上结束。 薛易也在混战之中杀死了一个人,他也只有机会杀死这么一个。 一股熟悉的暖流顿时涌遍全身。 薛易此时觉得,自己如今的力量,恐怕能够和当初那个采花大盗的力量相比。 尽管自己的身形依然显得消瘦。 但是自己如今的力气,绝对不弱于一个魁梧壮汉。 刀手这边,也有伤亡。 “张龙死了!”有刀手叫了起来,“还有李贵和王柱也受伤了!” 很快有人回答: “死了的绑在马上,带回去给他的家人!受伤的帮他们包扎一下,送他们回去领银子!” 刀手出来做买卖,若是受了伤,还可以去老巴那里领取一笔银子。 而死去的那名刀手被绑在马背上之后,再无人搭理。 刀手毕竟干的就是凶险的勾当,运气不好的,要么死在买卖之中,要么被官府砍头。 “检查一下周围!” 有刀手大叫着: “老巴的要求是不留活口,别搞砸了!” 刀手们当即行动起来。 他们一边给目标的尸体补着刀,一边搜夺着尸体上的财物。 有不少尸体甚至被浑身扒光,赤条条地躺在冰冷雪地里。 甚至有刀手为了抢夺财物而大打出手,差点就要拔刀相向。 “真是一群豺狗。”薛易站在马车边,微微摇头,“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夺死人财物的事情,薛易昨夜也干过。 所以说下来,他并没有资格指责这群刀手。 薛易身边的马车,已经被刀手们搜刮了一遍,连马车的帷布都被刀手撕下带走,拉车的马匹也不会被放过。 他轻轻叹息,转身就要离开。 而这个时候—— 他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还有人! 还有目标,躲藏在自己脚下的雪地里! 薛易当即双目浮起凶戾,提起刀就要朝着雪地里刺下! 先下手为强! 薛易已经踩到了目标,目标知道了自己被发现,搞不好会拼命! 而这个时候…… 积雪一阵颤抖蠕动,两张脸露了出来。 是一个女人! 还有……一个小孩! 第十八章 剑客(求收藏,求推荐票!) 那妇人还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 小孩则年纪很小,只有五六岁。 她们像是一对母女。 两个人平躺在马车下的雪地里,身上覆盖着积雪。 看得出在厮杀之前,有人把她们埋藏在了这里,用雪盖在她们身上,企图帮她们躲避残酷的命运。 而薛易不小心踩到了她们埋在雪里的脚,使得她们惊恐颤抖,才导致脸从雪里露了出来。 小女孩的嘴被妇人用手紧紧捂着。 两双眼睛望着薛易,泪水滚动,惊恐害怕且……充满哀求…… 薛易的刀顿住了。 他没杀过妇孺,也……下不去手…… 薛易眉头紧皱,脸上泛起犹豫。 若是自己留了活口,万一让老巴知道,那么自己一定要倒霉。 或者可以…… 可以让别的刀手来处理。 这样自己就不会为难…… 这母女倒霉,总比自己倒霉好! 薛易牙关咬紧,望着那母女。 那母女也颤抖着死死望着薛易,她们脸上和眼中流露出的,尽是求生的欲望和乞求,隐隐中,也有深深的悲恸和绝望…… “薛公子!” 一声叫唤响起。 薛易陡然抬起头,是樊昂在远处冲着自己招手。 樊昂面露疑惑: “薛公子,你那边有情况吗?” 薛易摇了摇头: “没事!” 该死!自己怎么会这么说? 樊昂点了点头: “没事的话,准备走了!” 刀手们搜刮完,已经开始在马匹处聚拢。 这里的尸体他们不用管,老巴会另外安排人过来处理。 薛易高声回答道: “来了!” 该死!自己为什么没把这母女的事说出来? 他双目阴沉地在四周暗暗张望了一阵。 还好,没有人发现自己这里的异状! 薛易不动声色,轻轻用脚推动地上的积雪。 他利用马车的遮掩,把积雪拨动到了那对母女的脸上,使得她们完全埋在了雪中,不会被人发现。 该死!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一旦被人发现,自己就完蛋了! 现在自己的力量,根本没有资格和老巴作对! 薛易啊薛易! 你真是一个大傻子! 薛易暗暗帮助那母女遮掩住之后,便踏步离开马车,朝着聚集的刀手们而去。 疯了! 自己真的疯了! 明明干的是拿钱杀人的脏活,偏偏还要心慈手软,给自己留下隐患! 真是疯了! 薛易脑中一片混沌,和刀手们汇集在了一起。 在不远处白色的雪地之中,只剩下横七竖八的死尸和两辆马车。 她们会死吧…… 薛易在想。 即便自己没杀她们,她们也会在这冰天雪地中被冻死;或者被老巴派出的随后而来,那些负责处理尸体的人杀死。 她们既然注定要死,那么为什么自己还要如此留情? 我真的是疯了!傻了! 可是…… 真的下不去手啊! 刀手们聚集在原地,将从目标和马车上抢夺来的财物向着马背上绑去。 别的刀手趁着等待的功夫,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方才的一切,向同伴炫耀着自己刚从有多狠。 也有人在炫耀,从死尸上获得的财物。 每个人都收获颇丰,兴高采烈。 除了那个被绑在马背上的短命刀手尸体寂静无言,还有……薛易。 “薛公子,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不适应吧?砍人的人多,被砍的人也多。别人死了,自己人也死了。” 樊昂见得薛易心事重重,开始传授经验: “刚开始都这样,我第一次面对这种大场面,当时吓得腿都会发软。” 薛易勉强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他心里担忧的,可不是这回事。 樊昂则继续自顾说道: “其实还是会害怕好,不会害怕的人,都活不长。我干刀手的年头不短了,看到了太多的人来来去去。有时候头天还在一起喝酒的人,第二天就没了……谁叫我们命贱,没能投个好胎……” 说到这里,樊昂不由得一声叹息。 小五插嘴笑道: “樊哥,别说这些丧气话啊!” 阿彪和小齐也附和道: “对啊,该讨论下顺利干完这一票,明天上哪家酒楼吃饭庆祝去?” 樊昂收起叹气,哈哈笑道: “去什么酒楼?上群芳楼玩女人去!我请客!” 阿彪和小齐闻言顿时欢呼起来。 小五则怪笑道: “乖乖,那地方可是销金窟啊!樊哥你那几十两银子,恐怕不够我们几个玩啊!” 樊昂尴尬地说道: “到时候别点太贵的,给老子省着点!” 一群人嬉笑着,讨论越来越起兴,一团又一团的白气从他们口鼻中呼出。 薛易打量着周围刀手们,不少人都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来排遣,或者是……掩藏。 在这个残酷的行业里,自己的虚弱一定要掩藏好。 而外表则要表露出够强够狠,越狠才会越让人尊重。 有时候杀了人,表现出无所谓和冷漠,甚至是兴奋的样子,才能让自己显得狠。 “真是无聊……” 薛易心中摇头: “还是……身不由己?” 他的目光又开始变得坚定凌厉。 自己和他们不同。 因为,自己已经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抬起手掌出神凝视…… 刀手们很快整理完了一切,就要返程。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却都顿住,竖起耳朵在听。 薛易心头一跳,但随后放松下来。 并不是那母女的声音。 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夜里,除了风声,夜枭的叫声,还有……马蹄声! 刀手们纷纷转过身,朝着黑夜里的某个方向望去。 很快…… 茫茫夜幕之下,一名骑手突兀地出现。 骑手策马扬鞭,他的目标很明确,飞快朝着这边靠近。 来者何人? 刀客们脸上泛起疑惑。 是路人? 路人恐怕没有这么大胆,看到这么多手持利刃的刀手聚集,只会唯恐避之不及,那里还敢靠近。 是老巴的人? 谁也没有收到过消息,老巴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来。 “有谁认识?”有刀手问道。 无人回答。 在场的刀手中,没人见过这名骑手。 在众人的目光中,骑手已经很快到来。 那是一个男子,背上背着一柄缠绕布条的长剑。 他满身风尘仆仆之色,显然已经赶了很长时间的路,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即便是在夜里也如同寒星般明亮。 只见他丝毫不减马速,当来到那两辆马车旁的时候纵身跳下马背,稳稳地落在了雪地之中。 跟着,他猛地扑到了一具尸体旁,叫唤了两声那尸体的名字之后,爆发出一阵悲恸的哭嚎。 他一边哭嚎着,一边翻动其余的尸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每当遇到认识的尸体,他都会悲痛嘶叫。 刀手们面面相觑。 “怎么处理?”有刀手问道。 有刀手建议道: “杀了吧。” 也有刀手反对: “他不像是目标,杀他也收不到钱,由他去吧。” 也有人说道: “看起来他和那帮开赌坊的外地人是一伙的,还是杀了稳妥一点。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老巴那里不好交代。” 在刀手们讨论的时候,那名刀手却已经有了动作。 只见他解下背上长剑,然后抽出剑鞘。 长剑寒芒闪烁,反射出森森的杀意。 男子就这样提着长剑,朝着刀手们走来。 一个人,面对二十余人! “妈/的!”有刀手骂出声来。 此时谁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是想要报仇来了。 “那就杀了吧。” 刀手顿时很快达成一致。 当即走出来了四名刀手,并排朝着男人迎了上去。 以四对一,稳操胜算。 剩下的刀手们,甚至都不用出手。 有些刀手甚至已经继续闲聊起来,仿佛胜负早已经注定而不值得关注。 薛易却在观察着那个提剑男人。 这个人,很奇怪…… 薛易只觉得这个人身上充满了一种气势,也是一种自信,一种能杀死任何一个人的自信! 这样的气势,薛易从未在任何一个刀手身上见到过。 那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薛易不由得关注着这一场战斗。 四名刀手已经距离那个男人很近,他们手中的尖刀也已经纷纷扬起起来,马上就要砍下。 而就在这时—— 那个男人出剑了! 薛易双目瞳孔陡然一缩! 好快的剑! 薛易甚至没能看出那一剑的轨迹,一剑就已经结束了。 四名刀手…… 有三名刀手的胸膛顿时喷洒出鲜血,他们举起刀的胳膊还抬在半空,身躯却已经开始倒下。 一剑,击毙三人! 剩下的一名刀手出刀稍快一些,他的刀却在砍下的过程中,却被一剑劈得脱手飞出,掉落在了远方的雪地里。 失去了兵刃之后,这名刀手却还在保持着砍下的姿势。 薛易可以清楚看到,这名刀手在颤抖。 他的腿、他的手、他的浑身都在抖动! 他宛如还没能从方才的那一剑之中回过神来,连面对眼前男子的逼近都无法做出反应。 男人的脚步却仿佛从未停歇。 他与那名还在颤抖的刀客错身而过。 随后,他的长剑朝后轻轻一挥。 就宛如……用鸡毛掸挥拭尘埃一样随意。 幸存的那名刀手终于不再颤抖,一股血箭从他的后颈激射而出,随后他也一头栽到在地。 好强! 一直观战的薛易这时才彻底惊醒过来,他仿佛也被那个男人的剑所慑。 薛易杀过人,但是却从未想到,杀人也可以这样轻松容易。 那个男人就宛如,在杀四个堆起的雪人一样! 周围的其他刀手,也才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是个武者!是个剑客!” 刀手们纷纷将收起的尖刀重新握在手中。 而那个男人,却还在提着滴血的长剑走来…… 第十九章 逃命(求收藏,求推荐票!) “奶奶的!武者剑客又怎么样?!” 有刀手大叫起来: “我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他一个不成?” “没错!兄弟们一起上,砍死他!” “先包围上去!从四面八方一起出手!” …… 所有能动的刀手们,都已经开始动作起来。 之前他们打差不多十个人,自己这边也才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而这个剑客一出手,就杀了四名刀手。 每个刀手都凝重起来,谁都清楚这个剑客不好对付。 刀手们警惕地朝着剑客靠近,然后分散开,拉出一个包围圈。 位处包围圈最中央的剑客,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长剑在剑客手中保持着一个起手式,随时能够出剑杀人。 剑客的那双眼睛,依然明亮瘆人。 薛易站在刀手中。 他头一次面对真正的武者,不由得有些紧张。 一个武者能打多少人? 薛易并不知道,但是他清楚,即便自己这么多人把这个剑客杀了,也一定还会有折损。 刀手们沉默不语。 他们微微蹲下身子,一手持刀戒备,一手却从雪地里抓起了一把雪。 这并非是要打雪仗。 雪,有时候是很好的助力。 刀手们终于出手了! 他们纷纷将手中的雪朝着那个剑客的脸上抛去。 有雪的时候,刀手们会用雪。 没有雪的时候,刀手们会使用沙子、尘土、石灰、水或者其它任何能够扰人视线的东西。 剑客伸出一只手挡在眼前。 他只需要护住眼睛,其他的地方则毫不介意被冰雪击打。 纷纷扬扬的碎雪不断从剑客的身上掉落。 “啊——!!!” 有几个刀手狂叫起来,持刀向前。 而另几个身在剑客身后的刀手,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举刀朝着剑客的后背扑去。 薛易则在观察着剑客。 只见那剑客双目一凛,身形一动,手中长剑已经挥动而出。 那柄锋利的长剑,犹如黑夜中的幽灵。 飘忽而无法捕捉踪迹。 薛易看到鲜血陡然撒上了剑客的衣服,这让他才意识到有刀手死了! 剑客却依然还在挥剑。 他脚步灵动,身形没有丝毫滞慢,长剑更是快到无以复加! 而那些扑上前去的刀手们则一个个倒地,殷红的血液泛着泡沫在他们身下蔓延开,鲜血用热量在雪地中侵蚀出一条浅浅的沟渠流淌。 薛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过来,武者和刀手的区别。 杀人,是一门技艺。 刀手们,只是这门技艺的粗糙使用者。 而武者,则是这门技艺的钻研和精通者。 就宛如,一个初学写字的孩童,和一个精通书法之人,写出字的不同水准。 当一门技艺熟练到一定程度,则会展示出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神奇效果! 剑客挥剑,宛如艺术! 夜风越来越大了,吹动着地上死尸的头发。 那些头发在强风中挣脱发髻的束缚,自由地舞动招摇。 刀手们终于停止进攻。 并且……他们面色骇然地不断后退! 地上,已经躺了十具刀手的尸体。 剩下的刀手,仅仅只是个位数。 而那个剑客,却只中了一刀。 是一名刀手偷袭时砍在了剑客的后背上,但是那一刀很浅,仅仅割开了剑客背脊的皮,根本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剑客浑身是血,但是这些血却大多不是他的。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剑客挥剑极快,刀手们也死得极快。 剑客杀人望望只需一剑,很少会出第二剑。 剩下的刀手们不断后退,他们已经知道不可能打赢这个剑客了。 “怪物……”有刀手惊恐地低语,“怪物啊……” “竟然……这么厉害!” “打不过,我们打不过他的!” …… 剑客持剑一甩,将剑刃上的鲜血甩在地上,然后再度将剑指向幸存的刀手们。 刀手们顿时颤抖起来。 他们敢为钱杀人,但是他们也怕死! 顿时有刀手扭头就跑。 薛易冷眼盯着那名剑客,也毫不犹豫转身就逃。 这剑客太强,自己即便黑刀在手,也根本打不过他! 自己对上他,根本没有砍断他长剑的机会。 甚至……连出刀的机会也不一定会有! 一旦有人逃跑,更多的人也就会随之而跑。 所有幸存的刀手,已经无人敢在和这剑客对战,所有人都拼命逃跑。 他们向着马匹逃跑,只要骑上了马,就能逃离这里,逃离这个怪物,逃离这个怪物带来的恐惧! 寒风很大,迎面吹来。 刀手们的热血已经冷却,一身冷汗受寒风一激,更是使得浑身颤抖。 却没有一个人敢停! 马匹就在前头不远。 只要跑过这一段距离,骑上马背就安全了! 所有刀手都在跑。 拼命地跑,用上浑身力气在跑! 一个身影,却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是那个剑客! 他的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寒冷。 他扬起手中长剑—— 迅速一挥! 最后面那三名刀手的脑袋顿时飞起! 他们无首的身躯还跑出了数步,才栽倒在雪地中,微微抽搐。 无边的恐惧,瞬时攫住了所有刀手的心神。 “啊……”终于有刀手在惊恐之下叫了起来,“啊——!啊!啊!!!” 刀手们还在拼命跑,生怕跑得比别人慢。 终于逃到了! 还活着的刀手们迅速爬上马背,拼命夹着马腹拍着马背,策马狂逃。 在剑客的森森杀意之中,连马匹也仿佛受到惊吓,马蹄迈动得格外快。 薛易骑在马背上,呼吸急促。 他的心在狂跳,冰冷的空气不断吸入胸腔,呛得他差点咳嗽出。 薛易连恶鬼都不怕。 但是面对剑客那森然的杀意,他却也忍不住害怕。 那是一种无法抵挡的无力感。 他奋力抽动着马鞭,同时回头望了一眼。 幸好…… 那剑客并没有策马追来。 他在飞快朝着马车边跑去。 薛易转过视线,看到了躲在雪中的那对母女,竟然已经爬了出来,同样朝着剑客跑去。 很快,剑客和那对母女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他们之间,似乎也是熟识之人。 薛易这才松了一口气。 剑客再厉害,这么一耽搁,也不可能再策马追上自己等人。 终于安全了…… 没人会怕那剑客进入方城寻仇。 他若敢进入方城,面对的将会是整个方城官府和地下势力的力量。 怕就怕在这荒郊野外,被他杀死。 薛易不断回头遥望那雪地里的剑客。 这就是武者所具有的力量! 自己也要拥有这样的力量! 原先黯淡下来的拜师学武之心,此时重新被点燃。 不管那岑轩岳是不是有真本事,薛易也决心一定要去试试! 如若不行,就另投他门。 他不信一个垂暮老者,还能用那些老套迂腐的门派规矩束缚住自己。 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成为武者,拥有这样的恐怖技艺! 跟着薛易又想到—— 若是自己没有放过那对母女,那剑客便会一直追杀活着的刀手,那么到时候……还能活几人? “小齐呢?有没有人看到小齐?” 一个哭喊声响起。 薛易这才回过神来。 哭喊的人是小五,他正在幸存的刀手之中搜寻着小齐的身影。 薛易四周望了一眼,身边只有六名刀手。 二十余名刀手出来做买卖,却竟只有六人得以归去…… 败得真是惨。 小五却还在哭喊: “阿彪也不见了!他们难道……” 樊昂还活着,他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道: “他们没了,我看到了。” 小五闻言一愣,随后伏在马背上哭出声来。 不止他一个人在哭,也有别的刀手在哭。 干这一行的,不乏朋友、父子或者兄弟,总有人会死,但是当轮到自己身边人死时,不是谁都是铁打的汉子,不是谁都能承受。 尤其……在那剑客所带来的恐惧之下。 薛易自己也不由得一阵恍惚。 他还清楚记得,白日里自己还曾和小齐、阿彪他们一起吃饭喝酒。 没想到现在却…… 这一行,还真是残酷。 …… 下雪了,是一阵小雪。 雪花在夜风中一阵飘荡,没多久却已经停歇。 薛易和刀手们马不停蹄,渐行渐远。 身后的一切,迅速远去。 而在前头,方城那在夜色中深沉的轮廓已经开始出现。 刀手们很快回了城。 即便在夜里,通过老巴的打点,刀手们进出城依然来去自如。 他们回到了老巴处。 老巴见得竟然只有这点人回来,也不禁大为惊讶。 当他问明白一切之后,却迅速平静下来,并且很快离去。 按照惯例,依然是交回凶器,泡澡,换衣服,等待确认和天亮。 整个过程之中,幸存的刀手们却保持着沉默。 一个个垂头丧气。 天亮时分,老巴再度出现。 他告诉众人,所有刀手的尸体都已经被带了回来,在指定的地方认领。而那个强大的剑客,他也会另外派人去处理。 除此之外,老巴还给幸存的刀手,每人额外发了十两银子。 这一次刀手折损得太过严重,老巴也担忧眼前的这些人会脱离这一行,所以才用银子笼络。 刀手们领完银子开始逐渐散去,他们在方城里也有着自己的生活。 薛易在关外曾接触过一群退役的老兵。 他们在战时的时候,无所畏惧,什么坏事都敢做。 无论是残杀无辜、屠戮妇孺、抢劫、仑奸、放火等等,他们都做了无数遍。 但是随着战事一停,他们卸甲归田之后,都很回归成了老实本分的庄稼汉。 他们变得遵纪守法,和普通的农夫没有任何区别。只需一个官府的小吏,就能让他们颤抖恐惧,服服帖帖。 士兵,是国家争斗的工具。 而刀手,则是豪强争斗的工具。 一旦脱离了这些身份,其实也不过是一帮普通人。 也同样有着普通人的生活。 薛易、樊昂和小五则去认领了阿彪和小齐的尸体。 阿彪是本地人,他的尸体被送回了家中。 而小齐是乡下来的,他的尸体只能出钱交由他的同乡,让同乡帮忙送回去。 面对两人的尸体时,樊昂是这样说的: “两位兄弟,愿你们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再干这行……一路,走好!” 三人凑了一边银子,分别捎给阿彪和小齐的亲人。 薛易虽然和他们不熟,但是却毕竟一起卖过命,为此不介意出这点钱。 没人会有报仇的念头,干这行的,也都早已经有了这个觉悟。 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 更何况,他们也没有能力报仇。 做完一切,樊昂和小五都默默离开。 而薛易则朝着岑轩岳的家中走去。 学武,宜早不宜迟。 尤其是经历了昨夜一切之后。 “岑轩岳啊岑轩岳,关外刀客第一,武者第四。但愿,你不是浪得虚名!” 第二十章 拜师(求收藏,求推荐票!) 当薛易敲响了岑轩岳家的门之后,柴门很快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少女的脸。 少女虽然不如夏诗梦或者凌月那样的佳人美貌,但是却也生得极为水灵,尤其在这最美好的年龄,更是不用化妆就显得娇嫩欲滴。 这名少女昨天薛易也见过,是岑轩岳的孙女。 少女疑惑地望着薛易: “你是?” 薛易躬身行礼,回答道: “在下薛易,前来求见岑轩岳岑老前辈。” “原来你就是薛公子!” 少女惊喜地叫道: “我听小五哥说起过你!我也知道是你帮我和爷爷解决了那帮泼皮!真是感谢薛公子……对了,昨天还见到你和小五哥在一起,看我这记性!薛公子快快请进!”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柴门将薛易迎了进来。 薛易步入岑家,打量着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狭小院落,院落尽头是并排的三间房。 看得出来,中间房门敞开的那间,是客堂。而两端的,则是卧室。 厨房则只是一个坐落在小院中的棚子,仅仅四根木头撑着一个顶棚,用来遮掩下方的灶台。 在院子一侧,还树立这一截一人高的粗木桩,似乎是练武的道具。 不过那截粗木桩上已经生满了一层白色蘑菇,显然荒废已久。 岑家,看起来也仅仅是普通的平民之家。 岑轩岳堂堂一个强大武者,竟然落魄如此。 薛易记得曾听小五和樊昂说过相关情况。 岑轩岳一心入仕却不能如愿,耗费了大半辈子的时光。 结果又得罪前一任方城县令,更是落得散尽家财。 再加上他眼光高,一心只想收名门望族子弟为徒,以求借助这些贵族来实现夙愿,却也终究是求不得。 连唯一的独子,也在比武中被人杀死。 命运多舛,连番打击,使得这样的武者沦落如斯。 甚至被一帮泼皮羞辱,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过若非如此,薛易也没有能够拜师的机会。 “薛公子,这边请!” 少女热情地招呼着薛易前往客堂就座。 薛易坐下后拦住了打算倒茶的少女,笑道: “还请姑娘勿要再叫我公子,不嫌弃的话称呼我一声‘阿易’就行。” 少女闻言一愣,随后叽叽喳喳说道: “我叫岑玉,小名就是‘阿玉’,倒是和公子的‘阿易’有几分相似呢——哎呀!我真是失礼,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还请公子见谅!” 说完之后,自称岑玉的少女不由得有些赧然羞涩。 薛易笑笑: “对了,不知岑老前辈……” 岑玉急忙回答: “爷爷在睡觉,我去叫他!” 薛易急忙拦住: “不用!我等候就好。” 这个时候,一阵咳嗽声从隔壁卧房响起。 岑玉一笑: “公子不用等,爷爷醒了!我这就去扶他过来见你!” 说完之后,岑玉匆匆跑出客堂。 薛易望着岑玉的身影,这个姑娘看起来倒是很好相处。 不知道岑轩岳又如何? 凡是说起岑轩岳的人,都一致说那老头脾气古怪。 但愿,别太过古怪了…… 没多久,一阵脚步从客堂外传来。 薛易急忙起身,朝着客堂外望去。 只见岑玉搀扶着一个老者,缓缓步入客堂。 看清楚这个老者之后,薛易却心中暗暗皱眉。 这岑轩岳,也未免……太老了…… 他脸庞干瘪且布满皱纹,连白色的眉毛都已经生长到快要垂到鼻尖。 满头银发形同枯槁,皮肤上布满老人斑。 他身躯干瘦,恐怕浑身肌肉已经萎缩。腰身佝偻着,显然已早就无法直起。 薛易还注意到,他的步伐蹒跚,若非有岑玉搀扶着,恐怕连走路都很危险。这样的状态要是摔上一跤,八成就要归西了。 这样的人…… 曾经真的是个强大武者吗? 如果是,他现在的状态,还能教给自己东西吗? 薛易很快留意到,岑轩岳一双手虽然布满斑点且颤抖不停,但是他的掌骨和指关节却生长得尤为粗大,远比常人要大上很多。 这样的异状,勉强给薛易一点安慰。 薛易正色再度行礼: “晚辈薛易,见过岑老前辈!” 岑轩岳却恍若未闻,在岑玉的搀扶下径直走来。 薛易暗暗皱眉,这老家伙的听力莫非也有问题? 岑玉却搀扶着岑轩岳来到主座坐好,随后岑玉便乖巧地站在了岑轩岳的身后。 岑轩岳浑浊的老眼,这才望向了薛易。 薛易急忙再度行礼。 只见岑轩岳用颤抖的手朝着薛易吃力地挥了挥。 跟着,他张开牙齿几乎掉光的嘴巴,有些嘶哑地说道: “坐……坐……” 薛易这才说道: “多谢前辈!” 说完之后,薛易便坐在了椅子上。 客堂之中,却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薛易鼻子一动,他闻道了在客堂内弥漫着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臭味。 他急忙稳定心神,正襟危坐,面不改色,恍若未闻到。 过了一阵,岑轩岳宛如打了个瞌睡清醒,才继续开口: “银子……一百两……带来了吗?” 薛易知道,这是当初岑轩岳开出的两个拜师条件之一。 其中一个条件,是摆平那帮泼皮。 另一个条件,就是需要一百两的拜师费。 可自己身上,并没有这么多钱。 当即薛易有些尴尬地回答: “晚辈还未凑够一百两,还请前辈再给晚辈一些时间,晚辈会很快凑够这笔钱!”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岑轩岳才继续说道: “回去吧……你过了练武的年纪,太大了……你干刀手的,为钱杀人,不适合练武……” 薛易心头一怒。 这算什么? 不是说要见自己吗?不愿收徒,那见自己干嘛? 他压抑着心头怒火,开口问道: “敢问岑老前辈,干刀手的为钱杀人不适合练武,那要怎样才适合?” 岑轩岳浑浊的双眼似乎凌厉了一瞬,跟着回答道: “为杀人而杀人。” 薛易微怔,他还以为这老家伙要说一通关于武德的大道理,没想到却是这话。 随后薛易恍然。 武是杀人技,修炼这门技艺,本就是锻炼杀人的能力。 薛易犹豫了一下,再度说道: “多谢岑老前辈赐教,晚辈茅塞顿开。还请岑老前辈再给晚辈一个机会!” 就做最后的尝试吧。 实在不行,就算了。 自己当初让王捕头解决那帮泼皮,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天下武师这么多,何必在这个老头这里纠缠。 岑轩岳却依然说道: “回去吧……” 薛易当即起身行礼: “多谢岑老前辈今日接见,晚辈告辞。” 说完之后,薛易就起身打算离开。 他才走了没几步,却听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岑玉忽然叫道: “薛公子!还请留步!” 薛易停下脚步,心中冷笑。 这爷孙俩玩得是什么把戏?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吗? 这样的套路,自己早就见得多了! 他转过身,望着二人。 却见岑玉俯下身子,在岑轩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说完之后,岑玉直起身来,冲着薛易眨了眨眼。 薛易面上露出感激,心头却极为不屑。 岑玉那模样,仿佛真的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一样。 跟自己玩这种套路,当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吗? 岑轩岳在这个时候开口: “那就去院子里砍两刀吧。” 薛易越发轻视,果然是先压后允的路子。 他也不拒绝,来到了院子之中。 岑玉则搀扶着岑轩岳跟了出来,随后岑玉则取来一根笔直的木柴交到薛易手中,并告诉薛易用木柴当刀,朝着院子中立着的那截粗木桩用力砍三下。 薛易接过木柴,站到木桩前。 他沉静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高高扬起木柴。 “呯!” 木柴用力地砍在了木桩上,将木桩上那些白色的小蘑菇打得粉碎。 “咔擦!” 手中的木柴也应声而断。 如今薛易的力量,已经可以比拟一个壮汉,这一截木柴根本承受不了自己全力劈砍的力量。 岑玉见得薛易一下就砍断木柴,不由得面泛喜色,也没有继续取来新木柴。 岑轩岳则开口说道: “力气不错……跳一下。” 薛易望向岑轩岳。 跳? 当自己是猴子? 收徒不收徒,就不能干脆点吗? 不就是自己没能带来一百两银子,至于这样玩弄吗? 最后,薛易还是跳了。 他使用浑身力气,朝着正上方猛地一纵。 身形很快落下。 薛易心中微愣,自己落下的瞬间,差点没能站稳。 他很快明白,自己的力量在杀人之后陡然增长了一大截,使得自己还未能彻底适应。 岑轩岳却问道: “你腿受过伤?跳得倒是挺高……不过你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薛易回答道: “回岑老前辈,晚辈腿并未受过伤,实在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这样跳跃,所以才出丑。” 这老头倒是眼光挺毒辣啊! 自己没能适应力量而差点没站稳,这个动作其实是十分细微的。 如果换做是自己来看别人,绝对看不出来这些。 岑轩岳则再度沉默。 岑玉却继续凑到他的耳边,轻声低语着,随后又冲着薛易眨了眨眼睛。 薛易则耐心等待。 过了一阵,岑轩岳则继续说道: “一百两银子,可以先欠着,但要尽快缴清……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行拜师礼。” 薛易心头松了一口气,终于成了。 第二十一章 秉性(求收藏,求推荐票!) 岑玉站在门口,目送着薛易离开。 直到薛易的身影消失在了墙角,她才关上柴门。 回到客堂之后,岑轩岳依然坐在椅子上,脸上还是那副表情。 但是岑玉知道,爷爷在生气。对于爷爷,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 果然,岑轩岳冷哼一声,瞪着岑玉说道: “老夫收徒之事,你区区一介女流,有何资格插嘴掺和?!” 岑玉有些紧张地原地站直,垂头回答: “爷爷,我也是为你着想。你都这把年纪了,如果还再挑剔,那——” 岑轩岳再度一声冷哼,打断了岑玉的话。 岑玉忐忑地偷偷望了爷爷一眼,只见爷爷脸上依然怒气未消。 岑轩岳继续说道: “那小子倒是一块练武的料子,若是五岁之前来拜师还好。可是他年岁已大,很难有所成。这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那小子浑身戾气,且毫无敬畏之心!老夫本不可能收这种人为徒,都是你太放肆!” 岑玉的心头,这个时候反倒放松下来。 爷爷的脾气就是这样,一旦愿意把话说出来,就说明并不那么生气。 而如果爷爷把话都憋在心里,那才可怕。 岑玉当即说道: “爷爷,薛公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人很好的!我昨天在城里问了好多人,凡是认识他的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讲信誉,重情义。我还听他邻居说,薛公子之所以会当刀手,是为了帮助邻居还债而迫不得已的!并且,他还帮我们教训了那帮泼皮!还有——” “住口!”岑轩岳一拍桌子,“老夫看人从未出错,你这个黄毛丫头怎敢妄言?!” 岑玉撇撇嘴,垂下头低声回答: “是阿玉错了,爷爷。” 岑轩岳皱眉闭上了双目,过了好一阵,才再度睁开: “你好心帮那小子,那小子恐怕未必会领情。他乃商人之子,精通人情世故,只怕会当我们爷俩在故意做戏,这样他反而会对你心生厌烦!” 岑玉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觉得薛公子不会是那种人……” “闭嘴!” 岑轩岳双目跳动着怒火,最后却只是颓然伸出手指指向岑玉: “老夫老矣,恐怕时日无多,是管不住你了!人是你挑的,你莫要后悔就行!老夫也奉劝你一句,趁着老夫还没死,再好好挑选!否则若是老夫死了,你恐怕——咳咳咳!咳咳——!!” 话还未说完,岑轩岳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岑玉急忙说道: “爷爷你别说话了,我听你的就是!我这就去给你端水来!” 说完之后,岑玉匆匆就转出了客堂,朝着厨房的大水缸跑去。 ...................................................................................................................................................................................... 薛易离开岑家之后,便来到了主街道。 他买了一些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肉条等,这些都是拜师礼用的到的东西。 还另外装备了红包,请人写了帖子。 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之后,时间也已经接近黄昏。 他在街边吃了点小吃果腹之后,才开始回家。 薛易虽然对那岑轩岳心能否教好自己存怀疑,但是该做足的礼节,却是不能落下。 回到家中之后,薛易先找上了街坊邻居们。 他这一趟买卖总共赚了四十两银子,除去给小齐和阿彪家人的二十两银子之后,还剩下二十两。 这点钱,得用来还债。 当初薛家倾家荡产,父亲卧病在床,连药钱都没有。 薛易曾找当初的那些生意伙伴借钱,却几乎没有收获。 反倒是这些家境并不太好的街坊邻居们鼎力相助,纷纷解囊,才让薛易不至于那么绝望。 如今自己既然有剩余的钱,那就得先还给他们。 这些街坊邻居,赚钱并不容易。 当挨家挨户把所欠的钱还完之后,薛易也仅仅剩下了八两银子。 这八两银子,还得拿出六两来做明天拜师时呈给师父的见面红包。 自己,仅仅剩下二两银子。 并且还欠岑家一百两…… “这钱,还真是难赚啊。” 薛易不由得感叹。 老巴那里,倒是还有着一些脏活: 参与斗殴、偷窃财物、帮青楼捉拿逃跑的妓女、在赌场出千套人、替人坐牢、代人收债等等。 这些活,薛易不屑于去做。 他只做杀人的大买卖。 杀人的买卖,价格高,来钱快,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影响到自己习武。 并且,还能让自己获得力量的提升。 但是杀人的买卖,却不可能每天都有。 为此薛易不得托樊昂和小五帮助自己留意,若是有了这种生意定要叫上自己。 薛易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这个时候,李叔却找上门来了。 “谢谢你啊,薛公子。” 看起来,李叔是来道谢的: “若非薛公子你的五十两银子,我那闺女就保不住了……薛公子你是我李家的恩人!” 薛易笑道: “李叔别客气,我家落难的时候,也多亏李叔能帮我。” 李叔却依然显得心事重重,他随意说着: “昨天白日有个小丫头自称是岑轩岳的孙女,来打探你的消息。我可是净捡着好话说,生怕影响了你拜师的事情。并且我还暗里知会这条街上的街坊们,大家也都当着那小丫头的面拼命夸你呢。” 薛易没想到还有这事,不由得笑道: “那还真是多谢大家了,等有空我得当面感谢。多亏了大家,我这次算得上是拜师成功了。” “哦……”李叔依然显得心不在焉,“那真是恭喜了。”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李叔仿佛在组织着语言。 薛易却开口说道: “李叔,大家自己人,有话不能直说吗?” 李叔还在犹豫,迟疑了半晌才咬牙说道: “薛公子,我听人说,你在做刀手?那五十两银子也是你做这行赚的?” 薛易闻言微微皱眉。 自己做刀手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但是却不该被李叔这样的普通平民知晓。 除非,是李叔特意去打听的。 可李叔这样的模样,却不像是为了感恩而这样做。 “李叔,”薛易正色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叔却再度陷入纠结,数次张口欲言又止。 薛易则在静静等待。 最后,李叔终于下定决心: “薛公子,实不相瞒,我……我也想干刀手!可是我一个平头百姓找不到门路,还请你带我入行!” 薛易双目盯着李叔没有说话。 李叔只是一个老实的普通人,为什么要去干刀手这个收钱卖命的行业? 他缺钱了! 急缺钱,缺很多钱,让他不得不出来拼命。 可是薛易才刚帮他还清五十两银子的债务,他怎么会又缺钱了? 李叔在薛易的目光下一阵心虚,不由得垂下头低声说道: “我在金钩赌坊玩牌……我想干刀手赚一票扳回本,不然……” 薛易眼中微冷。 李叔竟然沦落为了一个赌徒! 而自己,竟然曾为这个赌徒拼命来还债! 真是可笑啊…… 难怪他一介平民,却和那帮放贷的扯上关系。 他看自己赚钱容易,便也想要赚这种冒着掉脑袋风险的钱。 薛易忽然换上笑脸,说道: “好啊!不过不知道婶婶和你闺女同不同意?我可不能成罪人。” 赌徒。 一旦成为这种人,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祸害全家。 李叔连女儿都差点抵押债务了,却竟然还不能醒悟,还想着在赌坊里扳本,显然已经深陷进去。 这种红了眼的赌徒,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无可救药。 他也不想想,就他这个一辈子老实人的样子,去干刀手要冒多大风险。 他想死,那就由他好了。 他死了,说不定对他全家还是一件好事。 自己曾承蒙他的恩惠,也已经还清了。和他之间,再无瓜葛。 成全他好了。 李叔听到薛易答应,不由得面泛喜色: “我和那黄脸婆还有闺女说过了,她们都没有意见的!我就干一票,赚点钱扳本之后,就不会再赌了!” 薛易心中冷笑。 赌徒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扳本之后就不会再赌了。 但是赌徒就是赌徒,改不了的。 他老婆和女儿竟然没意见,恐怕也是对他彻底死心了。这样万一李叔出了什么事,她们也会有心理准备,不至于来太过责怪自己。 薛易于是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人的地址,他叫老巴。你去找他,能不能入行,得看他信不信你。干不了刀手的话,也有别的活,你也可以好好挑挑。” 当即,薛易便把老巴的地方告诉了李叔。 老巴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不接触方城之中地下势力的普通人,还真找不到在什么地方。 就李叔这种人,去了八成也干不了刀手。 不过……昨夜方城之中刀手折损得太多,导致老巴手里刀手紧缺,这还真不一定会拒绝李叔。 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生死有命,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这也不能怪自己,即便自己不告诉李叔关于老巴的位置,李叔也会向别人打听出来。 李叔用心记下了老巴的地方,然后再度感谢: “多谢了薛公子!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我顺利入行干成了买卖,再回来请你吃饭!” 薛易笑笑: “不必客气。” 李叔当即满意地站起身来,朝着大门走去。 他拉开薛家房门,就要跨了出去。 “李叔!” 薛易忽然心中没由来一动,开口叫住了他。 李叔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薛易。 薛易咬了咬牙,说道: “昨天晚上,死了很多刀手,我也差点没能回来。干这一行,真的很容易死人的。李叔,回家多考虑考虑吧……” 李叔点头答应着,然后离开了薛家,并帮房门也带上。 薛易深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言以至此。 李叔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他的事了。 第二十二章 复仇(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二天一大早,薛易就来到了岑家。 今天的岑家,一副隆重庄严的模样,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这些人,都是岑家请来的街坊邻居中的长者,作为见证人。 这也可以看出岑轩岳如今确实是落魄凄凉,请不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见证,只能请一帮邻居凑数。 岑轩岳身穿一身整齐干净的衣服,端坐在主座上。 他的两边,则坐着那些当见证人的长者。 跟着,拜师便正式开始。 首先便是祭拜祖师爷和神灵。 岑家武艺的祖师爷薛易粗略记住,倒是祭拜的神灵让薛易很是好奇。 岑家武艺拜的神灵是睚眦。 睚眦乃是凶神,嗜杀好斗。 由此看来,岑家武艺也颇为血腥残酷,这倒是符合薛易的心意。 他此时身为刀手,又以杀变强,双手注定要沾满鲜血。 随后便是行拜师礼。 薛易恭恭敬敬行三叩之礼,然后跪地呈上了拜师帖、礼物和红包。 然后便是师父训话,宣布门规,还有一番勉励。 最后,岑轩岳命岑玉取来岑家名录,在最末端填上了薛易的名字。 这样一来,薛易便算是正式拜入师门了。 一大串繁文缛节终于结束,随后一群人便在岑家吃了一顿饭。 好在这顿饭是岑家请了帮工来做的,并没有让薛易花钱。 薛易现在,真的是没有多少钱了…… 吃完饭后,见证人们便都逐渐离去。 岑家之中,也就只剩下了薛易和那爷孙俩。 “薛易。”岑轩岳端着茶盏,他的一双手由于老迈而颤抖不停,使得茶水从茶盏中不断溅出。 岑玉则拿着一条抹布,不断帮岑轩岳擦掉满手茶水。 “弟子在。”薛易恭敬回答。 岑轩岳则问道: “方才老夫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薛易正色回答: “弟子已经谨记于心。” 岑轩岳则继续说道: “刚才人多有句话老夫没说,你干刀手,难免要出去赚钱糊口,这老夫也不方便拦你。但是你要记住,非干刀手做买卖之时,若是没有老夫允许,绝不可与人动手!你现在是我的弟子,若是你未出师就与人比武,万一被打败了,那丢的是老夫的脸,丢的是岑家武艺的脸!” 薛易点头回答: “弟子遵命!” 薛易也不喜欢与人动手,以前做买卖,最重要的就是和气生财。 打伤了人,别人家属闹上门来,医药费得要赔。 事情严重了,还得上衙门一趟挨顿板子。 要是平日里打死人,那还得偿命。 自己现在无权无势,如果不是有老巴罩着的买卖而犯事,那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岑轩岳喝了一口茶之后,放下茶盏: “回去吧……以后每天卯时必须到这里练武,酉时方许离开。” 薛易却站着没动: “弟子想现在就学武!” 前夜那名剑客给薛易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现在岑轩岳要求自己一天六个时辰都得在这里学武,自己也除了干刀手之外没法赚钱谋生。 若是继续干刀手,保不准哪天就还会遇上那样的武者。 到时候若是没有自保之力,就只有死路一条。 下一次,薛易可不会认为还有上次那样幸运。 还有自己也必须学会更强的杀人技艺。 为此薛易不想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岑轩岳冷哼一声: “急于求成,毛躁!那就先去院子里砍那木桩一千下,砍完了再说。” “弟子遵命。” 说完之后,薛易就来到了院子之中。 岑玉这一次则给薛易带来了一根铁棍,生怕木柴受不住他的劈砍。 薛易接过铁棍之后,当即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一人高的木桩砍去。 “呯!” “呯!” “呯!” “呯!” …… 每一次的劈砍,薛易都用尽全力。 没花多少功夫,薛易就已经砍了上百下。 那一人高的木桩正面,也已经被砍得稀烂。 而薛易的挥动速度,却在变慢。 全力劈砍上百次之后,薛易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吃力。 他咬牙坚持,继续再砍! 一会儿,已经砍了两百余下。 这个时候,薛易已经气喘吁吁,浑身冒汗。 他从未专门地接受过训练,这样头一次来专门练习劈砍,使得他十分吃不消。 双臂已经开始发软,虎口也已经裂开流血。 薛易依然在咬牙,用力地去砍。 三百下! 四百下! 这个时候,薛易的注意力已经很难集中。 他开始注意到,岑轩岳已经回房午睡去了。 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最高处。 而岑玉,还在收拾打扫着方才那一顿饭之后留下的凌乱。 终于…… 五百下…… 薛易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拼命尖叫,叫唤着让自己快快停下休息,别再全力劈砍了,装模作样糊弄过关吧。 岑玉则已经收拾完,给薛易端了一瓢水过来: “薛公子,喝口水吧。” 薛易接过水瓢,咕咕咕将水全部喝完: “谢谢你,阿玉。记得我说的吗?叫我阿易就行。” “那……阿易……哎呀,好别扭啊!我还是叫你薛大哥吧。”岑玉只觉得叫得有些不太习惯,“薛大哥,歇息一下吧。” 薛易笑道: “不了。” 说完之后,薛易继续挥动越发沉重的铁棍劈砍。 他的双臂,此时已经很看操控这根铁棍了。 岑玉微微摇头,然后转身离开。 六百下…… 七百下…… 八……百下…… 薛易只觉得双臂的肌肉都要撕裂了。 虎口撕裂的伤势,已经不断愈合,又被再度撕扯开。 而手掌之中,已经生出了一个个大水疱,随后这些水疱又被磨破,钻心地痛。 ……九百下…… 一千……下!!! 一千下,终于劈砍完! 薛易双臂一松,铁棍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双手颤抖不停,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岑玉已经做好晚饭,岑轩岳也已经起床。 三人开始吃饭。 薛易的手却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他不得不勾下头直接用嘴在碗里吃。 幸好,有岑玉帮他夹菜。 岑轩岳却轻蔑地说道: “第一天干劲十足,一个月之后一泻千里,两个月之后需要师父用鞭子督促。这样的人,老夫见得多了。” 薛易抬起头,满嘴饭粒: “师父放心,弟子学艺不需要督促。” 岑轩岳冷哼一声,显然不以为然。 吃完饭后,岑玉则取来了一些药酒,帮助薛易在胳膊上涂抹。 岑轩岳则告诉薛易,这些药酒也是要钱的,账得算在薛易头上。 酉时很快到了,在这个冬季,鸡也早已归巢,天也已经黑了。 薛易终于得以回家。 回到家中之后,他一头栽倒在稻草堆上。 他已经累得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疲惫地睡了过去。 …… …… 冷…… 脖子很冷。 熟悉的阴冷! 薛易陡然惊醒,双目睁开。 在这半夜的屋内,他看到了一张扭曲恐怖的脸,在从窗棂投入的月光中,泛着惨白的光泽。 是秦金龙! 那个被自己杀死的人! 他七窍流血,双目凸出,一双鹰爪般的手,正掐在薛易的脖子上! 他果然化成恶鬼来寻仇了! 薛易手腕一番,黑刀顿时出现掌中。 超出常人的恢复力,已经让他双臂活动自如。 黑刀扬起,就要朝着秦金龙斩下! 但他却又顿住,面泛疑惑。 秦金龙在死命掐着自己的脖子,但是…… 自己除了脖子上有些冷之外,再无其它感觉。 它触碰不到自己! 只能给自己带来那熟悉的寒意。 并且这种阴冷……比起那个壮汉恶鬼,相差太远。 薛易顿时明白过来。 鬼也分强弱。 强的鬼,如同那壮汉,可以伤到自己,还可以附身。 而弱的鬼,就像这秦金龙,想要杀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过鬼,也似乎能够由弱变强。 之前秦金龙还只能在倒影之中吓唬自己一下。 而现在,他已经能够凝聚成形,试图杀死自己,并且产生了那种鬼类身上独特的寒意。 薛易望着秦金龙咧嘴一笑: “老兄,很失望吧?” 秦金龙那双眼睛流出两行血泪,双手却越发拼命地掐薛易的脖子,然而却始终触碰不到薛易。 薛易则坐了起来。 他的身躯和这恶鬼重叠,宛如这恶鬼就是空气和虚影一样。 薛易只觉浑身产生了一股淡淡的寒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秦金龙也很快扑了起来,挥动着双爪就朝着薛易不断抓下,却始终触碰不到薛易。 “你太急了。” 薛易逐渐站起身来,面对秦金龙说道: “能够被我看到,就想要来复仇。你应该更强一点再来的,我曾遇到过另一只鬼,它可比你厉害多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奈我和?” 秦金龙张开涌出鲜血的嘴巴,仿佛在嘶叫辱骂。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点声音。 薛易围绕着它踱步打量,不时伸出手触碰: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生怕上一次看到你是错觉,我真的很想你啊!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只是没想到你会趁我睡着的时候来,真是扰人清梦!” 秦金龙的双眼已经被鲜血染红,其中尽是无边的怨毒和仇恨。 在浓烈的怨恨之下,薛易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它仿佛变得更冷了一些。 这让薛易忍不住轻轻吹了声口哨: “怨气?这样的怨念,能够让你变强?真厉害啊……还有没有别的途径,能否展示给我看看?” 秦金龙自然没法说话,它开始后退,似乎想要离开。 薛易只能最后对它报以送别的微笑。 随后—— 黑刀在夜幕之中宛如能够隐身一样,瞬间划过了秦金龙的身躯。 “嗞……” 一声轻微的声响发出。 秦金龙终于彻底魂飞魄散。 一股神秘的能力,也注入到了薛易的身体之中。 而薛易,也终于能够彻底安心继续睡觉。 第二十三章 猜忌(求收藏,求推荐票!)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易每天除了睡觉,便是在岑家练武。 在头半个月里,薛易做的都是一些简单和高强度的训练。 主要训练力量和速度,这些训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是个人都可以做。 虽然训练的强度很高,但是薛易却都全力以赴,咬牙坚持下来。 尤其他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更是给他减少了许多伤痛。 薛易还是头一次花如此多的时间来进行如此高负荷的训练,但这样训练的效果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别的不说,至少薛易感觉自己身体素质提升了不少。 无论是力气、爆发力、速度、耐力、弹跳力、平衡协调能力、身体的柔韧性等等,都大幅提升了不少。 艰苦训练,也可以让人变强。 过程虽然痛苦,但是薛易却觉得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提升了许多。 隐隐中,薛易却觉得,除了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外,自己身体的诡异变化,也给自己在训练之中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不仅仅是恢复能力。 薛易自己已经杀死过三个人两个鬼,这些杀戮带给薛易的力量薛易并未能完全发掘和掌控。 而通过这专门的训练,却让薛易迅速将这些潜藏的力量挖掘出,并且很快适应和掌握。 薛易只感觉,自己虽然仅仅训练了半个月。 但是这点时间带给自己的效果,却堪比正常人训练一年的效果。 训练的负荷和强度,已经在这半个月之中连续加了三次。 薛易的“天资优异”,也让岑轩岳动容。 这半个月的训练之中,岑轩岳也只是交代下任务,然后让薛易自己完成。 基本上岑轩岳并没有监督过,也没有详细指点过。 完全是一种放养的态度。 但是面临薛易最终取得的成果是,岑轩岳也不由得反复确认了多次。 最后,岑轩岳终于开始传授薛易一些简单的武艺。 岑家武艺,以刀法闻名关外。 故而岑轩岳给薛易大致讲解了一番岑家刀法的特点之后,便开始教授薛易简单的挥刀之法。 薛易听得极为认真。 越是基础的招式,越是最为重要。 尽管这些基础招式看起来,无非是扫、劈、拨、削、掠、奈、斩、突,粗略懂得刀法之人,都会这些。 但是世间无论多高深的刀法,都是从这些基础招式之中演变而来。 薛易头一次接触武艺,基础本身就薄弱,所以才会听得极为认真。 讲解完基础招式之后,薛易便开始在身体素质训练之余,开始练习刀法。 而这些基础招式的练习,效果也是十分明显的。 起码,薛易觉得用刀比以前更顺手了。 以前薛易使刀,都是依靠本能和一些自己摸索的粗陋方法。 但是经过专门的训练之后,薛易顿时感觉用刀越来越顺从自己的心意。 尝试到这样的甜头之后,薛易训练越发刻苦。 他知道无论是身体素质的训练,还是基础招式的训练,都是在让自己一点点变强,并且为将来更强打下基础。 所以在完成岑轩岳交代的训练任务之后,薛易还自己增加训练。 甚至连睡觉时间,他都开始缩短。 岑轩岳要求薛易每天六个时辰待在岑家,出去吃饭、上厕所、歇息和为岑家干活之外,训练的事情起码占据四五个时辰。 而薛易只有六个时辰的时间,处理自己的杂事和睡觉。 但是如今,薛易在属于自己的六个时辰之中,更是再挤出三个时辰来自行训练,每天只有三个时辰用来睡觉和恢复。 甚至他还特意寻来了一些简单的器械在自己家中,专门用来训练。 他也逐渐发现,从未曾认识过的自己。 薛易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如此认真和拼命地去坚持做一件事。 并且他还意识到,自己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紧迫感。 “我学武时间晚,比不了那些四五岁就开始练武的人。若是我再不更加努力,那么我永远也追不上他们!” 武者。 是一个残酷的行业。 在这个行业之中,技不如人者,只能被人践踏。 而技艺超群者,才能获得一切荣耀和地位。 薛易每天的时间,都变得死板和固定。 练武、吃饭、睡觉、练武、吃饭、睡觉、练武…… 一天时间,大致都是在做这三件事情。 他的身躯从原先的消瘦,开始变得精壮。 而他对于用刀,也开始越来越熟练…… …… 天再一次黑了,岑玉依然站在家门口目送薛易离开。 直到薛易消失,她才回到家中关好房门。 她心情很好,轻声哼着街上稚童们喜欢唱的儿歌。 自从薛易来到之后,岑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这种改变,并非是来自于物质上,薛易本身没有钱,还欠岑家一百两银子。 改变,是来自于气氛。 从前,岑玉每天只能面对古怪、刻板而暴躁的爷爷,这样一个阴郁沉沉的垂暮老人。 而当薛易来到之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 岑玉只觉得家中,仿佛变得充满活力。 薛易长得蛮英俊,尤其是他的气质,让岑玉觉得和街坊邻居中的所有年轻男子都不同,沉稳而又果断,并且还很随和亲切。 岑玉每天都想和他多说说话,尤其喜欢看他练武时,那挥汗如雨中展露出青春和强壮,还有那认真专注而坚毅的模样——这个时候的薛易,会让岑玉没由来地一阵心跳。 想着想着,岑玉忽然一笑,她记起了薛易也有出丑的时候。 再想着时,岑玉已经回到了客堂。 爷爷就坐在椅子上,岑玉不由得收敛笑容严肃起来。 面对爷爷,她总感觉会有一股压力,完全不像面对薛易时轻松。 尤其此时,爷爷的脸色并不大好看。 只见爷爷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薛易那小子,根骨资质竟然这么好!当初是老夫看走眼了……尤其他还如此有毅力,没想到一个曾经的公子哥也能如此吃苦……他那样拼命地训练,老夫只当他身体会承受不了那种超强度的训练,会练废了,故而并未阻止。却没想到他身体的韧性却远超常人,不仅没有练废,反而还有进步。 老夫只见过两种人会如此拼命不顾及身体地练习,一种是武道之心坚定之人,另一种是身怀血海深仇之人。看起来……他拜师,并非只是玩玩,而是认真的…… 就是还不知道他的悟性如何,不过看他练习基础招式时都那么认真思考,恐怕也不会太差。他倒也是块练武的料子……” 岑玉则站着保持沉默,她知道爷爷的话还未说话。 果然,岑轩岳很快再度阴沉地说道: “并非是好事啊……” 岑玉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爷爷?” 岑轩岳冷声说道: “当初老夫因为你而答应收他为徒,只不过打算拖上几年教他一些粗陋的武艺了事。只是没想到他资质好又刻苦,学习的速度如此之快,恐怕那些粗陋的武艺他很快就能学会,也很快无法满足他。 到时候老夫不愿教,而他又想学,那怎么办? 老夫老矣,如今连刀都握不住。而你又一个弱女子,也根本无法阻拦他。若是他威逼用强,想要谋夺我岑家刀法秘技,如何是好?” 岑轩岳并非无的放矢,这种事情他见过不少。 师父教授徒弟,总会留一手,以免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而徒弟对此亦会心知肚明。 当遇上师父开始虚弱,无力保留绝招之时。有的徒弟就会凶戾横生,使用各种手段来获得那最终一手。 为此,人们不惜师徒相残,血染门派。 尤其在岑轩岳看来,薛易并非那种忠心耿耿的敦厚之辈,这也让他难以放心。 在薛易的身上,岑轩岳发现了一种极为令他厌恶的感觉。 岑轩岳能够看得出,薛易虽然叫着自己师父,但是却从来没有半点尊重和敬畏之心。 就仿佛……这只是一场交易! 薛易用一百两银子和摆平了泼皮的事情,来换取自己教授他武艺。 这正是岑轩岳最为厌恶的——商人! 岑轩岳看不起薛易! 薛易身份卑微,家庭贫困,还干得是低贱的营生。 除此之外,岑轩岳还能看得出,薛易外表随和但内心充满戾气,毫无敬畏,也毫无尊师重道之心。 这样的人,岑轩岳可以勉强收其为徒,但是却绝不会将绝技倾囊相授! 岑玉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 “爷爷,不会的!薛大哥不会是那种人。只是爷爷你一直把他当外人看,才——” “放肆!”岑轩岳一身怒吼,抓起桌上茶盏朝着岑玉砸来,“一介女流竟敢妄言此事?!” 岑轩岳太老了,他的力气抛出茶盏打在了岑玉身上,却只能对岑玉造成一点轻微的疼痛。 茶盏随后坠地粉碎,里面的茶水也溅了一地。 岑玉尽管没受伤,但是她的心里却越发委屈,垂着头不说话,努力忍着让自己的眼泪不会掉下来。 岑轩岳却依然怒气未消: “还不快收拾干净!” 岑玉只能抹了抹眼睛,然后蹲下身来收拾着地上的陶瓷碎片。 岑轩岳则在自顾思索着,喃喃自语: “岑家绝技,不能被老夫带进棺材,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小子……嗯,是该让别人来制衡他……再收几个弟子吧……老夫已经没有时间宁缺毋滥,也等不起了,更无法再容忍受那帮街头鼠辈欺辱……阿玉!” 说道最后,岑轩岳对着岑玉叫唤起来。 蹲在地上收拾的岑玉急忙抬起头,等待着爷爷的话。 岑轩岳说道: “老夫打算再收徒,你再好好挑选几个吧。” 岑玉一愣,似乎明白过来,她咬了咬牙说道: “我就觉得薛大哥不错!” 岑轩岳没有说话,他双目狠狠盯着岑玉,整个人虽然垂暮老矣,但是一股恐怖的气势却从他腐朽的身躯之中逐渐蔓延出来。 这是他一辈子杀人无数凝聚的气势! 岑玉在这样的目光下颤抖起来。 她知道沉默的爷爷,才是最可怕的。 她稍稍坚持了一下,便再也撑不下去,只能垂下头不情愿地回答: “我知道了……爷爷……” 第二十四章 日常(求收藏,求推荐票!)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距离薛易拜入师门,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 这段时间,方城却并不太平。 方城里来了一队士兵。 方城地处关外边陲,当兵的倒也不罕见。 但是有消息灵通之人,却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惶恐不安的消息。 边界上的几座戍堡不久前遇到了袭击,守卫戍堡的官兵全军覆没。 这让城中不由得开始流言四起,人们开始恐惧。 百姓们并不在意戍堡发生的事情,他们是在恐惧战争。 境外草原上的蛮族虽然已经数年没有南下,但是每到冬天,小规模的抢掠和骚扰却在边境线上从未停歇。 这一次戍堡遭受袭击,使得人们担忧战争会到来。 果然,随着那队士兵离开县衙和方城之后,官府开始张贴告示,让百姓们警惕和检举蛮族密探和逃兵。 这更是让百姓们开始囤积和抢购粮食。 薛易倒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他心中认定,自己身上发生的诡异变化,一定和那咬了自己一嘴的军汉有所联系。 为此,薛易还担忧因此被人叫去官府问话。 但是幸好,似乎并无人注意到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 薛易一直很好奇,那戍堡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还记得,自己曾看到过戍堡里官兵的鬼魂。 但是这件事,薛易却无法了解清楚。 首先凭借他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没有资格接触这件事。 其次,薛易也不敢去探究。 他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变成了怪物,从而让自己遭遇不测。 除此之外,薛易还面临着另外一个严峻问题。 钱快没了…… 自己仅剩的二两银子虽然已经很节俭地使用,但是这一个月练武下来,自己饭量大增,比起以前更是恐怖。 而自己每天除了练武就是睡觉,也没有别的机会赚钱。 老巴那里也一直没有大买卖。 若是再这样下去,那么自己只能再度向人借钱了…… 薛易很不喜欢借钱。 这种事情,自己为难别人也为难。 但有时候,却迫不得已。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 当初薛易杀死秦金龙的时候,曾从他的尸体上获得了一些值钱的财物。 但是那些财物都被薛易埋在家里,并不敢出手。 秦金龙是开赌坊的,其势力绝不会小。 虽然如今大兴赌坊已经被官府查封,秦金龙那帮外地人也被杀掉。 但是随后冒出来的那个强悍剑客,却让薛易不由得谨慎起来。 那剑客若是想要报仇,定然不会光明正大地来,他一个人还无法面对方城官府和老巴的势力。 怕就怕他来阴的。 若是薛易将秦金龙的财物出手,若是被有心人认出来,搞不好会被人发现秦金龙是自己杀的。 万一这事传到了那剑客耳中,薛易自己可就危险了。 他现在,可还没有半点把握能够对付那剑客。 这种事情,看起来不大会发生。除非自己被老巴出卖,虽然老巴也没有出卖自己的必要。 但是薛易为人谨慎小心。 他只打算等到这一阵子过去了,一切风头都平息,再把那些财物出手。 这段时间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继续借钱了。 而练武,则还要继续。 …… 每当岑家来客人的时候,薛易就得停止练武,以免发出的声响影响了岑轩岳和客人的交谈,导致失礼。 而这也是薛易难得的歇息时间。 这两天,岑家的客人却来得比以往多很多。 岑轩岳已经放出消息,打算继续收徒。 虽然岑轩岳老了,也落魄了,但是毕竟曾经的名声还在。 故而这些天,也有不少人上门寻求拜师。 岑轩岳却依然很挑剔,一批又一批的人被他拒绝。 至于岑轩岳继续收徒的事情,薛易倒是毫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能否学到东西。 这些天,薛易的基础刀法已经练习得十分熟练。 岑轩岳也开始教他了一套简单的招式,薛易当即如饥似渴地学习起来。 而今天,又有客人上门。 薛易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开始在院子中等待。 这一次来的人似乎是武林中人,也是岑轩岳的旧识。 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年轻的少年。 一直敞开的客堂们破例关闭,似乎那少年要演示武艺,就连岑玉也不许旁观。 房门关闭了很长时间。 薛易等得无聊了,便来到了岑玉身边。 岑玉正坐在木盆前洗衣服。 “阿玉,”薛易拖了个板凳坐在了岑玉身边,“我来帮你洗吧。” 岑玉急忙拒绝: “薛大哥,哪能让你干这个?” 薛易却不由分说,抢过了岑玉面前的木盆和搓衣板,自顾洗了起来: “没事的,以前我也经常给父亲洗衣服。并且趁着现在,我还可以锻炼一下腕力。” 岑玉无奈,只能仍由薛易。 她坐在薛易身边,怔怔地看了薛易一阵,问道: “爷爷还想收徒,但是我觉得……我家小,容不了那么多人……一个弟子就足够了……” 薛易没有反应,他不在乎岑轩岳收徒的事情。 岑玉很快闭上了嘴,过了一阵又问道: “薛大哥,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薛易一边搓洗着衣服,一边点点头回答: “以前爹还在的时候,我跟着他跑遍了大半个关外。” 岑玉有些羡慕地说道: “外头一定很精彩吧?我……我从懂事起,就没离开过方城……” 薛易疑惑地望向岑玉,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在城里待了十多年。 岑玉垂下头说道: “爷爷身体不好,我得一直照顾他,不能跑远了……” 薛易微微点头,父母在,不远游。尤其是亲人生病和苍老的时候,更应当陪伴。 “薛大哥,”岑玉继续说道,“你和我说说外面的事情好吗?” “没问题。”薛易回答。 常年到处跑的人,聊天可从来不会怵。 当即薛易便说了一些天南地北的趣闻,有一些是自己见过的,有一些则是听来的。 岑玉听得时而瞪大眼睛,时而捂住嘴巴,时而忍俊不禁。 薛易倒是发现,岑玉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有个小酒窝,挺好看的。 岑玉容貌虽然谈不上美艳,但是却颇为俏丽,显得干净清爽,若是仔细打扮一番,倒也会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两人有说有笑,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末了,薛易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于是开口问道: “阿玉,师父他似乎……没有教你武艺?” 随着练习武艺和对岑玉了解的加深,薛易已经大致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并没有练过武。 岑玉轻轻摇了摇头: “爷爷觉得女孩子不应该练武……” 薛易无奈笑了笑,没想到岑轩岳倒还是个老古董。 不过他也听说过,许多门派的武艺讲究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 武艺也属于世间各种技艺的一种,一个家族只有保持对一种特殊技艺的垄断,才能维持这个家族的地位和利益。 若是这种技艺外泄,被更多的外人掌握,那么这种技艺的独特性和垄断性将荡然无存,也势必会影响到家族的地位和利益。 人都有自私心,大部分人都希望自己家过得比外人好。 岑玉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其实……最主要是父亲的原因……爷爷四十出头了才晚来得子,对父亲很是宠爱,将毕生所学都悉心传授。但是父亲却在和人比武之中被杀,娘亲也因此积郁成疾走了……爷爷认为,如果当初不教授父亲武艺,父亲也就不会和人比武,从而也就不会……所以我想,即便我是个男孩子,爷爷也不会教我武艺的。他会觉得,这样是为我好。” 薛易没有说话,一直在听,也一直在洗着衣服。 岑玉这个姑娘,倒是什么都愿意和自己说啊…… 这样最好! 当即薛易问出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 “阿玉,那你知不知道,我学武的速度算快还是算慢?一般来说,需要多久,我才能真正学到岑家刀法的精髓?” 薛易并不知道自己练武的进度如何,他很想清楚自己需要多久才能算入门。 而这个问题,薛易无法向岑轩岳询问。 那老家伙对自己态度冷淡,问什么都说自己急于求成,需要慢慢练习。 问了等于白问。 或许在岑玉这里,能够获得答案。 只见岑玉瞥了客堂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薛易说道: “薛大哥,我告诉你可别和爷爷说。其实你的资质很好,习武也很快,爷爷都赞不绝口呢!哎呀!我这样说了,会不会影响你学武啊?万一让你骄傲自满,那我就成罪人了!都怪我……我好笨!” 说道最后,岑玉满脸自责。 她曾听爷爷说过,习武很忌讳凭借天赋而消极怠慢。 刚才薛易一问,她却不假思索地就如实回答,回头想起顿时让她十分后悔。 薛易哈哈笑道: “阿玉放心,我知道自己学武晚,只会更加努力追赶,怎么可能会骄傲?” 薛易的心却是逐渐放了下来。 他不怕努力,就怕努力错方向。 要说急于求成,他承认自己是有一些。 不过这都是在生存压力之下被逼的。 县令千金凌月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完结。 自己干了刀手,也就意味着有了掉脑袋的把柄在别人手上。 而自己却无权无势,如此弱小。 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必须要尽快变强。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吱呀!”一声,一直紧闭的客堂大门终于打开。 岑轩岳罕见地将客人送到了客堂门口,也极为罕见地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薛易急忙停下洗衣,和岑玉一同送客人离开。 这个过程薛易不由得偷偷打量着两名客人,他们乃是两名远方而来的武者。 让薛易尤为注意的,是那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他挺拔冷峻,尤其是那双眼睛,凌厉而明亮—— 和薛易见过的那名剑客的眼睛,气势十分相似! 第二十五章 见鬼(求收藏,求推荐票!) 酉时过后,在岑家吃完晚饭,薛易便回了家。 在家中,薛易又自行练习了一阵,他已经决心把睡觉时间缩减到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练武。 凭借自己超出常人的恢复能力,强度再高的训练薛易也扛得住。 那套基础刀法薛易联系了一遍又一遍,夜却逐渐到来。 为了不影响街坊邻居睡觉,薛易不得不离开家门。 他独自一人来到民宅稀少的东郭,在郭墙之下独自练习。 入夜之后东郭人很少,薛易不用担心影响到别人,也不会怕被别人看到。 岑轩岳曾叮嘱过,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把他所传授的武艺外泄他人。 其实不用说薛易也不会泄露,毕竟自己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获取的东西,怎么可能平白便宜他人。 郭墙投下的巨大阴影将薛易的身形完全遮盖。 薛易每一招每一式都练习得很慢。 但是每次挥出作为练习道具的木棍,他却都一丝不苟,保持着木棍的轨迹没有丝毫偏差。 他对这套基础刀法已经极为熟练,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 还缺在理解。 他还需要理解,这些招式适用的时机。 通过练习和理解,把这些招式彻底化为自己的本能,那么当遇到战斗时,自己就能够熟练地使用出。 “还缺少个陪练啊……” 一番苦练之后,薛易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所缺的东西。 想要加深理解,没有什么比在实战训练之中更快的了。 可是岑轩岳太老了,岑玉又是个姑娘,都不可能作为自己的陪练。 而自己也没有师兄弟…… 薛易不由得想起了今天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少年,或许,他很快就能成为自己的师弟。 “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寅时了,自己还得回家睡上一觉,卯时就得继续前往岑家。 当即薛易收起木棍,便开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空荡荡的大街上已经看不到人影。 江远走在青石板路上,四周最明显的自己的脚步声。 除此之外,偶尔只还有犬吠声,孩童的啼哭声,夜风声…… 在街道前头,出现了一面高大的牌坊。 这是方城之中著名的孝廉牌坊。 方城虽不是什么繁荣大城,但是却也曾有名士被举孝廉入朝为官,名动一时。 然而此时,孝廉牌坊之下石墩处,却有着一个突兀的人影! 隐隐之中,还有着哭泣声…… 大半夜的,竟然有人在牌坊下哭。 薛易停住脚步。 是鬼? 不会这么倒霉吧…… 不,应该是幸运! 不杀鬼,怎么变强? 当即薛易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贪欲,他加快脚步就朝着那人影走去。 随着逐渐走进,薛易才看清牌坊下的是一名老媪。 老媪身穿青色粗布衣,头发银白凌乱,皱纹密布的脸如同一个脱水的干瘪橘子。 此时她孤身一人站在牌坊下,不时用袖子擦拭着老眼分泌出的浑浊泪水,悲恸抽泣,伤心欲绝。 薛易一步步朝着老媪走去。 黑刀随时就能放出。 是鬼吗? 薛易不确定。 他最后来到了老媪面前,已经很近。 却并没有感受到那阴寒之气。 看起来……是人了。 “婆婆?” 薛易开口问道: “这么晚了,您一个人怎么不回家?” 老媪依然在哭,哭得很伤心。 薛易不由得有些无奈。 这么冷的天,这大晚上的,谁家的老太竟然一个人在此,也不怕冻出什么问题来吗? 别管了吧…… 可是,一个老人家,在这里待上一夜准要出事。 薛易最后只能先把老媪搀扶到石墩上坐下,并且陪着她。 只有等她情绪稳定一点了,或许才能问出她的家在哪,好送她回家。 但幸好,很快老媪就已经回过神来,开始对薛易说话: “小哥,实在是劳烦你了。我家在这上面贴着,我不识字,麻烦你帮我看看。” 老媪说的,是牌坊上面。 薛易从石墩上起身转过头,这才看到牌坊上贴着一张告示。 老媪同时悲戚说道: “那是我孙女贴的,我孙女心肠很好。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一旦出门就经常忘记家在哪里。所以我孙女就在街上贴了很多这样的告示,一旦我找不到回家了,就能向人问出回家的路。” 薛易很快看完告示,说的倒是这么一回事,并且上面也还有着老媪的家庭地址。 对于在方城生活了十年的薛易来说,要找到老媪的家并不困难。 当即薛易把老媪扶了起来: “婆婆,我送你回家吧。” 老媪倒没有拒绝,她的腿不太方便,走起来并不快。 薛易扶着她顺着街道慢行。 老媪走了一阵,却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她越哭越伤心,哭得撕心裂肺。 薛易不由得问道: “婆婆,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啊?” 老媪一边压抑着哭嚎,一边回答: “我孙女……她被人害死了!她才十六岁啊!” 薛易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老媪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和谁会有这么大的仇? 方城之中虽然有不少刀手,但是这些刀手却不是用来杀普通人的。 找老巴办事,价格很高,平民根本承受不起。 也没有人会为了杀一个平民,而在老巴那里花费一大笔银子。 而除了刀手的行动之外,方城之中的命案其实并不算多。 每当有一起命案发生,都会传得沸沸扬扬。 如果这老媪的孙女也是这些命案其中之一的受害者,薛易说不定还听说过。 薛易没有问。 揭人伤疤,并不礼貌。 尤其,命案的事情是官府管的,自己也没法插手。 老媪却已经在怨恨怒骂: “那个天杀的畜生!他一定会不得好死的!我家孙女那么好的姑娘,却被……那个畜生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揪出来!等那个畜生被人抓住,我一定要吃吃的肉喝他的血!你知道吗小哥……当官差带我去认领我孙女尸身时,我只觉得我巴不得死掉去陪孙女好了……” 骂完之后,老媪又在悲恸哭泣。 她哭得那么伤心,薛易不得不用力搀扶着她,她才不至于瘫倒。 薛易无奈叹息。 听起来,还是一桩未破的案子。 世事无常,老妪家遭此横祸,还真是不幸。 他扶着老媪,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这夜如此寒冷,老媪又伤痛欲绝,若是一会再被冷风一吹,她的这把身子可承受不住。 走了一阵…… 薛易陡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寒意! 有鬼! 这是鬼身上特有的阴森! 薛易当即举目四顾,寻找着那鬼的身影。 然而四周,却空荡荡一片。 空旷大街,黑灯民宅,幽幽月光,除此再无其他。 阴寒的气息,却一直在周身萦绕,距离薛易很近,非常近,仿佛就在他的身边! 鬼在哪里? 自己看不见它! 薛易心头一紧,看不见的鬼,那该怎么对付? 他急忙静心凝神,冷静地感应着那股阴寒之气的方位。 这股阴森很弱,比秦金龙都要弱。 秦金龙当初都害不了自己,这只更弱的鬼定然也不行。 这让薛易稍稍放松了一点。 他面不改色地搀扶着老媪继续前行,眼睛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那鬼还在跟着自己,就在身边。 寸步不离! 薛易可以肯定,老媪不会是鬼。 她身上有着活人的热度,自己也能触碰到她。 附身吗? 如果是,那么自己为何现在会感受到阴寒之气? 这阴寒,应当被活人的体温所遮盖了。 是鬼要害人的前奏? 薛易开始对自己搀扶的老妪也充满戒备。 他细细观察着老媪的一举一动。 一个年迈老太,深更半夜站在孝廉牌坊下哭泣,还充满怨气,实在是有些诡异。 如果鬼附身在老媪身上,那么它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道自己还有仇人? 还真有…… 在二十余名刀手一同行动,追杀那帮开赌坊的外地人那个夜晚,自己也曾手刃其中一人。 是那个短命鬼,也要来向自己复仇吗? 薛易眼中跳动了一阵凶光。 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可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冲一个老人举刀……薛易还真做不到。 薛易搀扶着老媪又走了一阵。 老媪除了哭泣一直没有异常,而薛易却对那阴寒之气感应得更加清楚。 那阴寒的感觉,并非来自于老媪身上。 而是来自于一个距离老媪和自己都很近的地方。 但是那个地方空空如也,薛易什么都看不到。 该死! 一点踪迹都找不到,哪怕是如同壮汉恶鬼那样的黑气,也根本没有! 自己没法看见这种鬼……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要是自己能看见这只鬼就好了! 薛易心中焦急叫唤。 跟着—— 诡异的事情忽然在他身上发生! 只见他黑白分明的双眸之上,陡然从下向上升起了一层黑膜。 这一层黑色的薄膜覆盖了他的整个眼球,宛如一些爬行动物和鸟类眼睛特有的瞬膜一样。 薛易却只觉得双眼视线微微变暗。 这让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在触碰之下他才惊异发现,自己的眼珠上竟然覆盖了一层略显坚硬的薄膜。 这是…… 自己身体除了黑刀之外的另一个诡异变化! 薛易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眼睛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产生变异。 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内心渴望见到鬼,而自己的身躯就因此起了反应…… 薛易急忙扭过头,朝着阴寒之气地方位望去。 这一次,他终于看见鬼了! 那是一个女人…… 她浑身是血,触目惊心的血! 女人也似乎察觉到了薛易的目光,缓缓地扭过了披头散发的脑袋。 鲜血浸湿的长发中露出的,是一场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两行血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染红了双目和脸颊…… 第二十六章 抓猫(求收藏,求推荐票!) 