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三怀孕 “小姐,不好了。” 秋日的清晨,丫鬟坠儿慌乱的喊声打破了沈府西园的静谧。 “死丫头,大清早的乱嚷什么?小姐还没醒呢。”秋兰一把拦住从外头跑回来的坠儿,没好气的训斥着。 坠儿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急道,“秋兰姐姐,不好了,大少爷回来了。” “大少爷回来了?”秋兰神情一窒,继而布满喜色,“死丫头,大少爷回来是好事,怎么不好了?我这就告诉小姐去。” “等等。”坠儿连忙拽住她,又补充道,“还带了表小姐一起回来。” “什么?”秋兰愕然。 坠儿也是一脸愤慨和茫然,“怎么办?” 秋兰一时懵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三年前,沈家大少爷沈溪枫在跟杜云锦成亲的当晚,抛下新婚妻子,带着心爱的女人苏夕月连夜私逃,伤透了杜云锦的心,也让她一夕之间成了世上最悲催的笑话。 这三年里,杜云锦躲在沈家,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原本就不多话的她,几乎变成了哑巴,每日里除了看书写字弹琴做画,就不会做别的了。 可她们这几个自小伺候她的丫鬟们都知道,小姐心里苦,苦的不仅是被心爱的男人抛弃,还有被最亲的姐妹背叛。 这话说来就长了。 要说沈溪枫是杜云锦自小定下的夫婿,那么,苏夕月则是她一起玩到大的好姐妹。 苏夕月是杜家姑奶奶,也就是杜云锦的姑妈杜水莲的女儿。 杜水莲嫁到苏家后便不得宠,生苏夕月时又是难产,后来,母女俩虽活了命,但杜水莲却再也不能生育了,也因此被苏家人嫌弃。 不忍看着妹妹在夫家受苦,杜云锦的父亲杜天风,便花了大笔银钱给了苏家,这才接得这可怜的母女俩回到杜家。 在杜家,苏夕月吃穿用度皆和杜云锦姐妹一样的,甚至偶尔还要强上一二,就是因为杜天风体恤这孩子自小体弱,又没有家族庇佑、父兄疼爱,所以,对这个外甥女格外的怜爱。 而苏夕月温婉懂事,所以,杜云锦等人也没觉得什么,反而也与父亲一样,越发体贴怜惜这个可怜的表妹。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柔弱可怜的表小姐,却抢走了杜家大小姐的夫婿。 如今,三年过去,她竟跟着沈溪枫回来了,这是要将杜云锦置于何地? “秋兰姐姐,要告诉小姐吗?”坠儿看她愁眉不展,迟疑着问。 秋兰想了想,还是摇头,“先别说,小姐身子才好些,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嗯。”坠儿听言,连连点头,然后,想起什么,又道,“我听说,表小姐已经有了身孕,大少。” 她话未说完,只听得屋里头砰的一声响,两人诧异,连忙跑进屋里,就见杜云锦瘦弱的身子倒在了门口,竟是昏死了过去。—— 彼时,沈家大厅,气氛很是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堂下正跪着的一双男女身上,神色各异。 “祖母,”沈溪枫握着苏夕月的手,神情坚定,“我跟月儿是真心相爱,求祖母成全。” 说完,又朝沈老夫人重重的磕了头,边上,苏夕月一手捂着小腹,行动虽然不便,但也坚持追随夫君,费力的俯下身去。 沈老夫人瞟向苏夕月的小腹,严厉的目光终于柔了两分。 “几个月了?” “回老夫人,四个半月了。”苏夕月连忙抬头,恭敬的回答,许是因为孕期,原本清丽无双的小脸有些浮肿憔悴,倒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一旁的大夫人听言,喜道,“都四个半月了?老太太,这可是大喜事啊,咱沈家又要添丁了,我瞧夕月这肚子,定是个男胎。” “呵,这还没进门呢,就说是沈家人,未免太早了些?”二夫人听言,奚落的说。 大夫人脸一沉,就要朝二夫人发作,沈老夫人冷眼扫了二人一眼,沉声道,“都给我闭嘴!” 两个夫人这才惺惺作罢。 老夫人的目光缓缓又落在了苏夕月的身上,眸色一点点的深暗下去,似在沉思。 要说这沈家,人丁也是单薄,沈老夫人一生曾育有两儿两女,奈何,三个都不到一岁便夭折,只剩一个儿子沈万福,而府中其他妾侍更离谱,要么不能生育,要么生了也都早早夭折。 最后,沈家老爷也是灰心了,便一心放在唯一的儿子沈万福身上。 这沈万福倒应了这个吉利的名字,自小聪明好学,二十岁便跟随父亲沈祥进了太医院,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已经成了太医院的总管,宫里头的红人。 只是有一样,在子嗣方面,沈万福也比上辈们好不了多少。 娶了两房夫人,却也只有一子二女。 大夫人生了一儿一女,二夫人膝下只有一个才满十岁的闺女,而其他妾侍,无论沈万福怎样努力,那肚子始终都没个动静。 所以,沈家唯一的嫡孙沈溪枫在逃婚三年后的今日归家,还带了怀孕的女人回来,不说别的,就是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足够让沈老夫人原谅他们所有的错处。 “罢!”沈老夫人思虑再三,又瞅着沈溪枫越发清俊的脸,重重一叹,“人都带回来了,祖母也不能将她撵出去,暂时就安置在别院吧。” “祖母!”没有为苏夕月争取一个名分,沈溪枫有些不甘,却被苏夕月扯着胳膊拦了下来,然后,感激的朝沈老夫人磕头,“月儿多谢老夫人。” “起来吧。”沈老夫人神色淡淡,只示意身旁的丫鬟去扶她。 但沈溪枫已然体贴的扶她起来了,“祖母,月儿前段时间害喜的厉害,这身子骨弱的很,我先送她回房去,一会再来陪您老人家。” “去吧。”沈老夫人眉峰几不可查的蹙了下,轻轻点点头。 眼看着沈溪枫小心翼翼的扶着苏夕月离开,沈老夫人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一个以卑劣手段抢了姐姐夫婿的女人,不管这个孙子觉得她有多好,可在她的眼里,这样的女子是万不能进沈家的门的,如今留下她,只因她肚子里的孩子。 大夫人不知老夫人的心思,只兴兴头的说,“娘,溪枫这都回来了,老爷还不知道呢,我这就派人去宫里知会一声。” 二夫人梅氏冷哼一声,嘲讽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别忘了,溪枫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当年老爷为他逃婚的事就大病了一场,如今再得知这么个情形,你猜会怎样?” “哦,是了,夕月可有近五个月的身孕了,这样的喜事,老爷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大夫人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自顾自的乐着,不管怎样,儿子是她的,将来夕月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她的孙子,这整个沈家将来都由她这一房说的算。 二夫人凝眉,讥诮的看着她,果然是个愚的。 沈老夫人也扫了大夫人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是该想想梅儿的话,你那媳妇可还不知道溪枫回来的事呢,若她知道了,会怎样?” “会怎样?”大夫人撇撇嘴,一脸无所谓的笑道,“她等了三年,如今溪枫回来了,她自是开心的。” “夕月呢?”老夫人知道这大夫人一向是个愚的,可没想到愚到这程度,只得提醒。 大夫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却又很快恢复如常,笑道,“这怕什么?等夕月身子好些了,就抬了她做侧室,云锦还是沈家的少夫人,这样,咱也算对的起她了。” 老夫人听言,久久不语,不知作何想法。 “娘,我这就去知会云锦一声。”见她不语,大夫人试探的问。 沈老夫人却摇头,“不用,一会我亲自去一趟。” —— 沈老夫人的造访,对西园来说,不可谓不突然。 要知道,自杜云锦嫁到沈家之后,便独居这处偏远又僻静的院子,美其名曰,让其休养身体,实则就是将她丢在这里不管。 一晃三年,不管杜云锦过的怎样,哪怕病的要死了,也是没一个人过来看过。 而沈老夫人给外头的借口便是:沈溪枫做了对不起杜云锦的事,沈家也对不起她,她也是没脸见这个孙媳妇。 究竟是没脸,还是没心,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所以,沈老夫人这一来,秋兰等人意外之后,便已猜到,定然是为了大少爷的事。 只是,小姐如今昏迷不醒,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少夫人呢?”沈老夫人只带了两个老嬷嬷过来,一来便见两个丫头守在门口,便疑惑的问。 秋兰红着眼睛,回道,“回老夫人,少夫人刚才昏倒了,还没醒呢。” “昏倒?怎么回事?找大夫瞧过了吗?”沈老夫人边问着,边让老嬷嬷推开门,朝屋里走去。 秋兰坠儿两个连忙跟上,一边回道,“奴婢等也不知怎么回事,青儿已经去找大夫了,还没回来。” “罢了。”沈老夫人说话间,走到里屋,看着床上那瘦弱的有些脱了形的人,不由一惊,“我的儿,怎么就瘦了这样?” 她赶紧走到床边,看着脸色惨白如纸的杜云锦,颤巍巍的伸手探到她的鼻端,依稀能辨出微弱的气息,眸中划过意味深长的暗芒。 “你们这两个丫头,到底怎么照顾的少夫人,怎么就熬成了这样?”沈老夫人突然回头,气恼的质问起秋兰和坠儿。 可怜两个丫头委屈的要命。 秋兰哽咽的说,“回老夫人,少夫人自嫁过来,就一直郁郁寡欢,常常的病着,自半个多月前,突然饭也懒的吃,晚上觉也睡不好,请大夫来瞧,也都说是心结太深,奴婢们也常劝,可是,少夫人心里太苦啊。老夫人。” 忽地,秋兰拽着坠儿,两个一齐朝沈老夫人跪地磕头,恳求道。 “求求老夫人,救救我家小姐吧!” 第二章 心寒 在秋兰和坠儿两个的哭声中,杜云锦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是,沈老夫人并两个嬷嬷都在听这两个丫头的哭诉,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到,床上的女子已经清醒,且枯深的眼底流露出陌生且讶然的情绪。 但她没有吭声,只是稍稍偏过脑袋,漠然的看着床边发生的一切。 沈老夫人拄着拐杖,看着两个跪在跟前的丫头,哽咽着胡说一气,脸沉了下来,似乎很不悦,“你们两个快别哭了,青儿不是找大夫去了吗?” 秋兰摇头,哽咽道,“老夫人,少夫人她得的是心病啊,只有大少爷能救。” “胡说。”沈老夫人拄着的拐杖猛地在地上捶了两下,吓的秋兰一窒,这里毕竟是沈家,沈家的老夫人,只消一句话,就能决定她和少夫人等的命运。 秋兰不敢言语了,坠儿更是个纸老虎,从老夫人进门那一刻,就垂着脑袋不敢出气的。 她两个怕了,沈老夫人脸色这才稍稍缓了些,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糊涂,有病就得找大夫,咱们沈家虽是医家,但大少爷从小志不在此,也没跟他爹学什么,你们指望他来给少夫人瞧病,不怕耽误了少夫人的病吗?” 她这明显是偷换概念啊,秋兰本意是想让大少爷过来劝慰少夫人,解开少夫人的心结的。 但秋兰也知道,沈老夫人何等心机的女人,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话,她如今这样说,自是不希望她提大少爷的事。 可床上,杜云锦听言,却是不动声色的冷笑。 是了,此刻的她乃现代的一缕魂魄,机缘巧合的进了杜云锦的身体里,其实,早在秋兰和坠儿将她从地上抬到床上的时候,她已经意识清醒了,只是,在没弄清楚状况之前,一直装昏罢了。 而这么长的时间,她有了杜云锦所有的记忆。 思虑杜云锦这短暂的一生,与她在现代的命运竟有异曲同工之妙,用一个过了气的时髦词来形容,那就是:杯具啊。 只是,原主十八年的生命里,很少有快乐的时候,自小家教严厉,束缚重重,常常被人拿来与才貌双全的苏夕月来比较,心里压力大的不行,最终,夫婿与表妹的双双背叛,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棵稻草。 杜家以她为辱,沈家待她冷漠,三年的时光,彻底耗干了这姑娘的精神和身体,以致不过十八的年纪,便已油尽灯枯。 而她自己呢,倒是傻乎乎的乐了二十几年,临死前,才知道身边最亲近的人,原来才是一匹真正会吃人的狼。 想着,鼻头一酸,却听沈老夫人又轻叹一声,道: “罢,少夫人既然病着,你们就好生照顾着,有什么不妥的,就去回我,知道吗?” 说完,才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两个丫鬟应了声‘是’,恭敬的送了老夫人去了门口,这才转身回屋。 “秋兰姐姐,老夫人怎么这样?大少爷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让他来看看少夫人?她难道不知道,少夫人这些年日日夜夜都在盼着大少爷吗?我敢说,只要大少爷一出现,少夫人的病立马就能好起来。”坠儿边走边说。 秋兰刚想回她几句,冷不防被床上坐起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小姐?”还以为是眼花,她使劲的揉了两下眼睛,依然瞧的真真的。 她两个连忙奔到床边,就见杜云锦自顾自的用手梳理着凌乱的头发,虽然脸色仍旧不好,但那一双眼睛却晶亮有神。 “小姐,您没事吧?”坠儿颤声问,眼里流露出惊惧的神色来,她好怕小姐这是回光返照啊。 秋兰也是担心,要说小姐身体一直不好,那眼睛从来就没什么神采,这会子竟然这样亮,物极必反啊。 “我饿了,弄些吃的来。”杜云锦不理会两个小丫头,径直掀了被子下床。 秋兰和坠儿两个更是看的傻眼了。 “快去啊。”这具身体孱弱太久,所以,一下床,杜云锦便觉出无力来,只得扶着桌子坐下。 知道饿了,还能自己下床?那就真的没事了啊。 “太好了。”秋兰惊喜的叫道,然后,一拍坠儿的脑袋,“快,去厨房准备小姐最爱吃的。” “嗯。”坠儿连忙应声跑了出去。 杜云锦坐下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但秋兰一把夺了过去,“小姐,这都是昨儿的,不能喝了,奴婢这就给您换一壶去。” 说完,拿着茶壶兴冲冲的出去了。 杜云锦耸眉,轻轻笑了,这院子里的三个奴婢,秋兰、坠儿、青儿,都是当初从杜家陪嫁过来的丫头,也都自小伺候在她身边,待她一向贴心的很。 她们现在这番举动,自是在她意料之中。 不过,虽然有了杜云锦的记忆,但到底还是从现代来的,看着古色古香的闺房,到底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哦,对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连忙走到梳妆台边,翻了半天,终于在抽屉的最里面,翻出一把掌心大小的铜镜来,赶忙的就拿起铜镜照了起来。 记忆中,杜云锦从小就对自己的相貌很自卑,尤其在遇到苏夕月之后。 可看着铜镜里的影像,杜云锦满意的笑了。 大眼凹陷深邃,鼻梁高挺,唇色虽然苍白,但嘴唇厚薄相宜,微微一笑,嘴角弯翘,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这哪里丑了,分明就是一个东方韵味十足的中外混血儿嘛。 就是,气色太差了,小脸蜡黄,一脸病态,双颊瘦的都凹陷下去了,有些脱形了。 还有这身上,明明一米七多的个子,瘦胳膊瘦腿的,胸无半两肉,哎,可惜了这一副好身架子。 不一会儿,秋兰已经沏好了一壶新茶过来,看到杜云锦在照镜子,慌的心口又是一跳。 要知道,新婚夜之后,杜云锦再没照过镜子,即便梳妆也没用过,她们知道小姐对自己的容貌自卑,怕她再做出傻事来,她们也识趣的将镜子都收了起来,可此刻,杜云锦却主动找了镜子来照,这一看到镜子里憔悴的丑模样,会怎样? 秋兰不敢想,连忙放下茶壶,过来扶她,“小姐,茶沏好了,我扶您过去坐。” “呵。”杜云锦放下铜镜,无奈的朝她笑了一下。 这一笑可把秋兰吓坏了,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小姐的笑了。 难道是大少爷回来,小姐高兴的? 可秋兰心里却涩起来,大少爷一向不待见小姐,如今带了有孕的苏夕月回来,也是为了给苏夕月争一个名分,而对于杜云锦,却是只字未提,甚至回来半天了,也没来西园瞧上一眼。 要说冷情冷心到这程度,也着实让人心寒的了。 秋兰眼圈红了起来,想劝杜云锦宽心,但如何敢提沈溪枫这个名字啊,她很怕,大少爷这次回来,不会给小姐带来福气,怕又是一场伤害啊! 第三章 你有病,得治! 不多时,坠儿用托盘端来了一些食物。 杜云锦瞧了瞧,一碗小米粥,一碟包子,一碟饺子,还有一小碟小菜。 “嗯,看着不错。”也是饿极,她赶忙拿起筷子吃起来,一个包子,两口就下了肚。 秋兰和坠儿两个瞧的瞠目结舌之余,也彻底放心了,小姐能吃的下去,这病就有好。 只是,才吃到一半,青儿突然慌张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秋兰急了,“什么事跑成这样?不是让你叫大夫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大,大少爷来了。”青儿扶着秋兰,喘了好一会,才把话说完整了。 秋兰当场就傻了,抓着青儿的手,不敢相信的问,“你说大少爷来了?在哪儿?” “后面,跟随大夫一起。”青儿急道,“秋兰姐姐,怎么办?” 这个屋里,杜云锦自嫁过来后,一直很少说话,所以,大事小情,几乎都是秋兰做主,而青儿并不知晓这半日发生的事,所以,大少爷来了,这等大事自然而然的还是问秋兰。 大少爷能来,自然是好事,只是,小姐现在这副模样? “快。”秋兰不假思索的吩咐,“坠儿,你去把小姐那件披风拿出来,青儿,快帮小姐梳头。” 她自己也不闲着,赶忙的要去拿毛巾给杜云锦擦脸擦手。 三个丫鬟顷刻间忙作一团,杜云锦郁闷了,“都给我停下。” 她还没吃好呢,都闹腾啥? “小姐,你坐好了,奴婢现在给你梳头。”青儿已经将梳妆盒都搬了过来,拿起梳子就开始帮杜云锦梳头。 坠儿也拿了一件月白色绣着精美图案的披风过来,忙忙的裹到了杜云锦身上,如此,倒能遮掩一些身体上的不足。 秋兰帮她擦好了脸后,便开始拿胭脂水粉在她脸上涂抹,好让她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呜呼,感觉自己就像一尊木偶似得,被这三个丫头折腾。 杜云锦有些不耐,一伸手,挥开三人,“都够了啊。” 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还得她沐浴更衣的讨好伺候啊?美的他。 “小姐,一会就好。”秋兰也不知杜云锦在作什么?以前还没嫁过来的时候,沈溪枫只要一到杜府,小姐便会着急的妆扮,定要将最美的一面展现给他看,可此刻怎么不配合了? “都别动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杜云锦没好气的拔了发间的簪子,解了勒到脖子的披风。 就在此时,沈溪枫带着年纪一大把的随太医出现在了门口。 一看杜云锦好端端的坐在桌子旁,脸上就有些不大好看,祖母不是说快不行了么?这么快就好了? 再加上桌上的梳妆盒,还有秋兰坠儿等手里拿的衣服首饰之类,这让他很容易就联想到。 杜云锦得知他回来了,便使了苦肉计,骗了沈老夫人,然后催促他过来探望。 而在他到来之前,杜云锦一如曾今一样,想方设法的梳妆打扮,期许能吸引他的注意。 只是,她这样的做法,越发让他觉得下作。 三年前,他便抛下她认定了苏夕月,想不到三年过后,她仍旧执迷不悟,还在期盼他回心转意么?真是妄想。 杜云锦等人也是一愣。 尤其是杜云锦,记忆里的沈溪枫,于她来说,形象太模糊。 而此刻站在门口的俊雅男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笔直的身板,颀长的身姿;眉目清朗如画,举止从容优雅,只是那一双眸子却冷如寒星。 但这丝毫不减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魅力,反而更能吸引女孩的芳心。 是谁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越是能吸引姑娘们飞蛾扑火一般的涌向他。 看吧,原主就是那悲催的飞蛾一枚。 不过,这厮也的确有吸引女人的本钱。 杜云锦眼睛一眯,眼底流露出玩味邪肆的光。 瞧在沈溪枫眼里,只当她花痴病又犯了,不由得,眉峰蹙起,心里头对她的厌恶更甚。 秋兰是个机灵的,一瞧沈溪枫的神色,便猜他心情不悦,连忙迎过去,“大少爷,您回来了?奴婢给大少爷请安。” “起来吧。”沈溪枫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里头走来,隽雅的眉眼蹙起一抹戾气,眼神淡漠的瞅向杜云锦,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嫌恶。 “听祖母说,你病的不行了,特叫随太医过来瞧瞧。” 他语气很不好,似乎在责怪杜云锦没有病重到起不来床的程度。 杜云锦轻嗤,也懒的再看他一眼,便对随太医客气的说,“有劳了。” 随太医也连忙放下药箱,恭敬的给她行了个礼,然后,才认真的帮她把脉。 “回大少爷,少夫人长期情志不畅,肝气郁结,引起脾胃失调,老夫这先开点药,少夫人先服一段时日试试。” “你看着办吧。”沈溪枫并不关心杜云锦什么病。 杜云锦却微笑着朝随太医说,“多谢。” 随太医微微一愣,要说这沈家的少夫人,他多少也有耳闻,传言是个相貌丑陋、笨嘴笨舌的木头,当年沈溪枫弃她而去,让她成了笑话。 即便她是整个逃婚事件的受害者,但是,同情她的人少之又少。 都觉得像杜家大小姐这样丑陋、没用的蠢货,根本不配沈家玉树临风的大少爷。 所以,沈家大少弃婚,带了苏夕月私逃,这才是男女真爱的表现,曾是无数少女梦想中极致的浪漫典范。 而对杜云锦,大家只有一致的看法,那就是:活该! 可此刻,杜云锦对他这个老太医客气礼貌,形容举止也不见半分扭捏作态,依他觉得,除了样貌上,这位少夫人差了些之外,其他的未必就比那位苏夕月差。 “秋兰,你带随太医去开方子。”沈溪枫这时吩咐。 “是。”秋兰也想给杜云锦创造和沈溪枫独处的机会,便趁势也带走了坠儿和青儿。 临走前,她还使劲朝杜云锦使了使眼色,期望小姐能抓住机会,哪怕不能留住大少爷的心,起码也要博得大少爷的一丝好感啊。 屋里很快就剩了沈溪枫和杜云锦。 气氛瞬间更冷凝了。 只是,杜云锦生来大条的很,之前吃到一半被打断,此刻,无人打扰,看着依然香喷喷的虾饺,她又拿起筷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沈溪枫冷眼瞧着她,寒星似的眸子更冷锐了几分,“杜云锦,我警告你,别再玩花样,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爱的人是月儿,你别再妄想……” “够了啊。”吃个饭三番两次被打扰,杜云锦不悦了,筷子一摔,掀眸看向沈溪枫,唇边掠过一抹玩味的嘲讽,“沈大少爷,你知道吗?你有病,得治。” 第四章 谁更不要脸? 沈溪枫俊脸冷漠,僵硬,黑沉的双眸凌厉的看向杜云锦,“你刚才说什么?” 有病?他么? “没听清?”杜云锦干脆起身,靠在桌旁,双手环抱于胸前,目光邪肆而慵懒的瞅着他,“那好,我就再说一遍。大少爷,你有病,得治。” 她身量本就比一般女子高,此刻,站在他跟前,迎视着他冷锐的目光,眼神不躲不闪、不羞不怯,倒让沈溪枫觉出一丝挑衅的味道。 “杜云锦,你好大的胆子。”沈溪枫突然伸手,似乎想要捏碎她那副桀骜的模样,“你当真以为,你如此行为,便能吸引我的注意,让我对你另眼相看吗?” “切~”杜云锦后退一步,嫌恶的盯着他伸来要抓她的手,唇角微翘,讥诮道,“大少爷,咱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成么?要是让外人看见了,保不齐以为你大少爷真对我又回心转意了呢?毕竟,那一位不要脸的现在有了身孕,某些方面怕是满足不了大少爷你吧?” “你?”沈溪枫眯目,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想不到你如今倒学的牙尖嘴利?” “嗬,是吗?”杜云锦不以为意的耸眉,直接问,“大少爷,你来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说完了赶紧走,我饭还没吃好呢。” 她那嫌恶的眼神,让沈溪枫心口突然一阵犯堵,从来,都是他厌极了这个女人,何曾想到他今日竟被厌弃了? 冷笑一声,沈溪枫紧紧盯着她憔悴枯槁的脸,想着老嬷嬷之前在他耳边说的话,大少奶奶这三年一直盼着他回来。 那口恶气终于忍了下去,他又恢复冷漠的神色,“我来只是跟你说一声,月儿已经有了身孕。这三年,她一直活在自责当中,这次回来,我希望你别为难她。” 杜云锦挖挖耳朵,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特么的她这个被人抢了男人的悲催女人还没发话呢,这不要脸的男人带着小三登堂入室也就罢了,现在还敢过来警告她? “大少爷希望我怎么做呢?她抢了姐姐的男人,怀了姐夫的孩子,她自责,不应该么?还是说,大少爷觉得我应该跟她去赔个不是,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错了,怎么能让她自责呢?何况她还怀着孩子呢,对不对?” 杜云锦说着说着,都把自己给气乐了,她嗤的一笑,挑眉看他,又道,“对了,是不是以后我见着她都得绕着走啊。不然,你那位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稍微有个不对,那都是我害的?” 我呸了个呸,小说里那狗血的桥段想不到真真切切的落她头上了?老子拒绝接收。 她说话竹筒倒豆子似的,牙尖嘴利的厉害,再配上那一脸或嘲讽或戏谑或不屑的神色,整个一个乖滑泼辣的女人。 一时间倒让沈溪枫无言以对,或者说,这样伶牙俐齿的杜云锦让他有些没想到。 “杜云锦,你想怎样?” “哦?问我?”杜云锦好笑的瞅着他冷漠又嫌恶的俊脸,不觉嗤笑,“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大少爷,你究竟想置云锦于何地?” 她这话是替原主问的。 自从这男人一出现在门口,杜云锦就感觉到身体里的异样,似乎欢喜,似乎幽怨,又似乎有着一种近乎卑微到尘埃的情绪。 她不喜欢,所以,强逼着自己浑身带刺。 然而,她多少又有些替原主不甘,大抵也是想问个清楚,好让原主彻底死心吧。 面对她质问的眼神,沈溪枫面色微微一沉,“我早跟你说过,我爱的人是月儿。” “所以,为了她,你不惜新婚之夜离家,将所有的烂摊子丢给那个从十岁便偷偷爱着你的姑娘?”杜云锦冷笑,眸色一点一点凌厉起来。 沈溪枫脸色铁青,沉声道,“你若知趣,沈家大少奶奶的位置没人跟你抢。” “切,当我稀罕?”杜云锦嗤笑,眼里尽是嘲讽,“这个位置有什么好?不得你宠,不得你爱,难不成你还希望我以后继续守活寡不成?” “你?”沈溪枫简直要被她的话惊着了,“你这样不知羞耻?莫非你还想我跟你圆房不成?” “若论羞耻?娶了姐姐却跟妹妹苟且,这样才是真的羞耻吧?”杜云锦耸肩,好笑,“还有,圆房?你以为被那不要脸的睡过的你,现在还值得我稀罕么?” 这话真是打脸,任凭沈溪枫一向好脾气,也被气的伸手,差点扇向杜云锦。 只是,他手一抬,杜云锦就跟滑腻的泥鳅一样,猛地后退几步,小手指着他,“诺,君子动口不动手哦,是你先惹我的。” “哼!”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沈溪枫对她真真失望透顶,再也懒的多言一个字,转身,拂袖离去。 “嗳,别走啊。”杜云锦上前撵了两步,喊道,“大少爷若想日后清静,对的起你的月儿,可以跟我合离啊。” 走到门口的沈溪枫,猛然停住脚步,回头惊愕的看着她,“你说什么?合离?” “嗯哼。你不爱我,我对你也死心了,两个相看两厌的人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再说了,你心爱的女人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就算不为她考虑,可你们的孩子呢?庶出的身份可比嫡出差远了。”杜云锦温婉的笑着,完全一副为他打算的模样。 沈溪枫眯起了眸子,一时弄不清这女人究竟是何居心? 杜云锦慢慢走过来,扶着门框,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越发成熟俊朗的脸,终究苦笑,“你用不着怀疑我的居心?再说,如今的我还能有什么居心?早在你洞房之夜带着她一起远走高飞的时候,我的心便死了,三年,整整三年,囚笼一般的生活,我过够了。沈溪枫,如今你回来了。而我也会如你所愿,还你自由。只要和离书一签,你我今后再无瓜葛。你再也不会因为娶了我这么个粗鄙丑陋的妇人被人耻笑了,还可以跟着你的月儿你们的孩子,一家三口享尽天伦之乐。” 第五章 和离 杜云锦没想到,她开出合离的条件,沈溪枫竟没答应。 没答应?哼,真是可笑。 莫非还真以为她欲擒故纵,稀罕这破少奶奶的位置么? “小姐。”秋兰进来,看见杜云锦若无其事的在喝粥,微微蹙眉,急道,“奴婢刚才瞅着大少爷走的时候,神色不大对,小姐,您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没有吧。”杜云锦慢条斯理的吃完最后一口粥,这才恍然的回了一句。 她可是字字句句都是真情流露,亦是为他人考虑呢。 秋兰眉头皱的更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杜云锦,大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小姐……模样生的不好,那是先天的,没办法了,可是这性子,怎么就不能跟表小姐学学呢?不讨喜便罢,也不能讨人厌啊。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杜云锦突然抬眉,瞄到了秋兰的眼神。 秋兰眼神收之不及,干脆也就懒的收了,索性直接劝道,“小姐,奴婢有些话说起来怕不中听,小姐你也别见怪,奴婢一心为小姐好。” “嗯,说吧。”杜云锦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瞅着她。 秋兰心头微微一窒,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呢?还是因为大少爷回来,小姐一时情难自禁,性子才突然变了? 想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秋兰也不在意,只劝道,“小姐,依奴婢看,大少爷和表姑娘的事,已然这样了。小姐即便想追究,也是无法了,倒不如顺手做个人情,主动提出让大少爷抬了表姑娘做侧室。” “哦?你是这样的主意?”杜云锦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秋兰的神色有些复杂难辨。 秋兰便只当她同以往一样,一碰到问题便慌的没主意,因此,继续说道,“如此呢,一来可以向世人展现小姐的大度,二来,也能向表姑娘施个恩,不但她会因此感激小姐,说不定大少爷也会感动从而对小姐另眼相看。再说,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与其将来让大少爷疼惜别人,倒不如收了表姑娘进来。总归是自家人,表姑娘若不傻,就该跟小姐站在一边。小姐不管怎么说,都将会是这沈府的大少奶奶,任凭谁也越不过去。” “哦。”杜云锦不置可否,好一会,轻轻挑眉,道,“可是,我已经跟大少爷挑明,想要和离。” “和离?”秋兰闻言一惊,只觉小姐疯了。 —— 彼时,沈溪枫自杜云锦院中出来,径直前往别院。 一座僻静的小院子门口,丫鬟秋风正焦急的张望着,看见沈溪枫走来,忙迎了过去。 “沈少爷。” “月儿如何?”沈溪枫见她在门口着急张望,只怕有事。 秋风红着眼睛,就道,“小姐她从回来,就一直抹眼泪,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只怕还得沈少爷亲自去了,小姐才能好。” “罢,你下去吧。”沈溪枫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 秋风小跑在前头,走到门口,伸手打了帘子,朝里喊了一声,“小姐,沈少爷来了。” 屋里,苏夕月正歪靠在床头,低低啜泣不止,待听见沈溪枫来了,忙下了床,穿上鞋子,迎了上去。 “溪枫……”她含泪的眸子朝他一瞥,忽然觉得不对,忙转身,拿着帕子慌乱的擦拭着眼角的泪痕,随即才又转身,努力挤出笑颜。 “怎么样?姐姐她,还好么?” 这话一问出口,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又氤氲起了水雾,配上她那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沈溪枫微微凝眉,眸里满是疼惜,“你担心她做什么?她好的很。倒是你,有了身子的人,这样哭,好么?” 他扶她到床边坐下,饱满的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傻瓜,什么了不得的事,哭成这样?” 他眼神怜惜,动作轻柔,让她觉得自己好似一件珍宝,被他如此珍惜。 苏夕月心里欢喜至极,本来,此番回来,她还担心沈溪枫会因为当年逃婚的事对杜云锦心生愧疚,现在看来,她根本多心了。 想着,她鼻头一动,哽咽道,“姐姐不是病的了么?你怎么就回来了?该多陪陪她才是。” 说着,她竟伸手推他,“你快走,快去陪姐姐吧。我这里都好,你不用担心。倒是姐姐,这几年,是我们对不住她。” “月儿。”沈溪枫捉住了她的手,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她这手微微有些浮肿,不如当初那般白皙水嫩,袖子微微上捋,便露出左手腕上一处疤痕。 “溪枫。”苏夕月忙拉下袖子,不然他看。 沈溪枫却固执的按住她,双眸紧紧盯着那处难看的疤,“月儿,别遮。” “太丑了。”苏夕月红着脸说,眼底却不自然的闪过一丝慌乱。 “傻瓜,怎么会丑?”沈溪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满是歉疚,“这疤是因为救我留下的,当年若不是你,只怕我早已命丧狼腹。” “溪枫,别说了,当年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哪怕再重来一次,我也会那么做,何况,我并没怎样,不过手上多了块疤罢了。”苏夕月扬起小脸,眼底满是对他浓浓的爱意。 沈溪枫盯着她的脸,越发歉疚,“这些年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连个名分也未能给你。” “溪枫。”苏夕月小手猛地捂住他的嘴,身子往他怀里一靠,柔柔的说,“我早说过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名分我不介意。只是……” 她咬了咬唇,扬起小脸,楚楚可怜的盯着他,“我怕我们的孩儿,溪枫,将来,他要以什么身份活在这世上?” 私生子么?那是会被人唾弃的。 “放心,他是我沈溪枫的孩儿,亦是这沈家的嫡长子。”沈溪枫突然下定了决心。 苏夕月却是惊了,浑身颤抖,“你是想将孩儿给姐姐抚养么?” 她惊惧的模样让沈溪枫心下一颤,是啊,按现在的状况来看,月儿的孩子一出生,最大可能就是送去给杜云锦抚养。 脑海里突然闪过杜云锦那牙尖嘴利的模样,沈溪枫一阵皱眉,沉声道,“不会。我会与她和离。” 第六章 够味儿 这一天,对沈家来说绝对是个好日子,沈溪枫的回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族注入了不少的生气和希望,尤其是苏夕月肚子里还有着沈家的子嗣。 就连一向严苛的沈万福,傍晚自宫中回来,听闻沈家即将有传承的子嗣后,竟也难得的没有对沈溪枫当年的逃婚行为进行苛责,只道:“我如今年纪也大了,管不了你的事了。但有一样,你做过的事要负责。杜家那边,你要如何交代?” 这也就等同于变相默认了沈溪枫和苏夕月的事。 沈溪枫当即表示,“爹,此事孩儿自有主张。” 大夫人见父子没有僵持,当即一张圆脸笑开了花,“就是,老爷,溪枫大了,做事有分寸了。” 二夫人凉凉勾唇,“只是,杜家那边,咱们三年都没来往了,这次,大少爷回来,怕也没那么容易交代?” 众人脸色一变,老夫人端着一张老脸,幽幽扫了众人一眼,“行了,溪枫才回来,这些糟心的事先搁下,刘嬷嬷,你去,叫大少奶奶过来。不管如何,溪枫回来,咱们一家子也该吃顿团圆饭。” 二夫人闻言,唇角勾起嘲讽的冷笑。 老婆子到底奸猾,不提让沈溪枫给杜家交代的事,却偏要叫来杜云锦,看来是想向这个懦弱没主见的小孙媳下手。 也是,摆布了杜云锦,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她的娘家人,也不能管的太宽。 刘嬷嬷依言,带着两个婢女躬身退下。 众人在桌前坐好,大夫人又问了些儿子这几年在外的状况,但沈溪枫似乎不愿多说,只含糊敷衍应答。 一旁,苏夕月没名没分,也不能坐桌,只跟着丫鬟们站在一起,她身子娇弱,又怀了身子,站了一会便有些吃不住,况且,跟一堆丫鬟在一处,实在让她心有不甘。 然而,老夫人似乎专等杜云锦来,迟迟不吩咐人开饭。 另一头,刘嬷嬷带人到了西园,将老夫人的话说与杜云锦。 杜云锦彼时倚在窗边小榻,手握着一本书正看的津津有味,一缕斜阳透过窗棂,折射到她身上,好似在她周身拢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许是看到有趣的地方,她竟不顾旁人在,自顾自咯咯笑了起来。 “小姐。”秋兰犯愁的盯着她,小声提醒,“老夫人请小姐过去吃饭呢。” “不是说我才吃过么?不饿,让他们自己吃去吧。”杜云锦眼皮都没抬,纤细的手指又翻了一页,似乎对这书十分着迷。 刘嬷嬷还在等着,秋兰脸上挂不住,又要劝,只是还没开口,刘嬷嬷就道,“少奶奶,老夫人,老爷,两位夫人,大少爷还有小姐们都在膳房,单单就等您一个人开饭了。” “嗯?”杜云锦这才慢慢抬头,朝刘嬷嬷瞟了一眼,“你还没走啊?” 刘嬷嬷一噎,脸色不大好,板着一张面孔,沉声道,“大少爷今儿才回来,一家子难得团聚,少奶奶即便不饿,陪着坐坐,一家子说说话,亲热亲热也是好的。” “哦?”杜云锦微微耸眉,听这话的意思,若她不去,还真是太不懂事了。 “罢,你先回吧,我稍后就来。”将书放下,杜云锦双手拢了拢披散下来的长发,简单的用发带绑了绑,便下了榻。 刘嬷嬷有了她这话,自是带人先走了。 这厢,秋兰又忙活开了,立马找青儿等人,给她换衣裳,梳头发。 “小姐,老夫人这时候叫你去,是想给你立威呢。你想啊,一家子吃团圆饭,可并没有表姑娘的份啊。这可是像众人表明,你的大少奶奶身份。所以,小姐去就对了。” 秋兰看杜云锦神色懒懒的,忙又拿话劝着。 青儿也附和着,给杜云锦打气,“好歹大少爷如今回来了,不管怎么说,小姐不用再苦苦的等着了,就算现在大少爷的心在表姑娘身上。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姐对大少爷的情,我相信总有一日大少爷会感受的到的。” “嗬。”对于丫头们满血复合,撺掇着她重新振作讨沈溪枫欢心的话,杜云锦只付以讥讽的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话自然是好。 可是,沈溪枫的情全给了苏夕月,而原主杜云锦,十年倾心相付,若这个男人能感动一分一毫,怕也不会干出,娶了她,又在新婚夜抛下她,这样残忍的事了。 不仅不感动,怕是还会觉得杜云锦对他的好十分可笑,让他十分厌弃。 “好了,小姐。”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到底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杜云锦打扮了出来。 青儿拿铜镜过来,递给杜云锦。 杜云锦略望了一眼,算不上惊艳,但也没才醒来时那样苍白憔悴的像只鬼了。 “行了,秋兰,你陪我过去。”又不是参加什么国宴,杜云锦不甚在意。 她这样的态度,让秋兰的心倒放下不少。 要知道,大小姐从小自卑胆怯,因容貌问题,鲜少愿意在大众场合露面。 即便迫不得已,也会躲在屋里,不到最后一刻不肯出门。 甚至,有她在旁,也会紧张的发抖。 可此刻,杜云锦潇洒起身,落落大方。 走在前头,那高挑的身姿不但没让秋兰觉得难看,反而觉得大小姐腰肢扭动的特别好看,特别的勾……人。 秋兰自是不知道,此刻的杜云锦心里乐着呢,要知道,在现代,她撑死了才一米六,整天顶着一张娃娃脸,装的温柔无害,有多难啊。 现在倒好,天使面孔,魔鬼身材。 即便不穿高跟鞋,也能走出模特般的风姿来。 三个字形容,——够味儿! 西园乃沈家原先废弃的一座别院,离东院有点远,即便她脚步飞快,到到时候,也足足过了一刻多钟。 膳房里,老夫人倒能沉的住气,两个小姐,沈婉婷、沈婉容,早已冷着脸,互相挤了挤眼睛,传递着对那个嫂子的不满。 “大少奶奶,您可来了,老夫人才还念叨着,怕你不来呢。”沈嬷嬷等在门口,一见她,连忙迎了过来。 沈嬷嬷和刘嬷嬷一样,亦是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只是,她比刘嬷嬷更慈爱心善一些。 记忆里,她对原主似乎也不错。 往常里,常以老夫人的名义,偷偷派人送些吃食到西园给杜云锦,好让原主知道,她是沈家人,老夫人认她这儿媳。 但有一回,来送食的丫鬟无意中说露了嘴,杜云锦知道后,更是心若死灰。 嗳…… 第七章 苏姑娘昏倒了 朝沈嬷嬷扬唇一笑,杜云锦身子一倾,往她耳边一凑,小声道,“我原是不打算来的,就怕拂了老太太的面子,呵呵。” 她呵呵一笑,黑黢黢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子狡黠和灵透,让沈嬷嬷一时瞧的呆了。 这还是那个自卑怯懦的不敢正眼看人的大少奶奶吗? 不但会笑,甚至还敢拿这样的话来与人玩笑? 其实,杜云锦有何不敢?她本就打算离开这沈家了,还怕得罪人么? 不用丫鬟打帘子,她自己一手拂开门帘,高昂着脑袋,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呀!”也不知是谁轻呼一声,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全都落在了杜云锦身上。 此刻的她,身着一袭月白长锦衣,外罩浅紫色的敞口纱衣,简简单单,却将她窈窕的身段勾勒的淋漓尽致。 晕了胭脂的脸颊,虽然清瘦,但已不似往日那般憔悴,尤其一双眸子,黑若琉璃,顾盼之间,熠熠生辉,宛若星子缀满。 竟是说不出的璀璨诱人。 这人是大少奶奶么?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闪现这样的疑惑。话说,这古代素喜女子娇小柔美,像杜云锦这般身高的女子着实不多见,而以往,原主也自卑于自己的身高体型,见人时都是低着脑袋,恨不得能因此缩回几寸去。 时而久之,这好好的窈窕身段都被原主弄的有些驼弓弯背的,让人见了只觉得像个老气横秋的老者,再加上她整日忧虑过盛,面容悲苦怯懦,越发让人瞧了不喜。 是以,人人觉得她丑,她自己又将这种丑极端化了,呈现出的便是那一种不讨喜的模样。 可如今的杜云锦,爱极了这一米七的身段,也极满意现在的脸蛋。 哪怕穿戴简单,也自能走出一段高雅却又活力四射的气度来。 就在众人惊异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时,杜云锦走到老夫人跟前,盈盈一拜,柔声细语,“锦儿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 一转身,又朝其他人盈盈拜去,“见过老爷,大夫人,二夫人。” 眼眸轻转,朝下首那两个打扮的粉嘟嘟的少女望了去,唇角一翘,温婉笑道,“婉婷,婉容,二位妹妹好。” “嫂……大嫂嫂好。”婉婷乖巧懂事一些,闻言,也礼貌性的跟杜云锦问好。 而其他人,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大约也不是不好,只是,杜云锦突然这般大方知礼,让他们都惊愕非常,一时间如同见鬼一般,那神色来不及收罢了。 而这些人当中,脸色最难看的莫如沈溪枫了。 这女人,对这桌子上,哪怕两个小妹妹,都打了招呼,偏是他这个正经夫君,她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从头至尾,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欲擒故纵的把戏么?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凉凉的打量着杜云锦,唇角划过讥诮的冷笑,若非欲擒故纵想引他注意,又如何打扮至此呢? 而一旁,站在丫鬟堆里的苏夕月,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杜云锦,几乎要凉出水来。 不是说思虑痛苦了三年,这女人早如熬干的灯油么?可此刻瞧起来,除了瘦了之外,倒比三年前精神多了呢。 她如此高调的出现,究竟为何?还想跟她抢沈溪枫么? 袖内双手紧紧攥住,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苏夕月眸底划过暗沉的锋芒,自小到大,她就没将这个杜家嫡女放在眼里,三年前,她尚可以从她的洞房里将男人抢走,三年后,她便可以将她从沈家大门里踢出去。 想着,苏夕月扬起了漂亮的下颚,不卑不亢的模样,若有似无间,腰背挺的越发笔直,让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越发显眼。 “老夫人,锦儿能坐下陪您说话吗?”瞅着这些人一个个傻眼的不说话,杜云锦笑嘻嘻的朝老夫人撒着娇儿。 一旁,秋兰见了,简直忍不住要高喊:老天开眼,瞧瞧,小姐哪里是那种见不得人的木头了? 小姐今晚表现多棒啊,是了,这才杜家嫡女该有的风范。 老夫人老脸挤出一丝笑来,任凭她这把年纪,经历那么多,也是第一次见一个人变化这样大大。 不过,很快,老夫人心里就明白了。 自己的大孙子回来了,这孙媳妇等了三年,熬了三年,如今再不好好表现,那就真是个傻子。 知道表现就好,老夫人点点头,“好孩子,我老婆子一时高兴,倒忘了,快坐,就坐我边上。” 说着,就拉着杜云锦坐到了自己身侧,慈爱的问,“上午丫鬟回我,说你身子不大好。这会子怎么样了?” 她闭口不谈,自己去西园的事。 “好多了。”杜云锦也就简单回答。 “人都来齐了,老太太,摆饭吧?”大夫人起身,热络的要张罗,今儿儿子在,她高兴。 老夫人瞅她一眼,“嗯”了一声。 杜云锦便起身要跟着张罗,老夫人拉住她,“你就坐这儿,陪祖母说说话。” “是。”杜云锦乖巧的笑笑。 老夫人瞅着她,觉得也没那么难看,虽然配自己这孙儿还差的远,可杜家嫡女的身份,怎么也比那苏夕月强。 “枫儿。”老夫人突然看向沈溪枫,似嗔似怨的说,“这三年,你不在家,锦儿可受了不少的苦。你如今回来了,可再不能犯浑,若不好生对锦儿,祖母也是不依的。” 沈溪枫凉薄的视线落在杜云锦身上,淡淡回答,“祖母教训的是。” “听听。”老夫人立刻对杜云锦笑道,“这混小子也知道错了呢。锦儿,你就看在祖母的面上,饶他这次。今后他若再敢欺负你,说与祖母,祖母替你教训他。” 杜云锦想笑,三年前,这男人带着别的女人私奔,这不算欺负他么?如今半句不提,就这么黑不黑白不白的蒙混过去了么? “老夫人言重了。”好吧,她也懒的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眼下,她只想着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家。 自然,和离这事,由沈溪枫开口,比她要好的多。 很快,大夫人二夫人带着丫鬟仆妇,摆好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杜云锦在现代是个吃货,天生的大胃王,而且是那种怎么吃都不胖的女人。 所以,一看到满桌子好吃的,她顿时来了精神,与大家客气一番后,便很认真的吃起美食来。 这样一吃,又让人看的目瞪口呆。 先不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吃饭时规矩森严,就凭杜云锦那从没停歇的嘴,也够吃惊了。 甚至有人怀疑,沈家是有多亏待这位少奶奶啊,从来没给过饱饭吗? 一顿饭,足足吃了有一个时辰。 外面的天早已黑透。 屋里点着灯,大老爷先离席了,剩下大夫人二夫人陪着老夫人说话。 杜云锦想着吃饱喝足就要走了,孰料,老夫人喊住她,“锦儿,你且等等。溪枫,你送锦儿回去,今晚好生陪陪锦儿,知道吗?” 咔?这是要让沈溪枫跟她圆房的节奏么? 杜云锦哭笑不得,还未回话呢,就听得厅中有人呜咽一声,紧接着便有人喊。 “不好了,苏姑娘昏倒了。” 杜云锦循声望去,就见一小腹隆起的孕妇昏倒在地,边上两个丫鬟手忙脚乱的要抬她起来。 第八章 不会碰其他的妇人 杜云锦正想仔细瞅瞅这位小三表妹的模样,身子突然被人撞了下,她磕在了桌子角,腰上一阵锐痛。 而那始作俑者却根本没注意到她,一阵风似的卷到那昏倒的孕妇跟前,抱起她就往外跑,口里还不忘吩咐,“叫薛大夫却别院,快。” 一阵忙乱,丫鬟仆妇跟出去了大半。 就连老夫人都站起了身子,神色略显紧张。 大夫人更是阿弥陀佛的叫着,“老天菩萨,可千万保佑孩子不能出事啊。” “呸,能出什么事?乌鸦嘴。”老夫人闻言,厉声啐了一口。 大夫人也不计较,还真呸了一声,“是呢,我乌鸦嘴,孩子会平平安安的。” 老夫人眼神锐利的盯她一眼。 二夫人瞅着心里乐呵,慢慢起身,扶住老夫人,“老太太,媳妇先扶您回房吧。