薛易和那鬼四目相对。 他忍不住就要放出黑刀斩杀! 跟着,他看到了那鬼的手…… 那鬼和自己一样,在老媪的另一侧做出一个搀扶着老媪的姿势,尽管……她无法触碰到老媪。 女鬼只是看了薛易一眼,便转过了视线,望着老媪。 那双血红的眼睛,却并未呈现阴毒,只有敬爱和……留恋…… 随着老媪在哭泣,女鬼双目之中的血泪也流淌得越多。 薛易深呼吸着。 他在压抑自己的贪婪和杀心。 薛易逐渐明白: 过于弱小的鬼,连现形都做不到,只能像空气一样存在于人世。 而稍强一些的,能够像秦金龙那样现形吓人,却无法触碰到人。 更强一些的,就像那壮汉恶鬼一样,能够直接伤害到人还能附身。 这女鬼…… 薛易并没有出手,他和女鬼就这样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妪前行。 只有薛易能看得到她。 旁人甚至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婆婆。” 沉默了一会,薛易忽然开口: “容我冒昧问一句,您的孙女,长什么模样?” …… 夜更深了,风也更大了。 薛易终于把老媪送回了家。 老媪也是平民之家,家中却没有人。 薛易陪着老媪聊了一阵,才知道老媪还有个儿子在当兵,随着相依为命的孙女遇害之后,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 而她的孙女,却正是在前段日子采花大盗横行之时遇害的。 官府也判断,她孙女被杀的手法,正是出自采花大盗之手。 薛易陪着她,直到服侍她睡下,才离开房屋。 重新回到大街上之后,薛易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才重新面对那女鬼。 他已经知道,这女鬼正是老媪生前的孙女。 孙女就在身畔,但是老媪却无法察觉。 只有薛易,才能看到她。 薛易眨了眨眼睛,眼球上覆盖的黑膜顿时收起。 女鬼也从视线之中消失。 他再控制着黑膜出现,女鬼的容貌才重新呈现眼前。 这层黑膜,竟然能让自己看到别人无法看到的鬼。 薛易曾觉得应该杀了她。 鬼就不该留在人间。 杀了她能让自己获得力量! 杀她,就只是挥动一下刀的事情。 很简单。 谁也看不见她,自己动手了,谁也不会知道! 但是自己知道…… 自己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他觉得自己这颗人心,依然还是肉长的。 “姑娘,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你。说实话,有些事情我也不太懂……” 薛易和女鬼面对面站在夜里的大街上: “但是我知道阴阳两隔,你不当如此留恋人世。你这样继续在你奶奶身边,说句不好听的,恐怕你会无意中伤害到她。” 薛易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但是他却认定,亡灵和活人在一起,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生死有界,应当各行其道,这或许才对双方都好。 女鬼却没有说话。 薛易才明白,她很弱小,根本还无法做到发出声音。 只见女鬼脸上—— 忽然浮现出怨毒的神色! 那双血红的眼睛中,仿佛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怨念! 殷红的血液从眼中不断涌出,将整张脸庞都染得一片血红。 她的整张脸庞,也变得扭曲恐怖。 薛易不动声色地盯着她,手中却已经随时准备出刀: “姑娘,要学会听人劝。” 女鬼却抬起满是红血的手,冲着薛易招了招。 薛易嘿嘿笑道: “抱歉,我对你没兴趣,也不想加入你的行列。” 女鬼依然在招手。 薛易却已经在后退。 只要女鬼不先出手,他实在不想杀她。 今夜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已经不关自己事了。 现在自己还得回家睡觉。 如果她再敢纠缠—— 女鬼却已经身形一动,飞快地拦在了薛易前头。 她宛如不受重力般能够漂浮前进,也宛如不受惯性般自由停顿。 薛易眉头一皱: “不要逼我。” 女鬼却依然还在招手。 薛易却逐渐看出端倪来。 女鬼似乎……想带自己去某个地方一样。 薛易摇了摇头: “我帮不了你什么,有冤请上衙门,缺钱请上钱庄,缺男人请去澡堂。” 女鬼却突然跪下了。 她满脸哀求,似乎倾尽所有来恳求。 薛易微微疑惑。 这女鬼究竟想干什么? 为什么偏偏缠上自己,就因为只有自己看得见她? 去不去呢? 这事和自己有何干系! 可是……自己对鬼了解得太少。 或许这是一个能够对鬼更加熟悉的机会。 想要杀鬼变强,不懂鬼那怎么行。 于是薛易咬了咬牙,对着女鬼点了点头。 女鬼这才起身,朝着另一条街道飘去。 薛易快步尾随,跟在女鬼的身后。 一鬼一人,一前一后,就这样在夜里的大街上前行。 拐过两条街道之后,女鬼停留在了一间铺子前。 等到薛易追上之后,女鬼才毫无阻碍地飘入了铺子之中,消失不见。 薛易站在铺子抬头望着招牌。 这是一家估衣铺。 所谓估衣铺,就是富贵人家有穿剩下的、或嫌过时了的衣服,都送到专门收售旧衣物的店铺,由他们再转手卖给那些生活困难买不起新衣服的人从中得利,这种店铺就是估衣铺。 薛易不由得疑惑起来,这女鬼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让自己进去? 这大半夜的,自己怎么进去? 翻墙?被发现了那非得被当做小偷打死! 敲门?深更半夜敲门,谁会开?搞不好还把自己当做歹人。 犹豫了片刻,薛易还是上前敲门。 一旦翻墙,许多事情就解释不清了。 无论如何,他可不会为了一个鬼而让自己被人当做窃贼扭送衙门。 “呯!呯!呯!” 薛易用力敲着铺子门。 门内却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人家睡熟了,还是不敢半夜开门。 薛易又敲了一阵。 他已经决定,如果还是没人开门,那么他就立即回家。 自从习武之后,自己的时间很宝贵的。 再耽搁一阵,恐怕自己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终于,在薛易快要放弃的时候,门的缝隙之中终于亮起了灯光。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 在门内油灯的光亮中,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庞。 这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满脸堆着肥肉,皮肤却显得有些苍白。 肥肉堆中的一双小眼睛警惕地盯着薛易,把薛易全身都打量了一个遍。 跟着,男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质问: “干什么?” 薛易视线微微上移,他看到了男子身后的女鬼。 那女鬼就静静悬浮在男子背后,血红的双目无比怨毒地盯着男子。 她伸出双手朝着男子拼命抓去,却根本触碰不到这个男子。 而男子,对于女鬼的存在浑然未觉。 薛易心头一动,快速眨了一下眼睛,收起眼球上的黑膜。 跟着他伸手就用力推开房门,硬生生挤进门去,同时嘻嘻笑道: “老兄,我家养的猫跑你家里去了,麻烦你让我进去把猫抓住。” 那男子见得薛易不由分说就闯入,瞬时怒道: “你想干什么?信不信我叫人了!” 薛易这才借着油灯灯光看清男子的全貌。 他是一个差不多两百斤的胖子,绸缎衣服穿戴得十分整齐,被他满是肥肉的身躯绷得很紧,完全没有一点刚起床的模样。 薛易瞥见他的双手上还带有水迹,袖子也湿漉漉的,显然刚洗过手。 尤其—— 在他的鞋底边缘,竟然隐隐有着未干的血迹! 这个人,大半夜的没睡觉,莫非在杀鸡宰羊? 薛易不信。 略一思索,薛易摊开双手嬉笑道: “我有不是坏人,只是抓只猫而已,老兄想喊人就尽管喊嘛!人多了,一起抓更方便!” 若是男子真的喊人,那就是薛易猜错了。 如果他不敢喊人,那…… 只见男子面色微微变了变。 他一边朝着门外张望,一边问道: “你是什么人?” “抓猫的。” “你的猫长什么模样?” “一只小花猫。” “我好像看到了,是在我这里,我带你去抓。”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房门重新关好,并用门闩封好。 薛易问道: “老兄,抓完猫我就走了,干嘛要关门?” 男子阴测测地回答: “怕猫跑了。” “哦,”薛易点点头,“那就叨扰了。” 随后男子端着油灯在前头引路,而薛易就给在他的身后。 在他的店铺里头,挂着不少待售的衣服。 薛易粗略看了一眼,大多数是女装。 店铺后面,出现的则是一个小院落。 院子中停放着一辆拉货的推车,车上面还有着用于盛放货物的大木箱子。 男子带着薛易穿过院落,那里有着两间住房,还有一件似乎用于堆放货物的仓库。 来到仓库前,男子掏出钥匙打开大锁: “你的猫跑到了里面,我带你进去抓。” 沉重厚实的仓库大门被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才进入仓库之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薛易眼中闪烁了一下凶光,却没有说话。 一排大木箱堆放在仓库之中,木箱高高堆码起,宛如一面墙壁,只在一侧留出了一条道路。 男子指着那条道路说道: “你的猫就在里头。” “多谢啊。”薛易道谢着,然后顺着道路走去。 而男子则将厚实的仓库门关了起来…… 随着在留出的道路上走得越深,血味也越浓。 当薛易最后绕过木箱时,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血腥的一幕! 这些货厢的中间,竟然留出了一块空地。空地上也放置着油灯,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楚。 在空地之中,赫然趟着一具尸体。 身无片缕沾染鲜血的女性尸体! 在尸体旁,还有着一个活着的女子被束缚住双手,堵住了嘴巴,躺在地上惊恐地拼命扭动。 薛易回过身来。 男子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而男子的手中,竟然多了一柄滴血的剔骨尖刀! 薛易耸耸肩笑道: “老兄,这不是我的猫啊。” 第二十七章 初试牛刀(求收藏,求推荐票!) 男子身形肥胖,宛如一座肉山,几乎堵住了箱子之间留出来的道路。 滴血的剔骨尖刀被男子肥厚的手掌紧握,他的面孔在油灯的招摇下边的扭曲可怖。 而这个仓库之中,唯一的一扇门已经被关起,窗户上也都被钉死,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外面很难察觉到动静。 无处可逃! 薛易却没有逃。 他取下了腰间作为训练道具的木棍,犹豫了一会,却又转身来到箱子中间的空地处。 薛易先检查了一下那具女尸。 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子,有着被侵犯和肢解的痕迹。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还活着的那个女子。 她双目惊恐地瞪大,死命地盯着肥胖的男子,嘴巴被堵住无法叫喊,手脚被捆住无法动弹,裤裆处却已经开始变得湿漉漉一片。 薛易皱起眉头。 他开始明白了一件事。 一件自己曾经想错了的事…… 而那个肥胖男子,却已经提着剔骨尖刀靠近。 “不能怪我!” 那男子声音带上了哭腔: “只能怪这帮贱/人!” 薛易站起身来,疑惑地望着他。 男子满脸痛苦,在向薛易倾诉: “是她们先勾引我的!她们年轻又漂亮,会用那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哀求地望着你……她们在我这里试衣服,身上那么香……有时候还会对你笑,声音是那么好听……她们这是在勾引我!” 薛易无奈笑了笑: “说实话,我不觉得你有那么大魅力,她们只不过是来买衣服而已。” 男子却对薛易的话恍若未闻,肥胖的脸上越发扭曲,自顾说道: “而我一旦接受了她们的勾引,她们却立刻翻脸!说我非礼她们,还说要报官让人抓我!太坏了……这帮贱/人实在太坏了!所以我要给她们一点教训!” 说这话的时候,男子来回踱步,不是牙齿咬着指甲,脸上越发癫狂。 薛易则问道: “你教训了多少人?” 男子思索起来: “八个……还是九个?你看那堆衣服,就是她们的!我把她们砍短,然后装进箱子里送出去扔掉,但是她们的衣服我都留着。我每天陪着这些衣服睡觉,能够嗅到衣服上残留的香味……” 薛易扭过头,只见在空地一角还有着一堆女式服装。 他走过去翻看了一下,上面残留着血迹,还有一些发干的精斑。 数量总共有九套,看来共有九个女子被此人所害。 男子则冲着薛易问道: “你能理解我,对吧?这些贱/人是不是活该?我杀她们,都是她们自找的!” 薛易无奈道: “自己变态还怪别人漂亮,你这狗/日的真特么恶心!” 男子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他满脸肥肉都气得颤动起来。 他气得咆哮了两声,甚至气得直跺脚。 最后他才凶狠地瞪着薛易: “你竟然怪我?!好!好!好!你也和她们一样犯贱!这本来不管你的事的,但你偏偏要来我这里找猫!我今天就把你也宰掉,让你一辈子也找不到你的猫!” 说完之后,这个男子就提着剔骨尖刀就朝着薛易冲来。 他过重的肥胖身躯,跑动起来的时候倒是声势骇人。 薛易则没有使用黑刀。 如今这个胖子,正是他合适的陪练对象。 薛易双手紧握木棍,把手中木棍垂下微微后拖,摆出一个起手式。 他需要验证。 验证自己在岑家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收获。 男子已经冲到眼前! 那柄剔骨刀已经扬起,上面未干的血迹已经被甩出! 马上就要砍向薛易! 薛易也终于动了。 他双手猛地发力,木棍从下往上划出一道弧线。 “呼!” 全身力气施加之下,木棍发出一阵破空之声。 这一招薛易已经记不清练习了多少遍。 这是从战场上演变来的刀法。 战场之上骑马砍杀,所用的刀法,就是由下而上挥砍。 这样的砍法有个好处,就是能够节省体力。 沙场厮杀,体力最为关键。 你永远有看不完的对手,若是体力消耗殆尽,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如今薛易使出的这一招严格来说,并不算岑家刀法。 这只是基础刀法之中的一招。 但越是基础,越是实用! 剔骨尖刀还未落下,木棍却已经后发先至! 木棍的尖端,从下方凶狠地击中了男子的下颚。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发出—— 木棍的力量使得男子的下颚猛地和上颚合拢,这样突如其来的牙齿咬合,使得男子猝不及防之下,把自己的舌尖都给咬断! 男子肥硕的脑袋被击打得猛地后仰,他庞大的身躯也忍不住后退两步。 稳住身形之后,男子从口中吐出了咬断的舌尖,满嘴鲜血不断涌出。 “啊——!” 男子咆哮一声,被血染红的脸越发狰狞。 薛易一招得手,心头不由得欣喜。 果然有效果! 若是换做以前面对上这样的敌人,薛易也只会挥刀拼命和他对砍。 而如今,薛易的战斗技巧比以前提升了一个层次。 经过专门的训练之后,他挥刀的速度和力量简直强到以前无法想象。 即便面对别人的进攻,他也能够飞快想出对策。 这些日子的辛苦…… 是值得的! 男子却已经再度扑了上来。 他这一次极为警惕,一手持着剔骨尖刀,一手却在防备着薛易的木棍。 薛易却手持木棍横于胸前,并未进攻。 黑刀也依然还未出手。 难得遇到这么一个陪练,可不能就这么杀了。 “去死吧!”男子狂吼着,刀也再度斩下。 在男子刀刚要发力的时候,薛易却陡然将木棍迎了上去! 剔骨尖刀还未彻底落下,木棍就已经抵在了刀刃上。 刀和木棍紧贴交错,形成一个“十”字。 薛易双腿稳住身形,手持木棍就陡然发力,朝着剔骨尖刀压迫而去! 刀刀相迫! 这是基础刀法里的另外一招,当彼此双刀相抵之时,力压对手。 薛易的提前发力占据先机。 此时木棍已经带着极强的力量抵在了剔骨尖刀上,只要男子剔骨尖刀稍有松懈,木棍就能将其彻底压下,随后还能带着雷霆之势顺势击打在男子面上。 男子也知道后果。 他肥壮的手臂当即紧握住剔骨尖刀,和薛易角力。 双方力气一较量,男子顿然色变。 眼前看似消瘦的薛易,竟然怪力无穷! 男子不仅未能将薛易的木棍压下,反而还被那木棍将自己手中剔骨尖刀逐渐压制。 薛易微微一笑: “我力气很大的。” 自从杀过人和鬼之后,薛易的力量已经堪比一个健硕壮汉。 尤其再岑家接受过专门的力量训练之后,他的力量更是再度跨上了一个台阶。 此时这个男子的体重看起来约莫有薛易的两倍,但是要说力气,却比薛易还弱了一筹。 男子满脸的肥肉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的脚步不断后退,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薛易却在这个时候陡然收力! 他手中木棍一缩,身子也已经灵活地随之移动在一旁,避开了劈砍下的尖刀。 而男子却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力,整个肥胖的身躯朝着前头冲去。 薛易抬起脚踢中男子的脚踝。 男子顿时失去平衡,从薛易身边朝着地面摔倒。 在男子还未和地面接触之际,薛易手中木棍已经回身挥砍而下,重重地打在了男子背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男子后背绷紧的衣服顿时被打得撕裂开,连背脊上的肥肉也被一棍打得皮开肉绽。 “嘭!” 随后男子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这一跤摔得他不轻,这一棍也抽得很重,男子一时间趴在地上痛哼连连。 薛易手持木棍站在一旁,等待着男子重新爬起来。 如果这木棍是刀…… 那么男子已经被自己杀了两次了! 这是薛易第一次发现杀人竟然也可以如此轻松。 他以前无论是杀死那壮汉,还是秦金龙,都是依靠黑刀的锋利和一番激战。 而当开始练武之后,才意识到,杀人,也有这么多的技巧。 不仰仗黑刀的锋利,即便换做是一柄普通的刀,薛易现在也可以轻松杀人。 自己,还只是武艺的初学者。 而真正的武者杀普通人,那简直…… 如同杀鸡般简单! “单单基础刀法就已经如此实用,不知道学会了真正的岑家刀法,又会是怎样厉害?” 薛易很是期待。 他却是不知道,普通人即便学习了一条基础刀法,一年半载内,这种刀法也不过只能用来作为套路演示。 而只有像他这样不断的思索和拼命的联系,才能将这基础刀法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用于实战。 这是天赋加努力,才换取来的成果! 缺一不可。 那男子,终于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薛易继续持好木棍: “来来来!” 男子拼命前扑。 薛易却也陡然前进一步,双臂将木棍凶狠笔直刺出,瞬时刺中男子胸膛! 突刺! 基础刀法之中,凶猛的直刺。 这一招乃是由长枪突刺之法演变而来,近身格杀尤为凶猛 讲究的是腿、腰、背和臂同时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杀对方。 薛易这一招突刺的力量极大,木棍尖端顿时将男子胸膛肥肉刺得从胸骨缝隙之中深深陷了进去,甚至隔着肥肉精准地撞击到了男子的心脏。 男子身形一顿,脸色变得惨白无比,露出痛苦之色。 他似乎压抑了一下,但是随之口中鲜血顿时按捺不住涌出。 “哐当!”一声脆响。 男子手一软,剔骨尖刀再也握不住,掉落在了地上。 薛易微微摇了摇头: “你太弱了,结束吧。” 随后,薛易收回木棍猛地后跃一步。 跟着他身形再度前跳,凌空之时,双臂高举木棍朝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男子狂猛劈而下。 跳斩! 这一招,乃是讲究将双臂的挥砍之力再加上自身的重力,凝聚成一股向下劈砍的凶猛强劲。 “咔擦!” 木棍凶狠地敲击在了男子天灵盖处,应声而断! 粘稠的脑浆从男子鼻孔之中喷出,他的两个眼球上血管尽数爆裂,血染红了眼。 肥胖的身躯沉重倒地。 第二十八章 案件(求收藏,求推荐票!) 解决了这个男子之后,一股神秘的力量再度涌入薛易体内。 薛易却没有任何欣喜。 他的心反而沉了下去…… 如今一切都表明—— 这个男子,才是真正的采花大盗!!! 他就是最近在城中犯案,残杀妇女的凶手! 而薛易之前,竟然一直以为掳劫凌月的那个壮汉,才是采花大盗。 那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 说来也是。 官府从未公布过采花大盗伏法的信息。 当日茶馆,王锋王捕头也仅仅说那壮汉是“歹人”,却从未提起“采花大盗”一词。 只有自己,才误将那壮汉认为是采花贼。 如今看来,显然那壮汉并不是! 那么那壮汉又是什么身份? 在方城之中,县令就是天! 而一个胆敢掳劫县令千金的人,他又有着怎样的身份?他究竟为何敢这样做?甚至……他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的人物? 薛易眉头紧锁。 隐隐中,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某些大人物间的争斗中…… 这样的争斗,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插手的。 若是受到牵连波及,稍有不慎,就会—— 粉身碎骨! “啊~!”薛易低沉吼了一声。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命运不在自己手中的无力感。 一定要加快自己变强的速度! 他眼睛一眨,黑色瞬膜闪现。 出现在眼前的,除了那个女鬼,还有一个淡淡的身影。 那个身影极为模糊,宛如一团青烟,隐隐的轮廓倒是和那男子又几分相似。 看起来,这边是那男子的鬼魂。 只不过这个新形成的鬼魂无比弱小,连容貌都不能呈现。 令薛易奇异的是,这个朦胧的鬼魂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仿佛认准了自己一样。 “想要复仇吗?” 薛易森森一笑: “你还这么弱小,就先养你一段时间,等你强大一些,我再来取你性命。” 薛易不知道杀鬼力量变强,和杀死的鬼强弱有关系,还是数量有关系。 当初杀那壮汉恶鬼和秦金龙鬼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细细体会。 如今留着这死胖子的鬼在身边,一来可以验证此事,二来也可以观察鬼的变化。 随后薛易望向了那女鬼。 只见这女鬼双目之中血泪已经没有继续流淌,面容变得端详,双目之中的怨恨也已经消失。剩下的,也只有一些对人世的留恋。 她最后冲着薛易恭敬行礼,然后开始转身“走”。 这种“走”的方式和薛易曾见过的那帮士兵鬼魂一样,宛如能够踏入另外的一个神秘时空。 “走”后,女鬼也消失不见。 世间,再无半点她的痕迹。 薛易不由得沉思。 这女鬼当初带自己来到此处,是希望自己为她报仇? 还是……为虎作伥? 她横死,也希望引诱活人到此给那男子杀,以此发泄她的怨恨? 薛易摇了摇头。 他还是更情愿相信前者,不打算以这样的恶意来揣测旁人。 女鬼应该只是为自己指认害死她的凶手。 而薛易选择进入到这里来,是他自己选的。 薛易扫视一眼四周,偌大的仓库之中却再无鬼类。 按理说,这里还有一具女尸,也应当还有一只鬼才对。 薛易却找不到。 他不知道人死后是不是一定会变成鬼?还是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 这些,只有等以后再慢慢探究。 他眨了眨眼,收起黑色瞬膜。 随后薛易来到那个还活着的女子身边蹲下,开口问道: “喂,你不会也是什么大人物的女儿吧?” …… …… 最后,薛易还是选择了报官。 对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并且薛易也需要这个为民除害的功劳,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上衙门的事,凭借这个功劳,也可以一定程度将功抵过。 于是薛易带着那女子来到了衙门,幸好那女子只是出身平民之家。 官差闻言采花大盗竟然被击毙,当即接手处理,他们给薛易和那女子录了口供,又去现场指认。 至于薛易为何会出现在那估衣铺,薛易只是说自己夜间出门练武,送老媪回家之后,经过那估衣铺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有女子叫声,才敲门进入查看。 反正那估衣铺,倒也在薛易回家的一条道路上。 至于女子惨叫声,那个活着的女人已经吓坏了,根本记不得自己是否有机会叫过。 人证物证皆有,薛易对这个案子倒是没有什么担忧的。 这一切忙碌完,不仅天亮了,还已经过了大半天。 在查明薛易和那女子的身份之后,官差也允许让他们回家,只是叮嘱他们二人这段时间不许离开方城,随时等候官府传唤。 接下来,官府还需要对案发现场周围行进取证和排查, 尽管一宿没睡,薛易还是最后感到了岑家。 对于一切,薛易倒是没有和岑轩岳隐瞒,只是没有说鬼的事情。 听完薛易是处于生死关头自卫,才和人动手,并且击杀的是个采花大盗,岑轩岳倒也没有计较薛易动手的事情。 只是听到薛易仅用一根木棍,凭借基础刀法就将那手持利刃的男子击毙的事情,这似乎让岑轩岳很是惊讶,但是随后他的老脸又阴沉下来,没有继续多说。 接下来,依然是练武。 薛易尝试到基础刀法的甜头之后,练武越发卖力拼命。 昨夜的实战中获取的经验,让薛易发现了自己的能力,也意识到了一些薄弱和不流畅的地方。 他一边细细思考着一切,一边奋力弥补改善。 薛易也很快从岑玉那里得知了岑轩岳将要再度收徒的事情。 果不出其然,岑轩岳要收的,是薛易昨天见到的那个少年。 不过这一次收徒,似乎格外隆重。 岑轩岳甚至还挑选了吉日,只有吉日来到,才会开始收徒。 根本不像薛易当初那样随意。 对这些,薛易倒是没有过多关心。 他依然沉迷于自己的苦练之中。 ................................................................................................................................................................................... 官府县衙,书房之中。 方城县令凌正宇端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捋着颔下长须,一手翻阅着采花大盗一案的卷宗。 而捕头王锋则恭敬地站立一旁,不时端茶倒水。 采花大盗一案经过这些天的彻查,人证物证俱全,基本上已经可以结案。 凌正宇盯着卷宗最后一遍查阅,当看到一个名字时,忍不住轻叹: “薛易……又是这个人。” 对于这个人,凌正宇虽未见过,但是却并不陌生。 月余之前,自己家中府邸遭遇三名歹人潜入,杀死两名家丁,还劫持了自己的女儿。 之后两名歹人被捕快搜捕诛杀,最后一个人就是被这个薛易杀死的。 而如今,这个薛易又杀死了采花大盗。 王锋这个时候开口道: “大人,卑职经过彻查,倒是可以肯定薛易和小姐被挟持一事关系不大。唯一敢做此事的,只有……刚开始卑职本打算将那薛易抓捕起来严刑拷问来确认,但是一来生怕打草惊蛇,二来小姐那里也不许,三来卑职觉得……” 凌正宇问道: “觉得什么?” 王锋回答道: “大人有所不知,那薛易不仅干刀手的买卖,最近还拜师岑轩岳……” 凌正宇微微点了点头: “难怪仅凭一根木棍,就能杀死采花大盗……对了,岑轩岳那老鬼竟然收徒了?本官记得那老鬼眼高于顶,怎么会看得上这个人?” 王锋有些尴尬地回答: “要说下来,卑职算得上是被那小子利用,帮了他的忙……” 当即,王锋便将自己教训“冷血十三鹰”那帮泼皮的事情说了出来。 王锋教训那帮泼皮的时候,可还不知道那帮泼皮正在岑家捣乱。 否则他哪会将这种机会让给薛易,他的侄子可是也想拜师学武呢。 这样的机会,其实很罕见。 尽管岑轩岳老弱无力,但是方城之中的大人物,也不可能会平白去得罪他。 毕竟岑轩岳年轻时候乃是名动关外的武者,如今虽然老了,但是他年轻时结下的武林人脉可定然不少,谁也保不准他逼急了会不会请动什么高手来为他出头。 也只有那帮鼠目寸光只看眼前的泼皮,才会无知无畏地去欺辱他。 岑轩岳来到方城十多年不收徒,人们都只当他这辈子都不会收徒了。 谁也没想到,岑轩岳竟然将摆平这帮泼皮,作为拜师的条件之一。 否则争着去完成这个条件的人,定然车载斗量。 却最终被薛易白白捡了便宜。 讲完此事之后,王锋接着说道: “薛易身份干净,也很懂事,和那人并没有直接联系。他既然拜师岑轩岳,日后身手定然会越发了得。况且他作为干刀手的,也有掉脑袋的把柄被我们掌握。所以卑职觉得,是否可以利用他来为我们办一些暗地里的事。在如今关头,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得力的人……” 凌正宇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 “区区一介武夫而已。” 武者的武艺再高,也比不上官府的力量。 凌正宇身为文官鄙夷武夫,别说他看不上薛易,就连岑轩岳也不会被他放在眼中。 岑轩岳即便名动关外又如何,在方城凌正宇若是想要收拾他,有的是办法。 略一迟疑之后,凌正宇却又改变了主意: “一会去和月儿说,我允许她去当面感谢薛易了。” 如今凌正宇自己和对手明争暗斗,这次女儿出事,凌正宇可以肯定是对手所为。 想到这件事情,凌正宇的眼中就不由得涌现杀机。 既然对手玩阴的,那么凌正宇也不会心慈手软。 如今方城之中并没有什么可用的高手,如今出了一个如同王锋所说底子干净、身手合适又有把柄可以掌握的薛易,那么或许薛易以后也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卑职遵命。” 王锋会意回答,跟着递上了一张拜帖: “大人,南宫家的人求见,他们想请大人作为见证人参加南宫家子弟的拜师礼。” 凌正宇接过拜帖微微诧异: “南宫家……竟然来到了方城?南宫家的子弟,竟然会拜岑轩岳为师?” 南宫家乃是关外武林世家,其势力在关外根深蒂固,和黑白两道都有理不清的纠缠。 这样的豪门家族,绝非岑轩岳这样的孤身武者所能比。 南宫家所掌握的武艺,也未必就会比岑轩岳差。 王锋回答道: “只是南宫家一个妾室所生的庶子,并且那妾室还是出自青楼。” 凌正宇闻言才明白过来。 难怪一个武林豪门的子弟会拜岑轩岳为师,原来竟是因那子弟出身卑下,这样的庶子与其在家中郁郁不得志,倒还不如外出闯荡。 “有空就见见南宫家的人吧。”凌正宇将拜帖扔在书桌上,随口说道。 南宫家在关外势力庞大,面子得要给一个。 但是南宫家的势力还未能延伸到方城,和凌正宇没有多大关系,更何况远道而来的只是一个庶子,为此凌正宇也不怎么在意。 第二十九章 褒奖(求收藏,求推荐票!) 这些天,岑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很多人进进出出,带来了不少东西。 精致的茶具、崭新的家具、兵器架、石锁、木制刀枪棍棒、盾牌护具等等。 可以说岑家能换的东西,基本上都换了一遍,甚至还多出了不少东西。 岑轩岳那张一直拉长的老脸,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薛易也终于知道,这些都是新徒弟孝敬来的。薛易也开始明白,为何岑轩岳之前一心想收名门望族的子弟,原来竟然有这么多好处。 南宫家,关外的武林世家,不缺钱。 南宫家虽然比不了那些累世簪缨的官宦世家,但是在却在关外民间声名远播,令人敬畏。 这也让薛易对岑家武艺越发好奇起来,究竟是何等高超的武艺,才能让南宫家的子弟都选择拜入岑轩岳门下。 吉日也随之到来。 这一次拜师的,却已经不是薛易。 一大早,薛易就已经来到岑家忙碌。 布置座椅、端呈酒菜、接待各个见证人、端茶倒水等等忙碌不停。 这一次的见证人,除了岑家街坊邻居中的长者,还多出了不少方城之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场面倒是比薛易当初气派和隆重不少。 薛易倒是不会眼热。 每个人的出身起点不同,有高有低。这一切乃是天定的,无法改变。 但是接下来的路,却是靠自己走。 只要走对路,又不惧艰苦,再有时运加身,那也能够闯出一番名堂。 随着时辰一到,新弟子也进入了岑家。 那是一个身穿白衣蓝袍,锦绣腰带之上系着一块羊脂玉佩,面容冷峻,剑眉星目,身形挺拔,和薛易年纪相仿的少年。 少年虽然长相气度都不凡,但是眉宇之中,却有着一股淡淡的阴郁之气。 这人,叫做南宫长墨。 南宫家年轻一辈第四子。 随后,便要开始拜师礼。 这个时候,却听得岑家之外忽然一阵敲锣打鼓、鞭炮炸响声传来。 紧跟着,门外有人高呼: “县令大人来了!” 拜师礼不得不暂时中断,人们纷纷来到门口迎接县令。 随后,只见一队衙役从街上涌来开路。 一名不到四旬的中年男子在捕头王锋的陪同之下缓缓踱步而来。 男子面容清瘦,五缕长须使得其显得气质儒雅,一身官袍却又透露出一股威严。 此人正是方城县令凌正宇。 岑轩岳则在薛易和岑玉的搀扶之下,迎了上去向县令行礼。 礼毕之后,只见凌正宇拱手冲着周围一众看热闹的百姓高声说道: “各位乡亲父老!本官凌正宇身为方城父母官,虽不敢说泽陂此地,造福一方。但也懂得上承皇恩,下安黎庶,畏上天之明命,循阴阳之逆顺,矜矜业业,惟恐有违。 近日城中有采花大盗行凶,罔顾王法,残害妇女,人神共愤!有幸岑家岑轩岳老先生门下出了高徒薛易,年轻有为,铁胆敢为,武艺精湛,将那采花大盗击毙正法!匡扶正气! 如今岑家再收高徒南宫长墨,本官闻此人侠义刚强,美名远播。故特来见证恭贺,同时也作勉励。希望岑家门下弟子,保持侠肝义胆,断蛟刺虎,遵纪守法,轨物范世! 来人,送上牌匾!” 随后,只见凌正宇伸手一挥,顿时有两名衙役抬着一块蒙着红布的牌匾走了上来。 红布被凌正宇掀起,上面露出“龙虎双杰”四个字。 周围的百姓见到这一幕,顿时齐声加好! 采花大盗犯案数起,已经闹得方城之中人心惶惶,天一黑姑娘妇女们都不敢出门。 如今那恶贼竟然被人击毙,当真是大快人心! 一时之间,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朝着岑轩岳和身边的薛易望去,目光之中充满赞许。 岑轩岳却脸色猛地一沉,薛易的心头也不太舒服。 县令若是要嘉奖,完全可以只嘉奖薛易一人,牌匾也可以送到薛易家中。 然而他却将嘉奖了整个岑家和薛易,还把牌匾送到岑家。 这是一种官府给予的荣耀。 也是一种官府给人带上的枷锁和束缚。 薛易不相信这个凌县令会不知道自己干刀手。 刀手,这种低贱的职业就犹如尿壶。 用的时候会觉得很爽,不用的时候会觉得很讨厌。 龙虎双杰…… 凌县令这么做,其中深意就值得玩味了。 薛易微微看了岑轩岳一眼,但愿他别把这事怪在自己身上。 如果无论是岑轩岳还是薛易都没有能力拒绝,他们只能面露感激地接受。 将牌匾挂上之后,便是继续中断了的拜师礼。 拜师礼大致的过程,倒是和薛易当初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南宫长墨奉上的红包远比薛易当初丰厚。 而岑轩岳却在拜师礼上毫无征兆宣布了一个消息—— 南宫长墨将作为岑轩岳的关门弟子,从此之后,岑轩岳不再收徒。 这个消息一出,旁人纷纷哗然。岑轩岳这个决定之前从未提起过,众人也才大感意外。 薛易却是知道,岑轩岳是迫不得已。 这一切,源于县令送的那块牌匾。 龙虎双杰,最重要的在于一个“双”字。 这一次县令上门送牌匾,本该薛易一人,然而县令的牌匾上却将南宫长墨也包含进去,这就是给岑轩岳指明了收徒上限。 岑轩岳在方城安分了十多年,谁都开始逐渐忽略他。 可是如今他却突然开始收徒,接连收了两个,这个举动顿时让所有人都不放心起来。 谁都看得出,岑轩岳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 但万一这个老头子临死之前一个想不开,利用自己的名声广收门徒,收上几十甚至几百人,那问题就大了。 首先凌县令第一个不放心,正所谓侠以武犯禁,这么多训练武艺的人聚集岑家门下,到时候他还如何保持方城的绝对统治? 其次老巴和他背后的地下势力也绝对不会放心,一个人数众多的门派突然在方城崛起,到时候少不了要掀起一番明争暗斗。 方城需要稳定,就容不得再冒出一个势力来。 故而凌县令才会接着褒奖的机会,呈送上这一个看似有些文不对题的牌匾。 而岑轩岳毕竟是老江湖,一看便知,从而才被迫宣布这样一个突兀的决定。 随着拜师礼一结束,作为见证人的凌县令就离去,连饭都没有吃。 只有捕头王锋交给了薛易官府嘉奖的赏银。 六十两银子。 薛易正缺钱,自然乐得接受。 一切结束之后,热闹也终于散场。 南宫长墨也离开了岑家,他不像薛易那般着急,明天才会继续上门薛易。 而薛易则将赏银中的五十两银子先给了岑轩岳,算是先缴清一半的拜师费,剩下的一半只有以后赚到钱了再来缴。 剩下的十两银子,薛易则留着自己生活。 一直苦练到酉时之后,薛易也才离开岑家,开始返回。 哪知回到家中之后,才发现整个家已经大变样。 原先的家中家徒四壁,什么也没有。 而如今,却多了不少家具,甚至还有不少礼物。 薛易急忙招来邻居。 最后才从邻居那里得知,这些都是那些采花大盗一案之中的受害家庭送的。 邻居们纷纷道贺: “人家上门来找不到你,生怕你拒绝,就都把礼物留下了。薛公子收下吧,这也是人家的心意,他们……也都是苦命的人啊,养大的女儿,就那么没了。哎……” “薛公子,你现在可成大英雄了!街头巷尾现在都在说这事!官府还张贴了好多告示!我还听人说连县令大人都去嘉奖你了!” “薛公子干得好!那种畜生就该杀!” “没错!那种禽兽就该落得这样的下场!只是可怜了那些被害的姑娘……” …… 街坊邻居们七嘴八舌说着,过了好一阵才离开。 最后只剩下薛易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礼物。 有床、有桌子、有锅碗瓢盆,虽然比不上南宫长墨送给岑家的那些华丽,但是却显得结实耐用。 还有一些油米、布匹、肥肉,随不值钱,但是却都是薛家所缺的。 薛易看着这些礼物不由得苦笑: “英雄……” 现在有了桌子,父亲的骨灰金塔倒也不用继续放在地上。 薛易把金塔捧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拜了拜: “爹,孩儿还做了件好事,嗯……也算得上光耀门楣。可惜您老没能看到……爹,现在我也有点余钱了,明天我就去买个香炉,好好供奉您!” 当刀手的事,薛易没敢说。 毕竟为钱杀人这种事情,怎么都不光彩。 若是被父亲在天之灵知晓,定然要把自己骂死。 拜完之后,薛易望着原先空旷现在显得有些拥挤的房间,不由得有些无奈。 在这样的家中,是没法继续练武了。 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把这些家具打坏。 他只能做一些不需要器械道具的训练,等到天黑之后才能去东郭继续练习刀法。 随着天黑,薛易也再度启程。 在东郭之下,他继续苦练基础刀法。 他已经练得很熟,但是却依然觉得还不够熟。 这套基础刀法,还未能彻底化为他的本能。 在昨夜和那胖子激战之时,他依然还需要思索何时出什么招式合适。 训练了很长时间,到了寅时的时候,薛易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眨眨眼,黑色瞬膜出现。 那个死胖子的鬼魂依然跟着自己,只不过它已经从一团青烟般的虚影,开始隐隐有了个完整的轮廓。 薛易收回瞬膜,打算再养养它。 在夜幕之中,薛易开始踏着无人的街道返回。 经过孝廉牌坊的时候,隐隐有火光闪现。 薛易走近一看,是昨夜的那个老媪,她正在牌坊下烧着纸钱。 “婆婆,今晚又忘记回家的路了吗?”薛易问道。 老媪抬起头来,苍老的脸上隐隐有些激动: “小哥,你知道吗?害了我孙女的那个畜生终于遭报应了!那畜生被一个叫薛易的侠士杀了!我得把这事告诉孙女,让她可以瞑目!她还那么年轻……还没嫁人……就这么被害了……” 说道最后,老媪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薛易叹息一声,蹲下身子帮着老媪一起烧纸钱。 冰冷的夜风吹过,纸钱的灰烬一阵恢复,宛如一群黑色的飞蛾。 这些黑色飞蛾狂乱飘舞,时而散开,时而凝聚盘绕,隐隐之中,凝聚成各种奇怪的形状,有时,还很像一个留恋而悲哀的身影。 薛易知道,老媪的孙女已经瞑目了。 昨夜薛易杀死那个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她瞑目,并且离开了。 只有这个老媪,如今还满怀悲痛。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陪着老媪烧完纸钱,薛易继续送她回家。 随后,薛易才独自返家。 躺在新安置的床上,薛易却很难入眠。 不知道是新床睡不习惯,还是自己思绪太多。 他想了很多。 直至天明。 最后,他心中莫名烦躁。 黑色瞬膜和黑刀同时出现! 薛易刀一扬,将那男子还未完全成型的鬼魂斩碎…… 第三十章 偷艺(求收藏,求推荐票!) 岑家客堂。 薛易和新弟子南宫长墨一同跪拜在岑轩岳面前。 岑轩岳喝了一口茶,开口说道: “岑家刀法讲究简洁明快,灵活轻捷,横行疾斗,飘忽如风。有生龙活虎之态,有闪电旋风之妙,有飞箭流星之快,有鬼没神出之奇。老夫既然收你二人为徒,自然要将岑家刀法传授于尔等。不过……” 说道最后,岑轩岳微微停顿。 薛易听到此处,知道岑轩岳要讲解真正的岑家刀法,不由得屏息凝神,认真细听。 只听岑轩岳继续说道: “不过闻道有先后,南宫长墨自幼习武,如今武艺底子已经结实,是到了学习岑家刀法的时候。而薛易你根基尚浅,还需继续磨练。所以老夫今日,就只传授南宫长墨一人,薛易你出去继续练习吧。” 薛易闻言一愣,然后急忙说道: “师父,还请容许弟子旁听!弟子觉得已经——” “放肆!”岑轩岳沉声打断,“莫非你质疑老夫的判断?” 薛易垂下头: “弟子不敢!” 岑轩岳冷哼一声: “老夫知道你心中不服气,那么老夫便让你看清自己!取木刀来,你们两人便比试一番!” 薛易心头疑惑。 自己的基础刀法明明已经练习得十分熟练,也到了该学新武艺的时候,为何会这样? 就因为这个南宫长墨有钱有家底? 还是……自己真的不到火候? 尽管疑惑,薛易和南宫长墨还是各自持了一柄木刀,在客堂之中相对站立,等待比试开始。 薛易望着眼前的这个师弟。 南宫长墨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显得少年老成。他沉默寡言,即便面对岑轩岳也很少说话,仿佛能将一切都压抑在心里埋藏。 薛易手中木刀抬起: “师弟,我准备好了。” 南宫长墨手中木刀后扬,微微颔首。 岑轩岳依然端坐在椅子上,他开口下令: “开始吧。” 命令已下,但是两人都没动。 薛易打量着南宫长墨,他沉稳如山,双眼仿佛没有丝毫波动。 他是一个真正的武者! 薛易心中清楚,南宫长墨的那双眼睛,和自己在雪地里见过的那名剑客十分相似。 那种气势,平静而又自信。 宛如刀在手中,就无所不能。 南宫长墨没有动,薛易知道这是他的礼让。 将抢占先机的机会,让给师兄。 也是一种真正武者,对于初学者的礼让。 亦可理解为,强者在让弱者。 薛易双目一凛。 他打算先出手了! 对于这一场比试的胜负,薛易其实并不是太在意。 一个技艺初学者,本身就很难战胜一个技艺精湛者。 这场比试对于薛易而言,最重要的是学习!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宫长墨,想要看清楚南宫长墨的一举一动。 想要看他,如何应对自己这一刀! 薛易手臂肌肉猛地膨胀,木刀竭尽全力朝着南宫长墨的脖子斩去! 木刀划破空气,呼啸而至! 先下手为强! 薛易双目依然盯着南宫长墨,余光却瞥见长刀就要砍在他的脖间。 这一刀,薛易觉得已经十拿九稳! 然而—— 南宫长墨后扬的木刀陡然消失! 不是消失…… 是速度太快! 薛易心头大震! 跟着—— 薛易只觉得额间一阵劲风袭来,吹得头发乱飞,皮肤刺痛。 南宫长墨的木刀,已经稳稳地停顿在了自己额头前! 输了…… 一瞬间薛易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仅仅一招,自己就输了…… 不好! 薛易的木刀全力挥砍,根本收不回来,完全无法停顿! 眼看就要砍伤南宫长墨! 一只修长的手掌却已经出现在了薛易木刀的轨道之上,是南宫长墨!他的手已经稳稳地抓住了木刀,宛如一把铁钳。 薛易微微一愣,随后松了一口气。 他的视线随后转移到了停顿额前的木刀上。 这一刀,南宫长墨究竟是如何砍出的? 竟然……快到如此地步! 薛易目光微微黯然,原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但是面对真正的武者,却连一刀都接不下…… 额前的木刀收回,抓住薛易木刀的手也随之松开。 南宫长墨已经恢复成了直立的样子。 薛易嗓子有些干涩,问道: “这一招,叫什么?” 南宫长墨面容依然冷峻: “南宫家刀法第十七式——断风斩。” 薛易抱拳行礼: “是我输了……师弟,受教了。” 薛易输得没有任何一点不服气,他心服口服。 南宫长墨很强,这就是真正的武者。 而薛易相信,自己迟早也可以这样强! 甚至……更强! 比试完毕,岑轩岳赞许地看了南宫长墨两眼,然后又望向薛易,拉下脸来说道: “薛易,现在你可明白了?” 薛易行礼说道: “弟子明白……弟子这就出去。” 说完之后,薛易便离开了客堂,并且把客堂房门也带上。 只留下岑轩岳在客堂之中,独自传授南宫长墨武艺。 外人,不得旁观。 薛易独自走到了院落之中。 要说不甘心,是有一些。 岑家刀法,才是真正的宝藏。 而这个宝藏,如今只有南宫长墨能取,自己却毫无资格。 “不知要练到什么时候,我也才有资格得师父传艺?” 薛易隐隐觉得,岑轩岳好像有些偏心。 那老头仿佛在防着自己…… 是这样吗? 如果是,那又是为何? 就因为南宫长墨有钱有家底,又练过武。而自己,一无所有,甚至连拜师费都没能缴清? 薛易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些。 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初能够拜入岑轩岳门下,无疑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并且自己也在学艺的过程中,真的开始逐渐强大。 自己应当感恩,而不是猜忌! 随后—— 薛易的眼睛,又变得如同火焰般炙热。 方才的比试,他看清楚那一招断风斩的很多东西…… 如果自己只是专注于比试,定然无法看清那么多。 也幸好只是比试,从而让自己能够不用担心生死,而仔细观察对方。 武者传艺,不能被外人看到。 就是怕武艺泄露。 而薛易这一次虽然算得上是“偷学”,但毕竟是有所收获! 幸好自己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否则,定然要错过一切。 …… 岑轩岳在客堂内传授武艺,持续了很长时间。 即便是最后传授完,也是留南宫长墨在门窗紧闭的客堂之内练习,严防他人窥视。 随着酉时到来,便是晚饭时间。 这一次,岑家之中比以往多了一个人。 虽然多出了南宫长墨,但是其实和没有也没多大区别。 这个人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只有当岑轩岳发问时才会简短回应,沉默得和块木头一样。 反倒是薛易和岑玉二人话很多。 最后岑轩岳冷声说了一句“食不言!”之后,两人才讪讪闭嘴。 吃完晚饭之后,薛易和南宫长墨便各自离去。 薛易回到家中,静坐闭目,一直仔细回忆,不放过白日里见到的一分一毫。 直到夜幕降临,薛易才迫不及待地赶往东郭。 郭墙下的深邃黑影中,薛易手持木刀,开始模仿。 他的木刀微微后扬,如同白日里南宫长墨一样的起手式。 “接下来,该是如何?” 白日里比试的影像,开始在脑海中回放。 南宫长墨右手持刀,身形向右侧,左臂抬起向右弯曲。 薛易也右手持刀,身形向右侧,左臂抬起向右弯曲。 南宫长墨左臂向左甩动,腰身也向左甩动,持刀的右手也随之向左挥砍。 薛易也左臂向左甩动,腰身也向左甩动,持刀的右手也随之向左挥砍。 一刀挥出! 薛易皱起眉头,这一刀隐隐之中有几分相似,但是实际差的太远。 到底还差在哪? 薛易重新闭上眼睛,细细回想。 对了! 还有脚! 当时南宫长墨全身,无论是肩膀、胸膛、腰腹、胳膊、手腕、腿脚,全都一同发力,才导致那一刀如此迅捷凌厉! 薛易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 他再度模仿着南宫长墨,尝试施展出这一招。 试了两次,效果并不理想。 这是薛易自身导致的,想要做到全身上下如此协调发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薛易不得不继续练习。 寅时,也就是睡觉歇息的时间很快到了。 薛易却已经不打算歇息,他如今正在亢奋的头上,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做到那一招的效果。 他练习了一遍又一遍,手掌上的老茧已经磨掉了,却已经还在拼命尝试。 而他模仿那一招的效果,也在慢慢接近。 他全身逐渐趋于协调,最终和南宫长墨当时一致。 一刀挥出,随后停住。 薛易又皱起眉头: “还少了一点……究竟还缺在哪里?” 这一刀,已经和南宫长墨的断风斩十分形似。 但形似神不似。 薛易不得继续闭目静思。 他就宛如一截木桩,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夜里湿气很重,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眉毛和衣服,而严寒又使得那些露水凝结为一层白霜。 “是肌肉!他当时肌肉的使用,有着独特的窍门!” 薛易猛地睁开眼睛,继续练习。 他在尝试从反复的练习之中,找出那种窍门来。 他不停地练,重复地练,在摸索着那种感觉。 这样的练习无疑十分艰辛,他很快就接近虚脱。 况且这样自己摸索,而没有人传授经验窍门的练习,很容易把人练伤练废了。 但薛易不同。 他身体的诡异变化,能够让他稍微歇息便能恢复。 这也是旁人即便有心,却也无法做到像薛易这般偷学的原因。 南宫家的武艺,对于身体和肌肉的运用定然有着一套成熟完善的秘诀。 这样的秘诀薛易不可能得知。 他也不奢望能学会那一套完整的秘诀,他只求能掌握这一招断风斩的窍门! 仅仅模仿和摸索这一招,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于是他再度练习。 距离那一招的真相,他也越来越近! 时间流逝,东方的天际也开始泛起鱼肚白。 卯时就要到了。 方城之中,需要点卯的胥吏、贩卖早餐的商贩也都已经起床。 郭墙之下的阴影随着夜色开始缓缓消退。 薛易手中木刀后扬。 最后一刀! 断风斩! 木刀破空而过…… 薛易双目一喜! 形似神似! 经过细微入至的观察学习,再经过无数次的模仿训练和调整,他终于看清了这一招的真相。 也终于掌握了断风斩的窍门! 虽然这一刀的效果,还达不到南宫长墨那一刀迅捷,甚至做不到南宫长墨那般瞬间收力停顿,但是薛易缺的也仅仅是积年累月的练习而已。 “哈哈,我终于学会了!哈哈哈哈哈……” 有所收获之后,薛易忍不住畅快地大笑起来。 汗水换来的喜悦,才会充满成就感。 他收起木刀,开始朝着岑家走去。 卯时将近,可不能迟到了。岑轩岳对自己本来就显得冷淡,若是再迟到,恐怕只会导致他对自己印象更差。 天已经蒙蒙亮了。 在经过孝廉牌坊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那个老媪的身影。 她……今夜应当没有找不到回家的路吧? 薛易略一犹豫,买了份早餐,抓紧时间前往老媪家看望。 还好,老媪一切无恙。 最后薛易才浑身轻松地来到岑家。 第三十一章 惨案(求收藏,求推荐票!) 来到岑家之后,薛易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岑轩岳虽然需要经常吃药,但是却并不是这股味道。 随后只见岑玉提着水桶,将烧沸的热水提入客堂,倒入客堂之中的一个大木桶里。 那个大木桶,是一个浴桶。 而药味,就是从那浴桶之中传出的。 在薛易疑惑的时候,岑轩岳也开始吩咐今天的任务: “南宫长墨,你先如今客堂,准备药浴练功。薛易,你则继续在院子里自行练习。” 药浴? 薛易先是一愣,继而记起了自己曾听过的一些传闻。 在一些门派之中,会拥有一些独特的药方。 这些药方除了治疗刀斧砍杀、跌打损伤的之外,还会有一种通经活络,改善体质的秘方。 更有甚至,甚至掌握能让人短时间内感觉不到疼痛,亢奋之中力量速度和爆发能够短暂增强的秘方。 这绝对是好东西! 但……只有南宫长墨有资格使用? 南宫长墨领命进入了客堂。 薛易不由得心生不甘,他急忙追上岑轩岳试图争取: “师父,弟子——” “老夫知道你想说什么,”岑轩岳沉声打断,“这些药材极为名贵,并且药性极强,也只有南宫长墨才能承受。而你买得起这些名贵药材吗?你首先该想想什么时候才能把欠老夫的拜师费缴清!” 薛易有些尴尬的说道: “抱歉师父,弟子会努力的。那配方可否让弟子知晓,弟子可以慢慢凑药——” “薛易!”岑轩岳毫不客气继续打断,“学武不仅仅靠努力天赋,还需要靠资源,也就是银子!你是商人之子,这些道理不用老夫多说,也自己清楚。” 薛易眼转一转,继续说道: “弟子不服!当然弟子不敢对师父不服,弟子是对师弟不服!昨天比试,弟子只是失手了!还请师父允许师弟在药浴之前再和弟子比试一场,弟子一定能赢!即便输了,也好让弟子心服口服!” 昨天一场比试,让薛易偷学到了一招。 薛易巴不得再多来几场这样的比试较量。 岑轩岳却冷笑道: “比试?哼!你莫非真以为老夫老眼昏花了不成?昨天比试,你的心思根本一点就没有放在比试上,而是放在了偷学上!” 薛易心头一紧,岑轩岳竟然连这也看出来了。 只听岑轩岳继续说道: “老夫也提醒你,偷学其他门派武艺,乃是大忌!尤其是南宫家这样的武林世家,若是他们知道了你偷学,是有足够的力量来收回武艺的。” 薛易沉默了。 他知道岑轩岳说的“收回武艺”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武林之中名正言顺,却也血腥蛮横的手段。 在江湖之中,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南宫家的拳头,无疑要比自己大得多。 岑轩岳最后说道: “老夫也告诉你,没有别家的窍门却练别家的武艺,小心把经脉练坏留下暗伤,以至于一辈子武道上再难进步!你是老夫的弟子,只需用心学好老夫教你的就行。今天继续自己练习吧!” 说完之后,岑轩岳不再多说。 薛易只能躬身将他搀扶进客堂,自己退出来的时候继续将客堂房门关上。 独自回到院落之中,薛易抄起木刀继续训练。 这一次,薛易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怕南宫长墨学得快,自己学得慢。 他是怕岑轩岳永远也不传授自己真正的精髓。 薛易已经越发感到,这并非自己的错觉。 岑轩岳,确实是在防着自己。 如同…… 防贼! 他似乎对自己有莫名的厌恶,尽管自己没有半点不敬……除了拜师费没缴清之外。 薛易却不知道该如何扭转岑轩岳对自己的印象。 那人是个老顽固,又是个双眼毒辣的老江湖,恐怕不太容易…… 薛易不由得有些痛苦而无奈地停下训练。 自己想学,而岑轩岳不愿意教。 这该怎么办? 如何是好? 薛易双目一转,视线汇聚在了正在打扫院落里积雪的岑玉身上。 他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岑轩岳偏心南宫长墨,而这个小丫头反倒是和自己关系要好。 况且她一直服侍岑轩岳,可以说是岑轩岳最亲近的人,也是最了解岑轩岳的人。 或许,可以从她身上下手…… 当即薛易打定主意,也取了一把扫帚来到岑玉身边,和她一起扫地。 “阿玉,你知道张记的泥人吗?”薛易开口问道。 “知道知道!”岑玉大眼睛中一下就来了兴趣,“我以前经常去看的!那些泥人捏得可像了!有猴子、有小孩、有寿星,还有好多好多!” 薛易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继续说道: “最近张记又出了一批新的泥人,有骆驼!你见过骆驼吗?有点像马,但是背上有峰。还有大象!那是南边的一种很大的野兽,比老虎都要大!” 岑玉顿时忍不住说道: “是吗?薛大哥,那你快和我说说,那骆驼和大象长什么样子?” “想知道啊?”薛易压低声音说道,“不如我们一起去看!” 岑玉闻言急忙闭上嘴巴。 她紧张地看了一眼屋门紧闭的客堂,然后压低声音对薛易说道: “薛大哥,这个时候我们要是跑出去看,一定会被爷爷骂死的!” 薛易则继续说道: “我们偷偷去,快去快回,不会被发现的。不止有大象和骆驼的泥人,还有很多很漂亮的泥人。这些泥人张记就只捏了一批,要是被别人买走了,我们就永远看不到了。” 末了,薛易还故意激将道: “敢不敢去?!” 岑玉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她俏丽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内心却对这种冲破束缚和压抑的短暂自由充满向往。 最后,岑玉一咬牙点点头,仿佛在做出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 “薛大哥,我和你去!” 薛易这才满意一笑。 两人蹑手蹑脚,如同做贼似的偷偷出了门,然后疾步朝着大街跑去。 当距离岑家远了之后,岑玉却开心地笑个不停。 薛易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方城白日里的大街上,还是挺热闹的。 车水马龙之中,各种特色摊位排开,惹得行人纷纷驻足。 薛易挺找得到地方,买了一些精致的小吃和小饰品送给岑玉,逗得岑玉兴奋得小脸通红,开心直笑。 虽然薛易钱不多,但是这些小玩意倒也买得起。 要说玩,还有找各种玩的地方,薛易却很擅长。 以前和父亲一起做买卖的时候,少不了应酬。 为了钱,有时候有得放弃一些东西。 因此要说吃喝嫖赌,薛易都不陌生。 不过有得东西,不得已接触一下,却万万不能陷进去。 比如李叔那样的赌徒,陷入了赌坊之中,卖房子卖女儿都是轻的。 想起李叔,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他找到薛易说要当刀手之后,薛易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他了。 “薛大哥!我们到了!”岑玉欣喜地叫道,“真的有新泥人!” 一排崭新的泥人,在张记的店铺木架上整齐排放。 这些泥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除了吸引来一帮小孩,就连不少成年人都驻足观赏。 薛易带着岑玉挤到木架前,望着这些精致的泥人。 “薛大哥,这是不是大象?” “不是,这是骆驼。” “原来这就是骆驼啊!果然很像马!那薛大哥,这个是不是大象?” “这个也不是,虽然有点像,但这个是野猪。” “这野猪和家里养的猪差别好大啊!那薛大哥,这个是不是大象?” “聪明!这个就是大象!” “原来大象长这个样子啊!它的獠牙好长啊!那是它的鼻子吗?也好长啊!” …… 岑玉都一切都似乎满怀好奇,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薛易回答了一阵就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为了讨好这个小丫头,他不得不耐着性子解答。 这个时候,街道上却涌来一队官差。 这些官差中间却拉着一辆木板车,上面有一大块白布蒙住车上的东西。 布上却又大片被鲜血浸透,白布的隆起隐隐像个人形。 随着官差护送着木板车路过,惹得周围的百姓纷纷围观议论。 薛易当即对岑玉说道: “阿玉,你继续看泥人,我过去一下。” “好的,薛大哥!”岑玉的双眼已经离不开木架上的泥人了。 薛易走到正在路过的官差附近,站在围观的百姓人群中望着辆拉载死尸的木板车。 又有命案发生了? 薛易来到一个正在人群中高谈阔论的男子身边,开口问道: “老兄,这是发生了什么?” 那男子回答: “那是李家的人,真是惨啊……昨天夜里,李家忽然传出惨叫!邻居们上门一看,你知道看到了什么吗?看到了李家的男人竟然把妻儿咬死了!邻居们去的时候,李家的男人正在吃自己的老婆孩子呢!据说当时已经吃了一半了!邻居们急忙想要上前抓捕他,结果那李家的男人翻墙跑了,逃得没影没踪。官差们今早就去了,一直查到现在才把尸体拉出来。” 薛易闻言追问: “李家?哪个李家?” 那男子继续回答: “就是西郭平安街的那个李家啊,他家男人在衙门当仵作。现在全城都在通缉李仵作,官府都贴出告示了,只要抓到李仵作,无论是死是活,都可以去衙门领银子!” 薛易闻言皱起眉头。 吃人,还是吃自己的老婆孩子?这种事情除了在打仗和闹饥荒的时候之外,简直闻所未闻。 这时有旁人问道: “那李仵作我知道,看着是个本分的人啊,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那男子笃定地说道: “一定是疯狗病!李仵作绝对是被疯狗咬过了!你们不知道,其实李仵作一个月前就已经抱病在家了。听说他很怕阳光,整间卧房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你们看,怕阳光,还会发狂咬人,这不就是疯狗病的症状吗?看着吧,要不了多久,官府很快就会下令全城杀狗了!” 薛易闻言点了点头,犯了疯狗病的人,确实会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做出那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薛大哥!” 岑玉的声音忽然传来。 薛易扭过头,只见岑玉拿着两个泥人已经来到自己身边。 那两个泥人,是两个童子,一男一女,身穿鲜艳衣服,扎着总角发髻,看上去倒是十分精致可爱。 “我买了两个泥人,送你一个!” 岑玉脸上红扑扑的,将那个男童泥人递给了薛易,同时压低声音说道: “薛大哥,我知道你想要药浴方子。那些药都是我去买的,方子我知道,一会我就告诉你!” 第三十二章 看穿(求收藏,求推荐票!) 薛易只当想要得到药方会花一番精力,哪知竟然如此轻松。 他当即大喜过望,用心记住了岑玉说的方子。 知晓方子之后,薛易不由得又有些无奈。 岑轩岳说得没错,这些药材大部分都极为名贵,别说现在的自己,就是当初和父亲一起行商时的自己,也根本买不起。 钱啊……银子啊…… 薛易得到了想要的,却又陷入苦恼,便也没了继续在外头晃悠的兴致。 他和岑玉说得赶快回去了,免得被岑轩岳发现。 于是二人便当即匆匆回到了岑家。 回去之后,薛易练武倒是重新打起了精神。 即便依然是那套他练习了无数次的基础刀法,却依然一丝不苟地全力练习。 他能够从岑玉这里获得药方,那么也就意味着以后还能获得更多,甚至是岑家的绝学! 希望就这样出现了! “这小丫头该不会喜欢我吧?” 薛易不由得朝着已经在准备做午饭的岑玉望了一眼。 他和岑玉的关系是很要好,但这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事实上,薛家以前没有家破人亡之前,薛易还和城中不少富家小姐的关系都很要好。 “是我的错觉吧?我现在这种穷小子,又是干刀手这种低贱营生的,哪里还会有姑娘看得上?嗯……一定是错觉。” 相反,薛易倒是觉得岑玉以后和南宫长墨走在一起的希望很大。 自己那个师弟,长得帅,武艺高,有钱有背景,还很冷酷,这样一个公子哥,哪个少女能不动心? 最重要的是,岑轩岳还对他极为满意。 薛易猜得到,岑家已经没有了子嗣,岑轩岳八成把南宫长墨当成了继承人。 武艺讲究传内不传外,岑轩岳要将岑家绝技传授给南宫长墨,必须要把南宫长墨变成自家人。 也就意味着南宫长墨要不了几年可以得到岑家的一切,无论是岑家绝学,岑家财产,还是岑玉。 “羡慕不来啊……” 薛易长长叹息一声。 他抬起木刀,打算继续苦练。 当木刀即将斩落时,薛易的心中却又不由得涌现一股贪欲: “这一切……我也想要啊!” 岑家的绝学,是他朝思暮想的东西,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岑家的财产,虽然不多,但是也可以解决自己目前的窘迫,从贫苦家庭变为平民之家。 岑玉,虽然算不上多美艳,但是却也俏丽清秀,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尤其她的脾气性格很好,身材也很好。 这三者是绑在一块的,密不可分。 得到,便是三者同时得到。 这股贪念一起,薛易顿时思绪繁杂。 手中的木刀,一时间竟然无法劈下。 浓郁的贪婪之下,薛易的双目不由得有些凶戾发红。 该死! 为什么偏偏这一切注定是南宫长墨的,而不是自己的?! 是那老头太偏心! 他不愿教给自己绝学,看不起自己! 自己也是他的弟子啊! 我真的也想要啊! 我也想要成为绝世武者! 我也想要成为岑家的主人! 我也想要把岑玉骑在身下! “啊~!” 薛易一声低吼,木刀后扬,身躯转动,关键部位的肌肉随之调整膨胀,随后木刀飞快斩出。 断风斩!!! 破空声呼啸响起。 刀势凛厉,势无可当! 任何敌人,任何对手,都将在这一刀之下无可幸免! 此刀,将把任何厌恶和挡道的对象统统斩碎! 刀身几乎化为虚影难以捕捉,当再度出现之时,已经稳稳停顿在半空之中。 刀风从停稳的木刀边缘尖锐划过。 凌厉的刀势,逐渐消散。 这一刀—— 竟然有了南宫长墨当初的九成水平! 这充斥贪婪、怨恨和不甘的一刀,竟然让薛易在瞬间达到了他练习这一招以来的极致! 别人苦练数年的成果,薛易竟然就这样达到! 而这一刀,也仿佛将薛易的所有负面情绪发泄殆尽。 他的双目开始恢复清明,整个人也冷静下来。 我这是…… 我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真是禽兽不如! 我不是这种人,我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我已经很满足! 薛易急忙将心头贪念压抑住。 然后—— 他猛地扭过头! 慌乱……如同偷东西被人发现戳穿之后的慌乱! 客堂一直紧闭的房门…… 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 岑轩岳还保持着刚拉开门的姿势,而他苍老的脸上却已经目瞪口呆,浑浊的眼中满是震撼: “你竟然……就学会练成了?!” 他看到那一刀了! ................................................................................................................................................................................... 酉时已过。 天也开始暗淡下来,要不了多久,就快要黑了。 关外的冬季,天黑得格外早。 薛易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不由得有些阴沉郁塞。 岑轩岳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薛易知道这老头心里一定酝酿着某些想法。 这让薛易心中很不安。 是好……还是坏? 对自己以后,又会有什么影响? 自己会不会被师父出卖?导致南宫家的人来收回泄露的武艺。 他有些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取出了练习用的木刀。 刀在手中,薛易不由得回想起了白日里的那一刀。 贪欲,使人进步。 贪钱的,就会拼命赚钱。 贪权的,就会拼命上爬。 贪色的,就会拼命勾搭。 薛易将刀后扬。 他双目闭起,回忆着当时那种感觉。 白日里那一刀,自己竟然能够达到比试时南宫长墨那一刀的九成水准。 还差一成。 差的是一种果狠和自信! 这一成,薛易知道如何达到。 很容易…… 当用这一招杀人之后,他就能够完满。 想起白日里那种强烈的贪欲……薛易急忙稳住心神。 求不来的事情,何必如此执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若是岑家武道这条路注定走不通,那么薛易自己也还有着另外一条路。 他手掌一松,木刀朝着地面坠落。 而黑刀陡然出现手上! 黑光一闪,稍纵即逝。 木刀终于坠地,噼啪一声脆响,然后…… 竟然断为两截! 断截面光滑平整,乃是锋利无比的黑刀所为。 薛易握紧手中黑刀,仔细端详。 这才是自己独一无二的路! 岑轩岳看不起自己那又如何?自己亦可凭借这诡异的变化,走出一条新的路,站稳属于自己的位置! 望着这锋利的刀刃,薛易眼中涌现迷恋。 这是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来去自如,甚至可以双手齐下。 他意念一动,黑刀缩回体内。 跟着他取了一柄新的木刀握在手中,这一次却是左手。 左手也需要练习! 若是练好了,将成为自己出其不意的杀招! 就在薛易打算外出前往东郭练习的时候,敲门声忽然响了。 薛易打开门,出现的却是一个中年妇女。 “李婶?”薛易微微诧异,“有什么事吗?” 出现在门口的中年妇女不是旁人,正是邻居李叔的老婆,李婶。 李婶擦了擦眼泪,语气低沉地说道: “薛公子,可否让我进来再说。” “李婶请进!”薛易急忙拉开门,让出身子。 待得李婶进屋做好之后,薛易打算烧水泡茶,却被李婶阻止。 薛易只能陪着坐下,等待李婶的话。 李婶继续擦着眼泪,然后问道: “薛公子,我家老李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薛易犹豫了一下,问道: “您是说……他赌钱的事?” 李婶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 “还有,他今晚要去做刀手,薛公子这你也知道吧?” 薛易一愣。 今晚? 怎么自己丝毫不知道? 薛易已经和樊昂还有小五打过招呼,若是遇到老巴那里有刀手的买卖,要记得告诉自己。 为什么他们没说? 还有李叔,竟然真的能当刀手了? 还正好是在今晚…… 薛易急忙问道: “那李叔现在在哪?” 只听李婶继续说道: “他已经出去干刀手了。薛公子,我家老李滥赌,怎么劝都劝不住,还要去干那种杀人放火的事,你说……哎,我和闺女已经对他死心了,但是……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我和闺女真不希望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否则,我和闺女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说道最后,李婶不由得一阵抽泣。 薛易回过神来,急忙问道: “李婶,李叔他出去多久了?” “有一刻钟了,他走了我才敢来找你。”李婶说道,“薛公子,你在学武,干刀手的经验又丰富,还能用木棍打死那个采花大盗。所以我想求求你,一会你们出去做事的时候,还请帮我看着点老李,别让他……我求求你了!” 说完之后,李婶竟然起身要朝着薛易跪下。 薛易大惊,急忙扶住她: “李婶您别这样,我受不起啊!您也别着急,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就是!” “真的?”李婶一喜,“那真是谢谢你了薛公子!” 薛易略一沉吟,然后说道: “李婶您先回去吧,我现在就去找李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于是薛易把李婶送回家,然后匆匆就朝着老巴的地方而去。 今晚有刀手的买卖,竟然谁都没有和自己说。 这是为什么? 今晚刀手名额有限? 所以樊昂、李叔他们,怕自己抢了他们的位置,影响他们赚钱? 若非李婶上门,自己就要错过了。 还好李叔离开的时间不长,仅仅一刻钟。 这个时间,连起伤拜神求保佑都未必开始。 薛易决定前往问个清楚。 第三十三章 招揽(求收藏,求推荐票!) 薛易很快来到了老巴处。 昏黄的油灯,使得屋内晦暗不明。 光亮只照亮油灯周围一圈,稍远一些的墙角则还沦陷入黑暗中。 屋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刀手,初略一数,起码有十人。 不过这里头,大部分是生面孔。 有的人沉稳自然,有的人却紧张忐忑。 要么是曾退出这行过,然后又重操旧业的。 要么,是第一次干这行的。 显然老巴还没到,刀手们都聚在一起聊天等待。 薛易很快在刀手中看到了樊昂和小五。 然后,他也看到了缩在一个角落里,不敢和这帮凶狠刀手交流的李叔。 薛易首先来到了樊昂和小五面前,笑问: “樊哥、小五,怎么有买卖了也不通知兄弟一声?” 樊昂和小五对视了一眼。 小五先开口: “薛公子,你回去吧。” 薛易皮笑肉不笑: “这是为何啊?” 樊昂则解释道: “薛公子,如今你杀了采花大盗立了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洗白,彻底脱离刀手这一行。所以今晚我们没有叫上你,就是希望你能够抽身出去。你有这样的机会,又有做生意的经验,没必要在这一行越陷越深。” 薛易无奈笑笑。 自己何曾不想呢? 谁想有一身杀人的罪名背在身上,担心哪天靠山倒了被官府清算抓去砍头。 可是如今的自己,又缺钱,又没法干正经工作,又需要杀人变强,还欠了一屁股债。 不来当刀手赚快钱,难道要喝西北风? 薛易伸出手,同时拍了拍樊昂和小五的肩膀: “两位兄弟,你们说的我懂。可是兄弟我也有我的难言之苦,你们就别多说了。” 樊昂和小五倒也是干脆的汉子,听到薛易这么说了,便也没再劝。 薛易则把李叔叫了过来: “李叔……你还真来啊?” 李叔面色憔悴,无奈回答: “不来拼命没办法啊……那帮放贷的逼得紧……这一趟能赚四十两,这样我就能先还一点债,然后扳本!不就是杀人吗?我……我也敢的!” 薛易微微叹息: “一会跟着我。” 李叔急忙点头: “谢谢!谢谢薛公子!” 薛易刚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这个时候却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聊天的刀手们都停顿下来,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薛易转过头,原来是老巴从偏门里走入了屋内。 只见老巴端着烟杆吸了两口烟,扫视了一众刀手一眼。 但他的目光,却很快停顿在了薛易身上。 跟着,只见老巴朝着薛易招了招手: “薛公子,还请进一步说话。” 说完之后,老巴便重新从偏门走出屋内。 一众刀手纷纷疑惑的望向薛易。 老巴来了,那是要交代任务了。 但是为何这个时候,他却把薛易叫出去? 别说刀手们疑惑,就连薛易也纳闷。 自己和老巴,并没有什么交情啊。 他不叫别人单独叫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疑惑归疑惑,薛易还是从偏门跟了出去。 偏门出去之后,便是一个廊庑环绕的院子。 院子中间有着一个小荷塘,不过此时池塘里面看不到荷花,只有冻结的一层薄冰。 老巴独自站在荷塘边抽着烟。 老巴身材干瘦,皮肤黝黑,宛如一个老农,在夜色中很不起眼。 但是却并没有人会因为外貌而小瞧他。 薛易走上前去。 老巴则已经开口: “薛公子,这趟买卖你别做了,回去吧。” 薛易闻言极为郁闷。 怎么又是叫自己回去的? 只见老巴用烟杆指了指刀手聚集的屋子,说道: “那帮人的命贱,不值钱的。而你不同!你以前的事我都知道,并且你能拜入岑轩岳门下,就注定了你以后会有更大作为。有些话,我不会对那帮刀手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今晚的这趟买卖极度凶险,我都不确定明早能有多少刀手活着回来。” 薛易没有作声。 樊昂和小五劝自己回去,那是因为交情。 而老巴这种人不可能会发善心,他这么说,一定有着另外的原因。 老巴又吸了两口烟,吐出烟雾之后继续说道: “今晚这趟活,可能……会遇到鬼。” 薛易心中微动。 他还不确定老巴说的“鬼”,和自己理解的是不是一致。 “这事,其实是县衙里交代下来的。” 老巴接着说道: “因为县衙知道这事危险,所以才让那帮命贱的刀手打头阵。死这些刀手,总比死官差好。你知道昨夜咬死自己老婆儿子的李仵作吗?他现在估计已经八成不是人了,官府早就追查到了他的踪迹,但是却不敢贸然抓捕,所以才让我找帮刀手去送命。” 薛易眉头皱得越深。 这特么究竟是怎么了? 老巴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和自己说! 自己和他什么关系啊? 知晓这种隐秘,对自己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老巴仿佛看穿了薛易心中所想,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又黄又稀疏的烂牙: “薛公子,你当刀手实在是屈才了。你还年轻,有没有想过更进一步?实不相瞒,我只是一个站在前台的小角色,并且已经老了不中用了。而我背后的人物,他有多厉害你根本想象不到。并且他正好手下缺人才,你如果有意,我可以为你推荐。凭借你的本事,以后大把赚钱,痛快玩女人,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何必像那些刀手一样,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就不明不白傻乎乎地枉送性命。” 薛易嘴上笑了笑,心中却毫无笑意。 为什么会是自己? 自己是拜师岑轩岳,但是根本学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以后牛逼不牛逼还不好说。 这个老巴,是想画一张大饼,让自己更好地为他卖命吗? 老巴吸着烟,继续说道: “对于你,我是知根知底的,所以我信得过你!第一次你来找我干刀手,我知道你那会儿是真的急缺钱。而第二次,加上这次,我却能看得出来,你的心底潜伏着更大的欲望!有野心,又有本事,还敢拼命,这是能干大事的人。尤其这一次,你杀死采花大盗,名震方城!你的名声加上你的本事,定然能够有一番作为! 一切都是在变的,你也从当初那个打架狠一点的小子,变成了现在杀人不眨眼的人。 而方城也会要变!你看看现在街上,开赌坊的是一伙人,开青楼的是一伙人,放贷的是另外一伙人,收保护费的是一伙人,干刀手的又是另外一伙人,这正常吗?乱哄哄的,根本不像样子!好好的一块宝地,被糟蹋成这样!那么多赚钱的买卖,就让这么多伙人分?为什么不能让一伙人独占呢?那是因为有人不允许!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要不了多久,谁也阻拦不了方城出一个能说话算话的人!方城这地方小了一点,人才都往大城市跑了,这里还这么乱,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出头上位的机会也就多!你和我,都需要这样的机会!薛公子,机不可失啊!” 薛易面无表情。 他可不会因为老巴这几句话就吹捧得迷糊。 方城,真会像老巴说的那样吗? 可笑,现在一切井井有条,有序不紊,岂会—— 想到此处,薛易不由得记起了凌月被劫持的那件事情…… 敢劫持县令千金的人…… 不管怎样,自己绝不能牵扯进去! 当即薛易说道: “老巴,这事——” “不用急着回答我!”老巴打断道,“你先回家慢慢想,想好了再来告诉我也不迟。不过也别让我等太久,我可以等你,但是机会却不会等你。” 薛易只能暂停那个话题,而说另外的事: “今晚刀手的买卖,我要干。” 按照老巴的说法,此时牵扯到了“鬼”? 那简直……再好不过! 老巴脸上终于微微疑惑: “你确定?” 他觉得已经很薛易讲清楚了这笔买卖的凶险,却没想到薛易依然要去。 薛易点了点头。 老巴于是也不再多说,他取出一个钱袋扔给薛易: “你既然已经拜岑轩岳练武,那么你的身价自然和那帮刀手不同,我今晚给他们每人四十两,而我给你八十两!若是等你出师了,那价格还可以再商量。” 说完之后,老巴便没有继续和薛易多说,而是转身就顺着偏门走回屋内。 薛易也不拒绝这些银子,他收好钱袋也跟着回了屋。 在屋内,老巴开始向一众刀手们下达任务。 之前老巴和薛易说过这趟买卖的那些话,却并没有告诉刀手们。 老巴只是说,今晚要杀的人是杀人逃犯李仵作,位置在城外西边的木场,需要刀手们去到那里找出躲藏的李仵作然后杀掉。 刀手们起先有些疑惑,杀一个仵作需要十一个刀手出动? 但是他们很快为自己找到了理由,木场那么大,人多了或许是方便寻找到那李仵作的下落。 老巴依然已经准备好了刀和马车,而刀手们则开始起伤祭神。 李叔并不懂这个仪式,薛易只能低声教他。 这一次祭拜伤神的时候,薛易、樊昂等人却多祭拜了两个,小齐和阿彪,他们两个算得上是犯法横死,所以也归位于伤神之列。 祭拜完伤神,总共十一人又对着东沙文皇帝的神像鞠躬上香。 随后众人领了刀,出了门。 一辆车厢很长的粗陋马车载着众人,开始朝着城外而去。 摇晃黑暗的车厢内,刀手们很轻松地闲聊着。 毕竟这一次只是杀一个人,那意味着少了很多风险,并且这一趟买卖的银子出奇地高,竟然有四十两。 要知道上一次杀那帮开赌坊的外地人,也才只有三十两的报酬。 而薛易也不会说出老巴告诉自己的那些内幕。 他有些怔怔出神地朝着车厢漏风的缝隙中朝外望去。 心中,却回忆起了关于李仵作咬死妻儿并且生吃的骇人传闻…… 第三十四章 人肉(求收藏,求推荐票!) 关外之地,茫茫林海雪原。 在方城以西的山林之中,便坐落着一座木场。 这座木场采伐加工木材,以供方城之中使用。 在这个严冬时节,木场早已经停止砍伐,只会在白日里拉运囤积的木材前往方城销售,而夜间也只会有两名劳力在木场看守。 木场距离方城并不算远。 马车在颠簸之中,很快转下官道,顺着一条小路驰入了树林之中。 关外的林木生长得格外高大,在阵阵夜风之中,树冠上的蓬松积雪不时一团团坠落。 进了山林更冷了,车厢内的刀手们不由得裹紧身上的棉袄,手也缩到了袖子里。 薛易却依然在朝着外头张望。 方才进入山林的时候,他看到了路口隐隐处有火光。 这一次买卖,除了自己这帮刀手之外,还有别人。 只是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老巴派来的。 或者是……官府的人? 薛易觉得二者都很有可能,这件事情,官府也一定插手其中。 毕竟那李仵作曾在官府任职,如今又是被通缉的杀人逃犯。 但是薛易不知道,一个仵作,怎么和鬼扯上了关系? 难道因为仵作经常验尸,所以被鬼附身了? 那么仵作岂不是变成了一个高危行业? 但是自己却从没听说过,别的地方有仵作遇到过这种事情的。 这世上有鬼。 对于这一点,薛易早已经亲身验证过。 而定然也有不少旁人知晓。 比如官府。 薛易不由得记起了除了文武官员之外的神官。 