那边呀,有大少爷在,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老夫人自然听出二夫人话里有话,再则,活了这把年纪,如何不懂女人的小伎俩。 什么时候不昏,偏是她说让大孙子去杜云锦房里的时候,昏倒了。 司马昭之心,太过明显了。 “锦儿,你身子不好,也回屋歇着吧。”老夫人转过脸对杜云锦。 “是。”杜云锦乖巧的答应,带着秋兰走了。 一回西院,秋兰便抱怨开了,“小姐,依奴婢看,表姑娘就是故意的,早不昏晚不昏,偏等着老夫人让大少爷陪小姐的时候昏倒,也太过分了。奴婢明明瞧着大少爷都要点头了呢。这可倒好,走了三年,如今才回来,陪一陪小姐又能怎么着了?这表姑娘心也太黑了吧?” “嗬,你也看出来了?”杜云锦靠在椅子上,一边揉着腰,一边好笑的看着秋兰。 这丫头气的眼睛都红了呢,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受害女主呢。 杜云锦这时还不太了解,这古人主仆之间是利益相通、紧密关联的,主子好了,做下人的也有脸面,旁人也会多敬重几分。 主子落魄了,下人也会跟着遭人白眼,甚至牵连。 “怎么看不出?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她是装的,偏大少爷就吃这一套。”秋兰愤愤不已,原本漂亮的脸蛋因为这愤恨显得有些狰狞。 杜云锦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的盯着她,突然问,“你是爱上大少爷了吧?” “啊?”秋兰一愣,白净的小脸胀的通红,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哽咽道,“小姐,奴婢知道,奴婢的心思瞒不过小姐。不过,奴婢深知自己的身份,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奴婢只巴望着大少爷能对小姐好些。小姐过的好,奴婢也就知足了。” “哦?”这世上还真有舍下自己的幸福,全心全意巴望别人过的好的人么?杜云锦对此表示怀疑。 “如果有机会,让大少爷收了你,你愿意么?” 秋兰面色一窒,呆住,“小姐你?” “嗯。”杜云锦轻轻耸眉,哼道,“我上午跟你说的话是真的。我对大少爷早已死心了,哪怕他现在回来了,我也不想要他了。所以,和离一事迟早的。” “小姐,你真要放弃大少爷?”秋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样子。 杜云锦自嘲的勾唇,“早该放弃的。所以,秋兰,和离之后,我会离开沈家,以后跟大少爷便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你若还爱着他,怎么办?” “奴婢……”秋兰垂下头来,脑子乱的很。 她自幼跟随小姐,早已将小姐当成亲妹妹一般对待,可是,对于沈溪枫,可以说,自从他出现,她便跟小姐一样,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他,甚至,她觉得,自己的爱并不比小姐少。 只是,她身份卑微,不敢妄想,只盼望着小姐能幸福,同时,心里头也有着一个小小的奢望,奢望着有一天,作为陪嫁过来,能伺候在二人身边,即便是做个通房的丫头,她也心甘情愿。 她不想与小姐争宠,只要能在这个男人和小姐身边,她便心满意足。 所以,三年前,发生逃婚事件之后,她仍旧陪伴在杜云锦身边,她坚定着大少爷一定会回来,毕竟,他是沈家唯一的嫡传子孙。 她也一直苦心劝慰着杜云锦,是她这三年苦守下去的精神支持。 可如今,杜云锦却突然提出要和离。 那么,就意味着,她守候多年的期盼就要灰飞烟灭。 “小姐,是因为表姑娘吗?”她问。 杜云锦摇头,“不是。大少爷他无心于我,我又何必自我作贱。这些年,我作践的自己还不够么?现在,我只想为自己活。” “小姐,大少爷只是一时被表姑娘迷惑,他总有一天会看到小姐到好到。”秋兰苦心劝着,都快哭出来了。 杜云锦瞅着她,倒有些可怜这丫头了,“秋兰,你别劝我,我主意已定,断不会改。只是你,跟了我这些年,我想给你自己做一回主。” 秋兰茫然不解,“小姐的意思是?” “你的卖身契,我会给你,从今以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了。如果你想留在沈家,我会跟大少爷说,至于他能不能将你收房,那就看你自己了。当然,如果你想跟着我,亦可以,只是,今后便跟沈家没有一点瓜葛了,你可愿意?”杜云锦认真的问。 秋兰怔怔的,似乎一时难以消化这些话。 杜云锦轻轻一笑,“起来吧,我乏了,想歇息了。你呢,也回房,将我刚才这话好生考虑考虑。留在沈家还是跟我,都随你。” “小姐。”秋兰起身。 “去吧。”杜云锦朝她摆摆手。 秋兰出去,杜云锦这才扶着腰站起来,撩开衣摆一瞧,被撞的地方一片淤青。 “混蛋!”杜云锦不由低咒一声,到柜子边自己找药膏。 —— 而另一头,别院里,大夫已经替苏夕月瞧过,说是体质虚弱,需要静养,又开了几副安胎的药。 沈溪枫命人去熬药,自己则坐在床头,体贴的陪着女人。 “溪枫,我真没用,怎么就昏了呢?”苏夕月靠在床头,美眸水雾粼粼,充满自责,“老夫人让你去陪锦姐姐的,结果我又出了这出,她老人家定会不高兴的。” “怎么会?你只要安心养胎,给她生个大胖重孙,她就想不高兴都难。”沈溪枫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笑着说。 苏夕月也羞涩的笑了,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底那闪烁的光,她自然清楚,沈家三代一脉单传,对子嗣的渴望远超过人们的想象。 不过,在孩子出生之前,她必须得坐上大少奶奶的位置,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沦为卑微的庶出。 “可是,姐姐那边。”突然,苏夕月抬头,惶恐而自责的样子,“你今晚原该陪她的。溪枫你去吧,我也乏了,想睡一觉。” “乏了就先眯一会吧,一会我喂你喝药。”沈溪枫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夕月摇头,“不,我自己喝就好。锦姐姐那边,你总得去一趟。我知道你白天说和离的话,不过是一时气话。你待锦姐姐总还是有心的。溪枫,我明白。这辈子,我能得你如此恩宠,已然知足,再不求别的了。所以,你跟锦姐姐之间,我是不介意的,真的,溪枫。” “别说了。”沈溪枫低沉的打断她的话,“我沈溪枫一言九鼎,既答应过你,此生只爱护你一人,便不会却碰其他的妇人。” “可是,锦姐姐……” “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 似乎拗不过沈溪枫,苏夕月无奈的蹙眉,只柔声劝道,“罢,我不管。只是有一样,你不能再伤锦姐姐的心了。” 沈溪枫垂眉不语,脑海里无端闪过杜云锦白天里与他说话时的样子。 那样的她,会被他伤到么? 他倒有些不确定了。 第九章 成全 第二天一大早,秋兰顶着红肿的眼睛,扑通一声跪在了杜云锦的脚边。杜云锦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她那头茂密却干枯没有光泽的头发,见状,微微一怔,放下梳子,扭头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丫头。 “你且起来说话。”她到底是现代人,看不得人动不动就下跪的。 秋兰摇头,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哀怜茫然的看着她,“小姐,您是真的不要大少爷了吗?真的对他死心了吗?还只是一时气恼才说的和离的话?” “嗯?”杜云锦微微拧眉,想想自己昨儿的话,说的够清楚的啊,“秋兰,我想我昨天的话说的很清楚,沈家,我是肯定会离开的,沈溪枫这个男人我也是决计不要的。” “真的吗?”秋兰眼睛里迸发出一抹亮色,神情显得有些癫狂激动,“那么,奴婢就算是喜欢大少爷?也算不上背叛小姐了?奴婢只是喜欢上了小姐不要的男人,可以吗?小姐,奴婢其实跟小姐一样早的爱上了大少爷。奴婢这些年不敢妄想。可是,小姐,若您真的打算放弃的话?奴婢……奴婢能不能继续喜欢大少爷?” 杜云锦算听出来了,她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她要跟沈溪枫了。 她不由得轻轻蹙眉,重新打量起秋兰来。 要说,在杜云锦的三个贴身丫头里,秋兰跟她的时间最长,她是杜府的家生丫头,自打杜云锦记事起,就有她陪着一起长大。 论模样,她也在三个丫头里最出挑的,小小的瓜子脸,白白净净,眸若点漆,清秀温柔,最难得的是,她还念过几年书,识些字,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雅致了几分。 若说,这奴婢以前可是比杜云锦这个小姐,还要招人稀罕呢。 不过,看这情形,对沈溪枫算算情根深种了。 “秋兰。”杜云锦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你可想好了?虽然我给你自由,但是看在我们主仆这些年的份上,我也还是要提醒你。你的眼睛得擦亮一点,大少爷真会是你的良配吗?” 秋兰似乎早想好了,“奴婢不求大少爷能爱上奴婢,奴婢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奴婢只求能伺候在大少爷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莫非伺候在她身边,就心不满意不足? “可是,表姑娘那边,你可想好了?未来的日子怕没你想的那么好过。”杜云锦再次提醒。 秋兰神色反坚定起来,“奴婢不怕。” 杜云锦也就无话可说了,“罢,你主意既定,我便不勉强你了。你的事要我亲自跟大少爷说吗?” 秋兰抿了抿唇,思索着,还是摇摇头,“小姐对奴婢已经开恩,奴婢万不敢再用此事让小姐烦心。” “呵,那随你好了。”杜云锦无所谓的笑笑,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沈溪枫一向厌弃她,如果她开口的话,怕是会适得其反,秋兰定然意识到这层,才不会让她去帮倒忙吧。 罢,不能一心一意跟自己的人,不留也罢。转过头,对着铜镜,杜云锦又继续梳妆。 “小姐,奴婢来吧。”秋兰起身,拿起梳子,一下一下轻柔的帮着杜云锦梳头。 看着镜子里那蜡黄的小脸,杜云锦微微锁眉,看来以后得好好调理调理了。 只是,不知沈溪枫那边怎样?和离的事,有谱吗? 若和离了,出了沈家,她也可以找个清静的所在,好好恣意的过自己的日子了。 只是,这和离之事,谁能想到,一拖半月过去了,沈溪枫那边竟然没个动静。 而且,这期间,沈溪枫也没来西园一趟,俨然没功夫搭理她这茬。 好在,杜云锦随性惯了,也不着急。 反正,苏夕月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该急的人不是她才对。 这一日一大早,杜云锦早早起来,对着镜子自己梳妆。 才敷过面膜的小脸,皮肤白净光洁,尤其是双颊,经过这半个多月的调理,已经长了些肉,饱满了许多,再不像以前那般清瘦干枯的像干尸一般。 头发也好了许多,虽然没达到自己现代的那种黑亮如缎的程度,可至少不那么干枯毛糙了。 她不会梳古代那种繁琐的发髻,只简单的梳了个麻花辫,头顶戴了一顶自制的瓜皮绒帽。 已然入冬的天气,早晚温度很低,这帽子不但能保暖,而且,还能让杜云锦看起来减龄不少。 别看她个子生的高,这样一妆扮,倒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模样娇俏,眼神灵动,浑身充满着一股子青春的朝气。 “小姐,这一大早的要去哪儿?”秋兰等端来早饭,就见杜云锦穿戴整齐,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杜云锦坐到桌旁,微微一笑,“想着三年多没回杜府一趟,实在不孝。今儿心情不错,想回娘家看看。” “啊?”秋兰讶异不已。 杜云锦边吃边吩咐,“你和青儿也去准备一下,一会跟我一起。” “是。”秋兰应声,心里却是担忧起来。 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小姐对那个府就冷漠了许多,当然,老太太,老爷等人,对小姐也疏远了不少。 小姐曾经说,那个家里就像个冰窖、囚笼,她渴望离开。 大约沈溪枫便是她脱离困境的希望吧?所以,一向卑微胆小的小姐,偏在对沈溪枫的态度上,偏执的让人头疼。 可谁能想到,好容易梦想成真,新婚夜没过,就发生了那种丑事。 以至于小姐跟杜府在几年,几乎断绝了关系。 今天,小姐突然要回娘家,莫非是为和离之后找退路? 罢,小姐怪可怜的,希望这次回去,老太太、老爷能格外开恩,对小姐好点吧。 想着,秋兰回自己房中,取了自己多年的积蓄,想着一会该买些像样的礼品回去。 毕竟,三年多第一次回门,也不能太寒酸。 再者,小姐每月的那点月钱,管她每月吃药瞧病都不够,她也不忍心再让小姐操心这些个。 何况,那日,小姐将她的卖身契都给她了,这天大的恩德,可不是几百银子能还的清的? 和青儿两个收拾妥当,又吩咐坠儿守家。 主仆三人叫了辆马车便出发了。 第十章 进府 要说今儿这日子的确不错,点点阳光碎金一般,把个初冬的寒意消磨的无影无踪。 杜府门前,客络绎不绝。 杜云锦从马车里下来,十分好奇,“今儿什么好日子吗?” 秋兰略想了想,惊道,“大小姐,今儿该是老夫人生辰。” “嗯?”杜云锦微微蹙眉,想想,老夫人的生日大约是在这个时节,不由笑了,“今儿,咱们赶的巧,礼物都买的什么?” 才赶的紧,她又懒的下车去逛,只让两个丫头去置办的。 秋兰苦了脸,“小姐,要不,咱们把东西退回去,再换些别的吧。” “拿不出手么?”杜云锦命她取出礼物,一一看了。 不过是两匹尺头,还有几样时兴点心,都是祥瑞斋的,贵的很。 她将尺头放进马车里,想了想,又将一盒子香酥糕留了下来,这是她自己爱吃的。 只让青儿带着两样点心,便要上门。 秋兰急了,“小姐,今儿可是老夫人六十五岁生辰,只带两样点心,未免寒酸。” “寒酸便寒酸呗,你家小姐本来就没钱,犯不着充大。”杜云锦满不在乎。 说实在的,当初原主嫁人,若说侯门嫡女出嫁,这嫁妆自然是厚重的,可谁知,排场挺大,二十多箱子的嫁妆,是夜检查入库一看,竟全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即便是几样好东西,也因为成色或者年份太久,变得不贵重了。 据说,沈家老夫人当时便黑了脸,大太太更是口没遮拦的乱嚷嚷,说是跟嫁妆清单不符,要退货什么的。 退货?退什么,无非是觉得娶了原主不值罢了。 后来,沈溪枫趁乱离家,这种事沈家本身理亏,嫁妆的事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但自此后,杜云锦被沈家发配到最僻静破败的院落,每月只有二两银子的月钱,比那老夫人和大太太房里的二等丫鬟还不如,那些丫鬟们还有三两一月。 所以说,杜云锦说没钱,这是真的。 秋兰却急的了不得,“咱们没钱,可外人不会这么看啊,尤其是老夫人,小姐三年没回来,这一回来,偏赶上她的生日,再不带点贵重的东西,定会落人口舌。” “不行。”顿了顿,秋兰一跺脚,道,“奴婢现在就赶回去,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先当一当,好歹置办点体面的东西送来,也好表小姐一番孝心。” 说着,真就转身要走。 杜云锦一把拽住她,没好气道,“混账丫头,你家小姐都穷的当东西了,还经得起你这样败家去?给我安生点。” 看着杜云锦小脸紧绷,一脸冷然,秋兰愣住,她可是全为了小姐着想啊,若和沈家和离,小姐能去哪儿?只能回杜家啊,杜家依旧是老太太当家,这时候不多巴结几分,日后回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就带这两样点心,若嫌丢人,你们俩回去,我自个去就成。”杜云锦干脆抢过两个丫头手里的点心,扭着细腰,径直往那杜府门口走去。 秋兰和青儿两个连忙跟上,但见杜云锦脸色不好,谁都不好再劝,只是,心里暗暗怪异,小姐如何这般倔强?连她们的话也不听了。 其实,倒不是杜云锦分不清好歹,而事实上,凭着她对杜家老夫人的了解,哪怕她搬座金山过去,人家瞧不上她依旧瞧不上。 再说了,此行,她也不是为杜家那些无所谓之人,而是单纯的想看看一双弟妹。 杜云锦的母亲李氏生有二女一子,长女杜云锦,次女杜云瑶,幼子杜云礼。 母亲在世时,三姐弟关系还算不错。 母亲去世后,杜云锦每日悲苦,全部的心思又都在沈溪枫身上,渐渐的将弟弟妹妹也冷落了。 这不,现在的杜云锦某日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原主母亲含泪嘱托她要帮着照料好弟弟妹妹。 在现代,她亦是姐妹兄弟甚多,可是,感情却都不好。 如今,因着那个梦,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那两个孩子过的好便罢,若不好的话,怕她还得另想法子才行。 “这位姑娘,敢问哪家千金?就一个人吗?”杜府门口,管家和旺走过来,客气的问。 今儿老太太生日,大摆筵席,不少名门夫人都带着小姐一起过来贺寿。 可眼前这位,没有坐轿,穿戴亦太寻常,不大像富贵人家的千金。 “和叔,这是大小姐啊。”秋兰连忙上前,给和旺行了个礼。 “大小姐?”和旺眯了眯三角眼,上下朝杜云锦身上打量,这才瞧出来,“哎呀,大小姐,您今儿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这位三角眼管家,最是势利眼,母亲在时,一心的巴结,母亲一去,便一心的讨好起受宠的白姨娘,那副墙头草的嘴脸最是可恶。 冷冷的呛了这人一句,杜云锦径直朝里走去。 和旺蒙了一下,三年不敢归家的大小姐竟然回来了?还真是见鬼了。 他连忙赶上前去,“大小姐,老夫人在缀锦阁,奴才这就派人去支会一声,知道你回来,她老人家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说完,不由分说的招来丫鬟,小声嘱咐几句,那丫鬟跑着去了。 杜云锦瞅着直笑,“和管家,你是紧张吗?怕本小姐弄砸了老夫人的寿宴?” “怎么会?”和旺讪讪一笑,其实吧,心里确实这样担心。 大小姐新婚被辱,让杜家蒙羞,这时候出现在老夫人的生日宴上,还不知招来外人怎样的口舌。 老夫人是爱脸面的人,怎能容忍此等事情发生。 即便杜云锦未出嫁前,因着她生的丑陋、性子愚钝,也常常推脱说病着,不让出来见人的。 即便不得已,跟着其他姐妹一起出来的,也不准其说话,顶多只是露露脸便让其回房的。 “放心,本小姐是来给祖母贺寿的,可不是来捣乱的。”杜云锦指了指丫鬟手里提的点心盒子。 和旺眼角一抽,别人送金送银送缎子,敢情这位大小姐脑子抽了,以为两盒吃的就能打发了? 杜云锦自是瞧出他鄙夷的眼神来,心底冷冷一笑,径直往缀锦阁去。 而彼时,缀锦阁内,瓜果飘香,暖意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第十一章 不好了,大小姐回来了 彼时,缀锦阁内,瓜果飘香,暖意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杜老夫人穿了件大红缕金梅花刺绣对襟褂子,头戴一支碧玉金凤钗,灿灿生辉,富贵逼人。 此刻,她满面红光的坐在主位上,十分喜爱的看着眼前这副用各种寿字体绣成的双面绣,连连夸赞,“我的儿,难为你年纪小,竟有这份心思。” 下首,二夫人柳氏也跟着笑道,“老太太,难得你喜欢,您老人家不知道,就为这,萝儿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别看着这绣上的字简单,真要绣起来可麻烦呢,单是那一百多个写法,就够人脑子犯浑的了,偏这丫头绣成了。” 说着,又是觉得好笑般,轻笑了一声,道,“要说,这丫头平时性子大大咧咧,毛躁的很,这次竟然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做好了这绣,实在不易。亏得老太太喜欢,不然,回去还不知要怎么哭鼻子了。” “娘。”杜云萝立刻娇羞的往柳氏怀里一依。 其他人见她模样生的好,性子娇软甜美,也都喜欢,都跟着夸道,“也不怪老太太往日多疼她些个,实在是三姑娘可人疼。就比如这双面绣,不但费工夫劳心神,更难得的是,她小孩子家家的,对老太太这份心。” “要说啊,这萝丫头从小就跟她祖母亲。”柳氏似乎吃醋般,口气泛酸,“连我跟她爹都往后靠一靠呢。” “娘。”杜云萝也笑了,撒着娇儿道,“往日你常告诫女儿,要多孝顺祖母,万事第一件头里都得想着祖母,怎么?这会子倒吃起醋来了?” “你这孩子,倒拿我往日的话来填补我呢?”柳氏作势嗔了女儿一眼,但眼底却是满满的慈爱欢欣之色。 相比之下,杜家大房夫人白氏和女儿杜云若,就显得木讷的多。 白氏是继李氏之后,杜天风后抬举起来的继室,性子温柔喜净,从不与人争锋,生了个女儿杜云若,跟娘一个性子,亦是如静花照水一般,坐便端庄安静的坐着,从不多言多语。 但是,与杜云萝的娇蛮活泼相比,杜云若的优雅端庄,亦是暗地里吸引了几个贵夫人的注意。 毕竟,杜家大房杜天风继承着爵位,而大房三个女儿,前头两个都嫁为人妇,唯有这个还待字闺中,若能娶了来,也不错。 众妇人女子正一处说笑,突然,有人来禀报,宫里头德妃娘娘有赏。 杜老夫人忙忙的带着一众人等,出门相迎。 不多时,几个太监,带着各色礼物前来为杜老夫人贺寿。 杜老夫人磕头受礼,然后,命人将德妃娘娘的礼拿去屋里供着,再命人赏了太监,又带其去前面吃酒,不在话下。 众人忙过一番,又回屋中小坐,纷纷夸赞德妃娘娘仁善,杜老夫人福气。杜老夫人亦是受用不尽,感动的连眼睛都红了,只一遍遍的感慨,娘娘仁善,她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不得。 原来,杜老夫人章氏,一生也是传奇,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兄嫂度日,受尽可怜,谁成想机缘巧合,十四岁那年,救下一位官小姐。 那官小姐后来感恩于她,便给了章氏兄嫂银两,收了章氏在身边伺候。 这还不止,却说后来,这官小姐选秀进宫,一路披荆斩棘,坐到了后宫之主的位置,这便是当朝受人敬重的德妃娘娘了。 后宫无后,皇上便将后宫事务一应交给德妃处置,可不就是唯她独大了。 德妃娘娘一生育有一子一女,其子乃当今皇帝建德帝的第三子赵元勖,亦是当朝太子殿下,其女昭和公主赵蕊。 章氏自跟着德妃进宫,便一心服侍,后又照顾着小皇子小公主,一直到了三十岁,还未嫁人家。 德妃感念其衷心,恰好当时杜老侯爷中年丧妻,身边一直没个可心的人。 德妃便向皇上提议,将章氏送与杜老侯爷身边服侍。 原本也只是做个妾侍,谁知这章氏也是个有造化的,进门三年抱俩,一儿一女,杜老侯爷欢喜非常,便禀明圣上,娶了她做正室夫人。 然而,杜云锦的爹杜天风却是老侯爷发妻留下的,只是,章氏进门时,他年纪尚小,加上章氏对他慈爱体贴,便以章氏为亲生母亲一般,章氏生的孩子,杜天宇和杜水莲,也更像兄长一般的爱护。若说这杜家父慈母笑、和乐融融,可偏生出了个杜云锦那样上不得台面的嫡女,丢尽了杜家的脸面。 好在,那杜云锦还有点廉耻,出了那样的丑事之后,也再没出现过,众人也逐渐将这么个人遗忘了,轻易不在杜家人前提起。 可是吧,偏有一干好事之人,譬如这位新进尚书的第二位夫人,大约是见不得杜老夫人这等体面,偏偏多事的问了一句,“杜老夫人福气,连德妃娘娘都惦记着您的生日,怎么倒不见你那出阁的孙女?听说,大房两个孙女都嫁了人。这样的日子,也该带着夫婿,一起来给老夫人贺寿才是呢。怎么到现在却没见着。” 这话一出,众人皆愣,就连见惯了场面的杜老夫人,脸色也是微微变了变,随即笑道,“这叫老身如何说得?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都是人家的人了,来呢,是情意,不来,老身也不怪。”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语气极其生硬。 是个人都听的出,老夫人对那两个孙女的不懂事极其不满。 但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老夫人再不满也不能怎样,只怪那两个孙女没心罢了。 “罢了罢了,提这些个做什么?”另一位右丞夫人连忙打圆场,笑道,“今儿天好,不若,咱们都到园子里逛逛去,老太太,我们可早都听说了,侯府里有一处芙蓉园,花开的最是好看,今儿可叫我们大开眼界了。” 杜老夫人笑着起身,“要说,昨儿老身还去了一趟,打了不少的苞儿呢,咱们这时候去,怕是要开了不少,正好看。” 众人说笑着,一起出了门。 还未出院子,就见一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来。 柳氏一个冷眼止住她,“被狗撵了怎地?这样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 那丫鬟是在外门使唤的,不大懂些规矩,见二夫人质问,吓的一慌,也忘记了和管家吩咐她私下里告知二夫人,竟脱口而出,“不好了,大小姐回来了。” 