神官的存在感一只太低,再加上和普通百姓们没有什么直接接触,所以大家都并不怎么关注。 老巴也一定知道。 之前老巴在和薛易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那语气和神色,仿佛对李仵作变成鬼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怀疑。 但鬼的数量一定不多。 在民间虽然有不少恐怖怪谈,但是真正见过鬼的人却没有多少。 思到此处薛易不由得开始诧异。 自己就这么倒霉? 接二连三地撞鬼? 貌似……在那一夜之前,薛易也从未见过鬼。 而那一夜之后,生活仿佛就全变了…… 薛易摸了摸头顶,曾经被咬掉的那块头皮处,早已经违反规律地生长出了新头发。 他又摸了摸脖子,自己的脑袋,依然还是自己的脑袋。 “快到了!”有刀手说道。 其余的刀手,也有人在关注着外头的情形。 薛易从车厢缝隙望去,果然在道路的两侧,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少砍伐之后留下的木桩。 一排排的木桩静立在夜幕和白雪之间,宛如一堆堆死寂的坟冢。 见到木桩,那么木场也就不会远了。 马车继续前行,这个时候,却下起雪了。 是一阵小雪,雪花在夜风之中胡乱跳动,宛如凌乱的飞虫。 很快,高高堆码而起的原木出现在视线之中。 马车驰入原木之中留出来的道路,来到一块平地之后终于停下。 众人知道,木场到了。 刀手们当即掀开遮盖车厢的毡布,纷纷从车厢尾跳了出去。 这里便是堆积和加工木材的木场,四周除了高码起来的原木之外,还有着三间供人居住的民房。 这里的民房倒是会就地取材,通体都是由木板钉成。 车夫却在这个时候掉转马头,看似要离去。 当即有刀手上前拦住: “喂!你要去哪?” 那车夫疑惑道: “老巴没和你们说吗?今晚你们要在这里留宿一夜,明早我再来接你们。” 听到是老巴的吩咐,刀手们顿时不再阻拦。 车夫也一扬马鞭,驾驶着马车原路返回,消失在风雪之中。 只留下了一众刀手,站在木场之中。 “快进屋去!冻死我了!”有刀手哆嗦着说道,“顺便找找那李仵作在不在里头。” 对于李仵作是否会在木屋之中,没人抱希望。 如果这么容易找到,老巴也就不会派出这么多刀手来了。 不过在寒风之中,却没有人会拒绝避风的屋舍。 人们当即涌到木屋前,踢开房门钻了进去。 “快生个火!” 在刀手们的叫声中,很快有人取来一些木场中到处都有的木板和松叶,而有人则取出火石生火。 一堆篝火,很快就在屋内生起。 明亮的火光照亮的周围一切。 刀手们很快愣住。 这显然是一件卧室,还有着两张木床。 只不过那木床仿佛被人砸碎,被褥也撕扯开来,棉絮到处都是。 而令人惊奇的,则是…… 在木屋之中,木墙上、木顶上,木床上、被褥上、棉絮上,竟然有着好多血! 这些血像是洒溅上去的,斑斑点点,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就仿佛有人曾在此地打斗厮杀…… 刀手们不由得纷纷吸了一口冷气。 当即有刀手上前,用手抹了抹那些血迹,说道: “早已经结成冰了,不过看这颜色新鲜,这些血洒上去的时间应当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也就是说,这些血很可能是早上,或者昨夜留下的。 而那个时间段留在木屋里的人,只有看守木屋的劳工。 薛易望着这些血皱起眉头。 这里发生过另一桩凶案,是人干的,还是鬼? 有刀手从篝火堆中抽出木柴当做火把,进入另外两间木屋查看。 “别动!别进去!有脚印!让我先看看……” 这两间木屋之中并没有血迹,却有很多凌乱的脚印。 刀手们蹲下查看,很快有人说道: “我认得!这些是官差穿的靴子!妈/的!有官差早来搜查过了!” 薛易不由得回忆起了老巴的话。 这笔买卖是官府交代下来的,官府已经追查出了李仵作的踪迹…… 刀手们很快将篝火转移到了另外一件屋内。 毕竟充满血迹的地方,人待着并不怎么舒服。 所有刀手则聚集在篝火堆边,一边烘烤着,一边开始讨论这笔买卖要怎么才能做成。 “老巴既然说那李仵作在这里,那么他就一定在!” “可是这木场里除了咱们,别说人影,就连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是啊,这地方这么大,我们上哪找李仵作去?” “难道李仵作躲在林子里?可这天寒地冻的,他受得了吗?难道,他也像我们一样生火取暖?” “林子里到处黑乎乎的,也看不到什么火光啊。除非李仵作生火的地方,在背处。这样的话,我们就得进入林子里去找他,尤其寻找山脊的另一面。” “要不咱们分成三个队,每队三个人或者四个人,分开找。找到就杀了,记得要把脑袋割下带回来,老巴这次指明了要脑袋确认。” “也别走太远,在这夜里的林子里,很容易迷路啊。天气这么冷,迷路了那就麻烦了,非冻死在外头不可。” “奶奶的!追捕杀人犯不是官府的事吗?怎么搞得我们来干了!” …… 一众刀手在七嘴八舌地讨论不停。 而薛易却独自来到了木屋之外。 他顶着寒风爬上了一堆原木,在最高处站稳。 然后他眨眨眼,黑色瞬膜包裹了眼球,朝着四周望去。 木场一览无遗,堆码的原木也整整齐齐,看不出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而周围是一圈砍伐过的树桩,稍远一点的地方尽是高大繁茂的针叶林和小阔叶林,林中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还真是别说人影,连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薛易不由得犯难。 在这种地方,要找到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寒风和雪花之中,薛易冷得开始颤抖起来。 他摇摇头,打算跳下原木堆,和众刀手再一起想想办法。 然而这个时候—— 薛易猛地顿住,然后扭过头,朝着密林深处的某个方向望去。 不知道为何…… 他能够感受到,一道阴森嗜血,宛如食人猛兽的目光,在林中光线照射不到的黑暗处盯着自己。 是错觉? 感受到别人的目光……这种说法,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跟着—— 那目光竟然快速在林中移动起来,敏捷得宛如猎豹。 薛易急忙用眼睛去追寻,然而那被目光盯着的感觉却很快消失,再也捕捉不到。 他站在飘落的雪花之中,朝着四周细细观察。 黑暗依旧,目力无法看穿。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过了好一阵,依然毫无所获之后,薛易才跳下木堆。 他进入到残有血迹的屋子内,用黑色瞬膜四处查看,却也没有看到有鬼魂存在。 瞬膜收起,薛易在木板墙缝隙之中摸索。 而透过木板墙,薛易还能听得到隔壁刀手们的争论。 摸索了一阵,薛易很快就有了发现,他从缝隙之中扯出了一些坚硬的东西。 薛易急忙吹了吹篝火堆移走之后残存的火星,再加入了一些松叶,一小簇火苗终于升腾而起。 火光再度驱散了屋内的黑暗,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也再度出现。 就这火光,薛易打量着从木板缝隙之中扣出来的东西。 竟然…… 是一些被冻结的碎肉! 薛易细细观察。 是人肉! 他甚至看到了掌中碎肉里露出的一根断指。 薛易急忙将那节断指单独夹在指尖,凑近火苗细看。 这根断掉的指头只留有两段指关节,关节很粗,断口处十分粗糙,像是被巨力扯断的一样。擦去断指上结冰的血迹之后,还能看得到上面厚厚的老茧。 是看守木场的劳工留下的? 薛易不由得在脑海里面构思,两个看守的劳工正在这件屋子里睡觉,然后凶手忽然闯入,劳工拼命反抗,结果却还是有人被杀死,鲜血和碎肉横飞,溅满墙壁屋顶。 是李仵作干的? 他可是像犯了疯狗病一样,会咬人吃人的…… 薛易似乎若有所思: “老巴要我们在此地留宿,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去杀李仵作,而是让我们等着李仵作找上门来?我们如同……诱饵?” 刀手命贱,确实很合适当诱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了诱饵,那么收网的人是谁? 官府! 薛易把这根断指和这些冻硬的碎肉揣入怀中,出了木屋,朝着隔壁刀手聚集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门前时,薛易却又顿时。 他回过头,望向黑暗的山林之中。 雪已经有变大的趋势。 最后,薛易推开木门,进入了木屋之中。 第三十五章 斗殴(求收藏,求推荐票!) 木屋之内,刀手们似乎已经商议好了。 他们在扎紧靴子,绑好尖刀,正准备行动。 看到薛易进来,顿时有人冲薛易叫道: “小子!你和樊昂他们一队,去西面搜索!” 樊昂、小五也在准备,李叔缩着脖子待在角落之中,也不知道和谁分到了一队。 薛易则对所有人大声说道: “谁都别出去!” 除了樊昂、小五和李叔望向薛易之外,别的刀手都没有理会他。 他们不认识薛易,看薛易年轻,也不可能会看重他的话。 很快有刀手已经准备出门,他来到薛易面前沉声说道: “让开,别挡道!” 薛易回过身,用力把木屋门砸上,阻绝了外头风雪,然后继续拦在这名刀手身前说道: “我说了,谁都别处去。” “你算老几?!”那刀手顿时喝道,“特么的给老子让开!” 这产生小冲突并没有引起其余刀手的过多关注。 只有李叔被吓了一跳,急忙低声说道: “大家别激动,好好说,有什么事好好说!” 那刀手却回头指着李叔喝道: “你特么给老子闭嘴!” 李叔缩了缩脖子,不由得急忙闭上嘴巴。 刀手回过头,凶狠地盯着薛易: “什么意思?” 薛易望着眼前的这名刀手。 这是一个生得虎背熊腰的大汉,他满脸黑针似的络腮胡上边挂着一对铜铃大眼,袄子高高卷起露出满是黑毛的粗壮手臂,宛如全然不惧寒冬的冰冷。 薛易刚要说话,樊昂和小五却已经凑了过来。 樊昂似乎认识这名刀手,只听樊昂说道: “泰哥,这是我兄弟。” 那个被称作泰哥的刀手却似乎脾气极坏,他听到樊昂说话,反而伸出手指着樊昂的脑袋喝道: “你特么也给老子闭嘴!” 樊昂脸色变了变,小五也面露不忿。 但是这个泰哥似乎威望不小,使得二人虽然不悦却没有发作。 薛易却没有继续理会这个叫做泰哥的刀手,他踱步来到一众刀手之中,将怀中那些人肉抓出,扔在地上说道: “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木屋之中篝火明亮,刀手们纷纷朝着那些碎肉望去。 很快有人发现了问题,他们将那些碎肉拾起细看,然后纷纷变了脸色。 显然,他们也认出了这些肉是人肉! 薛易望着这些刀手,他本不想管他们死活的。 但是今夜的对手,似乎极为不好对付。 老巴说那李仵作可能是鬼。 而薛易却觉得,李仵作如果真的和鬼扯上关系,那么应该是一个被鬼附身的可怜虫。 或者…… 是别的诡异的东西。 薛易遇过鬼,那些鬼大多都是有着明确的目的。 或是复仇,或是留恋。 但是薛易却没遇见过,以吃人为主的鬼。 李仵作曾吃掉自己的妻儿,如今这里的这些碎肉,又有被啃食过的痕迹,住在这里的那两个劳工恐怕也遭遇不测。 面对这样一个吃人的鬼物,薛易不知道自己之前对付鬼的那套,还有没有用。 如果没用,那么这帮刀手就派得上用场。 人多,也就有了力量。 在刀手们观察着这些人肉的同时,薛易继续说道: “这是我在隔壁房间发现的,你们好好看看这些人肉,你们就会知道,今晚我们的目标,并不是你们想象的一个普通仵作那么简单。” 有刀手问道: “小兄弟,你是什么意思?” 薛易朗声开口: “我的意思,是在想怎么保证这里的十一个人这趟买卖能够平安!” 刀手们若有所思。 而那个叫做泰哥的刀手则冷笑道: “你是说那李仵作是个碎尸杀人狂?哈哈哈哈,老子告诉你,老子也是杀人狂!这方城之中干刀手的,没人能比老子杀的人多!老子总共杀过十二个人,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有人亲眼见到!那个李仵作再凶,能凶得过老子?” 其余的刀手们闻言,则纷纷起哄: “泰哥说得没错!那李仵作又不是什么武者,我们会怕他?” “对!李仵作杀过什么人?孩子女人!那算什么出息?而老子杀人,比他要狠!” “我们人这么多,还会弄不死他区区一个人?!” …… 薛易猛地回过身,指向泰哥: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现在是比狠的时候吗?!出来做买卖,是为了银子,不是特么为了送命!” 泰哥见得薛易竟敢指着自己吼,不由得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他还未说话,已经有刀手看不下去起身冲薛易骂道: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说话?泰哥干刀手杀人的时候,你特么还在喝乃呢!” 薛易当即扭过头,盯着这名刀手怒骂: “我在和他说话关你屁事!你以为杀过人就够狠够厉害?够尼玛个头啊!” 这名刀手顿时被骂得脸色铁青,随时就要发作。 泰哥也忍不住怒道: “你这个小杂种,是不是要跟老子找事!” “杂尼玛的种!”薛易再度回头冲泰哥吼道,“你要让这么多人送命,你特么什么东西?!” 见得薛易和一众人吵成一团,李叔吓得脸色煞白,想要劝说却又不敢开口。 樊昂和小五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们来到薛易身边,打算劝解。 谁都害怕,别买卖还没做成,自己人就先内讧起来。 又另一名刀手也忍不住冲薛易怒道: “谁说我们就要送命!我们这么多人,别说砍一个李仵作,到时候连你一起砍了我们也不会死一个!” 薛易扭头头冲这名刀手怒道: “来啊!你来砍一下试试!” “你也来啊!”那名刀手也不甘示弱,站起来叫吼。 “妈/的?”旁边刀手也发怒了,“你小子拽什么拽!” 当即有被薛易骂过的刀手勃然大怒,挥起拳头就朝着薛易揍来。 薛易却毫不客气,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把他踢翻在地。 “干你娘的!”一动了手,刀手们顿时发飙,“揍他!” 当即有几名刀手握着拳头就要朝着薛易扑来。 薛易却飞快附身从篝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狠狠将一名最近的刀手打翻。 别的刀手也急忙抽出木柴,朝着薛易扑来。 一道火光化过。 一个刀手扬起一支还在燃烧的木柴朝着薛易砸下。 薛易握紧手中木柴一挥,将那根木柴打飞。 然后他再度反手一甩,把那名刀手也打趴下。 李叔缩在角落里,惊恐地叫道: “不要打啊!大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但是刀手们正在怒头上,哪里有人理会他。 樊昂和小五站在薛易身边,也顿时被卷入了这场斗殴之中。 他们两人起先还相劝,但是被别的刀手用木柴打了两下之后,二人也怒了,他们也抄起身边的木柴朝着别的刀手们打了过去。 泰哥也狂吼道: “老子打死你!” 他也拾起木柴冲了过来。 一时之间,狭窄的木屋之内,十个人混战成一团。 起先不少人都针对薛易、樊昂和小五。 但是打到后面,各种误伤产生,局面顿时越发混乱,甚至那些刀手们自己也相互打斗起来。 薛易将手中木柴当做刀使,极为生猛。 他体格在这段时间的训练之中已经越发强健敏捷,再加上诡异的变化带来的力量,更是使得他对付身边的刀手易如反掌。 短短时间之内,薛易已经用木柴起码打翻了三个刀手。 正当他继续要挥柴打一个和樊昂互殴的刀手时,却只觉得脑后一阵劲风呼啸。 薛易急忙回身用木柴护在身前。 “嘭!” 两根燃烧的木柴激烈碰撞,火星一阵飞溅。 却是那泰哥已经凶狠地朝着薛易发起进攻。 薛易用力推开泰哥的木柴,然后扬起木柴就朝着泰哥打下。 “啊!!!”泰哥狂吼着,也举起木柴朝着薛易的木柴砍来。 两根木柴再度凌空相撞,火星四射。 泰哥只觉手掌一阵发麻,却是力量的碰撞上弱了下风。 他却越发恼怒: “老子打死你!” 木柴再度扬起。 薛易岂会惧他? 当即薛易却双手握住木柴,身形微躬,随着脚步也猛地向前。 突刺! 燃烧的木柴准确地击中了泰哥的胸膛。 泰哥魁梧的身躯不由得后退两步,最终未能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薛易这一击极重,泰哥只觉胸口呼吸一滞,缓了一阵才喘过气来。 受此挫败之后,泰哥恼羞成怒: “老子宰了你!” 他竟然抽出腰间的尖刀,从地上翻爬而起朝着薛易而来。 薛易双目闪烁凶光: “敢动刀子?!你找死!” 一众刀手虽然暴怒互殴,但是大家都有分寸,并没有使用尖刀。 他们是出来杀人赚钱的,不是互相残杀的,谁都不想杀死自己人或者死在自己人手下。 但是泰哥这一拔刀,那就出格了! 薛易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也抽出尖刀朝着泰哥迎了上去。 “啊!!!”泰哥狂吼着。 他双臂扬刀,当头就朝着薛易砍下。 薛易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歇,反而加速上前。 在泰哥尖刀砍下的时候,薛易也扬刀一挥,却是朝着泰哥劈落的刀刃砍去。 “呯!!!” 金属碰撞的清脆脆响,顿时充斥整个木屋。 正在打斗的刀手们纷纷一惊。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这场斗殴之中有人已经打红了眼,开始性命相搏了! 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薛易的一刀极为凶猛,顿时将泰哥的刀砍偏。 泰哥收力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砍在了薛易身旁的空出。 而薛易却欺身上前,左掌狠狠向上推起,准确其推上了泰哥的下颚。 泰哥的下颚顿时和上颚牙齿猛烈咬合,震得牙根松动冒血。 他的脑袋也顿时后扬,整个人重心不稳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薛易此时抬起脚一脚踢飞泰哥手中的刀,然后骑在了泰哥的身上。 他手中的尖刀也猛地刺下。 目标,正是泰哥的眼球! 第三十六章 算了(求收藏,求推荐票!) 木屋之内已经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盯着眼前一幕。 薛易的刀尖,停留在了泰哥眼前不到半寸。 尖锐的锋芒,随时就能刺瞎泰哥的眼睛,甚至深深扎进泰哥的头颅之中。 泰哥的脖子被薛易一手掐住,他的身躯也被薛易骑在上面,根本无法挣脱。 他也不敢挣扎。 刀尖就悬在眼前,泰哥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刀尖,喉结蠕动咽了口口水,额头却是浮起了一层细汗。 薛易的眼中则闪烁着凶光。 他在犹豫杀还是不杀。 随着杀意的涌动,他掐住泰哥脖子的左手不由得越发用力。 五根指头,深深地陷入泰哥的脖子里。 仿佛要将泰哥的喉管扯出来一样! 泰哥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他嘴巴不由得大大张着,喉咙中发出难受的响声,脸色也很快涨红,额头的青筋一根根凸显。 所有人都盯着薛易。 刀手们不知道薛易会如何做。 泰哥先动了刀子,无疑是出格了。 若是薛易因此杀死了泰哥,那么他也只需要向老巴交代,而不是向官府交代。 而老巴和薛易的关系不浅,在众刀手出门之前,谁都看得出来。 也就是说,薛易若是此时杀了泰哥。 那么,杀了也就杀了。 刀手们不希望同伴自相残杀,但是这个关头,却谁也不敢劝。 一句话说错了,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若是薛易杀了泰哥,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难道还要再掀起一场血腥的内讧? 薛易的面色有些狰狞,他是想将这一刀刺下。 非常想! 杀了这个人,出了恶气,还能获得力量! 但是理智却在告诉他,不能乱来。 杀人易,活人难。 杀了这个人,别的刀手会怎么看,怎么说? 放过这个人,远比杀死这个人要更为有利。 尤其是凶险莫测的今夜…… 薛易狰狞的脸开始平缓下来,眼中的杀意也逐渐消退。 他吸了一口气,掐住泰哥脖子的手松开,悬在他眼前的刀刃也收回。 “算了。” 薛易其身说道。 泰哥顿时痛苦地捂住脖子,大声吸气。 他的脖子有五个流血浅浅的伤口,却是皮肤已经被薛易的五指刺破。 刀手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有刀手顿时也说道,“大家都算了吧!” 刀手们于是响应,垂下手中木柴,斗殴也没有继续。 樊昂也说道: “全都算了,都是出来赚钱的,别这样。火要灭了,都把柴火加起来。” 刀手们纷纷将手中的木柴继续放到了火堆上,拨动着柴火,使得要灭的篝火继续熊熊燃烧起来。 既然都说算了,那么方才还打成一团的刀手们,便也不会再记仇。 都是出来混的野性男儿,打一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薛易来到火堆边坐下,烘烤着火。 一众刀手也无人再吵闹,一同围在火堆边取暖。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李叔也急忙说道: “对对对!大家自己人,动什么刀子?都算了,算了吧!” 却依然无人理他,他不得不讪讪地闭上了嘴。 很快有刀手出门取了些冰雪回来,分给了众人。 刀手们在刚才的打斗之中不少人都受了伤,不过却都是跌打伤,并不严重。 他们便把这些冰雪敷在伤处,使得伤肿能够更快速地消退愈合。 经过这么一闹,外出寻找李仵作的事情也不得不暂时阁下。 泰哥也很快缓过劲来,他有些尴尬地来到薛易身旁坐下,冲着薛易拱了拱手: “我叫王泰,兄弟好身手,还没请教兄弟尊姓大名?” 王泰此时也没脸继续发难。 薛易放他一马,他就知道自己没资格再纠缠下去,罢手言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更何况方才的打斗和厮杀,王泰都是用上全力,却依然被薛易打得落花流水。 尤其方才薛易举刀停顿时涌现的杀意,王泰感受的最为清楚。 王泰知道,薛易是敢刺下那一刀的,也定然杀过人。 这让王泰也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能小觑。 王泰既然有和解之意,薛易也不会拒绝。 只见薛易笑道: “泰哥谬赞,我叫薛易。” 众多不认识薛易的刀手们,这才第一次听到薛易的名字。 而这个名字,也惹得一些人惊讶起来。 “薛易?”有一个刀手忍不住说道,“你就是那个薛易?” 薛易冲那刀手笑问: “怎么,老哥认识我?” 那名刀手顿时肃然起敬,认真地拱手抱拳说道: “我听说过薛公子的大名!现在城里都传遍了,薛公子仅凭一根木棍,就杀掉了手持凶刃的采花大盗!” 一名刀手也揉着被薛易的木柴打伤的肩膀赞叹道: “原来你就是拜入岑轩岳门下学武的薛公子,难怪薛公子身手如此了得!” 另一些没听过薛易名声的刀手,听到这两件事时,也不由得对薛易刮目相看。 小五忍不住,说起了薛易曾亲手杀死大兴赌坊东家秦金龙的事情,更是让众人对薛易又敬了几分。 混刀手的,所杀的人越多,所杀的人地位越高,就在这个行业越有名气,越受人尊重。 一时之间,刀手们纷纷议论,都在惊叹薛易的一切作为。 更多的,还是敬重薛易方才的一切。 首先,薛易身手高强,方才和刀手们的斗殴还有和王泰的搏杀,都展现出了极大的武力。 而力量,最容易受人敬畏。 其次,薛易放过了王泰,没有造成流血事件的作为,也博得了刀手们的尊重。 再加上薛易的名头,更是使得刀手们不会再轻视薛易,对他充满尊敬。 有时候以力服人还不够,还需要以德才能服人。 而王泰也不由得有些尴尬和后悔。 起初王泰见薛易是一个新面孔,又是个年轻人,所以才会对他轻视和欺压。 若早知道薛易如此有名气,又还是练武之人,王泰绝对不会向当初那样对他说话。 他再度冲着薛易抱拳说道: “没想到薛公子是这样一条好汉子,是王泰鲁莽了!” 薛易笑道: “泰哥客气,泰哥的名声我也如雷贯耳,我刚入行没多久,有空还得向泰哥多请教。” 王泰急忙连声说哪里哪里。 之前互相大打出手的刀手们,也差不多说着类似的话。 双方彼此给了颜面台阶,之间的矛盾倒也逐渐消散。 末了,一名刀手朝着薛易问道: “薛公子,你不让我们出去搜寻李仵作,莫非是有了主意?” 另一名刀手也说道: “对啊薛公子,让我们听听你的说法。” 经过方才的一番事,众人也都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耐心听薛易的话。 薛易在地上找了找,找到了那根断指。 他举着断指对刀手们说道: “你们看,这根指头明显不是被砍断的,上面还有牙印,是咬断的!我知道你们有人要说李仵作是疯狗病发,所以才会咬人吃人。但是现在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只想问你们,想清楚一件事没有?” 众刀手们围坐在火堆边,跳动的火光照亮了他们迷惑的脸。 只听薛易站起身来,望着所有人说道: “方才我们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看到,这里有许多官差留下的脚印。这里的事情,关于这根指头和这些人肉背后的事情,官差们肯定早就知道了,否则这里为什么一具死尸都没有?老巴平日里让我们杀的是什么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他有让我们杀过一个区区仵作身份的人吗?这李仵作还是一个杀人逃犯,谁会找老巴出银子来取他的命?我们知道李仵作在这里,难道那些当差的会不知道吗?” 薛易的一番连问,使得一众刀手们沉默下来,认真思考。 不少人习惯了有买卖就干,却很少思考这趟买卖的背后。 有的人会思考,但是想得不多,或者是不敢想太多。 毕竟刀手卑贱,想那么多也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徒增烦恼。 薛易则继续说道: “我敢说,要买李仵作性命的人,只会是官府!” 这件事是老巴告诉薛易的,但是薛易此时将其作为自己的推断,毫不脸红。 一种刀手们闻言一惊,但是却没人说话。 谁都隐隐开始感到,这个可能极大。 “我知道你们还有许多疑惑,比如官府为什么要这么做?是那李仵作得罪了一些人,所以有人需要借我们的手除掉他吗?” 薛易继续说着: “不会的,李仵作已经被作为杀人逃犯通缉,布告早就贴出来了!这种事情,根本不用我们这些让官府信不过的人动手!你们每个人都收了老巴四十两银子,加起来就是四百多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官府的人不会自己花?要抓李仵作,那帮当差的比我们有经验有实力!他们发动人围山搜捕,抓一个区区逃犯简直瓮中捉鳖! 为什么要让我们来干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干这件事很危险!有着让官府不愿承受的风险,所以他们宁愿花一笔银子,找一帮命贱又胆大的人来干!” 刀手们开始沉默。 不少人都被薛易的一番话说服。 但也还有疑问。 有刀手问出了这个问题: “薛公子,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杀一个仵作,会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的危险呢?” 薛易停顿了一下,望着众人疑惑的视线,他平静说道: “有没有想过,这个李仵作根本不是犯疯狗病。他很可能是一个‘高手’,或者是一个……吃人的怪物呢?” 木屋之外的寒风不断从木墙缝隙之中灌入,吹动得火堆一阵闪烁。 第三十七章 来袭(求收藏,求推荐票!) 一众刀手眨着眼睛,望着薛易。 有人加了一块柴,篝火升腾起的烟子更大了。 刀手们不得不打开窗户,使得烟子不至于呛鼻。 然后刀手们继续望着薛易。 他们不相信。 薛易知道。 刀手们给他面子,认真听了。 但是他们却未必会相信。 事实上薛易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太确定,这一切都是他的推断,却并没有实据。 除非亲眼见到李仵作。 但是,既然有可能性,就得早做准备。 否则如果是真的,那么当众人面临之时那就来不及了。 不管刀手们信不信。 薛易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行动上,都得做足准备。 可是,接下来该如何说服他们? 薛易飞快思索。 莫非,只能…… 这个时候,王泰却开口了: “这世上有食人的鬼,我见过。” 王泰这一开口,刀手们顿时将视线移了过去。 薛易也微微诧异。 只听王泰继续说道: “我小时候,在我的老家,就出过闹邪巫的事情。当时有邪巫在我老家附近的山里建淫祠,蛊惑愚民,昼夜狂舞,供奉棱睁神。那棱睁神是一个邪鬼,需要靠活人来祭祀。为此那些被蛊惑的愚民充当起了匪徒,挟持路过的外地人,将其作为棱睁神的贡品,死了很多人。最后还是当地县衙配合官兵,甚至连神官都出动,才将其铲除。” 一种刀手听到此处,不由得纷纷皱眉。 大腾王朝之中不少开明之士反对人祭,在众多名士的努力之下,王法规定活人祭祀只能国家举办,并且有众多束缚限制。 但实则活人祭祀之风,上至庙堂下到民间,都未曾消退。 在国家中,军队出征,皆需斩杀战俘或者获罪军士来祭祀军旗,以壮军威;乃至建国必先立社,立社必祭人牲,故百姓又称“社”为食人社。 在民间里却也屡禁不绝,南方为祈祷粮食丰收,需要猎取人头来祭祀谷神;一些盛大庆典,诸如筑桥建台,也需人牲献祭;尤其崇尚巫鬼之风的州郡,更是会有各种骇人的祭祀传闻。 除了人牲,还有人殉,富家以奴婢为殉;帝王家以嫔妃百官为殉。 而王泰顿了顿,似乎回忆起了一些恐怖的往事,才接着说道: “当时我就亲眼见到,在官兵围剿邪巫的时候,那棱睁神大发神威,杀死了好多官兵。那场景……太过血腥可怕……若非有神官在场,否则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对付那棱睁神……若非薛公子今夜不说出这个推论,否则我都不愿意回忆当时的场景……” 刀手们面面相觑,若非他们知晓王泰的为人,不会随意开玩笑,否则都还只当这是鬼故事。 最后王泰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那李仵作是否是鬼物,但薛公子既然说得如此笃定,那我王泰就愿意信薛公子!薛公子为人我王泰也已经清楚,相信薛公子也是为了我们好!” 薛易双目一喜。 王泰在刀手之中颇有威望,如果他愿意信自己,那么事情就会好办不少。 只见王泰站起身来,冲着刀手们说道: “诸位兄弟!若是信得过我王泰的,还请配合!” 众刀手有主见的人不多,当见得名头最大、身手最好、又最有领导气质的薛易和王泰都站在一起,当即便也没有异议。 刀手们当即纷纷表态起来,愿意支持二人。 薛易心头一松。 看起来,当初放过王泰一马,是个正确的选择。 否则,恐怕要获取这些刀手的支持,并不是那么容易。 此时王泰是否真的相信自己,薛易并不确定。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王泰在向自己示好。 只见王泰朝着薛易问道: “薛公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薛易回答道: “养精蓄锐,严阵以待!” 众人再度望向薛易,等待着薛易的解释。 薛易细说道: “如果那李仵作真是什么妖邪鬼物,我们若是冒然外出分散搜寻,定然会被其逐个击破!况且这么大的山林,又是在这风雪夜里,想要找到它根本不现实!那李仵作既然袭击了此地劳工,定然很有可能会继续袭击我们!我们只要做好准备,等待他到来之际围杀!” 当即有刀手问道: “万一他不来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回去,如何向老巴交代?” 薛易回答道: “如果等到卯时李仵作还未出现,我们再放出诱饵!用诱饵进入山林,其余人尾随周围掩护。” 有刀手问道: “谁做诱饵?” 薛易朗声回答: “我!” 刀手们顿时停止发问,薛易都这么说了,就值得刀手们今夜追随。 薛易则继续说道: “若是我猜错了,今晚我们没能完成任务。那么此事之责任,我一人承担!老巴那里,我自会交代!” 刀手们目光一凛,心中对薛易又佩服了几分。 薛易当即向王泰问道: “泰哥,请问你曾见到的官兵围剿邪巫和棱睁神时,用的是什么方法?” 王泰摇摇头说道: “我当时太小,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记得官兵们用了火,很大的火,那邪鬼似乎对火充满畏惧。” 薛易听完,当即决定: “我认为那李仵作会主动找上门来,所以我们先以防守为主。立刻准备足够的柴火,这里的三件木屋都要有篝火燃烧!同时大家分成两班轮流休息和值守,一有动静,即刻大呼!所有人以木屋为堡垒,把守门窗,于木柴附近布下陷阱。若李仵作出现,我们便转为攻,前后围杀!” 下了决定之后,刀手们当即纷纷行动起来。 在这木场之中,木头倒是很充足。 这些木头用作燃料烧上一夜,那简直绰绰有余。 三堆篝火很快点燃,甚至在木屋的周围,也有一堆堆篝火升起,将木屋周围照亮。 除了木头之外,木场里还有不少斧头、锯子、麻绳和铁钉。 刀手们使用着这些工具,很快制作出一些简易的陷阱。 首先是一排拒鹿角,这些拒鹿角在木屋周围安置起来,限定敌人的进攻路线。 然而在拒鹿角划定出的道路之中,刀手们又拉起了绊马索。 同时还在雪地中挖出了一个个陷足坑,坑内插满尖锐木刺。 条件有限,再加上刀手们并非猎人和斥候,所以也只能布置出这些简单的陷阱。 制作陷阱的过程之中,不少刀手都觉得这样的阵势,别说对付一个李仵作,就是对付二十个人的围攻都够了。 但是薛易却亲自监督,力求做到布置完备,不留死角。 他的心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担忧和紧迫。 薛易总会想到,自己当初站在原木堆上时,感受到的那道目光。 嗜血如恶鬼,移动如猎豹。 “但愿,真的是我小题大做了……” 布置完这一切,丑时已过。 刀手们也分成两班,轮流休息和值守。 薛易却难以入眠。 他一个人来到木屋之外,木屋附近的篝火将木柴照得能够清楚视物,也会有负责值守的人出来添加柴火。 并没有人在外放哨,免得落单遇险。 只有负责值守的人,才会在木屋的木板墙壁缝隙之中,朝着外头观察。 薛易抬起头,漆黑的天空之中,密密麻麻的雪花不断飘落。 他抽出尖刀,开始在雪地里缓慢练习起来。 即便是在等待的时间里,也不能怠慢了练武。 尽管已经烂熟于心的基础刀法,却依然需要不断苦练雕琢,直至臻至完美。 木屋门打开了,出来的是王泰。 薛易停下练习,望着走近的王泰。 王泰双目充满羡慕: “薛公子真是好福气,能够拜入岑轩岳门下学武。可惜我年岁大了,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学武,不然我倒也想好好找个武师学学。” 薛易笑道: “学艺不愁晚,泰哥若是有意,倒是可以去威城那边问问。威城是大城,听说那边开馆授艺的武师很多。” 王泰无奈摇了摇头,然后收起笑容,压低声音正色说道: “薛公子,我方才思索良久,越想越觉得你的话有道理!否则那车夫怎么就扔下我们自己跑了?还说要明早才会上山来接我们。不对劲……杀一个仵作,竟然有四十两银子,怎么看都不对劲!我觉得吧……” 薛易等待着王泰接下来的话。 王泰这么快就想到这一层,就是不知道他会有什么看法。 只听王泰说道: “薛公子,我觉得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下山!既然这么危险,我们没必要留在这里!” 薛易摇了摇头: “别人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逃回去的。” 王泰闻言沉默下来,显然他也明白了薛易的意思。 沉默了片刻,王泰才继续说道: “薛公子,我说实话……如果那李仵作真的是鬼,我们这点人恐怕……活不下来啊!里头那帮人不知道邪鬼有多厉害,我却是亲眼见过的!那种脏东西,根本不是凡夫俗子所能对付的!” 薛易笑了笑: “泰哥,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些话,你也别对他们说,否则人心一乱,后果你是知道的。” 王泰打退堂鼓,薛易却不能。 且不说要是逃跑了,该如何面对老巴和官府。 就是薛易自己,也需要杀鬼来增强力量。 他一个人无法确定能否对付这只恶鬼,所以就必须要借助刀手们的力量。 如果刀手们真的想跑了,薛易也会想办法留住他们。 “我王泰不是怕死!只是……”王泰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我明白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今夜也豁出去了!” 说完之后,王泰不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 薛易却耳朵一动,急忙说道: “你听!” 王泰顿住,竖起耳朵。 在这半夜的山林之中,除了夜风的尖锐呼啸,树冠的簌簌作响之外,还有…… 一阵脚步! 有什么东西,正在踩着积雪,飞快地朝着木屋而来! 第三十八章 怪物(求收藏,求推荐票!) 脚步声被夜风带来,由远及近,十分迅速。 薛易和王泰急忙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山林漆黑,不可视物。 而脚步的方向却十分明确,正是木场。 薛易握紧尖刀,说道: “先回屋!” 敌人实力不明,不可冒然出战。 并且它既然来了,那么便借助木屋和众人的力量,再与之纠缠。 当即薛易和王泰匆匆跑入木屋,他们推开在趴在缝隙处观察的刀手,自己凑了上去朝着外头张望。 木屋周围篝火明亮,莹莹白雪反射着幽光。 只见山林之中,很快跑出一条身影。 那身影速度很快,简直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跑动速度。 它越过了那些被砍伐过的木桩,径直朝着木场而来。 木屋之内顿时气氛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握紧尖刀,严阵以待。 薛易和王泰目不转睛,从木墙的缝隙中盯着那个身影。 那身影很快就冲入了木场之中。 它被摆好的拒鹿角限制住了路线,顺着拒鹿角中间留出的道路跑动。 跟着一阵雪花飞扬,身影被绊马索绊倒,摔在了雪地之中。 但是身影飞快挣扎爬起,继续前跑。 然而它却很快踩中了陷足坑,再起身时已经一瘸一拐,似乎折断了一条腿。 火光也照亮了它的身影。 “这是……”薛易一愣,“是头麂子!” 那身影黄色的皮毛,很短的角,却是一头山林之中常见的麂子。 刀手们纷纷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鬼真的来了!” “那麂子破坏了我们的陷阱!这一下又要重新布置了!” “兄弟们忙了大半夜也饿了吧,看哥俩出去把这头麂子抓来烤了吃!” 一边说着,就有两名刀手出了木屋,朝着那头折断了腿的麂子而去。 其余的刀手也纷纷松懈下来,重新聚拢火堆边取暖。 王泰也笑道: “干他娘的!一头畜生,差点没把老子的心吓跳出来!” 薛易却依然从缝隙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只见出门而去的那两名刀手已经一左一右,朝着那麂子摸了过去。 麂子虽然擅长跳跃,但是此时折断了一条腿,又有拒鹿角限制了它的活动,它很快就被两名刀手按住。 刀手毫不迟疑,扬起尖刀就开始宰杀麂子。 薛易心中忽然一动。 “不对!” 哪里不对? 是了!麂子天性胆小,十分怕火。 而这木屋周围点燃火堆,麂子怎么可能还往这里头冲? 它是被驱赶过来的!!! 当即薛易急忙提刀冲出木屋,朝着那两名正在宰杀麂子的刀手叫道: “快回来!” 其余的刀手们只当出现了什么状况,纷纷也跟着薛易跑出木屋,满脸疑惑。 王泰也开口问道: “薛公子,怎么了?” 薛易却无暇解释,继续冲着远处的两名刀手叫道: “你们两个快给我回来!” 一边叫着,他一边阴沉地打量着四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那两名刀手也疑惑地抬起头,他们略一迟疑,便也抬着刚放血还未停止挣扎的麂子朝着木屋而来。 这时—— 只听得靠近两人的原木堆上一阵响动,上面的积雪纷纷落下。 跟着,一个扭曲怪异的身形出现在了木堆之上! 刀手们也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 只见那身形在火光中隐隐像是一个人,一个扭曲畸形的人。 那人身上还残留着一些衣服撕破之后的布条,然而他此时却如同动物一样双手双脚飞快爬行移动。 令人惊异的是他的手脚,变得纤细而长,宛如蜘蛛的节肢一样。 而他浑身的皮肤像雪一样惨白,上面黏腻光滑,宛如镀上了一层蜡。 最为恐怖的是他的脸,脸上所有毛发都已经脱落,一双眼睛没有眼白,只有森寒的黑色。 他的口中却生出了一对弯曲如钩的螯牙,不断张合的螯牙之中,有着无数如同钢针般的细密尖齿。 “是……是李仵作!” 有刀手顿时认出了这个恐怖怪人的面容。 森森的诡异顿时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神,谁也没有想到面前竟然有如此骇人的怪物。 这怪物……还曾经是一个人,李仵作! 李仵作的身形却已经动了! 只见他猛地从原木堆上跳下。 他的目标明确,正是那两个抬着麂子的刀手。 李仵作诡异的纤长手脚在半空大大张开,似乎要把那二人笼罩其中。 两名刀手回过神来,匆匆扔下手中的麂子就要去拔刀。 然而李仵作动作更快! 他的一只长手宛如尖锐的长矛,凌空刺出,猛地刺中了一名刀手的肚子。 那尖锐的长手贯穿了刀手的身躯,将刀手钉在了地上。 而李仵作扑下的身躯压倒了另一名刀手,他抬起大嘴,锋利的螯牙顿时刺穿了刀手后背的衣服和皮肉,钳咬住了这名刀手的脊柱。 “啊——!!!” 被咬住脊柱的刀手痛苦惨叫起来,手中的尖刀早已经甩落在了雪地之中。 随后李仵作用狰狞的嘴巴衔咬着刀手飞快朝着木场外跑去,上百斤重的刀手被他咬在口中就宛如咬住一个婴儿般轻松。 李仵作奇长的四肢划动快速,他叼着刀手迅速消失在木场外的密林之中。 留下的,只有一条血痕和逐渐远去的惨叫。 那名被刺穿腹部的刀手还在地上抽搐,如同他身边抽搐的麂子一样。 一切发生的极快! 电光火石间,就已经结束。 刀手们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纷纷炸开了锅: “妈/的!兄弟们一起上,追上去砍死他!” “对!我们把老张救回来!” “弄死这个鬼东西!给小王报仇!” …… 一众刀手们又惊又怒,几乎快要丧失了理智,他们纷纷抽出尖刀就要朝着密林追上去。 “都特么给老子站住!”薛易这时怒吼道。 刀手们停下脚步,回头怒视薛易。 有刀手冲着薛易叫道: “那鬼东西杀了我们的人!我们要去报仇!要去救人!” “对!我们人多!”有刀手也叫道,“我们还有刀!我们不怕他!” 薛易两个箭步冲到这两名刀手面前,扬起巴掌就狠狠扇在他们的脸上,一人一巴掌把他们打翻在了雪地里。 “你们不要命了?!”薛易大声叫道,“都给我好好想想!那东西的速度、力量!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别看它现在跑了,那是它在引诱我们去林子里!进了林子,它更容易杀掉我们!” 薛易强势动手,再加上一番吼叫,终于使得这帮见血红眼的刀手逐渐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在林子中陡然拔升到最高。 随后,戛然而止! 被李仵作叼进林子里的那名刀手,死了…… 寒风吹过,众人在风之中打了一个哆嗦,冲上脑子里的热血飞快褪去。 “那……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有人清醒之后,终于开始害怕。 而恐惧是会传染的,其余的刀手在认真回忆方才一幕之后,也纷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人敢再说去救人报仇的话。 刀手们望向那黑暗的林子里,眼睛里开始涌现更多的畏惧。 薛易阴沉地盯着周围,继续说道: “你们都给我回屋子里去!泰哥,你和我去把那兄弟抬回来!” 薛易所说的兄弟,便是那被刺穿腹部,还躺在雪地里抽出并未立刻死去的刀手。 “好的薛公子!”王泰回应着,他又冲着一众刀手吼道:“听到薛公子的吩咐没有?都特么快滚进去!” 刀手们越想越是恐惧,当即毫不迟疑,纷纷涌进了木屋。 薛易则和王泰抬着那名还未死去的刀手开始返回。 他们并未将这名刀手抬入众人聚集的房屋,而是抬进了到处布满血迹的那间屋子里。 重伤的刀手一直在抽搐,他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 血泛着泡沫从他的口中不断涌出,使得他已经无法说话,只有双目充满哀求地望着薛易和王泰。 刀手的眼中尽是浓浓的求生欲望,似乎在求二人救救他。 但是薛易和王泰都没有作声,这名刀手的伤势太重,根本不可能救得回来了。 刀手坚持了好一阵,才逐渐断了气。 “泰哥,你先回去吧。” 薛易说道: “回去让大家继续保持警惕,我在这里陪他一会……” 王泰点了点头,随后离开,返回了刀手们聚集的屋内。 薛易则站在这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旁。 这刀手和那名被李仵作带入林子里的刀手,太过鲁莽,是鲁莽要了他们的命。 如果他们不鲁莽地去抓麂子,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他们的鲁莽,终究还是出于对薛易的不信任。 不信任薛易说,李仵作很可能变成了吃人怪物的话。 “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 薛易望着尸体摇头叹息。 他的双目飞快浮起黑色瞬膜,仔细观察着尸体的变化。 只见从尸体之中缓缓浮起了一个朦胧的虚影,然后这个虚影也逐渐消失,宛如离开人世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没有变成鬼……究竟要怎样,才会变成那种跟着仇人作祟的鬼?” 薛易眨眨眼,收起瞬膜。 那李仵作,究竟为什么变成了那种样子。 他不是鬼。 或者说不是薛易所接触过的鬼类。 李仵作有着自己的肉身,更像是一种人面的猛兽。 并且他很聪明,会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薛易甚至认为,那头麂子就是李仵作故意驱赶来木场的。 李仵作还会再回来。 薛易确信无疑。 只是不确定,面对这样的怪物,自己等人能否对付? 第三十九章 刺伤(求收藏,求推荐票!) 薛易回到了刀手聚集的木屋之中。 来时的十一人,此时只剩下了九人。 大部分人此时都垂头丧气,围坐在火堆边,沉默不语。 也有少部分人面带惶恐,朝着木屋的缝隙朝着外头不断张望,唯恐又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随着薛易进来,人们抬起头望向了薛易。 “薛公子,你说对了……”有刀手怔怔地说道,“那东西……真的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其余的人还在沉默。 之前叫嚣着要报仇救人的气势,现在已经一泻千里。 沉默之中,压抑着深深的恐惧。 樊昂问道: “薛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薛易还未回答,王泰就站起来说道: “我们应该现在就下山!这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应该交给官府的人来处理!” 听到王泰的提议,顿时有刀手的脸上颇为意动。 薛易则冷哼一声,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谁也不许走!谁要是敢逃,休怪我薛易不留情面!” 说道最后,薛易的目光盯在王泰脸上。 王泰脸上闪过恼怒,但最后还是颇为忌惮地放缓语气问道: “那我王泰,倒想听听薛公子的高见!” 薛易绕着刀手们踱步说道: “大家刚才也看见了!那李仵作如今力量和速度都超出常人,这样的怪物如同猛虎般敏捷和凶悍!若是在空旷之地,我们定然不是它的对手!只要我们敢下山,就会被它追杀冲散,到时候谁也逃不掉! 我们首先要选择好战场!只有这木屋,地方狭窄,那怪物在这里将会束手束脚,无法施展它敏捷的优势。而我们,则能发挥人多的优势,乱刀齐下未必没有机会!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坚守木屋!我们用木头加固墙壁,同时留出孔洞!再在门窗留置活动木栅栏,一旦怪物闯入,便可将其困住!然后我们就能从外头,用长矛从孔洞之中刺杀!” 薛易的话说完,刀手们脸上意动之色更浓。 他们大部分人已经失去了战意,根本不敢再和那怪物厮杀。 对于薛易的提议,他们更看重的是坚守木屋的提议。 毕竟外头天又黑,风雪又大,要在那样的环境之中面对躲藏在暗处的怪物,还不如留在这又温暖又明亮又踏实的屋子里让人安心。 当即李叔急忙说道: “我赞成薛公子的提议!” 李叔话才说完,一众刀手顿时朝着他望去。 这吓得李叔又急忙闭上嘴巴,不敢再开口。 随后,小五和樊昂也说道: “我们也赞成薛公子!” 当即有更多的刀手也纷纷说道: “我们也赞同!” 王泰见得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了,他也只能咬牙说道: “既然兄弟们都赞同,那我王泰也赞同。” 既然决定了,那么接下来便是开始继续行动。 刀手们取来木板,钉成两扇木板门,然后将这两扇木门用绳子悬挂于门窗之上。 需要用到的时候,只需要一拉绑成活结的绳子,那两扇木门就能掉入卡槽之中,封闭住门窗。 然后木墙大部分地方都用木板加固,刀手们还用凿子在木墙上凿出空洞,既方便观察外头,也利于用长矛从外向内,或者从内向外刺杀。 至于长矛,那制作更加容易。 刀手们用刀把一根根木杆削尖,便成了一根根的木矛。 长矛,无疑是对付野兽极佳的利器。 一些木矛被运送回木屋,另一些则埋藏在了屋外的雪地里,以备不时之需。 更多的火堆也被引燃,这些火堆围绕在木屋周围,使得光线越发明亮。 在这个过程之中,薛易则站在木屋外的原木堆上,负责放哨和监督。 原木堆顶虽然很高,但是视线并不算开阔,只能够看清这个木场和周围的情况。 关外的林木生长得格外高大,薛易的视线难以越过树冠。 等忙碌得差不多了,刀手们纷纷钻入了木屋,一刻也不愿意在外多待。 只有樊昂和小五也爬上原木堆,来到薛易身边。 “薛公子,在想什么呢?”樊昂问道。 薛易双目紧紧盯着四周,回答道: “我在想,那李仵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五则说道: “他的目的?那一定是吃人了!就像熊要吃人一样,不吃也要咬死埋起来,留着以后吃。” 说完之后,小五也不由得对自己的话感到不舒服。 如果那怪物真的是这样,那这里的人…… 薛易则沉吟道: “不能将它,看做是那些灵智未开的野兽啊。” 薛易相信那怪物是有智慧的。 那头麂子,一定是被李仵作驱赶来,用于诱敌和试探陷阱的。 并且在突然袭击之后,李仵作当即撤退,并未停留。 这或许说明…… 它也忌惮众人手中的尖刀! 否则,它定然当时就会扑杀一众刀手。 薛易暗暗望了一眼身边的樊昂和小五,还有那帮木屋里头的刀手。 他有句话没说。 薛易一直希望,能够借助这帮刀手的力量,帮助自己杀死李仵作。 这才是自己最大的打算,否则何必弄得如此麻烦。 为此,甚至不惜死一些人…… 就在这时—— 薛易双目一凛,望向木场外缘的密林处。 一个灰白色的身影,飞快地从林子里爬了出来,直冲向木场! 来的,正是李仵作! “那怪物来了!”樊昂叫道,“我们快回屋!” 当即薛易三人匆匆滑下原木堆,朝着木屋跑去。 樊昂和小五首先冲入了木屋。 而薛易来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顿住。 他站稳身形,双目冷冷地盯着飞快靠近的李仵作。 “薛公子,快进来啊!” 樊昂和小五大叫着,他们堵在门口守住木屋门,以防旁人在恐惧之下关闭木门,使得薛易被阻拦在外头。 薛易却一言不发,紧紧地盯着李仵作。 只见李仵作奇长的双手双脚在地上飞快划动,宛如一只巨大的四足白色蜘蛛般迅速靠近。 它的身形来到木屋附近的火堆边时,微微顿住。 薛易心中一动,它果然忌惮火! 李仵作已经减慢速度,绕着火堆缓缓爬行。 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李仵作那张恐怖的脸。 只见它生着一对如钩螯牙的嘴巴里,尽是鲜血和碎肉。 而它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却阴森地于薛易对视。 “快关门啊!”屋内的刀手惊恐叫道,“那怪物要闯进来了!” 樊昂和小五却牢牢地守住屋门,再度焦急催促: “薛公子,你在干什么?快进来啊!” 薛易却依然盯着李仵作。 他留意到李仵作此时已经没有了手掌和脚掌。 在它的四肢末端,有的只有一截黑色的尖锐骨头,宛如矛头。 这也是它能轻易刺死一名刀手的原因。 除此之外,薛易还敏锐地发现,在李仵作几乎没有遮掩的身躯之上,有着一些伤痕。 有一些,像是被树枝划破的。 还有一些,则是被指甲抓出来的,显然来自于被它叼入树林中那名刀手的垂死挣扎。 这些伤口皮肤被抓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肉,但是里面的血液却仿佛早已凝结,并未流淌出来。 薛易心中一松。 看来这李仵作,能用刀砍得动! 它畏惧众刀手的兵刃,这个推论果然是正确的。 随后薛易心中一动,他慢慢抽出腰间的尖刀。 李仵作依然在火堆之后慢慢来回爬行,阴森地望着薛易。 薛易突然咧嘴一笑: “想要这个吗?” 他左手突然握住刀刃,然后将刀慢慢从左掌之中抽出。 锋利的尖刀划破左掌肌肤,血液不断滴落。 薛易朝着李仵作张开被割破的左掌,任由伤口的鲜血顺着手腕流淌。 李仵作一直爬行的身躯陡然顿住。 它那双阴森的眼睛紧紧盯住薛易手上的血液,仿佛对其充满无穷的渴望。 薛易若有所思: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对于鲜血,李仵作似乎极为需要。 就犹如一个饿了三天的饥汉,急需一顿美味的食物。 李仵作开始动了。 它用四肢末端那尖锐的骨刺,谨慎地拨着身躯火堆的木柴。 柴火被一根根拨开,单独燃烧的木头,很快在冰雪融化的积水中被浇灭。 火焰也在飞快变小。 整个过程,李仵作只用四肢末端的黑色骨头触碰柴火,而它的身躯其余部位却小心翼翼地避开火焰。 只有那黑色的骨刺,才不惧怕火。 薛易也才缓缓后退,他一边盯着李仵作的一举一动,一边朝着门内退去。 当火焰彻底熄灭的那一刻—— 李仵作四肢猛地向下弯曲,然后突然跳跃而起,朝着薛易扑来。 间不容发之际,薛易猛地退入木门之内。 门口守候的樊昂和小五也用上全力将木门关闭,同时将门闩迅速插上。 “嘭!!!” 一阵猛烈的撞击,使得木屋都仿佛微微一颤。 屋顶上的积雪,也在震动中不断滑落。 “咔擦!” 一声轻微的响声从门闩上发出,门闩竟然从中间产生了一条裂缝,眼看就要断裂。 “快抵住房门!” 刀手们惊叫着,急忙抱着木头抵在房门上,以迎接接下来的撞击。 “让开!”薛易则阴狠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刀手,他抄起一根木矛,就顺着门旁木墙上凿出的孔洞,朝着外头的李仵作狠狠刺去! 木矛之上传来刺入血肉中的触感。 而一阵尖锐的惨叫也在外头响起。 刺中了! 薛易大喜。 就在这时—— “呯!” 薛易眼前的木墙陡然炸开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木屑飞溅,一根黑色的尖锐骨刺出现在了薛易脸前。 李仵作的一条节肢,竟然凶狠地凿破木墙,朝着屋内的薛易进攻! 尖锐骨刺,距离薛易的眼睛不到两寸的距离。 然而就是这两寸的距离,却无法再度缩短。 骨刺,被卡住了! 李仵作的力气虽然极大,但是这木墙的木料也是上佳的。 骨刺虽然能够一击凿破,却也只能刺入木墙一小段。 就差一点,就能刺瞎薛易一直眼睛! 薛易盯着差点刺到眼睛上的骨刺,双目一松,跟着涌现无穷凶狠。 他双臂同时用力,抽回木矛,就要再度通过孔洞向外刺去。 第四十章 火攻(求收藏,求推荐票!) 就在薛易要用木矛再度刺向门外怪物的时候。 那段刺入木墙中的骨刺,陡然缩了出去。 透过骨刺凿出的破洞,薛易可以清晰看到,李仵作飞快退开,远离木屋。 显然李仵作此时也已经发现,这座木屋基本上成了一个堡垒,想要硬攻明显不太现实。 而薛易通过破洞观察着李仵作。 只见它的肩头有着一个伤洞,明显是薛易之前用木矛刺中造成的。 “既然是血肉之躯,那就不怕弄不死你!” 当即薛易冲着守住房门的刀手们吩咐道: “开门!放它进来!其余的人从后边的窗户逃出去,准备从背后绕过来封死木门。我们将它困在屋子里后,从外头用长矛朝里刺死他!” 只需将这怪物困在木屋里,众人从外头用木矛刺入,这怪物避无可避,定然能够被刺杀。 然而薛易下令了,却无人动作。 堵住大门的刀手,依然坚守大门。 其余的刀手,也停留原地,无人从后侧窗户逃出。 “你们……”薛易满脸疑惑。 一名刀手弱弱地说道: “薛公子,我们就这样守在屋内吧……” “守?”薛易怒道,“难道你们不知道久守必失的道理吗?!我们必须抓住每一次主动进攻反击的机会!错过现在的这个机会,能守得住吗?外面的可不是一头普通猛兽!” 薛易的话,使得众人安静了一阵。 但很快有刀手说道: “薛公子,反正现在那怪物拿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就这样一直坚守到天亮,等到马车一来,我们就能迅速逃离这里了!没必要现在去拼命啊!” “薛公子你的办法虽然好,但是太冒险了!一个不小心,会死人的!” “这木屋这么结实,那怪物闯不进来的,我们在里头才安全。” …… 刀手们七嘴八舌,说的都是希望留守在这里的话。 就连樊昂和小五也不吭声,他们显然也赞同死守木屋的想法。 薛易皱眉沉默。 他知道,这些人在害怕。 恐惧使得他们无法正常思考,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不会溺死。 若是外头的是饿狼猛虎,薛易或许也会赞同死守木屋。 但是外头的可是一个有着智慧的怪物,它绝对会想出办法来攻克这里。 久守必失。 一味懦弱防守,而不主动出击,迟早会被困死! 薛易打算据理力争,但话到嘴边,却又忽然顿住,强行把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些人被吓坏了。 此时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 倒不如…… 于是薛易笑道: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我也没有异议!大家端起木矛,只要那怪物敢靠近,我们就用长矛招呼它!” 一众刀手毫不迟疑,纷纷将木矛握紧手中。 他们通过孔洞观察着外头的李仵作,随时准备将木矛从孔洞刺出。 而那李仵作中了一矛之后,明显对这里有些忌惮。 它围绕着木屋缓慢爬行保持着距离,似乎在尝试找出这里的破绽。 每当随着怪物的移动,屋内的刀手们都手持木矛纷纷跟着动。 过长的木矛在狭窄的屋内顾首不顾尾,经常抵到墙壁或者绊到同伴,使得刀手们不时一阵手忙脚乱。 薛易则已经失去了观察外头动静的兴趣。 他在观察着这帮刀手。 双眼之中时而沉思,时而阴狠毒辣。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在屋外有着一个怪物,而屋内…… 也有着一个怪物! 薛易来到了李叔身边。 李叔在颤抖。 他通过木墙上的孔洞望着外头的李仵作,但是整个人却距离墙壁很远,根本不敢贴近孔洞观察,仿佛生怕李仵作随时会扑过来一样。 “李叔,”薛易说道,“你的刀呢?” “刀?”李叔一愣,随后大惊,“是啊!我的刀呢?!” 随后李叔急忙垂头在周围地上寻找自己的刀。 然而地上却没有。 李叔焦急地打算在木屋的其他角落寻找。 薛易一把拽住他: “你的刀,不是还在腰上吗?” 李叔当即垂头望去,果然见到从老巴处领的尖刀还别在自己腰带上,他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在……” 在惊恐之中,李叔甚至都没意识到刀别在腰间而去找刀,思维不由自主地跟着薛易的话走。 薛易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对李叔说道: “李叔,还记得下山的路吧?一会如果出了意外……听我的号令,我一叫你跑,你就什么都别管,只需拼命朝着山下跑!李婶和你的闺女,可都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你不能在这里遇到什么意外。” 李叔惊恐地望向薛易: “薛公子,你的意思是……一会儿会——” 薛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李叔的话: “相信我,若是出了意外,你只管顺着路朝山下跑,不用管我。” 李叔依然满脸茫然: “薛公子,你是说你……” 薛易笑了笑: “我不留下来断后,你怎么跑得掉?” 李叔张开嘴,刚要再说点什么。 这个时候,却有刀手惊呼起来: “快看!那怪物想干什么?!” 薛易当即不管李叔,扑到木墙上凿出的孔洞,朝着外头望去。 只见那如同白色大蜘蛛的李仵作,此时竟然停留在了木屋外一堆篝火面前。 紧跟着,怪物竟然飞快扬起黑色的骨刺,然后利用不怕火的骨刺猛地拍向了篝火堆。 “嘭!” 只见火焰跳动,烟气升腾,几根燃烧的木柴被怪物拍飞,径直撞到了木屋木墙上,随后掉落在地。 怪物毫不停歇,两条前肢飞快挥动,将更多的薪火不断拍向木屋。 这个时候,谁都看得出来怪物的意图。 “这狗东西!想要用火攻!” 刀手们惊惶地叫着: “快把那些木柴挑开!” 人们将长矛从孔洞之中伸出,试图把木屋附近的薪火挑远。 整座屋舍都是由木头钉成,若是被引燃,那么火势定然凶猛,极难扑灭。 然而木矛太长,而孔洞开凿的位置又偏高,这使得刀手们竭尽全力,却也很难将木矛触碰到墙下的木柴。 那怪物却还在动作。 它拍来一堆篝火,就迅速去到另一堆篝火旁,继续把燃烧木柴朝着木屋拍来。 起初为了照明和防御,木屋附近都布置了十多堆篝火。 谁料此时,这些篝火却成了李仵作的道具,使得它能够冲四面八方朝着木屋发动火攻。 钉成木屋的木料虽然并不算干燥,但是却招架不住大量薪火的围烧。 很快,滚动的浓烟开始从木墙的缝隙孔洞中钻入屋内,使得屋中刀手们睁不开眼睛,咳嗽不止。 “该死!得赶快把这些火扑灭!否则我们不被烧死,也要被这烟呛死!” “快开窗!不行不行!开了窗户,那怪物进就来了!” “得派人出去把那些火扑灭!可是那怪物还在外头,谁愿意去啊?” …… 人们用衣襟堵住口鼻,不停地用手擦着被烟熏出的眼泪,止不住地咳嗽。 而在木屋的一角,已经开始升起火苗。 刀手们还未来得及将这一角的火苗扑灭,窗户就已经开始燃烧起来,这使得刀手们又七手八脚地尝试去扑灭窗户上的火焰。 屋内烟雾无法散开,不断积聚,使得可见度越来越低。 混乱之中,不少刀手或是互相撞在一起,或是被过长的木矛绊倒。 然而火势却越来越大,烟雾也越来越浓。 所有人都能够清晰感受到,屋内的温度在飞快升高。 此时人们已经无暇去估计外头的怪物,即便有刀手有心去看,却也根本无法在这浓烟中睁眼太长时间。 众人越来越慌乱。 谁都清楚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薛易用袖子捂住口鼻,一直在静静等待。 他发现了自己双眼上那层黑色瞬膜的另外一个用处,能够抵挡烟雾对眼球的刺激,这使得他能够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中睁着眼睛。 当等到众人开始六神无主的时候,薛易终于高声开口: “兄弟们!外头那王八蛋想要烧死我们!大家跟我冲出去,和它拼了!” 在这样的绝境之下,刀手们也不得不面临背水一战。 无论是对火焰焚烧的恐惧,还是烟雾刺激的难受痛苦,都让众人巴不得离开这间木屋。 随着薛易呼唤,众人纷纷响应: “对!和它拼了!” “我才不要被烧死!我宁愿和它拼命!” “老子的矛呢?别踩着啊!” “门在哪边?我什么都看不到!” …… 薛易则已经来到木门旁,他一手持刀砍开抵住木门的木头,然后一手猛地拉开木门。 屋外的寒风裹挟着烟雾火苗扑面而来,门框周围的火苗已经升起了一尺高。 薛易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出了如同烤箱般的木屋之后,外头的寒意顿时透过棉套渗入肌肤。 薛易警惕地四周打量。 李仵作却已经没了踪影。 薛易也无暇顾及李仵作跑到了何方,他收起瞬膜回头冲着屋内大叫道: “这边!快往这边出来!” 屋内的人们听到薛易的声音,当即顶着浓烟匆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来。 一个接一个的刀手冲出了木屋,还好并没有人落下。 薛易则从雪地中刨出了之前埋藏的木矛,将这些木矛一根根分发到众人手中: “快拿好!” 两个刀手在方才屋内的混乱之中尖刀已经遗落,此时只能紧紧抓着木矛防身。 刀手们弯腰狂咳了一阵之后,才逐渐缓过劲来。 他们警惕又惊恐地朝着木屋外头打量: “那怪物呢?我看不到它在哪!” “它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家仔细盯着周围,别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 人们在警戒之中,身后的木屋也在劈啪作响。 刀手们回过头,只见之前自己等人容身的那间木屋,已经被火焰覆盖吞噬。 舞动的烈火如同无数红亮毒蛇,爬满了每一块木板。 而火焰还在蔓延,朝着另外两件屋子而去。 熊熊火焰在寒风中疯狂扭动爬行,几乎照亮夜空。 众人躲避和防守怪物的容身之所,现在彻底没了…… 第四十一章 偷袭(求收藏,求推荐票!) 木屋附近的积雪已经在高温中融化,汇聚流淌的清水浸湿了刀手们脚上的棉鞋。 仅剩的九个人站在寒风之中,面对着未知的命运。 刀手们抱着拼死的决心冲了出来,却没有遇到预想中的敌人。 那李仵作此时没有半点身影,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 却没有人敢去寻找它。 士气很快松懈低沉下来,恐惧重新爬上人们的面庞。 人们手持木矛,紧张地观察着这个夜里任何一切不寻常的响动。 王泰这个时候大声说道: “我们不能再留在木场里了!必须要马上下山!” 说到这里,王泰扭头望向薛易: “薛公子,不论你同不同意,我王泰都要带领大家离开!我们若是再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随着王泰的大呼,一众刀手都纷纷朝着薛易望了过来。 薛易张嘴笑道: “泰哥,完全没问题啊!我也是赞同撤离的!” 王泰看了薛易两眼,然后继续冲着刀手们高呼: “大家握紧木矛,聚集在一起,我们顺着路一齐下山!若是那怪物敢出现,哥几个也不是吃素的!” 一众刀手纷纷赞同。 他们每人手持一根燃烧的木头作为火把,用于对付怕火的怪物,同时另一只手端着木矛就跟随在王泰的身后,朝着木场之外走去。 刀手们都聚集在一起,生怕脱离了队伍,落单被怪物袭击。 然而薛易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孤身一人吊在队伍的后头,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撤?”薛易心中暗忖,“能这么容易撤就好了!” 李仵作的意图薛易已经看得很明显,它就是要把所有人都从木屋之中驱赶出来,然后好一网打尽。 没错,就是一网打尽! 薛易已经可以肯定,李仵作今夜没有打算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它想要把所有人都留下。 否则它就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两次和众人直面交锋。 而若是它有了这个意图,比如会设法封锁众人撤离的道路。 所以留在后头反而可能安全,走在前头的,更容易成为探路的炮灰。 薛易已经扔下了木矛,手提尖刀。 木矛,虽然是对付李仵作这种怪物的利器。 但是刀,才是薛易最为趁手的武器! 薛易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熊熊燃烧的三间木屋,火光冲天。 “这么大的火,山下的人应该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会提前行动吧?我也得抓紧时间了……” 官府的人既然设下诱饵,那么他们也会随时来收网。 薛易眼神闪烁了一阵,随后回过头来继续跟随队伍,并且与之保持距离。 众人逐渐远离燃烧的木屋。 他们从木场中间的平地,朝着原木堆中间下山的道路而去。 众人手中的火把在风中跳动,映亮了一张张紧张的脸庞。 那怪物一直没现身,所有人都用双目在四周寻找着它的踪迹。 尤其留意那一堆堆的原木。 毕竟前一次,怪物就是从上头蹿出来的。 一些人将手中长矛竖起,若是怪物敢蹿下来,定然要让它知晓厉害。 当开始进入原木堆中间的路时,薛易再度放缓了速度。 他双目盯着道路两侧高高堆码起来的原木,眉头微皱。 如果怪物想要堵截众人,那么此地无疑……难道…… “哗啦啦!” 一声声响陡然传出。 声响来自于原木堆的顶部,上面的积雪不断掉落。 怪物果然在上头! 刀手们纷纷扬起长矛,尖锐的矛头对向原木堆顶。 然而除了积雪掉落的声音之外,还有一阵恐怖的响动…… 是原木被推动的声音! 只见原木堆顶一根一抱粗的巨大原木开始移动,宛如有人在后面用力推动一般。 能够推动着粗大原木的力气,极为恐怖! 紧跟着,那根原木陡然从顶部翻滚下来。 滚落的原木撞在木堆的锥面,不断弹跳着朝着下方的刀手们而去。 巨大的原木滚落之时,气势骇人。 “快躲开!” 刀手们惊恐大叫起来。 那一抱粗两丈长的原木重量极为恐怖,这样滚落下来撞到人非死即伤! 一切并未就此停歇! 一根接一根的原木从木堆上滚落,发出巨大的轰鸣接连滚下。 刀手们大叫着拼命狂逃。 大部分刀手反应都十分迅速,很快就逃到了安全之地。 然而却也有刀手距离木堆太近,而逃离不及。 只见一名刀手被滚落的原木撞在了脚上,顿时摔倒在地。 另一名刀手伸手想要拉他一把,但是却被随后一根弹起的原木直接压折在了地上。 不断有沉重的原木落下,凶猛砸在两人的身上,使得他们的惨叫很快消失。 众人骇然地望着一切。 与此同时,随着原木落下的,还有那白色大蜘蛛一样的李仵作! 在众人混乱之际,李仵作竟然猛地扑落到人们面前。 它一根肢解陡然伸直前刺,尖锐的骨刺瞬间贯穿了一名刀手的胸膛。 那名刀手浑身一滞,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随后骨刺猛地收回,鲜血从刀手胸口的破洞涌出,这名刀手也随即瘫软在了地上。 仅仅数息之间。 九个人转眼就死了三人,只剩下了六个人! 刀手们狂怒起来,纷纷端平长矛朝着李仵作刺去。 “弄死这个怪物!” “老子和你拼了!” “干你娘的!有种的来啊!” …… 方城之中,最有野性的汉子无疑就是这帮刀手。 他们会恐惧,但是直面死亡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而是会做—— 困兽之斗! 已经变成怪物的李仵作敏捷地不断躲避,不时前突给刀手带来威胁。 它的前肢虽然很长,但是比起长矛还稍短了一点。 为此面对众人聚集的长矛,这怪物虽然能够灵活躲避,但是想要上前杀人还得寻找时机。 尤其人们手中火把,也给它带来了一定的忌惮。 刀手们举着尖锐的木矛,挥舞着火把,狂吼着不断逼近。 李仵作生出螯牙的口中也发出嘶叫,挥舞着尖锐前肢不时伸缩格挡。 在双方互相厮杀的时候。 薛易却独自提刀游曳于战场边缘。 他双目阴测测地盯着李仵作的一举一动,观察着它的进攻、防守和闪避。 “虽有智慧,但是战斗起来,依然还是凭借本能的野兽吗?” 薛易若有所思: “是了,你以前不过是一个衙门里的仵作,哪里有什么战斗的技巧和经验。即便给了你适合杀人的身躯、强悍的力量和速度、嗜血的凶性,你却也依然利用不好!” 随着不断习武,薛易看待厮杀的目光也逐渐和以前不同。 他开始善于揣测对方的招式套路,也学会捕捉弱点。 薛易依然提刀游曳观察,他宛如一只猎豹,悄无声息地移动,缓缓向着李仵作身后靠近,等待着蓄势一击的机会。 李仵作浑身最为坚硬锐利之处,无疑是那四肢末端的黑色骨刺。 除此之外,便是那对如同铁钩一样的螯牙。 其余的地方,看上去也并不结实。 避其锋芒,攻其弱点! 薛易不断调整着位置,依然还在耐心等待。 而李仵作却已经开始焦急。 它的身形不断后退,似乎想要撤离。 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它还有更多的机会来伏击这帮刀手,没必要在他们做困兽之斗的时候,与之死战。 一直观察着一切的薛易,也敏锐地看出了它的意图。 他岂会容它就这样逃离? 薛易耗费心机,为的就是将它斩杀! 当即薛易突然高声大叫起来: “李叔!危险!快跑!” 一直畏畏缩缩跟着众人的李叔听到这么一声大喊,不由得吓得浑身一颤。 薛易继续喊道: “快跑啊!这里交给我们!” 李叔略一犹豫,当即扔下长矛,扭头就朝着山下跑去。 面对这样的怪物,面对同伴的死亡,面对今夜的一切恐惧,李叔早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薛易的叫喊,更是让他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边跑边止不住地大叫,仿佛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一直堆积的恐惧。 李叔的突然逃离,顿时使得刀手们趋于严密的防守出现极大的破洞。 刀手们也不由得一慌。 战时一旦有人临阵脱逃,战意顿时便会严重受挫。 战意受挫,气势便会一泻千里,恐惧就会趁机用上心头。 原本要暂退的李仵作顿时抓住机会,一个迅速的前冲,突入到了一个刀手的跟前,伸出前肢就刺穿他的肩膀,将他钉在了身后的原木堆上。 一旁的樊昂来不及掉转长矛,他急忙扬起火把就狠狠地砸在了李仵作的背脊上。 李仵作一声痛苦嘶叫,挥动另一只前肢顿时将樊昂整个人拍飞出去。 另外一旁的王泰愣了愣,然后骂了一句:“干你娘!”之后扭头就跑,朝着狂逃的李叔追去。 怪物已经突到眼前,长矛的优势已经无法发挥。 王泰很清楚,自己再不跑就真的要死了。 仅剩的小五就要伸手去抽腰间的尖刀。 李仵作的脑袋却突然一扭,直面小五。 小五顿时僵住。 他能够清晰地看到李仵作那惨白扭曲的面容,那双诡异骇人的眼睛,还有那一对螯牙和无数细密尖牙中残留的血肉。 这一切……近在咫尺! 冷汗一下子从小五浑身冒出。 被钉在原木堆上的刀手还未死去,他还在双手抓着李仵作前肢痛苦惨叫。 而小五却不敢动。 他只觉得浑身颤抖发软,竟然在李仵作妖异的注视之下,不敢拔刀。 李仵作却已经扬起另一条前肢,就要朝着小五刺下。 这个时候—— 一条如同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了李仵作的身后。 正是薛易! 他双手扬刀一个跳跃朝着李仵作跳斩而下。 就是这个机会! 正要刺死小五的李仵作陡然仿佛有所感应,它的脑袋竟然瞬间扭转一百八十度望向了身后。 它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中映出了薛易跳斩而来的影子。 倏地! 李仵作以着一个奇快敏捷的速度朝着一旁躲避! 第四十二章 对决(求收藏,求推荐票!) 一片晶莹的雪花飘落。 雪花在寒风中微微跳动,时而打转,时而上升。 但最终,却还是被大地不可抗拒的力量拉下。 它飘荡过原木堆,飘荡过呆立的小五,飘荡过重伤垂死的刀手,最后飘向一个扭曲恐怖的身影。 在落下的刹那—— 一道银光如练,凶猛而过。 这片雪花顿时被锋利的刀刃砍碎! 粘稠的血浆四溅。 宛如一阵黑褐色的雪片。 骨骼断裂的脆响和尖锐的嘶叫顿时迸发而出! 薛易的双脚重重地落在地上,支撑起矫健的身躯。 同时落地的,还有怪物的一条后肢。 在那疾如闪电的瞬间,李仵作虽然以敏捷的速度躲避开薛易的钢刀,但是它的一条后肢却依然避之不及,被薛易气势如虹的一刀斩断。 怪物嘶叫不止,飞快一瘸一拐地避到远处,回过头来冲着薛易嘶叫不停。 薛易看了一眼手中的尖刀。 刀刃已经崩口,刀身也微微后折,这把刀已经废了。 他将尖刀扔开,冲着小五叫道: “小五!快把长矛扔给我!” 发愣的小五这才如同当头棒喝一般陡然惊醒,他匆匆抓起地上的长矛,朝着薛易抛来。 薛易伸出手抓住长矛,然后将矛头对准蠢蠢欲动的李仵作。 李仵作的双目中尽是怨毒。 它用仅剩的三条节肢在雪地中快速爬向,围绕着薛易和小五,试图找到合适的角度再度进攻。 而无论李仵作爬向何处,薛易手中的长矛也随之而动,矛头一直指向它。 薛易一直打量着李仵作的任何一个动作。 他已经能够明显发觉,失去一条后肢之后的李仵作,步伐已经开始蹒跚,重心也开始偏移。 这也使得这个怪物,动作无法再像先前那般敏捷。 薛易眼中一喜。 虽然方才那偷袭一击,未能彻底杀死这个怪物,但是起码也重创了它。 这样一来,胜利的天平就在向着自己偏移。 “小五,”薛易双目一直盯着李仵作,开口说道,“你去看看樊哥怎么样了。” 小五急忙跑到之前被怪物打飞的樊昂身边查看。 而薛易则手持长矛对准李仵作,严防它去袭击小五。 过了一阵,小五的声音传来: “樊哥的一条胳膊和腿都骨折了!” 这话,也就意味着樊昂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当即薛易说道: “你守护好他,这怪物交给我!” 小五握紧尖刀犹豫了一下,却最后垂下头来。 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表现太丢人了,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吓傻了。 竟然……连刀都不敢拔……如同懦夫! 以至于此时他只能留在这里,而没有资格去帮薛易。 薛易则将手中长矛一转,戳中了李仵作被砍断的那条后肢。 他将后肢挑在矛尖,重新对准李仵作: “这是你的腿,想要吗?” 李仵作双目越发凶毒,它张开螯牙,冲着薛易再度嘶叫。 薛易则挑着它的断肢,开始缓缓移动。 李仵作对薛易已经恨到极点,它迈动着三条节肢,飞快地跟随薛易而动。 薛易每退一尺,李仵作便跟进一尺,宛如不把薛易吃掉它誓不罢休。 而薛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之前需要刀手们的力量帮他创造机会,如今机会已经创造出来,刀手们也死伤得差不多。 现在,就是自己和这怪物的对决! 薛易从原木堆之中退了出来,来到了木场中的空地上,背后就是那三间熊熊燃烧的木屋。 李仵作也已经跟随薛易来到了来这里。 然而它却逐渐停下了步伐,那双黑珠子般的眼睛,却开始打量着四周。 显然李仵作也已经意识到,在这片空旷的空地上,没有任何遮掩,这使得它善于攀爬的优势无法充分发挥,而薛易手中的长矛却能够不受束缚。 并且那三件燃烧木屋冒起的熊熊火焰,也使得李仵作开始忌惮。 这样的地形,根本不适合它展开进攻。 所以李仵作开始迟疑了。 李仵作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绝非容易对付之辈,尤其他的身上,李仵作看不到半点其他刀手面对自己时所呈现的害怕和恐惧。 它打算退了。 李仵作想要退回原木堆中,先把那里活着的刀手统统杀死,最后再利用那里复杂的地形来对付眼前这个男人。 薛易也敏锐地察觉到李仵作的意图。 “喂!” 他忽然大声叫道。 紧跟着,他将手中长矛猛地往后一扬,挑在矛尖的那条断肢顿时被甩出,在空中呈现一个抛物线,然后落入了身后远处那熊熊燃烧的木屋里头。 “嘭!” 断肢砸起一片黑烟和火星,随后被烈火吞噬。 一股烤肉的香味,混合着木柴的焦糊味飘荡开来。 李仵作见得这一幕,双目一怒,低沉嘶吼。 薛易却重新端平长矛。 恨我,那就来杀我吧! 他盯着李仵作,期待李仵作首先发起进攻。 李仵作的速度太快,薛易若是先出手,定然会被其捕捉到破绽,而只有后发制人薛易才有胜算。 然而李仵作却没有进攻。 它在压抑着怒火和怨恨,反而开始缓缓后退。 薛易眉头一皱。 这怪物难免太过警惕了,这样的话,自己想要宰掉它无疑极为困难。 自己好不容易挑选这个地方,就是想用上一切优势,并且同时避开原木堆后面刀手的目光。 然而这李仵作却毫不上当。 它很敏捷,所以主动权是掌握在它的手中。 薛易却十分被动。 不能这样! 必须要让它朝着自己主动进攻。 否则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 薛易略一犹豫,然后目光一闪。 他猛地抬起手中长矛,然后将长矛朝着李仵作投掷而去: “怪物!去死吧!” 木制的长矛破空而出,凌空朝着李仵作激射而去。 李仵作敏捷的身躯轻轻一动。 木矛便刺了个空,插在了它身侧的雪地之中。 一击落空。 此时的薛易,赤手空拳,手无寸铁! 李仵作终于不再后退,它的眼中涌现森森嗜血的寒意。 没有了武器的人,它杀起来实在太过轻松容易。 此时的薛易,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李仵作的地方。 薛易胆敢将唯一的长矛脱手射出,在李仵作看来那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当即李仵作身形一动,三条节肢飞快爬行,朝着薛易凶狠冲来。 薛易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右臂却开始后扬,左手、腰背和腿都在向右倾斜转动。 眼睛却如同明察秋毫般,盯着迅速靠近的怪物。 怪物进攻的招式,薛易早已经看穿。 这怪物擅长利用两条后肢支撑身躯,而用两条前肢来进行刺杀和挥扫。 此时怪物少了一条后肢,使得它的重心不得不前移,这反而影响到了它前肢的灵敏和威力。 这意味着,怪物要进攻薛易,起码需要一条前肢配合后肢支撑,而只能利用另一条前肢来突刺。 薛易也就减少了一条前肢的威胁。 怪物很近了! 距离薛易不过数丈之遥。 薛易身躯上的肌肉猛地绷紧膨胀,力量在其中迅速积蓄。 怪物还有另外一种进攻方式。 它会利用强悍的弹跳跃起扑杀。 一旦怪物居高临下,那么薛易就很可能得面临三条节肢的刺杀! 但薛易认为怪物弹跳而起的可能性不大。 怪物已经失去了一条后肢,它的弹跳能力已经大打折扣。 并且在重心前移之后,它的平衡能力也大幅削弱。 这样的话,薛易能够很容易贴地俯身躲避怪物的进攻。 怪物更近了! 它已经达到了合适跳跃的距离。 