第十二章 抖落 众人皆愣。 柳氏一时也没想起来,失口问道,“哪个大小姐?” 那丫鬟一时急了,竟口没遮拦的解释起来,“就是咱府上的废物大小姐,拼了命的嫁给了沈家大少爷……” 啪——,话没说完,就被柳氏兜脸打了一耳光,啐道,“死没见识的小淫妇,浑说什么,大小姐三年没回来了,现在回来做什么?” “自然是给祖母庆贺生日呢。” 正骂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女声,还含着娇软的笑意。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身材高挑的女子,头戴瓜皮小绒帽,身着一件玫瑰紫缎子小锦袄,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脚蹬一双精巧的羊皮小靴,袅袅婷婷的走了来。 走到近处,微微俯身,嘴角含着浅淡的笑意,杜云锦温文行礼,“锦儿给祖母请安,祝祖母生日快乐,永远健康。” 说完,又朝白氏和柳氏行礼道,“两位夫人安好。” 众人诧异,杜云萝先没忍住,指着杜云锦的脸就问,“你,你是杜云锦?” “嗬,三妹妹,你怎地连声大姐姐也不叫了?”杜云锦翘唇一笑,明媚的阳光落在她脸上,越发衬的那皮肤雪白干净,眼睛也黑亮有神,含着笑意,就若星子落满,熠熠生辉般。 她身量修长,与人说话,轻易便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杜云萝倒一反常态的被问住了,心里着恼,但一时却不知如何反应。 还是杜老夫人反应的快,她情知外孙女苏夕月半月前跟沈溪枫回来了,还带了身孕。 杜云锦这时候回家,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想求娘家做主,拦着不让沈溪枫娶苏夕月呗。 可是,生米早已煮成熟饭,她能如何? 再说,杜家也不是她想走就走,想回便回的。 当即,杜老夫人脸色一冷,目光沉沉的朝她瞥了去,“什么大姐姐?你又是谁的大姐姐?这几年,我倒不记得,萝儿有你这个大姐姐。” 这话极其凌厉,若是原主,只怕早已羞愧的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但现在的杜云锦,听言,却是云淡风轻的耸眉一笑。 “祖母不记得不打紧,祖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是有的。可祖母不记得锦儿,锦儿却时刻惦记着祖母呢。诺,知道祖母最爱吃点心,锦儿特特的一大早排队买了这两包点心,都是大师傅现做的呢。” 说着,让青儿秋兰两个将点心捧了上来。 杜老夫人闻言,眉心一皱,望着杜云锦的目光越发冷冽起来。 好个丫头片子,她才责备了一句,她便不紧不慢的反驳了回来,反让人觉得,是她亏待了这个孙女。 “亏你说惦记祖母,这几年因何不回来看看?”柳氏一旁凉凉一笑。 “就是。”杜云萝也总算找到了出口,语气不善的嘲讽道,“就算沈大哥当年不要你,不肯跟你洞房,带了月姐姐走,你要气要恼,也不该连我们这一家子都恨上啊。”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质问,气氛马上热烈起来,就连一直寡言的白氏,也不免数落起来。 “说起来,大小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管遇到什么事,也不该三年不回来看一次,老夫人,大爷,还有你那些兄弟姐妹们,怎地狠下都抛下了?” 白氏说到痛处,竟然还掉了两滴泪,旁边,杜云若满拿帕子给母亲,一边柔声劝杜云锦。 “大姐姐,这次回来,好歹认个错,咱们以后还是一家人。” 这两对母女真是奇葩啊,旧事重提,巴巴的将原主三年前的丑事给抖落出来,生怕人不知道是的。 若原主在,这定然又是往她未平的伤口上撒了把盐,还嫌原主那次伤的不深吗? 以前那些只是记忆,今儿一碰面,杜云锦总算了解到,原主当初为何那么急着想嫁人,一心的将希望都寄托在沈溪枫这个男人身上,指望着他能带给自己幸福了。 原来,这些人便是如此挤兑人的。 贺兰雪红唇一勾,无奈苦笑,“二位夫人,二位妹妹,怕你们有件事情没弄清楚。三年未归,并非锦儿有心,实在是,锦儿这几年身子骨一直不争气,整日间缠绵病榻,半个月前差点死了。哎,不过,话又说回来。锦儿三年未归,祖母、我爹,叔叔婶子、兄弟妹妹们,也没个人过去瞧瞧,自然不知道锦儿病重之事,怪不得你们。” “差点死了?”杜云萝不信,双眸鄙夷的打量着她,“莫不是你的苦肉计吧?知道沈大哥回来了,这才想着这招?以前你不经常用吗?” 杜云若也朝杜云锦脸上打量一番,道,“我瞧着大姐姐今儿气色倒好,缘何半月前就差点死了?说的人心里慌慌的,若真有个不是,还该请个好大夫瞧瞧才是。” 嗬,这俩个小婊砸是在怀疑她装病呢。 杜云锦才要说话,秋兰倒先急了,说,“小姐真病了,当时我们都觉着不行了。老天保佑,后来总算缓过来了。” “哪里来的野丫头,这里主子说话呢?你插什么嘴?来人,掌嘴。”杜云萝一时间小姐脾气发作,倒忘记有外人在场,当即要打人。 其他几位夫人带着小姐们,一开始倒没觉得什么,慢慢的听着这家子说话唇枪舌剑的,就想回避,奈何,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让她们没个插话的份儿,也不好走。 这会子,都闹到要打人的份上了,再不回避,只怕日后尴尬。 便有人道,“老夫人,可巧小女想去那边赏花,我们先去一步了。” 说着,几个人都跑了。 杜老夫人本想让杜云锦在外人跟前出丑,可没想到,自己到亲孙女倒先栽进去了,不由怒火中烧,喝斥杜云锦。 “下作东西,还不跪下!” “什么?”看着老夫人那冷锐的视线,杜云锦微微愣怔,叫她跪?凭毛? “叫你跪就跪,啰嗦什么?”杜云萝抬脚就朝她的小腿踢了去。 杜云锦本能的一闪身,回腿后踢,只使了三分力,不想恰好踢到了杜云萝的小腹。 “哎哟。”杜云萝痛呼一声,捂着肚子就瘫坐到了地上。 第十三章 草菅人命 杜云萝吃痛的瘫坐在地,口里哭嚷着,“娘,这小废物踢我。” 这一嚷可了不得了。“作死的小蹄子。”柳氏从惊愕中醒过味儿来,当即吩咐身边仆妇,“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小蹄子抓起来。” 看着几个仆妇围过来,杜云锦轻嗤,“嗳,你们能不能讲点理?刚才分明是她想踢我来着。” 秋兰和青儿两个连忙护在杜云锦跟前,“二夫人,大小姐她不是有意的,求二夫人开恩。” “将这两个贱婢一同拿下。”不等柳氏开口,杜老夫人已然铁青着脸喝斥。 秋兰和青儿两个吓的扑通跪倒在地,却又被几个仆妇架着胳膊提溜了起来。 有两个张开双臂就要抓杜云锦。杜云锦一闪身,轻易避开,冷笑,“要打架啊?” 她挑眉,看着这几个打扮的贵重的夫人,“一个个的侯门老夫人、夫人、小姐的,就这样欺负人的啊?好好好,不就打架么?姑奶奶奉陪就是。” 说着,还果真拉开了架势准备大干一场。 秋兰和青儿都吓傻了,“大小姐,你疯了不成?这等话岂是胡说的?” “你们两个别怕,今儿她们谁敢动你们一根汗毛,姑奶奶饶不了她。”杜云锦亦恶狠狠的说。 众人听言,皆是有些愣住,记忆中那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大小姐,何曾有过如此泼辣的时刻? 杜云萝待反应过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跺着脚朝那几个仆妇嚷着,“废物,还不将她摁住,看本小姐今天不撕烂了她。” 一面说着,一面取下发间金簪,就等着杜云锦被制服,好拿簪子戳烂她的脸。 但现在的杜云锦还真不是个好拿捏的,拳脚功夫上亦有些作为,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几个打将上来的仆妇,就被她一顿腿脚给踹在地上爬不起来。 比起刚才对杜云萝的,这回她使了七八分的力气。 “嗬,打架么?你们所有人一起上,我让你们一双手,如何?”打的赢了,杜云锦便有几分小得瑟,双手背后,挑衅的朝她们扬了扬眉。 看着地上哀嚎的仆妇们,杜云萝傻眼了,再瞧杜云锦那副嚣张的样儿,手里的簪子捏的紧紧的,猛然就朝杜云锦的眼睛扎了过去。 “小贱人,今儿我非戳瞎你的眼睛不可,我叫你眼里没人。” 杜云锦抬脚,轻轻一绊,杜云萝从她身边擦过,跌了个狗吃屎,连下巴也磕破了,当即趴在地上嚎丧的跟死了爹娘一般。 柳氏忙不迭的扶起,儿一声肉一声儿的哄着。 “娘,我要她死,呜呜。”杜云萝当即撒泼哭闹,“她不死,我也不活了。” “都死人吗?没听见三小姐的话?”杜老夫人脸皮气的颤,直颤声吩咐,“院门关了,将这作死的小蹄子立刻打死,打死。” 听见要将人打死,众人微微一怔。 大夫人白氏觉得不妥,便道,“娘,大小姐她不懂事,打一顿便罢了,若真打死了,大爷回来了,怎么交代?” “是啊,祖母。”杜云若也劝道,“爹虽然一向都听祖母都话,可是,大小姐毕竟是爹的亲生女儿,若真论起来,爹岂有不顾之理?” 杜云锦静静的瞅着这母女俩,唇角溢出一抹凉薄的笑意来。 若不知情的,怕还真当这母女俩心善,想为杜云锦讨个情儿呢,但实际上,杜家大爷杜天风一向最听杜老夫人的话,何曾拿过杜云锦的命当回事了? 她们这样说,很明显有架桥拨火的嫌疑。 果然,听见她们母女劝,杜老夫人冷冷一笑,“亲生的?我倒要看看,风儿会不会为这么一个废物蹄子,跟我这老婆子作难?” “就是,大哥这是不在,大哥要在,还轮的着我们动手?怕早就拿了鞭子要抽死这不要脸的小淫妇。”柳氏作狠冷笑。 杜云萝咬牙切齿,“打死,将她们几个统统打死。” 她指的是杜云锦主仆三人,秋兰和青儿当即吓的瘫了,她们本就是奴才,即便真被打死了,杜家随便寻个由头就打发了,死的不能再冤。 两人当即磕头求饶,涕泪横流。 杜云萝瞅着冷笑,杜云若的目光却始终盯在杜云锦的身上,她不在乎两个贱婢如何,她想看到到是杜云锦哭着求饶。 自小到大,她比杜云锦不知强了多少倍,可是亏就亏在不是托生在大夫人的肚子里。 白氏顶着姨娘的头衔那些年,她也一直以庶女的身份谦卑的活着,直等到白氏终于被扶正,原以为出头的日子到了,熟知,外人仍旧只知杜云锦,不识她杜云若,哪怕杜云锦是个废物蠢才。 所以,看着杜云锦越是凄惨,她心头越是痛快。 然而,杜云若今日却注定要失望了。 当然,失望的不止是她,杜云锦也挺失望的。 她黑黢黢的眼睛,淡漠的扫过这院子里的每一个人,从最老的老夫人,夫人、小姐以及一干仆妇丫鬟们。 这些都是杜家的人,原主的娘家人,可是,她们对原主是个什么态度?若说是仇人,怕也有会有人相信。 否则,自己家人,再是感情寡淡冷漠,也不会一出口便要人命的。 看着几个仆妇悄悄的去拿了棍棒围过来,杜云锦的心凉到了极点,竟生出丝丝缕缕的痛楚来。 大约原主看到自家人如此多嫌自己,想要自己的命,本能的也会生出几许悲凉吧。 “想要我的命?总得有个由头吧?”杜云锦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杜老夫人的脸上,讥诮勾唇,“就因为我本能的回击,踹了三小姐一脚?就因为这些下人们想打我,反被我打了。所以,你们便要我的命?” “听她乱嚷,先打死再说。”柳氏怕节外生枝,即刻命人先要了杜云锦的命再说,反正这院子里只有杜家人,死个杜云锦没人知晓。 真真是视人命如草芥,杜云锦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好啊,打死是吧?”猛地,杜云锦敏捷的朝前一扑,一手扼住了柳氏的脖子,一手抽出她发间金钗,恶狠狠的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恰此时,院门却被推开,沈溪枫带着苏夕月出现在了院门口,看到眼前一幕,二人皆是震惊的回不过神来。 第十四章 势不两立 这是个什么状况?十几个仆妇丫鬟,个个手拿棍棒,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模样。 更离谱的是,柳氏竟然被个姑娘给挟持了? 苏夕月吓的往沈溪枫怀里缩了缩。 “别怕,有我呢。”沈溪枫轻轻拍拍她,一面将她交予身后的丫鬟,随即踏步而来,目光沉沉的盯着杜云锦。 “你是什么人?胆敢挟制二夫人?快快放人,爷便饶你不死。” 不认识?还是在装逼?杜云锦唇角一翘,嘲讽道,“哟,沈大少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好歹你我相识十几年,也曾拜过天地,哦,半月前,你还到我房中,咱们不是相谈甚欢么?怎么,现在倒问我是谁?我倒想问问你,我是谁呢?” “杜云锦?”沈溪枫倒吸一口气,错愕的盯着她,眼前女子头戴瓜皮小帽,帽檐拉的极低,整个额头都被遮住,只露出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和白净的小脸…… 不是杜云锦又是谁? 然而,沈溪枫分明觉着不一样了,不然,他缘何一眼竟没认出来? 杜云锦眼尾轻挑,娇俏一笑,“还不错,还能记起来。” “大姐姐,怎么会是你?”苏夕月也认出杜云锦来,随即赶过来,依偎在沈溪枫身侧,目光警惕的盯着杜云锦。 此种状况,凭着苏夕月的聪明,自然想到了怎么回事。 可是,她料想不到的却是,杜云锦面对如此境况,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她是觉得,沈溪枫来了,便有了救星吗? 哼,还真是蠢,这么多年了,她还敢对沈溪枫恋恋不忘,该死。 “大姐姐,你竟然拿着簪子,要刺二舅母吗?你……”她似乎惊吓般的抓紧了沈溪枫的衣袖,颤声哀求道,“溪枫,求求你,劝劝大姐姐吧,求她不要伤害二舅母。” “月姐姐。”杜云萝连忙奔到苏夕月边上,却是对着沈溪枫哭道,“这不要脸的小蹄子,不但打了我,还要伤我娘,姐夫,你可要为我们做主。” “溪枫,这里没你的事,你带着夕月先回屋去。”杜老夫人不想沈溪枫参合太多。 “大姐姐。”苏夕月却不肯走,一双美眸责备的看着杜云锦,“今日是外祖母的寿辰,你缘何要行凶伤人?伤的还是萝表妹和二舅母?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好好说,我倒是想呢,你问问她们行不行?”杜云锦冷笑,手里的簪子抵在柳氏的喉咙上,一点没松懈。 柳氏急恼的脸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然而,簪尖锐利的抵住她,她却是连开口骂人的机会都没,只要稍稍一张口,喉咙滚动便会摩擦到那锐利的锋芒,疼。 沈溪枫扫了众人一眼,以及两个被人架着的丫鬟,不由皱眉,对杜云锦道,“你先放了二夫人。”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杜云锦好笑,“再说了,你来的晚,不知道情况,刚才,杜老夫人可是下了死令,关上院门,要将我和两个丫头一并打死。” “杜云锦。”她话音刚落,就觉眼前人影一闪,手腕处一阵剧痛,再抬头,胳膊已经被沈溪枫钳住,柳氏趁势挣脱,一手捂着脖子,一面气嚷,“来人,将这贱人抓起来,杖毙。” 杜云锦心下一跳,那些丫鬟仆妇没什么功夫,顶多仗着人多,她未必会吃亏。 可沈溪枫,这男人能轻易将她制服,功夫不低…… 若他也要自己死,那么,今天她还真就跑不了了。 正想着怎么脱身,岂料,沈溪枫却是将她往身后一拽,修长的身躯挡在了她跟前,对柳氏道,“且慢,刚才之事,怕有误会,还请二夫人手下留情。” 他这是在为自己开口求情? 不仅是杜云锦,其他院中所有人,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溪枫。”苏夕月惶然的走到他身侧,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二舅母那也是一时气话,她怎会真的要杖毙大姐姐呢。你不必担心?” 担心?沈溪枫自己也是怔住,他是在为杜云锦担心吗? 怎么可能? 猛然,松开杜云锦细细的手腕,他眼神近乎凌厉的盯着她,“杜云锦,不管事情如何,你拿簪子胁迫二夫人,便是大不敬。” “你想怎样?”杜云锦揉了揉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腕,抬起漂亮的下颚,没好气的盯着他。 许是因为愠怒,那原本就黑黢黢的眸子越发深暗如夜,漆黑的瞳仁里燃着一团火,透着股桀骜不驯的味儿。 那样愚笨的女人,竟然会有这样的眼神? 沈溪枫不悦,眉峰拢起,沉声道,“犯了错便要认罚。来人,杖责二十,送回沈府。” 杖责二十?杜家人显然不满意这样的从轻发落。 尤其是苏夕月,她原本以为有了这么好的由头,沈溪枫至少能休了她,毕竟,这时休了杜云锦,杜家上下怕都会同意的。 可沈溪枫只让杖责二十,还令送回沈府?意思是,以后还得养着这废物女人? 苏夕月暗暗不甘,小手轻抚着自己凸起的肚子,心里滚过一阵阵恨意。 当初怀孕,沈溪枫可是答应好了她,带她回沈家,要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绝不会辜负她们母子。 甚至,上次,他也坚定的说要跟杜云锦和离。 可是,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可沈溪枫似乎压根忘了这事。 难不成,真让她跟孩子一辈子寄人篱下,没名没分,被人耻笑吗? 她恨的牙根痒痒,尤其看杜云锦如今的模样,虽说不上美,却也谈不上丑,至少,她那具有挑衅的野性气质,一时间的确很吸人的眼睛。 沈溪枫是她的男人,她怎么会瞧不出,他刚才那一瞬间的茫然眼神所代表的含义? 苏夕月恨,是觉得沈溪枫对杜云锦的惩罚轻了。 杜云锦却也是恨起来,是因为沈溪枫,这个至少现在还是她名义上夫君的男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打她? 心口好像被人揪了一把,抽抽的疼,绵绵密密。 大约原主以前被伤害时,便是这样的苦不堪言吧? 杜云锦深深一叹,瞅着沈溪枫的眼神,带了点淡漠、嘲讽,还有戏谑、不屑。 “沈大少爷,你还真是杜家的好女婿啊。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便定了我的大不敬罪,敢问,心里就一点不愧的慌吗?” 冷冷一笑,笑意凉薄,她又道,“哦,我差点忘了,沈大少爷,你的心都给你身边的这个女人,于我么,是没有半点心的,自然不会觉得愧疚。不过,斗胆。你对我无心无情无仁无义,我为何还要听你任你欺负羞辱呢?” 冷哼一声,她目光倨傲蔑视的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沈溪枫脸上,“姓沈的,今天你若敢碰姑奶奶一下,姑奶奶便跟你势不两立。” 第十五章 这男人有家暴倾向 杜云锦神情倨傲,言语狂妄至极。 那窈窕的身姿笼在明媚暖阳之下,恍惚间也成了发光体一般,璀璨耀眼,光芒四射,吸引着人的眼球,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定格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杜云锦?”沈溪枫有种错觉,眼前的女子脱胎换骨般,早已不是曾经的杜云锦了。 “大姐姐。”杜云锦的这种变化,苏夕月自然也是觉察到了,一个粗鄙女子竟然轻易间拢了所有人的心神,这在她是十分容不得的事。 她开口,一脸责备的神色,“大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跟溪枫说话?他也是为你好。你打了三妹妹,伤了二舅母,这等事若是传出去,你还有何脸面?再说,若是传到大舅舅耳里,再动起家法来,你是死是活?而今,溪枫下命仗责二十,已是格外开恩,若换作别人,今日行为,也得是个死。” 一番话提醒了杜老夫人,当即命人,“明香,去,唤大爷过来,让他瞧瞧他养的好女儿,是如何忤逆犯上,目无尊长的?” “是。”一个伶俐的丫鬟,当即就要离开。 沈溪枫拦住了,恭敬的对杜老夫人道,“老夫人,今日是您的喜日子,这等事暂且先放一边,锦儿这边,回头溪枫会好生教导她。没的为了她,扰了您的兴致。” 如果说第一次为杜云锦求情,还是大家的错觉,这次,却说*裸的包庇了。 就跟媳妇在外犯了错,他这当相公的,不得不出面跟人道歉赔不是,总之,好话说尽,最终目的却是为了自己媳妇平安无事。 杜云锦小嘴微张,错愕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可不认为这是沈溪枫回心转意,对她的一番好心。 冷静下来过后,她方觉得,自己现在毕竟还是沈溪枫明媒正娶的娘子,沈家的媳妇,若在这里被人打死了,沈家面上也是无光。 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当然,沈溪枫自己都兜揽下此事,杜云锦也不会傻乎乎的再给自己增添麻烦。 可巧,一名丫鬟跑来通传:“老夫人,大爷让奴婢来回,皇长孙殿下,还有英王明王殿下都来了,请您快快出去相迎。” “皇长孙殿下来了?”杜云萝一双眼睛顷刻间亮了起来,脸上布满喜色。 柳氏也上惊喜不已,“英王明王两位殿下也来了?老夫人,您老人家可是天大的面子啊。” “这……”杜老夫人也上意想不到,一时又惊又喜,不知如何自处,只在原地急的打转。 还是柳氏扶住她,提醒道,“老夫人,事不宜迟,咱们快快去吧。” “好。”杜老夫人扶着柳氏,踮着小脚,慌忙的往外走。 众人一时间竟将杜云锦主仆给忘了,齐齐的往外飞奔,看来,宫里头的皇子们,比她这么个废物小姐重要的多。 “你们没事吧?”杜云锦扶住秋兰和青儿两个,两个丫头刚才都吓傻了,到现在还有些腿软。 两人摆手。 沈溪枫站在一旁,彻底被杜云锦忽视,不免心生恼意,“杜云锦。” “嗯?”杜云锦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没走?不用去巴结巴结那些王公贵胄们吗?” “你?”苏夕月俏脸一红,气道,“大姐姐,你竟如此羞辱溪枫?” “嗬,我不但羞辱他,我还要羞辱你呢?”杜云锦鄙夷的盯着苏夕月,啧啧嘲讽道,“你说你吧,一口一个溪枫,叫的那叫一个亲热啊,敢问,沈溪枫是你什么人?你俩拜过堂成过亲吗?没有吧?” “你?”苏夕月小脸苍白,双眸蓄起屈辱的泪来。 “杜云锦,你休要胡言,现在,立刻回府去,休要再出来丢人现眼。”沈溪枫脸色铁青的吩咐。 “哦?丢人现眼的不是你们吗?”杜云锦好笑,“你说你们两个,没成亲没拜堂的,就算是妾吧,她连个头都没给我磕过,也算不上吧?什么都不是,肚子就搞大了,哦,这要是被外人知道,还不知怎么说呢?野种……嗯?” 沈溪枫惊怒,抬手就朝杜云锦脸上扇了过去。 杜云锦身子一矮,那股子掌风自她头顶扫了过去,瓜皮小帽也被打到地上。 “哎呦呦,被人揭穿丑事,恼羞成怒了?”杜云锦翘起唇角,嘻嘻笑起来,弯腰捡起帽子,在手里拍了两拍,重又戴上帽子,对两个丫鬟道,“咱们走。” “杜云锦。”沈溪枫脸色阴沉的可怕,双手紧握成拳,似乎极力控制才没再打这女人。 听他暴怒的声音,杜云锦回头,对着苏夕月娇媚一笑,“月妹妹,这男人有家暴倾向,你可得当心点哦。” 说完,扭着细腰,昂着头颅,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潇潇洒洒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沈溪枫眯起了双眸,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溪枫。”苏夕月小手轻轻拽拽他的袖子,小声道,“大姐姐今日怎么了?浑身带刺的,尤其对你,明明你都是为她好,可她却一点不领情,反倒如此……” 说着,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都怪我,若不是我,你和大姐姐也不会成这样。回头,我……我便搬回杜家吧。” “你胡说什么?”沈溪枫这才回过头来,看苏夕月满脸泪痕,心生愧疚,“别理她。” “不。”苏夕月越哭越凶,“有句话,大姐姐说的对,我于你来说算什么?连个妾都算不上?我不为别的,可是,如今我有了你的孩子,这孩子是无辜的。” “月儿,是我不好。一会,我就亲自向老夫人求亲,我要娶你做平妻,你放心,我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名分。”沈溪枫目光坚定的说。 然而,苏夕月的心却是一瞬间沉到了谷底,“平妻?” 那么说,他并没有赶走杜云锦的意思? —— 离了杜老夫人的院子,杜云锦并没有识趣的离开杜家,反而,自在的在杜府行走。 秋兰和青儿两个怕再出什么乱子,都极力劝着,“小姐,老夫人好像不欢迎咱们,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好歹,今天,沈大少爷为小姐说了话,看起来,对小姐也没那么绝情,和离之事说不定有缓的。 只要沈大少爷能回心转意,那么,离了杜府,小姐也不会活的太差。 然而,杜云锦却一径往翡翠軒去,那里是原主的亲妹妹杜云瑶的住处。 刚才,在老夫人那边,原主的亲弟亲妹,都没见着,所以,她打算亲自去看看。 李氏在世时,并不怎么受杜天风待见,连带着她生的三个孩子也遭受冷遇。 