但是怪物果然没有跳跃而起,依然如同一辆疾驰的马车般朝着薛易冲来! 薛易双目一凛。 果然如同所料! 接下来,薛易所需要面对的,就是躲避怪物前肢的突刺。 怪物前肢很长,一旦被它刺中,那么薛易的胳膊加上黑刀的长度,根本无法有效伤害到怪物。 而这怪物的弱点……薛易断定也和人一样! 要想伤害到怪物要害,就得先躲避开怪物的刺杀。而怪物失去一条后肢,灵活大减,想要避开是很有机会的! 而要想躲避,就得先知道怪物会刺向自己哪个部位。 是身躯! 身躯面积最大,最利于怪物刺杀! 而它会用哪条肢解刺杀? 只见怪物右前肢关节一动——薛易顿时知道了! 果然是右前肢扬起,朝着薛易刺来。 这一刺的威力,除了怪物的前肢之外,还带着怪物冲击的力量,势无可当! 薛易的身躯猛地向左扭动。 “刀来!” 他的手中,瞬间有一柄黑刀刺穿掌心弹出! 手无寸铁的薛易,顿时有了能致命的利刃! 李仵作的脸庞近在咫尺,薛易能够清晰看到它脸上流露出的惊讶,还有那惊讶在瞬间转变为狠辣! 薛易脚步扭转之后迅速侧移。 躲避怪物前肢的刺杀。 怪物突刺的速度太快,薛易只有凭借预料和判断来躲避。 但能否真的躲避开,还得看命…… 凶猛的骨刺一击刺空! 躲开了! 薛易掌中的黑刀也一闪即逝。 凌厉的刀势爆发而出,充斥满周围的时空。 断风斩! 薛易的最强一招,也是他的绝杀! 森寒的杀意,甚至比冰雪还要阴冷。 怪物从薛易身边猛地冲过,呼啸的气势如同扑人而食的猛虎,电光火石般就已经停稳在了薛易身后的雪地之中。 薛易站直身躯。 那快到无法捕捉的黑刀,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半空。 双方的交手,转瞬即逝—— 快如流星闪电。 阴森的杀意,在这个时候才消散一空。 …… 漫天雪花不断洒落。 夜风呼啸不止,林木簌簌而响。 “轰——!!!” 一间木屋在烈火中被烧塌,无数缠绕火舌的焦黑木料砸落在地,升腾起一大片黑烟和火星。 怪物三条节肢稳稳钉在雪地中。 跟着—— 它的节肢迅速移动,整个身躯掉转回来。 那张诡异恐怖的脸,怨毒地盯着薛易的后背。 诡异邪恶的气息,四处扩散弥漫! 而薛易…… 却猛地呛出了一口血,跟着整个人瘫软,依靠右手杵着黑刀才不至于摔倒。 雪花不断落在薛易发间。 一滩殷红的血液却滴落在了薛易脚前的白雪之中,触目惊心。 “该死……” 在他的腹部,棉袄已经被划破,露出的白色棉絮被血液不断浸染变红。 而在棉絮深处,薛易的腹部已经多出了一条很长的伤口,肠子正从里面流淌出来…… 第四十三章 胜负(求收藏,求推荐票!) 阴冷的空气不断从薛易腹部伤口灌入,使得他能够感受到五脏六腑都在寒意之中收缩。 薛易见过别人的肠子流淌出来过。 但是当见到自己的时,却让他头皮发麻! 他急忙用颤抖的手将流出的肠子纷纷塞回去,然后再用力揪住腹部伤口的皮肤使其合拢,以防肠子再冒出来。 这样的伤口,即便是薛易也难以坦然面对。 除了剧痛之外,更多是来自于心理上的恐惧。 他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他还是有失算的地方…… 那怪物节肢的灵动,远远超出薛易的预判。 李仵作的前肢刺空之后,它竟然能够在瞬间用两条前肢稳住身躯,而唯一的后肢飞快地划过薛易的腹部。 尖锐的骨刺瞬间划开了薛易的衣服和肚皮。 薛易顿时重伤。 “好冷……” 薛易杵着黑刀无力瘫坐在地,浑身发软发冷,这种冷意从内向外弥漫开来。 他用力揪住随时会裂开的肚皮,然后扭头望向伸手。 李仵作就在不远处。 它如同一只白色大蜘蛛,奇长的三条节肢稳稳支撑住它黏腻的身躯。 燃烧的木屋就在它的身后,明亮的火光能够照亮一切。 那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睛,森森地盯着薛易。 “我失手了?” 薛易不知道。 刚才的交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快到薛易无法判断任何一个细节。 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砍中了,但只能通过结果,才能证明所发生的一切。 大雪充斥天地。 柴火噼啪炸响。 林木疯狂摇动。 薛易就这样和李仵作互相对视。 冰冷寒意,宛如能够沁入血肉骨髓。 李仵作开始迈动节肢。 它的前肢从雪地中抬起,尖锐的骨刺森然可畏,上面还粘着晶莹白雪。 “啊~!啊啊!啊——!” 薛易面容变得极度狰狞扭曲,双目狠毒得通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奋力扬起手中黑刀。 哪怕是垂死前,也定要给这个怪物留下创伤! 李仵作的身躯开始前移。 它扬起的节肢钉入雪里,另一条节肢开始扬起。 跟着…… 它整个身躯,却忽然僵住! 它脸上诡异的表情开始变得呆滞,两只黑珠般的眼睛黯淡无神,开始上翻。 蓦地! 它双眼之下,鼻梁之上的那一圈惨白肌肤陡然绷开。 皮肉失去束缚开始翻卷,一道伤口开始浮现。 它的上半个脑袋,竟然开始分离滑动,直到最后坠入雪地之中。 在被削断的头骨之内,胶状的脑浆暴露在了寒冷的空气之中,然后纷纷溃碎…… “嘭!” 它的身躯无力地摔倒在了雪地里,再无动静。 与此同时,一股神秘的力量也注入了薛易的体内。 薛易松了一口气,扬起的黑刀也缩回了手臂之中。 赢了…… 是薛易赢了! 方才交锋刹那,薛易那凛厉的断风斩砍中了李仵作的脑袋! 但是由于黑刀太过锋利,薛易出刀的速度又极快。 才导致了胜负的结果,略微推迟了一阵才出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易平躺在雪地里,望着不断坠落雪花的夜穹,畅快地大笑起来。 这一战,可谓是薛易从未面对过的凶险之战。 如果他今夜没能发动刀手们配合。 如果刀手们分散进入山林搜寻。 如果大家没能坚守木屋,与李仵作缠斗那么长时间。 如果他没能趁着李仵作和刀手厮杀的关头,看穿李仵作的招式,并且趁机砍断它的一条后肢,严重影响李仵作的敏捷、速度和进攻方式。 如果他没有习武,没有学会断风斩。 如果他方才没能避开李仵作前肢的刺杀。 如果他那一招砍偏了一点。 如果……太多的如果…… 如果没有这些“如果”,那么今夜死的一定是自己! 幸好他还是赢了,活到了最后!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事情更值得畅怀大笑的了。 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揪住肚皮防止肠子流出。 伤口已经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开始愈合,别到时候肚皮完整了,而肠子还留在外头就麻烦了。 至于肠子是否能够归位,这已经不是他所能思考的了。 他就这样躺在雪里开怀大笑,笑到停不下来。 .................................................................................................................................................................................. 寒风吹过连绵山林,雪花纷纷落下,堆积在雪松依然常青的树冠之上。 在幽邃的密林之中,黑暗却在一点点被火光驱除。 剧烈的犬吠开始打破山林的寂静。 无数的火把在林中摇曳,满怀戒备的官差、猎人、民夫们手持钢叉利刃,牵着猎犬,不断缩小着包围圈,朝着山上的木场而去。 官府终于发动够了充足的人手,开始搜山围捕那杀妻弑子的凶犯,或者说,是怪物。 逃下山的李叔和王泰在半道上就被官差捕获,他们被缴械之后捆绑起来,随着一众官差返回木场。 一名官员骑着高头大马,披坚执锐,率领着全副武装的官差冲入木场,高声叫道: “本官乃方城县尉王忠!李仵作何在?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一众手持长枪的官差随着县尉王忠开始在木场搜寻。 他们很快来到了还在燃烧的木屋之前。 跳动的火光中,可以看到薛易、小五和樊昂在火边取暖。 在另一侧,还有这一具扭曲恐怖的怪物尸体。 薛易回过头来,望着如临大敌的官差们喊道: “李仵作已死!” 当即有几名牵着凶猛猎犬的官差来到怪物尸体旁,小心翼翼地踢动检查。 而县尉王忠则抽刀指向薛易等人: “缴了他们的兵器!将他们绑起来!” 薛易三人自然束手就缚,事情已经结束,谁也不会和官府作对。 只是苦了樊昂,他本身就已经骨折,在被五花大绑的过程中更是痛得嗷嗷直叫。 木场里的事情没有花太多时间就结束。 无论是李仵作的尸体,还是所有刀手的尸体,都被纷纷抛入燃烧的木屋之中焚毁。 当一切落下帷幕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官差们和猎人民夫终于开始下山。 薛易等一众刀手,也被押送着朝向方城而去。 对于这件事,他们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首先会有老巴出面解决,其次他们也并非在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被抓,而这件事官府也是心知肚明。 尤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被这样全副武装的大队人马押送着,倒是比在木场里头更有安全感。 在被押解的过程中,王泰不时向其他刀手询问着他逃跑之后木场发生的事情。 在得知薛易单枪匹马斩杀李仵作之后,王泰难得地冲着薛易拍了几句马屁。 不过谁都没有过多理会他,谁都知道,这是王泰在试图掩饰自己临阵逃跑的尴尬。 同样有这种尴尬的,还有李叔。 原先除了薛易之外,没人会理会李叔,谁都看得出来李叔并不是个敢拼杀的人,这就意味着李叔只能沦为刀手这个行业里面最底层的人。 而如今在有着相同尴尬的情况下,王泰倒是和李叔说了几句话,使得李叔受宠若惊般地匆忙回应。 正午未到,众人就已经返回到了方城之中。 薛易一帮人则是被投入了县衙大牢里。 这对于薛易来说,还是头一次坐牢。 牢房之内又脏又臭又黑,环境极差。 薛易几人刚被押进来的时候,路过一间审讯房。 房门并未关闭,几人可以清楚看到房间之中,一名犯人被捆住双手吊在横梁上。 而两名官差坐在桌边喝着酒聊着天,不时用刀子从犯人身上非要害处割下一片肉来,在通红的炉子上略一烘烤,便用这烤肉下酒。 这样的场景,令人不寒而栗。 李叔更是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止,胡须里的嘴唇不断哆嗦。 牢狱,对于普通人来说,某种意义上恐怖程度更甚于李仵作那样的怪物。 人的狠毒,也毫不会逊色于鬼怪。 几人被关在牢房之中,一直到了大约未牌时分,终于有官差来提人。 然而令众人诧异的是,被带走的却只有薛易一人,其他人依然被关押在牢房中。 薛易被戴上镣铐,然后带离大牢。 在县衙里拐了几个弯,最后来到了一间似乎是书房的屋子。 而在书房里头,薛易却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凌月! 方城县令凌正宇的千金。 薛易不由得皱起眉头,他最害怕见到的人,就是凌月。 他极度不想卷入一场自己力量无法掺和的纷争之中,这样的纷争会使得他尚未成长起来就遭遇不测。 凌月正坐在书房内看书,一个丫鬟陪伴在她的身边。 随着薛易被带进来之后,凌月放下书卷笑盈盈地起身,冲官差说道: “把薛公子的镣铐打开,没你们的事了。” 官差于是解开了薛易的镣铐之后,便离开了书房。 “薛公子请坐!”凌月说道。 薛易沉默着,来到了椅子上坐下。 那个丫鬟很快给薛易端上茶水。 而凌月则郑重地冲着薛易行了一礼: “小女子感谢薛公子当日救命之恩!若非有薛公子出手,小女子恐怕如今便没有性命站在这里。” 薛易尝试着舒缓眉头,起身回答: “凌小姐莫要如此,要说下来,我也承蒙小姐相助,应该是我感谢小姐才对!” 若非有王捕头帮忙摆平那帮泼皮,薛易根本没机会拜入岑轩岳门下。 而王捕头之所以会帮忙,实际上还得是算在凌月身上。 “多谢薛公子!” 凌月倒是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毫不矫揉造作,便也回到了书桌之后坐下。 薛易也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 凌月面含笑意,望着薛易。 薛易面沉如水,却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 末了,凌月才忽然说道: “小女子听闻薛公子本是皮商家庭,因祸失财,由病致贫,不得已之下,才投身一些不太光彩的行业。” 薛易微微颔首。 只听凌月继续说道: “如今薛公子既然拜入名门正派,又击毙采花大盗立下功劳博得美名,还是小女子之恩公。所以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薛公子莫要再走歪途,早归正道。” 薛易心中冷笑,不干刀手让老子和西北风吗? 他当即要开口,凌月却再度说道: “我知晓薛公子勤于练武,而无暇顾及生计,所以我想请薛公子担任我的贴身护卫。公子放心,平日里并不会打扰公子习武,只需在我偶尔出城之际,再保护我的安全。” 薛易一愣,没想到凌月会请自己当护卫。 继而他又若有所思。 虽然只接触过两次,但是薛易觉得凌月是一个识大体的女人,她的任何一个决定并不会仅仅如此简单。 若是要报恩,有的是别的方式,何必要招自己担当一个护卫? 这一切的背后,莫非……有着方城县令凌正宇的意思? 薛易不由得想起了昨夜那笔买卖之前,老巴也曾向自己透露出招揽的意思…… 第四十四章 展示(求收藏,求推荐票!) 思到此次,薛易不由得心中一阵苦笑。 仿佛一时间,自己这样的小角色忽然变成了什么重要人物一样。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现在自己名头大、身手好,还是底细背景明朗清楚的人。 所以这些大人物都想让自己变成他们手中的刀,用来为他们争斗。 他们为什么不找别人? 比如自己那个师弟南宫长墨,他武功更高。 那是因为南宫长墨具有很大的背景,使得这些人认为无法驾驭操控。 而自己只是区区一介平民,一个小角色。 所以这些人就认定,自己可以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薛易心中冷笑,面上却正色对凌月说道: “凌小姐,此事太过突然,我实在没办法现在决定。还请容我回去静思,好好考虑。” 凌月闻言黛眉微皱,显然对薛易的这个回复不太满意。 但随即凌月重展笑容说道: “合情合理,我能明白。还请公子好好考虑,担任护卫的报酬,绝对不会低于公子做别的行当。” 薛易则问道: “小民还有一事相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薛易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的时间,可不能浪费在大牢里。 凌月笑道: “公子是我恩人,所以只需过会儿官差检查完公子身上伤痕之后,公子便可离去。而其他的人,还得按照规定在牢里头待上些日子。” 薛易闻言微微疑惑。 检查伤痕?这是什么规矩。 还有其他刀手,为什么还要继续关押? 薛易忽然想到了木场之上,所有尸体都被官差们焚烧。按理说,那些尸体难道不应该收殓起带给他们的家人吗? 凌月则最后说道: “薛公子,虽然是你杀了李仵作,但是你也知道你当时是以什么身份在木场里的。所以这个功劳,官府并不能记在你的头上,还望你能谅解。” 薛易点点头,对这事倒是没有多少计较。 许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默许,但就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 刀手,就是属于其中。 凌月很快命丫鬟招来了官差,带着薛易离开。 官差们将薛易带来一间偏房,命薛易脱去全身衣物,检查他的身躯上的伤痕。 薛易仍由他们检查,自己身上的伤,早就已经全好了。 别说昨夜留下的伤,就连多年前薛易身上的伤疤,都在身躯诡异变化的力量下已经消失不见。 当检查完薛易浑身无伤之后,薛易穿戴好衣服。 而官差们则将他送到县衙大门口,允许他离去。 薛易则来到了老巴处。 他并非是来找老巴,而是怀念这里的澡堂。 无论是干完刀手的买卖,还是从大牢里出来,都是该洗去浑身晦气的。 再加上这一切对于刀手们来说都是免费,不用白不用。 美美地泡了一个热澡,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之后,薛易才离开。 这一切做完,已到申时。 薛易当即朝着岑家而去,毕竟自己没能按时去学武,还得去向师父说明一下。 来到岑家之后,只见客堂门窗紧闭,里面不时传来兵刃挥动的破空之声,显然里头南宫长墨正在练武。 薛易虽然羡慕,但是没办法。 而岑玉则正坐在院子里洗菜,薛易当即来到岑玉身边帮忙洗菜,顺便想从她这里探探口风。 “薛大哥!你终于来了!” 岑玉见得薛易,显得十分高兴,笑容总是停不下来: “爷爷正在卧房睡觉呢。” 薛易望着岑玉的笑容,还是觉得女孩子这样笑起来好看。 凌月虽然长得比岑玉美貌不少,但是凌月的笑容却充满含蓄和深长意味,让人总感觉其中充满算计。 而岑玉这样没有心机的纯真笑容,才会让人格外舒服。 薛易一边洗去菜根的泥并掐去黄叶,一边低声问道: “阿玉,我今早没来师父他没生气吧?” 岑玉望了望薛易,有些担忧地回答道: “刚开始是有点生气,不过后来隔壁小五哥家来了消息,说是你和小五哥他们被抓进衙门大牢里去了,爷爷也就没生气了。薛大哥,衙门里的人有没有打你啊?我听说……进了衙门大牢都要被官差和犯人打的……他们打你哪里了?我去给你拿药酒来敷。” 薛易笑道: “哪里有会有人揍我?我现在外头名声可好了,再说我也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岑玉听到薛易没事,笑容不由得又挂在脸上,垂着头和薛易一同洗菜。 薛易则在暗暗思量。 传闻许多门派里都有武功秘籍,也不知道岑家有没有。 如果有,不知道岑玉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是否可以让岑玉偷出来让自己看看。 可这样……会不会连累岑玉? 思量了半天,薛易还是没法开口向岑玉发问。 这个时候,却忽然听得卧房内传出岑轩岳的怒吼: “项飞扬!老夫定然不会放过你!!!” 这卧房里突然一声暴吼,倒是使得薛易一惊,疑惑地朝着岑玉望去。 岑玉小声说道: “薛大哥没事的,这是爷爷在说梦话,他经常这样的。” 薛易疑惑道: “项飞扬是什么人?” 岑玉回答道: “是爷爷最恨的人,也是当年关外论武大会之中的武者第三名。” 薛易不由得又问道: “那么师父和他有何仇怨?” 岑玉卷起了有些垂下的袖子,继续回答: “爷爷一直认为,当年的论武大会,他才应该是第一名。然而就是这个项飞扬施展了阴谋诡计,才让爷爷沦为了第四名。 当初爷爷和项飞扬对决的时候,使用的木刀木剑,最后一招双方都同时击中对方,裁判认定双方平手。 但是爷爷却反对这个判决,认为是自己赢了。爷爷觉得,使用很轻的木刀木剑,反而便宜了练习单手剑法讲究灵动轻快的项飞扬;而却限制了讲究刀法刚猛的爷爷。如果使用真的兵刃,比试中死的一定会是项飞扬。 所以爷爷提议应当用真刀真剑再比试一次。而项飞扬却出言讥讽,给爷爷下套,导致了爷爷当场失言指责了论武大会的不公,最后得罪了主持论武大会的王将军。 最终爷爷不仅没能争取来重新比试一次的机会,反而遭受王将军斥责,被王将军喝令不许再挑战项飞扬,并且还被王将军把爷爷定为比试失败。 爷爷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也认为正是如此,才导致了他无法进入决赛夺取第一,也无缘仕途。所以爷爷最恨听到项飞扬的名字,也时常在睡梦之中呓语怒骂。” 薛易听完不由得微微摇头。 自己这个师父,还真是容易得罪人,走到哪得罪到哪。 就岑轩岳这脾气,恐怕即便获取官身,也难免遭受排挤打压,郁郁不得志。 随后薛易又问答: “阿玉,那第一名和第二名又是什么人?” 岑玉回答道: “第二名乃是掌握双手剑法奥义的剑客任玄,爷爷曾认为任玄的剑法和自己难分伯仲,但若是爷爷施展出岑家刀法绝技,便有机会将其击败。第一名乃是使用长枪的仲哲,也是当年关外军中第一高手,爷爷认为对上仲哲,即便自己施展出岑家刀法绝技,胜负也只在五五之数。” 薛易听完,为之神往。 几十年前那场论武大会的盛况空前,关外各大武林门派,有超过上千名武者参加,整乃是英雄辈出。 即便几十年之后,关外百姓茶余饭后之中依然讨论不止。 可惜那也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场论武大会,从此之后,再无举办。 虽有薛易又不由得摇摇头,几十年前的那帮英豪,要么早已经化为黄土,要么也已经是岑轩岳这般垂暮老者,再神往也毫无意义。 反倒是如今天下风云,当自我辈而起。 薛易也希望,有一朝自己也能够成为那样扬名立万的英雄。 这时,岑轩岳的卧房里又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岑玉急忙在衣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站起身来说道: “爷爷醒了!” 说完之后,岑玉就匆忙进入了岑轩岳的卧房。 薛易也放下手中的菜,从兵器架上取来木刀,做出一副正在认真苦练的模样。 很快,只见岑玉搀扶着岑轩岳从卧房走了出来。 岑轩岳一双老眼在看到薛易的时候,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随后在客堂闭门苦练的南宫长墨也被叫了出来,和薛易一同在院子之中,仿佛岑轩岳有事要说一样。 一张太师椅被从客堂搬出,岑轩岳端坐太师椅上,盯着自己的两个弟子。 薛易和南宫长墨都恭敬站立,静心等候。 沉默了一会,岑轩岳才开口说道: “南宫长墨,你修习岑家刀法已有一段日子,但是老夫看你的刀势,却依然残有南宫家武艺的影子。你若是再这样下去,根本无法彻底掌握岑家刀法的精髓。” 南宫长墨若有所思,然后抱拳说道: “还请师父教我!” 岑轩岳点点头,然后说道: “老夫还需再看看你的基础练习。” 说到这里,岑轩岳望向了薛易,似乎迟疑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薛易,今日你就先配合南宫长墨练习。” 薛易闻言心中暗喜,即便是让自己当陪练,也就意味着自己有了更多学习的机会! 当即薛易急忙回答: “弟子遵命!” 南宫长墨的基础练习展示,也很快开始。 一柄带鞘的钢刀被握在了南宫长墨手中,刀是真刀,只是并未开刃,倒也不怕无意割伤人。 首先开始的,是拔刀和防夺刀同时展示。 顾名思义,是一种防止敌人夺取自己手中刀刃的技法。 南宫长墨左手握住刀鞘站直,右手自然垂下。 而薛易则站在他的对面不到一尺,充当徒手夺刀的角色。 望着眼前的南宫长墨,薛易不由得暗暗诧异。 这么近的距离,而南宫长墨刀并未出鞘,躲得过自己的抢夺吗? 要知道薛易自己力气可是很大的,尤其昨夜杀死李仵作之后,他的力气更是已经超出了寻常壮汉,开始接近大力士的程度。 薛易未及多想,岑轩岳却已经下令: “开始。” 第四十五章 夺刀(求收藏,求推荐票!) 随着岑轩岳下令,薛易当即双手飞快地朝着南宫长墨左手的刀抓去。 抓的同时,薛易也依然紧紧盯着南宫长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我若是抓住了他的刀,他会如何防夺刀? 是和我互相抢夺刀,还是将我摔倒? 短短一瞬,薛易念头无数。 他从不认为,就这么一尺的距离,自己会连南宫长墨的刀都触碰不到。 然而…… 锵——!!! 一声刀刃出鞘的脆响迸发而出。 与此同时,一片刀光陡然在薛易眼前闪亮。 “什么?!” 薛易心头大震。 一切却已经在瞬间结束。 南宫长墨身形未动,右手切已经反手持刀,将刀刃架在了薛易的脖子上。 怎么会…… 薛易依然无法理解,南宫长墨是怎么就把刀拔出来了? 明明自己抢夺距离更近,而南宫长墨想要拔刀耗时更长。 薛易心中一沉。 自已偷学了一招断风斩,就以为已经开始触摸武者的门槛。 但是事到如今看来,武者的技艺依然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恐怖。 若方才是生死相搏,那么自己已经被割断喉咙了…… 展示结束,南宫长墨收刀入鞘。 而岑轩岳则开始为南宫长墨讲解他这一刀的不足之处。 薛易则一个人愣在原地。 他什么也没能听进去,整个人在回忆着方才南宫长墨是如何拔刀的。 他微微闭上眼睛沉浸心神。 刚刚展示的影像,开始在他脑海中一幕幕回放。 怎么会那么快? 南宫长墨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将刀拔出?明明是自己夺刀更快才对!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 南宫长墨刀鞘中的刀,自己飞了出来一样。 正因为刀自己飞了出来,所以南宫长墨只需扬起右手便可反手抓住刀柄,顺势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没错! 只有刀在瞬间自己飞出,南宫长墨才能那样快! 可……刀怎么会自己飞出来呢? 有机关暗簧? 不会的!机关那是取巧之道,而不是展示用的基础练习。 那么南宫长墨究竟如何让刀自己飞出来的呢? 问题,一定出在他握住刀鞘的左手。 薛易心头一动,终于明白过来。 是……手指! 在自己伸手抢夺的瞬间,南宫长墨用左手拇指猛地弹击刀锷护手,弹击的力量使得钢刀脱鞘飞出! “他竟然有如此强的指力……” 要将沉重的钢刀敲击得快速出鞘,其手指上的劲力绝对强得惊人。 薛易不由得大为惊讶。 他以前练习刀法,主要练习臂力、腕力、腰背之力,却没想到指力在其中竟然也有这么出其不意的效果。 “薛易!” 岑轩岳的声音陡然响起: “你在发什么愣!还不继续?!” 薛易急忙回过神来。 接下来,依然还是防夺刀和拔刀的展示。 薛易依然还是充当夺刀的角色,有时候是徒手夺刀,有时候是在双方都持刃的过程中夺刀。 由于薛易并未被提前告知方法和演练,再加上武艺和南宫长墨相差太大,故而在这个过程之中难免产生一些不可避免摔伤和撞伤。 这样的伤,南宫长墨和岑轩岳都不会在意。 薛易自己更不会在意。 他虽然不断狼狈出丑,但他的内心却越来越兴奋,巴不得这个过程时间再长一些。 薛易头一次意识到,一个简单的拔刀、夺刀和防夺刀,竟然有着这么多的花样玩法。 岑家刀法的防夺刀和连贯的拔刀招式极为凶狠,往往是出刀便是致命。 这也让薛易大开眼界,收获良多。 他拼命将一些都用心详细记下,只等待在入夜后专心练习。 然而一切还是很快结束,酉时到了。 晚饭还是老样子,吃完晚饭之后,便是该回家的时辰。 南宫长墨依然还是如同木头般一声不吭就离去,而薛易却留了下来。 在客堂之中,薛易将五十两银子恭敬呈上岑轩岳,算得上是终于缴清拜师费。 这一趟刀手买卖薛易共赚了八十两银子,缴清拜师费之后还剩下三十两。 他咬了咬牙,又取出二十两银子呈上,只说是这些日子一直才岑家吃饭,算得上是缴纳伙食费。 岑轩岳坐在椅子上,依然面无表情地命岑玉收下。 除此之外,岑轩岳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在等待薛易离开。 薛易却陡然跪在岑轩岳面前: “师父,弟子一直谨记师父教诲,勤奋苦练,不敢怠慢。如今弟子已经将基础刀法练得滚瓜烂熟,还恳请师父传授弟子真正的岑家刀法!” 岑轩岳不耐地回答: “你到不到练的火候,老夫自有判断。不用多言,回去吧。” 薛易依然跪在地上,心中却一沉。 岑轩岳为何还对自己有那么大的偏见? 对自己有看法难道不能说出来吗?这样自己也好改正。 然而岑轩岳偏偏不说,却就是不肯真正传艺。 不肯传艺也就算了,还不允许自己偷学。 这样的话,自己的武道如何才能进步? 这时,只听得“噗通”一声。 薛易转过头,却看到岑玉竟然陪着自己,向岑轩岳跪下。 只听岑玉央求道: “爷爷,你就教教薛大哥吧,我求你了!” 岑轩岳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他指着岑玉大声怒道: “阿玉!你放肆!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滚朝一边去!” 岑玉却依然倔强地跪在薛易身边,一动不动。 薛易心头不禁一暖,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个小丫头竟然站在自己这边。 而岑轩岳则气得胸膛急剧起伏,然后猛地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薛易叹了口气。 因为自己,却惹得爷孙俩反目……不能如此。 他拉了拉身边的岑玉,带着岑玉一同站起来,给岑轩岳拍背倒水。 过了好一阵,岑轩岳才缓了过来。 他伸手指向大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着薛易说道: “滚!你给老夫滚!” 薛易黯然行礼: “弟子遵命。” 行完礼之后,薛易才朝着大门走去。 他的心头不由得浮起悲凉,到头来,还是求不得吗…… 为何……如此待我?! 他牙齿紧咬,一言不发。 “薛大哥!” 岑玉匆匆追了上来,拽住薛易的手: “不要走!” 岑轩岳在后头怒道: “阿玉!你给老夫滚回来!” 岑玉扭头恨恨地说道: “你这样欺负薛大哥,本来就是你不对!你以前答应过我的,让我挑选的,是你出尔反尔!薛大哥已经尽全力在努力,但你就是看他不顺眼!” 岑轩岳愤怒地咆哮一声,伸手在桌案上一扫,把所有茶盏花瓶都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薛易叹息一声: “阿玉,别这样……” 岑玉却紧紧抓着薛易的手说道: “薛大哥,要走我和你一起走,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到时候谁爱伺候他,就让谁去伺候好了!” “啊——!”岑轩岳听到此处,按捺不住地狂吼起来。 他怒视岑玉,奋力从椅子上起身,却怒火攻心一下子摔倒在地,晕厥过去。 “爷爷……爷爷!”岑玉一下子慌了神,急忙朝着岑轩岳跑了过去。 薛易也急忙跟上,将岑轩岳从地上抱起,匆匆来到卧房放在床上。 像岑轩岳这个年纪,摔上一跤和晕厥可绝非小事,严重的甚至危及性命。 岑玉在一旁哭着直叫。 薛易则急忙把岑轩岳衣襟松开使其便于透气,然后伸出拇指掐着岑轩岳的鼻下人中。 过了一阵,岑轩岳才幽幽的清醒过来。 不过他却暂时没法说话,双目有些茫然地望着二人,只能躺在床上不断喘气。 见得岑轩岳清醒,薛易和岑玉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随后薛易急忙离去请来郎中。 郎中查看之后,说些已无大碍,只需静心修养,切勿再动怒之类的话,然后便离开。 薛易今夜却已经不可能离开了。 他陪着岑玉,一直守在岑轩岳床边。 到了后半夜,岑轩岳也终于呼吸平缓地睡了过去。 薛易拍了拍小声抽泣的岑玉,示意她出屋说话。 两人离开卧房,来到小院之中。 月色冰凉,白雪萧瑟。 薛易轻声说道: “阿玉,你回房睡一会吧。师父这里,我会守着。” 岑玉的眼泪直往下掉: “薛大哥,我好怕……我怕爷爷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那我一个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薛易伸出手,轻轻拍着岑玉的肩膀: “没事的,师父会没事的。你回屋睡觉吧,这里有我在,我会处理一切,不会让师父出事的。” 岑玉摇摇头: “我不睡,我要守在爷爷身边。我……我一定气坏爷爷……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么伤人的话……” “那我们一起守着。”薛易说,“外头冷,你先进屋。我去烧点热水备着,顺便再给炕里加点炭。” 灶火很快燃起,热水也在锅内烧着。 薛易坐在灶门前守着柴火,心绪却有些飘扬。 他已经没心思计较今晚的事情,这些事他也有心理上的准备,也并非不能接受。 薛易想到的,却是别的东西。 父亲也曾病重卧床,是自己一直在悉心照料。 然而即便自己再用心再努力,却也依然违抗不了天命,父亲依然撒手人寰…… 父亲的骨灰还未能送回故乡。 而故乡……也还有着娘亲在等待自己…… 薛易惆怅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注定在外一事无成,那倒还不如早点赚足路费返乡。 哪怕返乡之时,所带的只有金坛和……空空行囊…… 第四十六章 绝技(求收藏,求推荐票!) 岑轩岳在接近卯时的时候醒了过来,他的精神和身体看起来倒是已经恢复。 薛易知晓他们爷孙俩有话要说,也知道岑轩岳看着自己就来气。 于是他便离开岑家,外出去为二人买早餐。 随着天色渐明,街上贩卖早餐的小贩倒是不少。 薛易买了三份粥,犹豫了一下,又多买了一份。 这多出来的一份,却不是为南宫长墨准备的。 薛易自己都缺钱花,更不会在那个有钱的家伙身上花上哪怕半个铜钱。 他带着这份粥,前去探望姜李氏。 姜李氏,便是薛易曾在孝廉牌坊下遇到的那个老媪。 老媪的遭遇令人同情,再加上她孙女化为鬼类之后,也给薛易带来了击毙采花大盗这么一个大功劳。 薛易于是便时常前去探望孤苦伶仃的姜李氏,也常帮她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难。 姜李氏依然记性不大好,经常忘记薛易是为她孙女报仇的人,不时还会把薛易误认为是她儿子。 反倒是姜家的街坊邻居和薛易逐渐熟络起来,对薛易赞不绝口。 陪着姜婆婆说了一阵话之后,薛易觉得岑家那爷孙俩的话也该说完,他才向姜婆婆告辞。 回到岑家,呈上米粥。 三人开吃早餐,已经到达的南宫长墨只能在一旁等候。 看得出,岑轩岳和岑玉两人的关系倒是已经缓和下来。 毕竟是一家人,哪怕偶尔吵闹,最后也能和好。 饭间,岑玉不时冲着薛易眨眼睛,似乎有什么好事一样。 这个时候,薛易倒不会认为岑玉和她爷爷在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把戏,他已经对岑轩岳和岑玉的脾气性格都很熟悉,知道他们也不是这样的人。 薛易反倒有些觉得,自己当初拜师之前对二人的想法,会不会有些小人之心了? 不过薛易更想知道的,是岑玉对着自己眨眼睛会给自己来带什么好事。 事情很快就揭晓。 吃完早餐之后,岑轩岳命薛易和南宫长墨都进入到客堂之中,然后关闭门窗。 岑轩岳坐在椅子上,薛易和南宫长墨则恭敬站立在他的面前。 只见岑轩岳喝了口茶,然后正色朗声说道: “自岑家祖先岑衔学贯诸多门派刀法之精妙奥义,创立岑家刀法以来,已传十一代。经过历代祖先的不断改良,岑家刀法从最初的二十四式一绝技,发展到如今的三十二式三绝技,可谓是达到岑家刀法之巅峰。” 说到这里,岑轩岳微微停顿,才继续说道: “薛易,南宫长墨,你二人既为老夫门下弟子,习武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是老夫知道,你们对岑家武学依然存有疑虑,不知道这样的刀法是否称之得上天下的无双刀法。 老夫老矣,一些招式和绝技已经无法亲身演示,只能口述。但是岑家刀法三绝技之一的‘斩魂’,老夫尚可今日向尔等展示。尔等且细细看好,老夫只展示一次。” 说完之后,岑轩岳从椅子上站起很来。 他先尝试握住练武用的木刀,但是即便是木刀,却也依然让岑轩岳难以掌握。 最后他不得不命薛易取了一根一指粗的细竹竿来,以细竹竿来代替刀。 岑轩岳站立客堂中央,双手持着细竹竿。 然而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枯手却颤抖不停,显然即便握紧这根竹竿也十分困难。 而薛易和南宫长墨则站在岑轩岳的对面远处,目不转睛地望着岑轩岳。 两个人都意外却又充满期待。 竟然是岑家刀法之中的三绝技之一! 若说岑家刀法是宝藏,那么这三绝技就是宝藏里最为贵重的珍宝。 薛易不由得呼吸有些急促,难道岑玉冲自己眨眼的意思,就是自己能够亲眼看到岑家三绝技之一“斩魂”的展示? 要知道,岑轩岳别说这三绝技,就是岑家刀法三十二式都严禁自己偷看。 而如今一下子让自己能够亲眼看到三绝技之一,顿时让薛易激动难耐。 只听握着竹竿的岑轩岳继续说道: “这一招名为‘斩魂’,乃是岑家第七代祖先所创。当年祖先游历天下,当到达大腾东南时,曾遇一恶鬼食人。祖先当即拔刀相助,然而刀刃却无法伤及那恶鬼,而恶鬼利爪却能伤害祖先。祖先节节败退,生死关头的怒极一斩,却无意中开创出绝技‘斩魂’,一刀将那恶鬼斩得魂飞魄散!” 薛易闻言心中一动。 这样的状况,自己当初和那壮汉恶鬼厮杀之时也曾遇到过。 最后还是依靠自己那诡异的黑刀,才将那壮汉恶鬼斩杀。 也不知道岑家的第七代祖先,靠的是什么方法,竟然能够以凡兵将恶鬼杀死。 岑轩岳接着说道: “当时祖先并未领悟这一绝技奥义,后来祖先游历名山大川,偶遇一游巫。祖先与那游巫性格相近,相谈甚欢。当祖先说起斩鬼之事时,游巫曾言,鬼乃魂魄脱窍所化,非活人之完魂,乃残魂也。而祖先绝境一刀,所蕴含极烈杀意,此杀意残魂所不能承受,故而那恶鬼才被祖先斩杀。” 薛易听到这里,却依然无法理解。 依靠杀意而杀死鬼,听上去好像有点天方夜谭了。 自己当时对上壮汉恶鬼之时,也同样满腔杀意。 如果杀意真的能够对付鬼,那得多强的杀意才行? 岑轩岳的声音跟着响起: “祖先听完之后大受启发,静坐三日之后终于顿悟,彻底掌握‘斩魂’之奥义,完善出这一绝技。此绝技即可杀鬼,亦可杀人,施展之时鬼神皆惊。尔等二人,且看好了!” 说完之后,只见岑轩岳面色一凛。 薛易急忙回过神来,细细观望。 岑轩岳站稳不动如山,口鼻之中却在剧烈喘着粗气,双目直视二人,森寒异常。 跟着—— 忽见他颤抖的双手猛地稳住,握紧竹竿瞬间扬起。 凌厉的杀意瞬间如同火山爆发般扩散而出! 薛易和南宫长墨脸色急变。 客堂之内仿佛变得黑暗冰冷,宛如无底深渊! 站在眼前的,已经不再是一个枯瘦老朽,而是一个——食人凶兽! 什么都看不见了……所能看见的,只有那双嗜血森寒的眼睛! 那双眼睛冷漠得像一面鲜血汇聚的波涌湖面,而湖里潜藏着更为恐怖的嗜血的凶兽仿佛即将蹿出将人吞噬。 薛易只觉得后脊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头皮发麻,冷汗止不住地冒出。 他要杀死自己! 这是薛易唯一的念头。 这样浓烈狂涌的杀意,薛易丝毫不会怀疑他要杀人! 当即薛易身形急速右侧,右手也扬起。 断风斩的起手式! 黑刀,也即将要从掌心弹出。 这是本能,面临生死危机之时薛易的本能! 他要杀我! 我拼死也要还击! 不!这是绝技的展示!不能出刀! 不!他要杀我! 薛易面色狰狞,凶狠地盯着那双眼睛。 除了感到无边杀意,还感到一种……必败感…… 无论自己怎么出刀,都敌不过对方! 对方……无敌! 怎么都是输! 简直不敢动…… 出刀,必死!!! 薛易几乎咬碎牙齿,额头青筋直跳。 死也要出刀反抗! 黑刀忍不住就要弹出! 间不容发之际—— 岑轩岳苍老的脸上,忽然涌现出一股痛苦之色。 跟着他腰身一躬,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恐怖的杀意顿时一泻千里,刹那间烟消云散。 客堂还是那个客堂。 既不寒冷,也不阴暗。 岑轩岳也依然还是那个垂暮老人,而不是食人凶兽。 一切如常…… 薛易陡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惊恐四顾,心脏狂跳不止。 展示……真的只是绝技展示…… 好险……还好没有出刀…… 结束了? 什么都还没能看清,心神完全被那恐怖的杀意所慑。 不,这一绝技并未施展结束。 岑轩岳太老了,甚至连完整的绝技都没能施展出来,身体就已经承受不住。 好可惜啊,没能领略这一绝技的完整风采。 叹息之余,薛易却又双目一亮。 岑家三绝技之一的斩魂,果然玄妙恐怖,仅仅一个起手式,就已经让人灵魂都在战栗。 难怪这一招,能够杀鬼…… 一定要学会这一绝技! 薛易忽然扭过头,望向了身边的南宫长墨。 南宫长墨也依然面色不好受,额头不满一层细汗。 但是让薛易诧异的是,南宫长墨并未像自己一样做出垂死反击的姿势,而是依然如同松柏般停止站立,咬紧牙关抵抗……或者说是仍由那杀意激荡而来,而没有任何反抗。 “这个家伙……”薛易多看了他两眼。 岑轩岳还在弯腰剧烈咳嗽,唾液鼻涕不断喷出,手中的竹竿早已经握不住掉落在地。 回过神来的南宫长墨和薛易急忙上前,将岑轩岳搀扶回椅子上。 薛易给岑轩岳端来清水,而南宫长墨则用手帕将岑轩岳的口水鼻涕擦净。 岑轩岳坐在椅子上,过了半天才逐渐缓过劲来,咳嗽也才慢慢平息。 他长长叹息一声,有些虚弱地说道: “老了……老夫真的已经老了,连这招斩魂都不能完全施展。” 薛易和南宫长墨站着,等候师命。 岑轩岳却挥了挥手,说道: “你们回去吧,今天不练习了。老夫需要休息,放你们一天假,明早再来。” 薛易和南宫长墨领命离开。 在离开岑家之前,薛易朝着岑玉望了一眼。 岑玉一脸认真地冲着薛易点了点头。 薛易没有多说,便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试探(求收藏,求推荐票!) 随着薛易和南宫长墨离去之后,岑玉提着裙子匆匆跑进了客堂。 客堂之中,岑轩岳哪里还有原先龙钟老态,而是端坐椅子上神色肃穆,双目显得有些阴鸷沉思。 “爷爷,试探的结果怎么样了?”岑玉来到岑轩岳身边忍不住就问道,“薛大哥有没有让你满意?” 岑轩岳沉声说道: “老夫果然没有错看薛易,他依然还是那个浑身凶戾、充满贪婪且毫不懂得尊师重道之人!这样的人,一旦心生贪欲,就会不择手段、薄情寡义、六亲不认!方才在老夫的杀意之下,他竟然想要挥刀反抗!也是他手中无刀,若是有刀,恐怕会当真对老夫出手! 不过……老夫今日倒是试探出了他另一个让老夫意外的地方。他区区一个初学武艺之人,距离领悟‘极’之境还相差万里的小子,竟然在老夫斩魂的杀意之下,不仅没有崩溃,反而还妄图做困兽之斗!此子内心深处的凶狠……远超常人啊!” 岑玉撇了撇嘴,显然对岑轩岳的说法不以为然: “你果然还是偏心南宫大哥!” 岑轩岳微微摇头: “南宫长墨……今日也让老夫意外。他同样未领悟‘极’之境,但是在老夫的杀意之下,却能够做到纹丝不动。也是这一次,才让老夫真正看清了此子。老夫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会被南宫家家主流放出家族…… 此子宛如能够将一切埋藏于心中,即便对方要辱骂他、殴打他,甚至杀他,他也能面不改色将所有负面情绪和欲望收纳心底。这样的收纳埋藏,为的是将来发泄的一天!这样的人,外表如冰,内心却宛如随时会要喷发的火山。一旦爆发出来,能够毁灭一切,也同样会毁灭自己。此子之忍耐压抑,匪夷所思。” 岑玉秀眉微皱,听了半天,也没能听明白。 仿佛爷爷都在否定,说的都不是什么赞许的话。 她忍不住直接问道: “那爷爷,你到底更看重哪一个啊?” 岑轩岳长叹一口气,反问道: “阿玉,你就那么看重薛易那小子?老夫觉得,南宫长墨更适合你。” 岑玉面色浮起羞涩,葱葱手指不由得卷动着衣角: “爷爷,昨晚上薛大哥可是一直守着你呢。还有今早,你答应我的……” 岑轩岳面沉如水,开口说道: “岑家武艺,注定要在老夫的弟子手中发扬光大,名动天下!若是让薛易成为岑家掌门人,他会因内心的欲望而把岑家带入歪门邪道……” 岑玉不由得跺了跺脚: “我就说你偏心南宫大哥!你还不认!” 岑轩岳冷哼一声说道: “女流之辈,你懂什么?!南宫长墨此人,才最不适合成为掌门人!他这样的性格,平日逆来顺受,但一旦冲动起来谁也拦不住。他可以对一百次,但只需错了一次,就会将整个岑家和他自己都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岑玉不由得又疑惑起来。 怎么还是感觉爷爷在对二人都否定。 难道所收的两个弟子中,就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获得爷爷真传吗? 岑玉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 她觉得薛易才是最好的。 薛易对自己好,很亲切,甚至敢带着自己偷偷逃出岑家玩,这是她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也是一种敢于挑战爷爷,给岑玉带来新的生活和自由的感觉。 而南宫长墨,岑玉只觉得他太冷了,沉默寡言,十分无趣。 并且他对爷爷唯命是从,从他的身上,岑玉感受到了一种和爷爷一样压抑、古板和固执的感觉。 这也是岑玉早就受够了,却不得不容忍的,并且极为不喜的感觉。 岑轩岳却在这个时候森森地笑了起来: “老夫收了两个弟子,却两个都是怪物……嘿嘿嘿嘿,难得,真是难得……凌正宇!区区一个小县令,竟敢用一块牌匾限制老夫收徒!‘龙虎双杰’?老夫就要让你看着,你是如何一语成谶的!等到最后……来个‘龙争虎斗’倒也不错……” ................................................................................................................................................................................... 虽说是放假,但是实则薛易却片刻不得闲。 他一整天,都在忙于采购。 自从昨天的防夺刀和拔刀练习之后,薛易已经越发意识到自己训练的不足。 想要弥补这些不足,他还得借助一些器械来针对性地训练。 尤其,他还想买一把刀。 昨天南宫长墨,能用一根指头,就将整把刀都从鞘里弹射而出。 这样的指力,薛易自愧不如。 但也仅仅是现在,薛易相信经过自己的刻苦训练,也定然能够达到。 而同样的,他也需要一柄真正的刀来测试自己所达到的阶段。 老巴那里虽然提供解腕尖刀,但是那只是做买卖的时候才供给,买卖做完还得还回去。 以前薛易也想过自己买一柄,但是苦于没有银子。 而如今自己身上还有大约十两银子的积蓄,倒是可以考虑买一柄。 于是薛易当即朝着铁铺走去。 “老板,买刀。”薛易开口就说。 铁铺老板头也不抬,伸手一指货架: “菜刀一百文一把,随便挑!” 薛易上前一步说道: “我要买的不是这种刀。” 铁铺老板这才抬起头,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客官,里头请!” 说着,铁铺老板便将薛易带入后室。 大腾王朝是禁止兵刃流通的,但是却力度不严,民间兵刃依然广泛存在,只不过不能公开贩卖而已。 即便如此,却也有严禁品。 譬如弓弩、铠甲和一些特殊规定的长兵器,这些兵器别说贩卖,就连私藏都要被治罪。要想买这些,则得另走门路,而不能来这样的铁铺。 薛易随着铁铺老板来到后室之内,只见货架之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兵器。 在关外这样的混乱之地,每一家铁铺都会有着这样的后室,薛易倒也毫不意外。 随便挑选了一下,好的刀薛易也买不起。 材质好的贵,材质差的便宜。 越长越厚的贵,越短越薄的便宜。 带鞘的贵,没鞘的便宜。 漂亮的贵,难看的便宜。 最后薛易选择了一柄材质普通,两尺半长的带鞘钢刀。 用黑布一裹,就能带回家。 这刀虽然仅仅是中等的刀,但可不便宜,花了薛易四两银子,单单那刀鞘就占了一两银子。 再加上之后买了一些有用的训练器械,薛易手中就只剩下了四两银子。 他不由得又为钱泛起愁来。 “钱啊……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存够买练武用的药材钱。 一番采购完成,天色也开始暗淡下来,一天的假就这样结束。 没办法,现在薛易穷,无论买什么东西都得精挑细选,讨价还价。 他倒是不由得憧憬将来,什么时候有机会也过过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的生活。 想到这里,薛易却不由得想到了老巴和凌月的招揽。 在老巴那里讨生活,赚的钱肯定要多些,但是这些钱恐怕并不干净,并且也还得拿命换。 而在凌月那里当护卫,或许赚得要少些,但是起码名正言顺。 只不过这两个念头刚起,薛易就急忙打住。 现在自己太过弱小,自保都尚且做不到,还是别卷入那些纷争之中了,以免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自己也有了通向强大的道路,一是习武,二是身体的诡异变化。 只要顺着这两条路走下去,韬光养晦,迟早会有自己出人头地的一天! 天开始黑了。 薛易将所有采购的货物都搬回家之后,又在外头逛了一阵,觉得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他才开始打算回家。 然而回家的路上,薛易却远远地见到了一个人。 南宫长墨。 在方城之中碰到熟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是薛易诧异的是,这个家伙竟然一头钻进了醉花楼里。 醉花楼乃是方城最出名的青楼,里面的姑娘都年轻又漂亮,会作诗作画,能歌善舞,说话还特别好听。 薛易对这个地方,倒也丝毫不陌生。 他只是没想到,南宫长墨那个看起来像是木头一样的家伙,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 “既是销金窟,却也是英雄冢……” 薛易笑了笑,便也朝着醉花楼而去。 醉花楼外表并不起眼,但是内部装潢却十分奢华。 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在大厅中央便是一个圆形的舞台,围绕着舞台则摆放着十多张桌子。 拥挤异常的男人们,要么坐在桌边聊天喝酒,要么簇拥在舞台下朝着台上望去。 而舞台上则有几名妖娆美艳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不断做出各种撩人的姿势。 舞台上的舞姬身上几乎只着片缕,随着后台乐师演奏的琴笛萧鼓声而扭动起舞,简直是诱人无比。 当有人看中了舞台上的某个女子,便会上前拉着女子朝着房间走去。 一楼大厅里的男人们,大多只是寻常百姓。 而二楼和三楼,才是招待真正贵客的地方。那上面薛易也曾去过一次,当真是别有洞天。 醉花楼之所以是方城最出名的青楼,就在于这里无论客人高低贵贱,只要带着银子,都来者不拒。 事实上,方城之中真正顶层的权势者,却极少来这里。 对于那些顶尖的大人物来说,一般解决私人问题,都是买座宅院,把喜欢的姑娘们往里头一养,兴致来了便会上门寻欢。 而青楼这种地方对于他们来说,一般都只是交际应酬的场所。 第四十八章 带话(求收藏,求推荐票!) 随着薛易进入醉花楼,一人很快迎了上来。 那是一个体型肥胖,但是却浓妆艳抹、披金戴银的老鸨,只见她挥着红丝手帕笑眯眯地说道: “哎哟!老身还说怎么刚才喜鹊直叫呢!原来是薛公子大驾光临啊!我这里的姑娘们都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薛公子您能再次光顾呢!” 老鸨一挥手,顿时有几个苗条可人的姑娘凑了过来,冲着薛易说着一些撩人动听的话,同时充满期待地望向薛易的钱袋。 薛易哈哈一笑,然后将这些莺莺燕燕尽数推开: “我早就倾家荡产了,如今穷光蛋一个,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被这里的美女吹捧几句就会掏钱打赏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头一次来这种场所的愣头青,另一种则是真正出手阔绰的人。 薛易显然不是二者中的一种,他如今穷得连生活都要担心,更不可能把钱砸在几句柔腻动听的话上。 老鸨则依然保持笑容,凑近薛易低声笑道: “老身当然知道薛公子你破产了!可是老身也知道薛公子你在干刀手,这干刀手的豪气大方,都是咱们这里的贵客!” 薛易哈哈一笑,然后正色开口: “您老别再说了,我今天出门可没带银子,我是来找人的。” 既然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即便这老鸨说破嘴皮,他不花钱就是不花钱。 这里的规矩薛易也早就明白,这进门在大厅里转转看看是不花钱,除非要了酒水和服务才需要付费。 说完之后,薛易不再理会老鸨,而是举目四顾,在这里寻找着南宫长墨的身影。 薛易原以为像南宫长墨这样不缺钱的公子哥,一定会上二楼甚至三楼去玩。 然而令薛易意外的是,南宫长墨竟然在拥挤繁杂的大厅之中,只见他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寻了一张桌子,独自坐在桌后。 老鸨顺着薛易的目光望去,眉头一皱: “薛公子,你不会是来寻那个吝啬鬼吧?” “吝啬鬼?”薛易微微诧异。 老鸨啐了一口说道: “那个小子,原本看他长得英俊,衣着华贵,听说还是什么外地大家族的公子哥,老身还以为是个阔气的主,姑娘们也挺喜欢他。然而这小子天天往老身这店里跑,却别说要姑娘陪,就连水都不喝这里的一口,甚至连一文钱都没花过!老身这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怪人,你说不是吝啬鬼又是什么?” 薛易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那您老可得注意了,今天您这店里可不止一个吝啬鬼,算上我那可是两个!我这一趟在您老这里,也绝不会花一文钱!” 老鸨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薛公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不要脸的人呐!” “不要脸?”薛易摊开手诧异道,“我要脸干嘛?累赘,多余!” 说完薛易咧嘴一笑,不再管老鸨是否背后骂自己坏话,而是径直朝着南宫长墨走去。 若是薛易有钱有势,光鲜又体面,那他一定会极好面子,爱惜羽毛的。 可是如今他又穷又苦,还干着低贱的活,这要脸面干什么?不是自己给自己徒增烦恼吗? 越过乌烟瘴气的人群,薛易来到了南宫长墨桌前。 南宫长墨只是淡淡看了薛易一眼,然后便将视线转移到大厅中央的舞台上。 薛易则拖了一条凳子坐到桌边笑道: “师弟,你也好这口?真是好巧啊!” 南宫长墨那双寒星般的眼睛,却依然望着舞台: “快开始了。” 薛易微微疑惑,什么快开始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大厅之中乐声一停,万籁寂静。 薛易扭头望去,原来是舞台之上一曲终了,上头的舞姬开始谢幕下场,而新的舞姬却从另一侧走上台来。 紧跟着,乐声再度奏响。 此时舞台之上的,只有两名舞姬。 其中一名,为额贴花钿的曼妙女子。另一名,却是女子穿戴男装,似乎扮做男子。 舞蹈随着乐声而起,女子的清唱悲哀婉转,玲珑身躯轻轻摇动,表情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这样的舞蹈,和之前用于刺激客人感官的艳舞有所不同。 显然是换做另一种博取同情和怜惜的方式,来让客人花钱。 南宫长墨却似乎对这样的舞蹈十分感兴趣,一直认真地观看。 薛易耐着性子陪着看了一阵,然后却有些烦躁起来,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跳舞的。 这时,南宫长墨再度开口: “这一舞,名叫《踏摇娘》。表述的是一男子嗜酒,醉后则会殴打妻子,其妻衔悲,诉于邻里……每天这个时候,这里都会跳此舞。” 薛易干笑道: “没想到师弟,倒是对这些词曲舞蹈颇有研究啊。” 南宫长墨微微摇头: “我娘以前常跳此舞……娘亲已经去世多年,所以我只能来看别人跳。” 薛易停住笑容,说道: “没想到令堂竟然是舞艺名家。” 南宫长墨则继续说道: “我娘亦是青楼出身,并非名家。” 薛易不由得诧异。 这个师弟也算是个名门公子,却竟然将不光彩的出身能够如此坦然说出。难道他对旁人的看法和自己的名声,亦不看重吗? 一时间,薛易也沉默下来,静静观舞。 约莫两刻钟之后,这一曲《踏摇娘》才结束。 台上的舞姬开始离去,新的舞姬上台,艳舞重新开始。 南宫长墨眼中的兴趣终于消失,打算离开。 薛易却急忙说道: “师弟,是这样的,有一件事——” “师兄,”南宫长墨宛如已经看穿薛易的想法,“你想学岑家刀法得师父同意,长墨是不会违抗师命的。” 说完之后,南宫长墨起身离开。 薛易一人独自坐在桌边,微微眯起了眼睛。 原本还想从南宫长墨这里试探一下,看看能否从他这里偷学两招。 没想到自己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拒绝。 看来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难道还得走岑玉那条路吗? 今早她和她爷爷私谈之后,自己倒是破天荒地能够观看了一次不完整的绝技,虽然当时慑于那恐怖的杀意而什么都没能看清,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的开端。 不知道明天再去岑家时,能否有更好的收获。 薛易不会选择坐守等待,而将决定权交到别人手中,他打算主动出击。 “得再讨好那小丫头一下,让她多帮我出出力……” 岑玉会缺什么呢? 对了,她很少化妆打扮。那么缺的就无非是妆粉、黛粉、胭脂、额黄之类的女子化妆品。 而这些东西也不会太贵,薛易也勉强能够买上一些普通货。 他决定买一盒精致点的胭脂,来送给岑玉。 岑玉不是曾送给自己一个泥人吗,自己也有借口回送。 当即薛易便打算将想法付诸于行动。 而这个时候,老鸨却带着浑身肥肉出现在了薛易面前。 她脸上涂满的厚粉随着肥肉的颤动,而不断下落。 薛易不由得无奈说道: “您老这是想干什么?我只不过和你说笑两句,您老不会这么小气,打算把我赶出去吧?” “去去去!”老鸨一挥手帕没好气地说道,“老身是帮贵客来给薛公子捎句话的。贵客说了:‘既然此地偶遇薛公子,不妨上去喝两盅。’。” 薛易疑惑道: “哪个贵客啊?” 他以前和父亲一起行商的时候,倒是认识不少喜欢来青楼寻乐子的人。 只不过这些人早就断了联系,也不知道如今是谁竟然遇到自己,还想请自己喝酒。 老鸨笑道: “巴爷!也就是老巴了!” 薛易闻言微微皱眉。 老巴也在这里? 其实除了干刀手的时候,薛易并不想和老巴有什么交集。 像老巴那种道上混的人物,可得谨慎小心打交道才成。 可是如今老巴既然看到自己来了,而自己又在老巴那里讨生活,倒也得给个面子才行。 当即薛易站起身来,就朝着楼上走去。 老鸨在后头急忙补充道: “三楼,迎春雅间啊!薛公子,别找错地方打扰别的客人!” 薛易蹬蹬蹬顺着楼梯之上。 他一路来到了三楼,出现在眼前的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满目尽是高低错落的盆栽,这些盆栽都是常青植物,尤其在这温暖的青楼室内,即便是冬季也依然展现葱绿。 高的花木直抵屋顶,垂下的藤条仿若帷幕。而低矮的芳草也鲜翠欲滴,盆盆拼凑在一起,像真的草坪一样。 一股清幽的梅花香扑鼻而来,这里迥然于一楼大厅那直接简单的欲望,变得典雅起来。 这些盆栽的摆放很有讲究,中间留出了一条曲折的小道。 薛易轻车熟路,顺着小道缓缓前行,深入之后,楼下的喧嚣已经渐渐被隔离。 来到所谓的迎春雅间之外,薛易敲了敲门,里面随即传来一声“进来。”,倒也正是老巴的声音。 薛易当即推门而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桌,桌上陈放着几碟小菜和一坛美酒琼浆。 老巴正坐在桌边吸着烟杆,口中不断吐出青烟。 而在圆桌另一侧,则有两个美貌的女子抱在一起热吻。 薛易进入屋中啧啧惊叹。 老巴难道还喜欢玩这种调调,一次叫两个姑娘,也不知道他那老腰还是否承受得住。 老巴则冲着薛易招手: “薛公子,坐。” 薛易便在桌边坐下。 老巴则给薛易倒了一杯酒,然后冲着那两名美女挥挥手: “下去吧。” 然而令薛易意外的是,两名激吻的美女之中,却只有一人起身行礼离开。 另一名美女却继续坐在座位上,她擦着方才激吻在嘴角残留的琼液,老巴也给她倒了一杯酒。 薛易这才明白过来。 这名留下的美女并非娼妓,而是和老巴一同过来寻欢的。 —————————————————————————————————————— 作者的话: 十五万字,终于签约了,忍不住发两句牢骚。 如果有熟悉作者签约的朋友,一定会知道,普通作品是在五万字之内签约。像小弟这种十五万字才签约的,很少见,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写的差。 技不如人,小弟也没有什么抱怨的。开书之初,小弟就曾考虑,要不要模仿排行榜上大神作品的风格。但最后小弟还是决定,写自己风格的书。 许多事情,并非小弟所能左右,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把故事写完。 也感谢各位新老书友的支持,也期待大家的继续支持,小弟拜谢! 第四十九章 美女(求收藏,求推荐票!) 薛易也曾听闻,有的男子喜龙阳之风,有的女子则有磨镜之好。 只是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却亲眼目睹。 这让薛易不由得正色打量起这名女子来。 这是一个约莫二十左右,妩媚妖娆的美妇。 她的一双修长的丹凤眼含笑含妖,水遮雾绕中荡漾着媚意,红唇饱满微张,嘴角微微翘起。 她一身艳冶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露出小半,更多的挺翘和丰满则包裹在红衣里头。蜂腰盈盈一握,一双修长匀称的美腿叠在一起,莲足微翘。 这样一个魅惑诱人的熟美女子,无疑是难得一见的尤物。 这女人绝不是本地人。 薛易可以肯定。 如此艳丽美妇,定然不会默默无名,若是方城中人,薛易定然早已耳闻眼见。 薛易打量着这名妖娆美妇的同时,美妇也同样大胆火辣地望着薛易。 “这位便是拜入岑轩岳门下的薛公子?”美妇开口问道。 薛易看了老巴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薛易却忽觉膝盖有东西触碰。 他垂下头,只见那美妇竟然用莲足轻轻点触着薛易的腿。 美妇用手杵着晶莹下巴,含情脉脉地望着薛易说道: “奴家贱名丹娘,既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薛公子这般年轻俊俏,倒是很合丹娘之意呢……” 薛易扭头朝着屋内尽头望去。 只见在屋中后侧有着一张宽敞华美的大床,这样的床,于这地方可只有三楼才有。 薛易回过头来,继续望向老巴。 老巴请自己上来,不会就是这样让自己陪美女睡觉吧? 只见老巴放下嘴里的烟杆,笑道: “薛公子别小瞧丹娘,她还有个称号叫做‘千手妖姬’,乃是威城四海赌坊的千术高手。或许在别的行业里头少有人耳闻,但是在这关外大大小小的赌坊之中,可无人不知其名。” 薛易皱起眉头。 他确实没听说过什么千手妖姬,但是他知道四海赌坊。 在关外最出名的赌坊莫过于四海赌坊,四海赌坊并非只是一间赌坊,而是开遍关外各个城市挂着同一招牌的赌坊。 能开这样赌坊的势力,乃是关外地下势力中最出名的青龙会。 想到这里,薛易望向老巴的目光微微疑惑,难道说…… 老巴已经说道: “薛公子,我和丹娘都是青龙会中人。丹娘此次来方城,就是想要在方城里头也开一家四海赌坊。” 丹娘也冲着薛易眨眨眼: “薛公子,你给奴家出出主意,说说奴家能否在这里站住脚?” 薛易却沉默下来。 四海赌坊在关外年头很久,不少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有。 而方城里头却一直没有四海赌坊,不用说也知道是有人不希望这里开。 如今老巴和丹娘聚在一起,想要在这里开四海赌坊,那么免不了又要是一番争斗。 薛易可不愿意参与这些麻烦事,他当即说道: “我是外行人,不懂这些。倒是我唐突而来,打扰二位了,还请容我告辞。” 说完之后,薛易起身就要离开。 薛易干刀手是处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但并不就意味着薛易就想在道上混下去,更别说和青龙会牵扯上关系。 见得薛易要走,丹娘脸上笑容尽数消失,她一拍桌子冷声说道: “杀了我们的人,就想这么走了?” 薛易顿住脚步。 自己杀了他们的人? 薛易思索起来,他杀的人每一个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到底是谁和丹娘老巴他们扯得上关系? 难道是—— 薛易双目泛起惊讶,他明白过来,丹娘说的是谁。 自己第一个杀的人,也就是那个掳走县令千金凌月的壮汉! 薛易心中一沉。 自己果然还是被卷入了这场纷争之中…… 他背对着丹娘和老巴,双眼之中却暗暗跳动着凶光。 若是他们敢逼人太甚,那么干脆现在就把他们两宰了! 老巴这个时候却笑道: “丹娘,别这样吓唬人家。薛公子,还请坐下说话。” 薛易回过身来,面沉如水,继续在桌边坐下。 只听老巴说道: “薛公子别担心,在方城里头,帮会里的事是我说了算。那几个短命鬼本身也就是起到去警告一下的作用,上头派他们出去了,就没想过他们能活着回去。所以他们死在捕快刀下,还是薛公子你的手上,都没有区别。所以我也才让薛公子一直干刀手,并且还打算推荐薛公子呢。” 薛易沉声问道: “那叫我来,是何意?” 老巴磕了磕烟灰,继续笑道: “再过五天,关在大牢里那帮刀手也能被放出来了。届时有一笔买卖,还请薛公子帮忙。” 薛易望向了丹娘,难道此事和她有关? 丹娘此时脸上重展笑颜,宛如一朵艳丽绽放的牡丹,仿佛方才冷脸拍桌子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老巴则说道: “按照赌行里的规矩,新赌坊想开业,得经过其余家赌坊的认可才行。丹娘亲自前来,就是想要依靠手艺来获取认可。当然了,也不仅仅这样就行的。里头还有许多门门道道,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之所以请薛公子,是想让薛公子能够保护丹娘一段日子。以免丹娘像当初开大兴赌坊的秦金龙一样,遭受不测。尤其咱们开的是四海赌坊,方城里头眼热的人可不会少。为了钱,那帮疯狗什么事都敢做。虽然方城里头的刀手都不会来找丹娘麻烦,但是这里其余家赌坊里,也还是有些能人的。” 老巴说完,重新给烟杆里塞了一团烟丝,就着油灯的火苗点燃吸了起来。 丹娘也重新用莲足点触了薛易一下,盈盈笑道: “薛公子,奴家很需要强大的男人保护的。银子好说,银子之外的事情……我们也可以私下商量的……” 薛易则笑道: “大名鼎鼎的青龙会,难道还会缺我这样一个刚习武的小子?” 老巴露出一口黄牙哈哈笑道: “薛公子,你太过谦虚了。你一出手就杀了我们那个短命鬼,然后又杀秦金龙,再杀采花贼,甚至连变成怪物的李仵作都丧命你的刀下。如此身手,岂非了得? 如今方城里头你师弟南宫长墨武功最高,是真正的武者。除此之外,勇武有力者不超过四个人,都只是半吊子的习武之人,算不得武者,而薛公子你就是其中之一! 青龙会虽然高手如云,但是现在却并不方便来方城。这里的许多事情,我都只能找本地人解决。所以我也才会觉得薛公子是个难得的人才,一心想要举荐薛公子加入帮会。” 丹娘也将莲足顺着薛易的腿向上移,楚楚可怜地哀求: “薛公子,奴家很可怜的,你就帮帮人家嘛!” 薛易则用当初应付凌月的话来应付道: “此事太过突然,我没法现在决定。还请两位容我回去,慢慢考虑。” 当得知老巴是青龙会的人,并参与到挟持凌月的事件中后,薛易已经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如今天下十四州,关外占据明、炎两州。 方城县令凌正宇背后的靠山,乃是明州名门望族凌家。明州重要文官官职皆被凌家所把持,就连明州刺史也是凌家之人。 青龙会背后的靠山,乃是炎州北中郎将韩聿。韩聿乃是镇守北境抵御蛮族的将领,手中握有重兵。 偏偏这凌家和韩聿乃是政敌,双方在关外争得你死我活。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在关外人尽皆知。 而方城这个地方,属于明州,却位处和炎州的靠北交界之地,直面炎州的威城。 这样原本不起眼的小地方,如今看起来也沦落为双方势力的争斗之地。 也难怪敢有人挟持县令千金,原来背后竟然是青龙会的人在捣乱。 薛易如今最烦的就是参与这些争斗,成为别人的棋子。 听到薛易的话,丹娘变脸鄙夷冷笑: “婆婆妈妈,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 薛易含笑不语。 若是这样一句话就能激怒自己,那么自己也白白在关外闯荡这些年了。 老巴却吸着烟笑道: “薛公子,没事的,还有五天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为丹娘做护卫,并花不了你多少时间。我算一下……也就是一个白天和十五个晚上。若是公子考虑好了,那么随时可以来找我。事先我可以先付公子二百两银子,若是丹娘最后平安无事,事后还有二百两的答谢。” 薛易笑了笑,然后起身告辞。 这一次,老巴和丹娘,谁都没有阻拦。 下了到一楼大厅,薛易没有继续搭理这里的老鸨,径直走出了醉花楼。 随着夜深,大街上行人已经开始稀少。 薛易也没了今夜练武的心情,径直朝着家走去,只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他抬头望了望黑暗的天空,感叹道: “还真是黑白难分啊……” 自己知道了老巴是青龙会的人,县令凌正宇也没理由不知道。 凌正宇和老巴互相争斗,又互相利用。 但是薛易猜得到,要不了多久,他们的争斗就将白热化,彻底撕破脸皮。 薛易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掺和到了凌月被挟持的事件之中,也后悔干了刀手这一行。 如今看起来,自己是要面临站队了。 若是还要继续模棱两可,那么无论哪一方争斗赢了,自己这种夹在在中间的小角色必然要遭受清算。 可若是站错队了,那更加凶险…… 薛易摇摇头,无奈朝着家中走去。 第五十章 山雨欲来(求收藏,求推荐票!) 醉花楼,迎春雅间。 老巴已经推开窗户,迎着寒冷的夜风吸着烟杆。 丹娘则摸出九粒骰子,漫不经心地往桌上一掷,九粒骰子皆露出最大的一面。 “还有一个月,春天就要来了。” 老巴开口说道,他刀锋雕刻般的皱纹里,那双老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将手中烟杆朝着方城东面一指,继续说道: “等到冰雪消融,道路通畅,一箱一箱的银子就能从这条路拉过来。我们有了这笔银子,也就有了力量!到时候,我们就能在方城里头干一番大事!呵……好日子,就要来啰!” 丹娘朝着桌上一抄手,九粒骰子尽数消失不见。 她玉手一扬,九粒骰子却都凭空掉落在桌上打着转,最后停稳全都露出最小的一面。 “你就那么看重薛易那小子?”丹娘有些疑惑地问道,“一个初学武之人,连武者都还不是。等到机会合适的时候,帮会里头有的是强大武者能过来帮忙!” 老巴缓缓吸了口烟,说道: “我能看得到他心中的欲望,也相信岑轩岳教徒弟的能力。看一个人,不能只看他现在有多厉害,还得要看他的潜力。” 丹娘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然后她起身扭动着身躯,来到了那张大床上躺下,冲着老巴娇媚笑道: “这一次若是搞定了凌正宇,巴爷你再加上以前的功劳,也能在帮会里头高升了。现在夜深了,奴家嫌床冷,巴爷有没有兴趣陪奴家聊聊天……” 老巴笑了笑: “我老了,那方面早已经不行了,现在只有权力和银子能让我动心。丹娘,我叫两个这里最漂亮的姑娘陪你好了。” 说完之后,老巴吸着烟杆,就朝着门外走去。 丹娘兴趣索然地撇撇嘴: “真讨厌!” ................................................................................................................................................................................... 岑家,客堂之中。 岑玉用抹布擦着桌子,口中轻声哼着歌。 虽然擦着家具,但是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嘴角不时微微温柔上扬。 当看到爷爷端起茶盏的时候,岑玉急忙说道: “爷爷,你快歇息了,就别喝茶了,对睡眠不好。” 岑轩岳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茶盏。 岑玉则将茶盏里头的茶水倒掉,把白瓷茶盏放到了木盆里头,等到擦完桌子再清洗。 岑轩岳一双老眼望着岑玉,眼中深处浮现出慈爱。 随后他又不由得微微叹息,可惜是个孙女,如果是个孙子就好了…… 末了,他又严肃地问道: “你好像很高兴?” “哪有……”岑玉急忙停住哼歌,扭捏了一阵又说道:“你答应明天开始教薛大哥嘛,我当然高兴了。” 岑轩岳听到薛易就眉头一皱,冷哼一声说道: “要高兴也是该他高兴,你高兴什么?!” 岑玉撇撇嘴,埋头擦着桌子不再说话。 岑轩岳则继续说道: “老夫既然答应你教他,那么你也要记住答应老夫的事!” 岑玉娇躯一滞,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却没有开口。 岑轩岳则双目盯住岑玉的肚子,独自沉吟: “这两个怪物都并非掌门人的合适人选,可是老夫也没有别的人选……嗯,那就选最强的一个好了。最强的人,将能够入赘岑家,为岑家传宗接代,和你结合生出最强的种!岑家的武艺也定然能够传承下去,发扬光大!老夫离世之后,也才有脸面见岑家历代先祖……薛易、南宫长墨,老夫就将你们两都培养起来,看你们龙争虎斗,斗出最厉害的那一个!” 岑玉秀眉皱起,她端起木盆就离开客堂,独自跑到小院角落之中。 她才不想要成为生孩子的容器,也不想要自己这一生的使命就是为岑家传宗接代。 同时,她亦不想看到薛大哥和南宫大哥在爷爷的安排之下,互相争斗厮杀,反目成仇。 薛大哥很好,真的很好……南宫大哥虽然冷了一点,但是人也很好。 岑玉望着这个院子,这个一直冷清和压抑了十多年的家,也因为薛大哥和南宫大哥的到来,而开始发生了和以前全然相反的变化。 她很喜欢这样的变化,非常喜欢! 她觉得薛大哥和南宫大哥都像是自己的哥哥,尤其薛大哥……他们两人都是自家人,一家人本就不该相残! “薛大哥,南宫大哥,”岑玉抬头望着夜穹幽月,在心里默默说道,“阿玉不会让你们两个像仇人一样争斗的!” .................................................................................................................................................................................. 衙门,书房之中。 方城县衙三个最主要的首脑,汇聚一堂。 县令凌正宇端坐主座上,县尉王忠和县丞甘合分坐两侧。 凌正宇首先开口: “本官召集二位而来,乃是为了商议方城之中刀手一事。” 说到此处,凌正宇暗暗望向县尉王忠和县丞甘合,只见二人面无表情,似乎有所预料。 凌正宇眼神闪烁了一下,继续说道: “本官近日收到不少百姓检举,方城之中有一伙凶恶之徒收钱杀人,称之为‘刀手’。这伙人已经被证明和数起命案有关,不将这帮人捉拿,实则难以平息民愤!所以本官召集二位,便是商议缉捕之事!” 凌正宇话说完,等待着二人的回答。 县尉王忠首先回答: “我认为此事不可!” 凌正宇微微眯起眼睛: “王县尉认为有何不可?” 县尉王忠沉声回答: “刀手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不过据我所知,那帮所谓的刀手,只不过是一群舞刀弄枪、健体强身的闲汉而已。是否和城中命案有关,还需要再商榷详查。不能因为几个刁民的诬告,就冤枉了一群良民!” 县丞甘合也开口说道: “下官赞成王县尉的话!不过下官还要补充一点,如今方城欣欣向荣、丰泰民安!这个时候,还望县令大人能够维持如今局面,切莫挑起纷争,激发民变!将方城大好繁荣,毁之一旦!” 凌正宇闻言面色一变,右手猛地一拍桌案。 案上茶盏跳动作响,凌正宇的双目也凌厉异常。 而县尉王忠和县丞甘合则面色不变,泰然自若。 只听凌正宇冷声说道: “为了维持稳定,就要将公道人心置于一旁吗?!” 县丞甘合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只有稳定,才是最大的公道人心!若城中乱了,那么一切都无从谈起!” 县尉王忠也回答: “我也说一句,如今方城之中衙役捕快人手有限。而那些所谓的刀手究竟有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若是县令大人执意一意孤行,想让方城血流成河,置百姓于水深火热。那么下官定然为民请命,全力阻谏!” 凌正宇浑身怒意毫不加以掩饰,尽数散发出来,双目盯着二人。 王忠和甘合也毫不示弱,与之对视。 书房之中的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 最后,凌正宇冷着脸挥了挥手: “那么此事就以后再议,你们下去吧。” 然而两人却没有动身。 凌正宇不悦地问道: “还有何事?” 县丞甘合回答道: “启禀大人,有富足良民来自威城,想要在城中开一间四海赌坊——” “本官知道!”凌正宇厉声打断,“博戏会败坏民风,本官决不允许!” 甘合继续笑道: “大人此言差矣,下官认为,赌坊能够聚民之财,为民所用。赌坊税收,一直占据方城财政重要地位。官府修路筑桥,如果向百姓加税,百姓定然怨恨。而如果将百姓之财汇聚于赌坊,而从赌坊加税,百姓定无怨言,此乃惠民安民矣!况且本朝律法规定,官吏博戏财物者,罢黜官职。至于民间博戏,只约束金额,超过者杖一百,没收浮财。为此赌坊营业,只需不超过律法规定,我等官吏,实则不适合阻止。” 王忠也开口说道: “城中已经有了四家赌坊,再加上前段时间因触犯律法而被查封的大兴赌坊也是外地人来开的。如果我们让一些人开而不让另一些人开,恐怕有失公允。” 凌正宇捋了捋颔下胡须,双目盯着二人冷声说道: “本官想不到,区区一间赌坊的事,二位竟然会放在这个场合来讨论。更想不到,二位竟然会为了一个外地来客说话。” 王忠和甘合对视一眼,哈哈一笑。 甘合回答道: “我等二人,不过体恤民情而已。不知道大人的意思……” 凌正宇沉声开口: “既然二位如此体恤民情,那么本官也不再多言。本官记得赌业里另有行规,如果那打算新开业的四海赌坊能够通得过方城赌坊的考察,本官自然也不会阻止。” 甘合和王忠当即起身行礼: “大人爱民勤政,我等钦佩!事已商毕,还请容许我等告辞。” 凌正宇挥了挥手,王忠和甘合便躬身退下。 偌大的书房之中,就只剩下了凌正宇一人,满脸怒意。 油灯火光跳动,晦暗不明,凌正宇的身形显得有些阴沉。 周围开始变得安静下来,但很快一阵脚步声却响起。 跟着一个魁梧的身形进入书房,却正是方城捕头王锋。 王锋恭敬地来到凌正宇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人,那件事如何了?” 凌正宇眼睛凶怒一跳,抓起案上茶盏就往地上摔个粉碎。 王锋急忙闭上嘴巴,躬身站着。 末了,只听凌正宇怒道: “好!好!好!这两个人,看来也是收了那人的好处,而替他说话,与本官作对!真是出息!上次月儿的事情,他们也从中作梗。这一次,更是危言相逼!莫非真以为本官束手无策,拿他们没有办法?!” 王锋犹豫了一下,谨慎问道: “要不要卑职先把那人的爪牙老巴和那个女人抓了,在大牢里头就处置掉……” 凌正宇怒气稍霁,他眼神闪过了一会,说道: “不急。” 王锋有些不忿地说道: “难道这口气就这么咽下了?任由老巴和那女人在城中兴风作浪?” 凌正宇森森一笑,拍了拍王锋的肩膀说道: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第五十一章 传授(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二天一大早,薛易依然赶到了岑家。 岑轩岳端坐客堂椅子上,岑玉站在他的身后。 薛易和南宫长墨依然向着岑轩岳行礼问安。 岑轩岳则突然开始宣布决定: “薛易,老夫一直觉得你不到火候。或许你心中不服气,但是你习武时间太短,基础实在太过薄弱。为此,老夫也才未传授你真正的岑家刀法,为的就是磨练你的心性。 但是你既然肯吃苦,又有心学艺,那么老夫便破例允许你在南宫长墨学习岑家刀法之时,旁听观望。但是,老夫却不会指点你任何不足之处,更不会为你单独详解!除非老夫觉得你到了火候。能够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和造化!” 宣布之时,岑玉一直站在岑轩岳身后,冲着薛易直眨眼睛。 薛易大喜过望,急忙叩谢师恩。 自己能够旁听观看,也就意味着自己能够真正接触到岑家刀法,而不用偷学。 谢恩之后,薛易望向岑玉的目光也不由得充满感激。 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和岑轩岳说了些什么,竟然能够让岑轩岳一夜之间改变主意。 这样的惊喜,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也没有枉费自己一直对这小丫头那么好。 紧跟着,岑轩岳却又说了另外一件事: “老夫平身有两大耻辱!第一,在当年论武大会之中,被项飞扬诡计算害,导致老夫未能尝愿!第二,被一帮泼皮混混辱骂砸门,骚扰多日!老夫老矣,已经不能亲手雪耻。尔等二人既然身为老夫弟子,就得为老夫洗刷耻辱!如果做不到,那么也别继续留在岑家了,趁早走人!” 薛易微微疑惑,不知道岑轩岳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但是他依然还是和南宫长墨齐声回答: “弟子不敢违背师命!” 岑轩岳于是继续说道: “南宫长墨,你武艺最佳。所以老夫命你一年之内,用岑家武艺挑战项飞扬子孙,取其子孙首级回来复命!” 南宫长墨躬身回答道: “弟子领命!” 岑轩岳转眼望向了薛易: “薛易,你武艺尚浅。所以老夫也不为难你,你必须在十日之内,杀掉当初羞辱老夫的那帮泼皮。老夫也知道你曾请王捕头教训过那帮泼皮,但是一番教训并不能让老夫雪耻!如今事情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取那帮泼皮的狗命了!老夫问你,你可能做得到?” 薛易一愣。 那帮泼皮号称“冷血十三鹰”,共有十三人。 十天之内要杀掉这十三人……除非他们站着让自己砍,并且杀了他们官府还不会追查到自己。 这样的事情,可是非常难啊…… 薛易一咬牙: “弟子领命!” 事到如今,岑家刀法要紧。 岑轩岳对于自己印象本来就不好,如果这个时候再讨价还价的话,无疑会让他对自己更加印象恶劣。 为了抓住学习岑家刀法的机会,只能先答应下来。 至于那帮泼皮的事情,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岑轩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今天便继续练武,阿玉你出去吧。” 岑玉最后看了薛易一眼,然后便走出了客堂门。 清晨的练武,随之开始。 岑轩岳允许薛易旁观之后,薛易便也不用在院子里独自苦练,而有资格留在封闭的客堂之中。 岑轩岳坐在椅子上,开始讲解: “岑家刀法,起手四式、防御四式、回杀六式、挑刀四式、挥砍四式、连斩八式、收刀两式,总共三十二式。这三十二式变化万千,多一式则太繁,少一式则有缺,可谓是已经趋于完满。除此之外,还有三招绝技。而这最后三招绝技,老夫只会传给岑家未来的掌门人。至于你们二人谁能成为将来岑家的掌门人,那是以后的事。好了,南宫长墨,老夫已传授你了六式,你开始练习吧。” 南宫长墨望了薛易一眼,一言不发,挥刀就开始练习。 一时之间,客堂之内刀光闪烁,寒气渗人。 薛易目不转睛,激动地观望着一切。 这就是岑家真正的宝藏! 岑家刀法三十六式,精妙绝伦。 而那三招绝技,薛易现在并不敢去多想。 一来,自己初学武,能够将这三十六式学会也不知道要花多久。 二来,薛易也清楚,岑轩岳对自己的偏见虽然在岑玉的努力下暂时缓和,但是并不会消失。 三来,南宫长墨确实武功又高,家境又好,又得岑轩岳青睐,八成是未来岑家的掌门人,那三招绝技也定然是为他准备。 薛易强力压抑着心中对三绝技的渴望,努力集中精神观看南宫长墨练武。 可是…… 他自己真的很想要啊! …… 南宫长墨的六式很快练习完一遍。 薛易尽管已经极为用心,却依然没能看清多少。 这六式看起来简单,但是其中却蕴藏着刀法精髓和奥义,这些东西并不是看看就能得到的。 就比如薛易曾偷学而来的断风斩。 看起来就是把刀横斩而出,但是其中的关键却要通过不断的钻研和训练才能掌握。 为此薛易倒也没有丝毫急躁。 他能够静得下心来,细细观察和领悟一切。 若是能得师父专门教授讲解,那么学习起来无疑要快速容易掌握。 但是薛易没有这个机会,他只能自己揣摩,自己猜,自己判断,自己练习。 他相信自己得到了旁观的机会,那么即便慢一些,他也定然能够将这宝藏收入囊中! 薛易的目光,也越发炙热和坚定。 “薛易,”岑轩岳说道,“你练一遍吧,让老夫看看你学会了多少。” “弟子领命!”薛易回答。 当即薛易也举起练武的木刀,开始展示他方才所记住的六式。 六式很快施展完,薛易停顿住。 不用岑轩岳说,薛易也知道自己这一次舞的六式实在太差劲。 他匆匆看了一遍,便也只能勉强做到记住招式并加以模仿。 能不能模仿到位还不好说,至于其中的精髓,那就更别提了。 岑轩岳微微摇头: “老夫看得出,你的力量训练一直并未落下,力量再度见长。而你又天生大力,故而刀势显得刚猛强劲。但是,你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实在太差!刚才的演示,更是一塌糊涂!” 薛易急忙说道: “恳请师父指点!” 岑轩岳说的倒是没错,薛易杀死李仵作之后,力量已经增长到了接近大力士的程度。 而这两天薛易也没多少时间练习,故而对于自身力量的突然强大,确实是未能完全掌握。 岑轩岳犹豫了一下,说道: “老夫知道你悟性很高,但是你也不能急于求成。你转变一下基础训练,练习岑家刀法,需要另外的一套基础训练方法,用以锻炼身体的关键部位,来适应岑家刀法的施展。老夫现在便传授给你,你且用心听。” 说完之后,岑轩岳便开始传授。 薛易心头大喜,当然认真聆听。 他知道,这就是修习岑家刀法的关键精髓所在。 看来岑轩岳是真的打算教授自己! 只要自己能够运用这套独特的训练法锻炼,定然能够打好薛易岑家刀法的基础。 听完之后,薛易当即取来锻炼的器械。 他在客堂之中,一边进行着基础训练,一边分心观看着南宫长墨练武。 而岑轩岳,则继续指点南宫长墨的不足之处。 对于这些指点,薛易也一字不漏地细听。 他知道,虽然这是针对别人的指点,但是也同样能够加深自己对岑家刀法的理解。 当薛易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件事时,他才发现时间过得竟然如此之快。 他还未能尽兴,时间却已经到了酉时。 练武开始结束,岑玉也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几人开始吃完饭。 虽然训练了一天,但是薛易却不觉得疲惫,反而意犹未尽。 但当想要自己得在十天内杀掉那帮派泼皮时,薛易又不由得有些犯难。 如果做不到,那是不是就要意味着自己被逐出门墙? 杀十三个泼皮并不容易,杀了他们而不被官府追究,那更是难。 要杀掉他们,得在一个无人看到的地方。 有刀在手,再加上自己杀人后伤势能够恢复,薛易并不会觉得杀十三个泼皮有多难。 难就难在得防止泼皮们逃跑,否则自己还真没办法一次性杀光他们。 而若是他们逃跑了,那么就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偏偏只有十天!” 这是薛易最苦恼的地方。 若是时限够长,他还可以慢慢布置。 十天的时间,根本不够! 当初王捕头教训那帮泼皮的时候,自己也在场,也被他们看到了。 泼皮们对自己也早就满怀怨恨和戒备。 十天实在太短……只够杀人,而不够布置。 冒然出手,稍有不慎就会被官府抓起来砍头。 除非…… 薛易想到了一个人——老巴。 如今也只有老巴才有能力帮助自己去完成一切。 若非万不得已,薛易真的不想去找老巴办事。 尤其还是如今自己极可能在凌正宇和老巴的纷争之中,越陷越深的情况之下。 饭很快吃完。 薛易心情有些烦躁,行礼之后,便离开了岑家。 岑玉一直把薛易送出门,她似乎有话想对薛易说,但是薛易走得太快,使得她根本无从出口。 随后离开的是南宫长墨。 当南宫长墨走出岑家一段距离之后,岑玉却急忙匆匆追了上去: “南宫大哥,可否让我和你说几句话?” 第五十二章 交换(求收藏,求推荐票!) 一夜的苦练之后,薛易第二天依然来到了岑家。 对于好不容易获得的学习机会,薛易十分珍惜。 他也不愿错过每一分每一秒来练武,整天脑子里面除了昨天见到的岑家刀法六式之外,很难再装下其它东西。 堂屋之内,依然还是岑轩岳指点南宫长墨,而薛易在一旁独自训练和旁观。 到了午饭时分,岑玉做好饭菜之后,却突然对岑轩岳说道: “爷爷,今天我想请薛大哥和南宫大哥到外头吃饭,感谢他们对我的照顾。我昨晚和你说过的……我们年轻人的事,你就别多问了。” 岑轩岳冷哼一声,独自吃起饭来。 薛易却不由得疑惑。 请吃饭?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可不会觉得岑玉没事会请吃饭,还是在外头吃,这根本就不是岑玉的性格。 服侍岑轩岳吃完饭后,岑玉才招呼着薛易和南宫长墨出了门。 吃饭的地点,却并非什么酒楼,而是路边的一家小饭馆。 饭馆铺面不大,生意也算不上好,三人点了几个小菜,便寻了里屋僻静的一张桌子坐下,等待上菜。 里屋光线很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油烟味。 桌子是粗糙的木桌,上面显得有些油腻,连茶水也没有。 三人做的也仅仅是三个小板凳,东侧一面墙上开了个方孔,方孔竖起几根短木,便是窗户,窗外传来的尽是大街的喧嚣。 岑玉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请人吃饭……我攒了好久钱,但还是没多少……薛大哥、南宫大哥,你们俩都是公子哥,可别嫌弃啊……” 南宫长墨平淡说道: “无妨。” 薛易则笑道: “外头的菜,哪有阿玉做的好吃?其实阿玉你何须破费,我还是喜欢在你家吃。” 岑玉望向薛易笑了笑,然后又垂下头。 她双手葱指交织在一起,不断松开又纠缠,显得有些忐忑。 过了好一阵,她才开口: “薛大哥,我觉得……你和南宫大哥是师兄弟,去完成爷爷交代下来任务的时候……不该独自完成,大家应该相互帮忙……这才是……自己人嘛……” 薛易微微一愣。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竟然是这事? 这小丫头,是何居心? 薛易不由得转眼望向了南宫长墨。 南宫长墨坦然说道: “昨夜阿玉已经和我说过,我也觉得,无论师兄你的任务,还是我的任务,想要独自完CD比较困难。师兄眼下需要帮助,而我也需要一年内武艺大成的师兄协助。” 薛易望望二人,原来他们俩已经商量好了。 他们两这是想干什么,会不会联手算计自己? 天呐!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若是连阿玉都要这样怀疑,那自己真的是小人之心了! 当即薛易耸耸肩: “没问题!师弟能帮我,那自然再好不过!” 南宫长墨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 岑玉却面色一喜,一双大眼睛满是欣悦地望着二人。 她觉得,薛大哥和南宫大哥的关系终于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她一直希望二人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而不要关系变坏。 如果两人能够携手共渡难关,那么无疑感情会更进一步,将来也不会轻易反目。 这也才是岑玉最希望看到的。 没聊了多久,菜也来了。 岑玉当即兴冲冲地招呼着二人吃饭: “薛大哥、南宫大哥,我们快动筷子吧!这些菜可要全部吃完,不能浪费了。” 薛易和南宫长墨当即拉起袖子,拾起筷子,敞开大吃。 这一顿饭,三人实则吃得十分迅速。 毕竟岑轩岳还在等着三人,并不能在外耽搁太久。 吃完之后,岑玉抓着一个小荷包前去结账。 薛易和南宫长墨倒是没有和她抢,两人都知晓这是岑玉的心意,并不能拒绝。 “你的任务,打算怎么做?”南宫长墨问道。 薛易回答: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聚集在一个合适的地方。” 南宫长墨点点头: “准备好了,通知我一声就行。” 薛易笑道: “那我先谢过了,师弟。” “无妨。”南宫长墨回答简短,他转眼望向了正在和老板讨价的岑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阿玉是个好姑娘,可惜却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了。师兄,岑家绝技,我是一定要学到手的。” “哦?”薛易不动声色地问道,“师弟莫非觉得,我能够有本事和你争不成?” 南宫长墨笑而不语,没再继续说话。 薛易双目微微闪烁,也闭口不言。 岑玉很快结完账,愉悦地和两人一同返回岑家。 下午的时间,依然是继续苦练。 和岑玉一起吃饭时发生的事,谁也没提。 大家都知道,这是岑玉为了避开岑轩岳,才特意请的一顿饭。 酉时很快就到。 依然是吃完晚饭,然后各回各家。 薛易却并未返家,而是径直朝着老巴的地方而去。 要杀掉那帮泼皮的件事情时限短,即便有南宫长墨帮忙,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 毕竟泼皮们都是住在城里,又是本地人。要是稍微闹出点动静,那定然满城皆知。 如果一次性不能杀光,幸存的泼皮定然会报官。 一惊动了官府,那么别说继续杀人了,连自身都得考虑能否保全。 即便自己能够用骗、用诱、用吓,将泼皮们聚集起来杀掉。可是又如何保证这个过程里风声不会走漏,也不会被别人看到。 一次失踪十三个人,官府是会追查的。 到时候那些官差走街串巷,到处排查问人,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 杀人简单,善后却不易。 归根到底,还是要找老巴帮忙才最为稳妥。 只是薛易不知道,老巴会收什么价格,可不可以先欠着银子。 这些,都还需要当面谈才行。 薛易很快在屋里见到了老巴。 说明来意之后,便等待着老巴的回答。 老巴用细麻布擦拭着黄铜烟杆,笑道: “要弄死那帮泼皮?看来是岑轩岳想要泄愤。不过也是,若是你师父年轻时候,在大街上我要是遇到他了,那我得赶紧掉头绕道走。你师父以前武功又高,脾气又爆,当真是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关外没有多少人敢惹他。别说活人怕他,就连鬼都怕他。也是他如今老了,才至于虎落平阳被犬欺,让一帮泼皮羞辱到头上。” 薛易没有说话,静静等待。 老巴放下烟杆笑道: “薛公子,我和你说我这里的价格吧。虽然那帮泼皮没什么背景身份,但是毕竟是十三条人命,这可不是小事。你若是能出三千两银子,我保证把十三颗脑袋交给你。” 薛易不由得苦笑。 三千两……别说自己手头没这么多银子,就是见都没见过。 薛易于是补充道: “我不需要你帮我杀掉他们,我只需要你帮我把他们聚集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我会自己动手。” “这样的买卖,我其实并不喜欢做。”老巴说道,“不过薛公子你开口了,那我也可以接。六百两银子,这是最低价。我可以保证那个地方,杀人绝对隐秘。” 薛易开始问道: “能不能赊账?” 老巴哈哈一笑: “薛公子,你我老相识了,我也就挑明了和你说。你这个忙我能帮你,我也需要你帮我保护丹娘一段日子。大家互相帮忙,也就互不相欠。只要你答应,我还可以保证官府查不出这个案子来!” 薛易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咬牙说道: “行!” 老巴问道: “薛公子想要我什么时候办好?” “越快越好!” “那你看这样可好,三天后,在城南六里外的聚义庄旁,有一湖,湖边有一观雪亭。寅时的时候,那十三个泼皮会在观雪亭中。薛公子尽管去杀人,城门那边我会打招呼,杀人之后尸体我会另外安排人处理。” “好,那就如此!” 事情商议完毕,薛易便也离开了老巴的地方。 他先回家进行了一阵基础训练,然后又来到东郭郭墙之下习武。 他将这两天岑家刀法所学的六式一一练习,偶尔也练习一下拔刀的技巧。 这一次,薛易有了自己新买的钢刀,倒是可以好好适应。 新刀的刀鞘有些紧,薛易的指力也还欠缺,尚未能做到如同南宫长墨那样迅速出刀。 但是薛易并不着急,他的力气已经很大,只需要针对指力加强训练,要不了多久就能掌握这种拔刀术。 “十三条人命……” 薛易脸上浮起森森笑意: “收割这些人命之后,也不知道能够让我继续强大到什么地步。” 他手中长刀全力挥砍,破空之声不断传出。 六式的练习越发熟练,整套动作也开始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 刀光闪烁,越来越快,森芒寒意四处扩散。 当最后刀势一收之时,寒光尽数敛入刀中,杀意却依然并未消散。 “南宫长墨……我也很想在将来和你争一争呢!” 第五十三章 夜袭(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二天,依然还是在岑家练武。 岑轩岳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春天就要来了。到时候冰雪消融,道路通畅,东西南北往来于方城的行人将会增多。甚至不少武者,亦会途经。而官府所送的‘龙虎双杰’牌匾太过惹眼,为了以防有好斗武者上门挑战,老夫决定,从今日起,习武结束时间从酉时延长到亥时。 而老夫亦会加快传授尔等二人武艺,尔等需要用心学习,也需要加倍训练,尤其以实战对抗练习为主。尔等这一个月内,务必要学有所成!免得到时候被外来武者击败,丧命事小,有损我岑家刀法名声事大! 南宫长墨,老夫弟子中属你武艺最好,所以你得承担起随时迎接外来武者踢馆切磋的准备!这段时间之内,有不懂的就尽管来问老夫,万万不能懈怠! 薛易,你根基尚浅,武艺尚差,更需要付出努力才行!你……这样吧,老夫破例允许你每天询问老夫三次武艺上的疑惑,老夫可以针对你详细解答。 与此同时,老夫将会在食膳之中增加肉食、药物、骨髓、蛋类等,以辅助加快尔等体格的矫健。同时亦会多备岑家独门跌打药酒,以保证尔等训练进行。所以你等二人需要每人再缴纳十两银子的费用。” 岑轩岳很快说完。 薛易又喜又愁。 喜的是自己面临能够学到更多的机会,愁的是又要花钱。 现在自己身上仅仅数两银子,哪里有十两那么多,根本就不够。 这习武所花的钱,未免也太多了。 南宫长墨很快就缴了费用,而让薛易意外的是,他竟然借了十两银子给自己。 薛易当然欢喜接受。 虽然还清旧债,又添新债,但是薛易已经是脸皮厚了,对此倒是满不在乎。 倒是岑玉见得南宫长墨能够帮助薛易,显得十分开心。 她对于这种两师兄弟之间的互相帮助,感到欣慰之余,又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那顿饭果然请对了。 接下来的练武,果然越发辛苦。 不仅训练的强度提升,就连岑轩岳讲述岑家刀法的精要也在加快。 而使得二人不得不聚精会神,才能保证不会落下。 尤其对抗性的训练开始占据主要训练项目。 这样的对抗性训练,完全是针对南宫长墨对岑家刀法的领悟和提升的。 薛易则完全沦为一个陪练。 不过薛易不仅不泄气,反而更加欣喜。 哪怕只是成为一个陪练,这样的机会也十分珍贵。 不同于平时各练各的,这种对抗性的练习,无疑是接近于实战的训练。 在这种反复的互相厮杀搏斗之中,无疑对于武艺的提升最为快速。 这种实战训练,无论是薛易还是南宫长墨都十分认真,双方手中的木刀断了一根又一根,甚至在短短三天的时间之内,所有木刀就已经被尽数折断。 新的木刀短时间内难以买到太多,这让薛易和南宫长墨不得不使用木棍继续练习。 听说在气候温暖的关内,武者练习使用更为结实耐用的竹刀,南宫长墨甚至还花钱托商贩购买。 实战训练,受伤也在所难免。 尽管是用木刀训练,但是薛易也一次次被打倒在地,伤痕累累。 薛易只是陪练,武艺和南宫长墨又相差太大,自然是不断被打翻。 虽然有护具的保护,可双反一认真起来,护具的作用也显得不足。 当薛易一次次次被打倒受伤之后,这让岑轩岳都不得不喝令停止训练,命薛易一旁歇息养伤,以免身体积伤留患,给练废了。 但是薛易却一次次从地上爬起来,高喊:“我还行!” 有着身体诡异的变化,薛易的自愈能力已经远超常人。 在杀人杀鬼之后,甚至连致命伤都能够愈合。尽管是平日里头,但是愈合能力也是常人数倍,甚至连隐患暗伤都不会留下。 见得薛易如此“不要命”地刻苦训练,和如此坚韧极具承受力的“超强体格”,就连岑轩岳和南宫长墨都不由得微微动容。 南宫长墨甚至还主动借了一次药浴的机会给薛易。 薛易自然大喜接受。 这也让薛易第一次尝试到什么是药浴。 当浸泡在滚热的药汤之中,强烈的药效使得浑身皮肤开始发热发红,宛如被烫水浇淋一般。 但随着薛易在岑轩岳的指点之下开始在药汤中练习时,药力不断从皮肤钻入肌肉之中,这种畅快而又痛苦的感觉,使得薛易不由得发出一阵阵的闷哼。 药浴的效果却也极为明显,一番药浴之后,一身的疲惫伤痛都一扫而空,整个人舒筋活骨、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不过岑轩岳也说,药浴虽好,但是随着次数的增多,效果也会逐渐减弱,并且也不能长期使用。仅仅只能作为壮实体格的辅助只用,最根本的还得靠自身的锻炼。 薛易倒想长期使用,可惜他却没有那么多银子。 随着练武时间延长两个时辰,再加上训练强度增大,施展训练的增多,还有二人都极为刻苦用心。 这使得每天练武结束之后,二人都累得精疲力竭。 薛易每天晚饭时候,都得依靠岑玉喂饭;而即便是武艺高强的南宫长墨,亦是有些显得吃不消。 尽管如此,但是二人却都没有一句怨言,并且越发努力。 薛易和南宫长墨二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越来越烈的亢奋。 而所有人中,最为感到满意的,要属岑轩岳。 岑轩岳虽然一直在训练中冷脸发号施令,但是心中却也越来越欣慰。 抛开岑轩岳对两人的主观想法,从客观的角度看待,两个弟子虽然各有优劣和不同,但是他们在武道一途之上,却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坚韧和拼命。 这也是一名真正武者,所需要具备的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精神。 而最为难受的,却是岑玉。 她对二人的如此辛苦,都感到十分心疼。 尤其每天看到薛易伤痕累累,更是让她几次差点没能忍住想要垂泪。 三天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薛易和老巴约定的日子,也终于到来。 这一天习武完成之后,薛易和南宫长墨说了一声,只等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汇合。 薛易抓紧时间先回家睡了一觉,消除疲惫养足精神。 随着时辰将近,薛易起身,穿戴衣物,带好自己买的新刀开始出门。 此时正值半夜,空荡荡的街上见不到一个人影。 在城门口,薛易和南宫长墨汇合。 城门老巴也按照约定打过了招呼,早开出了一条缝隙,让二人出城。 出了方城,满目尽是茫茫的雪原。 两人沉默着,踏着积雪朝着向南的方向而去。 方城城墙的深沉身影,在二人的身后逐渐远去。 二人渐行渐远,口鼻之中呼出的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雾。 “师弟,谢了。” 薛易突然开口。 这毕竟是杀人的事,即便薛易相信老巴做足了准备,但是却依然有可能会给南宫长墨带来麻烦。 但是南宫长墨,依然如约而至。 南宫长墨没有作声,依然埋头赶路。 对于岑轩岳交代给两人的任务,薛易并不知道谁的更为困难。 自己初习武,却要杀十三个人。 而南宫长墨要杀的,则是真正高强武者的后人,想来也不会弱。 但是师命不可违。 即便有性命之危,两人也必须做好。 六里路并不算远,三人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赶到。 爬上一座缓坡后,两人的视线豁然开朗。 阴郁的夜幕之下,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缓坡之下的一个小湖。 湖面已经冻结了一层冰,在湖畔的一侧,则是一座依然亮着灯火传出喧闹的庄园,这里便是聚义庄。 而在湖畔的另一侧,则有一座孤零零的野亭。 亭顶堆满白雪,柱子凝结白霜,看上去倒是和这冰雪世界融为一体。 寅时未到,野亭之中空无一人。 薛易和南宫长墨并不着急,在缓坡上的一颗歪脖子树下歇息等待。 “师兄,祭拜一下吧。”南宫长墨说道。 薛易点点头,开始和南宫长墨一同擎拳拱手,以拱手礼朝着南面作揖行拜。 岑家发源于南方,用岑家武艺杀人之前,于礼需要祭拜岑家先祖和保护神睚眦,以求得到庇佑。 这一次杀人,薛易觉得十拿九稳。 他还清楚记得,当初自己和一帮刀手,追杀大兴赌坊那帮人的一夜。 那一夜忽然骑马从夜幕中出现的那名剑客,仅仅凭借一己之力,就将二十余名刀手杀得只有六人逃生,而自身却仅仅只被砍了一刀。 薛易至今认为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一个人,面对二十多个持刀的亡命徒。 当面对前后左右乱刀齐下的时候,要想做到不受伤那简直是不可思议。在那样的混战之中,往往受伤就意味着要丢掉性命。 而那名剑客却做到了,薛易认为南宫长墨也很可能做得到。 南宫长墨武功有多高,薛易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这三天的实战对抗训练中,自己的木刀根本无法砍中他,而他只需轻易挥手,就能够击中自己有防具保护的要害部位。 而薛易并不着急,南宫长墨毕竟是带艺拜师,之前就已经掌握南宫家的武艺。 薛易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和特殊变化,绝对能够有追上南宫长墨的一天。 随着祭拜完毕,寅时也差不多到了。 而这个时候,遥遥只见一群人影从庄园之中走出,顺着湖畔朝另一侧的野亭而去。 那帮泼皮,终于出现了。 “师弟,我主杀,麻烦你帮我堵截逃跑的人。” 薛易说道: “这是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要把所有人都亲手杀掉。所以师弟你堵截的时候,让他们跑不掉就好,他们性命留给我来取。” 薛易想要收割这十三条性命,以此来增强自己的力量,所以不希望南宫长墨把人给杀掉。 南宫长墨点点头。 而那群人影也已经聚集到了野亭之中,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 当即二人,便带着刀走下缓坡,朝着野亭而去。 第五十四章 砍杀(求收藏,求推荐票!) 夤夜时分,观雪亭之中。 号称“冷血十三鹰”的十三个泼皮聚集在亭中,虽然冷得直跺脚,但是众泼皮们却兴致勃勃。 “聚义庄乃是江湖好汉聚集之地,咱们哥几个能陆续被庄主邀请来大玩两天,说明咱们‘冷血十三鹰’彻底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了!” 说完的是冷血十三鹰的老大王豹,他一双三角眼中尽是兴奋: “等到回去之后,我们地盘上的商铺,得每家保护费增加三成!这样的价,才配得上咱哥几个的身价!” 一众泼皮闻言齐声叫好。 一名泼皮将手缩在袖子中,开口叹道: “这鬼天气,太特么冷了!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够个热乎乎的姑娘抱着那该多好!” 另一名泼皮闻言笑道: “还记得上旬哥几个轮流上过的那个张家姑娘吗?那身子,真他娘的嫩!等回去了,一定要把她叫出来再玩一次!” 这话顿时惹得一众泼皮双眼直放光。 一名泼皮也猥琐笑道: “当时我们十三兄弟,可是把那姑娘上得昏过去了两次!嘿嘿,到了最后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有一名泼皮却显得有些担忧: “咱们毕竟是强上的,你们说那张家姑娘会不会把那事告诉父母然后报官啊?要是她报官了,咱们恐怕要被砍头……” 这话,又宛如给众泼皮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使得众人的兴致消散了不少。 强行淫辱妇女,尤其还是十三兄弟一起干的,这罪可够掉脑袋了。 王豹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凶戾地说道: “老子借那小贱货十八个胆她也不敢!张家那两口子穷鬼一对,能翻起什么风浪来?那小贱货老子当时就警告过她,她要是敢说出去,老子被砍头前先杀她全家!你们没见那小贱货吓得连话都说不清吗?” 一名泼皮拍手笑道: “没错!穷鬼家的姑娘,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她要是敢说早就说出去了,我们十三兄弟,哪里还能在这里唠嗑?” 还有一名泼皮建议道: “她既然那么胆小,咱们回去之后再把她揪出来好好疼爱一番!她爹娘每天都要出去做工,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干脆我们就上她家直接玩好了!” 众泼皮闻言当即嬉笑不止,已经开始幻想一切。 王豹的一双三角眼继续闪烁凶光: “下次去带上烙铁,在那小贱货臀上留个烙印!这样她就一辈子不敢嫁人,只能乖乖服侍我们兄弟了!等哪天玩够了,再把她往青楼一卖,又够我们快活一阵日子!” 听到老大的绝妙主意,一众泼皮顿时齐声喝彩! 众人聊着,一名泼皮却疑惑道: “庄主让我们兄弟来这里,说是有要事。可是这里鬼影都没一个,也不知道庄主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干什么?” 这话一出,连王豹都有些疑惑。 这大半夜的,庄主让自己等人来这亭子里等待,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差遣。 就在这时,一名泼皮指着远方说道: “看!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一众泼皮当即伸长脖子,循着望去,只见蒙蒙夜色之中,似乎有两个人影在朝着这边走来。 泼皮们只当是庄主派来的人,当下便在原地等待。 过了一阵,那两个人影越发靠近。 其中一条人影却停在了观雪亭之外,另一条人影则径直朝着亭子中踏步而来。 一名泼皮当即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问道: “敢问来的是哪位好汉?我们兄弟乃是方城冷血十三鹰!不知道庄主命你来有何差遣?” 那人影脸庞被夜色笼罩,他却沉默不语,依然不急不缓地朝着亭子里而来。 这名泼皮皱了皱眉,迎着人影而去: “我乃七鹰李飞,这位好汉——” 锵——!!!! 一声清脆的刀出鞘之音,陡然爆响而起。 那名泼皮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众泼皮一惊,急忙睁大眼睛望去。 只见那自称七鹰李飞的泼皮一动不动,而那个人影扬起的手中,一柄钢刀反射着幽寒的月光。 “老七!”王豹急忙大叫,“你怎了?!” 却见那七鹰李飞的身躯猛地朝后倒下,鲜血从他的脖子间不断喷射而出。 一众泼皮先是一愣,继而大惊起来: “马的!这人杀了七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兄弟?!”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明明是庄主叫我们过来的!” …… 那人影杀人之后,却持刀继续前行。 随着距离近了,王豹也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张脸。 来者眼眶很深,鼻梁挺直,一双眼睛跳动着暴虐和凶残。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薛易。 “薛易?!”王豹疑惑叫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豹话刚说完,薛易身前一道寒光闪过。 他扬刀的手,不知何时竟已经垂下,锋利的刀刃上血液不断滴落。 与此同时,薛易身边的一名泼皮捂着脖子缓缓瘫坐在地,他口中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却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众泼皮凑眼望去,只见那瘫坐的泼皮喉管被一刀割开,热气和鲜血不断从中喷涌而出。 “你敢杀我兄弟?!”王豹目眦欲裂,“这杂种是冲我们来的!快弄死他!” 一众泼皮也反应过来,顿时朝着薛易一拥而去。 “按住他握刀的手!小心他手里的刀!” “先把他的刀抢了!老十一,你从背后过去抱住他的胳膊!” “老六,抱住他的脚!我们先去夺刀!” …… 手中有凶器和手中无凶器的区别,宛如一道鸿沟,差别极大。 但是泼皮们人多势众,又精通街头打斗,即便薛易有刀在手,他们也认为能够将其制服。 此时泼皮们内心还当是寻常的械斗,靠狠就能获胜。 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和自己等人一样的角色。 只有王豹意识到了。 自从被王捕头带着一众官差在茶馆里教训了一顿之后,王豹就对薛易开始上心起来。 他不时会打探一下薛易的消息,以免再惹到和王捕头有交情的薛易。 当得知薛易拜师岑轩岳,开始练武之后,王豹更是对薛易充满警惕。 尤其随着从一些刀手哪里知晓薛易已经杀过不少人之后,王豹对薛易更是忌惮。 所以此时泼皮们冲上去之后,王豹并没有动。 他依然站在泼皮们后面,观察着薛易。 眼看泼皮们已经冲到薛易面前,就要抓住薛易的时候。 薛易笑了。 王豹看得很清楚,薛易的脸在月光中一阵扭曲变幻,最后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宛如恶鬼! 刀光再度一闪! 呈现弧形的寒芒在薛易身前亮起,朝着周围扑近的泼皮而去。 泼皮们下意识地后退或者用手去阻挡。 但很快,惨叫声在野亭之中不断响起。 “啊!!!我的手!被砍断了!!!” “我的指头掉了!快撕条布给我止血!”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被割开了!快……快救救我!” …… 王豹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薛易……竟然这样快!有这么大的力气! 一刀就砍伤数人,这需要技巧,也需要速度和力量。 泼皮们的围攻,也在薛易一刀之下受挫。 “嘿嘿嘿嘿嘿……”薛易的口中忽然笑了起来。 他扬刀再次进攻! 一名泼皮顿时被砍翻在地。 另一名泼皮想要绕到薛易身后袭击。 然而薛易手中钢刀的速度却依然威猛快速,飞速回刀砍在这名泼皮的脸颊上,然后再度转刀砍下,劈斩在一名想要从地上袭击的泼皮后脑勺上。 血液不断溅起,朵朵血花落在了薛易扭曲的脸上。 泼皮们一个个被砍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薛易一直压抑的嘿嘿笑声,却越来越响亮,到了最后,仿佛不再压抑般笑得无比畅快: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光闪烁。 泼皮不断倒地,或是当即死去,或是惨叫嚎哭不止。 薛易步步紧逼,浑身浴血。 王豹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只觉得心脏如同被一根鼓槌不断敲击,狂跳不止。 随着薛易的前进,王豹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他冲着泼皮们大声叫喝: “快拦住他!快啊!快拦住他啊!” 然而薛易此时狂猛如同恶鬼凶兽,谁又能拦得住。 若是泼皮们有武器在手,或许还可以与之斗上一斗。 但是要让泼皮们以血肉之躯,去抵挡那断骨开肉的钢刀,谁也没那么坚韧的神经和胆量。 当即有泼皮转身冲出野亭,想要逃跑。 而那一直在亭子外静立的另一个人影,却也随之迅速而动。 那人影飞快靠近逃跑的泼皮,然后只见他身躯微微一动,逃跑的泼皮顿时一头栽倒在湖畔雪里,捂住断腿伤口凄厉惨叫。 这样的战斗……不是战斗,而是屠杀! 王豹遍体生寒,这样的寒意不是来自于冷夜,而是来自于恐惧。 他看到一名泼皮坐在地上,捂着被砍断的手哭嚎着直喊饶命,然而薛易却依然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当距离王豹最近的一名泼皮热血溅在王豹的脸上时,他才陡然惊醒回过神来。 观雪亭之中站着的,只有自己和薛易二人! 亭子内的惨叫已经平息,只有亭外的湖边,还有人在痛苦哀嚎。 王豹不断地后退,怒声冲着薛易质问: “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薛易半边脸都被血染红,这些血却不是他的,只听他哈哈笑着: “豹哥,这人世间的恩怨哪里那么容易讲得清楚?你别跑,站稳一点,兄弟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王豹哪里会听从。 他又怒又怕地狂吼一声,转身就朝着亭子背后的湖面逃去。 第五十五章 杀光(求收藏,求推荐票!) 湖面已经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足够承受人的重量。 王豹疯狂地跑上湖面,但是光滑的冰面却使得他一下子滑翻在地。 在他的身后,薛易提着刀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王豹狂叫不止,翻爬起来想要继续朝着远方逃窜。 然而他越试图逃快,就越导致在冰面上摔倒的次数多。 所以尽管王豹如此拼命,却并没能拉来和缓缓走来的薛易距离。 几个跟头之后,磕到了膝盖,痛得王豹抱着腿坐在湖面上闷哼。 薛易却并未停止,依然逐渐靠近。 王豹急忙对着薛易哀求: “薛公子!不要杀我!只要你愿意放过我,以后我王豹唯你马首是瞻,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薛易哈哈笑道: “豹哥,别开玩笑了,早点上路吧。”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王豹嘶吼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薛易一步步走来,回答道: “别这样,我只想要你的命而已。” “啊!!!!”王豹狂叫起来。 他已经知道自己今夜活不了了,他心底的狠劲也升了上来。 只见王豹突然扬起拳头,然后不要命地朝着冰面砸去。 “嘭!” 拳头砸在冰面,溅起一片血液。 “啊啊啊啊啊……!” 王豹不停狂吼,一拳又一拳地砸下去,双拳的皮很快被撕破,红色血肉里甚至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他想要和薛易同归于尽! 如今两人所在的位置,已经靠近湖中心。 王豹只想要把冰面砸破,让自己和薛易都落入水中。 在这个寒冬的刺骨冷水里,一旦落水想要再上去,可并不容易。 尤其在有王豹的死命纠缠之下,他相信薛易定然会和自己一同沉入湖底。 王豹就是死,也要拉着薛易一起死! 他清楚自己直面薛易的话,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拼命! 他一拳又一拳,一拳接着一拳,不停地捶打着冰面。 “咔擦!” 一声细微的声响发出,厚厚的冰面终于产生了一条蛛丝般的裂纹。 王豹见状大喜,当即更加疯狂地朝着冰面捶打。 薛易越发靠近,他就捶打得越发疯狂,连骨头渣子都飞溅出来。 但是薛易,却依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然而薛易却并未急着动手,而是在他前头蹲下,观赏着他的垂死挣扎,啧啧叹道: “豹哥,我说你这个人呐,就不能痛痛快快去死吗?偏偏还要自寻这份罪受,有意思吗?” 王豹恍若未闻,依然在疯狂地锤击这冰面。 他的双拳很快不成形状,双臂也精疲力竭,再也抬不起来。 王豹却并未如此放弃,他竟然直接用脑袋朝着冰面上撞去,口中不断嘶吼: “碎啊!快碎啊!” 冰面上已经积了一滩血液,王豹的额头也很快破开。 而他的拼命,也换来了成果。 冰面上的裂缝如同蛛网般开始蔓延,咔擦咔擦声跳动着不断发出。 快破裂了! 只要冰面一破,两人就能落水,同归于尽! 王豹越发兴奋,仰起头来就要再度凶狠朝着冰面撞去。 薛易却笑道: “豹哥,该结束了。” 王豹心头一紧,用上全身力气,只想要再来这最后一次绝命撞击! 他的脑袋后仰到极限,然后催动腰背后颈的力量,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冰面撞去。 他的双眼,已经看到就要破裂的冰面扑面而来。 然而—— 他忽然觉得脖子一凉,跟着…… 那原本扑面的冰面,竟然在飞速远离自己! 不要啊! 这是怎么了?! 快让我撞下去!哪怕是死,也要和薛易一起死! 然后…… 王豹终于意识到自己越飞越高,他的视线不断翻转,看到了下方冰面上一具断头的尸体,还有正在离去的薛易。 再然后,冰面终于再度靠近,但是王豹的意识,也在这个时刻消散了…… 薛易回到了岸边。 南宫长墨已经在等待: “人我都留下给你了。” 薛易点点头,走上前去将那些被南宫长墨砍掉腿的泼皮们捅死。 冷血十三鹰,一个不漏,尽数丧命此地。 方才惨叫遍野的湖畔,此时终于寂静下来。 只有浓郁的血腥,在寒冷空气之中慢慢飘荡。 薛易的任务,算得上是完成了。 此地之事,已经终了,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而南宫长墨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只见他面向满地尸体,右掌包于左拳之上,以凶拜的姿势朝着亡者作揖行礼。 “你这是干什么?”薛易问道,“那只是一帮泼皮混混,死了还要对他们行礼?” 南宫长墨边拜边说: “这是南宫家的传统,杀人之后,需要对死者行礼,以此来告诫自己,尊重人命,人死恩怨销……人虽是你杀,但我也是帮凶。” 薛易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他举起还在滴血的钢刀,指向遍地死尸说道: “杀尔等者,薛易是也!如有死的不瞑目者、冤枉者、不服者,尽管统统来找我理论,薛某随时恭候诸位大驾!” 随后,二人开始返程。 他们走上缓坡,经过歪脖子树,然后下坡,朝着方城而去。 茫茫雪原之中,只有官道上还会偶尔露出褐色的泥土。 二人走上道路,顺着直行。 幽冷寒月从二人的右侧夜穹,逐渐划过到了左侧。 老巴说尸体他会另外安排人处理,这一点薛易是信得过他的。 同时薛易也知道,老巴已经帮了自己的忙,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帮他了。 按照老巴的说法,随着天亮之后,一直被关在大牢里头的刀手们也会被释放出来。 到那时,便是一同保护丹娘的时候。 返程的过程中,薛易很快心疼起来。 新刀坏了。 尽管有所预料。 但在杀那帮泼皮的过程之中,薛易刚开始还小心谨慎,避免直接劈砍泼皮的骨头。 可是随着薛易杀起兴来,却全然忘记了这些,只顾如何痛快如何出刀。 如今钢刀之上,血槽已经变形,一些地方卷刃了,一些地方则崩口了。 薛易叹了口气。 只能将这新买的刀送回铁铺修了。 修理刀剑可不便宜,但是起码比重新买一把要便宜。 不过薛易也知道,这刀是没法彻底修好了。 铁铺之中一直有管卷不管崩的规矩,卷刃了人家能处理,但是崩口了,一般别人是不会管的。 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以后自己只能用一把坑坑洼洼的破刀了。 心疼归心疼,薛易也没有办法。 并且这刀主要是用来训练的,以后杀人,还是黑刀好使。 两人很快回到了方城,然后分开各自回家。 薛易回到家中之后,关闭门窗。 然后他双目一眨,黑膜浮现。 屋内,却多了一个模糊人影,轮廓看上去和王豹有几分相似。 人影跟随在薛易左右,寸步不离。 “只有一个吗?”薛易不由得有些失望,“那就再养养吧。” 一口气杀了十三个泼皮,却只有一只鬼跟了回来。 这样的成果,远比预计的要少。 随后薛易活动了一下身子,却又充满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杀人之后,自己的力量确实是在增长。 如今的自己,单单力气已经完全可以比拟一个大力士。 但是自己可是一口气杀了十三个人,不可能仅仅只有这点力量的增长。 多余的神秘力量,仿佛根本没有获得。 又宛如……仿佛达到了一个瓶颈一样。 薛易眉头紧皱,开始细细检查其自己的身体来。 如果以后杀人,无法再获得力量,那么问题可就严重了。 到了最后,薛易甚至把全身衣服都脱去,检查着自己身上有没有异样的变化。 这一查,还真被薛易查出问题来了。 在自己胸膛左侧,靠近心脏的部位,那一小片皮肤之上多了一些扭曲怪异的纹路。 这样的纹路,就宛如是陈旧的疤痕一样。 但是薛易可以肯定这绝对不会是疤痕,由于自己的强大恢复自愈能力,曾经的一些旧疤痕都已经尽数消失,再说这个地方薛易也没有受过伤。 这些纹路像是一个残缺的形状,还不到半个巴掌的范围大,似乎并不完整,宛如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蚯蚓。 “这又是什么?” 薛易沉静心神,细细感应。 他只感觉那些本该多出来的神秘力量,隐隐中却仿佛尽数汇聚储藏在了这些纹路之中。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薛易准备了一下,然后沉声说道: “出来!” 胸口纹路毫无反应。 “这东西怎么用?或者说,能用吗?” 薛易沉思了一会。 这个纹路像是某种不完整的图案,可以肯定的是,它的出现和今晚自己杀那帮泼皮有关。 难道自己还需要不断杀人杀鬼,直到这个图案变得完整,才能发挥作用吗? 薛易并不确定。 他又检查了身体的其他地方,除了这些扭曲怪异的纹路之外,再无其他变异。 薛易又花了一阵功夫,试图来搞明白这个东西。 然而却最终无果。 寅时已经快要结束,卯时即将到来。 薛易不得不暂时放弃,打算先睡一小会,等到卯时一到,还得继续前往岑家习武。 他拜了拜父亲的金坛,然后便开始睡觉。 被子很冷,不知道多久才能焐热,亦或许焐热之后不久,就得起床去练武。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这样太辛苦了。 如果自己当官,或者是有权有势的人物,那么自己就能坦然享一辈子的福。 可惜自己却是穷苦命…… 想要过上好日子,只能依靠自己拼命和人去争、去抢、去夺! 哪怕争得头破血流,也要成为人上人! 第五十六章 美名 第二天,薛易依然还是在岑家练武。 薛易也向岑轩岳汇报了完成师命之事,岑轩岳点点头,稍稍赞许了几句。跟着,便是让南宫长墨也要努力完成师命。 除此之外,便没有再说什么。 练武到中午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小五家一阵欢天喜地声。 薛易知道,那是小五被从大牢里放出来了。 老巴说话,一向是很算话的。他曾对薛易说,那帮刀手今天会被放出来,看来是应验了。 果然,没过两个时辰,小五就跑来岑家找薛易。 小五告诉薛易,老巴那里有了新买卖,并且今晚宴请众接了买卖的刀手吃宵夜,也让小五带话给薛易,务必要参加。 薛易知道,这是要自己还债了。 老巴请的是宵夜,而不是晚饭,这也是在时间上配合自己。 薛易感觉自己一直在还债。 先还完街坊邻居的,又欠下岑家的。 还清岑家的,又欠了南宫长墨和老巴的。 真是累啊…… 一天的练武结束之后,薛易拖着精疲力竭的身子出了岑家,到隔壁叫上了小五,一同朝着老巴请客的地方而去。 老巴请客的地方并不在酒楼,而是一座豪华的宅院。 一般大富人家请客,都不屑于去拥挤喧闹的酒楼,而是直接请外烩。 所谓外烩,就是富人家需要举办宴会时,会包办食材和服务,而专门临时从外请名厨来家做饭。 老巴的宅院极为宽敞,进门之后就是一大片院落。 而此时院子里头,已经摆了七八张桌子,差不多二十多个刀手围坐在桌子边。 两堆篝火也在院子中熊熊燃烧,篝火上架着木架,上头穿着靠得焦黄滴油的羊和鸡。 老巴坐在最里头的一张桌子上,和他坐在一起的,只有薛易曾在青楼见过的丹娘。 见到薛易到来,老巴伸手朝着薛易招了招: “薛公子!过来这边坐!” 薛易当即便朝着老巴走去。 而随着薛易穿越过刀手汇聚的桌子中间时,却又令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 不管是认识不认识的刀手,都纷纷起身朝着薛易抱拳: “原来你就是薛公子?久仰大名!” “外头官府不要脸,说李仵作是他们杀掉的。但是我们干这行的都早就听说了,那李仵作分明是薛公子弄死的!” “我也听泰哥说了,要是没有薛公子,那晚的同行们一个也别想活着下山!多亏了薛公子,才带领大家做掉了那怪物!” “樊哥那里也和我说过,薛公子当天有勇有谋,布置得当,否则不知道要死多少同行。最重要的是薛公子有情有义,不抛弃任何一个同伴!樊哥都说,若是没有薛公子,他根本没法活着回来。” “薛公子好样的!给咱们刀手长脸了!” “薛公子,我叫王二,这次干买卖的时候,我想跟着你一起干!” “没错薛公子!这次买卖我听你的吩咐!” …… 刀手们七嘴八舌,崇敬之言毫不吝啬。 薛易一边前进,一边也笑着冲刀手们不断抱拳回礼。 当快到老巴那张桌子时,小五从薛易身边离开,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而这张桌子做的,却都是薛易认识的人。 有魁梧凶相的王泰,有手脚绑着夹板的樊昂,也有垂头丧气的李叔。 王泰急忙向薛易打招呼,薛易只对他笑了笑,稍微寒暄了两句。 随后薛易向樊昂问道: “樊哥,怎么样了?” 当初在木场那一夜,樊昂被李仵作打折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但庆幸的是樊昂所受的并非开放性骨折,否则恐怕樊昂能活着下山,也活不过严重的伤势。 樊昂摇头苦笑: “没半年的功夫,我是没法继续干刀手了……我今晚只是来吃顿饭,吃完就要回家养伤。” 薛易安慰了两句,然后又望向李叔: “李叔,你还想在这行混?那晚上的事情,你难道还没看清干这行多危险吗?” 李叔缩着脖子,满脸委屈: “我……我也不想啊!可是薛公子你不知道,那帮狱卒吃人不吐骨头的!我刚被关进去的时候,身上带有赚的四十两银子,可当我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四文钱!我稍微问了一句,就被一个狱卒打了八个耳光,把我一颗牙都打掉了。现在就剩这四文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也只能继续出来拼命……” 李叔说完,只见樊昂、小五和王泰都苦涩叹息,显然和李叔也有着相同的遭遇。 薛易微微一愣。 自己坐牢的时候,可没有受到狱卒敲诈勒索。 看起来,倒应该是凌月的关照,才让自己进去时身上那八十两银子完整带了出来。 这种事情,薛易也无能为力。 他只能稍稍安慰了两句,然后便朝着最里头老巴的桌子而去。 宽大的桌子上摆满酒菜,但只坐了老巴和丹娘,随着薛易到来,也不过三个人。 随着薛易入座,丹娘当即端起酒壶,笑盈盈地给薛易倒酒: “薛公子,奴家可终于把你盼来了。” 而老巴则站起身来高声吩咐,命众人开始动筷。 刀手们当即敞开怀吃喝起来,粗鄙的说笑不绝于耳。 老巴继续坐下,用铜烟杆指了指周围,说道: “薛公子,这地方就是丹娘在方城的家了。而这里的这帮刀手,除开受伤的樊昂之外,都是来保护丹娘的。我老了,没有精力管这帮刀手,更没精力熬夜。所以这帮刀手就交给薛公子你了,由薛公子你来带着他们日夜守护丹娘。” “为什么是我?”薛易问道。 老巴哈哈笑道: “谁让薛公子你如今在方城刀手里头,名头最大,身手最好呢?” 薛易微微皱眉。 当樊昂、李叔他们从牢里放出来之后,木场里头的大部分事情就瞒不住,必然会宣扬开来。 再加上有人刻意地推动,更是促成了自己的“美名”。 但是自己既然是来还债的,便也计较不了那么多。 薛易在意的,是其他的问题。 他压低声音冲老巴问道 “樊昂小五他们,为什么要在大牢里头关上这些日子?” 老巴回答道: “薛公子知道巫蛊吗?” 薛易一愣,似乎一些恐怖怪谈里头是有这种东西。 老巴则继续回答道: “李仵作会变成那种怪物,官府怀疑他是中了巫蛊。所以那夜木场中的所有刀手,都必须要关在大牢里头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是否有被巫蛊传染的迹象。只有薛公子你例外,能那么快出来,其中缘由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薛易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凝视老巴。 一个官府里头的人,会中巫蛊,莫非是老巴干的? 老巴似乎看穿了薛易的想法,笑道: “薛公子,不是我们做的,不要多想。” 薛易没有再说话。 他的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当初咬了自己一嘴的那个军汉! 那个军汉,有没有可能是中了巫蛊之人? 听人说,那军汉后来死了,尸体被官府的人带走。 那么李仵作有没有可能是在验尸的时候,从那军汉被传染上的巫蛊? 而自己产生的诡异变化…… 薛易不知道李仵作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他却不想变成李仵作的那个样子! “薛公子在想什么?”丹娘美艳不可方物,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薛易,“怎么不陪奴家喝两杯?” 薛易只是讪讪笑笑。 而老巴则继续说道: “薛公子,那我和你说说这趟买卖的情况吧。” 当即,老巴一边吃宵夜,一边向着薛易讲述起这一次买卖的要点。 这一次刀手们干的,并非杀人,而是在半个月内日夜保护丹娘。 丹娘在这段时间内也不会乱跑,她只会去两个地方,一个是方城之中的赌坊,用她的手艺来获取其余四家赌坊的认可。另一个地方,就是这座宅院。 老巴认定丹娘的危险,只会来自于在赌坊之中的时候,还有就是在宅院的黑夜时分。 所以他对薛易的要求也不高,白日里薛易可以继续在岑家习武,入夜后则必须来到宅院守护。 除此之外,就是当丹娘要前往赌坊赴约的时候,薛易也必须在旁陪伴。 算下来,是一个白日和十五个夜晚。 老巴还告诉薛易,敌人主要来自于那四家赌坊,除此之外,还需要小心官府的人。 薛易等人只需要做好贴身保护的事情,其余的事情,老巴会处理。 听完之后,薛易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又尝试问一些巫蛊之事。 对于细节问题,老巴一一解答。 对于巫蛊的事情,老巴却说自己也不清楚多少,恐怕只有巫觋才能知道详细。 随后便是大吃大喝,互相敬酒。 酒的供应有限,这到不是老巴舍不得酒,而是老巴生怕刀手们喝醉了,影响今夜保护丹娘的事。 从今夜起,一众刀手们除了薛易,都必须要寸步不离丹娘左右。 刀手们的吃喝拉撒睡,也都要在这座宅院里进行。 随着夜宴结束,老巴开始离开,受伤的樊昂也随后离开。 宅院之中,就只剩下了一帮刀手、两个婢女和丹娘。 刀手们顿时都纷纷望向了薛易,等待着薛易的命令。 尤其是王泰、小五和李叔这三个当初从木场上活着下来的人,更是对薛易十分信任。 丹娘也命婢女端来了一杯香片茶,饶有兴趣地望着薛易。 薛易则并未急着安排布置,而是先在宅院里转了起来,打算先看清楚宅院地形再说。 第五十七章 来袭 一番勘查之后,薛易心中有了底。 这座宅院的选址比较讲究,大门开在幽静的巷道,而整体却在繁华的大街边。 这样的话,既有了隐秘之效,若是出了事却也能够随时来到繁闹人多之地。 并且这宅院并非普通家居住所,它只分内外两院。 最外头的围墙围着的,便是外院。而里头还有一圈围墙,围成内院。 主要的居所,譬如卧室、客堂、水井、书房、仓库和厨房,都安置于内院之中。 所有客房、马厩、茅房之类的,却都尽数布置在外院。 看着房屋围墙的布置,更像是一座宅院模样的“回”字形堡垒。 这样的话,保护、防御和巡逻都无疑要轻松不少。 当即薛易便返回院子,开始清点刀手人数。 除开薛易自己,刀手总共有二十一人。 当即薛易便将刀手们分成三个队伍班次,由小五、王泰,还有一个叫做狄义的刀手分别率领一队。 三队人马,将分别进行外院巡逻站岗、内院防守和支援、休息睡觉,每隔四个时辰次第换班。 而薛易自己,则负责居中指挥和调度。 随后薛易又把小五、王泰和狄义三个队长叫道客堂,单独交代了一下重点。 跟着,便是小五负责的队伍首先进行外院巡逻站岗,狄义的队伍负责内院防御和支援,王泰的队伍则先开始在内院睡觉休息。 然后薛易叫来了丹娘和两个丫鬟开始交代。 在内院勘查的时候,薛易最看重的便是一座两层高的阁楼。 站在阁楼二层,能够将整个宅院尽收眼底,一览无遗,乃是瞭望和防御的最佳之地。 薛易当即吩咐将丹娘闺房搬到了内院阁楼二楼,而两个丫鬟,则在阁楼附近的卧房居住。 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一切的准备都十分妥当。 随着夜深,丹娘也到了歇息的时候。 她扭着腰肢上到了阁楼上,薛易却也抱着一床铺盖跟了上来。 阁楼上四面开窗,一侧被抬上了一张大床,以供丹娘睡觉。 除此之外,闺房之中的家具用品也都尽数搬了上来,使得阁楼宛如成为了一间新的闺房。 红烛摇曳,光火闪动。 丹娘坐在大床上,一双丹凤眼不断眨动着,望着正在地板上铺开地铺的薛易。 跟着丹娘咯咯娇笑两声,轻轻拉开自己的裙带,妩媚说道: “薛公子,你倒真是体贴人意,知道奴家夜晚寂寞难耐,所以特地来陪伴吗?” 薛易沉默不言,埋头继续铺着地铺。 丹娘却又褪下香肩衣服,冲着薛易钩动手指: “薛公子,过来嘛!地上睡多难受,床上睡才舒服!” 声音苏媚入骨,诱惑无穷。 正在打地铺的薛易终于停下动作,扭头望向丹娘。 跟着薛易开口说道: “睡尼玛个头。” 丹娘一愣: “啊?” 她还没能反应过来薛易的话。 薛易冷哼一声,站起身大声说道: “我说睡尼玛个头!” 丹娘这回总算是听明白了。 她脸上笑容僵住,气得脸鼻子都歪了,她伸出指头指向薛易: “你……我……” 丹娘只觉一团怒意憋在胸口,气得一时语结。 长这么大,丹娘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 身边哪个男人不是围绕着自己转,众星捧月般讨好献媚。 即便是厌恶丹娘的,也顶多冷眼讥讽,却从来没人会像薛易这般说出粗鄙的脏话。 薛易则继续说道: “我是来陪你玩的吗?我这是来贴身保护你小命的!你看看周围,总共二十一个刀手!老巴安排如此多的人,就说明这一次十分凶险!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尽管安安逸逸地待着就行,有事就吩咐,我会帮你办好。但是你别特么的添乱!” 丹娘只觉得自己皓齿都快咬碎了: “你这个臭小子!你竟敢……竟敢如此骂我?!” 薛易则继续冷声说道: “我托老巴办的事,他帮我办好了。他让我办的事,我也会帮他办好!但是我告诉你,我这是把脑袋系在腰上才来的这一趟!我不管你有什么身份背景,只要你敢乱来让我有性命之危,那我一定不会让你好受!” 薛易的一番话,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如果有人要害他死,那么即便是天王老子,薛易死也要砍他一刀。 说完之后,薛易不再理会气急败坏的丹娘,拂袖下了楼。 来到楼下一番查看,没有发现问题之后,薛易便叫上李叔回家一趟。 连上今夜在内的十五个夜晚,都得在这宅院之中度过,但是自己的训练却不能落下。 老巴这里提供刀,但是别的器械却没有。 薛易让李叔回家和亲人见了一面,然后再叫上他帮着自己搬了一些器械回到宅院。 这些器械,都搬运到了宽敞而又隐秘的阁楼一楼里头。 这里也将成为自己的临时练武之地。 做完一切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薛易返回了二楼,准备睡觉。 大床上的纱帐已经拉得严严实实,透过半透明的纱帐可以隐隐看到里头,丹娘已经先睡了。 床边有着小铜炉拼命散发着热量,镂空之中可以看到鲜红的火炭。 薛易来到床边,确认丹娘无恙之后,才转身来到窗户边居高临下朝着外头望去。 宅院里不少地方有着火盆彻夜燃烧,将一切都照得通亮。 负责巡逻站岗的刀手,也都各就各位。 薛易俯视着宅院内一切。 老巴说有人要杀丹娘,那么就绝不会错。 丹娘要来开赌坊,势必要影响到其余赌坊的生意。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也难怪会有人想要取丹娘性命,就如当初的秦金龙一样。 而方城显然有和青龙会作对的凌县令罩着,所以那些人才敢如此胆大。 只是如此戒备森严的宅院,敌人莫非还真能来暗算丹娘不成? 如果不是暗算,那么或许是硬闯? 薛易却觉得不太现实。 宅院易守难攻,人手又充分。 连众人吃的饭菜都是老巴专门安排人送进来,杜绝被下毒。 有二十一个刀手防守的院子,那得多少人才能攻打进来杀死丹娘。 而这是在城里头,这么大的动静可是要惹事的。 那么敌人会如何杀死丹娘呢? 薛易认为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依靠内鬼,另一个则是在丹娘前往赌坊获取认可之际。 无论怎么看,薛易都觉得对手硬闯杀人不太现实。 他最后将窗户插好,然后便钻进了地铺里开始睡觉。 一夜无事。 卯时将近的时候,薛易醒了过来。 他查看了一眼床上的丹娘,然后便下了楼。 这个时辰,也是薛易挑选的换班时辰。 在监督换班顺利完成之后,薛易才离开宅院,前往岑家练武。 第二夜,依然如此。 第三夜,相安无事。 第四夜,平静无异。 第五夜,一切如常。 第六夜,风平浪静。 第七夜,万事顺利。 第八夜,安然无恙。 第九夜,平平安安。 唯一的变化,就在于薛易已经初步掌握了岑家刀法六式。 但是岑轩岳却已经传授南宫长墨到了第九式,薛易虽然拼命试图跟上,但还是难免有一段距离。 掌握了是一回事,能够练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个人的努力和领悟。 就好比如同样是切肉,学会之后谁都能切。 但是普通人切出来的薄厚不一;而名厨切出来的,却能够做到薄如蝉翼,片片均匀。 这在于苦练程度和天赋的差距。 薛易当然不会放过每一分每一秒的苦练,想要跟上岑轩岳的教学步伐,不拼命是不行的。 这些日子,老巴不时也会过来看一看,解决一些薛易提出的要求。 老巴来去匆匆,显得有些憔悴,显然他也很忙。 而宅院之中,众刀手却已经开始松懈下来。 一连九天相安无事,刀手们都难免心中形成惯性,有些懈怠散漫。 别人敢放松,薛易却不敢。 他不得不抽出更多的时间来监督刀手们,还破口大骂,甚至出手教训了一些偷懒的刀手。 这也让一些刀手开始对薛易有了意见。 这也在所难免,薛易只掌握了罚的权力,而没有赏的能力,如此失衡之下,众人有想法也是正常。 薛易却不管那么多。 他依然靠着强硬和蛮横的姿态来镇压一切不服。 二十一个刀手连上自己,这么多的人。 这一趟买卖,每个刀手能够获取五十两银子,这么高的价格。 甚至还需要宅院之外,老巴进行各方面的森严防备,周密安排。 如此大费周章。 一方面说明了丹娘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这一次危险性很大。 薛易从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终于。 第十个夜晚来了。 过了今夜,明天所有刀手将保护丹娘前往赌坊。 而今夜,也将是非常关键的一夜。 薛易认为,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敌人如果要阻止丹娘,那么今夜最有可能下手。 为此当薛易从岑家练武回来之后,便提前先睡了一个时辰,为的就是保证今夜能够一夜精神充沛地掌控宅院内全局。 薛易巡视遍每一个岗位和每一支队伍,甚至连休息的队伍,也被薛易命令不许脱掉衣裤和鞋子,尖刀也必须要放在枕头边,随时待命。 检查交代完一切之后,薛易才重新回到阁楼二楼,俯视着一切。 丹娘也意识到了今夜的关键。 所以她在白日里就已经睡了一觉,入夜之后便起床穿戴整齐,留在阁楼二楼。 “薛公子,”丹娘来到盯着窗外的薛易身边,盈盈行礼,“这些天有所得罪的地方,还望公子海涵,不要和奴家计较。奴家给公子道歉!” 由于头一天薛易对丹娘的辱骂,丹娘刚开始的时候没少给薛易脸色看。 但是丹娘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她清楚自己如今想要保住性命,还得依靠眼前这个男子。 所以丹娘的态度很快一百八十度转变,重新对薛易笑脸相待。 薛易没有回头,只是说道: “你听……” 丹娘先疑惑,后惊讶: “周围……突然好安静!” 宅院附近的民房、街道、幽巷,都在短时间内,变得死寂一片。 别说人声,就连犬吠都尽数消失。 以往的这个时候,并不该是这样。 薛易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手也不断摩挲着刀柄。 要做到这些,所需要的能量可不小。 尤其在有老巴作为外援的情况下,还能够在城中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绝非一般人。 他知道,对手开始出招了! 第五十八章 恐吓 这一片的夜,格外寂静。 听起来,周围这片的百姓都被人临时迁走了。 如此异动,薛易猜得到老巴的一些暗哨和布置恐怕也已经被人破了,此时此刻,只能依靠自己和这帮刀手了。 薛易当即推开丹娘: “别靠近窗户,小心弓弩。” 丹娘急忙蹲下身子,躲在墙角。 薛易当即冲着今夜内院负责内院的刀手叫道: “王泰!去把睡着的人都给我叫起来!你这队人随时准备去外院支援小五,让狄义那队人守备内院!” 跟着,薛易又对负责外院巡逻站岗的刀手叫道: “小五!守好大门和后门!留意着外头动静!” 最后薛易冲所有人叫吼: “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许进入这栋阁楼!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全都抄起家伙打起精神来,对手要来了!” 刀手们匆忙行动起来,一时间宅院内各种响声杂乱而起。 薛易的双目,却阴冷地扫视着宅院里头和外头的一切,还有宅院中的刀手。 对于这帮收钱卖命的刀手,薛易从来没有信任过。 刀手们能为老巴的钱杀人,也能为别人的钱杀丹娘。 老巴也定然会筛选过,但是薛易并不放心。 薛易虽然已经出声警告过,但如果有人胆敢抗命闯入阁楼,薛易一定二话不说就先把他砍翻。 宅院之中杂乱了一阵之后,很快安静下来。 这样的安静有些压抑。 所有人都各就各位,就等待着对手出招。 薛易在阁楼二楼四个窗户不断走动,检查着一切人员和布置。 宅院各处的火盆依然在熊熊燃烧,光线明亮。 无论是宅院后门还是前面,都布置好了拒鹿角,能够做到消减敌人冲锋的能力。 长兵器和陷阱并没有安置,为的是以防被官府的人找到借口,从中作梗。 官府那边老巴虽说会周旋,但是也曾告诫薛易不得不防。 虽说没有长兵器,但是长杆和绳索,倒也不缺。 宅院中各个门口要道,也都有手持尖刀的刀手把守。 一切看上去没有问题…… 薛易忽然冲着内院叫道: “李叔!你上来一下!” 李叔得到命令,很快蹬蹬蹬跑上了阁楼。 薛易压低声音对李叔问道: “还是没有问题吗?” 李叔可谓是薛易最了解的一个人。 他胆子有些小了,身手也很差,看起来像是刀手里头最没用的一个。 但是薛易却知道李叔这样的人,也有着他的优点和作用,那就是容易让人放心。 看起来越弱越没用的人,越容易使人放下戒备。 所以薛易也给了他特殊的任务——负责暗中监视和查探刀手之中,有没有行为异常之人。 李叔也紧张兮兮地回答: “薛公子,按照你教我的那几个法子,我都试了一遍。这些刀手里面,我真的没有发现有人和外头有联系,也没有看到什么鬼鬼祟祟之人。” 这个宅院,已经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生活圈。 只有薛易一个人可以轻易进出,其他的人都必须待在里头,不得离开。 听完李叔的话,薛易点了点头: “你下去吧,留在阁楼附近,一有情况就大声喊我。把那两个丫鬟也准备好,带在身边,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李叔点点头,又蹬蹬蹬地下了楼离开。 对于李叔的话,薛易也并不放心。 毕竟李叔的办事能力,很让人怀疑。 随后薛易依然站在床边观察。 他实在想不到,在如此森严的戒备之下,对手哪里来的信心能够攻破这里。 硬闯? 那得起码六七十个亡命徒,才有可能闯入。薛易不认为城里除了老巴,还有谁能够召集这么多亡命徒。 若来的只是普通的地痞流氓,那么这帮刀手可不会怕。 纵火? 宅院里早就备好了不少大水缸,内院还有一口水井。 并且纵火罪乃是大罪,弃灰于道路者砍手,故意放火者砍头。火势一旦控制不好,蔓延开来酿成大祸,背后的主使也难逃干系。 武者? 这个可能性有,对手极有可能在老巴的情报网之外,请来了武艺高强的武者。 但是薛易觉得如果真有武者,数量绝对不会多。 依靠真正武者的力量,对手或许可以强闯进来。 但是老巴和薛易也不是没有防备。 宅院里负责服侍丹娘的那两个丫鬟,便是用来充当丹娘替身的。 她们两个身形和丹娘相似,一旦危急时刻,她们穿上和丹娘一样的衣服并遮住头脸,配合着刀手们分别突围,就能够分散敌人兵力。 这样的话,就能够为丹娘逃生作掩护。 薛易思索了一阵,实在无法确定对手会如何进攻。 这个时候也不能派人外出查探,否则只会有去无回。 他只能继续从二楼朝着周围观察,等待着对手先亮招。 夜静得让人压抑,所有人都在凝神戒备。 “有马车来了。”丹娘忽然说道。 薛易却没听到任何声音,他不由得疑惑地望向丹娘。 丹娘继续说道: “从东城的方向,顺着大街朝这里来。你不用怀疑我是否听错了,你所训练的是杀人武艺,而我所训练的是博戏技艺。因此我一旦静下心来,听力敏锐远超常人。连骰钟里头骰子的轻微翻动,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这夜里的马车声。” 薛易当即毫不迟疑,冲着窗外大叫道: “小五!注意,有马车从东边顺着大街过来了!” 小五当即带着两个刀手抬着梯子,爬上面临大街的围墙上头向外观望。 果然,没过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和车响开始传来。 一辆单马拉的马车,很快出现在了空荡荡的大街上。 一个驾车的车夫抽动马鞭,马车上运载着高高捆起的货箱子,货箱顶上坐着两个粗壮的汉子,马车驰行的速度很快,已经越发靠近宅院。 薛易阴沉地从阁楼盯着这辆马车。 是路过的?还是冲自己等人来的? 绝不会仅仅是路过! 如今周围一片显然已经被人清场,这辆马车不可能还能够畅通无阻地到来。 可是一辆马车,又能做什么? 薛易观察了一阵,马车上拉载的木箱虽然看上去不少,但是里面绝对没有多少货物,否则这辆单马拉的马车没法跑得这样快。 车夫看上去不起眼,但是木箱顶上的那两个汉子,却极其强壮魁梧,他们一双胳膊尤为健硕粗壮,异于常人。 要不要先派人出去先下手为强,解决了这辆马车? 薛易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担心被人引蛇出洞,况且马车驰行很快,要想将其解决恐怕并不容易。 就在薛易迟疑的时候,马车已经顺着大街经过了小五等刀手所在的那面围墙。 眼看这辆马车,就要顺着大街彻底离开宅院的范围。 突然—— 车夫猛地一拉缰绳,马车顿时拐了个弯,驰入了宅院另一面的巷道之中。 薛易眼神一凛,指着马车继续叫道: “小五!那边去了!别全部人凑过去,分开戒备!” 小五也已经发现了这个情况,当即匆匆爬下楼梯,带着两个刀手朝着另一面围墙而去。 此时马车几乎是贴着宅院围墙驰行,运载的木箱堆码得很高,几乎快要和围墙高度持平。 这让上面的两个汉子只需轻轻一跃,就能够从马车上跳入外院之中。 薛易的双目,除了盯着马车之外,也在时刻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他生怕这辆马车只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 跟着,却见到马车木箱顶上的那两个汉子,弯腰从脚下木箱里吃力地抬起了什么东西,然后猛地朝着围墙内部扔来。 “嘭!” 那东西落入了外院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顿时有院中刀手跑了过去,开始查探。 马车却毫不停顿,穿过了这条巷道之中后,开始绕着宅院疾驰。 当马车来到另一面围墙的时候,又见到货箱顶上的壮汉,朝着另一边的院子又扔进来了一样东西。 这一次的东西却似乎很轻,落地几乎没有发出多大声音。 扔完这两个东西之后,马车正好绕了宅院一圈,回到了大街上。 跟着马车毫不停留,顺着来时的方向快速离去。 哒哒的马蹄和车声逐渐远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薛易四周警惕观察,然后宅院附近却再无任何异动。 随后薛易扭过头,望向了正在静心聆听的丹娘。 丹娘摇摇头: “马车彻底离开了,周围也听不到别的异动。” 薛易重新回头望向窗外,小五等外院巡逻的刀手,已经检查完了马车抛入进来的两个东西。 当即薛易高声问道: “小五!他们扔进来了什么?” 小五大声向薛易回答: “薛哥!那帮狗日的想要吓唬我们!他们扔进来了一具死尸,还有一张……人皮!对,绝对是人皮!” 薛易闻言不由得一愣。 一具死尸,一卷人皮,这是要搞什么鬼,难道真的是恐吓? 绝不会这么简单! 当即薛易冲着小五继续叫道: “小五,叫他们不要乱动那些死尸人皮!等我下来看看再说!” 说着,薛易当即就要下楼。 可是他却又急忙顿住,自己的任务安排,就是贴身保护丹娘。 若是自己离开,那么整座阁楼里头,可就只剩下丹娘一个人了…… 却见丹娘手腕一翻,一柄精巧的匕首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手心,匕首寒芒闪烁,显然锋利异常。 丹娘展颜一笑,宛如一朵绽放的牡丹: “薛公子,不要小瞧奴家,奴家可不是寻常弱女子。” 薛易点了点头: “我快去快回!” 说完之后,薛易就匆匆下了阁楼。 第五十九章 起尸 薛易来到阁楼之下,命令守备内院的刀手们围着阁楼保护好,任何人没有薛易命令进去,都一律格杀勿论。 虽然不信任这帮刀手,但是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薛易隐隐觉得,那死尸和人皮一定不简单。 匆匆交代完之后,薛易就快步离开内院,朝着外院而去。 出了外院,薛易直奔小五和三名刀手围拢之地。 随着薛易到来,刀手们纷纷让开。 地上的那具死尸,也呈现在了薛易眼前。 那是一具身长八尺出头的魁梧高大男性尸体。 令人诧异的是,整具尸体皮肤发黑,皴裂翘起,像是腐烂却又十分干燥,并且上头也没有腐臭味,而却隐隐有着一股药味。 最令人惊异的是,尸体身无片缕,但是却在皮肤表面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镶嵌着一块块鱼鳞般的铁甲片。 这些甲片锈迹斑斑,遍布死尸的身躯和四肢,就连脸颊上和没有头发的脑袋上都贴有,宛如给死尸穿戴了一套严密的鳞甲。 薛易皱眉问道: “确认死了?” 小五点点头: “薛哥,是死的没错。我们看过了,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刚才我们还用刀朝着没有甲片的地方刺了进去,也没有任何反应。” 顿了顿,小五又补充道: “不过这家伙好硬,刀尖只刺得进去不到一寸,就再也没法深入了,最奇怪的是一滴血也没有。还有奇怪的地方,薛哥你看他的指头!” 薛易蹲下身子望去,只见这死尸的手指上竟然生长着长而怪异的指甲。 这些指甲不似常人的扁平,而是如同野兽般成三角锥,弯曲如钩。 “铁的,”小五用刀敲了敲那指甲,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是被人插进去安装起来的,好像和骨头都连成一体。” 薛易并不放心。 他亲自用刀撬开死尸心脏部位的甲片,然后用刀捅了进去。 死尸果然坚硬得不像话,薛易的刀尖仅仅刺进去四寸的深度,就已经被卡住。 不过倒是可以确认这是死尸无疑。 薛易刀尖刺进去的深度,足够捅破心脏,如果是活人,那么也得在这一刺里死掉。 “薛哥,要怎么处理?”小五问道,“这死人看上去十分古怪,又沉重得要死,刚才我们试着两个人抬了一下,根本抬不动。起码要四五个人才能抬起来,要不我们把它扔出去好了!” 薛易思索起来。 对手扔个死人进来,难道是栽赃嫁祸? 薛易可是知道,有时候官差整人,就会将一些赃物扔在被整的人家中,然后以此为借口上门抓人。 莫非对手也是这个打算? 亦或者…… 想用这死人来杀丹娘? 人死了怎么还会起来杀人?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不对! 连鬼都能有,死人起来杀人也并非不可能! 当即薛易说道: “取柴火和油来,把它烧了!在准备好之前,不要再动它。” 不管这死人会不会复活,将它烧了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扔出去,那么就意味着要打开大门,给敌人可趁之机。 如果它真的能复活,扔出去也并不能解决问题。 刀手们当即跑入内院厨房,去取油和木柴。 而薛易则让小五带着,朝着人皮的地方而去。 两人拐了两个弯,很快就来到了外院另一侧。 而这里留守的两个刀手却不断东张西望,朝着外院暗处搜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薛易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两名刀手停住动作跑了过来,满脸惊诧地说道: “薛公子、五哥,那人皮……人皮不见了!” 小五一听就怒了: “不是让你们两个看着吗!你们两个大活人还特么看不住一张人皮?难道它还会自己飞了不成?!” 两名刀手惭愧地垂下头。 其中一名小声说道: “我们一直在看着没有乱跑,可是那鬼东西,就在我们两人稍微望向别的地方的时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我们这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半点踪影!” 另一名刀手则有些恐惧地说道: “那东西看上去十分邪性,恐怕……恐怕……” 刀手没说出后面的话,但是众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薛易皱起眉头。 他冲小五问道: “那人皮什么样?跟我说说。” 小五急忙回答: “那东西扔进来的时候,是卷着的,还有绳子系着。后来我们把绳子解开,把整张皮摊开,才看出是一张人皮。人皮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已经发黑了,但是并不干,很软。 人皮很完整,是整张从人的身上剥下来的。对了,是个女人的,上面的毛发都还在。最奇怪的地方,是那张人皮上用鲜红色颜料画着很多像字又不是字的东西,给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薛易听完,心头只觉得越发不妙。 对手不可能平白无故扔这两个东西进来,无论是人皮还是死尸,都绝对有它们的作用。 而人皮不见了…… 薛易陡然想起了丹娘还一个人在阁楼里! 当即薛易对小五吩咐道: “派人继续找!找到了就立刻烧掉!” 交代完之后,薛易匆匆朝着内院跑去。 进入内院之中后,薛易当即向王泰和狄义问道: “有没有见到过一张人皮?” 两人都摇头否认。 薛易便命他们也在内院寻找,找到了当即烧毁。 随后薛易飞快进入阁楼之中,朝着楼上跑去。 上到二楼,他很快看到了丹娘。 丹娘依然戒备地手持匕首,美艳如带刺的花。 “丹娘,没事吧?”薛易问道。 丹娘摇摇头: “薛公子,下面发生了什么?” 薛易走近丹娘,确认丹娘无恙之后,才回答道: “没什么,一切有我在。” 说完之后,薛易来到窗边,继续朝着外头张望。 外院一侧,小五带着几名刀手还在寻找那张凭空消失的人皮。 而另一侧,几名刀手开始在那死尸周围搭架木柴,准备将其焚毁。 四周,却依然一片寂静。 看上去,什么异动也没有。 薛易却绝不相信对手会就这样偃旗息鼓,他想到了那张消失的人皮,心中越发不安。 当即他朝着阁楼下继续喊叫,命人将油灯蜡烛都点起来,并且增加火盆数量,要把宅院每一个角落都照亮。 “薛公子,到底在找什么?”丹娘过来问道。 薛易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她说了人皮消失的事情。 丹娘听完后,说道: “要让东西失踪,并不困难,公子请摊开手。” 薛易虽然疑惑,但还是伸出右掌打开。 丹娘手腕一翻,指尖凭空出现了一粒骰子。 跟着丹娘把骰子放在薛易手掌上,说道: “公子还请看好这粒骰子。” 薛易盯着掌心孤零零的一粒骰子,并没有任何异常。 跟着—— 忽见那骰子竟然自动飞了起来,落回丹娘掌中。 薛易一愣,从丹娘掌中取回骰子细望,才发现骰子上竟然缠绕了一根细如蚕丝、几乎难以看到的丝线。 丹娘纤纤玉指轻轻勾动,那粒骰子便来去自如: “奴家若是想让一粒骰子消失或者出现,旁人根本察觉不到。或许那人皮,也有人故意如此搞鬼。” 薛易沉思起来。 难道那张人皮,真的仅仅是对手用来装神弄鬼,试图吓唬这帮刀手的? 薛易开口问道: “丹娘何曾听过鬼怪传闻?” 丹娘点点头: “奴家自然听过不少,不过奴家向来只相信亲眼所见的东西。这世间各种精巧技艺如同车载斗量,任何一种技艺练到极致,便有如同鬼神之效。奴家若是想要依靠千术装神弄鬼,也可以吓唬到一大帮无知愚民呢。” 薛易则微微摇头。 以前的自己,也和丹娘一样,不信鬼怪。 直到自己亲眼所见。 可连丹娘这样见识多广的人物,都不信鬼怪,可见这世间鬼怪实在罕见。 而自己自从身体变异之后,却接二连三地撞到,难道只是巧合? 还有今夜的人皮和死尸,难道就与鬼怪没有半点干系? 薛易无法妄下结论。 除非自己用眼睛的黑色瞬膜查看一遍,才能确定。 可是这里人多眼杂,并不适合使用。 一声惊叫—— 陡然响起! 薛易心头一紧,急忙转回窗边朝外查看。 惊叫声来自于外院,死尸那边,并且还在持续不断地响起。 只见三名正在给死尸周围堆码木柴的刀手已经停下动作,不断惊叫着后退,远离死尸。 “快看!它的眼睛睁开了!” “它的手动了!它的脚也开始动了!” “死人怎么还会这样动?是鬼!一定是鬼啊!” …… 三名刀手惊叫后退之余,在恐惧之下忍不住纷纷把腰间尖刀抽了出来。 紧跟着—— 轰——!!! 堆码在死尸周身的木柴陡然四处飞溅! 那具浑身镶嵌铁铺的死尸,竟然坐了起来! 刀手们更是吓得一跳,纷纷紧张地持刀对着那具突然坐起的死尸。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外院其他刀手的注意。 小五已经匆匆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死尸,也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大怪异的身躯,面对着三名持刀的刀手。 薛易心中一沉。 果然出事了! 第六十章 猛攻 薛易警惕地望着宅院四周,依然还是寂静一片。 看来对手短时间内,是不会从外头出现。 主攻的,是被抛入院子里头的死尸和人皮! 当即薛易冲着小五叫道: “小五,叫上你的人先退!不要贸然出手,先看看再说!” 那死尸本身就极为坚硬,再加上浑身镶嵌着铁甲,寻常刀剑难以伤害到它。 这般沉重的身躯,它却依然能够轻松站起,显然浑身巨力。 如此一个恐怖对手,如果轻率地上去厮杀,定然会遭遇不测! 小五此时也已经跑到了现场,当看到死尸站起来之后他也被吓了一跳。 随着薛易发号施令,小五急忙招呼着那三名刀手后退。 众人一退,那死尸却跟了上来。 它踏步之时,沉重的身躯导致脚步沉闷发响,身上的密集鳞甲更是在移动之中相互碰撞交鸣。 所幸的是那死尸动作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迟缓,并不能够立刻追上众人。 薛易紧紧盯着那随人移动的死尸。 他很想下去现场指挥。 但是他清楚自己不能离开。 现在死人都能够站起来了,那张消失的人皮也定然有古怪。 只要那人皮没有被找到,自己就绝不能离开丹娘的身边。 敌人的目的,是杀死丹娘。 而自己的目的,则是保护丹娘。 薛易飞快思索着,然后冲着内院的刀手们吩咐道: “狄义!立即带着你的人准备套索、桐油和干木!王泰,外头出事了!先关闭内院大门,等待我的命令出去支援!” 内院众人得到薛易命令之后,急忙匆匆动了起来。 薛易又对外院的刀手叫喊道: “小五!拖住它就行,不要太靠近也不要太远!带着它在外院绕圈!把火盆里的木炭往它身上砸!” 