去世后,就更别提了。 杜云锦嫁人了,可是,她的弟弟妹妹怕也过的不会好。 才绕到一处僻静的游廊,突然听见一个孩童的哭声,声音甚是熟悉。 第十六章 弟弟 那男孩哭声,甚是熟悉。 杜云锦不觉蹙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是,脚步加快了些。 又听那头传来恶声恶语。 “嗬,不钻是吧?” 啪的一声,似是巴掌声。 “不钻爷几个的裤裆也成,那就学狗叫。” “学狗叫有什么趣儿,他那嗓子学猫叫还差不多。” “就是,倒不如让他大喊三声:我是贱种。” “对,喊,杜云礼是贱种。” “杜云礼是贱种……” 一声高过一声的嘲笑声,几乎淹没了那孩子屈辱无助的哭声。 杜云锦胸腔里燃着一团烈火,早在听到杜云礼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要将她烧爆了。 几乎是飞奔而去,就见四五个臭小子,围着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 那男孩跪在地上,头快缩进裤裆里去了,在他被上,还有一只脚踩着。 那踩着杜云礼的男孩大约十三四岁,胖嘟嘟的十分富态,大约见杜云礼只是哭,不耐烦的脚下一跺,斥道,“快喊,杜云礼是贱种……啊。” 杜云锦一个箭步冲过来,抬脚就将这小胖子踹翻在地,“臭小子,你才贱种,你全家都是贱种。” 一把将杜云礼拎起来,交给身后赶来的秋兰和青儿,随即,一巴掌一个,照其余四个男孩的脑袋,一人给了一下。 “什么混账玩意?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还算不算男人?”杜云锦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这几个突然挨打且错愕的回不过神来的男孩们,很严厉的教训着。 “都给我过来,道歉。” 回头,看秋兰正用帕子替杜云礼擦泪,而那孩子脸上,被泪痕模糊的就跟小花猫似的,瞧的人心酸。 “过来。”她朝杜云礼伸手。 杜云礼红着眼睛,怯怯的望着她。 “礼儿,我是大姐姐。”杜云锦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胸前一带,指着那几个男孩,厉声道,“都给我排队站好,挨个的来说对不起,快着点。” “你,你是杜家那个丑八怪?”突然,那小胖子爬起来,手指颤抖的指着杜云锦。 另外一个眉目颇为清秀的男孩,眼睛里也露出意外又鄙夷的神色来,“就是,你就是大房那丑八怪,你还好意思回来?你们姐弟,一个丑,一个蠢,都是贱种……” “你说什么?臭小子你……”杜云锦那巴掌才要呼上去,那孩子跑的倒快,一溜烟跑到廊下院子里去,还对杜云锦吐了口口水,“我呸,丑八怪、贱种……” 几个男孩一拥跑了,一边跑一边还恶劣的回头喊着丑八怪贱种,火的杜云锦恨不得过去踹死这帮小王八蛋。 秋兰拉住她,“小姐,那个是二房的少爷。” “嗯?天儿?”杜云锦恍然记起那孩子来,二夫人柳氏生的一双儿女,女儿杜云萝,在杜家姐妹中行三,可儿子杜云天,却是杜家男孩中最大大,比弟弟杜云礼还要大一岁。 怎么说,杜云天和杜云礼也是堂兄弟,竟然和着外人这样欺负自己一家的弟弟?简直可恶。 “混小子,该打。”杜云锦半蹲下来,看着杜云礼,因为瘦弱,衬的他那双眼睛更大了,哭的红红的,眼神里透着怯懦和茫然,那黄恹恹的小脸上还有巴掌印,看着叫人心里酸成了一团。 “怎么就被欺负成这样?你不知还手啊?”轻柔的用指腹擦净他眼角的泪痕,杜云锦又疼又气。 自己弟弟被人按跪踩在脚下的一幕,真是刺心。 “你二姐姐呢?她一向不是最护着你么?” 说着,杜云锦起身,牵着他,就要去找妹妹杜云瑶。 杜云礼却抓紧了她的手,无助的对她摇着头。 “怎么了?”杜云锦不解。 杜云礼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落的更凶了。 秋兰青儿两个见了,赶忙哄道,“少爷,你别哭,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小姐说。” “说。”杜云锦看他只哭,就有些急。 杜云礼却只是呜呜摇头,小脸一会又哭花了。 牟然,杜云锦心下一颤,惊问,“礼儿,你说不出话了,是不是?” 杜云礼一怔,泪水模糊的眼眶中有着无语言表的痛楚。 杜云锦亦是觉得锥心,“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一想到弟弟说不了话了,杜云锦又急又疼,拉着他,就要去找妹妹问个清楚。 哪知,杜云礼还是拽住她,然后,拉她到院子里,撇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二姐姐嫁人了。 杜云锦惊诧不已。 “姐姐。”忽然,这时有个漂亮丫鬟走到那廊下朝这边招手。 秋兰脸色一变。 杜云锦不太记得,便问,“谁?” 秋兰咬了咬唇,回答,“奴婢的妹妹,秋风。” “哦。”杜云锦这才记起,秋兰和秋风是亲生的姐妹,从小就侍奉在杜家,以前一直跟着在厨房伺候的母亲。 后来,两个丫头大了,也伶俐了,秋兰便跟了杜云锦,杜水莲带着苏夕月来杜家的时候,秋风便给了苏夕月。 “她这是找你,去吧。”姐妹情深,即便跟苏夕月之间有不快,杜云锦也不想连累其他人。 秋兰脸上一喜,忙道,“多谢小姐,奴婢去去就来。” “小姐。”青儿见秋兰去见姐妹,自己想着三年未回,爹娘一直未曾见,大着胆子央求道,“奴婢也想去看看爹娘,可以吗?” 杜云锦微微一愣,随即也想到了这一层,便点头,“成,去吧,我正好要陪礼儿说说话。” “多谢小姐。”青儿得了令,忙去了。 这厢,杜云锦就带着弟弟坐到了回廊里到长椅上,看着三年未见,比以前越发瘦小到弟弟,脑海里盘算着,该不该将弟弟接离这个家呢? “礼儿,以后跟着姐姐,好不好?”她问。 杜云礼神色微微有些茫然,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那么怔怔的看着杜云锦,眼神陌生中又带着熟悉。 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慢慢的,他那黑黢黢的眼睛里亮了一抹色,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一会我就跟他们说去。”看这孩子成现在这样,杜家脱不了干系。 杜云锦虽生在现代,可也懂宅门深似海,一个爹不疼,娘不在,身边又无兄弟姐妹扶持的孩子,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 现在,只是口不能言,若继续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对了,你二姐姐何时出嫁的?又嫁给了谁?” 才问着,就有一个白胖的中年妇人走过来,“唉哟,我的小少爷,可让老奴好找。大爷正在园子里等着呢,快随老奴去吧。” 说着,伸手就来拉杜云礼。 杜云礼神色惶然,本能的就往杜云锦怀里缩了缩,那样子就像被猫逮到到小老鼠。 第十七章 恶毒的算计 杜云锦瞅着这孩子可怜,便拉起他的手,说,“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正好,她也想找杜天风谈谈弟弟的事。 那中年嬷嬷便在前头带路,穿花绕柳的走了一会,就远远的听见欢笑舞乐之声。 前方的园子里,在大摆筵席,气氛喜庆而热烈。 而这样的场合,杜云锦是不被欢迎的,这点她很清楚,而她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便嘱咐杜云礼道,“你先去吧,看看爹叫你何事?有事的话,你就多待会,没事你再过来,我就在这等你。” 说罢,她又对那嬷嬷道,“烦你一会有空回你们大爷,就说我有事找他,就在这边等着。” 那嬷嬷瞅了她一眼,倒微微一笑,“好呢,大小姐且这边候着,奴婢叫人拿些点心过来。” “这倒不必。”杜云锦谢绝,眼看着弟弟跟这嬷嬷去了,自己便找了张木椅坐下,静静的看着天边云卷云舒。 不想,不一会,就有一声低低柔软的女声入耳里来,“姐姐,好生自在啊,竟一个人在这偷闲。” 杜云锦秀眉拧紧,微眯的眸子淡淡的朝这女人瞅了来。 这女人个子不高,要搁现代顶多一米六,生的却有几分姿色,肤白貌美,大大的眼睛,透着娇软柔弱,行动间,眼帘半垂,楚楚可怜的姿态。 装!杜云锦斜挑眼尾,嗤笑,“你是来找不自在的?” 苏夕月一手扶腰,挺着肚子,慢慢走过来,站到她跟前,笑道,“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你我姐妹三年未见,如今好容易见上了,妹妹只想跟姐姐说几句体己的话。” 说着,慢吞吞的就坐到了杜云锦身边的位置。 杜云锦斜眼瞅她,讥诮一笑,“哎,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呵,姐妹?亏你说的出口,也不怕天打雷劈么?” 骂完,起身,她转身欲走。 “慢着!”苏夕月扶着椅子,慢慢直起身来,瞅着杜云锦窈窕的背影,冷冷一笑,“想不到三年未见,大姐姐的性子倒变了不少,连话也不听我说,便要走吗?” “切~”杜云锦真的懒的搭理这种婊砸,抬步就走。 苏夕月不敢,扶着腰肢,几步撵上去,一把拽住了杜云锦的胳膊,恶狠狠的盯着她,好一瞬,神色倨傲的说,“怎么?姐姐怕我吗?” “怕你?”杜云锦甩开她,好笑的轻嗤,“骚、货,不就勾搭上了个贱男人吗?就以为全天下都被你征服了?想要姑奶奶怕你,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吧?” “你?”苏夕月怒目而愕,一时间被骂的竟不知如何还嘴。 要说,她和杜云锦可都在侯门长大,闺阁小姐,何曾像个市井泼妇般骂人了? 可杜云锦现在的话比那市井泼妇骂的还狠。 她羞臊的红了脸,气道,“杜云锦,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粗鄙不堪,怪不得溪枫不要你。” “嗬,他不要我,人尽皆知,你犯不着一遍遍说给我听。倒是你。”杜云锦邪恶勾唇,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夕月那因怀孕而有些浮肿憔悴的脸,恶劣的笑了笑,叹道,“原以为,他对你情深意重,可现在看来,哎……” 她不屑的摇摇头。 苏夕月咬牙,怒问,“现在看来怎样?” “你眼瞎吗?难道看不出来?”杜云锦轻蔑的哼了声,“他若真心爱你,为何要答应与我成亲?就算后来带你私奔了,可毕竟还是跟我拜了天地,不是?” 苏夕月不服,“那是被逼的,他根本就不想娶你。” “可是,既然要逃,为何不在跟我拜堂之前呢?”杜云锦一挑眉,狡黠的朝苏夕月挤挤眼睛,“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想跟我撇清关系,只是,那时被你逼的急了,他想不到其他法子,既跟我拜堂,有了夫妻名分,又带你私逃,占有了你。你说他是不是太会为自己打算了?两边都不吃亏呢。” “你胡说,溪枫才不是你想的这样,他一心一意的只爱我一个。”苏夕月气红了脸,倒完全忘了她出现的目的,是为了将杜云锦践踏,却没意识到,从她出现后,就一直被杜云锦牵着鼻子走。 看她急了,杜云锦笑的更欢,“一心一意吗?既一心一意,就给娶你为妻啊。” “那是因为……” “别给他找借口,至少,在我认为,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爱一个女人,就会想把所有的爱都给她,至少会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更不会让她背上私奔的骂名,和自己一起流落在外。更不会,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却连一个名分都不给人家。”杜云锦道。 苏夕月脑子有些乱,极力争辩,“不是这样的,溪枫答应娶我。” “平妻?”杜云锦好笑,“这么说,他还是舍不得跟我和离啊。” “胡说,溪枫善良,他是不想伤害你。”苏夕月几乎朝她吼起来。 杜云锦抬抬手,“别激动,你现在怀着孩子呢,激动了对孩子不好。另外,沈溪枫善不善良,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打算跟他和离,不管他愿不愿意,离开沈家是必须的。” 又轻轻瞟了她一眼,哼笑道,“所以呢,你也不必到我跟前显摆你跟他的孩子,因为我根本不在乎这些。还有,祝他早日娶你哈,可千万不能等孩子出生了,私生子的骂名对孩子不好。” 说罢,杜云锦耸耸眉,转身就走。 不想,苏夕月经她几次提到孩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恶毒的计策来。 猛然,她拽住杜云锦的胳膊,往自己腹部一捶,自己则往后一倒,假装摔倒。 也是因为孕妇身子笨重,这往后一仰,力道不好控制,结果就真的摔了下去。 而杜云锦被她攥着胳膊,由于惯性,也摔了下去,好巧不巧,胳膊肘压到了她的肚子。 这一下,杜云锦浑身一激灵,本能的用另一只手撑在了地面,没让自己整个身子压下去。 “你怎么样?”她担心的问。 却不想,苏夕月抓紧了她的衣裳,额头冷汗淋漓,眼底却布满恶毒的冷笑,“杜云锦,你想和离?我偏让溪枫休了你,让你沦为天下人耻笑的弃妇,永远不得翻身。” 第十八章 众口铄金 “杜云锦,你想和离?我偏让溪枫休了你,让你沦为天下人耻笑的弃妇,永远不得翻身。”苏夕月盯着她,眼底耀着恶毒的光。 杜云锦心下一激灵,盯着苏夕月那苍白的脸,难以置信的低吼,“你疯了?你还怀着孩子。” “哼!”苏夕月冷冷一笑,眼神像淬了毒一般,猛然,她用手疯狂的捶自己的肚子。 刚才那一摔,已然危险,现在竟然还猛捶肚子? 杜云锦在现代是大夫,医者父母心,她见不得人这样自残,本能的抓住苏夕月的手,怒吼,“苏夕月,你发什么疯?你不就想靠孩子扶正么?没了孩子,你还拿什么去栓沈溪枫的心。” 然而,一切还是太晚了,有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杜云锦大惊,视线向下,就见苏夕月那月白裙摆已然染红了血。 “不好,怕是胎儿不稳。你快躺好,别乱动。” “杜云锦。你别在这里假惺惺。”苏夕月却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支撑着坐起来,眼神凶狠而得意的盯着她,“我是想靠孩子栓住溪枫,可我更想将你从他身边赶走,我要让他恨你一辈子,是你,杀了他的第一个孩儿,你会被休弃,你会被天下人唾弃。我要让你永远不得翻身。” 血腥味越来越浓,她却笑了起来,似乎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杜云锦的心一点点的下沉,透着彻骨的凉意,究竟是怎样的恨,才能让一个女人,不惜用自己腹中的孩子来谋害另一个女人? “苏夕月,我早告诉过你,我会离开沈家,会离开沈溪枫……” “可我不要他对你的愧疚,我要他永远只要想起你,便只有恨,恨不得撕碎了你……” 苍白的唇角带着恶毒的冷笑,忽而,苏夕月仰着头,凄厉的喊叫,“来人啦,救命啊,救命,呜呜……我的孩子,救我……” 这里离那园子本就不远,她这一声声凄厉尖锐的喊叫,顿时惊住了那边所有人,立马的,就有人循着声音朝这边疾奔过来。 “杜云锦,你等着去死吧。”小腹处钻心的疼痛,苏夕月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剥离自己的身体,往下坠着。 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 她和溪枫都期盼已久的孩子。 可是,若不是有杜云锦这么个存在,她根本不需要牺牲自己的孩子。 这一切,都是杜云锦害的。 在看到有人来时,苏夕月立刻换了一副绝望的面孔,哭着哀求道,“大姐姐,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可孩子是无辜的。” 她仍旧死死的抓着杜云锦的衣裳,拼尽了一切的力气。 可从头至尾,杜云锦都没挣扎一下,有人处心积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她,她就这么跑了,似乎很说不过去。 只是,看着苏夕月那痛苦的几近扭曲的脸,杜云锦同情的望她一眼,头一低,唇贴着她的耳边低语,“傻B,你以为我在乎么?那个男人在我眼里半毛钱不值。他爱我或者恨我,又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利用孩子陷害我,真的值得吗?没了孩子,你在沈家还算个屁啊。” 话音才落,头皮骤然一疼,杜云锦的头发被人抓起,一把提起推了开,那人用力极大,她身子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沈溪枫忙跪到苏夕月跟前,紧张到抱住她,看到她裙摆上到血,吓到整张脸都白了,“月儿,你怎么了?月儿,你别吓我,你不要有事,月儿,你挺住,来人,快叫大夫。” “溪……溪枫。”苏夕月靠在他怀里,虚弱的喘息,好一会才颤巍巍的说道,“大姐姐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是我不好,没保住咱们的孩子,你要怪就怪我,别怪大姐姐,她……” 话未说完,她竟倒在沈溪枫怀里,昏了过去。 沈溪枫赤红的眼睛,朝杜云锦望了过来,就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恨不得将她剥皮削骨。 “杜云锦,你,好毒的心。” “月儿……”杜老夫人等随后赶了来,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吓的几乎晕倒。 杜水莲扑倒在地,从沈溪枫怀里抢过女儿,抱在怀里,哭的好不可怜。 其他人,男女老少,主仆宾客,所有人的目光都愤怒的盯着杜云锦,若那眼光能杀人,杜云锦怕早已被凌迟百遍千遍了。 “大姐姐,你为什么要伤害月姐姐?就因为沈大哥喜欢月姐姐吗?你怎么能这样恶毒?”杜云萝幸灾乐祸的拿眼剜着杜云锦。 杜云若沉着脸,亦是一脸愤慨,“是啊,大姐姐,你平日里善良温顺,今日怎么却连个未出生都孩子,都不放过?这也太狠毒了些。” “是啊,光天化日,做下这等恶事,天也难容。” “真想不到啊,还是侯府大小姐?以前只听说粗鄙愚笨,没想到,心肠也是如此歹毒,就凭她对人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其心可诛。” 小小的院子里,一下子挤满了人,众人纷纷指责谩骂,恨不得上前踹杜云锦几脚才好。 杜天风一开始并没认出杜云锦来,待别人骂了,他才细细一瞧,认出这是自己出嫁三年未归的女儿,不由怒火中烧,抬脚便朝杜云锦踹了过去。 “逆子,原来是你?你干的好事?本侯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打死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 杜云锦身形一闪,岂会让他伤到。 闪过一边,再冷眼扫过这些看热闹的人时,不由冷笑,“敢问,你们这些人,谁亲眼见到我伤了她?” “不是你伤的,是谁伤的?难不成月姐姐还能自己伤害自己不成?”杜云萝冷笑着发问,“大姐姐,你也太狠毒了吧?伤了月姐姐,却还要诬赖她自己害了自己?你说,这种鬼话我们会信吗?” “杜云锦。”沈溪枫看着昏迷的苏夕月,早已失去理智,起身直奔杜云锦,抬手便朝她脑门劈了过去。 杜云锦头一偏,抬手去挡,但女子力气不比男人,尤其还是个发了疯的男人,当即,胳膊一麻,整个人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 “沈溪枫,你住手!”她猛然站定,抬起头,冷锐的目光沉沉的盯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杀气的男人,不惧不怕,不卑不亢。 “你还有何话说?”沈溪枫果真住了手,双眸沉痛的看着她。 杜云锦垂下发麻的胳膊,目光沉稳淡定,漆黑的瞳仁黑若琉璃,澄澈如婴儿般干净无暇。 “你我相识十年,杜云锦是什么人,你还没看清吗?没错,她模样生的丑,性子木讷不讨喜,脑子愚笨不聪明,在世人眼中,她粗鄙愚蠢,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蠢才。可独独有一样,她从不曾生过害人的心思,哪怕你当年带着她夜奔私逃,她可曾怪过你一句?如今,你们回来了。她可曾去难为过苏夕月一次?而且,她也跟你说过和离之事,不是吗?一个都打算放弃你的女人,如今再去谋害你的孩子做什么?即便要害,却选这种地方,不明摆着被人逮么?我想,杜云锦再傻再蠢,也不至于做下这等害人又不利己的事来。” 第十九章 断袍绝情(求收) 杜云萝看杜云锦那不卑不亢的模样,不屑的撇嘴,“哼,你当然这样说了。不过,这里只有你跟月姐姐两个人,不是你做的,月姐姐又如何成了现在这样子?” “杜云锦。”沈溪枫双拳握的紧紧的,冰冷的眼神里竟是对她的失望与恨意。 “这些年,是我沈溪枫负了你,我心中有愧,这次回来,原也打算给你个交代,好聚好散,至少不会让你难堪。然而,你却做了什么?你害月儿,害了我的孩子。你混账。今天,我沈溪枫对天发誓,从此,与你杜云锦再无半分瓜葛。你,再也不是我沈溪枫的妻。” 说着,竟然撕下一片袍角,甩在地上,要与她断袍绝情。 这比休书更甚。 杜云锦愕了愕。 就听见人群中幸灾乐祸的声音又响起。 “活该,连孕妇也伤,真是没人性。” “也不怪沈公子不要她,这样的女人,放在谁家都是个祸害。” “扫把星。毒妇。” “呜呜……”就在众人一面倒的指责杜云锦时,杜云礼却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护在姐姐跟前,张着嘴巴呜呜叫着,似乎是想给姐姐辩驳着什么。 杜云锦着实感动了,这孩子先前被人欺负成那样,连吭都不敢吭,现在为了她,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呜呜争辩。 “好孩子。”杜云锦轻轻抚摸弟弟的脸,擦净他脸上的泪痕,浅笑道,“你相信姐姐没做那样的事,对吧?” 杜云礼用力点头,随后,对着杜天枫呜呜叫着,那手一会指着苏夕月,着急的比划着什么。 杜云锦忽然明白了,“礼儿,你刚才都看见了,对吗?” 杜云礼用力点头,然后,恶狠狠的瞪向那方嬷嬷。 方嬷嬷这时却跳出来,走到苏夕月跟前,跪着就哭,“哎哟,我的小姐,奴婢走了一会,怎么就成这样了?奴婢先前可就劝你,说大小姐要见你,怕是没安好心。你不信,还偏说大小姐善良,是你对不起大小姐,这次回来,便是向大小姐认错,只要大小姐能原谅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愿意。呜呜,奴婢不放心,想留下陪着,你却不让,说有些体己的话要跟大小姐说。呜呜,谁成想,最后竟成了这样,我可怜的小姐啊。” 方嬷嬷这一哭,等于交代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众人这才恍然一般,原来,杜云锦早就没安好心,偏苏夕月心思单纯,以为道歉,大小姐就能原谅,谁知,最后,肚子里的孩子都被杜云锦给害了。 方嬷嬷哭了一回,突然想到什么,一路跪到杜云锦跟前,抱着她的腿,愤怒的指责,“大小姐,你怎么这样狠心啊?我们小姐千错万错,你也不该这时候对她下手啊,她肚子里可有个五个月的孩子啊,大夫说那是个哥儿啊……大小姐,你太狠了,你还我小姐啊。” 杜云锦盯着她泪水模糊的脸,这才想到,什么大爷找少爷,分明就是苏夕月早就谋划好的。 怪不得,她才单独歇一会,苏夕月立刻就到了。 “人在做,天在看,你家小姐为何成了现在这样,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说谎不打紧,可谎言若被戳穿的那天,我看你们如何收场?”杜云锦一脚踢开她。 杜老夫人此刻也怒不可遏,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砸的砰砰响,“孽障,我杜家没有你这样歹毒的人。天风,赶她出去,让她滚,从此,她是生是死,跟我杜家再没有一分干系。” “老夫人,怎么就能赶她走呢?这事还没了呢?月儿现在危在旦夕,她走了,我们怎么向月儿交代?”边上,柳氏阴测测的提醒着老夫人。 杜天风听言,立刻道,“来人,将这孽障先关进柴房,少时再做处置。” “呜呜……”杜云礼立刻抱紧姐姐,哭着不让人碰。 另一头,一处假山后,身着华服的两位皇子,瞧的却是津津有味。 “嗳,六哥,这小娘子有麻烦了,咱们要不要站出来,帮着说个清楚?”身穿紫色锦缎华服的九皇子,赵天旭顶着一张好看的娃娃脸,笑着问边上英挺俊朗的男子。 赵天逸微微勾唇,一双墨玉黑眸淡漠的朝杜云锦身上望去,“蠢人多磨难,你帮的了一次,能帮的了一辈子?” “可她毕竟是无辜的,谁知道,那娘们长的一副美人脸,却干出蛇蝎的事来。”赵天旭盯着那苏夕月,嫌恶的撇嘴。 赵天逸看他一眼,轻笑,“好了,热闹看了半天,留皇长孙一人在那喝酒不像话。” “嗬,心澈那孩子脾气怪的很,他喝酒不要人陪的,瞅见没?