小五得到吩咐之后,撕了两块布抱住双手,然后端起一个火盆,就将里头燃烧的木炭朝着死尸身上泼去。 通红的木炭撒在了死尸身上,火星和黑烟不断冒起。 死尸的身躯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踏步朝着小五和刀手们走去。 它的身上没有易燃物,密集的鳞甲隔绝了滚烫的火炭,这一盆火炭,根本没能对它造成什么影响。 薛易在阁楼上观望着一切。 他的心中却依然在思索。 当初在木场里头,李仵作化为食人怪物,循着活人血肉而动。 而这死尸,和李仵作是否一样? 它的目的,是杀死宅院里的所有活人吗? 如果是这样,那要是对付起来,估计容易一些。 这死尸显得有些笨重,虽然外貌恐怖,但是看起来并不太难对付。 这座宅院呈“回”字形,只需要带着它不断绕圈,总能将其解决。 可如果它目的明确,想要杀死丹娘。 那么它应当会…… 薛易眉头一挑,当即冲着内院再度下令: “王泰!把内院大门完全封死!用木头给我死死抵住!进出内院,用木梯就行!” 王泰带着刀手们纷纷动了起来。 而薛易担忧的情况,却还是发生了…… 只见那死尸跟随着小五等人走了一段距离,就不再理会外院的刀手们,而是扭头朝着通向内院的大门而去。 “果然!”薛易咬牙怒道。 这具死尸,应当也具有某种意识。 即便没有意识,也一定能够辨认目标所在,依靠不能朝着目标进发。 只是不知道,它能不能闯得进来? 死尸很快就已经来到了通向内院的大门面前。 任凭小五和其余外院刀手如何辱骂、大叫、挑衅,死尸都充耳不闻,直面大门。 薛易匆匆大叫: “王泰快准备好!敌人要攻门了!” 一根一根的粗木,也被王泰带着刀手们抵在了大门内。 跟着。 只见死尸扬起了手臂,一拳朝着大门击来。 “嘭!!!” 沉闷的响声,顿时在每个人的心头跳起。 厚重的大门似乎颤动了一下,门框周围的土灰唰唰掉落。 这死尸的力量…… 竟然如此恐怖! 但幸好,大门也足够结实。 死尸的一拳虽然厉害,却未能砸开准备充分的大门。 门内的刀手们也被吓了一跳,急忙纷纷用身躯压着抵住大门的粗木,增强防御力量。 跟着—— 死尸竟然再度扬起拳头! “嘭!!!” 又是一拳,凶狠地轰击在了木门之上。 死尸毫不停留,继续一拳又一拳。 “嘭!!!” “嘭!!!” “嘭!!!” …… 死尸的铁拳,如同一柄大锤,不断敲打着大门。 在如此巨力的轰击之下,大门的颤抖越来越剧烈。 一些门框,都已经开始破裂。 也是门后有不少粗木抵着,否则恐怕整扇大门都要倒下来。 而抵住木门的粗木也在击打中后滑,也幸好刀手人手充沛,不断合力将粗木继续前压。 一直在死尸身后周旋的小五却昂头朝着薛易叫道: “薛哥!这狗日的每次都打同一个地方,这样下去可不妙啊!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薛易闻言一惊。 死尸的巨力,或许无法使得抵住大门的粗木折断。 但若是不断击打同一个地方,恐怕木门的门板会承受不住! 当即薛易再度叫道: “狄义!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狄义当即回复: “薛公子!差不多了!” 薛易急忙吼道: “派人上爬梯!从墙头将桐油浇在它的身上,烧死它!” 桐油粘在身上很难除去,尤其一旦燃烧起来,威力十分巨大。 即便这死尸是铜皮铁骨,在足量的桐油火攻之下,也定然招架不住! 狄义当即抱着一罐桐油,就要朝着爬梯跑去。 就在这时—— 随着一声巨响,薛易只看到内院的大门瞬时破开了一个木盆大的洞。 破裂的木渣木片四处纷飞溅射! 那死尸,终于将大门击穿了! 死尸的手臂猛地从门上破洞之中伸了进来,瞬间抓住一名门后刀手的头顶。 那名刀手惊恐叫着不断挣扎,但是死尸的手却宛如铁钳一般稳稳钳住刀手头骨。 其余刀手也抽出砍刀朝着死尸探入门内的胳膊砍去,钢刀不断劈斩在鳞甲之上,火星不断冒出。 饶是刀手们全力劈砍,也不过将表层铁甲片砍烂,却根本无法使得死尸缩回手臂。 “啊——!”被抓住的刀手痛苦惨叫起来。 死尸如同野兽般的弯钩指甲,已经深深地扎入了刀手脑袋之中,五缕蜿蜒血线从刀手脑袋上流下,将刀手痛苦扭曲的脸染得一片通红。 一声破碎之音突然发出。 刀手的整个天灵盖,竟然被死尸用力捏碎。 血液、碎骨和脑浆从刀手头顶炸开,刀手也缓缓倒地死去。 这样的惨状,使得门后的刀手们都不由得一阵惊恐发呆。 而死尸却没有停。 它缩回探入门内的胳膊,然后双手抓住门上破洞的边缘,开始用力撕扯起来。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咯吱声。 一块钉成大门的木板,竟然被死尸撕扯折断! 门上的破洞顿时更大,而死尸还在继续撕扯,又一块木板被它撕开! 薛易见状心头一跳。 内院大门绝对守不住了! 当即薛易冲着王泰大叫道: “王泰!带着你的人从门后撤离!去取套索来,用套索来对付它!” 王泰匆忙喝令着门内的刀手们远离大门。 随着刀手们才撤离没多久,整个大门就已经被死尸撕开了一条又长又宽的破洞。 跟着,死尸也从门外钻了进来。 刚刚爬上木梯不到一半的狄义不得不又爬了下来,他抱着盛装桐油的罐子冲到死尸面前,将罐子里的桐油朝着死尸泼去: “曹你姥姥!尝尝老子的油!” 粘稠的桐油,顿时凌空朝着死尸浇去。 而这时—— 死尸竟然像抓一捆稻草般,猛地抓起地上的刀手的尸体挡在了身前,如同一面人肉盾牌。 桐油顿时尽数浇在了刀手的尸体上,而死尸却没有沾染到半点。 狄义一愣,然后猛地扔开罐子,惊叫着转身就逃。 薛易也不由得瞬间怒骂起来: “这狗日的竟然有灵智!” 单单从死尸的这一个举动就能够看出,这家伙和当初的李仵作一样,都是有意识灵智的怪物,而并非只会依靠本能。 接着,死尸再度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它猛地抄起地上一块破碎的木板,然后扬起手臂就将木板朝着阁楼二楼的薛易投掷而去。 “呼——!” 尖锐的木板带着呼啸声,凶猛地射向了窗口的薛易。 薛易急忙蹲下身子。 “嘭!!!” 巨力投掷而来的木板,顿时将窗户的窗棂砸得粉碎。 薛易拍去落在头顶的木头碎片,站起身来阴狠地盯着下方的死尸。 那具死尸也昂首望着薛易。 薛易这也才能看清,死尸的双目竟然是一片猩红血色,其中尽是暴虐和嗜血。 “大家别怕!” 薛易继续叫道: “这东西速度很慢!用套索套住它脖子和四肢!这东西力气太大,先把绳子在水里浸泡一遍提高绳子的强度,以免被它扯断!等困住它之后放到它,再用桐油烧死它!再拆两块门板当盾牌,小心它的远超投掷!” 一圈一圈的绳索在半空抛来抛去,内院外院的刀手们接住绳索,开始对死尸形成包围夹击之势。 三块卧房的门板很快被刀手们拆卸下来,作为盾牌挡在身前,一根根木杆和一柄柄尖刀在盾牌后伸出。 而死尸,则依然抓住刀手的尸体,开始踏步朝着阁楼而去。 第六十一章 人皮 那死尸目标明确,朝着阁楼而来。 薛易不知道它是怎么知道丹娘在这里的。 是它看到丹娘了?还是它判断出来的,亦或者别的原因。 不管它是出于什么原因,绝对不能让它接触到丹娘。 当即薛易冲着刀手们叫道: “快阻止它!再挑一卷绳子上来!” 当即便有刀手用长杆挑了一卷绳子伸到窗口,薛易抓过绳子在上面打了几个便于攀爬的结。 上下阁楼就一把梯子,如果刀手们阻止不住死尸闯入阁楼,那么就只能让丹娘顺着绳子从窗外下楼了。 “薛公子!”缩在墙角的丹娘忽然叫道,“我听到有东西进来了!很快!就在那边!” 薛易一惊,急忙回头望去。 只见丹娘所指的方向,是阁楼另一侧的窗户。 而那扇本该关闭着的窗户,这个时候却竟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薛易急忙停止打结,抽出腰间尖刀问道: “看清楚是什么了吗?” 丹娘握着匕首摇摇头: “太快了,我没看清。” 就在这时,一股诡异的阴冷,忽然在阁楼之中弥漫开来。 一阵阴风陡然在阁楼之中打着转儿产生,原本明亮的油灯,尽数被吹熄灭,整个阁楼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靠近窗边的一小片位置,才稍稍被外头火光照亮。 远离窗边的地方,则顿时什么也看不见。 缩在墙角的丹娘,也在刹那间被黑暗笼罩遮盖。 薛易心头一紧,他想到了那卷一直没有被找到的人皮! 还有这熟悉的阴冷…… 这里有鬼! “丹娘!” 薛易叫着,匆匆朝着丹娘所在的墙角跑去。 当初让丹娘躲在墙角,是为了防止敌人用弓弩从远处射杀她。 没想到如今,反而使得她陷入黑暗,从自己的视线里头消失。 在这个有鬼的阁楼,这样的情况无疑十分不妙! 丹娘所在的位置并不远,薛易几个箭步就已经冲到。 但是当他伸手朝着墙角一摸时,却竟然空空如也! 丹娘消失了! “丹娘!”薛易再度叫道,“你在哪里?!” 如今阁楼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外头的喧嚣还在不断传出,但是阁楼里头却安静得可怕。 没有人回答薛易。 谁也没能想到,阁楼之中的灯火竟被全部熄灭。 而阁楼之中,也没有火石和火折子,想要立即把火引燃照明,显然是不现实的。 更不可在黑暗中莽撞搜寻! 薛易当即打算回到窗边,先命刀手扔一根火把上来。 就在这时—— 一只手,忽然从背后搭上了薛易的肩头! “我在这……”丹娘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在薛易身后响起,“救我……” 薛易当即回身伸手摸去。 一具柔软玲珑的娇躯。 薛易双目一冷,用手用力在上头揉搓: “丹娘,你的衣服呢?” 声音依然在发出: “救救我……” 薛易眼中凶光一动,毫不犹豫抡起钢刀就朝着那具娇躯砍去。 乍一摸,那娇躯和常人无异,十分柔软。 但是当薛易手中用力揉搓之后,很快就发现,这具身躯……没有骨头! 就仿佛外面只有一层柔软的皮肤,而里头像是……充气的一样…… 丹娘当然是血肉之躯,绝不会是充气的。 所以薛易当机立断,不管那是什么,先砍了再说! 一刀斩下! “嗞……” 仿佛砍中了充气的皮革,气体泄露的声音顿时冒出。 搭在薛易肩头的手瞬间缩了回去。 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声,也顿时爆发而出。 薛易挥起钢刀,打算继续在黑暗中挥砍。 而与此同时,一阵宛如麻雀拍动翅膀般的声音响起,薛易触手可及的皮革却在飞快远去,消失在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也同时发出,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摔落在阁楼木地板上。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薛易能够听出,那是丹娘的。 又是一个丹娘…… 薛易问道: “丹娘?” 丹娘似乎咳嗽得十分难受,她虚弱回答: “快救我……我差点被吊死——咳咳咳……” 这声音就在附近。 薛易一手持刀,一手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摸去。 又是一具娇躯。 同样很软,不过这回有了衣服。 薛易用力捏了捏,有骨头! 看来是活人无疑了。 丹娘恼怒的声音很快传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占老娘便宜?!” 薛易冷哼一声,懒得解释。 他伸手抓住丹娘的衣襟,用力将丹娘朝着窗口光亮处拖去。 阁楼里的阴寒并没有消失。 薛易一直持刀警惕戒备,随时准备应付黑暗中的突袭。 好在一路顺利。 薛易终于回到了有光亮的窗口边,他就着亮光朝手中拖着的东西望去,是丹娘无疑。 由于薛易揪着丹娘一边衣襟一番拖动之下,使得丹娘衣服凌乱无比。 衣襟已经被扯开,露出了里头绣着一朵牡丹花的红艳肚兜,甚至肚兜都被扯得下掉,露出藏于里面的大片丰满雪腻。 丹娘拍开薛易的手,然后迅速将衣服拉拢站了起来。 “刚才怎么回事?”薛易问道。 丹娘艳丽的面上浮起一丝惊恐: “灯熄灭的瞬间,有很长的头发缠绕在了我的脖子上,把我整个人都吊了起来……我当时觉得快要被勒死了!” 薛易朝着丹娘修长的脖颈望去,上面果然有着一拳发紫的勒痕。 难怪刚才自己在黑暗里摸不到她,原来是被吊在了半空。 薛易警惕面对阁楼中的黑暗,他余光朝着阁楼下瞥去。 只见到刀手们还在奋力和那具死尸纠缠,企图阻止死尸闯入阁楼。 几根套索已经套在了死尸的身上,众多刀手们纷纷拉扯着绳子,企图将死尸拖拽开来。 死尸巨力无穷,刀手们人多势众,双方宛如拉拔河一样短暂僵持着。 薛易转移目光。 他开始朝着宅院附近望去。 好在周围依然没有异动,并无人趁机围攻宅院。 对手莫非真以为凭借这一具死尸和一张人皮,就能够达成目标? 薛易飞快判断着形势。 他在犹豫,是将丹娘继续留在这阁楼之中,还是先把她放下去。 楼下那死尸虽然强横,但是移动迟缓,只要和它保持距离小心它的投掷,并不容易被其杀死。 而阁楼之中的诡异变化,定然是那人皮所为。而偏偏这人皮妖异非凡,薛易虽然砍了它一刀,却知道并没有将它看死,否则自己早有神秘力量可以收获了。 “真的有鬼吗?”丹娘声音有些颤抖。 薛易却抓过绳子,将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缠绕在了丹娘的手腕上: “抓紧绳子别松手,我先把你放下去。” 丹娘也毫不拖泥带水,双手抓紧绳子,整个人就已经开始翻爬出窗子,坐在窗台上。 同时薛易张口冲着下方大叫道: “小五!我放丹娘下来,你们准备接住她!其他的人继续缠住那死尸,别让它靠近丹娘!” 小五很快带着个刀手跑到了阁楼下面: “薛哥!我们准备好了!” 薛易对丹娘点了点头,丹娘当即跳下了窗台。 绳子猛地被绷紧,薛易双臂紧紧抓着绳子,将丹娘一点点慢慢朝着楼下放去。 薛易如今力气堪比大力士,一个女子的重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二楼的位置,也并不算高。 丹娘眼看就快要落地。 这个时候—— 忽见丹娘的脸上狂涌惊恐,她双目瞬间圆瞪,直勾勾地昂首望着薛易,宛如看到薛易背后有什么无比恐怖的事情一样! 紧跟着丹娘忍不住惊叫起来,双手瞬间松开绳子,整个人朝着地面坠落下去。 幸好小五和刀手已经在楼下等待,当即两人合力接住了丹娘。 而薛易这边…… 他只觉得背脊一阵阴寒,紧跟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脖子! 薛易刚要伸手抓向脖间,一股巨力却陡然传来,将薛易整个人朝着阁楼黑暗中拖去! 他被脖间的东西向后拽倒,拖着在地上滑动。 在薛易还未能稳住身形之前,脖间东西的力量陡然转向,往上而去,把薛易整个人吊了起来,宛如在执行绞刑。 那人皮想要吊死薛易! 薛易毫不迟疑,松开手中钢刀,黑刀刺破掌心皮肤钻出。 随后薛易挥刀朝着头顶一割,脖间的东西顿时被割断。 薛易整个人也重新掉回地板上。 黑刀在手,薛易便无所畏惧。 他持刀微微弓着身子立在黑暗之中,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阴冷依然还在阁楼之中。 这对于薛易而言是件好事,说明这人皮还留在这里,并没有去对付丹娘。 而这里也无外人,薛易也不用担心黑刀被旁人见到。 “姑娘!” 薛易一边割断自己腰间的绳子,一边朝着四周叫道,他记得听小五说过,那张人皮是一个女人的: “小姐!美女!神女!”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阴冷依旧。 薛易双目一眨,瞬膜涌现。 但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头,瞬膜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薛易继续对着黑暗说道: “和哥哥谈谈好不好?被人剥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你想不想报仇?哥哥可以帮你!我们握手言和,你出来告诉我谁是幕后主使,哥哥帮你砍了他!” 薛易曾和一个女鬼沟通过,不知道这里的这张人皮能不能交流。 但是,依然没有回应。 薛易静静等了一阵,黑暗的阁楼里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只有阁楼下面不时传来一阵阵惊叫声,也不知道下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薛易又等了一阵,人皮没有进攻,却也没有离开。 他决定不再等待,打算朝着窗口光亮处而去。 这里黑灯瞎火的,如果人皮不进攻,自己也没办法对付它。 薛易刚一动,一阵尖锐的笑声却陡然从头顶上的房梁上响起: “咯咯咯咯咯……” 薛易微微蹙眉: “这算是答应还是拒绝?” 第六十二章 角力 咯咯咯的尖锐女子笑声,充斥满整个阁楼。 这些笑声似乎来自于房梁之上,绕梁移动,持续不绝。 薛易手持黑刀,随时准备应付一切。 阴寒越来越盛……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那扇大开的窗户处,还有着一些亮光。 薛易开始慢慢移动,朝着窗边而去。 “呼——!” 尖笑一敛。 有东西从高处黑暗朝着薛易扑了下来。 薛易听声辨位。 他的听力虽然不如丹娘那般灵敏,但是却也比普通人还要强上一点。 声音已经扑倒了薛易身后。 薛易双手握住黑刀,拖刀回身就开始反击。 他的脚步灵敏变幻,身形随之扭转,侧身对敌。 同时拖刀先凶猛下斩,随后扬刀劈下。 这一招,乃是岑家刀法回杀六式之中的丁字回杀,是一招先回身避让,然后先斩敌腿、再斩敌头的后发制人杀招。 薛易掌握了岑家刀法三十二式之中的六式,这一式丁字回杀,亦在其中。 由于是背身对敌,所以用回杀之术出招最为快速。 使用这一杀招的时候,薛易角度稍稍扬起,使得这一招更适用于对付从高处扑下的敌人。 薛易腰背肌肉急骤发力,转身不过是瞬间就做到。 他双臂持刀,下斩和扬刀劈砍一气呵成,快如流星闪电! 凛厉的刀势瞬间爆发而出。 黑刀宛如毛笔,凌空挥舞成一个倒写的“丁”字,几乎在一刹间就已经完成勾写。 砍中了! 虽然薛易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能够从黑刀传递而来的触感得知,有东西被自己砍成了三片! 三块碎片掉在地上,发出声音。 薛易弯下腰,伸出手就抓起那被砍碎的东西。 触手柔软,宛如布块。 薛易细细一摸,上面有着针线刺绣,还有着流苏边。 这根本就是布块! 薛易并不难认出,这乃是阁楼柱子上系着一些帷布,这些帷布一旦拉开可用于将阁楼二楼一分为二,遮掩在丹娘的大床周围,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不好!!!” 薛易大惊失色! 那鬼东西竟然懂得——声东击西! 先利用一块帷布佯攻,使得自己回身攻击这块帷布。 而那鬼东西真正杀招,定然随后而至! 薛易当即想要做出反应。 然而为时已晚…… 薛易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很薄的东西一下子扑在了后背,宛如给自己系上了一条披风。 接着。 薛易浑身一紧。 那很薄的东西瞬间从背后蔓延至薛易全身,宛如给薛易穿上了一件紧身衣。 不仅身躯,就连下身、四肢、脑袋,乃至手掌和五指,都被一层薄而柔软,却十分坚韧的东西包裹。 薛易心中清楚—— 那张人皮,已经尽数套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包在了内部! 包住了还并不算完,人皮之上陡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收缩之力。 薛易只觉得浑身被勒得生疼。 人皮却还在急速收缩。 “咔擦咔擦!” 薛易的肋骨顿时折断了两根! 他痛苦得想要大叫。 然而人皮包裹勒紧了他的脖子,也蒙住了他的嘴巴鼻孔,使得他不仅没法叫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 他急忙想要伸手用黑刀割开蒙在自己身上的人皮。 但是包裹住薛易胳膊和手掌的人皮上传递出巨大的力量,使得薛易连手肘弯曲都做不到。 如今薛易的力气已经堪比大力士。 虽不敢说能够比拟那些生拔牛角、倒拔杨柳、力能扛鼎的怪胎,但也远超普通人。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力量,却依然无法挣脱人皮的束缚,在人皮的包裹之中,连四肢都没法自由移动。 这人皮之上的力量,比薛易更胜一筹! 人皮除了收缩之外,还开始扭曲起来。 它想要把薛易,扭成一股麻花。 在人皮的巨力之下,薛易甚至已经无法站稳,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双脚和双手,都被人皮勒住开始扭转,关节处的刺痛袭遍全身。 强烈剧痛使得薛易差点没咬断舌头! 他奋力抵抗着人皮上的力量,然而却还是被人皮勒得把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挤压出身体,四肢也在朝着各个怪异的角度扭折,脑袋也宛如套上了一个紧箍,脖子也开始被扭得向后转动。 咔擦咔擦的声音从全身骨头不断传出。 痛! 好疼啊!!! 就连十根手指,也被人皮包裹住,开始在人皮的力量下朝着手背弯折。 连黑刀都没法握住! 薛易一咬牙: “刀回!” 手掌中的黑刀,顿时收回胳膊里头。 在收回的过程之中,锋利的刀刃顿时割开了包裹住手掌的人皮。 “刀来!” 薛易心中大叫。 两只手掌的黑刀都猛地刺出,再度将手掌上蒙着的人皮刺穿。 一阵凄厉的惨叫,开始在人皮上发出。 黑刀伤到它了! 但是却并不致命。 人皮越发用力地收缩和扭转,想要把薛易彻底绞杀。 不管薛易如何利用黑刀的收缩来割刺掌心人皮,人皮就是毫不松懈,它力量不断增强,拼着一小部分的受伤也要弄死薛易。 薛易心中暴怒不止。 太大意了! 他现在已经明白,那死尸是用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这张人皮才是真正用于偷袭暗算的杀招! 人皮也定然判断出,只要弄死了宅院中最强的自己,刀手们失去指挥必然大乱,丹娘随后也难逃一死。 薛易想要拼命! 然而他的力量比起人皮还是弱上不少。 四肢关节上的刺痛越来越烈,窒息感也越来越强,薛易死死咬着舌尖,以免自己失去意识昏厥。 啊——!!!!!!!!!!! 薛易额头青筋狂跳,目眦欲裂,心头暴吼! 我不要死在这里! 你想要杀我,我要先撕碎了你!!! 我要再强大一点啊! 力量!!! 在薛易宛如疯狂的执念之下,神秘的力量竟然真的出现了! 一缕一缕的神秘力量,开始从他胸前的繁复纹路之中而起,如同游蛇般朝着薛易遍体游动。 随着这些力量的注入,薛易浑身的肌肉猛地膨胀起来! 甚至连人皮的力量,都无法阻止薛易肌肉的隆起。 全身肌肉的膨胀,使得薛易从一个消瘦的少年,瞬间变得强壮矫健,身躯增长了一圈,连个子都隐隐长高了一截。 就连薛易之前被扭断的骨头,也开始飞快归位。 薛易拼命反抗着人皮的力量。 四肢的弯折,终于停止。 双方的力量开始僵持! 啊——!!!!!!!!!!!! 薛易牙齿快要咬碎。 隆起膨胀的肌肉之中,带给了薛易更强大的力量! 如今薛易的力量,已经靠近顶级大力士。 他浑身的肌肉在增强的力量之中不断撕裂,随后又迅速恢复,恢复之后的肌肉越发强韧。 薛易拼命催动这股力量和人皮抗衡,甚至……开始扭转局势! 被反向弯折的胳膊开始朝内弯曲,十指也逐渐慢慢握起。 角力之中,一旦天平开始倾斜,就已经很难挽回。 薛易握紧了黑刀! 他的胳膊也逐渐弯曲,黑刀锋利的刀刃开始一点一点朝着胸口割来! 刀刃终于触及蒙住自己的人皮,胸口上的人皮顿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他的力量,已经开始压制人皮! 薛易咬牙切齿。 他要割开这张人皮然后撕碎,再把碎片统统吃掉才能泄愤! 这时—— 薛易被勒紧的全身陡然一松! 人皮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飞快退去。 薛易浑身很快活动自如。 他伸手朝着伸手摸去,人皮已经不见了踪影。 紧跟着…… “哐当!”一声。 一扇紧闭的窗户被撞开。 薛易扭头望去,只见一张人皮拍动着,宛如一只巨大的灰褐色飞蛾朝着外头飞去。 这是一张女人的人皮,可以清晰看到女性的特征。 人皮之上绘满无数鲜红如血的符篆咒文,头皮上浓密的黑色长发随着夜风蓬乱飘动。 很薄的人皮扇动拍打,无声地飞出阁楼,向着远处黑暗而去。 这人皮竟然果断异常,见得无法杀死薛易,甚至有可能被其反杀,便当即抽身逃脱。 “想跑?!” 薛易已经狂怒不止。 他岂能容忍这张方才要杀死自己的人皮,就这样轻易逃窜。 当即薛易几个箭步冲到窗边。 他没有丝毫减速,微微一跳跃上窗台,用脚在窗台上猛地一蹬,整个人便如同一发炮弹般朝着半空的人皮跳去。 人皮虽然会飞,但是薛易后发先至,整个人凌空跃到了人皮上空。 他一手揪住人皮,另一只手就用黑刀捅入人皮背心,整个人压着人皮朝着地面落去。 人皮很轻很薄,根本无法承受薛易的重量,当即便被薛易压得朝着地面坠落而去。 “嘭!” 二者坠入了宅院外院的一间民房屋顶。 “哗啦啦!” 他们伴随着无数被撞碎的瓦片一同落地。 尘土飞扬。 薛易匆匆从碎瓦之中翻爬起来。 他踩着窗台一跃的距离和高度,都超出薛易的想象。 他竟然跳出了内院,落入了外院一间客房之中。 薛易提着黑刀,双目暴戾地在房中搜寻人皮的踪影。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只见那张人皮从碎瓦之中钻了出来。 此时人皮受到黑刀一刺,已经受了重伤,显得摇摇欲坠。 尽管如此,人皮依然尝试着继续飞起,打算从客房屋顶的破洞之中逃出。 薛易岂会给它这个机会! 他猛地冲上去,伸手抓住人皮的一只脚往下拽。 同时另一只手扬起黑刀,就要朝着人皮斩下。 陡然—— 只见人皮那扭曲恐怖的脸皮弯折下来面对薛易,发出刺耳尖锐的叫声。 与此同时,人皮头皮上的长发根根变得如同黑色钢针般笔直,就要朝着薛易刺来。 “吓唬我?”薛易怒道,“老子会怕你?!” 黑刀瞬间挥下! 整张人皮从中间被砍得一分而二! 第六十三章 搏杀 人皮被一刀斩为两半之后,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颓然掉落在了地面一动不动。 随后,一团绿色的火焰突兀地在人皮之上冒起,飞快蔓延。 这绿色火焰十分诡异,不仅没有令人产生暖意,反而让人觉得阴寒。 薛易望着这张燃烧的人皮,一股神秘的力量注入了体内,汇聚在了胸口那繁复的纹路之中。 身躯上的一些伤势,也在迅速复原。 “这算是……解决了?” 人皮在绿色火焰之中飞快被燃烧殆尽,只在地上留下一片黑色的灰烬。 薛易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杀死了人皮没错了。 随着薛易一放松,周身的神秘力量开始反向移动,尽数收回了胸口。 他的身躯,也从强壮矫健,变回了那个略显消瘦的少年。 薛易身手扯开衣襟。 只见胸口肌肤之上那繁复的纹路,又多出了一道。 薛易双目沉思。 然而屋外却传来惨叫,打断了薛易的思绪。 他拉起衣襟,收回黑刀。 然后来到客房门前,一脚蹬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出客房,便是外院之中。 薛易当即朝着内院而去。 没走多远,就见得小五带着两个刀手匆匆跑了过来。 当见到薛易之后,小五松了口气: “薛哥你没事吧?刚才我们正打算上阁楼里帮你,就见到二楼里头一道人影跳了出来,落到了这里,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薛易却急忙问道: “丹娘怎么样了?” 小五回答道: “丹娘暂时没事,不过那死尸一直追着她不放。死尸也快要没法压制了,它又杀死了两个兄弟!” “把刀给我!”薛易说着就从小五手中夺过尖刀,“跟我来!” 他提刀在前,带着小五和刀手朝着内院而去。 进入内院之后,只见到一群刀手惊恐地包围着一个带火的高大人影。 那高大人影正是那具死尸,它的周身显然已经被刀手们泼上了一些桐油,此时正在燃烧。 虽然身上燃烧着火,但是这些火焰并不大,死尸虽然痛苦嘶吼,但是却似乎并未受到多少伤害。 它正提着一具刀手尸体,阻挡着不断泼向它的桐油,同时踏着沉重的脚步,踏过两具惨不忍睹的刀手尸体,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薛易扭头一看,死尸前进的方向尽头,正有几个刀手举着一块门板,保护着后头的丹娘。 几人已经被逼近墙角,惊恐地面对逐渐靠近的死尸。 死尸身上冒火,套索显然已经用不了。 几个刀手手持长杆,想要抵住死尸的前进。 然而那死尸却伸手拽住木杆,差点没将手持木杆的刀手反拉过来。 其余的刀手手持尖刀,但是却根本不敢上前近身砍杀。 他们的刀砍不伤死尸,却很容易被死尸抓死。 “小五!”薛易叫道,“这里我来应付,你别在这里站着,给我爬上阁楼上头去观察周围的情况,若是有别人靠近,立刻喊我!放心,阁楼上已经安全了!” “好勒!薛哥!” 小五当即转身冲入阁楼之中,迅速上到二楼,取代薛易原先的位置居高临下观察四周。 薛易则阴沉地提着尖刀,朝着死尸的后背靠近。 这具死尸力量极大,若是被其不小心抓到,非死即伤。 并且浑身鳞甲罩身,肉身的防御也极强,可谓是刀枪不入。 恐怕也只有黑刀能够轻易伤到它,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薛易也不会动用黑刀。 而死尸的进攻方式,除了近身用利爪杀人之外,还能远程投掷武器,准度很高。 可谓是可近可远。 但是好在它也有缺点。 那就是身躯有些僵硬,速度迟钝,只能快速走动,却没法奔跑。 对于这样的对手,薛易却毫不担忧。 练习岑家刀法,讲究步伐敏捷灵动。 在这段时间的训练之中,薛易和南宫长墨为了掌握岑家刀法,曾长时间用长兵器相互进攻,练习躲闪。 薛易的躲闪能力虽然不如南宫长墨,但是在一番训练之下,却不惧这步伐笨重的死尸。 更何况死尸胳膊长度有限,近战的范围远不如手持尖刀的薛易。 薛易一边靠近,一边冲着周围吩咐道: “狄义!准备好桐油,我给你创造机会浇在它的身上!王泰!准备带人接应丹娘!” 刀手们见得薛易归来,不由得心头大定,纷纷响应着。 势无可当的死尸已经逐渐靠近被逼入角落的刀手和丹娘。 而薛易也越发靠近死尸的身后。 蓦地—— 薛易身形一动,飞快朝着死尸背后扑去。 扑进的同时,薛易身形一矮,猛地抱住了死尸的双腿,往后用力猛拽。 死尸虽然身躯沉重,需要四五个人才能抬得起来。 但是薛易力气却极大,已经能够比拟大力士,他这突然偷袭猛拽之下,顿时使得死尸重心不稳,一下子仰面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刀手见状,顿时大为惊讶。 他们心里同时对薛易产生了一个词——艺高人胆大! 这死尸极为恐怖,又连杀数人。 刀手们早已经对其极为畏惧,哪里还敢向薛易这般近身偷袭。 薛易放到死尸之后,他双臂抓住死尸一条腿,将其向后拖去。 沉重的死尸,竟然被薛易的巨力在地上拖动! 同时薛易大叫道: “丹娘!快从墙角跑开!” 被逼入墙角的丹娘,原本已经打算踩着刀手的后背翻墙逃离。 此时见到薛易竟然敢冲过来放倒死尸,她顿时大喜,匆匆从刀手背上跳了下来,朝着墙角外跑去。 保护丹娘的刀手和负责接应的王泰等人,也急忙用木板护送着她离开墙角。 一旦离开墙角,死尸想要再追上丹娘已经并不容易。 更何况它现在正被薛易抓着一条腿往后拖。 死尸怒吼一声,整个身躯从地上翻转过来。 它那双猩红的双目瞪向薛易,同时抓起手中刀手的尸体,就猛地朝着薛易砸来。 如此近的距离,薛易根本避无可避。 眼看那具刀手的尸体飞来就要砸中自己,薛易急忙松开死尸的脚,用双臂护在面门之前。 “嘭!” 撞击顿时产生。 薛易整个人,顿时被携带巨力的尸体砸得倒飞出去一丈远。 后面的刀手急忙上前,将薛易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没事!” 薛易捡起掉在一旁的尖刀握在手中,紧紧地盯着死尸。 死尸在地上这一番打滚之后,身上的火苗更是被压灭大半。 它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皮肉被烧焦的脸上冒着缕缕青烟,那双猩红的眼睛开始转向已经逃向远处的丹娘。 死尸当即转身,踏步就要继续朝着丹娘追去。 但是才走了两步,它却突然停顿下来,脑袋转向了薛易,猩红的眼睛嗜血和暴虐聚集在薛易身上。 “嗯?”薛易微微皱眉,“这是将目标转向我了?谁让你这么做的……” 果然,只见死尸转移了方向,踏步就朝着薛易走来。 薛易身边的刀手们吓得匆匆退开,只有薛易依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来吧!” 薛易双目跳动着兴奋的光芒: “学了岑家刀法这么久,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陪练。我那师弟有些强了,真不适合……” 跟着…… 薛易身形下沉,他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托住刀尖,将刀托起与眼同高,刀刃上翻,刀身后高前低,刀尖对向死尸。 这乃是岑家刀法起手四式中的一式——防敌式。 这一招起手式极为讲究,身躯主要部位保持绷紧,双腿随时可以转变步伐,而腰背和双臂配合,在这个起手式之中能够迅速流畅地转变为各种杀招。 死尸已经踏步靠近,指尖铁爪森森可畏。 薛易却不动如山,起手式蓄势凝力。 周围的刀手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大声叫道: “薛公子!快退开啊!” “这怪物用刀砍不动的!不能硬拼!” “若是被它抓一下,那就完了!” …… 对于刀手们的呼喊,薛易充耳不闻,依然静心凝神,盯着死尸的一举一动。 死尸越发靠近。 终于进入了薛易手中钢刀的攻击范围。 薛易终于动了。 右手握住刀柄,向上防敌式瞬间变化。 刀势矫如龙,健如虎,破空之声陡然爆发而出。 钢刀化为白练,周围刀手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到钢刀的轨迹。 “呯!呯!呯!” 三声快到几乎连成一声的金属碰撞之音响起,只见死尸身躯三处要害顿时迸发出火星。 与此同时,薛易的身形陡然后退。 这就是岑家刀法挥砍四式之中的三挥而退式。 这一招讲究以雷霆之势从特定角度瞬间劈砍敌人三刀,刀势尽之时迅速回身退避,避让敌人反击的同时凝聚新的刀势。 然而这一招,却并未对死尸造成伤害。 钢刀破开了死尸身躯的鳞甲,但是在死尸坚硬的身上造成的伤口却很浅。 而死尸的脚步在薛易攻击之中毫不停歇,当薛易退的时候死尸已经欺身而至,扬起利爪就朝着薛易抓来。 刀手们见状忍不住大叫: “小心啊!” 薛易的嘴角却浮起一丝冷笑: “只会用蛮力进攻,丝毫不懂武技吗?不过如此!” 方才的一招三挥而退式,其实是薛易的试探和引诱。 他想要试探出死尸的武艺,同时引诱它的攻击。 这一下,果然让薛易发现了死尸虽然力量极大,但是进攻之时身躯十分不协调,力量无法发挥到极致,根本比拟不了武者。 而薛易的刀势也在瞬间一变。 他由三挥而退式,在瞬间变为了回杀六式之中的闪退回杀式! 这一招,乃是用于自身闪退之际,应付敌人趁机突袭的回杀之术。 只见薛易身躯猛地再度下沉,死尸的利爪从薛易头顶呼啸而过。 而薛易已经反手持刀,尖刀已经从后绕过一个弧形。 当尖刀回转过来的时候,刀尖瞬间划过死尸那双猩红的眼睛。 诱敌强攻而回杀,攻其弱点! 死尸的那双眼睛,便是薛易认定的弱点! ------------------------------------------------------------------------- ps:今天就这一更了,下午有事需要处理,实在抱歉!明天恢复更新,感谢和期待大家的继续支持! 第六十四章 焚烧 刀芒一闪而过! 薛易已经抽身而退。 两簇黑色血花,从死尸那双猩红的眼中绽放而出。 死尸怒吼。 它那双带钩利爪捂住了双眼,粘稠的黑色血液顺着它的指缝流淌下来。 薛易已经在附近站起身来,刀尖也沾染了一缕黑色血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电光火石之间,薛易的刀法三式已经飞快变幻完成。 周围一众刀手们,甚至还未能看清。 在刀手们的眼中,明明是薛易挥刀未能砍伤死尸,死尸趁机欺身而上,眼看就要撕碎薛易。 而薛易却竟然飞快避让攻击,同时手中尖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诡异地冒出,一刀割伤了死尸的双目。 垂败反击,一举成功! 刀手们无法理解。 他们不少人经常用刀,但是刀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用来挥砍捅刺,却没法玩出这么离奇的花样。 但是这并不妨碍刀手们纷纷齐声叫好! 他们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重新落回肚子中。 薛易则提刀绕着死尸缓缓走动。 他还在观察。 观察死尸双目瞎了之后,是否还能够继续判断敌人所在。 当初在阁楼二楼之中,一片漆黑里,那张诡异的人皮显然能够不为黑暗束缚,轻易袭击自己。 薛易不知道人皮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这死尸能不能做到。 死尸狂吼连连。 它的双臂开始朝着周围狂乱挥舞,却什么也不能抓到。 但是很快,死尸就镇定下来,不再躁动。 只见死尸的脑袋微微前倾,鼻翼一张一合,似乎在嗅着什么味道。 跟着,死尸继续踏步向前。 它前进方向上的刀手纷纷惊恐散开。 但是死尸却依然能够追寻着刀手,紧紧跟在刀手后头。 薛易若有所思: “能够嗅到活人的气味吗……” 死尸猩红的双目已经瞎了,但是它却一直追着一名刀手前行。 那名刀手吓得连滚带爬拼命逃窜,惊得哭爹喊娘。 这个时候,王泰忽然叫道: “我记起来了!这种怪物很像传说里的‘僵尸’!快快捏紧口鼻!这样它嗅不到活人的生气,就找不到活人在哪了!” 那名逃窜的刀手听到这话,急忙用手捏紧鼻子捂紧嘴巴,不发出一点气息。 死尸果然微微一顿,鼻子一阵抽动。 然后它仿佛真的感应不到那名刀手,而是转身朝着旁边的刀手追去。 王泰急忙冲着众人叫道: “大家都快把鼻子嘴巴捂住,千万不要呼吸!这样它就找不到我们了!” 众刀手惊惶之下,急忙打算照做。 薛易却上前一步怒道: “放你娘的屁!又不是对付不了它,何必畏畏缩缩?!现在应该扰乱它的注意,趁机解决它!你们如果害怕,跟在我身后就行!” 说完之后,薛易当即朝着死尸走去。 正在试图追捕活人的死尸嗅到薛易的生气,顿时扭转过身来,面向薛易。 见得薛易如此悍勇,王泰不由得有些惭愧又有些羡慕。 而其余的刀手则士气大盛,纷纷举刀响应薛易。 在刀手这行,越是凶猛勇敢的人,越能受到尊重。 死尸和薛易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再度交锋。 若是这死尸眼睛完好,薛易或许还需要谨慎万分才会轻易靠近它。 而如今死尸双目已毁,只能依靠鼻孔嗅觉来判断敌人位置。 这样的死尸,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已经等于一根移动的肉桩。 嗅觉再快,又怎么快得过目光。 “吼——!” 死尸狂吼一声,伸出双爪就朝着薛易扑身抓来。 薛易脚步不停,待得近了猛地蹲下身子避开利爪。 跟着薛易扬起手中尖刀,用刀柄末端狠狠砸在了死尸小腿之上。 一声脆响陡然发出! 正在前扑的死尸脚部受到如此攻击,顿时一下子向前摔倒在了地上。 “看到没有?!”薛易起身高声说道,“这东西根本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可怕!” 刀手们见得薛易轻松放翻死尸,不由得心中稍定,齐声喝彩。 望着薛易悍勇的身影,人们心中的恐惧开始消散,勇气也重新回归。 而王泰越发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心中对薛易也不由得升起一丝嫉妒。 经过连番的倒地,死尸身上的火焰几乎已经被压灭。 薛易则叫道: “取套索来!我们一同用绳子压制住它,把它吊起来使它无从受力!然后再浇淋桐油,一次性烧死!” 死尸已经挣扎着爬起,继续朝着薛易而来。 薛易继续和死尸周旋的同时,指挥着刀手们开始布置。 刀手们却已经准备好了套索,他们将套索拉开,扔在了死尸脚前的地面。 套索的另一端,则按照薛易的要求挂上了阁楼二楼的飞檐。 如今死尸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依据嗅觉扑人。 所以它没有任何意外,一脚就踩进了套索里面。 “拉!”薛易当即下令。 刀手们当即一拉绳子,套索顿时收紧,猛地绑住了死尸的双脚。 随后十多个刀手齐力拉着绳子向后奔跑,死尸顿时被放翻,在地上被拖拽着滑动。 当它被拖到阁楼附近时,绳子开始向上绷直。 阁楼上伸出的飞檐形成了一个支架,死尸被拖得向上倒吊而起,凌空摇晃,不断怒吼挣扎。 薛易则亲自取了两根套索来到倒吊的死尸面前。 他敏捷地将套索套在了死尸的手腕上,然后扔给刀手们用力后拉。 死尸的双臂也被拉直,无法伸手去解脚腕上的绳子。 此时死尸,宛如一个倒写的“大”字,被众多刀手们悬空倒吊起来。 它疯狂挥动蕴含巨力的双臂,扯动绳子。 绳子另一端的刀手们宛如拔河一样,被绳子带动着不断朝着死尸靠近。 “用力!” 薛易也加入到了拔河的队伍之中。 随着大力士薛易的加入,绳子再度向后绷直。 “给绳子继续浇水!只要保持绳子潮湿,就不容易断!现在开始给那怪物身上浇淋桐油!记住,一定要浇淋透,这样我们才能一次性解决它!” 没有参与拔河的刀手们迅速行动起来。 绷紧的绳子不断挤压出水来,但很快又被人淋湿。 不少刀手抱着罐子来到阁楼上,将罐子里的桐油朝着死尸浇去。 粘稠的桐油延伸到了死尸的脚上,然后顺着它的脚蔓延到了下身,跟着是腹部和胸膛,最后从它的脑袋处滴落向大地。 死尸身子被吊在半空,无从受力,大部分力量根本发挥不出来。 它只能仍由大量的桐油附着在了身上,却无力抵抗。 时机已到! 薛易高声叫道: “点火!” 当即有两个刀手抱着两个通红的火盆跑了过来。 他们将火盆扔在了死尸垂向地面的脑袋下方,火盆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舔着沾满桐油的死尸脑袋。 “嘭!” 烈火顿时冒起。 鲜红的火焰飞快蔓延至死尸的全身,璀璨绽放燃烧。 “吼!!!吼——!!!” 死尸惨叫着,它的挣扎越发疯狂。 绳子上传递而来的巨力陡然加剧,即便有薛易在其中帮忙,也差点被拉扯得人仰马翻。 “坚持住!”薛易叫道,“在那怪物的下方再多加柴火!以免一会烧断绳子它掉下来!” 一捆一捆的干柴被扔在了死尸脑袋下方,形成一个大柴堆。 这个柴堆也很快被引燃,升腾起数尺高的红炎。 这样即便一会死尸掉下来,也难免要落入更为猛烈的火焰里头。 此时被倒吊着的死尸,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断扭动的大火团。 它的惨叫越发凄厉,响彻夜空。 薛易双目望着这一切。 这就是人多的力量! 这死尸不比脆弱的人皮,它的防御极为强悍。 如果单凭薛易自己,不用黑刀还真难以对付它。 但是如今在场的这么多刀手,只要指挥得当,就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威力来。 薛易扭头看了一眼丹娘。 丹娘也和刀手们望着燃烧的死尸,她美艳的脸上有些惊恐不适,不时也会将视线移动到薛易身上。 “轰——!!!” 一声巨响爆发而出。 吊着死尸的绳子终于被烧断,沉重的死尸也猛地砸落在了那堆篝火里头。 黑烟升腾,火星狂跳。 数量极多的干柴,在烈火中噼啪炸响。 死尸陡然从火中站了起来! 它疯狂扭动双臂,狂吼连连,想要从火堆中走出来。 刀手们吓得急忙后退。 薛易却冷笑道: “还不肯去死吗?” 如今的死尸,已经是强弩之末。 在包裹它周身的熊熊烈火中,它的步伐颠颠撞撞,蹒跚欲摔。 薛易从一名刀手处夺过长木杆,将木杆猛地点在了死尸的脚腕处。 死尸顿时再度摔倒,轰然摔入烈火里头。 火舌狂舞,每当死尸想要再度爬起,都被薛易用木杆一次次击倒。 连续数次之后,死尸终于无力再起身。 薛易命令刀手们将更多的木柴和桐油投入火堆里面,火焰也越发旺盛。 在如此高温之中,连铁都能烧融化,更何况这一具死尸。 它断无活路! 火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一股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压盖了地上惨死刀手身上的血腥。 火边虽然温暖,但是不少人却依然还在战栗。 有的人还未能从方才的恐惧中走出,而有的人则是在激动难耐。 薛易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经过大半夜的拼命,不知不觉中,卯时将近。 很快,天就会亮了,这一夜,也即将顺利度过。 “薛哥!” 阁楼上放哨的小五却突然叫了起来: “远处有人过来了!好多人!” 第六十五章 选择 听到小五的叫声,所有人都心头一惊。 薛易急忙上了阁楼,来到二楼窗口朝着远处眺望。 果然见到一队人影出现在夜幕之中,从大街上飞快朝着宅院靠近。 薛易双目紧紧盯着那对人影,仔细观察。 他最怕的就是再来几个向这种死尸的怪物,如果那样,那么真的就只能够逃命了。 一个死尸无法发挥出多大作用,但是一旦数量一多,形成合围之势,那么被包围的人插翅也难飞。 观察了一阵,薛易松了口气。 来的是活人。 他们步伐轻盈,动作毫不僵硬,隐隐还有人语声。 薛易冲着下方的刀手叫道: “不要围在火堆边了!留两个人看着就好,那死尸已经被烧毁了!其余的人各就各位!小五、王泰,你们带着你们的人守住外院!狄义,你们继续防守内院!丹娘,快到我这里来!” 随着命令下达,刀手们纷纷动了起来。 丹娘也重新回到阁楼,和薛易待在了一起。 远处来的人很多,薛易粗略看了一下,起码有三十多人。 而如今宅院里头,二十一名刀手已经死了三个,仅仅剩下了十八人。 人数相差很大啊。 随着大街上那队人逐渐靠近,薛易也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衣服。 官差! 来的,竟然是官府的官差! 薛易心头一紧,暗道不妙。 官府的人,可要比妖魔鬼怪麻烦得多。 官差可不能像那死尸一样随便杀,薛易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官差作对。 如今这帮人来了,该如何是好? 薛易不由得犹豫起来。 很快,官差们就已经来到了宅院大门前。 他们粗暴地踢着大门,同时高声吼叫: “快开门!我们是衙门里头的捕快,里头的人赶快把门打开!” 随着官差们的砸门和大吼,里头的刀手们则开始慌了。 刀手们敢出来做买卖,是因为他们知道出了事有老巴罩着,不至于被官府追究。 而如今的情况,却和刀手们以前的任何一笔买卖不同。 官差竟然寻上门来了! 刀手们无疑最怕的人就是衙门里头的人。 尤其而如今宅院里还烧着一具死尸,也有三具刀手的尸体,这些东西可是很难说清楚的。 所有刀手都逐渐意识到,这一趟买卖,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外头的官差则越发用力地撞门: “给老子快点开门!里面的人都死了吗?再不开门,一会爷爷们进来拿你们是问!” 官差们虽然不断撞门,但是宅院大门乃是经过严密布置的,单单门闩就有人的胳膊粗,哪里那么容易闯入。 但是对于衙门来人,并不是将其拦在外面就能了事的。 刀手们越发慌张,不由得纷纷将视线聚集在了阁楼窗口的薛易。 薛易也在纠结。 官差们此时到来,绝对来者不善。 薛易可以肯定,老巴那里一定出了状况,否则官差不可能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而官差们的目的,也一定是丹娘! 这等于将薛易逼到了面临抉择的境地。 他要么乖乖配合官差,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丹娘定然要出事,而自己也要为丹娘的死负责。 要么就和丹娘、老巴这些人一路走到黑,这样就意味着自己要和官府作对。 无论哪一条路,都是薛易不愿意走的。 但是他却不得不面临站队。 稍有不慎,性命难保。 “薛公子,”身边的丹娘也明白形势,轻柔说道,“奴家的性命,就在公子一念之间。你可要怜惜——” “你闭嘴!”薛易烦躁吼道。 丹娘却嘴角含笑继续说道: “凌正宇不过区区一个小小县令,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前程?最多成为胥徒衙役,供人驱使。你不过救了他女儿一命,莫非你还想借此做官?别妄想了!你师父当初武功那么高,奔波了大半辈子试图入仕而最终求不得。你以为你有多少机会?如今天下,每一个官位都有大把士族子弟排队等着入职!即便察举孝廉,也多是鸿儒名士。而你一个平民百姓,商人出身,一辈子都别想! 而我们青龙会不同!帮中职务,能者居之!凭借薛公子你的能力和才干,要不了多久定能身居要职。到时候,可比一个小小县令要风光不少!如果你不愿在帮会之中发展,那么想必你也知道,我们青龙会背后的靠山乃是北中郎将韩聿!只要能得帮中长老推荐,薛公子你进入军中谋一个职务也并非不可能! 奴家话说到此处,利弊已经讲清,相信薛公子能够做出明确的决定!” 说完之后,丹娘不再出声,只是用一双凤目望着薛易。 这即是在等待薛易回答,亦是对其施加无形压力。 丹娘的话,薛易倒是听进去了。 他自然无视了丹娘画出的大饼。 但是薛易却也知道,丹娘的一些话无疑是有道理的。 在如今这个察举仕途被门阀士族把持垄断的时代,如果是一方钜富,还可等到朝廷卖官鬻爵的机会,买到一个官位。 而平民想要做官,几乎等于不可能。 这也让薛易也从未想过入仕做官。 他没有背景,不喜读书,也没有顺民性格。 薛易从不甘心一辈子做一个平头百姓,他也想要成为人上人。 按照原先的人生规划,便是做好皮草生意,和父亲一同衣锦还乡。 后来一切都变了。 薛易便打算学会岑家武艺,成为一个强大武者。 再加上自身诡异变化带来的力量,以此来达成自己心中成为人上人的欲望。 可是命运莫测,总令人猝不及防。 他也被命运一步步推到了如今的处境。 薛易急速思考对策。 可是无论怎么看,自己始终要做出选择。 无论走哪一条路,站哪一支队伍,薛易其实并不计较。 他只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想要在这场青龙会和凌正宇的争斗之中,能够保全自己。 但是他身处的位置,使得他无法看清大局。 不知道这场争斗的形势,揣测不到哪一边会是最后的赢家。 院中形势,再度变化。 不少官差已经搭人梯翻进了外院,他们开始将门闩抬起,把拒鹿角推开。 周围的刀手们却不敢上前阻拦。 随着大门的防御工事开始被官差摧毁,要不了多久外头更多的官差就将涌入。 薛易一咬牙,冲着所有刀手叫道: “王泰!小五!带着所有人退回内院!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下来再说!” 事到如今,只能赌了! 外院的刀手们听到这个命令,顿时如释负重,纷纷朝着内院跑来。 薛易则扭头望向丹娘: “跟我下去。” 丹娘狭长的双目微微闪烁: “薛公子,你可考虑好了?” “跟我下去!”薛易伸手揪住丹娘的手腕,就将她朝着阁楼之下拽去。 丹娘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挣脱薛易的大力。 她垂下手就要去拔腰间的匕首,却被薛易提前扭住她的胳膊,将她的匕首扔开。 对付丹娘,薛易并不比对付一只羊要困难。 揪着丹娘下了阁楼,内院里头刀手们都聚集在一起,视线聚焦在薛易身上。 薛易这才松开丹娘。 丹娘揉了揉被捏痛的手,恼怒地盯着薛易。 薛易却没空理会她,因为外院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一大群官差涌来进来。 这些官差三十多人,纷纷来到了刀手们的面前。官差们抽出腰间公刀,警惕地对着这帮手持尖刀的刀手。 而带头的不是旁人,正是捕头王锋。 只见王锋走在捕快们的最前头,伸手指着一帮刀手怒骂: “你们这是干什么!想造反吗?!给老子把刀都放下!” 刀手们面面相觑,开始打算放下尖刀。 “不许放!”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刀手们和官差都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说话的正是从刀手堆中走出来的薛易。 “薛易?”王锋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些人,是你说的算吗?” 薛易径直来到王锋面前,回答道: “没错,这里我做主。” “那就让所有人放下刀!”王锋怒道,“否则你们这么多人深夜持械聚集,一个谋反罪压下来,全都要掉脑袋!” 薛易却问道: “如果我们放下刀,王捕头又会如何处置我们?” 王锋冷笑道: “当然是全部带回衙门!等调查清楚了,自然就可以回家!” 薛易伸手指向刀手中间的丹娘问道: “她也要带回衙门吗?” 王锋双目凶狠瞪着薛易,开口咆哮: “老子怎么办案,用得着向你解释?!” 说话的同时,王锋充满压迫性地逼近薛易,口水都快要喷到薛易脸上。 薛易也毫不示弱地瞪着王锋: “方才有妖魔鬼怪要害一个弱女子,我们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乃是义举!而王捕头你带着人闯入民宅,不分青红皂白就想要逮捕我们,不解释清楚谁能信服?!” 王锋有些诧异地盯着薛易,怒极反笑道: “薛易,你小子倒是长出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薛易朗声回答: “我不在乎和谁说话!我在乎的只有天理公道!王捕头你此时应该去调查想要残害百姓的罪魁祸首,而不是在这里和我逞口舌之争!” 王锋怒火涌动,胸膛剧烈起伏,他冲着薛易身手的刀手怒吼: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把武器放下!难道你们真的要跟着这小子一起被砍头吗?!” 刀手们面对暴露的王锋,不由得心中发憷,只觉得这王锋比那死尸还要恐怖。 当即刀手们忍不住就要放下手中尖刀。 而薛易则这个时候叫道: “谁都不许放下刀!出事了,我担着!” 刚要放下刀的刀手们,听到这话不由得又犹豫起来。 王锋见状更怒: “你担当得起吗?!” 薛易回答: “我薛易贱命一条,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有什么担当不起的?!” 王锋双目赤红,他抬起手臂对着身后捕快一挥: “给老子抓人!谁敢拒捕,格杀勿论!” 捕快们齐声一吼,纷纷扬起手中公刀和铁链。 “谁敢!”薛易也吼道,“谁若是踏出一步,休怪刀剑无眼!” 第六十六章 平息 刀手们在紧张。 而捕快们也在紧张。 方城治安在凌正宇的努力之下,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形势。 在方城,没人胆敢在大街之上公开杀人,更没人敢聚众械斗。 这样的情况,在整个关外都十分罕见。 但这也导致了方城的捕快之中,大部分人都没杀过人,也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 捕快们对付一些地痞流氓,自然是手到擒来。 而此时则不同。 站在捕快们对面的,乃是手持尖刀的刀手。 刀手干的专门是杀人的买卖,每一个都是凶恶之徒,尤其这么多刀手聚集在这里。 捕快虽然人多,但是如果真的和刀手发生火拼,那么流血死人是不可避免的。 到时候谁胜谁负,只有天才知晓。 一时间,双方都有些不敢轻动。 刀手们不敢对官差下手。 捕快们也不敢轻易和刀手厮杀。 只有薛易和王锋两人还在针锋相对,彼此怒视。 “薛易!”王锋凛声说道,“你莫非以为老子真的拿不下你们这帮刁民?!” 薛易回答: “刁民还是良民,可不是王捕头说的算!我只知道,凡事得讲究‘道理’二字!” 王锋冷声道: “我不知道讲什么道理,我只知道讲王法!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叫做丹娘的女人,乃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只要把她交出来,你们所有人都可以离开!” 薛易不为所动: “你说她是要犯,她就真是要犯了?拿海捕文书来给我看!” “放肆!”王锋吼道,“老子身为捕头说的不算,难道你说的算?!你是什么东西,何来资格看海捕文书?!” 薛易笑道: “你这是无凭无据!我等侠义之士岂能容忍一个清白女子遭人嫁祸而坐视不理?!” 薛易嘴上说得掷地有声,但是他的心中,其实也在忐忑。 他在赌。 赌老巴没有死,并且能够应付这一切。 今夜薛易如此卖力,是他欠老巴的。 所以他必须得保证丹娘安全。 如果要把丹娘交出来,不管她的死活,只是很容易办到的。 并且薛易也不会有任何一点负担。 但是这样做的后果,会很严重。 丹娘无疑很重要。 老巴能找二十多个刀手,再加上自己这样一个半吊子习武之人来保护丹娘;而敌人也能够动用死尸和人皮那种诡异邪物来对付丹娘。 这都说明丹娘在双方较量之中,十分关键。 所以若是薛易把丹娘交出去了,青龙会一定会找自己新账旧账一起算。 而若是不交出丹娘,那无疑是和县令凌正宇闹翻,他同样也会找自己算账。 交于不交,两难之中薛易却必须要选择其一。 他选择不交! 薛易和老巴打交道比较多,大致知晓老巴的为人。 并且老巴的话分量很重,他答应薛易的事情,基本都能够办到。 而对于县令凌正宇,薛易与之几乎没多少接触,并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了解也就意味着不信任,所以薛易不敢押宝在他的身上。 薛易只敢押宝在老巴身上。 押宝,押的是薛易的性命和前程。 押输了,好一点的结局是以后无法在方城立足,差的结局是丢掉性命。 押赢了,好的结局是保全性命,并且有机会荣华富贵;最坏的结局,是一无所获,还会被人清算。 这样的买卖看上去并不划算,风险太大,但是薛易别无选择。 若是可以选,薛易并不想要介入青龙会和凌正宇之间的争斗。 但是如今自己不得不卷入这个漩涡,就只能全力拼搏。 天快亮了。 如果天亮了,老巴还未能出现,那将意味着丹娘不仅没法前往赌坊赴约,很可能还会被官差带走。 这样薛易就彻底赌输了。 眼前形势万分危急,但是薛易却只能咬牙坚持。 隐隐中,他却模糊觉得,或许真的只有青龙会,才能够给自己带来想要的一切,满足他内心的欲望…… 王锋却已经开始放弃劝说。 他后退回捕快之中,抽出腰间公刀,举刀下令: “众捕快听令!随我杀贼捕贼!” 捕快们纷纷握紧公刀,准备出手。 虽然他们不情愿和这帮刀手厮杀,但是捕头命令既然下达,他们就不得不从。 刀手们则开始慌了。 当真正面临和官府的人出手时,刀手们全都开始六神无主,全然没有方才和死尸搏命的气势。 甚至不少人心中,已经有了投降的打算。 薛易一咬牙,握紧尖刀。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王锋。 若是迫不得已,那么就只有先挟持王锋,利用王锋做人质来喝退一众官差,避免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间不容发之际——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忽然在幽静的大街之上响起。 马蹄声飞快靠近,只见两名骑手骑马径直从宅院洞开的大门驰入,冲到众人面前才勒住缰绳。 众人急忙扭头望去。 只见马背上的,一人是方城县尉王忠,一人则是老巴。 随着二人骑马闯入之后,一队官差衙役也很快随着跑步进入宅院,众多的人出现,使得即便宽敞的宅院,在此时也显得略有拥挤。 薛易见得老巴到来,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老巴及时到来了,否则今天难免会有流血。 之前薛易一直担心和官府闹翻,如今看到老巴和方城县尉在一起,他才明白,凌正宇未必就能代表“官府”。 老巴骑在马上,看上去却有些狼狈。 他的一条胳膊缠着纱布,上面还渗有血迹。 就连他那从不离身的铜制烟杆,此时也没了踪影。 老巴先是焦急地在人群之中搜寻,当看到丹娘之后才松了口气,冲着丹娘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他的目光又望向薛易,满是赞赏。 而县尉王忠则骑在马上,指着王锋怒道: “王锋!你这是想干什么!治安捕盗之事乃是本官主管,为何深夜出动如此多的捕快,没有经本官批准?!” 王锋急忙躬身回答: “县尉大人,实在是卑职听到百姓举报,这里有众多凶徒持械聚众,还有厮杀惨叫声不断传出。所以卑职担心会有重案发生,才未能来得及向大人禀报就先过来查看。” 王忠双目含怒: “那你查到什么了?” “这……” 王锋暗暗望了望满脸怒意的县尉,又看了看他带来的衙役,知道事不可为,最后叹气回答: “卑职无能,什么也没有查到。” “那你还不快滚!”王忠手中的马鞭,几乎都要戳到王锋的头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激起民变!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诛你三族都不够平愤!” 王锋颓然行礼: “卑职告退!” 说完之后,王锋带着跟随他的捕快们很快离去。 而这一场风波,也终于平息。 ........................................................................................................................................................................ 天很快亮了。 万丈金芒逐渐驱散清晨的寒意和浓雾,洒在了宅院之中。 所有捕快衙役都早已经离去。 刀手们都聚集在院子里坐着小板凳,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阁楼之中,老巴和丹娘喝着早茶,烤着小火炉。 “没想到……真的有鬼……” 丹娘神色有些出神,显然还未能从昨夜的回忆中摆脱出来。 老巴笑道: “你是老赌鬼的得意门生,一辈子学的都是在赌桌上骗人的把戏,所以也就总以为别人是用把戏骗你。这世上若无鬼,那么朝廷设置的神官,岂不是成了摆设?” 丹娘的视线转移到老巴手臂上渗血的纱布上: “你没事吧?” 老巴脸上依然微笑,仿佛没有将这点伤当回事: “他们倒是够狠,追杀我了三条街,保护我的人全死了。若不是我及时逃到了县尉府,恐怕这把老骨头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多少年了我都没被人这样追着砍过……快有二十年了吧?那个县尉王忠也是酒囊饭袋一个,几个歌姬就把他灌醉,要不是我找上门去,差点误了大事!” 说到这里,老巴起身来到窗边,望着院子里的刀手们。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摸向腰间,才发现烟杆早已经遗落,不由得有些失望地摇摇头,然后问道: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去金钩赌坊了,你有把握吗?” 丹娘也来到窗边,和老巴一同朝着院子里望去: “若是没把握,我又怎会来到这里?” 老巴点点头: “我已经在这里经营了这些年,等到你的四海赌坊再开起来,那么我们在这方城的力量就更强了!咱们帮会的势力想要进入明州,凌正宇必须要解决掉。这一次损失了不少人,只要再坚持五天,帮会里的一批人马就能过来支援。 还有些麻烦的地方……县丞甘合那边差不多了,县尉王忠还在犹豫,他既想要升任方城令,又担心我们青龙会正式进入方城之后,会反客为主。王忠虽然在保我,却也在防我,不允许帮会中更多人马入驻方城,还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说到这里,老巴皱纹中间的眼睛开始思索。 沉默了一阵,他又伸手指向楼下院中的薛易: “丹娘,今夜下来,你觉得那人如何?” 丹娘的双目也聚集在了薛易身上,说道: “有勇有谋,果断也有担当,是个人才。” 老巴诧异地望了丹娘一眼,哈哈笑道: “我记得上次你还瞧不起他来着,怎么现在就不吝啬夸赞了?” 丹娘的一对凤目依然盯着楼下薛易: “我在方城,需要这样的人帮忙,可是我看得出他还犹豫迟疑。” 老巴咧嘴露出两排烟熏黄的牙齿笑道: “青龙会中大名鼎鼎的‘千手妖姬’,除了千术之外,媚术亦是无双!薛易年轻血气盛,恐怕会招架不住丹娘的手段啊。” 丹娘想起了曾经勾引薛易,却反遭薛易粗鄙辱骂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恼怒地冷哼一声: “我当然能让他降服于我!” 第六十七章 赌局 时辰很快到了。 两辆马车也来到了宅院门口。 丹娘独自上了一辆,老巴则叫着薛易上了一辆。 还剩下的刀手们,则簇拥在马车的周围保护。 随着昨夜看到王捕头被县尉一番斥责骂走之后,刀手们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谁都看得出,老巴果然有能力处理一切。 车厢中,老巴向薛易交代着一会丹娘赴约时,需要注意的事情。 而薛易则有些担忧另外的事情。 昨天自己向岑轩岳请假时,岑轩岳脸色不太好看,也不知道今天这么耽搁,会不会导致岑轩岳对自己的印象更差。 马车在逐渐热闹起来的大街上驰行,向着金钩赌坊而去。 金钩赌坊,乃是方城之中最大的赌坊。 每天银子在这里的流入和流出,数量大到普通人难以想象。 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 也有人在这里一夜倾家荡产。 方城之中,除了富商喜欢来此赌输赢、角胜负之外,就连一些平民百姓也喜欢偶尔来试一试运气。 这也催生出了其他行业。 除了放贷收债的之外,在赌坊门口还有不少摊位贩卖各类《博经》;也有人收费授课,讲解博戏押注赔率胜率等等。 然而当马车来到金钩赌坊门口时。 赌坊已经停止营业,周围却已经空荡荡一片,平日里的商贩都没了踪影,显然已经经过清场。 有两凶神恶煞的黑壮汉子排开,看上去像是迎接,又像是威吓。 薛易、老巴、丹娘下了马车,带着刀手们朝着赌坊而去。 随着几人现身,周围顿时有数名精壮的汉子朝着几人涌来,不由分说就从马车上拖下一个个沉重的箱子。 刀手们一阵紧张,还当来的是敌人,直到老巴和那几人打招呼之后,众人才知道这里是老巴另外安排的人。 于是双方人马汇聚一齐,就要进入金钩赌坊里头。 门口的那些黑壮汉子迎了上来,想要让众人交出手中兵器。 但是众人在老巴的示意之下毫不理会,伸出手将那些黑壮汉子纷纷推开之后,就迈步走入了赌坊大门。 金钩赌坊内部,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 除了外围一圈持械的打手之外,赌坊中央摆着一张华贵的赌桌,四名锦缎衣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赌桌后面喝茶等待。 薛易知道,这四人正是城中四家赌坊的东家。 老巴等人径直来到了赌桌之前。 而薛易的双目则不断打量着四周,周围一群赌坊的打手个个面色不善,起码有着四十多个人,一旦火拼起来,人数上对方占据多数。 老巴虽和薛易说过,大规模火拼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在这里流血死人却极有可能。 所以薛易不得不防。 “老巴!”四名赌坊东家中,一人站起来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巴招招手,便有刀手从赌坊中拖拽了几张椅子过来,让薛易、丹娘等人坐下。 同时老巴则回答: “江圣斌,我老了耳朵不太好使,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那个被称作江圣斌的男子伸手指向薛易说道: “今天是我们赌行里的事情,你带个武行的人来干什么?外行的人,请赶快出去!” 老巴笑了笑,指向了周围打手当中一个脸色阴鸷苍白的男子说道: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孙道乃是八刀门的弟子,也是武行里的人吧。” 薛易也朝着那个阴鸷苍白的男子望去。 这个男子年过三旬,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一柄长刀抱在怀中,一双眼睛不时阴狠地望向薛易。 此人名叫孙道,老巴在来时的路上就和薛易说过,要薛易务必留意。 孙道曾拜师关外武林门派八刀门,学了一年不到便被逐出师门,虽然不是真正的武者,但也是方城之中四个半吊子习武之人里的一个。 这人平日里被赌坊养着,作为赌坊第一打手看场子。 而今天,薛易被老巴请来,就是为了对付这个人。 孙道望着薛易的同时,薛易也不时望着他。 薛易从未和师弟南宫长墨之外的练武之人交手过,也不知道八刀门的武艺如何,更不知道这个孙道学到了多少本领。 但是薛易却十分期待能够和他厮杀一场。 在赌坊里杀人,并不会牵扯到官府,赌行里头的事情会内部解决。 如果薛易今天能够杀了他,所得到的不仅仅是真正的实战经验,还会得到那神秘的力量。 所以薛易望向孙道的目光,除了挑衅之外,还隐隐有些兴奋。 这时只听江圣斌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孙道已经在去年就被逐出师门,所以算不得武行中人!而你带来的薛易,却依然还在岑家学艺!” 老巴干笑道: “我记得武林里有武林的规矩,一日入行,终身入行!孙道虽然因为品行不端被逐出师门,但是他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武行的身份!好了好了,江东家,就别再这种事情上扯来扯去了!我们今天来,是为了让在场的四位东家考校一下丹娘的手艺。” 丹娘也笑盈盈地来到赌桌边,冲着四位赌坊东家问道: “奴家丹娘,与四位前辈都是一次见面,还请四位前辈多多指教。” 江圣斌上前一步: “千手妖姬,我也早就听闻你的大名,就让我先来和你赌一把,领教你的高招!” 赌行之内,一个城中新赌坊开张,都需要获得其余赌坊的认可。 而获得认可的方法,便是互赌来定输赢。 面对江圣斌,丹娘却摇了摇头说道: “奴家的时间宝贵得很,浪费不起……四位前辈干脆一起上好了!” 四名赌坊东家顿时勃然大怒: “无礼大胆!” “狂悖无知!” “竟敢口出狂言?!” …… 四名赌坊东家当即纷纷起身来到赌桌前,怒视对面丹娘。 只见丹娘右臂突然缩入长袖之内,跟着从衣襟伸了出来,这让她的肩膀和一条胳膊尽数呈现在众人眼中。 薛易在丹娘身后,可以清楚地看到,丹娘露出的白皙背上,竟然有着繁复刺青。 刺青露出的面积不大,呈现红色,薛易看得并不完整,只能猜测那似乎是凤鸟。 丹娘用挣脱束缚的柔软胳膊一挥,赌桌上的骰钟顿时被抓入掌心,连带着十二枚骰子也落入骰钟里。 白腻的胳膊轻轻摇晃,宛如一条扭动的白蛇,骰子在骰钟内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巴对着他带来的另一帮人使了个眼色。 那帮精壮汉子便提着沉重的箱子来到赌桌旁,箱子打开,里面尽是晃眼的银锭。 只听丹娘说道: “奴家带了五千两银子来,听闻四位东家分别擅长骰子、叶子戏、牌九、樗蒲,不如就每样来一场好了!” 四名赌坊东家冷哼一声,算是答应。 赌局很快开始。 这样一场汇聚方城顶级博戏高手的赌局,自然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刀手之中不乏李叔这样的赌徒,他们更是一个个目不转睛看个不停。 一锭一锭的银子不断被搬上赌桌,在参赌的人手中来回易主。 望着这些数额巨大的赌金,人们的心神都被慑入其中,呼吸也随之急促。 很快…… 四家赌坊的东家神色不变,但是额头却隐隐浮出一层细汗。 他们桌上的银子,不断转移到了丹娘的面前。 而丹娘。 她此时的气势,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放荡轻佻。 美艳的脸上,有着一股凌厉慑人的气势,举手投足之间咄咄逼人。在赌桌之上,她就宛如一个绝世高手,睥睨众人。 此时的丹娘,有着一股另类的美。 随着数局下来,丹娘面前的银子起码多了三千两。 薛易望着此时的丹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真是一个好宝贝啊……” 薛易心中轻叹。 丹娘长得够漂亮,身材够好,又够骚,还能赚大钱,不是个宝贝又是什么。 薛易望了望四周。 地方够豪华,排场够大,手下够足,银子够多。 在这里,充斥着金钱、美色、地位和名声。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简直就是神仙窟! 难怪有那么多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也有那么多的人为之厮杀搏命、断头流血。 这里有着世人的原始欲望,也有着众生的丑态。 薛易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他的目光从赌桌上离开,朝着四周继续观察戒备。 薛易很清楚,自己是来保护丹娘的,那么就该做好自己的工作。 随着这场高级别的赌局渐渐进入高潮,众人的注意力越发集中。 那帮赌坊的打手还好,静静看着能够做到不发出声音。 而刀手们则已经按捺不住,不时高声叫好,不时又摇头叹息。 赌坊之中还能够将注意力移开的人并不多。 除了薛易自己,他还发现了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老巴,他命人从赌坊中找来了一个黄铜水烟壶,然后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极为享受地慢慢吞吐着烟雾。 另一个则是八刀门的弃徒孙道,他依然抱着刀,但是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靠近赌桌,阴鸷的双目一直盯在丹娘身上。 薛易将注意力集中在孙道上面。 他左手抓住刀鞘,也开始慢慢朝着赌桌而去。 而赌局,也终于临近尾声…… 第六十八章 出刀 赌局终于结束。 四名赌坊东家颓然坐回了椅子上,望着丹娘面前堆起的银子,不由得唉声叹气。 江圣斌几乎是从牙齿里面挤出来一句: “千手妖姬,名不虚传……在方城开四海赌坊的资格,你有了!哎……” “奴家承让了!” 丹娘又恢复那妩媚的神态,冲着四名赌坊东家微微行礼之后,又转身对一众刀手说道: “诸位大哥大叔拼死保护小女子,小女子不胜感激。今日奴家手气稍好赢了点钱,一会回去之后,每人都有红包!” 一众刀手正为丹娘获胜而欣喜,听到这话之后更是纷纷欢呼起来。 而周围赌坊的打手们则微微超前靠近,目露凶光。 一时之间,赌坊里头人员开始走动,隐隐有乱迹呈现。 薛易皱眉望着一切。 对方人多势众,这里又是人家的地盘,如果火拼一起,定然不利。 若是众人在这里械斗,地方狭窄,刀剑纷乱,要想保全自身已经不易,若是还要分神保护丹娘那简直难上加难。 要想避免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势夺人! 四名赌坊东家开始暗暗将视线转移向了孙道和周围的打手。 一直闭眼吸烟的老巴也睁开了眼睛,他带来的另一帮人马也将他护在中间。 丹娘也开始转身,就要离开赌桌返回刀手中间。 孙道却开始动了! 他身形飞快挤开赌坊打手,朝着丹娘冲去。 薛易早就盯着他。 随着孙道一动,薛易也当即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的动作很大,几乎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使得有些哄乱的赌坊飞快安静下来。 薛易和孙道二人面对面站立,距离很近。 双方的刀都还在鞘中。 两人左手握刀鞘,右手微微半握。 谁也没先出手! 双方的眼睛盯着彼此,杀意在眼底跳动。 众人的眼睛已经逐渐转移过来,还未弄清楚这一切…… 突然—— 孙道动了! 薛易也随之而动! 两人的右手,都猛地伸向自己的刀柄。 “锵——!” 刀出鞘声! 孙道右手拔刀的同时,左手将刀鞘后拉,这使得出刀的速度比寻常拔刀要快上一筹。 他手中的刀早已经扭转成平,刀刃向外。 这样横向出刀之后不用扬起手挥砍,便能瞬间横斩敌人。 八刀门出刀术。 出刀极快! “哧——!” 血液喷射出来的声音! 薛易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心脏狂跳不止。 温热的血液不断喷溅在他的脸上,和汗水混合着一同在脸上流淌。 他的眼睛微微朝着下方看了看,孙道的刀已经到了薛易肋下,再向前一寸,便能剖开薛易的身躯。 然而孙道却已经做不到了…… 他的脖子已经被砍断,鲜血不断喷涌,只有后颈处还有一层皮连着。 孙道的脑袋已经往后掉去,却被最后一层皮挂在背心,死不瞑目的双眼瞪向了他身后的赌坊打手们。 薛易浑身一软。 右臂扬起的刀,也开始慢慢垂下。 一股神秘的力量也再度注入身躯之中。 当初南宫长墨那拔刀的技艺,给薛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这段时间以来日夜练习指力,终于彻底掌握了这一招——岑家刀法起手四式中的拔刀式! 方才瞬间,薛易左手手指猛地将刀弹出,右手凌空抓住刀柄,随后全力挥向孙道的脖子。 薛易最终快了一线。 如果他没能掌握拔刀式,那么在方才两人近距离出刀的瞬间,先中刀的一定是薛易自己。 两人都仅仅出了一刀,就决定了胜负。 但是其中的凶险,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只要稍有毫厘之差池,胜负和生死便可逆转。 随着一刀结束,薛易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才意识到背心已经湿透。 “嘭!” 孙道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死人了…… 赌坊之中先是一滞,随后哄然乱了起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薛易和孙道方才在刹那间的比试,双方人马不由得纷纷拔刀怒吼。 更多的赌坊打手涌了出来,赌坊大门也被人封锁。 赌坊之中乱成一片,火拼眼看就要发生。 薛易迅速稳定心神,跟着他一个箭步跃上了赌桌,站在赌桌上持刀指向四名赌坊东家,高声厉喝: “谁敢动?!” 如此近的距离,薛易要取四名赌坊东家中任何一人的脑袋,仅仅只需一刀。 四名东家周围的打手有些惊惧地望着薛易,竟无人敢轻易上前。 孙道乃是金钩赌坊看场子的第一打手。 他有多厉害,其余的打手都早已经领教过,心知肚明。 然而就是在打手们心中武艺高强的孙道,竟然被薛易一刀断脖,这顿时让打手们对薛易惧怕起来。 四名赌坊东家也同样惊惧不已。 他们对孙道寄予厚望,期待孙道能在这里杀死丹娘或者薛易。 然而谁都没能想到,孙道和薛易一个照面下来,竟然反被杀死了。 在亲看到孙道死时的惨状之后,又被薛易用刀指着,这顿时让四名赌坊东家面如土色,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弹。 江圣斌更是微微颤抖地说道: “薛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赌坊打手们包围着刀手们,双方持刀相向,却没有人先出手。 虽然赌坊打手们人多势众,但是方才薛易和孙道出手的瞬间,使得他们都在片刻间失神。 也就是这失神的功夫,薛易就已经跳上赌桌直接威胁四名赌坊东家,等于制住了打手们的软肋。 一刀击杀孙道,满脸是血的薛易,在打手们看来凶恶得可怕,使得无人敢靠近他。 赌坊中紧张的局势,一时间僵持下来。 但是在这僵持的过程之中,双方的弦却都在飞快绷紧,随时就要爆发出来。 这个时候,老巴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在一个城里头讨生活的人,非要弄得你死我活吗?没有这个必要!再说了,这只是一场赌行里面的过场,走完了大家和气生财、各赚各的。与其把命拿来砍啊杀啊,还不如用来赚银子!四位东家,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四个赌坊的东家满脸不甘地望着老巴,又充满惊惧地望着薛易的刀。 薛易持刀指向四人,双眼满是暴戾,再加上一身血液,更添威慑。 最后四名东家叫唤了一下眼神,由江圣斌开口说道: “老巴,今天就给你个面子!你们青龙会在方城开四海赌坊可以,但是也要记得遵守赌行的规矩。如果你们越线了,可别怪我们是问!” 老巴哈哈一笑,随后转向一众赌坊打手说道: “还拦着路干什么?没听到你们东家都发话了!” 赌坊打手们不由得望向四名东家,江圣斌哎了一声,然后烦躁地挥了挥手。 打手们这才纷纷退让开来。 老巴大笑着,带着丹娘和一众刀手们开始朝着赌坊大门走去。 随着赌坊大门打开,众人开始离去,薛易这才一收刀跳下赌桌,准备离开。 “薛公子!”江圣斌忽然叫道,“你的身手我们很佩服!出来赚钱在哪里都是赚,如果哪天你想要赚更多的银子,可以随时来找我。” 薛易笑了笑,没有说话就径直离开。 如此粗浅的离间计,薛易还不至于被套进去。 出了金钩赌坊,外头是刺目的阳光。 薛易不由得有些叹息。 方才未能和孙道多过两招,不知道八刀门的真正武艺究竟如何。 如果两人拉开架势,互相厮杀,那么薛易也不知道结果会是谁胜谁负。 不过决斗之中,往往就是一招定生死。 无论你武艺多强,只需一招输了,那么再强的武艺也没有继续施展的机会了。 两人刚才比拼的是拔刀。 或许孙道武艺更胜于薛易,但是在拔刀之中输了,就注定是他死薛易活。 薛易重新坐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和刀手们继续朝着宅院而去。 丹娘今天能够成功赴约,并且顺利通过考验,但是她的危机并未消除。 在四海赌坊没能真正开起来之前,依然会有人想要她的脑袋。 而薛易和刀手们的这笔买卖,则还需要再保护丹娘五天。 五天之后会是怎样,那就是老巴他们青龙会自己的事情了。 半道上,薛易就下了车。 他还得去岑家一趟。 和老巴的约定,他只需要今天白日里保证丹娘在金钩赌坊的安全,他也已经做到了。 除此之外,他只需要夜里留在宅院,而白日里则可以继续去岑家练武。 今天赌坊之中的决斗,薛易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半吊子习武之人,却已经让薛易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如果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武者,那么结局根本无法想象。 这也更是让薛易对岑家武艺的欲望越来越强,迫不及待地打算将其收入囊中。 