人家主子都在这儿呢。”赵天旭朝前头那园子里努努嘴,似乎瞧到好处,忙拽住转身要走的赵天逸,“六哥,你看……” “看什么?”赵天逸回头,就见杜云锦弯腰正给苏夕月施针。 “这是怎么回事?” 赵天旭却来了兴致,“这小娘们有点意思啊,六哥,咱们再瞧瞧,她想做什么。” 却说,这边院子里,因为苏夕月突然下身流血,不敢乱动,只得叫了大夫过来。 当即,众人四下散开,拉过帷帐将苏夕月围在里头,好让大夫医治。 谁知,大夫一诊治,当即吓白了脸,出来对着杜家人磕头。 “恕小的无能,这位夫人胎死腹中,若不及时取出,怕有性命之忧。” “那还不赶紧取出来。”沈溪枫急道。 大夫一脸难色,“这,小的医术不精,实在不敢乱取,另外,夫人她脉息微弱,稍有差池,即刻丧命。” “你。”沈溪枫上前一把揪住大夫的衣裳,将他提了起来,“你不是大夫吗?救不了人,你还称什么大夫?我告诉你,她若没事便罢,若不好了,爷让你陪葬。” “跟人大夫发什么狠,要陪葬也得让凶手陪葬啊。”柳氏一旁煽风点火。 众人连连附和,沈溪枫的眸子果然阴冷的盯上了杜云锦。 杜云锦的眼睛,此刻却全神贯注的盯着苏夕月那惨白如霜的脸,这女人大约没想到,掉个孩子也会要自己的命吧? 不过,她就这么死了,也是太便宜了她。 突然,杜云锦大声吩咐道, “大夫,快,先封住她的血海、太冲、谷合三处穴位。” ------题外话------ 求收,(*∩_∩*) 第二十章 大逆转 那大夫一时愣住,没太明白杜云锦的话。 杜云锦见他反应太慢,疾奔上前,夺了他挎在肩上的医箱。 “姑娘,你干什么?”那大夫惊了。 沈溪枫更是一把抓住杜云锦,那狠戾的模样几乎要捏碎了她。 杜云锦只觉腕间一阵剧痛,猛地用力挣脱,双眸如墨染,漆黑,深沉,还带着一股子严厉的狠劲。 “沈溪枫,不想你女人和孩子死的话,赶紧给老子让开。” 说话间,她拿着药箱,走到苏夕月跟前,打开箱子,在里头一阵翻找,取出针灸带,从袋中抽出三枚银针。 “你要做什么?”沈溪枫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杜云锦也是个暴的,尤其是她在认真干活的时候,任何干扰便不得好下场。 几乎是下意识的,杜云锦一甩手,脆生生的巴掌便落在了沈溪枫的脸上。 她低吼一声,“老子要救人,你没看到吗?滚蛋。” 沈溪枫耳朵嗡嗡作响,脑子有些蒙了。 他被打了,还是一个他嫌恶了许多年的女人? “该死,你敢……” “抱住她。”杜云锦却不管他,直接让他去安抚苏夕月,而与此同时,手里银针已经刺入苏夕月的几处大穴。 苏夕月秀眉皱紧,哎哟一声,幽幽醒转来,意识却有些模糊,哼哼唧唧的迷离着眼睛。 杜云锦想起什么,连忙从自己的秀囊里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 “你给她吃的什么?”沈溪枫瞧的心惊不已,但却诡异的,他竟没有阻止。 杜云锦瞧都没瞧她一眼,只哼了声,“九转还魂丹。” 当然,她瞎扯的,世上哪有什么还魂丹,不过是小说里瞎掰的罢了。 其实,她给苏夕月吃的,不过是她自制的补气血的药丸而已。 沈溪枫也是不信,不过,看着杜云锦突然,将脑袋贴在苏夕月的肚子上,不知在听什么,然后,竟然伸进一只手到她衣裳里,不由脸色又沉下来。 “你在做什么?” “别出声。”杜云锦掀眸睨他一眼。 沈溪枫话哽在喉咙里被咽住。 而苏夕月睁开了眼睛后,好一会才看清在她身上摆布的人竟然是杜云锦,当即惊叫起来,“杜云锦,你在干什么?” “看看你的孩子还在不在了。”杜云锦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深深的盯着她,突然,勾唇冷笑,“如你所愿,孩子没了。” “孩子,我的孩子。”苏夕月大惊,脸上有着瞬间的凄惶。 怎么说,这孩子在她肚子里也长了五个月,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杜云锦眼眉一挑,嗤笑道,“这个时候心疼,是不是太假了?不过,你算盘打错了,溪枫并没有休我,就算你的孩子没了,他也没有这样做。” 一旁,沈溪枫俊脸阴沉,布满乌云,几乎就要爆发。 哪知,苏夕月突然睁大眼睛,愤怒的嘶喊着,“不可能,是你害了我们的孩子,他不可能饶了你,他会恨你,他们沈家都会恨你……” “是我害的吗?”杜云锦耸眉,嘲讽,“你敢对着你死去的孩子说,是我害的吗?” “你?”苏夕月这才经受了失去孩子的痛苦,又才从死神那边清醒过来,完全没有想到周围的情况,一时情绪崩溃,只叫道,“是你,就是你,若不是你霸占着溪枫,我怎么会跟他私奔?至今无名无份?” “可我已经答应离开他。”杜云锦幽幽叹息。 苏夕月咬着牙,嘴唇在颤抖,几近歇斯底里,“鬼才相信,你爱他爱了那么多年,眼下,溪枫没有打算和离,你舍得走?” “所以,你就不惜用自己的孩子,陷害我,想让他休了我?”杜云锦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见她愤怒的情绪,苏夕月好似获得了某种快、感,冷笑连连,“没错,我就是要让他休了你,要你做弃妇,永远被人看不起。孩子,只要溪枫喜欢,我以后可以为他生许多。牺牲一个,换来我们的幸福,值得,我的孩子……” “他还在你肚子里。”杜云锦松开她,纤细的食指指着她的肚皮,邪恶一笑,“只是,不知道他听见当娘的这些话,还愿不愿意出来?” “什么?”苏夕月一骇,不想,耳边突然响起男人低沉冰冷到骨子里的声音,“苏夕月,你竟敢谋害我的孩儿?” “溪枫?”苏夕月回头,看着沈溪枫那几近扭曲的脸,吓的心脏一缩,“溪枫,你怎么在这儿?” 猛然,抬头,愤怒的盯着杜云锦,吼道,“杜云锦,你早就知道他在这儿,你故意套我说那些话?你在算计我?” “嗯哼!”杜云锦起身,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又指了指帷幔,道,“还不止呢,这外头,也都是人呢,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听见哦。” 苏夕月才恢复点血丝的脸又一点一点的惨白起来,身子抖的不像话,她几乎本能的缩进沈溪枫的怀里,声音颤抖的解释着,“溪枫,我刚才脑子不清楚,我说的都不是真的,是她……” 她猛地指着杜云锦,恶狠狠道,“是她故意陷害我,溪枫,她害了我们的孩子不算,还想离间我们的感情,她太恶毒了,溪枫。” “我竟看错了你。”沈溪枫却是一把推开她,眼神沉痛又失望。 “溪枫。”苏夕月一把抱住沈溪枫的大腿,哭着哀求,“别走,溪枫,真的不是我,是她害我的,溪枫,我怎么可能害我们的孩子,我……” “哦,我差点忘了。”杜云锦双手环抱,一派闲适的朝沈溪枫抬了抬眉,道,“我刚才替你的女人瞧了,有点先兆流产,但胎动还算正常,孩子暂时应该没有大碍。叫大夫开几副安胎药喝下就好。只是,今天这次折腾,到底对大人孩子不好,接下来,若你们想要这孩子平安出世的话,还是,请你的女人以后少动弹,最后,一直乖乖躺在床上,直到孩子生下才能下地。” “你说什么?”沈溪枫几乎不敢相信,“孩子保住了?” “当然了,本小姐的九转还魂丹可不是假的。”杜云锦颇为得瑟的扬了扬漂亮的下颚,讥诮一笑,“还有一点,你以后有空多陪陪你的女人,别让她胡思乱想,尤其不能动那害人的心思,要记住,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这不,她今天这一作,差点作了两条人命呢。” 一番话,说的沈溪枫哑口无言,整个人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心底里蔓延出缕缕寒气来。 而帷幔外,一干人等,更是个个瞠目结舌,反应不过来。 第二十一章 姐姐好棒! 惊天大逆转么?不止是沈溪枫,帷幔外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原以为是粗鄙愚蠢的杜家嫡女,因爱生恨,伤害了杜家的外孙女。 却不想,真相竟是,杜家这个外孙女,实属白眼狼一类的,以怨报德,恩将仇报,杜家到底收留她母女十几年,可她三年前抢了姐姐的男人,三年后,竟又拿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姐姐。 其心实在凶残恶毒! “啧啧,今儿这场戏真是精彩啊。”假山后头,赵天旭啧啧感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杜云锦,突然觉得,这小娘子也不像传言中那样丑嘛,还是京城第一丑? “哎,六哥,你仔细瞧瞧,她是那个京城第一丑吗?我怎么觉得长的还凑合嘛。” 赵天逸微微眯眸,幽深的视线也落在了杜云锦的身上。 这女人身量修长,似乎很多男子也不及她这高度。 若说女子生的人高马大,定然粗笨不堪。 可眼前女子却无端让人觉得细腻精巧,尤其那小短袄、长裙、小皮靴,简单的装束,竟淋漓尽致的展示了她婀娜窈窕的身段。 此刻,阳光甚好,明媚的笼在那女人身上,越发衬的女子皮肤雪白细腻,闪着白瓷般迷人的光泽,一双眼眸璀璨晶亮,墨玉般的瞳仁如琉璃闪烁。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红唇饱满水润,唇角微微翘起,邪肆浅笑中竟带着说不出的性感。 赵天逸眸色微微深暗了下去,就见杜云锦一手扯了那帷幔,修长而高挑的身姿,倨傲的立在众人眼前。 那黑若琉璃的眸子,带着几分讥诮,稳稳看向杜天风,“侯爷,刚才您外甥女的话,想必你也听清楚了,还要抓我去柴房吗?” “孽障,即便不是你所为,也是因你而起。”杜天风黑沉着脸,不悦的说。 今天这事,真是让杜家颜面扫地,都怪这混账丫头,三年没回来,今天却偏回来,一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丑事,真是个扫帚星。 “就是。”杜云萝也不屑的瞪着杜云锦,冷哼道,“月姐姐跟沈大哥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偏你从中搅局,让月姐姐落得这样的下场。再说,要不是你,月姐姐会做这种事吗?她自己都差点死掉。” “这事……有些蹊跷。”边上,杜云若也若有所思,低低轻语。 然而,她这怀疑的话,杜云锦却是听的清楚。 其实,她早就料到苏夕月会来这一招陷害,她不逃,就是做好了应对的法子。 本以为苏夕月会直接在众人跟前控诉她的恶行,谁料这女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竟然直接晕过去,而且,昏倒之前,还对沈溪枫求情,说那似是而非的话,以弱示人,会显得她杜云锦更是恶劣,同时,也能激起人们心底最大的愤怒。 这远比她一字一句,费心的跟众人控诉的效果要强的多。 所以,她才想法子,要这女人醒过来。 只是,苏夕月毕竟是孕妇,且出了血,她自认为孩子失去,精神上若一点没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才睁眼的那一刹那,人是清醒的。 唯有,杜云锦猛地抓住她的衣领,与她对视时,稍稍对她使了点催眠的手段,这女人就中招了,沉浸在自己臆想的思绪里,全然忘记此刻周围都是人,甚至,沈溪枫就在她身后。 这招叫什么来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杜云锦勾唇低笑,不理会杜云若,只对杜天风道,“侯爷,如今事实摆在这儿,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我今天来,只有一样,想带走礼儿。” 说着,她朝一旁的杜云礼招了招手。 杜云礼愣了下,随即扑到他怀里。 刚才的事,他几乎吓傻了,要知道,那么多人都在指责姐姐,那么多眼神,就好像要将姐姐生吞活剥一般。 可是,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姐姐竟然成功回击了。 姐姐一点也不像人们口里说的那样粗鄙愚笨。 姐姐好棒! 生平第一次,杜云礼看着姐姐的眼神,带了实实在在的崇拜。 “礼儿,你愿意跟姐姐走吗?”杜云锦低头看着弟弟,神色十分认真,“跟姐姐走,意味着,你将来未必能锦衣玉食,这个府里的一切好处,都会与你无关,甚至,还要跟姐姐一起受苦。” “……”杜云礼呜呜几声,用力摇头。 受苦他不怕,他只想跟真心待他的姐姐在一起,这个家,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的。 “不行。”说这话的是杜老夫人,她扶着柳氏,气呼呼上前来,瞪着杜云锦道,“礼儿是我杜家的人,将来是要继承他父亲爵位的,是要为我杜家顶门立户的,岂能跟你走?” “是吗?原来,礼儿在这个家这样重要啊?”杜云锦失笑,抬手,挑起弟弟的下巴,托起他的脸,给众人看,“老夫人,您看看礼儿这脸上怎么回事?” 杜云礼苍白瘦弱,因此,那脸颊上的指印就有些触目惊心。 杜老夫人自然也听过,杜云礼受人欺辱的事,只是,大房那边的事,她并不上心。 毕竟,杜云礼不是她嫡亲的孙子,没了那层血缘,她犯不着。 此刻,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也只是故作惊诧,“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不成?” “是啊,我瞧着像人打的。”柳氏也装糊涂,平时,就只她的儿子杜云天,带头欺负杜云礼的,她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也装的吃惊的样子,“混账,到底是谁,竟敢打礼儿?礼儿,你跟二婶说,二婶一定撕烂了他。” 明知道杜云礼说不来话,这位柳氏还当着人面,叫杜云礼说出凶手? 真真是欺人太甚。 杜云锦明显感觉到弟弟的身子都僵住了,那急促的呼吸,说明他此刻也非常激动,或者说,有苦说不出的愤懑和苦恼。 杜云锦安抚的拍拍他的肩,随后,瞅着柳氏,直接道,“那就要劳烦二夫人去问问你那宝贝儿子了。” “天儿?”柳氏一愣,随即道,“是了,天儿这孩子经常带礼儿一起玩,他定知道,翠儿,你去,叫大少爷过来,就说我有话问他。” “嗬,何须去叫,瞧,人不就在那儿吗?”杜云锦早瞧见了,那一处灌木丛后,几个躲躲藏藏的脑袋。 哼,想让丫鬟先去支会一声么?没门! 第二十二章 有意误导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那灌木丛后头,几个半大的小子,猫着身子要跑。 杜云锦小手拢在嘴边,喊了一声,“杜云天,你娘喊你。” 边上,柳氏闻言,满头黑线,嫌恶的瞪了杜云锦一眼。 杜云锦扭头,撞见她的眼神,挑眉一笑,“二夫人,他过来了,你倒要好生问问清楚呢。” “哼!”柳氏冷哼一声,视线冷冷的看向几个慢慢吞吞挪步过来的男孩们。 这里头,除了柳氏的儿子杜云天之外。 其他几个,都是同僚带来参加筵席的公子们,而且,爹妈也在看热闹的,待看到自己孩子,纷纷严厉了神色,叫儿子乖乖回到自己边上。 柳氏不好问别人,只得板着脸问杜云天,“天儿,你过来,娘要问问你,你可知道礼儿脸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杜云天也是个极伶俐的,听母亲这样问,再看母亲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自然是知道怎么一回事,当即,眯着眼睛,细细朝杜云礼脸上一瞅,神色有些茫然,“弟弟脸上被谁打的吗?” 柳氏见儿子这样反应,心下松了一口气,便问,“娘正是问你呢。你常常的和礼儿在一处玩耍,知道是谁打的么?” “不知,早上见着还好好的呢。”杜云天摇头,看向杜云礼,眼神幽暗,带了点警告的意味,问,“弟弟,你告诉哥哥,谁打的你?” 杜云礼从小便怕这个哥哥,经他这一问,吓的本能的就垂下眸子,往姐姐怀里靠了靠。 杜云锦双手按在弟弟的肩上,习惯性的安抚着他,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狡黠的瞟向那白胖男孩,了然的对杜云天点点头,“天儿,你是说,是他打的礼儿?” 怕人不知道似的,杜云锦伸出一指,众目睽睽之下,指向了白胖男孩。 这孩子是史太尉家的孙子史松,此次跟随母亲周氏一起前来给杜老夫人贺寿,因为年纪不大,贪玩,一来便跟杜云天混上了。 还以为杜云天是个讲义气的,可没想到,这小子阴的很,嘴里不说,却暗地里示意是自己打的人。 “臭小子。”还不等反驳,周氏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骂道,“来之前,你爷、你爹是怎样交代的,叫你别惹事。你倒好,一来就把人家公子给打了?” “娘,不是我。”史松双手抱着脑袋,往前一窜,躲开母亲的巴掌,然后,手指着杜云天,气道,“杜云天,你小子不仗义,那贱种的脸,明明是你扇的,却赖是我。这是何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杜云天脸上一僵,又慌又恼,也嚷了起来,“谁赖你了?我何曾说是你了?” “不是你说的,她缘何指我?肯定是你偷偷示意她的。”史松白胖的脸,气的肉颤。 “我没有。”杜云天愤懑不已,拳头捏的紧紧的,却恶狠狠的盯着杜云礼,“你说,到底是不是我打的你?” 杜云礼即便想说,也说不出来,何况,他十分惧怕这个堂兄。 杜云锦却不急不躁,狡黠的眼神,看向当时他们一起玩的其他几个伙伴,“你们倒是说说,杜云礼的脸,究竟是他打的,还是他打的?” 她的手先指向杜云天,再指着史松。 她这问法,其实很有问题,但凡有点经验的人,便能读懂,她的问话中含有有意误导的成分。 不是杜云天,便是史松,其实,潜意识里,她已经给这几个孩子答案。 这两个人,无论回答哪个,都正中她的下怀。 几个男孩面面相觑,本身因为做错了事,而且,杜云天和史松确确实实都打过杜云礼,所以,他们也没想过杜云锦的问话有问题。 而其他人,注意力都在打人本身上头,而且,似乎从一开始,他们的思绪全都跟着杜云锦走。 杜云锦的手指一直指着史松不放,这孩子脾气急躁,最容易受人摆布。 果然,史松一见她又指着自己,气急又嚷道,“不是老子打的,老子就是跺了他一脚,让他钻裤裆,他不干,是杜云天打的。”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看向杜云天,轻轻道,“是杜云天打的。” “不是……”杜云天脸上一片慌乱,然而,辩驳的声音却没了底气,小了不少,最后,在杜云锦严厉的眼神下,竟心虚的垂下头去。 柳氏闻言,又窘又恼,当即也在杜云天身上捶了两下,“我把你这没心肝的混小子,你天天带弟弟一起玩,平时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要先给弟弟,今儿究竟中了什么邪,倒带头打起弟弟来了?你倒是跟娘说清楚,究竟弟弟犯了什么错,你要打他?你要说不出来,娘跟你没完,一会说与你父亲,让他打死你。” 姜还是老的辣,柳氏这话,听起来似乎在责罚儿子,但细细一想,便会觉出不对来。 平时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弟弟,今天中了邪才打了弟弟,这句话不但为杜云天开脱,还将他树立成了爱护弟弟的好形象。 后面那句更过分。 弟弟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打他? 潜意识里,会误导别人这样以为,杜云天打了杜云礼,是因为杜云礼犯错在先…… 杜云锦听罢,冷笑连连,“是啊,天儿,你倒是也跟姐姐说说,礼儿究竟犯了什么错,被你们打脸,下跪,还要钻裤裆,对了,还要他喊自己是贱种?” 顿了顿,她目光狐疑的看向杜天风,看他面色阴沉,不知再想什么,突然,开口问,“侯爷,他们为何要喊礼儿是贱种?难不成他不是您的儿子?不是杜家的子孙?” 杜云锦这句话问的极其毒辣,置之死地而后生。 杜天风若敢说个不字,杜云锦二话不说,便可以带弟弟离开,因为不是杜家子孙,他们还管个屁。 可杜天风若承认杜云礼的身份,堂堂杜家嫡亲的长房嫡孙,却遭人打骂羞辱,甚至骂为贱种,这可不是几句话就能了的小事。 杜天风当即神色凌厉如冰,“混账,礼儿是我杜家的孩子,这还用的着你来质问?” “都是杜家的孩子,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杜云锦呜呼哀哉,伸手抱住弟弟,红着眼睛,哽咽道,“莫非就欺负我们是没了娘的?” 第二十三章 醉心医术 欺负我们是没了娘的? 这话一出,杜云礼感触最深,当即趴在杜云锦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在场的,除了杜家人,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的落向这对姐弟。 哑巴弟弟,外人知晓的甚少,但是,杜家这个大小姐,早些年因被甩的经历,早已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 只是,经历了刚才那场变故之后,众人看他们的目光明显有了变化。 同情,自是有的。 就说同是杜家子孙,那二房的杜云天和大房的杜云礼,年纪差不多大,但生的却是白白净净高高大大,身上衣饰华丽,堪当侯门之家的门面。 反观杜云礼,瘦瘦弱弱,脸色苍白里透着蜡黄,甚至于那身半旧的衣裳也脏兮兮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过的不好,怕是连下人们也不尽心。 再说杜云锦,早年传言,她丑陋不堪,粗鄙愚笨,整日里就跟花痴一般纠缠着沈太医家的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讨人嫌。 今日一瞧,倒完全不像那么回事。 这姑娘不但摒弃前嫌,救了白眼狼表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主动要跟沈溪枫和离,成全别人。 不但没花痴,众口指责,一边倒的情况下,她依然能镇定自若,不卑不亢,最后不但救了人,还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这可算是聪慧无双了。 再者,这姑娘生的眉眼干净,身段窈窕,气质独特而出众,尤其是,她嘴角习惯性的翘起,总是挂着浅淡的笑意,容易让人本能的心生好感。 这哪里丑了?分明就是一个明媚可爱的小女子嘛…… 可为何会有从前那样的传言? 其实,想想刚才杜家人对这姑娘的态度,不言而喻。 “你这孩子,怎地说这样的话?”柳氏也觉察到外人那异样到眼神,微微拧眉,拿眼睨着杜云锦,不满的说,“你母亲虽然不在了,可你爹,老夫人,还有你二叔二婶,这些弟弟妹妹们,大家可都向着你们呢,谁何曾欺负过你们?” 杜云锦不想再啰嗦,直接道,“罢,废话我也不想多说,侯爷,礼儿现在这个样子,我这个做姐姐的,瞧着实在是心疼,所以,我想带他在身边照顾,不是有句话么?长姐如母。母亲不在了,我这个当姐姐的有责任和义务来照顾他。” “不行。”杜老夫人忍了半天,终于看不下去杜云锦的嚣张,怒道,“你一个出嫁的女儿,如何照顾礼儿?将他带到沈家吗?咱杜家的孩子在沈家养着,像话么?” “这个不劳老夫人操心,我既然要照顾他,自然会做好一切。”杜云锦自信的说着,她可没打算继续留在沈家。 杜老夫人冷哼一声,瞪向杜天风,“风儿,你女儿要带走你儿子,你是什么话?” 杜天风沉着脸,一直冷冷的瞪着杜云锦,直到老夫人这问话,神色才略动了动,气嚷道,“行,她要带,让她带好了。只一句。” 他神色带着蔑视和淡漠,冷哼道,“你既要照顾他,将来是好是歹,你都得自己受着。” “就是。”杜云萝撇撇嘴,不屑的冷笑道,“别到时候,过不下去了,再回头找我们,那才是打脸呢。” 没想到杜天风竟然同意了?虽然那话不大中听,可是,结果却是杜云锦想要的。 至于杜云萝那讽刺的话,全当是放屁好了。 “风儿,你怎么能让她将礼儿带走?这让外人知道了,还当真以为咱们杜家亏待了这孩子呢。”杜老夫人不满。 杜天风道,“母亲过滤了,锦儿到底是他姐姐,照顾他几日也不算什么,再说了,若是过不下去,他们自然回来,到那时,还看他们如何说嘴?” “……”杜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杜云锦出声打断,“侯爷,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说完,低头,与杜云礼相视一笑。 姐弟俩都很高兴。 至于老太太的生日宴,还要继续,可是,杜云锦是没打算参加的。 她直接拉着弟弟,去他房里,替他收拾东西。 这厢,众人也渐渐散去。 假山后头的两位皇子。 赵天旭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对姐弟,直到对方身影淹没在翠林之中,方收回目光,惊喜的望着哥哥赵天逸。 “六哥,刚才那小娘们扎针的手段,你瞧见了吗?我觉着,比二哥的技术一点不差呢。” 赵天逸心中也甚为诧异,连御医都说胎死腹中,不敢轻举妄动,可那女子却连人家母子都保住了。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那女子和御医串通好的? 但很快,他便否定了这想法。 “六哥,你想什么呢?”见他怔忡,赵天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调皮的笑道,“我觉得那小娘们挺有趣的,容我去逗她耍耍。” 听他这话,赵天逸隽眉微皱,沉声笑道,“那敢情好,人家刚被夫君休了,正愁着没下家呢,你这一去,正好接手。” “什么意思?”赵天旭愣了愣。 赵天逸勾唇轻笑,“恰好,你那府里缺个王妃,要不要六哥去回禀父皇,请个旨意,赐了那小娘们给你回去当王妃?那样天天日夜都都能玩她,岂不有趣?” “六哥。”赵天旭顿时咬牙,“我不过是想逗个趣儿,谁想娶她来着?” 再说,让他娶一个弃妇?也亏六哥想的出。 “不想娶,那就安生点,那女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小心招惹上了甩都甩不掉,到那时你哭都没用。”赵天逸恶狠狠的警告了一声,转身就走。 赵天旭瘪了瘪嘴,放弃去捉弄杜云锦,乖乖的跟在哥哥后头,突然,想到什么,他又跳起来,乐呵呵道,“一会,我回去告诉五哥去,说有个女人的针灸手艺,比他还要厉害,看他如何反应?哈哈。” 赵天逸白了他一眼,五皇兄赵天煜,那就是个怪人,身为皇子,无心权势,无心享受,却醉心医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不但连个王妃都没有,甚至府里姬妾通房丫头,一个都没。 整日里,除了摆弄他那些花花草草,就不知道做别的了。 外人甚至传言,五皇子赵天煜,其实是有特殊的癖好。 早在他十几岁投身军营时,认识了一位英勇善战的将军,后两人坠入爱河。 可是,那将军最后死在疆场,连尸首也没找到。 五皇子赵天煜悲痛欲绝,从此,心如死灰,断了尘世一切杂念,只将余生寄托花花草草。 听着可怜! 第二十四章 欺主 杜云锦领着弟弟一路往竹清院去。 竹清院清静开阔,当年母亲在世时,就带着弟弟住在那儿,说是,开阔的住所能养男儿之阔达心性,清静无人扰…… 依杜云锦现在的理解,大约是原主的母亲李氏,厌倦了宅门争斗,想找住处僻静的所在,和小儿女过清静的日子吧。 毕竟,白氏出现之后,杜天风几乎就没到她房里来过。 才一进院子,就见两个嬷嬷坐在廊下说笑,磕瓜子,那瓜子壳一地都是。 杜云锦不觉拧眉,细瞅那两个嬷嬷,不像是以前在这里伺候的。 杜云礼脸色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拽着姐姐的手,拉着姐姐就走到两个嬷嬷跟前,点头,唔唔的打招呼,向她们介绍自己的姐姐。 两个嬷嬷正聊的起劲,见杜云礼突然站了过来,便不耐烦的伸手挥开他,“去去去,没见我们正忙呢吗?” 杜云礼忙拉过姐姐,想跟她们介绍,毕竟,这两个嬷嬷负责照料他,不打声招呼,他是别想离开的。 两个嬷嬷这才抬眼,漫不经心的瞅了杜云锦一眼,因这二人是柳氏后来买的新人,并不认得杜云锦,再瞧着穿着打扮,并不像富贵人家的千金,也就不甚在意。 “话都说不了,整天就知道呜呜呜呜的让人烦。”看着杜云礼兴奋的指着杜云锦,想要表达着什么,花嬷嬷不耐的摆手,再看到他空手回来,脸色更是沉了下来,“小兔崽子,一点眼力见都没,今儿,老夫人寿宴,你也不说弄点好吃好喝的过来,孝敬孝敬我们?” “就他?”容嬷嬷倒了一手的瓜子壳,腾出手来,一把将杜云礼抓到跟前来,指着他就对花嬷嬷数落,“不是我说,你瞧瞧,就这副丧气样,哪里像个侯门家的公子,我看啦,比那城门口拉粪的那家傻小子还不如呢。你指望他给你弄些好吃好喝?还是省省吧。” 说罢,伸手一推,嫌恶的推开杜云礼,恶狠狠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回屋里去,在这碍老娘的眼。” 杜云礼撞在姐姐怀里,神色尴尬又有些惶然,才因为被姐姐宠护的激动心情,一瞬间被这两个嬷嬷打击的渣都不剩。 他不敢看姐姐的眼睛,他怕姐姐会对自己失望。 是的,他是侯门公子,却活的连个小厮都不如,这府里的阿猫阿狗见到他,都能咬他一口。 他觉得自己好没用,好窝囊!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杜云锦从头到尾都表现都很平静,对于弟弟遭受的,也并没多说什么,只轻轻拍拍他的肩,淡淡说,“走,去你屋里,姐帮你收拾东西。” 杜云礼红着眼睛,点点头。 见杜云锦跟着进了屋,花嬷嬷连忙起身就撵了过去,“哎,那丫头什么人?爷们的屋子,也是你随便进的?” 杜云锦根本没搭理她,倒是容嬷嬷一把拽住她,在她耳边坏坏的低笑,“你拦什么?这小废物今年也十二了吧?也该知道女人的滋味了。” 这一说,花嬷嬷的脸上也显出邪恶的笑来,“呸,不要脸的,真不知大夫人怎么生了这三个贱种。那大的当年死乞白赖的追男人,结果才成亲就被甩了,二女儿更好,干脆连亲事都没办,直接成了人家的人了。嗬,就连这么个小兔崽子,今儿也知道往屋里领娘们了。” “这不正好?老夫人上次还说要给这小废物塞两个通房丫头,被大爷给拦了下来,今儿正好,一会咱俩去告诉老夫人去,就说这小废物想女人了,看大爷还拦不拦?” 两人越说越尽兴,甚至想着,今天这事若办好了,老夫人那边肯定少不了赏赐的。 可没多一会,杜家姐弟就出来了,手里还拎着包袱。 “你们干什么?”容嬷嬷觉得不对,连忙拦了上来。 “嗬,你不认识我,新来的吧?”杜云锦一手拎着包袱,一手牵着弟弟,神情泰然,目光居高临下的盯着矮胖的容嬷嬷,缓缓说道,“我呢,就是你们刚才聊的那个大的,死乞白赖的追男人,结果成亲就被甩的……杜家大小姐杜云锦。” “……”容嬷嬷一时目瞪口呆。 花嬷嬷也是傻眼,“大,大小姐?你?” 不是说,大小姐丑的像大猩猩吗?眼前这个,虽然不是貌美倾城,但瞧着也不大丑啊。 “嗯哼。”杜云锦轻轻耸眉,突然,自包袱里取出一包点心出来,“诺,这是祥瑞斋的点心,孝敬二位嬷嬷的。” 看着递到跟前的点心,容花二位嬷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拿着吧?礼儿一直容二位嬷嬷照看,这包点心权当我敬谢二位的。”杜云锦面含微笑,客气的说。 “嗬,我说嘛,一包点心就想打发我们?也亏得是府里的大小姐?”容嬷嬷闻言,讥诮一笑,接过点心,在手里掂量掂量,似乎不以为然。 杜云礼当即急的呜呜叫起来,侮辱他没关系,可怎么能侮辱姐姐呢? 杜云锦在他掌心轻轻一捏,继续,笑道,“两位嬷嬷说的是,等改日,我还要多带些谢礼,专门孝敬二位呢。” “哼!”花嬷嬷冷哼一声,目光锐利的盯着这对姐弟,问,“你们这大包小包的,想要干啥?” “哦,我才从祖母寿宴上过来,因礼儿近段时间身子不好,我想带回去亲自照料几日,毕竟,母亲不在,我这个当姐姐的要多尽些心的。”杜云锦道。 花容二位嬷嬷相视一眼,不信,“是老夫人让你带人走的?” “不信,二位可以去问问。”杜云锦笑道。 “问自然是要问的,你且等等。”花嬷嬷不放心,自不会轻易放他们走。 毕竟,二夫人买了她们来,专门的伺候杜云礼,说是伺候,其实就是看着这小废物的,让他一直小鱼小虾般的在侯府卑贱的生活下去,永远掀不起风浪来。 这突然,杜云锦要带人走,她们肯定不信。 “你看着他们,我去问问。”花嬷嬷道。 容嬷嬷点头。 杜云锦却道,“二位嬷嬷先吃了点心再去吧,正好,我跟礼儿也要一起去跟老夫人那边辞行呢。” 第二十五章 你猜? “吃点心?”花嬷嬷狐疑的瞅着杜云锦。 杜云锦失笑,解释道,“诺,你们大概不知道,祖母她并不十分赞同我带礼儿走,多亏我爹说了话。这不,知道你们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我想,拜托二位嬷嬷一会多在我祖母跟前说说好话呢。” 说着,她双手将点心捧给花嬷嬷,眼神十分真诚。 关于杜云锦,两个嬷嬷听的太多,只觉她这话也不差,要说在老太太跟前,她这个孙女肯定还不如她们两个下人。 “一包点心就想收买我们两个?”容嬷嬷挑眉,从鼻腔里哼出一抹不屑。 杜云锦嘻嘻一笑,亲手打开纸包,露出里面精致喷香的点心,笑道,“二位嬷嬷先尝尝这点心再说。不过是一两句话的是,毕竟今儿是祖母的生辰,我也希望老太太能开心点。二位要是觉得不够,下回,我送礼儿回来时,定当大礼酬谢。” 容嬷嬷眼神闪了闪,对于杜云锦提的大礼还是十分期待的,毕竟,若她不是个傻子,自然是看的出,弟弟将来若想过的安生,那就得靠她们。 今日,暂且吃了这点心,不吃白不吃,反正,到时在老太太跟前说不说,是她们自己的事,她就不信,这大小姐还能跑到老太太跟前问去不成? “好,念你是个懂事的,我们也好说话,一会就在老太太跟前,多替你们姐弟说说话。”容嬷嬷接过点心,捻了一块放进嘴里,只觉入口即化,异香扑鼻,美味异常。 “嗯,不愧是祥瑞斋的点心,果然好吃。” 花嬷嬷见状,赶紧抢了一块,塞进嘴里,顿觉比以往吃的都要美味的多。 二人竟然不顾杜家姐弟在场,你一块我一块,很没斯文的往嘴里塞,那样子就像一辈子没吃好的似的。 杜云礼见着,憋屈的咬着唇,那糕点,姐姐之前说是留给他吃的,最后却落进两个奴婢的嘴里,真是不甘心。 而杜云锦瞧着,面上却是十分愉悦,嘴角微微翘起邪肆好看的弧度。 待那二人吃完,她才道,“二位嬷嬷,点心还满意么?若喜欢,以后我还给你们买。” 容花二位嬷嬷抹了抹嘴,轻哼了声,“多谢大小姐,走,咱们这就去回老太太去。” “走。”杜云锦牵着弟弟跟在这两个后头。 穿花绕柳的走了一路,及至到了筵席的花园,杜云锦却停下来,道,“二位嬷嬷,我跟礼儿就在此候着,你们过去吧。” 容嬷嬷点头,让花嬷嬷留守,看着他们。 看容嬷嬷进去,杜云锦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又挑眉对花嬷嬷道,“嬷嬷,贵姓?” 花嬷嬷一怔,轻蔑的瞅着杜云锦,“问这个做什么?” “哦,随便问问而已。”杜云锦不以为意的耸眉,又朝那园子里望了一眼,只能瞧的见那搭的高高的戏台上,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戏子们,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的欢唱。 她瞅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嘴角一翘,轻轻笑道,“嗳,我觉得,你平时什么事都听刚才那位嬷嬷的吧?” 花嬷嬷一愣,这问题她没想过,不过,貌似也确实如此。 她不悦的盯着杜云锦,“你问这个做什么?” “嗬,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傻而已。”杜云锦轻轻叹了声,提醒道,“你想啊,里头正在做什么?老夫人的生日宴啊。好吃好喝好玩的先不必说,老夫人高兴,那下头人得有多少赏赐?你们先是没那机会露头。可巧,赶上我跟礼儿这事,本就是经过他们同意了的,你们不过顺道问一声儿,也证明了你们办事认真谨慎,老夫人说不定一高兴,赏金赏银什么的,那都是有的。你们知道,老夫人一直是个出手阔绰的。” 花嬷嬷闻言,眼珠子一转,暗恼,该死,又着了那老婊子的道了,怪不得以往老夫人或者二夫人那边的好处,都被她占的多。 “走,你们一起过去。”但是,花嬷嬷也留了个心眼,万一她不在,这对姐弟偷偷溜走了呢?若是并没有经过老夫人那边,那时她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不够死的。 “呵呵。”杜云锦低低一笑,这时,却见花嬷嬷突然身子一弯,揉着肚子就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园子里也是突然一阵乱,就连戏台上的戏子们,也都不唱了,纷纷停下来,茫然的看向一边。 杜云锦知道药效已经发作,猛地揪起花嬷嬷的衣领,将她提着往那园子里快步走了几步,然后,飞起一脚,直接将她踹向那唱戏的台子。 顷刻间,屎尿飞溅了一地。 那些唱戏的戏子纷纷捂着鼻子,做鸟兽散。 杜云锦赶忙扯着弟弟,躲在墙角处,看着那园子里又臭又脏有乱的景象,捂着嘴,吃吃的坏笑。 杜云礼并不知怎么回事,看见里头乱,姐姐笑,他只着急的扯着姐姐的袖子,想要知道真相。 杜云锦看了一会,就带着弟弟往外走,一边解释道,“看见了吧?从今以后,那两个老货再也欺负不到你了。” 杜云礼不懂,茫然的仰头看着她。 杜云锦却是笑的前仰后合,抑制不住的笑声,解释道,“我告诉你,刚才那两个老货吃的点心里,有我自制的黑料,保证她们一泻千里,口臭万年……” 而且,还是控制不住的那种? 呵呵,这容嬷嬷刚到了老夫人那边,眼瞅着二夫人、小姐,还有陪坐的其他贵妇名媛们,神色摆的格外端正。 卖好的给众人请安行礼,原以为怎么也落个赏,谁知,正事没说,才磕了头,准备起身之际,一个响亮的屁声,响雷一般,惊的众人都怔了,紧接着,一股子臭味以迅不可挡的势头,在众人间弥漫开来。 杜老夫人未及喝止,那噗噗之声不绝于耳,容嬷嬷整个的瘫倒在地,身下黄的黑的,屎尿一地…… 这在座的可都是有头脸的妇人,即便是丫鬟们,也都是大户人家的,何曾见过此等腌臜污秽,当即,一个个掩鼻捂嘴,乱作一团,不知作何处置。 嗬,嫌弃她的两盒点心,如今,不知她的这份大礼如何? 嘿,这园子,起码够她们收拾一个星期,也未必能香起来,哈哈。 回去的路上,杜云锦一直乐个不停,压抑许久的坏坏小心思,终于发泄出来,还真痛快。 “里头,是你做的?”突然,前方一道阴影挡了过来,低沉的嗓音响在头顶,惊的杜云锦猛然止步,抬头看他。 来人是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生的眉清眼秀,十分英俊,只是,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却透着有意而为的故作老练沉稳。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杜云锦无端想到这话,看着眼前这个装逼的少年,眼尾轻挑,嗤笑,“你猜?” 第二十六章 暗算皇长孙殿下。 看杜云锦嬉皮笑脸,赵心澈隽眉深凝,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今日乃杜老夫人寿诞,你使坏搞砸了筵席,究竟是何居心?” 原来不认识自己啊!呵呵,杜云锦笑了,拿眼睨着他,问,“你哪里冒出来的?哪只眼睛看见我搞砸宴会的?” “还敢狡辩,我刚才听见你跟他说的话来着。”赵心澈看了看躲在杜云锦身后的杜云礼。 杜云锦嗤的笑出声来,秀眉一挑,嚣张的很,“听见就听见呗,难道我跟我弟弟说个话,还不能么?倒是你,瞧着人模人样的,像个知书达礼的公子,背后却偷听人说话,小人,怪癖,心理阴暗,真是……白瞎了你这副好皮囊。” “你?还敢狡辩?容我将你抓去,交给老夫人发落。”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骂,赵心澈恼羞成怒,伸手便要抓杜云锦。 “切~”杜云锦还真没将这半路杀出来的小子放在眼里,料想也不过是随着父母过来吃席打混的哪家的纨绔子弟而已。 然而,一交手,杜云锦愕然。 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像个文弱书生,然,力气不小,功夫也不错。 就杜云锦会点子自保的功夫,在人家跟前,真有点拿不出手。 杜云礼要过来帮忙,杜云锦喝止,“看着行李,别乱动。” 然而,不上十招,她一双胳膊被震的生疼,若不来点狠的,她今天还真要栽这小子手里了。 “慢着!”突然,杜云锦收了手,站着一旁叉着腰使劲喘气。 赵心澈鄙视的盯着她,“你休想耍花招,还不束手就擒?” “等会,小娘我今儿穿的多了,打架不方便,你等着,我脱了这袄子,咱们重新打过。”杜云锦说着,就解起小袄领子上的盘扣,微微露出脖颈上的一处雪白。 赵心澈见状,微微一愣,随即,清秀的面颊烫起了一抹红。 “你不要脸。” 一个女人,当着他的面,竟然就脱起了衣裳? “嗬,你要脸?要脸跟一个女人打架?”杜云锦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头的药粉天女散花一般,尽数抛到了赵心澈的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赵心澈惊叫之时,杜云锦拉着弟弟的手,带着他就跑。 好吧,这小子,她打不过,可也不想被他捉拿,再送到杜老夫人那边,丢人。 赵心澈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起来,气恼之余,才要抓人,哪里还有那对姐弟的影子,当即,气的脸色铁青。 然而,这还不是主要的。 片刻后,他的脸上除了疼之外,还起了一粒一粒让人恶心的红包,当拿到镜子,看到镜子里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之后,一向以老成稳重著称的皇长孙殿下,终于孩子气发作了。 摔了镜子,踹了侍卫,怒喝,“将侯府翻过来,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本宫要亲手宰了她。” 后花园好端端的筵席,因两个老妇的屎尿屁,毁的人心肝肺几乎都要吐了出来。 然而,事情还未平息,却传来皇长孙殿下遇袭。 今天这是中了什么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杜天风等人来不及安抚杜老夫人那受惊的心,急忙赶去见赵心澈。 沈溪枫作为杜家的女婿,这种时候自然责无旁贷。 只是,在他们之前,赵天旭赵天逸兄弟两个已经在了。 看到皇侄的脸,赵天旭很不厚道的笑了,当知晓缘由,竟被一个女人算计的之后,更是笑到直不起来腰了。 “皇侄,别是那姑娘相中了你,才使的欲擒故纵的法子,想引起你的注意?跟七叔说说,那姑娘什么模样?要是生的好,回头跟你皇爷爷说说,抬举了,弄回太子府,天天蹂躏去。” 听言,赵心澈脸色越发难看,相中他么?扯淡,一想到那娘们算计他,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听他冷哼,赵天逸轻睨了弟弟一眼,认真向赵心澈,道,“可看清楚了那女子的模样?这样查找起来,也容易。” “就算化成灰,本宫也识得。”赵心澈暗自咬牙,刚才,他已经对侍卫描述了那女人的形容相貌,此刻,不想多言。 不多时,杜天风兄弟并沈溪枫,一同来了,自然免不了对赵心澈的一番担心,还有自责。 赵心澈沉着脸不说话。 赵天逸望着杜天风道,“皇长孙殿下,今日在你府中遇袭,还望侯爷查清真相,本王也好回去跟父皇和太子交代。” “自然,本侯一定尽快缉拿凶手。”杜天风心惊胆战的回答,赵心澈被一个女人袭击了,而且只有一个女人。 但此事说大即大,说小,其实看赵心澈,除了脸,也没有其他大碍。 关键得找出凶手,让这位殿下出气了。 然而,当侍卫来禀,并未找到那戴瓜皮小帽到女子时,在场,除了赵心澈,其他人皆是一震。 “皇侄,你是说,暗算你的女子,头戴着瓜皮小帽?”赵天旭瞪大眼睛,又惊又喜的问。 赵心澈眯眸,七皇叔那是什么眼神?貌似,他被算计,他很高兴? 赵天旭哪里管他怎样想,当即兴致勃勃的描述, “是否个子这样高?嗯,皮肤挺白,眼睛挺大挺黑亮的,笑起来嘴角喜欢翘着的?” “你认识?”赵心澈狐疑的问,心想,难不成是这七皇叔新纳的小妾? 然而,他这一问,赵天旭嘿嘿笑了一声,赵天逸抿唇不语。 杜天风和沈溪枫两个,脸都绿了。 杜云锦?怎么又是他? “你们知道此女是谁?”赵心澈笃定了,目光沉沉的看向杜天风。 杜天风心下一颤,扑通跪地,“本侯教女无方,适才七殿下描述的女子,似乎是……本侯的大女儿。” “哦?”赵心澈眼眸一闪,幽幽的盯着杜天风。 杜天风心下一慌,忙道,“此女三年前嫁进沈家,今日是三年来第一次回门,却不想竟犯下此等大错,待本侯拿下她,定要好好惩处。” 表决心什么的就算,单那头句话,就让沈溪枫拧紧的眉头,什么叫三年来第一次回门犯下大错? 就好像,是因为嫁进了沈家,性子变了,回门才犯的错,无形中,倒将过错推到了沈家身上。 “皇长孙殿下,拙内虽然愚笨,但是,胆子却小,暗算殿下之事,说不定有误会。” 第二十七章 快逃,官兵来了。 “误会?”赵心澈闻言,不悦的盯着沈溪枫,沉声哼道,“莫非你当本殿下是个傻的,谁暗算了我,我都弄不清楚了?” “草民不敢。”沈溪枫连忙解释,“只是,拙内性子温吞,无端暗算殿下,确实蹊跷。” “拙内?”看沈溪枫在此护短,赵天旭坏坏的勾着嘴角,笑了,“嗳,之前那断袍绝情的男人不是你么?怎么这会子又拙内了?” 沈溪枫面色一僵,之前园中之事,七皇子怎么知晓? “嗬。”见他神色微变,赵天旭笑容越发恶劣起来,“沈公子,想不到你倒是个有情之人,但就不晓得那小娘子领不领你这情?以前嚒,传言都说那娘们爱你如痴,可今儿瞧着,倒不像那么回事呢,你断袍,人家也没要死要活呢。” 关于这一点,赵天旭意外之余,又觉得惋惜。 “七叔,你对那女人似乎很有意思?”赵心澈冷眼瞄了赵天旭一眼,脸上难受,以至于让他整个人浑身布满戾气。 赵天旭一愣,摸摸鼻子,好笑,“怎么可能?” “那你还总提她?”赵心澈不满,随即,喝向杜天风和沈溪枫,“本殿下不管,一个时辰内,本殿下要见到凶手。” 凶手? 杜天风和沈溪枫同时惊了下,他们也都知道,凭杜云锦那性子,怎么可能敢刺杀皇长孙,怕只是小小的冲撞,但是,事情会不会闹大,真的只凭人家殿下的一句话。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拿人。”赵天逸沉声喝了一句,不想,此时,耳边碰的一声,才还正襟危坐的赵心澈,竟然眼前一黑,整个栽倒在地。 “不好。”赵天旭忙弯腰抱他起来,就见他面上滚烫,红包狰狞。 “六哥,他昏倒了。” 赵天逸自然知晓他昏倒了,忙道,“快传太医。” 整个侯府,又乱了。 杜老夫人此刻正躺在床上,才喝了碗压惊的汤,觉得心口受用了些,不想,小丫头子进屋来报,“老太太,不好了,皇长孙殿下遇刺,现在,太医院来了好些人,还有官兵。” “啊!”杜老夫人心下一激灵,整个人差点又背过了气去,嬷嬷连忙揉着胸口,掐人中,她才好了些。 柳氏火急火燎,一巴掌扇到那丫头脸上,厉声道,“作死的奴才,话也说不清楚。皇长孙殿下好好的怎会遇刺?凶手是谁?可曾抓到了?” “你让开!”杜老夫人醒来,一把拽开柳氏,只着急的问那丫头,“皇长孙殿下有无大碍?” 现在来说,什么遇刺、凶手,都不是重要的。 皇长孙殿下安然无恙,一切就有澄清的机会。 若皇长孙殿下有个好歹,他们侯府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丫头摇头,“现在不知,只知道太医们正在诊治。” “那还啰嗦什么,快去前头打探着,一有消息,立刻报于我。”杜老夫人急的直喘。 柳氏忙给她捶背,杜云萝等几个小姐,窝在一处,也是战战兢兢的,自小到大,哪里遇到过这等事? 那丫头起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忙又回道,“对了,老夫人,奴婢才听见人说,好像谋害殿下的人,正是大小姐。” “大小姐?哪个大小姐?”柳氏愣住。 “咱家的大小姐。” “什么?”众人诧异,各自涌出异样的心思来。 而另一处,苏夕月被人挪至母亲杜水莲的房中,沈溪枫在等她喝完了药后,一句暖心抚慰的话也没说,径直走了。 为此,苏夕月恨的牙根痒痒,“都是那贱人,竟敢暗算我。” “好了,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用?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好生养胎,等孩子出世了,你可就是沈家的功臣,到那时,沈家人还不对你另眼相看。”杜水莲轻睨着女儿,恨铁不成钢的劝着。 若说今天这出,女儿做的真是愚蠢之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来哉? “小姐。”突然,秋风急匆匆跑进来,回禀道,“才前头乱糟糟的在传,说是那贱人谋害了皇长孙殿下,现在,不止是大爷,还有皇家的人,正赶往沈家拿人呢。” “你是说,杜云锦那贱人谋害皇长孙?”苏夕月闻言,蹭的坐直了身子,连肚里的孩子也不顾了。 秋风猛点头,“是的,都说,那贱人这次死定了。但愿别连累杜沈两家才好。” “谋害皇长孙?”苏夕月哪里管什么连累不连累,她只是想着这件事之后,杜云锦会是个怎么死法,想来想去,都是个不得好死。 她笑了,笑的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月儿,你笑什么?”杜水莲赶忙扶住她。 苏夕月脸色却是陡然一沉,一双美眸里竟是不甘和狠毒,“该死,早知如此,我何苦受这样的罪?都怪那贱人,要作死不早点。” 杜水莲挥手屏退秋风,然后睨着女儿,道,“现在也不晚啊。所以我说,凡事都得沉住气,是你的跑不了。当年,沈溪枫跟那丫头都成亲了,最后还是你的,如今,那丫头不过空占着个少夫人的位置,两府里谁拿她当个人看?你若安生点,什么都不用做,将来那沈家的一切不都是你的。” 沈家一脉单传,只要苏夕月生了儿子,这沈家的家业不都是她的? 苏夕月顿时茅塞顿开,其实,这些她早想过,偏生今天被沈溪枫护着杜云锦的态度给气着了,当然,还有杜云锦那番讥讽她的话,那种时候,她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溪枫若真是那般爱她,当年为何会跟杜云锦拜堂?答应给她的名分,回沈家都一个多月,却从不见他提过。 