为此他也不打算错过任何一点习武的时间。 回到岑家之后,岑轩岳果然脸色不好,冲着薛易一顿大骂。 而薛易却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不怕岑轩岳骂,就怕他什么都不说。 师父教授弟子,愿意骂就说明还打算继续教,等到完全对弟子不闻不问的时候,那边说明师父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弟子。 与此同时,薛易还得知了另外一件事情。 原来今天早些时候有官府的人来到岑家,说薛易很可能涉及到一起命案,希望岑轩岳能够好好管教好薛易,不要让薛易到处乱跑。 薛易得知后不由得一阵苦笑。 丹娘的对手果然还在继续出招,也不知道老巴会如何应付。 当薛易还未向岑轩岳解释完的时候,又有官差上门。 这一次,官差却说薛易牵扯命案的事情已经查清楚,薛易是清白的,官府也不会限制薛易的自由。 官差们一来一去,结果截然相反,这边是两边势力角力的表现。 岑轩岳也是老江湖,顿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种事情,岑轩岳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江湖儿女,难免会陷入各种纷争,他们不同于普通百姓不会被官差两句话就吓到,也不会对纷争唯恐避之不及,反而随时都有着应付一切的心理准备。 岑轩岳也曾经历过大风大浪,对于这种局限于一个城里的小冲突,他并不怎么在意。 在薛易保证凡事自己担当,不牵扯岑家之后,岑轩岳也只是告诫了一番,便不再计较。 第六十九章 后招 随着亥时一过,薛易便离开岑家,前往宅院。 来到宅院后,气氛却显得有些不对劲。 老巴并不在。 而不少刀手们却面带忧愁,对着薛易到来之后纷纷涌到了薛易面前,仿佛在等待薛易良久。 薛易见状诧异问道: “这都怎么了?” 刀手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李叔上前,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向薛易: “薛公子,这是白日里有人从院子外面扔进来的,你看看就明白了……” 薛易便往纸张上细看。 纸张上写着的,是一些地址和人名。 薛易看了两眼,便明白过来。 这宅院里的刀手,只要是方城本地人的,他们的家庭住址和家中亲属的名字,都被写在了这张纸上。 这是一种威胁。 威胁这里的刀手,他们的亲人都被掌握,如果继续做这趟买卖,将会祸及家人。 薛易这才记起来,他听人说过,赌坊之中会招收一种特殊的门童。 这些门童记忆力惊人,但凡被他们见过一面的人,便能过目不忘。 时间久了,再加上各种信息渠道。这些门童便能一眼分辨出来往于赌坊中的赌客中,哪些是贵客,哪些是烂赌鬼,哪些客人家里有多少家底,哪些客人背负了多少债务,哪些可以开宰,哪些则还可以继续给他放一些水。 想来这些一直在宅院中不外出的刀手们,白日里在赌坊里露了脸之后,便被对手很快翻出了底细,并且以此相要挟。 这张名单之上,倒是没有岑家的地址和人名。 这倒不难理解,有南宫长墨这样一个真正的武者在方城里头,任何人想要威胁岑家,都得需要好好掂量。 而薛易自己光棍一条,关外也无亲人,更是没有什么能够胁迫他的。 看完纸张之后,薛易问道: “那么诸位意下如何?” 李叔垂下头说道: “薛公子,我们……我们……” 见得李叔说不出口,一旁的小五开口说道: “薛哥,我们出来干刀手打拼的,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不是我们不讲义气不懂规矩,而是如今那帮混蛋拿我们的家人来威胁我们,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 刀手们沉默着,小五的话,基本上就是他们的意思。 薛易又问道: “这事老巴知道了吗?” 小五摇摇头: “我们不敢和巴爷说……毕竟是我们坏了巴爷的规矩。薛哥,我们只敢和你说。你和巴爷走得近,能不能帮我们求求情,让巴爷放我们回去?这笔买卖巴爷给的银子,还有丹娘的红包,我们全都退出来。” 薛易扭过头,朝着阁楼望去。 只见一个窈窕艳丽的身形正倚窗而立,望着院子中的一切。 薛易又回头望着一帮刀手。 他们忐忑,也担忧。 干刀手的时候他们可以拼命,但是平日里,他们也有着普通人的生活,家人可以说是他们最大的软肋。 这帮人,强留也没用了。 强行留下了,他们反而会心生怨恨,同时对家人的担忧加剧。 若是在危急关头,对手再度搬出他们的家人来搞事,这很可能会导致这帮人临阵反戈。 薛易于是说道: “各位兄弟,我能理解……你们回去吧,这事我能做主,等老巴来了我会向他解释。” 刀手们听薛易这么一说,纷纷抬起头来,冲着薛易拱手行礼: “薛公子,多谢了!” “薛公子此番恩情,我们记下了!” “以后如果需要帮忙的地方,薛公子尽管开口!” …… 薛易笑了笑,冲着刀手们挥了挥手。 刀手们当即放下这趟买卖的尖刀、银子和红包,然后陆续离开了宅院。 十多个刀手,转眼间就走得只剩下六个。 离开的刀手,全都是方城的本地人。 也只有留下的六个是外地或者乡下来的,对手还没有能力掌握和威胁到他们。 不过即便剩下的六个刀手,也各个面色忐忑犹豫。 对手略施手段,人就一下子少了这么多。 仅仅剩下的这点人,连布防整个宅院都显得困难,难免使得人心浮动,心生怯意。 王泰也是留下的人之一,他迟疑着对薛易说道: “薛公子,我们——” “你们也想要走吗?” 薛易开口问道,未等刀手们回答他便继续说道: “看到他们留下的这堆银子了吗?十八个人的银子,现在只需六个人分!你们想想,每个人能分出多少来!分银子这事我做主,老巴那里我也会交代!想分银子的就留下!不想分的,就像他们刚走的一样,交出自己的银子走人,薛某绝不阻拦!” “这……”刀手们顿时迟疑起来。 他们的双眼盯着地上的银子,不由得涌起贪念。 留下虽然危险,但是会有更多银子。而若是要走,却得连自己已经收入囊中的银子都得退出来。 对于这帮收钱卖命的刀手来说,死很可怕,但是穷,比死更可怕! 按照这堆银子来看,每个人起码能够分到上百两,再加上自己那一份,都快有两百两了! 只要拼搏这一趟,就能够结束把脑袋别在腰间讨生活的日子!每个人都可以回老家当个小地主,过富足日子了。 “我干了!”王泰咬牙说道。 其余的刀手也纷纷叫了起来: “没错!我们也干了!” 薛易这才满意笑了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足够的赚头,便会有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加入其中。 他对王泰说道: “王泰,带着兄弟们分钱吧。拿了钱,就带着大家到外院站岗放哨!等一会我再来安排具体布置。” 说完之后,薛易便自己走入了阁楼之中。 趁着今天在岑家的学习,薛易还需要再巩固一下。 薛易看得出来,昨夜的袭击,是对手太骄傲自满了,以为能够一举击溃众刀手而杀死丹娘。 不过这倒也不能完全怨对手,若是没有薛易指挥得当,极大地发挥了刀手们的威力,那么对手还真的能够成功。 单单那具砍不死的死尸,就能够摧毁刀手们的意志和防御。 尤其还有那人皮作为奇兵,若非薛易身体有着诡异能力,否则还真的就让它杀掉丹娘了。 若说死尸和人皮是以奇胜,那么最后的王捕头那帮官差则是以正合。 这也是依靠薛易带头抵抗官差,一直支撑到了老巴和县尉的到来才化解。 今夜对手无疑谨慎了许多。 他们依靠亲人家庭要挟这一招釜底抽薪,乃是击中了这座宅院的要害。 昨夜仅仅使宅院失去了三名刀手,今夜一下子就使得宅院失去了十多名刀手,并且这样的手段还无法阻止。 接下来,对手无疑还会有着后招。 他也很想像那些离开的刀手一样,离开这座宅院,甚至是离开方城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他也清楚,他不同于那些普通的刀手,如今他已经是深陷其中,走不了了。 无论是昨夜挫败死尸和人皮的袭击,还是后来和王捕头翻脸,乃至今天在赌坊杀死孙道,这些都注定了对手绝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只要自己离开方城,要不了多久就会遭受追杀。 此时此刻想要改换门庭,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如今也只有跟着老巴、丹娘他们一路走到黑,自己才会有保全的希望。 昨夜和人皮厮杀的时候,薛易胸口的那些纹路中储存的力量自行游遍全身,使得薛易身躯的变化更为突出。 然而自从昨夜那一次之后,薛易却未能再次使得那些储藏在纹路里的力量出现。 他反复试了很多次,却依然无果。 薛易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似乎是在两个条件之下,胸口纹路里的力量才浮现。 一个是生死关头,另一个是自己身躯遭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薛易也不清楚这两个是不是必要条件。 但是眼下却是无法尝试,毕竟此时是在人家的地盘,人多眼杂,薛易还不想让自己的秘密被外人发现。 而练武,则无需太过避人耳目,想要遮掩,也有合适的借口。 尤其武艺增长带来的甜头,薛易在昨夜和今天赌坊中,都切身体会。 这也更坚定了薛易的武道之心。 正在练武的时候,楼梯上一阵脚步声响起。 是丹娘带着两个丫鬟走了下来。 薛易停下练武,望着她们。 只见丹娘摇动着腰肢来到薛易面前: “奴家感激薛公子的救命之恩,又见薛公子练武之时,自身佩刀有些残破。所以奴家白日里特命人买了一柄好刀相赠,以表谢意。还请公子务必收下。” 说道丹娘招了招手,她身后的丫鬟便将一柄带鞘的长刀呈递。 只看了一眼这柄刀,薛易便知晓价格不菲。 刀鞘和刀柄都是用鲛皮蒙的,这种鲛皮表面形似覆盖着粒粒珍珠,用手抚之,具有明显的颗粒感。 用这种皮蒙住刀柄,能够增加摩擦力,使刀不容易脱手。并且鲛皮抗腐蚀能力比牛皮猪皮都要强,能够减少掌心汗水的腐蚀。 单单这一层皮,就已经昂贵奢华到寻常刀剑不能够比拟的。 薛易可以肯定,这柄刀在方城之中,绝对是处于顶级兵器行列中之一。 刀虽未出鞘,但是能用鲛皮蒙的刀,绝非凡品。 薛易却并未去接。 他开口说道: “我这一趟来,是为了偿还老巴人情,分文不取,所以丹娘没必要如此。” 丹娘却笑道: “一码归一码,你和老巴的事情奴家自然无权插手。但是薛公子于奴家的恩情,奴家却不得不报答。正所谓宝刀赠英雄,像薛公子这般青年俊杰,当用此刀——” “行了行了,”薛易一边打断,一边伸手抓过这柄鲛皮刀,“我收下就是了。” 取过刀之后,薛易就抽出刀刃,银芒耀眼,寒气渗人,果然是一柄用精钢千锤百炼打制的好刀! 丹娘则一时语结。 这就收下了?她还以为自己说得这番客气,薛易起码也会推让一番,或者……最起码也得道谢一声啊! 然而薛易就这样收下了,全然不顾显得失礼。 这让丹娘准备好的许多话,一时间无从开口。 就在此时,阁楼外忽然传来王泰的叫声: “薛公子!出事了!” 第七十章 放火 薛易听到王泰的叫声一惊,急忙伸手指向那两个丫鬟: “你们出去!继续躲在房里!” 两个丫鬟急忙匆匆离开阁楼。 薛易看了丹娘一眼,丹娘当即跟在了薛易的身后。 随后薛易也握着新刀护着丹娘,来到阁楼外查看。 却见到王泰匆匆跑来,在他身后的,却是先前交了银子离开的李叔。 薛易扫视周围,并未见到敌情,他当即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王泰指了指李叔。 只见李叔满头大汗,脸上有着不少烟灰的黑迹,身上还有着一股焦糊味,怀中抱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李叔气喘吁吁地说道: “薛公子,不好了!你家……你家被人烧了!” “什么?!”薛易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李叔一边大口喘息,一边说道: “刚才我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你家就忽然失了火!街坊邻居们急忙抬水灭火,好在发现得快,火并没有蔓延开来就被扑灭。那绝对是有人故意放的火,不然不可能一下子烧那么大!” 薛易急忙问道: “那我家里怎么样了?” 李叔擦着汗说道: “东西急忙都没了,房顶也烧塌了一半,暂时住不了人了。” 薛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他的牙齿猛地咬紧,他心里清楚,这是对手针对自己的! 帮了老巴这帮人,势必就会得罪另一帮人,对手果然开始朝自己出手。 家毁了,薛易并不在意。 不过是陋室一间,家里面的东西也大多是旁人送的。 他在意的是,自己父亲的金坛! 这是他最为重要的东西! 薛易双目开始变得赤红,就要提刀回家查看。 李叔却在这个时候将怀中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递在薛易面前: “还好!薛老爷的金坛被救出来了!我家那婆娘,知道薛公子你最在乎的就是薛老爷的金坛,所以才发现你家起火,那婆娘就拼死跑了进去,把金坛抱出来了!” 薛易怔怔地望着李叔怀中那黑漆漆的玩意,才终于辨认出这是自己父亲的金坛,只不过被烟熏黑了,导致自己一时不查。 这让薛易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急忙从李叔怀中接过金坛打开查看,还好里面的骨灰安然无恙,当初父亲火化时烧剩的一些骨块他都认得,倒是不会认错。 确认完毕之后,薛易冲着李叔拱手说道: “李叔,麻烦帮我给李婶说一声:这个恩情,薛某记住了!” 李叔急忙摇头: “我家那婆娘又蠢又笨,哪里受得了薛公子的这话?薛公子,我知道你这里忙,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放心,你家里没烧坏的家具,街坊们都已经搬出来了。稍微烧坏一点的,我也可以回去帮你修修。等明天,我带着街坊们帮你把房子打扫一遍,然后准备些木瓦帮房子修葺好!倒是你这里……要多加小心啊。” 说完之后,李叔便开始告辞。 薛易道谢之后,亲自送他离开了宅院。 重新返回之后,薛易将金坛放置在阁楼一楼。 他的脸也很快沉了下来。 对手要是冲自己来,那么薛易认了。 毕竟是自己插手进了这场纠纷里面,若是死了那也没必要怨天尤人。 可是对手手段太低劣,竟然放火烧自己的家。 也是父亲的金坛没事,要是金坛出了什么意外,薛易绝对要让那帮人付出代价! 放好父亲的金坛之后,薛易便上到二楼从窗口朝着宅院望去。 虽然如今宅院里头人手少,但是对手既然烧了自己的家,那么薛易也定要和他们好好斗一斗! 一些从前不敢想的疯狂计划,开始在薛易脑海中涌现。 如果真的到了绝境,那么薛易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随后薛易下了阁楼,开始布置刀手们的位置。 他决定放弃外院。 而把所有刀手集中起来,防守内院。 如今刀手太少,而宅院太大,若是将这有限的人手分散开来防守外院,必然会导致被对手抓住机会逐个击破。 况且阁楼上视野开阔,可以将整个宅院尽收眼底。 如果外院真的出现了什么状况,也可以立即派遣刀手从内院出击。 “桐油还剩多少?”薛易问道。 王泰回答: “昨夜烧那死尸用了一些,现在还剩下十几罐吧。” 薛易抬头看了看夜色: “冬季干燥,夜风也很大啊……周围民宅已经被对手清空了不少,去看看,若是无人的,都给我泼上桐油!宅院里头火盆依然保持燃烧,把所有长杆削尖当做长矛,不用怕官府来查了。对了,一些木杆末端绑上易燃的干草,全部聚集在阁楼一楼。” 王泰惊疑地望着薛易: “薛公子,你这是要……” “照办!”薛易冷声回答。 王泰于是不再说什么,当即带着刀手照办。 薛易吩咐完,则继续返回阁楼上放哨。 老巴依然不知所踪,他也定然在别的地方和对手较量着。 宅院里的一切,是薛易做主。 如果今夜万一走到绝境,那么薛易也要以牙还牙。 对手既然敢烧自己的房子,薛易垂败之前也会放一把大火,烧毁更多的民房,如果可以最好能把方城都烧掉!到时候把事情闹大,对手也必然要遭殃! 要完蛋一起完蛋,玉石俱焚! ............................................................................................................................................................................... 长方供桌,三炷香插在香炉之上,两支蜡烛的幽幽火光,照亮了灵位。 南宫长墨冲着灵位拜了拜,然后端正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 自从来到方城之后,这座小院,便成了南宫长墨的居所。 他虽然出身武林世家豪门,但是小院中的一切,不仅没有丝毫奢侈华贵的气息,反而显得十分简单,甚至简单到苛刻。 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除了生活和练武的必需品之外,再无其他。 而给灵位上香,也成了南宫长墨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 他英俊的脸上有些出神,双目怔怔地望着灵位,喃喃说道: “娘,孩儿的武艺又进步了。杜伯推荐孩儿来方城学武,是想要保护孩儿,但是这也成全了孩儿!要不了多久,孩儿就将学会岑家刀法,收入三绝技,夺取六穗,突破‘极’之境!到时候…… 娘你不用担忧孩儿,孩儿过得很好。师父待孩儿很好,他悉心教导,倾囊相授。他还有个孙女,那是一个心地很好的姑娘。只要孩儿娶了她,就能够获得岑家三绝技。有个师兄想要和孩儿争,但是孩儿不惧,他争不过孩儿的。只要孩儿学会了岑家三绝技,到时候孩儿就能…… 今天孩儿又去看她们跳舞,那舞姿简直糟糕透了,和娘远远比不了。可是孩儿总是忍不住去看,看着那舞蹈,孩儿就会回想起以前娘还在的时候……娘,孩儿真的好想你……” 说到此处,南宫长墨垂下头。 他挺拔矫健的身躯无力地躬着,在灵位面前,却显得宛如一个孩童。 “娘,你从小教导孩儿,凡事要忍耐,不可和兄长姐妹们争,亦不可对大娘和姨娘无礼。因为孩儿是庶出,也因为娘是青楼女子。孩儿明白,孩儿从不怨恨。无论他们如何羞辱孩儿、骂孩儿、打孩儿、欺负孩儿、抢夺孩儿的东西,孩儿不会生气,这些都没关系,孩儿能忍……” 南宫长墨语气平淡,宛如再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当他垂下的头抬起的时候,烛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那张英俊的脸,此时却扭曲狰狞得宛如恶鬼妖魔! 他额头青筋浮现,双目通红,咬牙切齿。 “这世间孩儿有一事不能忍!他们竟敢害死娘!他们以为孩儿不知道,但是孩儿却已经亲眼将一切看到!当时孩儿还小,被杜伯紧紧捂住嘴巴不让孩儿冲出去,但是孩儿却什么都看到了! 娘,您和孩儿一直在南宫家作为卑贱下等人,连奴仆都不如,逆来顺受,事事忍让,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不放过我们!娘,你放心,孩儿发誓定会为你报仇!哪怕孩儿为此要遭受千刀万剐,哪怕孩儿堕入恶鬼之界,哪怕孩儿这一辈子就做这一件事情!也定会为您洗刷冤屈! 孩儿要将南宫家的人赶尽杀绝!让整个南宫府邸沦为鬼域!把所有仇人碎尸万段!誓报血仇!” 幽幽烛光照着灵位。 灵位沉寂无声。 凛冽的杀意却在周围激荡,刺骨冰寒。 咚咚咚——! 敲门声陡然响起。 南宫长墨浑身一颤。 他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宛如妖魔的扭曲脸庞也飞快平缓。 当他站起身来时,已经恢复成了那个冷峻漠然的少年。 南宫长墨离开房间,穿过小院,打开了大门。 出现在门外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 岑玉。 南宫长墨站在门口,没有让岑玉进门的打算。 他是为了岑玉的名节。 岑玉毕竟还未出嫁,不适合夜里进入一个未婚少年的家。 “南宫大哥……” 岑玉秀丽的脸上泫然欲泪: “我好担心薛大哥……刚才隔壁家和薛大哥一起干刀手的小五哥回来了,他说薛大哥那边情况很不好。我真的好怕薛大哥出事……爷爷不管薛大哥的事情,而我又不认识什么人,所以只能来找你……” 南宫长墨平静回答: “师父是对的,那是师兄自己的事情。我们不适合插手,否则会牵扯到岑家。” 岑玉摇了摇头: “我虽然不知道薛大哥在做什么,但是我知道薛大哥是自己人,他和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彼此帮助!我、我求你了!” 说着,岑玉就要朝着南宫长墨下跪。 “起来!”南宫长墨冷峻的脸上终于微微变色,急忙将岑玉扶住,“阿玉,其实我……” 岑玉望着南宫长墨。 南宫长墨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记住!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像刚才那样!我先送你回去,师兄那边……我会过去看看。” 第七十一章 来了 寒风习习,夜已经深了。 薛易站在阁楼窗边,双目盯着宅院里外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他看得出来,在内院中,仅剩的六名刀手已经开始困乏。 人手不足,薛易不得不让六个人都打起精神。 而白日里一番忙碌,有无人替换休息,刀手们困乏疲倦再说难免。 薛易也只能允许他们打会瞌睡。 他站在视野开阔的阁楼上,自信能够掌控一切。 但是薛易却依然不允许他们进入阁楼。 如今留下的刀手,薛易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内鬼,所以不能让他们接近丹娘。 随着一阵香气扑鼻,丹娘来到了身边: “薛公子,奴家这院子房间多却人少,既然你的房子被烧了,那么以后不如搬来奴家这里长住吧?反正这里空着也是空着,有薛公子在,奴家晚上睡觉都能安心不少呢。” 薛易回答道: “你先去睡一会吧。” 丹娘笑道: “奴家不困,可以一直陪——” “可是我喜欢清静。”薛易回答。 “你……” 丹娘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多少男人期待能够留宿这里,然而眼前这个小子却好不识趣! 丹娘气得差点牙齿都咬碎了。 薛易则会理会她。 在这个地方,他许多事情不方便做,又容易陷入危险,鬼才想留在这。 时间在黑夜里流逝。 周围一直寂静无声。 就连薛易都感觉到一阵困意。 他猛地一要舌尖,口中顿时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剧痛之下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舌尖虽破了,但是很快就自愈。 不知道对手今夜会不会来。 薛易觉得会。 如果错过了今夜,宅院里的人手说不定能够被老巴补齐。 况且白日里在赌坊中,某些人可是很生气呢。 薛易眼角猛地一动—— 有人来了! 很多身着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的人影开始在宅院周围出现。 这些人利用黑衣在夜中穿梭,稍微远一些便难以察觉。 也是他们靠近之后,薛易才发现了他们。 “都别睡了!”薛易冲着内院打瞌睡的刀手们叫道,“有人上门了!” 刀手们急忙惊醒,纷纷将尖刀抓在掌中。 而薛易则继续盯着外头。 对手人数很多,是刀手们的很多倍,他们会如何进攻? 只见这帮黑衣人搭建人梯,很快翻进了宅院之中。 他们在外院开始聚集,手中兵刃泛着寒光。 宅院呈“回”字型,内院里的一个刀手通过木梯,从内院围墙墙头紧张地盯着黑衣人们的动作。 其余的刀手则守护在内院大门后,随时等待薛易命令防御或者出击。 内院大门昨夜被死尸撕开一个破洞,虽然白日里已经用木板钉上堵住,但是却依然显得有些脆弱。 薛易一直在盯着这帮黑衣人。 他们会硬攻吗? 薛易不确定,他在数着这帮黑衣人的人数。 三十个! 比刀手多出了二十四个人! 薛易心头一沉。 这么多的人,或许真正的武者能够应付。 但是绝对不是自己和这帮刀手对付得了的。 难道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 跟着,只见这帮聚集起来的黑衣人飞快分散。 他们数人为一组,分成四组在外院飞快跑动,每一组人都来到了一面围墙之下。 “果然硬攻!”薛易对着刀手们叫道,“敌人要进来了!四面墙都有!撤木梯!上木矛!” 随着薛易话音落下,果然只见每一组黑衣人都飞快搭建人梯,翻上墙头。 下方的刀手们已经举着木矛就朝着墙头刺去。 “啊——!” 一声惨叫传来,一名爬上墙头的黑衣人躲闪不及,顿时被木矛刺中。 而其余的黑衣人则持械劈开长矛,大叫着一同跳下,和下面已经等候的刀手厮杀在一起。 而后面的黑衣人则还在继续从人梯上翻上墙。 薛易有些恼怒地望着这一切。 如果人手充足,岂会容这帮黑衣人这么容易就攻进来。 如果自己有二十个刀手,这帮黑衣人绝对攻不进来。 所幸的是,刀手们准备充分,又有围墙阻隔,黑衣人们虽然人多,但是没法一次性闯入。 而先行跳下围墙的四个黑衣人虽然凶猛,但是刀手们也同样是亡命之徒。 刀手们持着长矛具有优势,那些跳下来的四个黑衣人,也很快被聚集等候的刀手们刺翻了两个。 “不好!”薛易眼角猛地一跳。 四个先行翻墙跳下的黑衣人中,有一个出手太快! 薛易看得清楚,他手持一长一短双剑。 他面临两名刀手的围攻,却用短剑格挡开长矛的突刺,近身上去就用长剑杀了一名刀手;跟着灵活转身又是一剑,把另一个刀手也刺翻。 这是一个习过武的人! 薛易记得老巴说过,方城之中,半吊子的习武之人共有四人。 一个是薛易自己,一个是县尉王忠,一个是已经死了的孙道。 剩下的这一个,就是双剑宗的记名弟子蒙厉! 号称是南宫长墨未来之前,方城之中第一高手! 六名刀手,瞬间折损了两个! 而更多的黑衣人已经涌现墙头! 薛易急忙大叫: “所有人撤回阁楼下!我们死守阁楼!” 薛易抓着新刀,对满脸惊恐的丹娘说道: “不要怕,我们会死守住下面!你就在楼上千万不要下去!” 如今对方既然攻了进来,又出现了蒙厉,那么也只有薛易下去才能应付。 丹娘握着匕首点了点头。 薛易抽出长刀,推开窗户猛地就从窗口跳了下去。 二楼的高度,对于薛易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困难。 他纵身而落,手中长刀顿时斩下,把一个下方的黑衣人砍翻。 有两个黑衣人又从墙头跳下。 他们手持兵器,朝着薛易扑了上来。 薛易举刀在手,迎着二人冲了过去。 在双方快要接触的同时,薛易身躯陡然加速前冲。 那两名黑衣人面巾露出的双目中涌现猝不及防,其中一人较快,已经挥刀朝着薛易斩落。 薛易扬刀格挡护身。 “呯!” 两刀相撞,火星溅起! 薛易的身形却没有丝毫减慢,反而迅速地从二人中间冲了过去。 随后薛易顿住身形,回身斩杀。 丁字回杀式! 一刀斩腿! 一名黑衣人惨叫着捂着腿倒下。 一刀斩头! 另一名黑衣人的脑袋顿时掉在了地上。 薛易上前,把受伤倒地的那名黑衣人也刺死。 他举目四顾,刀手们已经开始在朝着阁楼逃窜。 在逃跑的过程之中,一名刀手已经被黑衣人捅翻。 仅剩的四名刀手又损失了一人。 而黑衣人却依然络绎不绝地从墙头翻下。 第七十二章 威慑 薛易举刀上前: “快朝着阁楼跑!堵住门口!” 数名黑衣人再度朝着薛易扑来。 薛易顿住脚步,身躯右转,刀身后扬。 起码四名黑衣人已经扑到眼前,他们手中的兵刃也都扬了起来。 薛易浑身猛地扭动,手中长刀陡然消失。 刀光如练,转瞬即逝! 断风斩! 一这招薛易已经彻底掌握,速度快到极致。 只见几条手臂猛地脱离膀子飞了起来,鲜血四溅。 薛易的身躯已经扭转了半个圈,消失的长刀也终于出现。 飞起的手臂和这才接二连三地掉落在地。 四名黑衣人中,靠前的两人已经被薛易一刀斩断了胳膊,连额头上也被一刀横剖开,瞬间毙命。 其中一人失去了一条手臂,痛苦惨叫: “啊!!!好痛啊!” 最后一个黑衣人吓得举着刀不敢劈落,双腿抖如糠筛。 薛易回刀就要把这两个人也解决。 这个时候—— 薛易眼角猛地捕捉到一点寒芒。 他急忙转身朝着寒芒袭来处挥斩。 “呯!” 薛易的长刀被一柄长剑架住。 跟着,一柄短剑宛如毒蛇一样猛地冲下方朝着薛易腹部刺来。 速度奇快! 是使用双剑的蒙厉! 薛易毫不犹豫急忙抽身急退。 但是他这一退,蒙厉也追杀而来。 破空声一响而过,上方长剑再动,剑影划向薛易脖间。 薛易咬牙催动浑身力气再退。 血花顿时溅起! 薛易终于脱离了蒙厉攻击的范围,他用手一摸颔下,满手鲜血。 自己的颔下,已经被蒙厉割开了一条口子。 所幸薛易躲避得及时,导致了伤口很浅,仅仅只是皮肉之伤。 薛易握紧长刀,戒备地盯着眼前手持双剑的蒙厉。 这绝对是一个强悍的对手! 方才瞬间交锋,就差点取了自己的性命! 对面的蒙厉手持双剑站立,他用短剑挑下面上的黑巾,露出须髯浓密的脸庞,对着薛易冷笑道: “跑得倒是挺快!” 薛易眼中蕴含怒意。 但是他却没有进攻,而是继续转身飞快朝着阁楼里退去。 如今内院里黑衣人越来越多,绝不能被他们包围。 否则薛易仅凭一人,根本无法对付这么多黑衣人的齐攻。 到时候根本不需要蒙厉这样练过武的人出手,仅仅这些手持兵刃的黑衣人,就能用依靠数量把薛易杀掉。 刀手们也已经退到了阁楼门口。 他们仅剩的三人从阁楼里头端出事先削尖的木杆当做木矛,手持长矛守住。 黑衣人们却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等待着后面的同伴逐渐翻墙进入内院聚集。 在刀手们戒备的同时,黑衣人已经集结完毕。 双方短暂僵持,薛易和刀手们占据门口有利地形,使得黑衣人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无法对刀手们展开围攻。 一张木桌被搬到门口堵住,刀手们或持长矛或持尖刀,在木桌后面惊恐地戒备。 而薛易也不会带着刀手贸然出击。 人数悬殊,只适合防,而不适合攻。 可是即便这样,却也无异于等死。 黑衣人们的人数实在太多,现在还能战斗的黑衣人,起码超过二十个。 身边的王泰更是紧张地问道: “薛公子,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另外两个刀手也满脸恐惧,无论怎么看,这一次都没有胜算了。 薛易则撕了一条布缠绕住颔下,以防被人看到自己伤口恢复得太快。 “不要害怕,”薛易说道,“我已经有了办法,听我的就行。” 黑衣人们,却已经开始准备进攻。 他们一个个姿态懒散,仿佛守在阁楼门口的四个人,已经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蒙厉似乎是黑衣人们的头领,只听他双目扫视内院一眼,开口指挥道: “丹娘那个贱货一定就在阁楼里头,谁杀了那个贱货的,赏银一百两!薛易就交给我!” 黑衣人们纷纷欢呼,而刀手们则紧张起来。 如今刀手人数太少,根本无法突围。 “蒙厉!” 薛易这时大声叫道,他抓过一柄长杆,将长杆末端早已经绑好的干草引燃: “周围的民宅都被我泼上了桐油,只要你们敢冲过来,我就放火!大火在城里一蔓延开来,你们这帮人和你们背后的人,有多少能脱得了干系?又有多少人,会成为替死鬼?” 长杆在薛易手中,他只需奋力一抛,依靠自己的巨力,能够轻松将其投掷到宅院之外。 黑衣人们闻言一顿,纷纷望向了蒙厉。 蒙厉脸色阴沉下来,当即吩咐一名黑衣人去周围查看。 城中火患,历来备受重视。 在这多以土木结构的建筑群中,大火一旦烧起来,极难扑灭。 为此各州刺史乃至圣上,都每年过问。 各种防火的严酷令法不断制定,纵火被列为“十恶”之罪,规定“遇赦不赦”,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可以赦免。 甚至规定每个社区周边都要各留四丈空地以作“火巷”,如果一个社区发生火灾,至少可以通过宽旷的火巷来隔阻火苗,使其不至于延烧到相邻社区。 但是这样的办法,依然阻止不了人们的欲望。 城市之中房价连年上涨,一些大人物手眼通天,神通广大,为了赚钱甚至敢强占官街,填埋运河,岂能预留火巷与消防通道? 不少城市因此被搞得住宅鳞次栉比,一家失火,家家失火,延烧起来比导火线都快。 朝廷即便强行拆除民宅、开辟火巷,隔不了仨月,火巷当中又会冒出不计其数的新房子,官府拆不胜拆,防不胜防,最后只能顺其自然。 这也导致年年闹火灾,大的火灾甚至一次烧毁万家,甚至就连皇宫之中也有失火。 所以人人闻火色变,为之胆寒。 很快,前去查看的那名黑衣人飞快返回,向蒙厉汇报完情况。 蒙厉听完之后,冲着薛易怒喝: “薛易你疯了!如果方城真的失了大火,你知道会害死多少人吗?你死一百次都不够!别说你,你们青龙会也要遭殃!” 薛易冷笑道: “到时候你和你背后的人也脱不了干系!要死,大家一起死!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尝试去处理周围的桐油,不然我手中这根燃烧的木矛就能立即投掷出去!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去问清楚,你们是退还是进!” 薛易本来没有机会泼洒这么多的桐油,但是对手为了清场,将附近居民都已经迁走,便给了薛易大规模泼洒桐油的机会,以至于成为了最后的底牌。 要算下来,还是对手先烧了薛易自己的房子,才给薛易带来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对手敢烧自己的房子,因为自己只有陋室一间,起了火也有街坊邻居灭火。 而如今这里周围无人居住,连巡夜的官差和更夫都不会从这里过,没人能够阻止泼洒桐油,起了火也无人灭火,要调集人马更需要时间,这必然会使火势蔓延得快。 这一把火能烧到什么程度,谁也没有把握,谁也不敢冒险。 如果火灾严重,或许一些要员能够依靠权势免责。 但是这其中绝不包括一个小小县令和一些小豪强富商。 蒙厉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对一名黑衣人吼道: “快把这事告诉上头!” 这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蒙厉所能负责的范围,只有向上禀报。 那名黑衣人闻言急忙离开。 薛易能感受到,周围的刀手也在颤抖。 敌人太多,而薛易太疯狂,刀手们没人不会害怕。 黑衣人们和刀手继续僵持,谁都不敢再动手。 薛易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对手虽然人多,但是薛易也有着自己杀人之后迅速自愈的底牌,还有胸口纹路蕴藏的力量。 但是如果这里一旦使用,那么无疑就要暴露自己的秘密。 所以薛易选择威慑,以放火的方式来威慑对手。 他要将城中所有大人物都惊动,以此来化解这一场危机。 虽然这样也就意味着薛易自己会遭受更多的仇视,也会有更多的人想要除掉自己。 但是将来的事情已经顾不上了。 薛易必须要度过这一次难关! 第七十三章 决斗 不到半个时辰,终于有人来了。 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身穿绸缎的中年男子,却是金钩赌坊的东家江圣斌。 另一个,则是带着烟杆吸着烟的老巴。 两人联袂而来,坐的还是同一顶轿子。 老巴一路满脸笑意,宛如和江圣斌是多年的老友。 要不是江圣斌一直板着脸,旁人恐怕真会当他俩是忘年之交。 见到这两人到来,薛易才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疯狂举动,终于使得方城的上层人物达成了一致。 这两个人同时出现,便是来解决问题来了。 只见江圣斌来到蒙厉面前说道: “蒙厉,我现在代表几位东家做主。让你的人退远一点吧,这件事,有别的解决办法。” 蒙厉点了点头。 他一挥手,包围着阁楼的黑衣人们纷纷后退,退到了内院的另一侧。 江圣斌又转过头盯着薛易: “好个薛易!竟敢想要放火烧城!果然像老巴说的一样,要死也会反咬人一嘴!算你小子有种!” 老巴哈哈一笑,拍了拍江圣斌的肩膀: “江东家,后生可畏啊!” 说完后,老巴笑眯眯地径直朝着薛易走去。 薛易和刀手们放下长矛,让老巴进入阁楼。 老巴进入阁楼之后望着薛易手中燃烧的木矛,开口说道: “把火灭了吧,我既然来了,这事便能处理了。” 薛易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木矛上的火灭了。 老巴一直打量着薛易,过了好一阵才叹气说道: “薛公子,我以前以为已经够了解你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倒是远比我预料的还要心狠啊。你这一把火要是放起来,谁也没法保证会烧掉多少民宅,会烧死多少人,会有多少人被免职坐牢,甚至被砍头。换做是我,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样做。” 薛易笑道: “薛某光棍一条,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像你们家大业大,有那么多顾虑。” 老巴轻叹道: “不过你这样的疯狂办法,倒是让那些家伙达成一致。只要你罢手,他们可以不追究你,也不再要丹娘的命了。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和蒙厉来一场决斗。无论胜负生死,这事便能这么过了。” 薛易闻言望向阁楼外。 江圣斌也在和蒙厉说这话,似乎也是在谈这事。 看到对手是想用这个条件,给自己一线生机,避免自己做出垂死前的疯狂举动。 薛易的威慑,吓住了大人物们,也同样激怒了他们。 这样的大事,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所以对手提出这个条件,显然是想要借蒙厉的手杀掉自己! 蒙厉乃是双剑宗记名弟子,曾经在双剑宗内学艺两年,来到方城之后也有各种惊人战绩。 虽然不是真正的武者,但也算得上是南宫长墨没来之前,方城第一高手。 薛易知道他很强。 刚才薛易曾和蒙厉短暂交手,就差点被蒙厉割开了自己喉咙。 薛易面对这样的对手,心里并没有胜算。 若是像当初李仵作那样的怪物,薛易还可以选择以命搏命的方法,依靠自己杀人后强大的自愈来取胜。 但是对手却并非依靠本能杀戮的怪物,而是一个有着娴熟技巧的练武之人! 以命博命,还要确保自己的秘密不泄露,真的有这个机会吗? 薛易没把握。 但是放火只是威慑,如果自己真的把这把火放起来了,威慑就没有了。 对手就能够肆无忌惮地围杀自己,甚至薛易怀疑,就连老巴这边也会参与对自己的围杀。 到时候整个方城所有势力都将站在敌对一方,薛易自己即便将胸口纹路的力量尽数释放出来,也没法在今夜活着离开方城。 到头来,只能答应这个条件吗? 可是那股储存在胸口纹路里的力量究竟怎样才会出现,薛易自己都还未能彻底搞明白。 决斗一旦开始,若是自己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搞不好胸口的纹路会自动出现力量,导致自己身躯产生极大变化,秘密暴露。 如果真的在决斗中暴露自己的秘密,那就干脆…… 直接放火好了! 老巴敢阻拦自己,就把他也杀掉! 秘密既然暴露!到时候来个杀一个!越杀越强! 如果能够逃出去,就亡命天涯,一辈子当个逃犯! 如果逃不出去,那么死也要拉上一帮人垫背! 薛易心中凶戾狂涌。 这个时候—— 忽然一阵惊呼声在黑衣人中响起。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带刀走入了宅院之中。 这个男子身形颀长,面容英俊冷漠,却正是南宫长墨。 黑衣人们纷纷如临大敌,就连蒙厉也满脸紧张。 谁都知道方城里头来了一个真正的武者常住,还是武林世家南宫家的人,况且这个人也是薛易的同门师弟。 如今南宫长墨出现在这里,作为薛易敌对一方的黑衣人们自然难免紧张。 来的虽然只是南宫长墨一人,但是所有黑衣人们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真正武者,杀人如杀鸡。 在场的二十多个黑衣人能否将其击败,谁都不敢确定。 南宫长墨走入内院之后,双目缓缓扫视了一圈,最后定在了薛易身上。 老巴和江圣斌遥遥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充满诧异,谁也没有想到南宫长墨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薛易也满怀疑惑。 这一次还老巴的人情,薛易知道南宫长墨不会帮自己,所以从来没有向他求助。 而这个时候,本不可能会来的南宫长墨,却自己来了? 只听江圣斌面色不悦地远远冲南宫长墨叫道: “南宫公子!我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在方城相安无事。此时你来,莫非你们南宫家想要趟这趟浑水,为薛易出头吗?” 南宫长墨没有理会江圣斌,而是径直朝着阁楼中的薛易走去。 江圣斌继续叫道: “你知不知道这次事情牵扯得有多大,你以为你一个人真的能够处理这一切吗?南宫公子,我知道你武功很高,但是武力并不能解决问题!你们南宫家的手也伸不到方城来,我希望你能够三思而后行!” 南宫长墨充耳不闻。 他很快进入了阁楼,双目望向了老巴。 老巴吸了一口烟,冲着三个刀手说道: “我们先出去吧。” 说完,老巴便带着刀手们离开阁楼。 留下南宫长墨和薛易单独交谈。 薛易望着南宫长墨: “师弟,你怎么来了?” “是阿玉。”南宫长墨回答。 薛易无奈一笑。 也只有那个小丫头,才会一直担心着自己,也才会请来南宫长墨。 薛易心头一暖,跟着便把这里的事情大致和南宫长墨说了一遍。 讲述清楚,薛易最后说道: “师弟,虽然我很想让你出手帮我,但是这样一来……我决定和蒙厉决斗!既然是我的事情,那我自己来扛!” 南宫长墨这一来要是动了手,这件事就不只是自己的事了,连岑家也被牵扯进来。 自己要是放了火,不仅自己遭殃,岑家和南宫长墨也躲不过去。 这反而让薛易没法像当初那么果断凶狠了。 岑玉那般对待自己,他实在没法狠心连累她而不顾。 他决定决斗! 搏取那一线希望。 第七十四章 虚实 “有把握吗?”南宫长墨问道。 薛易摇了摇头: “刚才我和他过了一招,我都还没看清他的招式,就差点被他取了性命。” “我明白了。” 南宫长墨说道: “双剑宗的剑术,我亦有所耳闻。其剑法双手双剑,一长一短,攻守兼备。讲究探、叉、刺、错、截、挑、挂、绞、拨等特点。其双剑对付刀术,讲究绕开进攻点将平持的剑削向对方的手臂或咽喉是最佳选择。但这样的剑术过于着重防守,而缺乏一往无前的进攻气势。并且双剑术修炼极为困难,那蒙厉不过一个记名弟子,未必能练到什么程度。师兄,岑家刀法连斩八式之中的二段连斩式,你学得怎么样了?” 薛易闻言不由得问道: “你是说,用二段连斩式能破他的双剑术?” 南宫长墨继续回答: “若是旁人,则未必能破。但是师兄你不同,你臂力惊人,若是全力一斩,这世间鲜有人能硬抗。与那双剑术对敌之时,如果能够先麻痹对手,使其不会使用双剑同时招架承担劈斩,那么师兄利用二段连斩式,则必能成功!” 薛易听完之后,不由得苦笑: “可是我还没能跟上师父教你的进度,那二段连斩式,我也仅仅看过一次,却还没有机会好好掌握。” 南宫长墨抽出长刀: “师兄,那我便现在给你讲解一遍要点,你注意看,注意听,然后再跟着练两次。” “好!”薛易也提起刀,“那我就临时学两遍,无论如何,多谢师弟了!” 当即南宫长墨开始一边讲解,一边演示。 薛易也抓住机会,一丝不苟地认真学习。 他的时间并不多,外头的人不可能久等。 所以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这一式刀术。 薛易别的未必行,但是学武,他却是最能够集中注意力的。 当初偷学的时候,薛易就能够做到一夜的时间大致掌握。 如今虽然没有一夜的时间,但是却有南宫长墨演示和讲解,这也能够让薛易快速掌握。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老巴用烟锅敲了敲门: “薛公子,决定了吗?” 薛易打开门,和南宫长墨一同走了出来。 他握紧刀,踏步就朝着蒙厉走了过去。 蒙厉阴狠地盯着薛易,张嘴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也抽出双剑朝着薛易迎了上来。 双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决斗即将开始! 内院里众人都顿时紧张地睁大眼睛观看。 老巴望了一眼旁边的南宫长墨,他有些担心南宫长墨会出手干涉。 不过很快老巴晒然,南宫长墨若是要出手,恐怕也无人能够阻拦,搞不好还会白白丢掉性命。 当即老巴摇了摇头,站得离南宫长墨远了一些。 反倒是另一边的江圣斌,不时警惕地盯着南宫长墨,也不时和身后的黑衣人们耳语。 而内院空地之中,两人已经开始接触。 两人警惕地保持着距离。 谁也没有先出手。 练过武的人较量对决,常常一两招之间就能够分出生死。 所以谁都不会贸然进攻。 双方是在互相试探。 薛易身形下沉一手持刀,一手托刀,刀刃上翻刀尖向前,保持着上防敌式。 而蒙厉右臂持长剑上举,左臂持短剑下举,双剑的剑尖都对准薛易。 双方步伐小步轻移,彼进此退,彼退此近,看似僵持,实则都在寻找对方破绽。 薛易双目紧紧盯着对方。 “很难啊……” 他和南宫长墨对练,练习的是刀术。 他和人对战,也多是对刀,而很少遇到用剑的敌人,更何况是双手双剑的敌人。 这让薛易一时间有些无从适应。 南宫长墨虽说要先示弱,但是薛易却很担忧,要是自己一下示弱露出破绽,那就不太妙了。 他不得不全身心地戒备,不敢有丝毫放松。 很快,蒙厉开始主动起来。 他手中长剑不断向前轻刺挑衅,试图扰乱薛易的防御。 薛易微微退避,避开蒙厉的挑衅。 猛地—— 蒙厉的一次看似挑衅的轻刺,半途陡然迅速加速,瞬间用长剑朝着薛易猛刺而来! 剑光汇成一道银线,直刺薛易咽喉。 薛易翻腕扬刀,迅速转变双手持刀,展开三挥而退式。 刀光剑影狂乱闪烁。 “呯!” 一声兵刃碰撞的声音发出。 蒙厉持剑冷笑,而薛易皱起眉头。 方才薛易挥砍三刀,却只与之长剑碰撞一刀。 另外两刀……砍空了! 蒙厉长剑虚实结合,看似由虚转实,实则似实而虚,他那一刺,依然只是虚晃一招。 而薛易没法辨认出虚实,当即全力挥砍,以至于三挥之中落空两刀。 “还是缺乏实战经验啊……” 薛易心中暗道不妙。 自己缺乏对战经验,以至于没有分出虚实,这一次挥空,对手必然看出了许多东西。 但是薛易也同样有所收获。 他一直盯着蒙厉的短剑,当蒙厉长剑进攻的时候,他的短剑藏于腹前,作防守式。 果然如同南宫长墨说的一样,双剑术虽然攻守兼备,但是却有些偏重于防守,导致进攻气势略有欠缺。 而这一次斩空,也让薛易露出了弱态。 接下来…… 就当是一决胜负的时候! 蒙厉果然一招占了优势之后,右臂扬起的长剑继续朝着薛易挑衅试探,虚实不断变换,如同一条毒蛇般伺机而动。 薛易则没有继续出手。 而是继续保持着防守的姿态,仿佛已经对蒙厉产生了畏惧,而变得小心翼翼,束手束脚。 蒙厉眼中的战意却越盛。 他已经看出了薛易的弱点——刀法熟练,但是经验不足,也过于谨慎。 察觉到薛易的弱点之后,蒙厉就已经开始装备杀死薛易。 他左手短剑继续保持防御姿势,右手长剑却开始虚实交替变化,在试探之中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薛易依然谨慎地持刀护在身前,保持防御姿态。 他不断应对着蒙厉的挑衅试探。 而他的气势却……越来越弱。 这样的弱态,就连周围围观的众人都开始察觉。 所有人都越发聚精会神,他们紧张地观望一切,知道马上就要进入最惨烈的厮杀。 果然—— 蒙厉只觉时机已到,他的试探开始陡然加剧! 他的右手长剑虚实变幻之中,已经开始频繁地朝着薛易压迫而去。 薛易却不断后退,双手紧张持刀防御,却无法反击。 终于! 蒙厉长剑一阵虚实交替试探之后,陡然出手前刺! 这一招是真正的实招! 他的脚步灵敏地前跃,身躯猛地向前拉伸,长剑也瞬间递出! 眼看……就要刺中薛易喉咙! 围观的人们猛地屏住呼吸,双手紧握。 只有南宫长墨那冷峻的脸上,却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七十五章 获胜 蒙厉长剑如同猎食的毒蛇,蓄势之后猛地激射而出,直指薛易咽喉,快如流星! 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则全力以赴! 而一直显露弱势的薛易……也猛地动了! 他身形急速后退,看似要躲避这一剑。同时他双手持刀,一刀猛地朝着蒙厉斩去。 刀光剑影交错而过。 蒙厉露出一丝冷笑。 他右臂长剑依然刺向薛易喉咙,而一直藏于腹前的短剑猛地扬起格挡。 “呯!” 金属碰撞的脆响。 蒙厉的短剑很轻易地就挡住了薛易的劈砍。 而他的长剑,也刺中了薛易! 血花爆开! “什么?!” 蒙厉眼神微微一变…… 这一剑,没有刺中薛易喉咙,却刺在了薛易的肩头! 蒙厉能够感受到剑柄传来的触感,利剑先几乎没有阻碍地刺穿薛易肩膀皮肉,然后刺在了他粗大的肩骨之上。 在那危机关头。 薛易挥砍出一刀之时,他的身躯朝着右边微微倾斜,左肩抬起护住咽喉要害,用血肉和骨头挡住了蒙厉的一剑! 示弱终于起了作用,蒙厉抢先进攻却并未一举击杀薛易,而薛易也终于抓到了施展二段连斩式的机会! 与此同时—— 薛易的挥斩被格挡下之后,他的招式却并未停留! 长刀迅速下拉,刀刃在蒙厉的短剑上摩擦出一阵火星,尖锐的摩擦声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薛易往回抽刀的同时,身躯迅速倾斜着旋转! 整个人已经微微小跃而起,凌空翻转了一圈。 当落下的同时,长刀已经再次扬起。 猛地回旋劈下! 二段连斩式! 岑家刀法连斩八式之中的二段连斩式,讲究先一次斜斩,借着劈斩之力旋转之后再度跳斩! 一次斜斩的力量,加上身躯旋转的力量,再加上身躯跃起落地的重力,还加上二次劈斩的力量,这些力量将会凝聚成一次恐怖的进攻! 第一次斩是佯攻,第二次才是真正杀招! 薛易本身的力量就和外形极为不符,强大得过分。虽然左肩受伤,但是薛易心中的狠劲使得他咬牙全力劈斩,全然不顾剧痛。 而这一招二段连斩式,也顿时发挥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威力! 长刀的刀光几乎化作围绕着薛易的白圈,在这一个圆圈的末端,正是蒙厉。 蒙厉先是一惊,跟着又是一怒。 他短剑再度扬起护住头顶,试图格挡。 而长剑已经后缩蓄力,顺便在格挡住的同时从下方突刺入薛易胸膛! 薛易长刀已经猛地斩落。 而在刀劈斩的轨道上,灵活的短剑已经横起以待。 “有用吗?”蒙厉心中不屑鄙夷。 挡住这一刀之后,薛易空门大开,届时必死! 这一刀看起来很猛,但是蒙厉知晓,他方才已经刺伤了薛易的肩头。 受伤之下,这一刀的威力,薛易断然发挥不出来! 而蒙厉自己,定能挡住,同时杀死薛易,获得决斗胜利! “砰——!!!!!” 剧烈的撞击,宛如发出惊雷一样的巨响! 短剑,格挡住了长刀! 薛易双手持刀,这一刀被格挡住,胸腹空门大开! 而蒙厉右臂的长剑,早已经在等候,就要刺入薛易心脏! 如今近的距离和机会,蒙厉有十成机会刺中,薛易绝对躲不了! 胜负已分—— 非也!!! 短剑虽然格挡在了长刀斩下的轨迹上,但是却并未能完全挡住! 长刀蕴含的巨力,恐怖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试图阻拦的短剑却猛地下沉,根本阻挡不住长刀劈下的力量! 长刀压着短剑瞬间砍下。 斩断了头发! 劈开了天灵盖! 锋利的刀刃,直接没入到了蒙厉的眉心,在刀刃的两侧,分别是蒙厉那两只充满不可思议的双眼…… “怎么会这样……”这是蒙厉最后的念头。 殷红的血液,这时才顺着刀刃喷溅出来。 胜负已分!!! 蒙厉出剑很快,他的计划也趋于完美。 短剑也已经横在了薛易的长刀之下。 但是这一刀的力量,却大得超出蒙厉的预料! 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消瘦的少年,双臂之中竟然蕴含着如此恐怖巨力! 以至于蒙厉的一条左臂,根本无法支撑这样的力量。 他拦住了刀,却无法挡住刀上面的力量,以至于被长刀继续压下,劈开了他的脑袋。 蒙厉瞬间毙命! 他被劈开的颅骨卡住刀刃,以至于尸体还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直到薛易抽出长刀,他才轰然倒地。 现场—— 鸦雀无声! 人们目瞪口呆…… 蒙厉死了……就这样死了? 明明是他先刺中了薛易一剑,也明明判断出了薛易的进攻,为何反而被一刀斩杀了? 南宫长墨没来之前,方城之中第一高手。 出身名门正派,学艺已经两年。 在方城之中战绩显赫,杀人如斩草。 就这样被一个拜师学武还未满一个季度,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杀了?! 黑衣人们不会武艺,看不懂眼前一切。 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江圣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依然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老巴一直端在手中快要熄灭的烟杆,这才匆匆塞到嘴里继续吸起烟来。 王泰和两名刀手回过神来之后,当即叫好,高声欢呼! 丹娘一直站在阁楼二楼的窗边,一双美目聚集在薛易身上。 只有南宫长墨神色依然冷峻,仿佛早有预料。 …… 薛易提着滴血长刀站在原地。 他试图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预先制定的策略果然有用,先用示弱来使得蒙厉放松防守而加强进攻。 如果蒙厉依然专注于防守,那么最后一刀,蒙厉则会双剑交叉同时抵挡。 这样一来,蒙厉依靠双臂的力量而非单单左臂,则极可能抵挡住最后一刀,而薛易一招不中,那么形势可能会发生逆转。 蒙厉的双剑术攻守兼备,若是继续缠斗,薛易将会十分危险。 决斗,既是斗勇、斗艺,也是斗智! 而这一次也是薛易继杀掉孙道之后,再一次杀死了真正练过武的人! 并且还是在剧烈的交锋之中杀的。 激动的心情,依然难以平复。 他举起带血长刀,盯着那帮黑衣人,开口嘶吼发泄着激动: “啊……啊——!!!” 黑衣人们齐齐色变,不由得纷纷后退一步。 薛易此时杀意未消,又携带着杀死蒙厉的威势,更是使得他对黑衣人们充满无穷压迫。 江圣斌更是不由得躲在了黑衣人们的身后,一双眼睛视线移开,不敢和薛易直视。 薛易却大笑起来。 面对强大对手,经历鲜血、刺痛和生死,最后取得胜利,劫后余生。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他开口冲着江圣斌高声说道: “结束了!” 江圣斌脸色有些难看,他望了望薛易,又望了望老巴,最后望了望阁楼上的丹娘,还有一直不做声的南宫长墨。 他只能不甘心地对黑衣人们说道: “这蒙厉真是徒有虚名!我们走!” 这是方城大人物协商完的结果,江圣斌一个人并不能忤逆。 决斗既然已经结束,他也只能放过丹娘和薛易。 即便他想要反悔,可如今蒙厉已死,薛易威势正盛,还有个南宫长墨在,江圣斌也不敢违背约定。 他只能选择离开。 黑衣人们当即随着江圣斌离去,一个也不剩。 老巴则哈哈大笑着来到薛易面前,他看起来仿佛比薛易还开心: “龙虎双杰,名不虚传!我虽然不会武,但是却也见过不少武者。薛公子学武还未满三个月,却已经能够击杀蒙厉这样的人物,岑轩岳倒是收了个天才弟子!” 薛易笑笑,包扎着肩上伤口,同时擦干净刀上血迹。 刀锋依然完整锋利,果然是一柄好刀。 老巴则继续说道: “薛公子可以放心,这事就这么结束了。过一会儿会有人来处理尸体,也会有人去处理你泼的那些桐油。为庆祝薛公子决斗获胜,我觉得该取坛好酒来喝上一场!南宫公子,不妨一同?” 南宫长墨则没有任何回复,转身就离去。 薛易这里的事情既然已经了结,那么南宫长墨也不会停留。 老巴无奈耸了耸肩,然后招呼着薛易和刀手们一同回到阁楼,找到丹娘喝酒。 没过多久,果然来了很多人。 他们将尸体运走,又把周围民宅的桐油清理一遍。 而阁楼之上,丹娘则冲着薛易频频敬酒。 薛易却没有喝多少。 他清楚自己得时刻保持警惕,自己今夜触怒了很多大人物,他们一旦找到机会,还会对自己出手。 但庆幸的是,自己终于还了老巴人情,保住了丹娘安全。 有了这一次的接触,以后许多事情还可以找老巴帮忙。 以后方城会怎样,薛易是没精力管,也管不了。 春天马上要来了,到时候随着冰雪消融,东南西北道路通畅,许多事情还会找上门来。 而这一次买卖,薛易收获良多。 无论是杀人还是杀鬼,薛易都获得了不少神秘力量。 尤其今夜和蒙厉的决斗,更是让薛易对武学的理解隐隐上了一层。 现在短期内是会太平一阵。 而这个间隙,也是薛易趁机强大的机会! 他会刻苦习武,也不断摸索自身的诡异变化,直到彻底掌控这股力量。 他相信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彻底摆脱小人物的无奈命运。 他会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上爬,变强大。 最后彻底主宰自己的命运! 第七十六章 变化 这一次方城之中双方势力的较量,算得上暂时告一段落。 四天之后,青龙会的一群帮众来到丹娘宅院,接替了薛易的工作。 丹娘依然一再希望薛易能够留在宅院之中,但是薛易却依然拒绝。 薛易并不想留在丹娘这里,谁知道还会惹上什么麻烦,再说丹娘这个人是帮会中人,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她有些什么背景薛易一无所知。 而薛易家也修缮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是没地方住。 到了最后,丹娘只能取出三百两银子,以个人名义相赠。 对于银子,薛易倒是毫不客气地就收下了。 关于那死尸和人皮,薛易也从老巴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 据说是四家赌坊花了重金,秘密请了一个半吊子的游巫过来对付丹娘。 当时那游巫夸下海口,说要杀丹娘易如反掌。结果却失败,连人皮和死尸两件道具都没能收回来。 最后那游巫颜面尽失,连银子都没脸收就灰溜溜地离开了方城。 薛易倒是对游巫很感兴趣,但是却也知道无缘一见。 以前薛易在各种怪谈诡事之中,都听说过巫觋传闻,不过当时薛易不信鬼神,故而想来没有放在心上,只当那群人是靠装神弄鬼混饭吃的。 然而随着一切经历,倒是扭转了薛易的看法。 可惜巫觋难见,朝廷之中的神官常人难以接触,游历天下的游巫则要靠机缘才能相遇。 否则薛易倒是想要和巫觋这种神秘的人聊一聊。 青龙会或许能够有办法,薛易便和老巴提了一下。 老巴只是笑道,如果薛易加入了青龙会,那么自然可能利用帮会资源来达成所愿。 薛易却没有立即答应。 虽然加入青龙会是一个好选择,薛易也有这样的打算。 但是他清楚现在自己没有背景,武艺也不够高强,如果现在加入青龙会,恐怕也只是沦为普通帮众。 普通帮众终日受人差遣,那会浪费掉大量的时间。 这并非薛易想要的,也满足不了薛易的胃口。 而如果等到自己武艺大成之后,再闯下一番名头,到时候再加入青龙会,无疑地位会高上许多。 所以薛易选择先提升自身的价值,然后待价而沽。 之后的日子,薛易依然疯狂练武。 薛易也逐渐从只会岑家刀法三十二式中的六式,慢慢提升到了八式、十式、十四式、十八式…… 在练武的过程之中,春节也终于到来。 在关外,春节到了,并不意味着春天会尾随其后。 关外的春天来得格外晚,往往关内已经春暖花开的时候,关外依然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只有到了四月份,冰雪才会消融,春季也才真正到来。 …… 春节,无疑是方城最为隆重的一个节日。 节日的氛围早已经扩散到了大街小巷,每个人红扑扑的脸上喜气洋洋。 一盏一盏的红灯笼高高挂起,官府请来舞狮舞龙的队伍巡回表演。 最为开心的是孩童们,他们嬉笑欢闹,燃烧爆竹,身穿新衣,如同一群欢快的麻雀,成群结队在街头巷尾轻快蹦跳而来,蹦跳而去。 而这个春节,薛易是在岑家度过。 拜年、爆竹、窗花、对联、红包、年画、新衣、饺子……春节的各种气息在这座小院之中展现。 在这个天下同庆的节日之中,这座平日里有些压抑的院子,此时也有了别样的味道。 岑轩岳那终年拉长的老脸,在春节里也开始柔和起来。 最为开心的却是岑玉,岑家除了爷孙俩之外还有别人一同过春节这还是头一次,岑玉十分喜欢这种热闹的感觉。 她买了很多酒菜,一大早就在厨房忙碌不停,竭尽所能要做出一顿丰盛的年饭。 让薛易诧异的是,南宫长墨竟然没有回家过年,而是也留了下来。 两人用面粉煮了浆糊,然后开始贴春联年画,挂灯笼布置年货,燃放鞭炮和上香祭祖等事宜。 过年了,今天自然不用再练武。 吃完年夜饭,几人聚在客堂之中喝茶聊天。 三个年轻人自然话题要多上不少,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南宫长墨也在今天话稍稍多了一点。 薛易和南宫长墨也开始向岑轩岳和岑玉呈上礼物。 岑轩岳也给了两人红包。 薛易送给岑玉的,则是很早就想送的胭脂水粉等一整套化妆品。 岑玉很惊喜,但是却有很快犯难: “我……我不会……不会化妆……” 她一向节俭朴实,没钱买这些东西,所以也不会使用。 薛易哈哈一笑: “我会!阿玉,来,我帮你画!今天得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当即就着明艳烛光和一扇铜镜,薛易开始打开胭脂水粉,帮岑玉涂抹起来。 岑轩岳和南宫长墨则坐在一旁看着。 薛易满脸认真,将各种化妆品用在了岑玉的脸上。 岑玉则不由得说道: “薛大哥,你真厉害!连帮女孩子化妆都会!” 薛易一边给岑玉描着眉毛,一边笑道: “我小时候刚到关外那会儿,认识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她叫做夏诗梦。当时我们关系很要好,简直无话不谈,许多姑娘家的事,我就是从她那里知道的。她很小就开始化妆,我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学会了。” “那……”岑玉眨着大眼睛望着薛易,“夏小姐和薛大哥,现在也还……很要好吗?” 薛易动作一滞,沉默下来。 他不由得想到了当日在酒楼之中,夏诗梦对自己的一番羞辱…… 最后他摇头笑了笑,说道: “人是会变的……不过说下来,这世间哪里有不会变的东西?不说这个了……最后帮你抹上腮红,嗯……好了!阿玉,我画好了!” 薛易的手从岑玉的脸上移开,整个人后退两步,仔细端详。 岑玉脸上充满紧张。 薛易则赞道: “真漂亮!” 岑玉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羞得垂下了头。 薛易则扳过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面对岑轩岳和南宫长墨: “给师父和师弟看看!” 薛易倒是没有说谎。 岑玉本身就长得十分清秀,略施粉黛之后,整张清秀的脸庞更是焕发出另一番光彩,宛如出水芙蓉,鲜嫩欲滴。 南宫长墨点了点头: “是很漂亮。” 岑轩岳则沉声说道: “化妆可以,不过良家女子化淡妆就好,不许化浓妆!只有那些低贱的风尘女子,才会浓妆艳抹!” 薛易笑了笑,岑轩岳的思想倒是十分保守。 对此他也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这一次他给岑玉上的,确实是淡妆。 岑玉应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理会爷爷的话。 她很快对着铜镜看了又看,然后不断向薛易询问着化妆的技巧,毕竟她是青春少女,难免也有爱美之心。 薛易自然也问无不答,一一指点传授。 南宫长墨看了聊得正火热的两人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向了桌上的一个礼盒。 那是他方才送给岑玉的礼物——一只玉镯。 如今却孤零零地静置于桌上,完全被冷落了…… …… 随着天色渐晚,薛易离开了岑家。 他提上另一份礼物,去了一趟姜婆婆家。 姜婆婆孙女被采花大盗所害,儿子又在外当兵回不来,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倒也可怜。 这个孤苦老人记性已经越来越差,生活都已经难以料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陪着姜婆婆聊了一阵,子时已到。 整个方城之中鞭炮声陡然发出,响彻天宇。 新的一年,在鞭炮声中来了。 薛易却不由得想起了记忆越来越模糊的故乡,还有娘亲…… ........................................................................................................................................................................ 在这个万物逐渐复苏的时节,天下却并不太平。 皇帝驾崩了! 一时之间方城人人披麻戴孝,白衣白帽,所有娱乐和喜事都被禁止。 年幼的新皇即位,大赦天下。 许多被关在方城大牢的囚犯,除了十恶不赦之徒以外,纷纷被放了出来。 这也使得方城之中治安一下子出现问题,刀手这个行当也涌入了大批新人。 同时据说,在关内叛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关外虽然暂时稳定,但是也有着朝廷要加税的传闻此起彼伏。 跟着又有重磅消息惹得关外议论沸腾—— 为了能够彻底平定叛乱,年幼的新皇下诏,将天下十四州中的四个州刺史改为州牧,州牧除了拥有监察之权外,还能统领一州军政大权。 这个消息也惹起了关外有识之士的争论,有人认为这样的变革有助于平息叛乱,也有人认为这样的变革会导致天下大乱。 关外明、炎州并未在改革之列,但是却也暗潮涌动。 据闻两州的刺史也纷纷施展浑身解数,想要从刺史职位升任州牧。 甚至有谣言四起,两州刺史为了能够成为州牧,打算勾结军队,引蛮族入侵,挑起战事点燃烽火,以此为借口上书朝廷变革两州。 上层的乱象,却暂时影响不到普通百姓的生活。 在方城之中,百姓们已经可以吃到新运来的开江鱼。 所谓开江鱼,便是江面冰封融化之后的第一批鱼,这种鱼肉质非常紧密、不肥不烂,鱼肉异常鲜美。 吃上开江鱼也意味着,春天已经真正降临关外。 随着持续的大风刮来的暖意,天地间茫茫积雪已经逐渐消退,绿意开始在大地展露。 人们身上的衣服开始减少,往来方城的外地人和商贩也陡然多了许多。 天地在变,人也在变…… 第七十七章 踢馆 世间有十日,轮流交替,故而十天为一旬。 关外四月上旬,按照历法而言已经进入夏季,但是这里却依然一片春意盎然的情景。 方城之外,茫茫雪原早已经消失,被青翠草地取代。 方城之内,街道两旁许多宅院之中,桃花盛开绽放,枝头伸出院墙,宛如一条条红艳的彩带。 来往方城的商贩络绎不绝,许多积压了一整个冬季的货物,从东南西北不断运来。 这使得方城百姓不用再面对冬天的货物奇缺,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百姓们也纷纷掏开钱囊。 其中吃穿住行四个行业,更是迎来了旺季。 凤栖酒楼乃是方城一家名店,这里地处大街十字路口,菜式丰富,价格公道,成为了外地来客最喜欢的光顾的吃饭场地。 在爆满的酒楼之中,客人不断高语讨论,小二尖声吆喝,声音显得有些嘈杂。 在酒楼一隅,一张方桌,四套长凳,一壶清茶,四碟小菜,桌边做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一个紫衣少年,剑眉星目,面容俊秀,唇红齿白,虽是男生却隐隐有着几分女相。 另一人则是一个青衣老仆,恭敬低卑。 只听那紫衣少年叹气说道: “那事官府以前就没有能力管,如今更是不敢管。这些天我们找了不少武者,要么开价太高,要么无人愿意帮忙。凑不到足够的武者,仅仅靠我一个这事便办不了。张伯你说,小爷我顾长安如果不能办成这件事,如何让父亲对我刮目相看?!” 青衣老仆对自称顾长安的紫衣少年说道: “少爷,不行就算了。那不是我们的事,何必管那些村民的死活。” “可是我……”顾长安开了开口,最后只能叹息,“哎……” …… 隔壁桌,却有人大声讨论。 那张桌子坐着的,是两名手持兵刃的武者。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浓眉虎目,赤着的双臂肌肉虬结,背上负着一把九环大刀。 只听他怒声说道: “都尉府中和麾下军队,教习武艺的教头皆被九星剑派把持垄断,不容许其余他派武者插手。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得到都尉赏识,别说担任都尉府护卫了,就连成为门客都没有可能,真是可恨!” 中年壮汉语气之中虽然对九星剑派充满愤懑,但是却不敢提议挑战九星剑派。 九星剑派武艺超群,并非他这种浪迹江湖的普通武者所实力挑战。 另一名武者若非腰间系着长剑,否则看上去宛若文士。 他一手摩挲着一块青玉,微笑说道: “急什么?想要成为都尉食客,除了武艺之外,亦可靠名声。我们只需不断壮大名气,早晚能获得面见都尉的资格。” 中年大汉怒道: “说得容易!” 提升名气,最大的办法就是杀人,尤其是杀武者。 可是这个世间,硬石头到处都有,软柿子却没有那么容易找到捏。 文士武者继续笑道: “我已经听闻,在这方城之中,有着一个门派叫做岑家。岑家掌门人岑轩岳以前名气很大,但是如今不过一个垂暮老朽。他门下有两名弟子,号称‘龙虎双杰’,实则是两个拜师学艺才半年的新手崽子……” 中年壮汉闻言会意,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龙虎双杰?好狂妄的名号!今天就先拿他们开刀!带路!我们现在就过去!” 当即两名武者起身结账,离开了酒楼。 …… 他们的讨论,都落入了顾长安和张伯的耳中。 顾长安盯着两名武者正离开的背影,不由得道: “这两人莫非是两个真正武者?不知道他们武艺如何……张伯,我们跟上去看看,如果他们武艺高强,那么我们就请他们帮忙!” 说着顾长安就要起身,但是他却又疑惑道: “岑轩岳收徒弟了?去年我来方城的时候都没听说啊……可惜了,年迈收徒,却仅仅半年就遇到别人上门挑战。门派之中无人能够挑起大梁,他那两个弟子恐怕是要今日丧命了……” 武林,其中充斥着无穷的血雨腥风。 正所谓刀剑无眼,往往挑战切磋,都意味着有人会流血,甚至丧命。 尤其这两名武者是为了扬名,更是不会手下留情。 顾长安也不认为两个学艺半年的新手,就能够对付浪迹江湖一心扬名的武者。 他的目标,是见识这两名武者的武艺,然后寻求帮助。 当即顾长安带着张伯,也跟随着两名武者而去。 ................................................................................................................................................................................ 岑家,客堂之中。 客堂门窗封闭,使得光线显得暗沉。 岑轩岳坐在太师椅上。 而薛易和南宫长墨两人手持木刀,迎面而对。 蓦地—— 两人同时出刀! 木刀破空之声顿时络绎不绝。 两人身形不断变动,手中木刀化为虚影,剧烈碰撞。 “呯呯呯呯呯呯呯……!” 碰撞声密集急骤,转眼间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双方的身影很快分开,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薛易垂头看了一眼胸前被木刀划开的衣襟,摇摇头说道: “师弟,还是你技高一筹啊……这一次,还是我输了。” 薛易在岑家习武,已经有了半年。 岑家刀法三十二式,薛易也已经掌握。 虽然已经掌握,但是薛易无疑还没有将其练到足够的境界。 他和南宫长墨同样使用岑家刀法比试,却依然还是自己落败。 但是薛易并不气馁。 自己的进步,只有自己最清楚。 从一开始和南宫长墨较量,连一招都撑不过。到了现在,已经可以和南宫长墨纠缠数招。 南宫长墨自幼习武,带艺拜师,对于武学的理解自然要比薛易强不少。 薛易一直在进步。 自从上次和蒙厉决斗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个月。 这四个月里,薛易无时无刻不再疯狂练武。 其疯狂程度,已经类似于拼命。 他身体的变化,便是最好的证明。 从原先那个略显消瘦的身躯,如今已经变得矫健异常。 他的双臂和十指指关节,更是粗壮健硕。 浑身上下,矫健匀称的肌肉里,爆发力和耐力在其中凝聚膨胀。 整个人的身体素质,无论是力气、爆发力、速度、耐力、弹跳力、平衡协调能力、身体的柔韧性已经比原先成倍提高。 尤其在掌握了岑家刀法三十二式之后,对于身体力量的发挥,更是达到了一个得心应手的程度。 此时的薛易若是再对上曾经的蒙厉,他自信可以不用受伤便能轻松将其击杀。 对于自己如今的实力达到了什么程度,薛易曾问过岑轩岳。 岑轩岳告诉薛易,他已经距离真正的武者只差一线之遥。 要弥补这一线之遥,便是和其余武者来一场生死较量,并从中获胜。 可惜,薛易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和南宫长墨的比试,用的只是木刀,并且点到为止。 同门师兄,不会生死决斗。 起码现在不会……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在客堂外响起。 岑玉语气紧张地来到客堂门外叫道: “爷爷!不好了!有人上门踢馆挑战!” 第七十八章 武穗 在客堂之中,岑轩岳接见了两名上门挑战的武者。 “连战帖都没下,就来挑战?”岑轩岳坐在椅子上冷笑道,“你们还真是不懂礼数。” 薛易和南宫长墨则站在岑轩岳身边。 中年壮汉和文士模样的武者则笑道: “我等时间紧迫,只求能一见岑家刀法精妙以偿夙愿,所以繁文缛节能免则免,还望阁下谅解。” 岑轩岳微微点头: “明白了……薛易,关门。” 武者间比武较量,一般不喜为外人所见。 一来生死决斗并非卖艺杂耍。 决斗有着决斗的尊严,并且胜负之事涉及颜面名声,也不能为外人所知。 二来也防自家武艺被外人窥视。 武者厮杀,讲究出其不意,对手若是无法摸清自己的套路,那么自己便能越有优势。 若是自家武艺被外人观摩,那么外人便能提前预备对应之策。 所以但凡遇到踢馆挑战者,都关门应对。 “且慢!” 文士模样的武者突然说道: “闭门切磋,未免不够热闹。并且阁下这地方太过狭小,并不方便施展。地点我等已经选好,就在东城门之外,我等二人就先去东城门外恭候阁下和两位高徒大驾!若是半个时辰内阁下不至,那我等便当是阁下认输了。” 东城门通向威城,乃是方城行人来往出入最为频繁的城门。 文士武者挑选在那个地方,必然会吸引不少百姓围观,增加扬名的效果。 说完之后,文士武者和中年壮汉,则转身离开客堂,扬长而去。 客堂之中,只剩下了师徒三人。 岑轩岳沉声说道: “原来是想要拿我岑家扬名,区区两个一穗武者……也好,老夫的两个弟子,也正需要拿你们扬名!薛易、南宫长墨,上香祭拜先祖神灵,准备兵器,我们便去东城门会一会他们。” 薛易和南宫长墨当即开始准备。 对于这次挑战,薛易既紧张,也满怀期待。 他知道岑轩岳说那两个武者是一穗武者的意思,这是一种武者之间的等级区分。 在以前,武者实力的划分,只依靠“极”之境来划分。 极之境以上的武者,是武艺达到一个返璞归真之境,悟出独特风格的武艺,具有开宗立派资格的武者。 极之境以下的武者,则只是普通的武者。 而这样的划分,显然有不少缺陷。 许多门派为了弥补这样的缺陷,也有各自的一套参考体系,但是由于各门派特点不同,所以并未能过达成一个在武林中公认的,具有权威性的统一标准。 直到后来王将军召开论武大会。 在论武大会比试之后,王将军命人打造了一批银丝穗子,称之为“武穗”,以此来嘉奖各个名次阶段的武者。 上千名武者,依据比试名次被分成了六个阶段。 一等高手,被赐予六穗;二等高手,被赐予五穗;三等高手,被赐予四穗;四等高手,被赐予三穗;五等高手,被赐予二穗;六等高手,被赐予一穗。 银丝武穗,原本只是一种嘉奖和荣耀。 但是却由于王将军的名望和地位,使得这种荣耀也成为了一种武林认可的武者等级划分。 此后更是形成一种风气,武者在杀死对手之后,抢夺对手武穗占为己有,便等于是拥有了超越对手的技艺。 一穗武者若是挑战成功二穗武者,拥有了二穗之后,人们就会认为其有了二穗武者的实力。 因此武穗在众多武者之中来回易手,每一个武穗都沾染满了鲜血。 随着武穗成为公认的武者实力等级代表之后,更多的仿制品开始出现,但是这并不影响武穗的权威。 因为拥有武穗,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武者一旦佩戴了武穗,则要面对想要占据武穗的对手挑战。 若是没有与武穗相应的实力,则就要丢掉性命。 而世间的武者太多,武穗的数量并不能够满足这些武者,再加上武穗也会损坏甚至被销毁,所以仿制品的出现,也一定程度填补了所需。 悬挂武穗不仅能够作为一种实力的展示和炫耀,也有别的作用。 一些宵小蟊贼看到携带武穗之人,便知晓这是武者,不敢冒犯,也会省去武者一些小麻烦。 今天来岑家挑战的两名武者,都亮出了武穗。 中年壮汉将武穗挂在胸前,文士武者则将武穗直接系在剑柄,当做剑穗。 二人,皆只有一穗。 所以当初被嘉奖了六穗的岑轩岳,自然看不上这两个挑战者。 但是薛易却不敢轻敌。 这二人能够拥有武穗,说明他们挑战成功过一穗武者,有着相应的实力和经验。 如今二人上门挑战,年迈的岑轩岳自然不可能出战。 薛易不清楚,岑轩岳会不会给自己机会和这两名武者厮杀。 如今自己的实力已经距离真正的武者一线之遥,薛易心中的战意,使得他想要这样的机会,来提升和检验自己。 随着武艺的精进,薛易已经开始明白,想要不断达到武道的高峰,就需要一往无前的气概。 若是因为担心自己身体诡异变化的暴露,而畏畏缩缩,那么这将会成为自己的一个重大弱点。 只有不断经过生死边缘游走的洗礼,才能真正强大。 更何况,对手只是一穗武者。 他们的实力,并不会和自己相差太大。 除非对手特意用一穗来扮猪吃老虎,但是这个可能性小。 毕竟对手是要扬名,只会往高处来显摆。 可在岑轩岳的眼中,门派的名声重过弟子的性命,尤其这又是一场室外众目睽睽之下的较量,绝不能输! 因此由武艺最高的南宫长墨出手,自然最有把握。 薛易充满期待,而岑轩岳并未宣布决定,所以也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祭拜和准备很快完成。 薛易带上了鲛皮刀,和外人比试切磋并非儿戏,而是性命相搏,所以当用真刀。 南宫长墨也请来了一顶轿子和轿夫。 岑轩岳腿脚不方便,所以只能乘坐轿子。 除此之外,轿夫们还抬上了太师椅,以供岑轩岳一会坐着观望。 岑玉十分担忧,锁了大门之后,执意要一同前往。 于是一行人便朝着东城门走去。 一路走来,不少百姓暗地里对着众人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甚至有人尾随其后,跟着朝东门而去。 薛易静心听了一阵,便大致清楚。 原来那两名挑战者离开岑家之后,便沿着街道大肆宣扬,使得不少人都知道了这场挑战。 这也是他们想要吸引更多人来观看比试,从而扩大名声的传播。 东城门很快就到了。 出了城门之外,在官道一侧的平坦草地地上,已经是聚集了大批观看的百姓,人山人海。 在方城这个武者稀少的地方,有武者比试,这样的热闹可十分罕见。 所以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大街小巷,不少人都纷纷特地跑来凑这个热闹。 薛易看到了捕头王锋带着不少官差在场,不知道是为了防止百姓聚集发生骚乱,还是也来凑热闹的。 除此之外,薛易还看到了江圣斌、老巴、丹娘等人。 这些人物和众多百姓的出现,说明这一场比试也成为了整个方城的焦点。 随着薛易等人的靠近,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穿过这条道路,便是草地的中央。 那两名挑战者,已经在空地中间静立等候。 第七十九章 不妙 东城门外。 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宛如一场庙会。 官府的官差站在内圈,禁止百姓过度靠近;而一些商贩也来到此处吆喝,贩卖小商品;一些扒手也开始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着目标。 岑轩岳坐在太师椅上,一挥手: “签生死状吧。” 四份生死状很快递出,薛易、南宫长墨和两名挑战者开始签字按手印。 这世间,也有着合法的杀人方式。 武者间比试切磋,或者由官府主持的复仇决斗,只需要签订了生死状,便能杀人免责。 这一次岑轩岳也允许薛易上场,顿时让薛易既兴奋,又紧张。 生死状签订,捕头王锋代表官府宣布规则: “切磋比武,出战自愿,生死自负!其余人等退避,不得相助!不准偷放暗器,不准结众报复!胜负以被杀死击伤,或者自己认输为效!比武结束,当众宣布结果!” 随着宣布结束,比试很快就开始。 周围的人声顿时嘈杂起来,人们伸长脖子纷纷朝着草地中央观望。 那名中年壮汉首先站了出来,冲着岑轩岳问道: “岑掌门,第一战我来,不知道你的哪位高徒来和我较量?” 岑轩岳沉声说道: “薛易,你去。” 薛易深深吸了一口气,提着刀就要上前。 一时之间,薛易仿佛又回到了和李仵作、孙道、蒙厉决战的时刻。 “薛易!”岑轩岳忽然再度叫道。 薛易停住脚步,望向岑轩岳。 只见岑轩岳一双老眼盯着薛易,过了一阵才说道: “你身上的杀意是越来越重了……记得岑家的规矩吗?” 薛易一怔,咬了咬牙回答: “弟子记得!” 岑家有着自己独特的规矩——遇到正规的上门挑战者,不得取其性命。 比武切磋,在江湖之中实乃稀松平常之事。 正所谓凡事留一线,在正规光明的武艺比试中,不取挑战者的性命,便可少一分仇怨。 但是对于胆敢挑衅岑家刀法之人,虽然留其性命,但是却不能轻饶——需要在其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样对方日后行走江湖,走到哪里,岑家刀法的名声就能传播到哪里。 薛易口中虽然答应,但是心中却犯难。 比试之中,杀人容易,留其性命难。 若是没有杀心,那么比试里将难免束手束脚,这样会严重影响胜负。 师命不可违,薛易只能答应。 但是他很快决定,若是遇到危险,便不管这个规矩。 当即薛易目光坚定,提着刀来到了草地中央。 薛易和中年壮汉,二人遥遥站立。 中年壮汉取下背上九环大刀。 薛易也抽出了鲛皮刀。 二人各自摆出了起手式。 双方彼此凝视,身上的杀意毫不保留地散发出来! 比试将起! …… 周围的嘈杂声,一时间飞快平息。 每个人,都被二人的杀意感染,只觉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草地中央二人。 武者当众比试,在方城之中极为难遇。 老百姓想要看的是生死和血腥,需要的是刺激。 而一些平日里舞枪弄棒的人,譬如刀手和官差,他们想要看的是武者间的招式。 还有一些人,则只想知道胜负。 岑玉清秀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葱葱手指紧紧地抓着衣襟,口中不由得对身边的岑轩岳问道: “爷爷!薛大哥他……会不会遇到危险?” 岑轩岳冷哼道: “武者间较量,每一次都是在生死之中来回,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那你还让他去?!”岑玉急得直跺脚。 岑轩岳一拍太师椅扶手怒道: “放肆!老夫的决定自然有老夫的道理,你一介女流怎敢插嘴?!你身为武家女子,如果不能临危不乱,看淡生死,而只会大呼小叫,哭哭啼啼,那你只会拖累人!” “我……”岑玉虽然急,但是却急忙闭上了嘴巴。 她不敢再说话,倒不是她畏惧爷爷,而是生怕如同爷爷所说,自己的话会影响到薛易发挥。 一旁的南宫长墨望了岑玉一眼,岑玉脸上焦急越浓,双眼望向薛易尽是担忧。 随后南宫长墨又将双眼望向场地之中。 …… 草地里,两人都没有出手。 双方都还在提升着自己的气势和杀意,等待自己达到最佳的状态。 中年壮汉双手紧握刀柄,快频率地微微抖动刀身。 刀背上的九个铁环在抖动之中撞击着刀身,发出乒乒乓乓的持续响声。 这样的响声,能够增加自己的气势,提升对敌的威慑。 刀背穿环,并非那么简单。 增加了铁环之后,便于在刀身于劈砍物体中卡住之后,能够扣住铁环迅速将刀拔出。 并且铁环能够改变刀身重心,增强惯性,在劈砍的时候加剧杀伤力。 薛易心中飞快判断思考着。 对手强壮魁梧,肌肉虬结,使用的又是砍伤力极大的九环刀。 他的刀,薛易不能硬抗! 即便薛易自己的力气能够抵挡,但是手中的这柄刀也必然会被砍断。 鲛皮刀刀身狭长,刀长三尺,呈腰刀式样。 这样的刀无论宽度还是厚度,都只有对手那九环刀的一半不到。 对手无疑以力量见长,自己的力量虽不会输给他,但是兵刃却没法承受。 若是自己手中刀一旦折断,那么自己就真正危险了。 但对手也有弱点! 九环刀劈斩威猛,声势无双。 因此招式充满正大光明之意,并不适合阴毒偷袭的刀术。 若是全力劈斩,极难中途改变转向。 不是一刀将对手斩死,便是置自己于危险之地。 所以要判断出对方的刀势! 只要判断对了,就有机会! …… 气氛在凝结。 两人虽然一动不动,但是其气势已经让人们噤若寒蝉。 围观的每个人心脏加速,仿佛是自己身处于草地中央。 “我赌薛易死!”江圣斌开口,“五百两!” 他说话的对象,是身边的老巴。 老巴则吸着烟,摇了摇头。 他不想参与这样的赌局。 “奴家奉陪!”说话的却是丹娘,“奴家赌薛易活!要玩就玩大的,一千两!” 江圣斌冷笑连连: “千手妖姬,上次赌坊输给你,这一次我看你怎么赢?!” 而老巴则诧异地望了丹娘一眼。 身为赌术高手,绝不会依靠运气和人对赌,每逢赌局,都得有必胜的把握。 而丹娘这一次……不正常。 老巴沉默吸着烟。 他并不认为薛易会有多少胜算,所以才不理会江圣斌的赌约。 对于薛易的底细调查和了解,没人会比老巴更清楚。 薛易确实只是习武半年,最好的战绩也不过三个多月前杀死了蒙厉那种半吊子的练武之人。 练武动辄十多年才有成就。 而薛易才练了这点时间,即便是天才也…… 老巴再度摇了摇头。 ……依然没有多少胜算啊。 …… 比试两人的气势已经绷紧到了极点,一触即发! 薛易开始闭上双眼,用心去“看”对方。 出现在自己对面远处的,是……一头黑色恶狼! 一身黑色油亮鬃毛如同无数钢针,大嘴之中的森白獠牙,咬着九环大刀! 两只狼眼森冷视着自己。 刺骨冰寒,宛如能够扑人而噬! 这是薛易所感应到的,对手之气势! 突然—— 黑色恶狼迈动狼爪,开始动了! 它灵敏矫健,朝着薛易飞快冲来! 不好!!! 薛易猛地睁开双目。 远处的中年壮汉,已经双手持刀朝着薛易飞快跑来。 他步伐并非直线,而是变幻跳动,飘忽不定。 手中九环刀也在左右移动,轨迹莫测。 薛易心头一慌。 对手并非慢慢靠近出刀,而是依靠独特步伐猛冲。 这一样一来,自己如何才能判断出对方的刀势。 即便判断出了,那么在极为猛烈的冲击之中,又如何有时间反应?! 形势不妙! 第八十章 再来 关外初夏,冷暖交替,风很大。 方城东城门之外,大风呼啸。 草屑草籽在大风中飘扬,空气中有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围观的外围百姓脖子伸长,踮起脚尖,透过攒动的无数后脑勺,朝着草地中央望去。 紫衣少年顾长安和老仆张伯亦在人群之中。 随着那中年壮汉提刀一动,顾长安的手不由得摸向腰间那条青色腰带。 那并非一条简单的腰带,而是一柄独特软剑,软倒甚至可以盘在腰间,伪装成为一条腰带。 “不愧是一穗武者,声势骇人!”顾长安叹道,“不知道对上他,我是否能赢……如果我赢了,那我便能夺取其武穗!” 那中年壮汉一动,顾长安感于其威势,不由得做出武者本能的反应,将手摸向了自己的武器。 “少爷,”老仆张伯说道,“武穗乃不吉之物,染满无数人血和亡魂。佩戴之,容易招来祸端。” 顾长安不屑说道: “顾长安,名字里有长久平安之意。但是小爷我身为武者,从来就不是为了平安!小爷我要出人头地!让父亲刮目相看!张伯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小爷我也亲手夺取属于自己的武穗!” 张伯微微叹息。 而人群之中却低沉的惊呼涌动。 场地里的两个人已经快要接触。 厮杀就要开始! 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一些胆小的妇女已经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惊叫出来,打破这绷紧的气氛。 一些父母已经遮住了自己孩童的眼睛,也不知道他们是怕儿女恐惧,还是因为自己害怕。 所有人都知道…… 接下来,必有血腥一幕! …… 绿草地中。 薛易皱眉望着中年壮汉提刀冲来。 越来越近! 如何是好? 对手经验丰富,步伐和刀势变幻莫测。 自己根本看不穿! 薛易心中猛地涌现凶狠。 他也动了! 薛易提刀,同样飞快地朝着对方冲去。 既然要猛烈撞击交锋,自己无法看透对方刀势,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也快速迎上去,使得交锋瞬间越发剧烈,让对方也看不穿! 薛易一动,双方迎着飞快接近,转眼间就要撞上。 中年壮汉见得薛易没有原地戒备,而是朝着自己快速冲来,也不由得微微一讶。 但是他当即双手紧握刀柄,眼中凶猛杀意爆发,就要出招! 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 一决胜负! 围观的所有人在这个时候呼吸一滞! 薛易的双目一直盯着铁环。 九个铁环猛地平立而起,被惯性压在了刀背上。 横斩。 是横斩! 薛易手腕一翻,手中长刀已经反手握在掌中。 “呼——!”九环大刀带起一阵呼啸。 雪亮的刀光练成一片银色光幕,朝着前方薛易猛地斩来。 而薛易却已经向后躺倒…… 刀光贴着薛易后仰的脸一闪而过,薛易额前荡起的黑发陡然断开! 交锋就在一刹那! …… 动作太快,旁人无法看清。 但是惊叫声却依然爆发而出,那骇人的声势,使得围观百姓不由得纷纷叫了起来。 但是他们很快几名闭上嘴巴,为自己的胆小而觉得可笑。 跟着……他们却再度叫了起来!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令人胆寒的一幕! 中年壮汉双手持刀。 但是他的右腕……却突然与手臂分离。 鲜血顿时从断开的手腕喷涌而出,他现在左手持刀,而断了的右掌还牢牢地抓在刀柄上。 而薛易…… 薛易躺在地上,宛如一张弓! 他的脚和脖颈脑袋支撑地面,身躯却向上凸起。 而他右臂反手握着的长刀向后伸直,上面有一缕殷红的血液顺着刀刃留下,当凝聚在刀尖的时候,滴落在青草地中。 岑家刀法挑刀四式——拔地上撩式。 在方才交锋的瞬间,九环刀即将斩断薛易的时候。 薛易猛地后仰倒地,避开九环刀,与中年壮汉错身而过。 但与此同时,他的身躯如同一张弓猛地中间弹起,反手握刀的右臂也瞬间后斩,在两人即将错身而过的瞬间斩断了对手的手腕! 胜负已分! 围观的人中,有人惊叫,有人欢呼,有人扭过头不敢再看。 江圣斌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老巴吸着烟,皱纹中的双目尤为明亮。 丹娘一直紧握的双手这才松开,手心已经有了一层细汗。 岑玉只觉得浑身一软,她急忙抓住太师椅的靠背,差点没坐在地上。 顾长安则满脸震惊:“则么会……那小子真的是只练了半年武艺的人吗?有假!其中绝对有假!” 岑轩岳神色无异。 南宫长墨则感到了一种……压力,被人不断追赶,并且缩短距离的压力! …… 绿草地中。 而薛易飞快从地上翻身而起,持刀望向不远处背对自己的中年壮汉。 刚才交锋瞬间,他施展的拔地上撩式,原本是想要攻击对手右肋,斩断其肋骨,割开其内脏,企图杀死对手的。 对手九环刀一旦劈出,又是在双方剧烈互相冲击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收回或者扭转刀势。 薛易觉得自己杀死这名中年壮汉,十拿九稳! 然而就是在那个时候,中年壮汉双手猛地将刀柄往后敲来,即将敲偏薛易的长刀。 这让薛易不由得急忙将长刀用力挪偏了一分,从而只斩断了对手握住刀柄的右掌,没能将其击杀。 错失了在比武中杀死对手的机会,那么薛易现在就只能遵循岑家规矩。 他已经在对手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断腕。 “胜负已分!”薛易持刀冲着中年壮汉的背影叫道,“交出武穗,认输吧!” 中年壮汉转过了身! 薛易眉头一皱。 此时中年壮汉满脸狰狞,扭曲而堆起褶皱的脸上,凹进去的是那双赤红的双目,犹如受伤想要反扑的野兽。 他粗壮的左臂举起九环刀,断了的右掌还牢牢扣在上面。 “我还没输!!!” 中年壮汉狂吼着,全然不顾血流如注的右手断口。 薛易微微摇头,然后重新扬起长刀。 对手既然不愿意认输,那么这个时候杀掉他,岑轩岳也没理由责备自己。 围观的众人再度紧张起来! 这中年壮汉断腕之后,竟然还想再战! 可是他如今的伤势,注定他也不过是自寻死路。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够了!” 是那名文士武者! 只见那名文士武者握着长剑来到中年壮汉身边: “留住你的性命吧,剩下的交给我。” 中年壮汉不甘心地狂吼起来,连吼数声才平息下来。 他离场之际,对文士武者恶狠狠地说道: “帮我把他们都杀了!” 说完之后,中年壮汉扯下胸前悬挂的武穗,扔向了薛易。 随后他扭头就走到青草空地边缘,开始包扎右腕断口。 薛易接过武穗。 武穗乃银丝所编制触手冰凉,上面有着一层隐隐发红发黑的锈迹。 握着武穗,薛易心中一阵起伏。 这便是自己的武穗! 从今之后,自己也是一穗武者! …… 新的比试,却即将开始。 文士武者面对薛易,左手握住剑鞘中间将剑平举起来。 他身上那股儒雅的气质开始飞快消散,整个人变得犹如一柄寒冰凝成的长剑! 薛易握刀就要再度摆出起手式。 “薛易!” 坐在太师椅上的岑轩岳忽然喊道: “你不是他的对手,退下!南宫长墨,你上!” 薛易很想再战一次。 他不明白为何岑轩岳说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却不能违背师命。 薛易只能收刀退到岑轩岳身边,而南宫长墨则持刀出场。 新一场厮杀。 马上开战! 第八十一章 胜负 薛易和岑玉并排站在岑轩岳的椅子后面。 他的双目一直盯着草地中央。 南宫长墨和文士武者已经面对面站立,随时就要开始比试。 薛易不由得将自己想象成南宫长墨的位置,他很想要知道,面对那文士武者之时,自己会如何应对,而南宫长墨又会如何应对。 他也想知道,为何岑轩岳说自己不是那文士武者的对手。 手心忽然一暖…… 薛易诧异侧头望去,岑玉竟然将柔荑小手伸了过来,拉着自己左手。 这是…… 他望向岑玉。 岑玉俏脸上的担忧还未完全褪去,青涩的表情中充满庆幸和喜悦,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既有羞涩又有大胆。 岑轩岳在场,岑玉有些话不敢说,只敢偷偷来点小动作。 薛易不由得一阵无奈。 他对岑玉没有男女之情,他忍不住想要挣脱开岑玉的手……但最后薛易还是没有这样做。 哎……她喜欢拉,就由她吧。 忽然,薛易感到了一阵视线朝着自己望来。 他扭过头,是远处的丹娘。 丹娘对着薛易展颜一笑,宛如一朵绽放的鲜艳牡丹。 岑玉察觉到薛易的异动,不由得顺着薛易的视线望去。 她的一双大眼睛不由得一黯,急忙松开了拉着薛易的手。 她也看到了那个美艳妖娆的人间尤物。 丹娘的美貌和华丽,令岑玉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升起了自卑之心。 她开始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丹娘一双优美的凤目望了望薛易和岑玉,轻轻一笑,然后扭过头继续望向草地中央。 薛易也迫不及待地扭过头,观察着比试。 …… 南宫长墨和文士武者已经面对面站立。 文士武者抽出长剑。 这是一柄单手剑,剑长三尺,青锋瘆人。 武穗被很长的线系在剑柄,微微摇晃,作为剑穗。 文士武者手一晃长剑,一团银光便在他的面前展开。 银色长剑和银色剑穗互相交辉闪耀,令人无法分辨出哪一道银光是剑,哪一道银光是银丝武穗。 剑穗的作用之一,便是用于扰乱敌人视线。 除此之外,在关键时刻,剑穗还能用于缠绕对手武器或者手臂。 南宫长墨却没有出刀。 他依然握着鞘中长刀,踏步朝着文士武者走去。 他走得很慢。 而文士武者则立于原地,静候对手。 双方一开始,便不如薛易和中年壮汉那般激烈。 但是动作小,却并不意味着其中凶险小。 薛易曾听岑轩岳说过他年轻时候的一战。 当时岑轩岳遇到一个实力不相上下的高手,双方在四尺的距离之内,一直持兵对峙,寻找对手破绽。 这样的对峙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到了最后一刹,双方出招。 仅仅一招就分出了生死。 高手对决,并不会像评书演义里头打上三天三夜不分胜负,也没有机会将所学武艺都施展一遍,而是往往数招之内就能够决出胜负。 尤其掌握特殊秘密绝技的武者对决,并不会将绝技一直藏着捏着,非要将普通招式打一遍才使用绝技。 而是会一来就用最强的绝技杀死对手。 只有在对付普通人,或者实力弱于自己太多的武者时,才会隐藏绝技,使用普通招式。 …… 大风还在吹。 草地上生长得没过脚掌的青草随风招摇。 周围的百姓再度安静下来。 他们知道草地中央,将会再度血腥。 南宫长墨依然没有抽出刀。 他距离文士剑客已经很近了。 他的脚步,却也没有停。 而文士剑客的长剑,却已经转向脑后,抗在肩上。 他的身躯微微下沉,并且向右扭动。 薛易心头一跳! 文士剑客的这个姿势…… 很像断风斩! 虽然很像,但却绝不是断风斩,其中有许多细节不相同。 但是薛易可以肯定,这一招的威力绝对不会弱于断风斩。 薛易自从和南宫长墨第一次比试之后,就再没有面对过断风斩。 岑轩岳为了让南宫长墨精进而不至于不伦不类,已经不许南宫长墨再使用南宫家的武艺,而只能练习岑家刀法。 所以薛易一直都是对别人使用断风斩,却没有再能与之为敌过。 以至于让薛易并不清楚,若是当自己再度面对断风斩的时候,能不能接下来这一招。 他的双目再度转向南宫长墨。 他很想知道南宫长墨会如何破解。 南宫长墨却依然没有抽刀。 他仍然握着刀鞘朝着文士剑客走去。 “拔刀式吗?”薛易心头飞快判断。 岑家刀法拔刀式虽然出刀很快,但是现在却并非近距离突然出手的局面,根本不需要这一招。 “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薛易依然一头雾水。 这个时候,两人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就快要进入了攻击范围。 突然—— 文士剑客动了! 他的身躯急速左转,抗在后肩的长剑也猛地挥斩而出! …… “怎么会这样?”薛易心头震惊无比。 这个距离……太远了! 文士剑客的手臂加上剑的长度,根本达不到攻击范围,不可能砍中南宫长墨! 只要南宫长墨这个时候停住脚步,不再向前。 那么文士剑客这一剑……必然挥空! 薛易的双目一直不眨眼地盯着文士剑客手中长剑。 他还是不敢相信,一名剑客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文士剑客的剑—— 脱手了! 剑柄之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手掌相握。 兵器一旦脱手,那么对于武者而言就危险了! 不对!!! 文士剑客手中握着的,是作为剑穗的银丝武穗! 他不是依靠握着剑柄挥出这一剑的,而是依靠握着剑穗挥剑! 这样一来—— 就等于是剑的长度陡然增加! 而南宫长墨,也被笼罩在了这一剑的攻击范围之内! …… 薛易心头狂跳。 背心出了一层冷汗! 他完全没能想到文士剑客,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延伸剑的攻击范围。 难怪文士剑客将剑后抗在肩上的时候,连手掌都藏于脑后。 他是为了隐藏这一剑的真正玄妙! 薛易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换做是他自己,面对这一剑猝不及防之下必然要危险。 “锵——!” 在文士剑客挥出那一剑的刹那,刀出鞘声也顿时发出。 岑家刀法起手四式中的拔刀式! 长刀被指头猛地弹出,刀柄径直朝着前方冲去。 南宫长墨的身形在瞬间超前一冲,身躯也同时向后躺倒。 他靠头脚撑地,左手早已松开刀鞘向前伸出,猛地抓住弹出的长刀。 反手抓住刀柄,就猛地向上撩去! 岑家刀法挑刀四式中的拔地上撩式。 和薛易用的是同一招! 交锋结束。 …… 薛易猛地回过神来,定睛望去。 他方才沉浸在双方那极快的较量之中,甚至无法判断分辨出胜负。 只有用眼睛来看结果。 南宫长墨和之前的薛易一样,呈弓形躺在地上,毫发无损。 而那文士剑客…… 他的下颚已经被削去了一半,导致了口腔之中的牙齿和舌头尽数从缺口里暴露出来。 随着失去了一半下颚骨和一半下排牙齿,从今之后,他将只能用左边牙齿咀嚼食物。 不可磨灭的印记。 随着他行走江湖,这个印记将会传播着岑家刀法的名声。 南宫长墨赢了。 薛易不知道换做是自己,能否赢这一场。 他没有把握…… 围观的百姓们,这才爆发出惊恐的低呼。 文士剑客那样的伤口虽然不致命,但是太过恐怖。 令人看上一眼,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少百姓已经吓得匆匆逃开,不敢再继续观看。不少孩童也被这一幕吓坏,哇哇哭喊。一些妇女这才爆发出尖锐的惊叫。 南宫长墨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继续出手杀这名文士剑客,而是冷漠地说了一句: “承认。” 文士剑客在剧痛之中浑身颤抖,他狠狠地盯着南宫长墨,口中却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最后,他解开系在剑柄的武穗扔给南宫长墨,然后捂着下巴的伤口离开了草地中央。 南宫长墨抓着带血的武穗,却扭头遥遥望向了薛易。 薛易眉头皱起。 这个家伙…… 是在挑衅! 他故意用了和自己同一个招式,来更完美地战胜了更强大的对手。 薛易的眼睛微微眯起…… 文士剑客和中年壮汉都已经负伤。 他们两人带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匆匆朝着城中走去。 若是不能尽快找到医馆救治,恐怕流血过多也会危及性命。 这一场挑战,也终于结束。 岑玉搀扶着岑轩岳开始回到轿子,薛易和南宫长墨则护在轿子周围。 一行人开始返程。 沿途遇到的百姓纷纷退避,谁也不敢靠近两人。 今日这一战,成全了薛易和南宫长墨,也成全了岑家在方城的名声。 从此之后,宵小蟊贼、泼皮流氓,将不敢再上门欺辱。 王锋、老巴、江圣斌、丹娘这些人也开始离去,他们腹中也开始有了各自的心思。 一直僵立原地的紫衣少年顾长安也回过神来,匆匆招呼着老仆张伯跟在了轿子后面。 随着比试结束,围观的人们也很快散去。 方才比试的原地,大风还在吹,所留下的,只有一片片被鲜血染红的青草。 第八十二章 请求 岑家,客堂之中。 岑轩岳坐在太师椅上,薛易和南宫长墨立于他的身后。 三人望着两名到访的陌生客人。 这两日似乎是一主一仆,紫衣少年为主,老仆则躬身立在其后。 岑轩岳望了一眼紫衣少年的腰带,开口说道: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剑身软到可以盘在腰间伪装成腰带。在关外使用这种软剑的,只有顾家。” 薛易闻言不由得多看了紫衣少年的腰带两眼。 若不是岑轩岳所说,他还真没看出来紫衣少年的腰带竟然是一柄利器。 虽有薛易又不由得暗叹,自己的江湖经验果然还是太少,对于这江湖之中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对于这种软剑的招式,薛易倒也十分好奇。 紫衣少年则已经急忙起身行礼说道: “岑老前辈好眼力!晚辈顾长安,正是顾家之人。” 岑轩岳冷笑道: “顾公子莫非也是来挑战的?” “不不不!”顾长安否认道,“晚辈此番前来,是有另一事想要请岑家相助!” 说到此处,顾长安转身对老仆说道: “张伯,取万民书来!” 只见那被称作张伯的老仆从背上行囊之中取出一封折子,递到了顾长安手上。 顾长安将折子打开,折叠在一起的纸张纷纷拉长,上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名,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只听顾长安说道: “这是阳石县三镇十八村百姓联名所签的万民书,为的是向官府情愿,剿灭盘踞山林号称‘侠义堂’的一绺子土匪。那伙土匪一直为祸阳石县,杀烧掳掠无恶不作。冬天的时候大雪封山,土匪们便躲在山里过冬,随着如今冰雪消融,土匪们便开始出来行凶。一个月前,有三个村子惨遭土匪洗劫,所有成年男性全部被杀无一幸免,女人和孩子则被土匪抢走。” 岑轩岳只看了一眼那万民书,便说道: “顾公子,这万民书你得送到官府去,送来老夫这里作甚?” 顾长安摇头叹道: “那侠义堂一直躲在深山老林,官府多年前也曾出兵围剿。官兵一多,侠义堂便往大山深处据点转移。官兵一少,侠义堂便截断官兵补给。以至于官兵多次围剿,却无收获;几次设伏,却无结果。到了最后,官府也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 薛易听到这里,倒是能够理解。 在关外,城池之中和城池之外的地界,完全是两个概念。 广袤关外,地广人稀,深山老林遍布。 在城池之中,有官府坐镇,捕快巡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倒还能让生活平静。 而在城池之外,则是另一番天地。 不少法外狂徒聚众为匪,杀人掠货,抢夺妇女,无法无天。 他们来去如风,藏匿于人迹罕至的连绵大山,官兵难以清剿。 只听顾长安继续叹道: “若是换做年前,这万民书送到官府,官府起码还会管一管,最不济也会召集乡绅出钱组建民团对抗土匪。但是现在……岑老前辈想必也清楚了,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天下局势在变,那些掌兵的人都在拼命扩建军队。宁安郡太守不便直接征兵,便打算招安匪盗,侠义堂便在其中。所以在这宁安郡之中,官府是不会再管这事的。而侠义堂为了增加被招安的本钱,想要获取更大官职,便开始大肆抢掠,许多孩童便被其抓走,他们想要将那些孩童培训为新的土匪扩充人马。” 薛易闻言不由摇头。 太守要招兵买马,又不敢直接征兵扩充军队,所以便用了招安的法子,这样便能一举双得。 一来能够平息匪患。 二来匪盗们为了增加本钱谋取官职,也会扩充自己的队伍,这样等于是变相地给太守带来了更多人马。 万民书,在当权者的眼中果然不值一提。 大人物们为了扩大势力,血债累累的土匪也能摇身一变为官兵。 顾长安的声音接着响起: “官府不管,但是百姓们咽不下这口气。三镇十八村百姓推举出的代/表,委托晚辈寻找武者,在那帮土匪被招安之前,给他们一个教训!侠义堂土匪上百人,所幸的是他们并没有武者。所以晚辈想要召集最少六名武者,潜入侠义堂杀贼除害!” 岑轩岳冷笑道: “顾家乃是宁安郡豪强,良田千倾,馆舍布于县郡,家兵附徒上百,真正武者不下五人。如此实力,还用得着顾公子四处奔波?” 在关外,除了有匪盗横行,还有豪强林立。 由于土地兼并日益严重,不少农民失去田地,沦为豪强地主的依附农民。他们除了交纳高额地租和服徭役外,人身也受地主支配,如充当奴婢家兵等,甚至跟随主人迁徙。 豪强们也因此逐渐坐大,他们修建坞堡,私藏兵械,鱼肉乡里,俨然一方土皇帝。 甚至连官府处置乡镇事务之时,也需要事先与其沟通商议。 顾家,便是宁安郡里比较出名的一家豪强。 这样的豪强,自然是不惧只有一百多名匪盗的侠义堂。 顾长安闻言有些尴尬地说道: “实不相瞒,家父他……并不愿意插手此事。” 薛易明白。 侠义堂乃是太守招安对象其中之一,而如果谁消灭了侠义堂,有可能便会得罪太守。 所以这件事虽然是为民除害,但是却搞不好要惹一身麻烦。 岑轩岳果然说道: “老夫门下弟子习武乃是为了修身养性,而不是为了打打杀杀。顾公子也看到了,今天有人上门挑战,但是老夫两个弟子都手下留情,没有伤其性命。所以你的事情……顾公子,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顾长安听到岑轩岳这样说,面上不由得浮现失望。 他犹豫了一下,躬身行礼说道: “晚辈承认牵头此事,存有私心。但是此事若成,确实造福于阳石县三镇十八村百姓,晚辈会在方城之中再停留三日,如果岑老前辈改变意见,还请随时差人来客栈找晚辈,晚辈定然上门聆听教诲!晚辈……告辞。” 说完之后,顾长安收起万民书,和老奴张伯一同离开了岑家。 客堂之中,就只剩下了师徒三人。 岑轩岳却在这个时候说道: “那顾长安敢截太守的人马,看来是想和青龙会搭上头了。薛易,你和青龙会有交情,去探探底。若是此事真的和青龙会有关,那么你和南宫长墨两个,便去与顾长安一同杀光侠义堂。” 薛易闻言诧异道: “师父要管这事?” 这件事绝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顾家家主不打算插手的事情,顾家的儿子反倒热衷?岑轩岳的猜测也是极有可能,毕竟敢截太守要招安的人马,不是谁都有那个胆量的。 而岑轩岳这把年纪了,还想要卷入这种纷争? 岑轩岳笑了两声,说道: “还记得老夫给你们展示的岑家绝技‘斩魂’吗?如果你们想要练成这一绝技,就得杀人!不停地杀人!杀更多的人!” 薛易眼中一亮,他心头也有这样的打算。 可是这并不能解开他心头的疑惑。 跟着,却只听岑轩岳叹气说道: “一个武者,武功练得再高,也始终只是一个‘民’。是‘民’,就注定要被人一辈子踩在脚下!老夫忙碌大半辈子,就是想要谋得一个官身。只有成为了官,才能摆脱民的命运,才是真正的人上之人! 如今天下恐怕真的是要变了,老夫老矣,现在是你们年轻人大展宏图的时机。老夫当初不反对你和青龙会走得近,也不介意你参与他们的争斗,就是认为,这或许是你的一个机会。薛易,你明白吗?” 当即薛易躬身说道: “弟子遵命!” 第八十三章 出发 薛易很快找到了老巴。 “薛公子你说的是侠义堂的事啊?” 老巴坐在昏暗的屋内吸着烟: “侠义堂确实和我们青龙会有联系,算下来,侠义堂还是青龙会的一个分舵。” 薛易闻言眉头一皱。 侠义堂竟然是青龙会的分舵,那么这事…… 只听老巴继续说道: “当初侠义堂刚建绺子的时候实力还很弱,他们大掌柜怕被官兵围剿,也怕被其余绺子黑吃黑吞并,所以便来青龙会拜过码头寻求庇护。但是薛公子你别担心,你来了我就知道了你的打算。其实这次顾长安想要对付侠义堂,就是青龙会在支持他。” 薛易一听更是疑惑了,青龙会要对付自己人? 难道……跟着薛易恍然大悟。 这一场争斗,绝非青龙会内讧这么简单,如果放眼大局的话…… 果然,只听老巴解释道: “侠义堂这些年越来越狂妄,也越来越出格。明州宁安郡太守乃是凌家那边的人,侠义堂竟然想要接受他的招安,那就等于是在和韩聿韩将军作对,所以他们就必须得死。 不过侠义堂毕竟没有直接背叛,而又是名正言顺地接受招安。我们青龙会顾及江湖上的名声,不方便直接出手处决自己人,所以便支持顾长安寻找其他的武者来解决。 对了,你也别小瞧顾长安那小子。他和你师弟一样,都是家族中不受待见的庶子。他在顾家没资格继承家产,便想要入青龙会寻求更大发展。凭借他的身份和武艺,只要他办成了这事,便能够有机会成为青龙会内门帮众。” 解释完之后,老巴把烟锅里面烧尽的烟丝敲了出来。 然后又从烟袋里头取出新的烟丝塞了进去,重新点燃,吞云吐雾。 薛易略一迟疑,跟着问道: “不知道侠义堂之中,有没有什么高手?” 老巴哈哈笑道: “不过一帮赌徒、泼皮、通缉犯组成的绺子,目前一百人出头,两百人不到。要说半吊子的练武之人,倒是有一个,就是他们的大掌柜。而真正的武者,却一个也没有。” 老巴的话,含金量无疑要比顾长安的高。 当即薛易说道: “多谢相告!” 老巴摇了摇头,笑道: “薛公子,随着冰雪消融,道路通畅。每年这个时候,都是郡内督邮巡查诸县,考察政绩宣达政令的时候。一个月后,也将是决定一些县令任免的时候。这一次对我是个机会,若是事情办成,我也可以回总堂养老了。薛公子若是有意在青龙会发展,那对你也是个机会。” 薛易起身说道: “请容许我再考虑一段日子,到时候给你答复。告辞了!” 说完之后,薛易就离开了老巴的地方。 他返回了岑家,向岑轩岳禀报了打探到的消息。 岑轩岳听完之后,说道: “那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找到顾长安,杀光侠义堂。老夫再为你们讲解一些以寡击众的要点,免得面对土匪围攻之时,乱了方寸。再准备一些护具,以免遭受冷箭暗器袭击。” 薛易疑惑问道: “就我和师弟,再加上顾长安三个武者?不等顾长安在找几个武者吗?” 岑轩岳冷声说道: “不是三个,是两个!顾长安练的是软剑剑法,这样的剑法一对一决斗之时刁钻歹毒,威力巨大。但是一旦面临有限地形的混战,那剑法根本发挥不了多大作用。区区一百多个没有武者的土匪,如果你们两个不能将他们解决,那也没必要活着回来了!” 薛易和南宫长墨当即领命。 岑轩岳开始为二人讲解岑家刀法在面临多人围攻之时的要点。 随后二人便开始练习。 这样的讲解和练习,一直持续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薛易和南宫长墨都已经准备就绪。 从老巴那里,也得知了当初上门挑战的两个武者已经离开了方城远去,这也避免了薛易和南宫长墨的后顾之忧。 随后二人便前往客栈。 顾长安果然还在等候,见得二人前来自然是喜出望外。 而当听到,这一次岑轩岳要求只能薛易和南宫长墨两人和顾长安搭伙时,顾长安又犹豫起来。 按照顾长安的预计,要杀光侠义堂的土匪,起码需要六名武者。 现在只有三人,比起顾长安的计划要少上一半。 而薛易和南宫长墨则无所谓,这一次两人遵循师命,有没有顾长安配合都一样。 如果顾长安不同意,两人也会前往袭杀侠义堂。 只不过可能会麻烦一点,耗费多一点的时间。 但是这一次岑轩岳交代的任务,并没有限时,两人倒也不用着急。 双方沟通了一阵,最终还是达成一致。 毕竟这事牵扯到宁安郡的太守,武者们都有顾虑,不是谁都愿意趟这趟浑水的。 顾长安很难再找到别人,也只有答应。 武者行事干净利索,既然下了决定,那么便说干就干。 当即顾长安为众人买好马匹、干粮和备用兵刃,便带着老仆张伯与薛易、南宫长墨一同离开方城前往阳石县。 出了方城之后,稍远一点,便途径无边田野。 这个时节,正是高粱和玉米吐穗展花的季节,田野里的玉米和高粱连绵大片,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清风吹过绿浪翻腾,连空气中都充满着香甜的花粉味。 远离方城田野之后,便是大片的白桦林。 林木挺拔俊秀,深邃幽暗。随着初夏到来,林中更是啾啾鸟叫不停,不时可以看到野鹿跳蹿而过。 官道穿越树林,通向阳石县。 若是骑快马,从方城到阳石县有着将近七天的路程。 进入阳石县内之后,去到侠义堂盘踞的山林,还得再骑马三天。 顾长安为这事已经奔波了将近一个月,在阳石县内已经找不到武者帮忙,本来他是想要借道方城前往威城,却没想到在方城就找到了帮手。 当一行四人刚进入阳石县的时候,却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就在五天前,侠义堂的土匪再度出手,攻破了青牛镇,一番烧杀抢掠之后,掳走了两百多名百姓返回山林。 薛易等人顿时知道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土匪掳掠的人越多,就意味着土匪的队伍会越发壮大。 单单要杀侠义堂那一百多个土匪,三人都没有多少把握,如今土匪掳掠更多百姓,再拖下去或许三人面对的将会是更多的土匪。 当即几人快马加鞭,星夜奔驰,朝着目的地赶去。 他们首先要找到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向导,也是侠义堂的土匪一员。 有他带路,许多事情要好办不少。 顾长安敢接这件事,事先都已经做了不少准备,这个向导早已被他用重金买通。 第八十四章 向导 关外的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常年活动在这里面的,只有两种人:土匪和猎人。 二者之间并没有严格的界限,他们也时常身份互换。 在初夏,原始森林里的植物格外茂盛,往往一场雨之后整个林子就要变一翻模样,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土匪和猎人,也没有把握不会迷路。 尤其有着各种食人猛兽,毒虫毒草,稍有不慎,便会令人永远留在这里,直到血肉被虫蚁、土壤和植物吞噬。 薛易、南宫长墨和顾长安三人在林中停顿歇息。 老仆张伯不适合跋涉,已经被留在了县城之中。 这里已经是顾长安的经验所能到达的最远之处,再继续向前,就极有可能迷路。 现在他们正在等待向导。 按照约定,向导将会在今天来到这里和顾长安汇合。 顾长安皮肤十分白皙,甚至比不少女性都要洁腻。 然而此时他几乎没有体毛的腿上,却叮咬着十余条吸饱血液身躯鼓鼓的青黑色蚂蟥,体型大的,甚至已经有了鸽子蛋大小。 对此顾长安早有准备,他朝着蚂蟥身上撒了一些早已准备好的盐末,那些蚂蟥很快脱落。 林中树木遮天蔽日,幽暗冷清。 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有的树干、树枝上发出的气生根从半空扎到地里,渐渐变粗,成为支撑树冠的支柱根,形成了独木成林的奇特景观。 南宫长墨坐在树根上,闭目养神。 而薛易则站在一棵大树面前。 这颗大树已经死去。 有别的树木的气根缠绕在它的身上,这些根须经年累月越长越粗,越长越宽,最后连接起来,把这棵树彻底绞死。 争斗。 不仅在人和动物之间,就连植物之间也难以消停。 薛易一直盯着这样的植物绞杀方式。 直到他和南宫长墨几乎同时抽出刀,指向同一个方向。 那是远处一棵两人才能环抱过来的大树,粗转的树干后,露出了一个紧张惶恐的脑袋。 顾长安急忙说道: “别动手!是自己人!” 躲在树后的人,见到顾长安之后,才稍稍放松跑了出来: “顾长安!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他们全都疯了,快去把他们都杀掉!”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宛如乞丐的男子。 看来这人就是向导,也是土匪里面的内鬼。 薛易和南宫长墨缓缓放下刀。 向导也快步跑了过来,望了望几人,冲着顾长安问道: “其他的人呢?快把他们都叫上,去把那帮疯子都杀光!” 顾长安沉默了一下,回答: “带路吧,没有别人了。” 向导一愣,然后再看了看三人,惊异道: “顾长安,你不会和我开玩笑吧?就你们三个人……你们吃屎去吧!老子才不陪你们送死!” 说完之后,向导转身就要朝着来路逃去。 顾长安神色一凛,整个人猛地朝着向导追去。 当他追到向导身后之时,修长的手猛地朝着腰间一抽,一阵金属震动的声音陡然响起。 薛易定睛细看。 只见顾长安手中已经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柄极薄的长剑。 他将这柄长剑猛地从后朝着向导的侧脸上拍去。 “啪!” 清脆的响声陡然爆发而出。 顾长安使用的是剑脊平面拍打向导,向导整个人顿时被拍翻在地,嘴唇裂开,脸颊高高肿起,耳朵里面也流出了血液。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向导躺在地上惊恐求饶。 顾长安持剑指向他: “带路,不然你就和你的胡子一个下场。” 向导一愣,然后身后摸向自己的脸颊。 这一抹让他目瞪口呆,自己上唇和鼻下间的胡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中被刮去了! 薛易眼神一凛。 果然是刁钻歹毒的剑术! 他看得很清楚,在顾长安软剑剑脊拍在向导脸上时,柔软的剑身前段在惯性之下猛地弯曲成一个夸张的角度,剑锋顿时贴在了向导的脸颊上。 而顾长安就此一拉长剑,剑锋便将向导人中附近的胡须刮断。 薛易能够想象。 若是在和顾长安对敌之时,若是自己用兵器格挡他的软剑,那软剑便能瞬时弯折,如同毒蛇般绕过防御,猛刺颈部动脉、眼睛或者心脏。 若是事先没有准备,猝不及防之下定然要中招。 这个顾长安果然身手不凡。 薛易也不由得开始思索起,如果和他决斗之时,如何才能取胜。 在顾长安的剑和银子威逼利诱之下,向导很快屈服。 一行人也重新上路。 他们进入更为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朝着侠义堂的老巢而去。 几人遇到一条淙淙小溪,顺着溪水前行了一阵,水流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发出哗哗的声音。 前方的视线也豁然开朗,溪水从断崖坠落,形成一条飞瀑。 站在断崖向下望去,一片静谧的原始森林中间,一条如同雄浑山脉般巨大的黑色蜈蚣,正缓慢地爬过,所到之处,树木交错断裂。 在山脉之中,有着一座凸起的山岭,这里便是豹头岭,也是侠义堂的老巢所在。 侠义堂之所以能够存在很长时间,离不开青龙会的庇护。 以前但凡有官兵进山围剿,或者山外设伏,都有青龙会为其通风报信,所以才让侠义堂一直没有被剿灭。 如今侠义堂想要背叛青龙会,这一次青龙会便自然不会再为其通报信息。 所以薛易等人,这一路行来倒是十分顺利。 他们开始绕道下了断崖,朝着豹头岭而去。 当接近豹头岭之后,众人都小心谨慎起来。 有向导这个侠义堂的内鬼在,沿途的一些暗哨都被几人悄无声息地杀死。 而一行人,也很快上到了豹头岭,开始进入侠义堂老巢之中。 薛易开始有些失望。 他原以为侠义堂将会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山寨,易守难攻,各种防御器械齐全。 然而来了才知道,侠义堂的老巢就在豹头岭的山腹之中,防御弱得可怜。 顺着山洞,便能够直通山腹内部。 山洞中的陷阱和暗哨更是弱不禁风,在向导的帮助下很快就被破解。 不过想来也是。 侠义堂不过区区一百来人的土匪,由一帮社会上游手好闲的渣滓组成,再加上物资缺乏和青龙会这座靠山庇护,他们也很难有所作为。 最大的防御措施,莫过于这个错综复杂的山洞。 好在有向导带路,几人在山洞中并不会迷失方向,反而很快来到了侠义堂的核心地带。 各种声音也开始不断在山洞生满苔藓的石壁上跳动,火光也开始隐隐传来。 随着逐渐靠近声音和光线的根源,山洞变得越来越窄小,洞顶都快要触到人的脑袋。就当人们以为快要弯腰行走时,逼仄压抑的空间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眼中是一个极高的庞大石窟,石窟的顶部高悬,只见无数尖锐的钟乳石在洞顶林立垂下,在火光招摇中似乎隐隐有流光闪动,散出绚丽多彩的光芒。 在众人前面的是一个缓坡,只需顺着缓坡而下,就可以来到石窟中央。 石窟占地面积约有四亩地,里头有着密密麻麻的的人群,人声鼎沸,不少火盆火架在其中熊熊燃烧,火光通明。 当看清石窟里头人们做的事情时,薛易和南宫长墨不由得神色微变。 而顾长安更是满面惊骇,口中不由得喃喃叹道: “天啊……这是……这里是恶鬼之界吗?” 第八十五章 杀戮 石窟之中,侠义堂的土匪在折磨被挟持到此地的人质。 各种残酷手法花样百出,前所未有,惨不睹闻,石窟也成了人间地狱。 有的人质被土匪用滚烫的热水煮烂,有的人质被土匪浇淋上油脂烧死,有的人质眼睛心肝被土匪挑出来吃掉…… 在一排木架上,挂着一排刚剥下来的血淋淋人皮,几个土匪正在将这些人皮加工为皮衣、皮毛和皮鼓。 有不少男童被土匪逼迫着杀死自己父母,然后宣誓效忠土匪。 女人们,则死得更惨…… 在一座高台上,有着一张熊皮蒙成的大椅,上头端坐着土匪中的大掌柜。 不少土匪围在高台周围,开始一边喝酒一边吃人肉。 惨叫声在石窟中激烈碰撞,持久回响。 空气里,尽是焦糊的人肉烤灼味。 人间地狱! 薛易数了一数。 当初进入阳石县的时候收到消息,有两百余名百姓被土匪挟持进山。 而如今石窟之中被折磨的人质,只剩下不到五十人。 冬季的时候大雪封山,这帮土匪只能缩在洞里过冬。 而随着如今冰雪消融,土匪们积攒了一个冬天的杀性和兽性,终于尽数发泄出来。 薛易环顾四周。 这个石窟只有一条进出口,也就是几人所在的位置。 而土匪们也缺乏精品武器,大部分武器都已经锈迹斑斑,甚至这一百多个土匪之中,只有熊皮椅子上的大掌柜有一套残破的铠甲。 今天注定就是他们的末日! 顾长安这个时候低声开口: “对方人太多,我们不要贸然出手。我有个建议,我们可以——喂!你们……”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将薛易和南宫长墨就已经抽出刀走出山洞,顺着缓坡朝着石窟之中而去。 两人遵循师命,这一趟来的主要目的是锻炼杀意。 而想要增长杀意,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面对面将人杀死,而不是靠取巧。 只有用兵刃亲手刺入人的血肉之中,感受着对方生命的流逝,这个过程之中盯着对手的眼睛,才能够让自己的杀意迅速成长。 所以二人都存心正面迎敌,杀掉这帮土匪。 除了能够增长杀意之外,还能够锻炼武艺,加强应对围攻的经验。 至于危险……这并不是两人考虑的问题。 顾长安顿时气急败坏: “妈/的!小爷怎么跟了两个不要命的疯子干这一趟?!” 他咬了咬牙,这一趟他必须成功,不然他在家族之中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当即顾长安抽出软剑杀掉向导,便也跟着薛易和南宫长墨而去。 三人下了缓坡,才有土匪注意到他们。 土匪们根本想不到会有三个人来袭击老巢。 和土匪们接触的一瞬间,三人毫不犹豫展开杀戮。 周围的土匪顿时惨叫着倒地。 即便是这样,也并未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整个山洞石窟之中,充斥着的尽是狂笑、惨叫、哭泣和嘶嚎。 那几个土匪的惨叫声,顿时就被遮掩过去。 也有土匪惊声大叫,却也依然未能在这喧嚣的环境引起注意。 更多的土匪们,还沉浸在折磨虐杀人质和醺酒吃人肉的畅快之中。 一切,比想象中的顺利。 短短瞬间,就已经有十余名土匪丧命在三人手上。 三人厮杀着便开始逐渐分开。 只有分开袭杀,才能尽快杀死更多的土匪。 很快,三人的厮杀终于引起了高台上大掌柜的注意,他匆匆起身指着三人怒吼,指挥着土匪们开始反攻。 所有的土匪们很快被调动起来,他们慌张地抓起兵器,开始围攻三人。 石窟之中的各种喧嚣,终于弱了不少。 薛易一刀砍翻一个土匪之后,看了一眼周围的十余个包围着的土匪,不由得摇头叹道: “太弱了。” 他很失望。 他刚才看到这帮土匪如同恶鬼般折磨虐杀人质,还以为他们有多凶残。 结果刚一开打,周围的土匪中顿时有一半人畏畏缩缩地躲在后头。 当见了血死了人之后,又有更多土匪开始惶恐后退。 只有几个足够凶悍的,才敢上前和薛易交手。 这些土匪,总体上甚至连刀手都不如。 他们是一群只敢在懦弱百姓身上发泄兽性的渣滓,却缺乏面对强者的勇气。 当即薛易持刀,猛地朝着包围自己的土匪正面冲去。 几个土匪嗷嗷大叫着,将手中长矛朝着薛易刺来。 薛易却在这个时候身形一沉。 他的双腿前后撕成一个一字马,长矛顿时从他的头顶刺空。 薛易跟着挥刀一砍,这些长矛的木柄顿时被他一刀斩断。 跟着薛易猛地从地上跃起,扑入土匪人群之中。 奋力挥刀之中,鲜血、断肢和惨叫顿时不断跳起。 他巨力非凡,一刀下去,无人能挡。 再加上精钢打造的鲛皮刀十分锋利,土匪们粗糙的兵器往往应声而断。 一个又一个土匪丧命在薛易刀下。 鲜血不断喷淋在他的身上和脸上。 感受着温热的血液,还有浓郁的血腥,薛易只觉得浑身的热血在沸腾。 他越杀越敞开,口中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帮土匪,为什么不好好做人?” 薛易所过之处,土匪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挥刀杀这些土匪,最多只需用两刀,没有一个土匪能够使得他出第三刀。 “为什么虐杀百姓?” 土匪们一同围攻,薛易却利用岑家刀法中的回旋连斩式凶猛冲撞,很快撕破围攻。 纷杂错乱的兵器中,有一柄刀漏空,朝着薛易的腹部砍来。 薛易不退,反而在那一刀威力尚未发挥之前迎了上去。 刀砍在薛易腹部,却只砍破了薛易的衣服,在衣服里面则露出了一块绑在身上的厚实坚硬的木板。 这边是薛易等人准备的防具,护住要害。 虽然不是什么铁甲盾牌,也无法抵挡武者的攻击,但是用来抵挡这些孱弱土匪的攻击却也足够。 “为什么要侮辱妇女,逼迫稚童?” 薛易疯狂挥刀。 他浑身浴血,几乎成为了一个血人。 这些血,却没有一滴是他的。 “你们简直丧尽天良!” 薛易持续砍杀,笑声越来越停不下来。 在面对围攻之中,最需要留意的就是保存体力,不做多余的招式。 然而薛易练武这么久,身体素质已经强了数倍,持久和耐力更是巨幅提升。 再加上他身躯的诡异变化,使得体力消耗之后能够迅速恢复,这也支撑了薛易在众多土匪围攻之中还能不断出手杀人。 “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光!” 一个又一个土匪在薛易面前惨死。 已经没有土匪敢靠近薛易,他们望向薛易的眼中只有恐惧。 薛易却兴奋持刀冲了上去。 土匪们要么吓得扔掉兵器跪地求饶,要么扭头就跑。 他们却根本跑不掉,也活不了! “我要把你们统统杀掉,一个不留!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八十六章 下来 随着持续不停的杀戮,神秘的力量不断涌入薛易体内,汇聚在胸前的纹路之中。 而薛易也越来越兴奋,仿佛浑身的每一寸血肉都在欢悦跳动,每一滴血液都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薛易也开始有了另外一种感觉。 起初,他挥刀之时,只觉得有了一种空明的感觉。 岑家刀法在他的手中使用越来越流畅,越来越顺心应手。 但是到了后面…… 他却逐渐觉得岑家刀法的使用,变得越来越生涩。 随着杀戮越多,他越发感觉刀法别扭陌生。 他仿佛又回到了刚掌握岑家刀法的时候,是那么不熟悉和无法驾驭。 甚至到了后面,他开始疑惑自己究竟还是不是在用岑家刀法杀人? 亦或者是在仅凭本能挥砍? 这种感觉开始让薛易烦躁。 而烦躁使得他越发疯狂地杀戮这些土匪。 杀! 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 突然—— 薛易才发现周围已经没有活人了。 脚边地上,尽是残破死尸。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土匪,但是来攻击薛易的土匪,已经被他全部杀完。 薛易站在死人堆里,气喘吁吁,环顾四周。 原本热闹非凡的石窟之中,已经变得萧索寂寥。 在一边,一些被挟持来此的百姓已经趁机奋起反抗,和几个土匪搏斗。 在另一边,南宫长墨和顾长安也同样浑身浴血,在追杀着最后几个逃窜的土匪。 一声咆哮吸引了薛易的注意。 是那站在高台熊皮椅子上的大掌柜。 他提着一柄砍刀,穿着一身残破的铠甲,正在愤怒叫吼,企图指挥石窟之中仅剩的个位数土匪。 就是他了! 薛易眼中涌现森冷杀意,提刀就朝着高台冲去。 大掌柜也留意到了薛易的靠近,他双手握紧砍刀高高举起,恭候以待。 薛易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双目一直盯着大掌柜浑身。 大掌柜的铠甲几乎护住了所有要害,这些铠甲铁质,十分坚固。 这铠甲虽然不够厚,但是想要依靠刀的劈砍破开那将会十分困难,最好的办法便是直刺,但是直刺却容易导致刀被卡住。 薛易的双目移上了大掌柜的脸。 这里是他没有被铠甲护住的弱点! 薛易已经冲上高台,大掌柜就在面前。 一声破空声响起。 大掌柜的砍刀已经朝着薛易斩下! 薛易也毫不犹豫扬起刀,双手持刀朝着砍刀迎去。 “呯——!” 砍刀和鲛皮刀碰撞在一起。 但是这样的碰撞,却并非直面相撞。 薛易的一刀,砍在了砍刀的侧面,将大掌柜的砍刀劈偏。 在双刀相碰的瞬间,薛易的身躯猛地提起,握刀的双手猛地将刀柄超前一压,刀刃滑过砍刀,瞬间点没入了大掌柜的脸中。 看似长刀轻轻一点,但是大掌柜的眼眶已经被深深破开,刀刃甚至已经砍开了他眼眶深处的大脑。 岑家刀法招式诸多特点里,其中之一便是讲究一个“点”劲。 所谓点劲,类似于拳法之中的寸劲,要求能够在没有足够空间发力,在极短的距离内能够瞬间爆发出超强的劲道。 当初为了练习这个点劲,薛易在岑家一直长时间劈柴。 他劈柴的方式,并非是扬起长刀砍下,将柴劈开。 而是将刀刃直接压在柴上,依靠双臂下压,将刀刃压入柴中把柴破开。 这样的长期练习,使得薛易能够在短距离内将用刀点,也发挥出用刀劈斩的威力! 大掌柜就是在长刀一点之下,瞬间毙命。 薛易从大掌柜眼中抽出刀尖。 大掌柜僵直的身躯才轰然倒地。 薛易站在高台。 持续的战斗杀人是一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情,即便他够矫健,也有诡异变化的支撑,到了现在也不由得浑身一阵乏力。 石窟之中,遍地死尸,血腥刺鼻。 这里的土匪,已经被杀尽。 南宫长墨和顾长安在死尸之中寻找着还未死透或者装死的土匪,然后结束他们的性命。 而幸存的那几十个百姓,则在嚎啕大哭。 除此之外,还有风吹过石窟发出的声音。 薛易来到熊皮大椅上坐下。 熊皮有些粗糙,但是足够厚软。 他将滴血长刀横陈于膝盖上,背靠熊皮,脚踩大掌柜的尸体。 熊皮椅在高台之上,坐在上面视线开阔,能够俯览整个石窟。 尸骸遍地,鲜血流淌。 决定人生死的力量,才是最强的力量! 薛易不由得在想。 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他们坐在官座上,掌控更多人生死,又是何等威风? 甚至…… 坐在皇座上的人呢? 他执掌天下生杀大权,皇命之下,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薛易从不认为坐在皇位之上的人,能够抵挡自己一刀。 但是他却握有千军万马,权力使得他能让无数人向他跪拜屈服。 那是强大而恐怖的力量! 薛易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有识之士皆说天下将变,如果天下变乱,那么对于出身草莽之人来说,将会是个挑战,也是个机遇! 薛易期待这样的挑战和机遇! 南宫长墨提着刀来到了高台之下,望着薛易冷声说道: “下来。” “嗯?”薛易疑惑地望向南宫长墨。 南宫长墨声音依然冷漠: “从那个椅子上下来,那不是你该坐的。” 薛易依然坐在熊皮椅上,身躯微微前倾俯视着高台下的南宫长墨: “坐一坐,又怎么了?” 南宫长墨回答道: “那个椅子,是匪首之座。周围亡魂恸嚎,冤屈冲天,而上面承载的只有扭曲的欲望和血腥。这样的椅子当被烧毁,人在上面久坐,必被其蛊惑。” 薛易哈哈一笑,拍了拍椅子的扶手说道: “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张普通的椅子,嗯……是比较舒服宽敞的那种,很适合休息。师弟,如果你杀人杀累了,也不妨上来坐着歇息一阵。” 南宫长墨没有继续解释争辩,只是冷声说道: “下来!” 薛易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南宫长墨,你非要和我作对?!” 挑衅! 在薛易看来,这就是南宫长墨对自己的挑衅! 一张破椅子,南宫长墨也能借题发挥,这定是他想要和自己争夺岑家掌门人的原因! 南宫长墨武功很高,薛易没有把握在武艺上赢他。 但是薛易也从不怕他。 身体的诡异变化,就是薛易最大的底牌。 南宫长墨已经不再多言。 他抬起还在滴血的长刀,刀尖指向了熊皮椅上的薛易。 意味不言而喻! 薛易心头狂怒,眼中凶光不断跳动。 看来,着石窟里的厮杀,还尚未结束…… 第八十七章 隐士 顾长安匆匆跑了过来,诧异道: “你们两师兄弟这是干什么?我们是来杀土匪的,如今土匪杀光了,你们别自己人闹起来啊!” 南宫长墨却依然用刀指向熊皮椅上的薛易: “师兄,我再说一遍,你不该坐这椅子,让我把它烧了,连带着这里的一切都烧了。” 薛易冷笑道: “南宫长墨,我今天就非要坐在这里!” 南宫长墨神色如常: “拿起刀吧。” 他虽然语气平淡,但是杀意却开始流露。 薛易也毫不示弱,握起横陈于膝盖上的长刀。 石窟之中两股平息的杀意,这个时候却再度涌现,相互碰撞。 顾长安更是惊异: “喂喂!别这样啊!你们要厮杀小爷不管,但是现在可不可以给小爷个面子,等回去再说啊!” 这个时候,幸存的百姓们开始朝着这边聚拢过来。 但是他们却并不敢过分靠近,显然薛易和南宫长墨举刀相向,给了人们极大的恐惧。 百姓们亲眼见到这三个人,刚才杀死了太多的土匪。 而百姓们却不知道,这三人究竟是什么人。 是官兵?还是另一帮土匪? 顾长安却已经开始朝着百姓们解释一切,不断地在解释的过程中,着重强调他自己的作用。 百姓们听完之后,终于放松下来。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喜极而泣,纷纷朝着三人跪拜。 南宫长墨转头望向磕头跪地百姓们,终于将手中平举的刀放下。 他看了薛易一眼,然后沉默地走到一旁,开始将油脂浇撒在这个石窟各处。 薛易眼神闪烁了一阵。 他最终也没有出手。 …… 熊熊的烈火开始在石窟之中燃烧起来,将这个充满罪孽之地焚烧。 高温在石窟之中不断堆积,宛如变成了一个熔炉,所有的一切都在里面化为飞灰。 所有人早已经来到了豹头岭之下。 抬起头来,可以看到滚滚黑烟从山洞里不断蹿出,升向天际。 侠义堂诸匪已诛杀。 即便有漏网之鱼,也会在山洞里被烟熏死,即便不死,也已经折腾不起什么风浪来。 人们开始顺着原路返回。 所有百姓们恍若隔世,他们都没有想到自己等人还能够从那个人间炼狱里活着出来。 一路上。 顾长安舌绽莲花,用语言不断向百姓们描述自己等人的功劳。 南宫长墨沉默不言。 薛易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些百姓身上。 他独自一人走在最前头,心中却依然在想着自己的武艺。 岑家刀法为何会变得越来越生疏? 薛易不断回忆着自己斩杀众匪时候的情形,确认自己使用的却是是岑家刀法。 但是自己对岑家刀法的掌握,仿佛达到了一个……瓶颈? 还有,这一次杀了这么多土匪,不知道有多少会变成鬼。 还有南宫长墨……那个家伙,是想要和自己提前翻脸了吗? 问题太多。 一时难决。 当众人出了林子,回到乡镇之中时,顿时引起了轰动。 周围百姓苦侠义堂久矣,这些日子侠义堂不断出手,更是使得百姓们整天担惊受怕。 如今竟然有三名侠士出手消灭了侠义堂,还救出了将近五十名百姓,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阳石县衙。 但是县衙官府却碍于一些原因,不敢有任何表态嘉奖,只当他们并不知晓此事。 这并不妨碍百姓们的庆祝。 盛大的庆典在三镇十八村展开,热闹的局面宛如过年一样。 顾长安很喜欢这样场景,他频出风头,和三镇十八村的镇长、族长、村长等权势者把酒言欢,交谈得不亦乐乎。 薛易和南宫长墨却已经开始返程。 两人拒绝了一切邀请和答谢,他们并不打算在这样的交际之中浪费时间。 百姓们出于感激,派了个村民陪伴相送。 一路行来,倒也不用星夜驰骋,马蹄也稍缓了一些。 随行的那名村民极善交谈,不断陪着二人说话,生怕二人生闷。 当快要离开阳石县,经过一座深山时,薛易却意外地从这名百姓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原来这座山中,竟然有着一座丛祠,有巫觋隐居其中。 所谓丛祠,便是乡野林间的神祠。 在大腾王朝,对于神祠,也有着严格的分化。 朝廷祀典之中规定的神祠,称之为正祠。 而祀典之外的神祠,则属于非法神祠,称之为淫祠。 甚至还有一些祭拜邪神的神祠,则叫做邪祠。 正祠,乃是朝廷祭拜神灵的场所,往往有神官主持。对于邪祠,朝廷一向是坚决打击。而对于淫祠,则要看其影响力和地方官员的态度。 民间需要正统信仰,但也需要非正统的信仰,这种现象自古以来难以断绝。 所以对于淫祠,很多时候朝廷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而若是修建淫祠之风太盛,则会影响到官府权威,有的时候甚至会压迫地方官府。 所以也常常有官府新官上任之后,配合神官以雷霆手段摧毁淫祠。 更多的淫祠,却广泛布于民间,享受香火供奉。 这里的这座丛祠,便是属于淫祠。 据同行的村民所说,这座神祠位于山林之中,有着一名年老的巫觋隐居其中。 不过这老巫觋却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常进入深山采药,一去便是数月不归。 曾有权势富贵者有求于老巫觋,遣人来到神祠之中苦等半年而不得一见。 就连一辈子居住在这里的百姓们,也只有长期进山的樵夫和猎人们才偶尔会与之相遇。 听到有巫觋,薛易当即便来了兴趣。 他让村民带路,前往山中丛祠。 虽然不知道那巫觋在不在神祠之中,但是既然来了,那么便去撞一撞运气。 令薛易惊异的是,南宫长墨并没有独自返回,而是竟然也随着一同入山。 薛易没有多问。 他和南宫长墨在侠义堂的石窟之中虽然未彻底动手翻脸,但是心中却难免已经有了芥蒂。 这样的芥蒂或许会是一枚种子,在人心之中生长壮大。 或许也会是导火索,引燃一些预料之外的冲突。 山路崎岖,不便骑行,所以三人将马匹寄存在山脚村落之中,然后徒步上山。 起初山林之中还有道路,然而当翻过三个山头之后,路迹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好在同行的村民曾来过一次,倒也找得到地方。 随着深入林中,光线也越发黯淡,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到了后面视线豁然开朗,一片林中空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空地之中,坐落着一座简陋陈旧的建筑。 第八十八章 巫觋 村民虽说这建筑便是神祠,但是看上去倒是和普通的山村民宅差别不大。 建筑外围着一圈篱笆,篱笆内有着两爿荒草丛生的菜地,尽头是三间茅草屋。 中间的一间稍大,两侧稍小。 村民带着薛易二人来到中间屋子,推开只是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进入屋子,薛易这才感受到了神祠的氛围。 土砖砌成的神坛之上有着不知名的泥塑神像,神坛前则是一张落满灰尘的供桌,上面有着一些腐烂的贡品。 薛易看了一圈,然后来到另外两件屋子查看。 这两件屋内有着床铺,显然是供人居住的卧室。 三件房子都没有人。 并且看上去,也已经起码有两三个月无人来过。 当他重新返回中间大屋时,村民已经开始在打扫着供桌和神像上的灰尘。 村民一边打扫一边说道: “这里的老巫觋心肠很好,经常给路过的山民施药治病。我几年前也曾来过这里为祖母求药,所以和这里的山民一样对他十分感激。即便老巫觋不在,路过此地的山民们,也会主动帮着老巫觋打扫神祠,呈上新的贡品。两边的屋子,左边那间是老巫觋自己住的卧室,右边那间这是供来往旅人居住的客房。” 薛易说道: “我打算在这里住一夜。” 村民笑道: “薛大侠,那老巫觋并不容易见到,我当初来求药的时候运气好,等了四天便等到。而运气不好的人,在这里等上几个月都没有消息。” 薛易没有多说。 只是等一夜,他浪费得起这个时间。 如果明早还是无果,那便是没有缘分。 以后,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 这世上有很多巫觋,如果这个遇不到,那么也还会迟早越到别的。 在等待之中,夜色也逐渐降临。 三人都聚集在神像之下,在一个火盆里烧了些艾草,驱除山林中的蚊虫。 夜里的山林和白日里完全不同。 入夜之后,山林才真正算得上是“活”了过来。 无数的动物和虫子在黑暗里穿梭,隔着老远,也能够听得到它们的叫声。 只要有火光在,绝大部分动物便不敢靠近。 即便有饿极的猛兽,薛易等人也不惧。 虽然常人很难赤手空拳对抗猛兽,但是有了武器之后,则完全是两个概念,天差地别。 薛易就曾听过,有普通五旬农妇遭遇豹子袭击,依靠镰刀近身搏斗就将豹子杀死的事情。 更何况是有兵刃在手的武者。 夜深了。 三人围坐火盆边,不让火焰熄灭。 即便是那名善谈的村民,此时也已经打着瞌睡。 薛易和南宫长墨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沉默。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阳光洒遍山林,薄雾在其中萦绕。 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就当薛易不由得略有失望的时候,却有人来了。 那人穿出白雾,拨开露珠滚动的叶片,朝着神祠踏步而来。 来者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 他头发、美貌和胡须都已雪白,但是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一袭青色衣袍洗得有些泛白,芒鞋藤杖之上,还粘着绿色草液。一个麻布囊系在腰背,已经被清晨林中的雾气打湿。 那村民见得踏步而来的老者,惊喜说道: “这就是老巫觋!没想到竟然真的等到了!” 随着老者靠近,三人开始行礼,毕竟人家是主,而自己等人是客。 老者来到神祠之中,面目柔和带笑,回礼之后对着三人朗声而道: “没想到老朽这山野居所,今日竟有贵客到访,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三位贵客请坐,鄙舍寒淡清寡,却正巧老朽采摘了一些山中野茶,正好招待三位贵客。” 一行人便开始在神祠之中就坐。 老者取出他布囊之中采摘的野茶,开始烧水煮茶。 一些简陋的茶具也从卧室取出。 随后几人开始一同喝茶,这些野茶虽然初入口极为苦涩,但是却回甘长久,入腹之后更是令人神清气爽。 老者虽未通报自己姓名,但是待客却极为热情。 尤其在他的身上,更是有着一股出尘的气质,宛如能够和这山林自然融为一体,协调无间一样。 薛易一直打量着老者。 若非老者气质独特,否则薛易还只当老者是一名文人儒士。 巫觋,原来是这个样子。 面对老者,薛易却一时间无从开口。 他一直想要见一见巫觋,但没想过见到之后该说些什么。 难道要说自己身躯诡异变化之事?不,薛易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向任何一个人说。 说了之后,福祸难料。 甚至这个时候,他也有些隐隐后悔,觉得自己来找巫觋太过冒失。 如果被巫觋看出自己身体的异状,那么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薛易在沉默,南宫长墨也在沉默。 倒是那名善谈的村民,和老者聊得不亦乐乎。 当村民说起薛易和南宫长墨是剿灭土匪拯救村民的侠士之后,老者更是钦佩地对二人再度行礼。 薛易二人也自然回礼。 最后,却是南宫长墨突然开口: “听闻巫觋能够洞察生死,沟通鬼神。不知先生能够助在下再见过世亲人,在下必有厚报!” 老者闻言,开口问道: “不知贵客亲人,过世多久?” 南宫长墨回答: “十一年。” 老者轻轻摇头: “人之亡魂停留人世,短则瞬息,长则七日,之后便升天返源。这个时候,招魂已难。老朽不过区区野巫,法拙术劣,十一年恐怕只有神巫鸿术才能做到。况且南宫公子,正所谓生死两隔,阴阳有序,老朽即便有能力也不会打破这天地秩序,只有邪巫才会贸然招魂。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太过执着,反而对彼此都并非好事。” 南宫长墨听到事不可为,平静行礼说道: “多谢教诲。” 说完这事之后,南宫长墨便不再说话。 仿佛他来此等候巫觋,为的就是这一件事。 薛易却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过世的父亲。 当初,自己曾在那个神秘的地方与之重逢。 虽然当时情况诡异,交谈匆匆,但是如今想来,能够再见父亲一面,实在是件幸事 薛易却也清楚,老者所说的,只是普通人的亡魂。 这世间还有一种亡魂能够久留人间,那边是鬼。 薛易也忍不住要开口询问一些事情。 这个时候,异象突现! 只见那老者面色忽然一阵扭动,跟着 他那双眼眸,竟然变成了狭长的竖瞳! 如同猫、蛇、鳄鱼之类动物一样的竖瞳! 第八十九章 驱赶 眼前老者的眼睛忽然变异,这样的情况使得三人都吃了一惊。 薛易当即将手按在刀柄,随时就能出刀。 那村民更是吓得惊叫一声,连手中的茶杯都掉落在地。 老者这个时候急忙说道: “贵客勿慌!老朽不过出了一点小状况,还请诸位稍候。” 说完之后,只见老者用袖子遮住了脸,似乎在做一些不能让外人知晓的动作。 过了一阵,当老者的袖子放下来之后,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 “真是失礼!”老者行礼道歉,“老朽近日修习一门特殊巫术,结果学艺未精导致法术失控,惊扰了贵客,让贵客见笑了。” 薛易没有放松戒备,冷声问道: “不知先生修习的是什么法术,为何如此?” 他见过不少鬼鬼怪怪的东西,对于任何一点这方面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老者却没有遮掩,解释道: “要算下来,这法术还是老朽独创,只因尚未能完善,所以才会导致如此今日失礼冒犯。这世间万物有灵,人亦是其中之一。老朽一直好奇在别的生灵之中,世间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所以便钻研四十余载自创一术,使得老朽双目能够化为鸟兽虫鱼之眼,观察世界。” 听到这话,三人不由得惊异。 巫觋竟然能够神奇到这种地步,将人的眼睛变为动物的眼睛? 薛易和南宫长墨倒还镇定。 那村民毕竟曾来求药认识老者为人,否则恐怕要被那诡异变化吓坏。 老者继续说道: “双目变化之后,老朽才知天地之玄妙。贵客或许有所不知,人看世界是一个样子,而不同的生灵眼中的世界,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那种感觉言语很难形容,许多人眼看不到之物,别的生灵眼中却清晰无比,反之亦然。这也令老朽时常深思,究竟这个世间,哪一种生灵看到的才是真实?而人眼所见的,是否只是假象?” 薛易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眼睛。 在自己拥有那神奇的黑色瞬膜之后,确实能够看到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那些尚未能现形的鬼。 村民则挠着脑袋疑惑道: “这人的眼睛是眼睛,鸟兽虫鱼的眼睛也是眼睛,看到的东西还不一样?这天地世间,有这么神奇?” 老者给三人添了茶水,有些沉重地回答道: “或许有一天,贵客也有机会亲眼看到世界的另一面。天地在变所有巫觋都已经感受到了。” 村民点头说道: “是啊,我也听那些读书人在说,天下要变了!” 老者哈哈一笑: “鸿儒们看到的是人世之变,而巫觋们看到的是天地自然之变,不能一褱而论。这种变化,皇宫里的神官司巫和大宗伯一定感受得更清楚,等他们确认之后,相关法令便会下达世间术业有专攻,老朽也不大谈无趣之事了。” 村民懵懵懂懂地说道: “法令?只要别让我们加税就好” “扯远了,扯远了!”老者朗声笑道,“自然造化之奥秘,岂非老朽一介凡夫俗子妄论?倒是真是失礼!老朽之术又失控了,还请贵客稍候。” 只见老者的双目再度一阵变幻,他双瞳开始逐渐变大几乎快要占据整双眼睛,同时泛起异样的色泽。 老者匆匆想要再度用袖子遮住眼睛处理。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看到了别动东西。 一些人眼无法看到的光线和颜色开始在老者眼中涌现,除此之外还有 在老者的视野里,这狭窄的神祠之内,竟然突兀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的人影! 那些人影有的模糊难以看清,有的则呈现阴森恐怖的模样,他们全都冷冷地盯着中间的薛易。 这些人影的存在,顿时使得这神祠之中一下子拥挤起来。 老者先是一惊,跟着勃然大怒。 只见他愤然起身,指着薛易怒骂: “这里是供奉山神之祠!你乃厉鬼缠身之人,不详之身,将这些污秽之物带来此地玷污神祠,你究竟有何居心?” 村民和南宫长墨都是一愣,不明白这老者为何好端端的突然翻脸,如此指责薛易。 薛易却眉头一皱。 他知道,老者看出来一些别的东西了。 “出去!”老者厉声怒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不管你们打得是什么主意,以后永远不许再来!这里不欢迎你们!” 村民急忙出言相劝,只当老者误会。 但是老者却暴跳如雷,不由分说,冲着众人不断怒骂,轰赶三人。 他已经一改原先的热情好客模样,也再无出尘风度,而变得怒气汹汹,大骂不止。 甚至他还打算推搡三人,出手驱赶。 任凭村民如何解释相劝也无济于事。 薛易冷哼一声,起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神祠,朝着山下走去。 南宫长墨和那村民抱歉两句之后,也没有停留,跟着薛易开始离开。 老者是此地主人,他不欢迎三人,三人便也不会再留下。 离开神祠之后,薛易走得很快。 就算老者不驱赶他,他也会离开。 老者已经看到了他周围的鬼,如果再停留下去,谁能保证老者会不会看出别的东西来。 巫觋的神秘,这一次也算得上亲眼见识了。 这巫觋,竟然也有着能够看到自己周围鬼魂的能力,还能改变眼睛。 绝非装神弄鬼欺骗愚民之辈。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本事? 好在他不是敌人。 否则薛易也不清楚,面对这种拥有神秘力量的巫觋,要如何才能取胜。 不过,那巫觋也是人。 只要是人,就能够杀死! 这一次面见巫觋,倒也给薛易心中提了个醒。 巫觋远比薛易所知的还要神秘,以后若非必要,绝不能轻易接触。 起码,在自己未能彻底强大起来之前。 三人很快离开了这个山头。 当薛易来到另外一座上头上回头望去,那神祠所在之地的峰峦,云雾缭绕,山岚涌动。 “巫觋的法术,能不能学呢?” 薛易不由得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倒是记起了一些关于神官的事情。 担任神官的巫觋,便是等于选择了终身侍奉神灵,故而不能婚嫁。 但是虽不能正式婚嫁,却并不妨碍他们私下繁衍后代。 神官职位,亦可子(女)承父(母)业,世代相传。 有时候有也会有例外,没有后代的神官,亦会在民间挑选通灵之人,继承其技艺和职务。 薛易很快摇了摇头。 自己学武尚未能大成,岂能分心? 并且巫觋难遇,薛易这一辈子也是今天才遇到了一个巫觋,想要找巫觋拜师学艺,这样的机会实在渺茫。 并且,薛易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所谓的“通灵之人”。 最后薛易想到了这个老巫觋所说的“天地之变”。 不知道这种天地之变,是否会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 薛易不再多想,继续下山。 在远离这片幽静大山的喧嚣凡世,还有着太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第九十章 丧事 薛易等人终于回到了方城。 一路陪伴的那名村民也终于告辞返回。 这一趟出来,虽然办的只是铲除侠义堂一件事,但是来回却耗费了二十余天的时间。 薛易和南宫长墨在方城并无家室,故而返回之后,便直接前往岑家复命。 当两人来到岑家所在的巷道时,却见到了震惊的一幕。 巷道之中,唢呐喧天,纸钱如同白色蝴蝶群群飞舞,来往众人皆面色悲戚黯然。 丧事! 有人在办丧事! 薛易和南宫长墨心中不由得一沉。 岑轩岳那把年纪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匆匆朝着岑家跑去。 很快就来到了岑家门口! 两人望着眼前一幕,却松了一口气。 办丧事的,并非岑家,而是岑家隔壁的小五家。 薛易上前一打听,才知道是小五的祖父过世了。 小五和薛易也有几分交情,薛易既然知道了此事,便打算过一会前去吊丧。 首先要做的,自然还是向岑轩岳复命。 当即薛易和南宫长墨便进入了岑家。 岑玉并不在家中,她前往隔壁小五家帮忙去了。 只有岑轩岳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神色显得有些颓然不振。 当薛易和南宫长墨禀报完一切之后,岑轩岳也只是心不在焉地让两人继续练武。 两人于是开始练武。 这个过程之中,薛易也请了会儿假,买了点礼物去了一趟小五家吊丧。 天很快黑了。 练武的时间结束,薛易和南宫长墨也分别返家。 回到家中之后,薛易点燃了蜡烛。 幽幽的火光照亮了房间。 薛易的家已经经过修缮,基本上是完整可以住人。 但是不少地方,却还有着焦黑的痕迹。 薛易眼球上浮现黑色瞬膜。 屋内,顿时挤满了众多黑影,一双双森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薛易。 薛易开始数了起来。 “十八个,看来这一趟的收获,倒是不少。” 连带着以前的鬼魂,再加上这次铲除侠义堂的收获,使得薛易身边的鬼魂已经达到了十八个之多。 薛易来到了其中一个鬼魂面前。 这个鬼魂,正是当初薛易所杀的“冷血十三鹰”老大王豹。 如今王豹已经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已经完全显露了人形。 只见他面色惨白,额头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了里面的脑子,在脖子部位,也有着一圈狰狞的伤口。 此时王豹充满无边怨毒和仇恨地盯着薛易,双手也开始朝着薛易抓去。 但是他依然无法触碰到薛易,只能让薛易感到一丝凉意。 “豹哥,”薛易盯着王豹说道,“养了你这么久,也该让兄弟我收本了吧。” 王豹已经快要达到当初秦金龙的程度,薛易已经不打算再养下去。 否则再继续下去,王豹便可以开始作怪,甚至开始伤害到薛易。 当即薛易杀心大起。 突然,只见王豹的脸上竟然留出了惊恐之色。 薛易疑惑道: “你能够感受到我的杀心?是了,道理和岑家三绝技之一的‘斩魂’类似。如今我刚杀光侠义堂的土匪回来,杀气正是最浓的时候。” 随后薛易浑身杀意疯狂涌动,他猛地抽出鲛皮刀就朝着王豹一斩。 这一刀,却宛如斩在了空气之中。 丝毫没有伤到王豹。 而王豹却已经开始转身逃跑,想要远离薛易的身边。 薛易有些失望。 他这一刀,是凝聚浑身杀意的一刀,试图创造出岑家绝技斩魂的效果,却还是无果。 “依靠普通兵刃依然无法伤到它,究竟要怎样浓烈的杀意和技艺,才能够如斩魂那般连食人恶鬼都能斩杀?” 王豹已经快要逃离开了房间。 薛易手在瞬间一扬。 王豹顿时魂飞魄散。 神秘的力量,也开始注入薛易胸前的纹路之中。 在方才刹那,薛易掌心的黑刀瞬间出刀斩杀王豹,又瞬间收回体内,速度快到令人难以捕捉。 随后薛易又斩杀了一个还模糊的鬼魂。 细细对比二者产生的神秘力量,果然是王豹带来的神秘力量要稍稍强那么一丝。 “果然,越厉害的鬼,给我带来的力量越多。” 薛易拉开衣襟。 胸口上的纹路,已经开始逐渐有了一个完整图案的趋势,就只差那么一个角落了。 然而这个图案却造型扭曲怪异,薛易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神秘力量汇集在纹路之中,薛易不由得期待,当这个图案彻底完整的时候,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到时候,是吉是凶? “到底要怎样,才能够自如地运用这里面的力量?” 薛易至今没能找到窍门。 纹路里储存的力量,薛易只有在和那诡异人皮亡命厮杀的时候,使用过一次。 据此薛易认为,估计需要生死关头,还有身躯遭受重创的情况下,那神秘力量才会自动激发,保护自己。 而平时,薛易却根本无法调动这些力量。 “只有等到这些纹路组成的图案彻底完整之后,再好好研究了。” 奔波了这些日子,薛易也已经开始感受到疲惫。 当即他躺回床上,开始睡觉。 ................................................................................................................................................................................ 岑家。 夜色已浓,只有隔壁还隐隐传来哭泣。 岑玉推开大门,有些疲惫地回到家中。 她已经在小五家忙碌了一整天。 街坊邻里之间,无论哪一家办红白事,同一条街的邻居都会派出家人前往帮忙。 这样的帮忙,是无偿不求回报的。 岑轩岳坐在客堂之中,皱纹密布的脸上有些出神。 “爷爷,还没睡啊?”岑玉来到客堂坐下,倒了杯水喝了起来,“我扶你回去歇息吧。” 岑轩岳怔怔地说道: “昨天老夫还听见他和儿子儿媳说话的声音,没想到半夜里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走了老夫记起来了,他还比老夫小两岁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突然走了” 岑玉神色也有些黯然。 她知道爷爷说的是小五哥的祖父。 据小五哥说,昨天祖父还很精神,没想到半夜里在睡梦之中就离世,到了早上家人才发现。 岑玉不由得担忧地望了爷爷一眼,心猛地揪了起来。 她才陡然发现,爷爷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苍老了这么多。 爷爷的年纪比小五哥的祖父还大,会不会也 岑玉不敢再想。 她想哭。 不知道是为了小五哥祖父的过世而难过,还是为爷爷的日渐苍老而难过。 客堂里压抑地沉默下来。 爷孙俩谁也没有说话,小五祖父的离世,触动了他们的心,让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些残酷的现实。 生离死别,最是伤人。 末了,岑轩岳长吁一声: “老夫年轻的时候,从不把命当回事,如今还真是越老越怕死,始终看不透啊岑家家业需要人继承,绝技也不能被老夫带进坟墓里老夫也想要看到孙女出嫁阿玉,去把南宫长墨叫来,现在就去。” 岑玉抬头望着爷爷。 有些心疼,也有些不情愿 在刚才,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从今之后,一定要越发孝顺照顾好爷爷,越发听爷爷的话。 但是唯独此事 岑轩岳心中叹息,开口再补充道: “把薛易也一同叫来吧。” 岑玉这才急忙起身离去。 —————————————————————————————— 抱歉,作者心烦意乱,许多事情需要想清楚,今天就一更了。 实在抱歉! 抱歉 诸位书友,实在抱歉了。 经过这两天的纠结,小弟决定这本书暂时是不写了。 原因,成绩太差。 况且兽鬼的这种写作手法,也注定了这种类型的书,很难会有翻身的机会。 到了这个字数,也要面临上架了。 为了不让书友们在这本书上花费钱,所以小弟选择这个时候停更。 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些打赏过的书友了,实在对不起。 小弟心里也十分难受。 兽鬼,可以说是小弟所有书里面构思最长,消耗精力最多,最用心写的一本书,也是小弟认为自己目前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准的书。 然而就是这样一本书,成绩惨得一塌糊涂。 如果兽鬼能够有极道妖鬼上架时候的成绩,那么小弟也会坚持写下去。 然而,兽鬼的成绩却差到连上一本极道妖鬼这个字数时候的一半成绩都达不到。 小弟真没想到,一本最用心的书,却是最惨的一本。 真是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从一开始,小弟也隐隐有些预感,尝试新的写作手法,本身就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所以一直约定好的书友群,小弟一直没敢建。 就是怕真的有这一天到了,小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直坚持小弟的书友。 事实证明,这样的写作手法注定有这样的结果。 这是小弟最喜欢的故事和人物,小弟真的很想一直写下去啊 可是人毕竟还是要活在现实里。 这样的成绩,没法养家糊口,小弟实在做不到在上面继续耗费大量时间精力来坚持。 成绩差,不能怪别人。 只能怪自己写得不好。 小弟也需要冷静两天,好好学学如何写好网文。 然后会开新书。 等开了新书,小弟也没脸请求大家去看了,毕竟这本书太监,是一件对不起大家的事情。 这一本书,是小弟食言了。 小弟没能做到当初的保证。 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这样的结果,小弟也很难受。 估计,只有等到以后小弟真的写出好成绩,能够不用为生活发愁了,才会继续来写这本兽鬼了。 现在,兽鬼算得上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对不起所有打赏过这本书的书友。 对不起所有投了推荐票的书友。 对不起所有从上本书一直追过来的书友。 对不起所有一直看这本书,支持这本书的书友。 是小弟对不起大家。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