就这样怀着孩子,没名没分的在沈家待着,遭受着下人们异样的眼光,还得装作不在乎,她受得了吗? 想想,沈溪枫刚才冷漠的离开,苏夕月又委屈的哭了。 牺牲孩子,陷害杜云锦,她都是为了谁啊?不都是因为他沈溪枫么? “好了,不哭,那贱人是个蠢的,你就算什么都不干,她也能给自己遭来祸端。这次谋害皇孙,罪过可不小。就算她有神明护佑,死不了的话,那也得扒层皮。何苦,经过此事,杜沈两家,谁敢认她?” “嗯。”苏夕月点点头,心底恨意越发深了,只盼着杜云锦快点被缉拿,快点受死。 阿嚏—— 彼时,才回西苑的杜云锦,正亲自着手帮弟弟整理床铺,突然,两个喷嚏不期而至,打的她一阵头昏眼花。 “娘的,不会吹吹风就感冒了吧?” 想着,这身体着实弱的很,以后还得好生调理才是。 “……”杜云礼过来,担心的瞅着她。 杜云锦扭头,朝他呲牙一笑,“没事,你过来试试,这床睡的舒不舒服?” 杜云礼嗯的一声,真就往床上一坐,被子软软的,还有一丝沁人的香味,真好。 关键是,他的卧房在姐姐的隔壁。 离姐姐这样近,感觉,心里都暖了。 他瞅着姐姐笑,显然很满意。 杜云锦吸了吸鼻子,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笑道,“走,咱们去厨房,今晚,姐亲自下厨,做几个拿手菜给你接风,呵呵。” 姐姐还会做菜?杜云礼惊喜极了,忙跳下床,拉着姐姐的手。 俩姐弟高高兴兴地才出了屋子,就见坠儿丢了魂似的跑了来,差点摔在台阶上,看见杜云锦,叫道,“小姐,快逃,官兵抓你来了。” 第二十八章 开撕 官兵来了,沈府上下心惊肉跳,个个吓的面无血色。 都以为是沈家老爷沈万福在宫里头出了事,沈老夫人并两个儿媳,慌作一团,奈何,家里此时一个男丁都不在,沈溪枫偏又到杜家贺寿去了。 几个女人正急的没个抓处,管家和旺急匆匆回禀,“老夫人,大太太,二太太,奴才才打探回来,原来是宫里侍卫统领并杜家管家,一起来咱家捉拿少夫人的。” 不是抄家的?杜老夫人稍稍松了口气,这才问,“只是捉拿少夫人?” “是,奴才已经命人带他们去了西苑,老夫人放心,定然不会惊动到这里。”和旺道。 大夫人拍着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差点吓死我了。” 二夫人白了她一眼,盯着和旺,问,“管家,那些人因何要捉拿少夫人?” “是啊。”沈老夫人的心即刻又紧绷了起来,哪怕他们不想承认,可杜云锦的确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孙媳,若她犯了事,沈家难逃干系。 和旺犯了难,支吾道,“因怕老夫人等受惊,奴才得知消息便赶了来,至于其他,奴才也不清楚。” “混账。”沈老夫人脸色一沉,喝道,“还不给我再去打探着。” “快去。”大夫人也跟着喝了一声,等和旺走了,脸色发狠,哼道,“我就说,那小贱人是个扫帚星,成天一副丧气样,早该休了撵回去,亏得老夫人您心善,白养了这些年,看吧,给我们惹祸了吧?” “你住嘴!”都什么时候了,提这些没用的,沈老夫人拄着拐杖,气的在地上砸的砰砰响。 二夫人也讥讽的瞅着盯着大夫人,“当年,她跟大少爷的婚事,你不也极力赞成的吗?若说,人家再不济,也是侯门小姐,是咱们高攀了的。” “我呸。”提起这个,大夫人就一肚子火,“我要知道是如今这个样,就算陪一个侯府给我,也不要。” “哼。”二夫人倒有几分幸灾乐祸起来,“当年,大姐可是不这么想哦。大约,后来嫁妆没有你想的那么多,那杜云锦也是个傻的,没有从杜家给你捞足油水,更没有对大少爷的仕途有所帮助。你这才恨的吧?” 这二夫人就是这样讨厌,说话一针见血,从不留情面,尤其对大夫人这种,更是毫不留情的将她阴暗的心理众目睽睽之下全都扒拉出来。 大夫人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抓二夫人,“我把你这个满嘴胡嗪的贱人撕了,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撕,你今天撕不了我,老娘今天撕了你。”二夫人一捋袖子,伸手便迎了过去。 要说,这些年,就因为大夫人生了儿子,成日里欺她一头的,这种日子,她早受够了,索性今儿一并闹一闹,再不挤,也能出口心中恶气。 两个平时端庄尊贵的妇人,此刻却在丫鬟仆妇们跟前,撕衣裳扯头发的干起架来,众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沈老夫人气的要不得,拿起拐杖,朝着两人身上就混打了去。 “成何体统?你们当我这老婆子死了吗?来人,立刻去找老爷回来,让他好生瞧瞧,他娶的两个好老婆,竟然打起来了,像个什么样?市井泼妇吗?” 大夫人发髻被扯散,脸上还挨了一巴掌,显然是吃了亏的,再说,婆婆那一拐杖也是打在她身上的。 她如何能干,当即坐在地上撒泼的就哭起来。 “好啊,我是泼妇,你们都欺负我。可我再不济,也为你们沈家生了儿子,不像某些人,就是只不会下蛋的鸡,整天霸着老爷,连个崽儿都没下一个,你们还整天的哄着她……” 一众下人看的傻眼了,都知道大夫人是个愚的,以前也闹过,但都是关在门里的,可像今儿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撒泼放赖的,还是第一次见。 当即,有年老的仆妇上前拉劝着。 二夫人气的肝儿疼,再次扑过去,要撕了大夫人,“贱人,我是没下崽吗?婉婷不是老爷的女儿吗?” “都给我住手。”沈老夫人气的身子打颤,沈嬷嬷连忙扶住她。 就在两个夫人不顾体面的扭打在一处时,苏夕月的丫头,秋风急匆匆跑了来。 “老夫人。”一进院子,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然而,看着地上扭打的两个人,却是愣住了。 “你是?”沈老夫人对她印象不深。 秋风顾不及其他,只急道,“奴婢是苏姑娘身边伺候的人。” “何事?”沈老夫人敏锐的嗅到了什么,急问。 秋风连忙道,“老夫人,我们姑娘让奴婢回来禀报,大事不好了,大小姐,哦,也就是府里的少夫人,不知为何,竟行刺了皇长孙殿下,如今,殿下昏迷不醒,生死不知。朝中已经派人缉拿少夫人。我们姑娘让奴婢速将此事回禀老夫人,好让老夫人这边有个心理准备,万一……若是受到牵连,也好及时想好应对之策。” “……”沈老夫人几乎瘫倒在沈嬷嬷的怀里,唇颤抖着,却一句话问不出来。 大夫人和二夫人也不打了,各自起来,也衣裳也不及整理,急问,“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小贱人行刺皇长孙殿下?” “是的。”秋风脸色凝重的点头。 大夫人吓的一屁股又跌坐在地,哭着骂道,“我就说嘛,那个贱人,扫把星,先是害了我儿溪枫,如今,连整个沈家都要连累。” “大少爷呢?怎地不回?”二夫人神色凌厉的问,若说杜云锦是大夫人的儿媳,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真要被牵连,她才是最亏的那个。 秋风答,“杜家那边乱做一团,少爷回不得。” “那这边要如何应对?”二夫人气恼不已。 秋风突然想到什么,忙道,“对了,老夫人,今天在杜家还发生了一件事。少夫人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丧心病狂的对我们姑娘下了狠手,我们姑娘和腹中孩子差点不保。” “什么?”沈老夫人的心脏又是骤然的跳了下,整个人几乎撑不住。 秋风忙又道,“不过,幸亏太医救的及时,大人小孩都保住了,只是,我们姑娘如今身子弱,不易多动,只能留在杜府休养。” 沈老夫人稍稍缓口气,“这便罢了。” “还有。”秋风继续道,“因这事,大少爷一怒之下,已经跟少夫人断袍绝情,就差一纸休书了。” “休书么?”大夫人这回聪明了,果断的说,“我这就命人拟了休书,先休了那贱人。”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杜老夫人。 行刺皇子,那可是死罪,论不好,抄家灭族,他们这整个沈家都得跟着陪葬。 何况还是为了一个愚蠢粗笨的妇人? 没有愿意。 就连沈家的下人们,也都觉得,应该立刻马上的休了杜云锦。 但这种时候,做这种事,毕竟太没情面,很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杜老夫人几乎可以想象,这事之后,杜家的口碑颜面怕是要扫地了。 又因为这个蠢妇,太亏。 有何办法,能不让杜家受牵连,又能不让杜家被人戳脊梁骨?这是个问题。 秋风见状,想起小姐交代她的,连忙劝道,“老夫人,依奴婢的主意,大夫人此言甚是,眼下不是讲情面的时候,再说,少夫人行刺皇长孙殿下,此等大逆不道的行为,咱们家还要包庇吗?杜家向来忠于皇上,忠于朝廷,岂能容这等忤逆之事存在?” “是啊,老夫人,敢行刺皇长孙殿下,此等贱人,罪不可恕。” “皇长孙殿下,可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孙儿,聪明能干,仁义爱民,如今却被一个贱妇行刺,老夫人,咱们不但不该包庇,应该痛剐凶手啊。” “……” 一个个,字字句句皆是指向杜云锦。 杜老夫人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觉得时机到了,深吸一口气,叹道,“你们所言极是,我老婆子万不该一时心善,倒放过了这等恶妇。二夫人,你惯会笔墨,休书就由你去写。大夫人,你跟刘嬷嬷,带着人,一并去拿下那贱妇,万不可出现任何闪失。” “是。”大夫人心里很明白,不让杜云锦出现闪失,便是不准她逃了或者寻死。 只要将活着的她交予朝廷,杜家就不容易被牵连。 第二十九章 怪胎锦王爷。 坠儿说,官兵来了,快逃。 杜云锦第一反应,却是朝院外走去。 到底在现代浸淫太久,她觉得她应该相信法律,而且,天网恢恢,逃什么的,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然而,当看到大批的官兵,杀气腾腾的冲进院子里时,杜云锦的小心肝抽了抽,忙朝坠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带弟弟回屋。 坠儿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吓的瘫软在地,倒是杜云礼,知道这些人来抓姐姐,惊怕之余,竟然鼓起了勇气,窜到姐姐身前,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母鸡似的。 杜云锦伸手将他扯到身后,“先回屋。” 御霖眯目,紧紧盯着杜云锦,沉声问,“你就是杜云锦?” “正是她。”杜府管家忙指着杜云锦答。 御霖冷眼扫了那管家一眼,那管家忙一缩脑袋,靠后站着去了。 “我是杜云锦,不知你们找我何事?”杜云锦迎视着他的目光,问。 这样的沉着冷静,倒让御霖有些意外,但敢袭击皇长孙殿下的女人,有些不同也属正常,再一个,大约人之将死,也没什么好怕的吧。 御霖未答,只一招手,“拿下。” 便有两名小兵上前,一个扯开了杜云礼,一个压住了杜云锦的胳膊。 “嗳,等等。”杜云锦反手一抽,甩开了那小兵,仰脸问,“你们说说清楚,为何要抓我?” “还敢装糊涂?杜云锦,行刺皇长孙殿下,你该当何罪?”杜府管家再次出头,怒斥杜云锦。 杜云锦却是犯蒙,“行刺皇长孙殿下?” 谁是皇长孙殿下? 她才要弄个明白呢,就听得院外又一声尖锐的喝斥声。 “毒妇,从今往后,我们沈家再也容你不得。” 紧接着,就见大夫人、二夫人,领着一众丫鬟仆妇,浩浩荡荡的冲进了院子,对着杜云锦的脸,一封休书甩了上去。 天朝牢房里 杜云锦坐在发霉的枯草上,将那封休书前后翻阅了三遍,终于,愤怒了。 什么狗屁休书,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 【三年无子】,他们这群人傻缺吗?没有公的,只有母的,能有子么?要能行的话,他们先来几个子给她瞧瞧? 【善妒】,她妒忌谁啊,那姓沈的离家三年,她想妒忌哪个娘们,都摸不着人。 【谋害沈家子嗣】,这明显的移花接木,用在苏夕月那婊砸身上还差不多。 【行刺皇长孙殿下】,此等行径,其罪当诛。 杜云锦觉得最后一条,该是这封休书真正的由来,怕牵连嘛,情理之中。 只是,该死的,她就是想不起来,谁是皇长孙殿下?她又何时做过这等要命的事?还是又被人栽赃陷害了? 不过,这些暂且不论。 凭什么,休书上,财产分割一事,提都没提? 好像,直接将她这么个囫囵人,从沈家撕剥开了,扔掉。 而且,从头至尾,也没提沈溪枫半个坏字。 “我不服!”骤然起身,将休书扔到地上,狠狠到踩了上去。 狱卒突然出现,手里鞭子狠狠抽在牢房门上,恶狠狠骂道,“嚎你娘的丧呢?小心老娘的鞭子抽死了。” “……”狱中暴力事件,杜云锦才进来不到两个时辰,就见了好几起了。 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忍了。 灰溜溜的坐在墙角,抬头,只看着那巴掌大的小窗里透过的微弱的光,心里憋闷的不行。 奶奶个熊,她杜云锦的后半生该不会在这种地方过了吧? 而彼时,杜云锦脑海里一直搜索的皇长孙殿下,正被人抬往锦王府。 倒不是赵心澈身上的毒致命,而是,脸上的疙瘩实在恶心人。 那些太医都说歇养两日便无碍,可是,想到要顶着这张恶心的脸,两日,赵心澈就忍受不了。 最后,趁着,夜色降临,亲自赶往锦王赵天煜府里求救。 若说大周的锦王,也实属怪胎,其他的皇子都巴不得的住在宫里,再不济,也得将府邸修建的离皇宫近些,好多沾染些皇族贵气。 可是,锦王倒好,他的府邸…… 说是府邸,其实不过是个几进几开的四合院,面积倒是不小,却是建立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山脚下。 那处,近无山庄,远无村郭,孤零零的就只锦王一宅,甚是凄惶。 可偏偏,锦王殿下一住就是十来年。 皇上娘娘也曾劝过许多次,甚至,还派人偷偷毁过这边的宅子,期望锦王殿下能回归正常,可最后都无功而返。 时间久了,也就听之任之,人们也渐渐习惯了。 不过,锦王虽是怪胎,可,医术一流。 据说,这世上只有他不想救的人,没有他救不好的人。 赵心澈一行,急急赶赶,到了锦王府,已然半夜。 敲了半天的门,方有一个白胡子的哑巴老头,开了门。 “快去回禀你们王爷,就说皇长孙殿下身中剧毒,命在旦夕,请他快来诊治。”一进府里,赵心澈便亲自命令那老头。 那老头听言,却眨巴着眼睛,茫然无措的样子。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你们王爷过来?”御霖沉声催促。 老头终于明白了,但只是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口里呜呜的,却又解释不清。 赵心澈瞧他这样,又恼又急,“罢,本殿下亲自去吧。” 知道赵天煜的寝室,赵心澈直接撇下一众侍从,提了盏小灯就去了。 只是,漫漫黑夜,这小灯光芒太微弱,再加上脸上盖着面纱,好几次,赵心澈差点撞树上了,好在有御霖在旁守候。 “该死,大晚上大就不能多点几盏灯吗?”赵心澈步履踉跄,忍不住埋怨。 别说皇宫府邸了,就是寻常百姓家里,夜黑之时,这院子里头也会亮盏灯的。 可这锦王府倒好,一片漆黑,偏这晚月色也不好,那真叫个伸手不见五指,亏得他们自己带了灯来。 好在,赵天煜的卧房就在后院,也并不远。 到了门口,赵心澈好歹没敢鲁莽直接踹门,而是十分恭敬有礼的敲了几下门,喊着,“五叔,我是澈儿。” 屋里没有半分动静。 赵心澈拧眉,再要捶门,那哑巴老头却撵了来,扯着他的胳膊,呜呜呀呀的又支吾上了。 赵心澈借着微弱的光,瞅了半天,方才意会到,“哑叔,你是说,五叔他进山采药,还未回来?” “嗯嗯额。”哑叔猛点头,然后,拉扯着他的胳膊,指着那黑黢黢的后山,又一通比划。 赵心澈心下一沉,问,“你是说,五叔进山有些时日,至今未归?” 哑叔用是点头。 赵心澈,“恐有凶险?” 哑叔嗷嗷几声,眼睛红着,连声音都变了腔调。 第三十章 出谷 脸也顾不得了,赵心澈当即命跟来的随从,即刻进山搜寻锦王下落。 夜色黑沉,山风阴冷,赵心澈亲自,领着一队人马,举着火把,慢慢朝后山挺进。 才进到一片林子里,就听见了人声。 两方一聚头,方知彼此身份。 原来,下山的人,正是锦王府里的下人们,因锦王独自进山,十来天没有音讯,媚儿姑娘担心不已,便亲自率着锦王府的下人们,一起进山寻找,奈何三天过去,人没找到,他们带的干粮也都吃完,还有一个小厮不幸摔伤,不得已都返了回来。 此刻,得知对方是赵心澈,容媚儿便让其他下人先回府,自己坚持要跟着,“皇长孙殿下,求您带小女一起去吧,找不到王爷下落,小女也不得安生啊。” “你?”借着火把的光,赵心澈看清了容媚儿,大约这几天在山上着实吃了不少的苦,让他一时差点没认出原本清丽无双的姑娘。 “求殿下恩准。”容媚儿说着,就要跪下来。 赵心澈一抬手,御霖赶紧伸手阻止。 话说,容媚儿与锦王关系很是不同,她的兄长容明,便是当年在战场为锦王丧命的将军。 自兄长去世后,容媚儿一直由锦王照顾,这十来年,一直生活在锦王府。 如今……这姑娘怕也过了二十年纪,却始终未曾婚嫁,当然,她生的花容月貌,又有锦王这么个靠山,在及笄之年,便有不少的名门公子前来求婚,奈何,容媚儿一个也看不上,每每以冷情拒之。 久而久之,上门求亲的人少了。 众人也都知晓,这姑娘一心都在锦王身上,怕迟早会是锦王妃。 可谁能料到,一晃好些年,这姑娘早已过了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锦王仍旧没有娶她之意。 世人都猜测,锦王心好男风,是无意娶这姑娘,更不会耽搁这姑娘的,所以,容媚儿的一腔痴情,注定要落花随流水了。 “罢,那你跟着吧。”也怪可怜见的,好好的一个美人,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喜欢五叔那样的,赵心澈打心眼里挺同情她,便允了。 容媚儿感激不尽,用袖子抹了把脸后,便指着后山东面一片,道,“殿下,东面几座山,我们都找过了,并无王爷下落,小女怀疑,王爷该是进下面那深谷里去了。” “哦?”赵心澈抬头,这夜色下的山林,黑黢黢的如巨大的怪兽一般,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更别谈什么山谷了。 容媚儿道,“前些日子,我恍惚记得王爷说过,在灵山谷里,有一种药叫十色灵芝的,我想,王爷定是去寻这药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寻。”赵心澈道。 御霖忙禀,“殿下,夜黑路险,且深谷迷障太重,殿下如今身子不好,不如先行回府,容属下带人去找。” 赵心澈想了想,的确如此,但,五叔有事,他遇到了,再缩回头当乌龟,岂不被人笑话? “无妨。”他摆摆手,命人高举火把,再特令两个好生照看着容媚儿,便固执的出发了。 然而,天黑路不好走,从进山到寻到山谷入口,众人花去了大半夜的时间。 天亮了,方才到了山谷入口,而这时,众人皆有些疲惫不堪。 “殿下。”御霖担心的看着赵心澈,“您在外头等着,让属下先带两个人进去探探路。” “也好。”赵心澈也是累了,便坐在草地上等候。 御霖便带了两个亲随,进往深谷。 其实,山谷里头的路比外头要好走的多,只是,越往里越是觉得冷飕飕的,慢慢的,脚下竟然踩在了积年未化的冰雪之上。 而就在御霖等人失望的准备返回时,却听得几声小兽的嚎叫,几人不觉防备起来。 循着声音找去,却见一处洞穴跟前,锦王赵天煜白衣胜雪,丰神如玉,怀中一只幼兽正睁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好奇而紧张的盯着御霖等人。 “王爷!”御霖等人大喜,忙迎了过去。 赵天煜一双清澈剔透的黑眸静静的望了来,点点细碎的阳光轻盈的落在他墨黑色的睫毛上,跳跃着细微而灵动的光芒。 “何事?”看御霖等人一拥而来,赵天煜用宽大的袖子微微拢住怀里有些受惊的幼兽。 御霖答,“听闻王爷进山,多日不回,恐有危险,皇长孙殿下命属下前来查看。对了,王爷,殿下正在山谷外等着,请王爷谁属下等一起出去吧。” “也罢。”赵天煜本也收拾妥当,准备出谷的,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御霖等人紧随其后。 太阳不知何时明媚起来,照的有些刺眼,赵心澈怕自己的脸被晒的更糟,便找了处树荫下,安静的坐着。 其他几个随从,在周边守护。 唯有容媚儿,顾不得疲累,只站在深谷入口处,焦急的朝里张望着。 就在她望眼欲穿之极,一片郁郁葱葱间,果然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那个,身量颀长,眉目如玉,一袭白袍胜雪,俊雅如仙。 “王爷。”容媚儿喜极而泣,本能的张开双臂,就朝赵天煜飞奔而去。 不想,未扑进他怀里,一头幼兽猛然自他怀里探出头来,朝她张开獠牙利齿,吓的她一跳。 “雪儿,不怕。”赵天煜手掌轻轻按在幼兽的头上,温柔安抚。 那眼底溢出的柔暖,让容媚儿心如刀割。 他是没看到她此刻的狼狈与担心么?他是没察觉,明明是她差点被他怀里的小畜生给咬着吗? 而她飞奔至他,他出声安慰的竟然是只畜生? 难道,她跟了他这些年,却不如一只山野畜生? 然而,正因为她跟了赵天煜这些年,才很挫败的认识到,没错,在这个人的眼里,很多时候,一花一草一畜生,都要比活人金贵。 这样的事又何止发生过一次?忍不了也得忍了。 “王爷,你没事吧?”容媚儿忍下愤懑,脸上挤出一丝笑来,然而,眼泪却适时的落下,那又哭又笑,悲切中带着惊喜的意味很明显。 “没事。”赵天煜看她一眼,抚着怀里幼兽道,“雪儿胆小,容易受惊,以后你不要靠近她,小心被伤着。” 这是在关心自己么?容媚儿的心好受了些,再次破涕为笑,看着那幼兽,问,“这是什么?王爷从山里捡来的?” “一只小狼而已。”赵心澈这时走过来,朝他怀里瞟了一眼,非常不屑的样子。 过后,他拉着赵天煜,来自一旁,又喝令其他人,“都给本殿下转过身去,把眼睛闭上。” 待人照做,他这才在赵天煜跟前,扯了面纱,将脸露给他看。 赵天煜一见,隽眉微微锁紧,他虽是大夫,见惯了太多腌臜的东西,可是,不代表他会喜欢。 “怎么弄的?” 提起这个,赵心澈长吐一口恶气,狠狠道,“被个娘们算计的。回头等脸好了,本殿下再慢慢收拾她。” 第三十一章 天人之姿 下晌,众人回到锦王府。 赵天煜给侄子看了脸,只丢下一句话,“不过是花粉过敏,养几天自然就好了。” 这跟宫里的御医说的差不多,只是,赵心澈心急,“所以,我才巴巴的连夜赶到五叔你这儿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药,能让我的脸立刻好的?” “奇药?”赵天煜坐在药炉旁边,亲手丢了块肉给小兽,然后,才抬眼看向赵心澈。 “不是将算计你的人抓到了吗?直接问她要解药便是。” 赵心澈懊恼的抓了抓头发,“让本殿下去求那臭女人?想的美。” 何况,那女人如此奸猾,她给的解药,他怎敢要?还是,五叔给的放心。 赵天煜垂下眼睛,道,“那就安心养几日。这世上没有奇药。” “啊,别,五叔,我大老远来一趟容易吗?你看我这脸,还能入眼吗?就算没有立即好的奇药,好歹你也帮我治治,让我少些痛苦,还有,不能留疤。”赵心澈哀求道。 赵天煜起身,走到一排的药阁跟前,打开一扇小抽屉,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转身递给他,“拿去用吧。” “谢五叔。”赵心澈结果瓶子,打开放在鼻端一嗅,清香冷冽,味道极好。 他赶忙揣进怀里,恭维的说,“我就知道,五叔的东西绝对是极好的。” “出去自己玩会,我这里还有事。”赵天煜看他一眼,淡淡道。 赵心澈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双目环视了这间小药阁,除了自己坐着的小桌子,两张小凳,其他地方皆被各色药草占据。 满屋子的草药味儿,让他不自觉的蹙起眉头。 “五叔,你真就打算在这鬼地方待一辈子吗?” 赵天煜顿住,目光狐疑的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五叔,皇爷爷很担心你呢。”赵心澈实话实说,要说当今皇上最喜欢的儿子是谁,那绝对不是他的太子父亲,而是眼前这位如謫仙一般的男人。 而且,这些皇子之中,唯有赵天煜是已故皇后留下的子嗣,若论,这太子之位也该落在这位嫡子身上的。 可,谁知十几年前发生那样的变故,原本意气风发的锦王赵天煜,会变成如今的心如止水。 赵天煜目光微微一暗,转身,又打开两个抽屉,取出两大包他炼制好的补药来,交到赵心澈手上,“回宫的时候,带给他,另外,嘱咐他一句,想要活的长久一点,就别再一年一选秀了,年纪大了搞不动了,就别再害人害己。” “……”赵心澈被噎了一下,嘴唇抿了抿,为难的说,“药,我能带到,这话,我可不敢说。” 毕竟,皇爷爷对他这个孙子,可没对他这个儿子,如此放纵的。 “不敢就算了,你出去吧。”赵天煜也不想多说。 十多年了,哪怕他就住在皇城边上,可是,回宫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五叔……”赵心澈还想说什么,门这时被推开,容媚儿端了两杯热茶送进来。 回来后,精心梳洗了一番,此刻,她穿着一身穿浅蓝小袄素白长裙,清雅而干净,尤其一张白净面庞,还稍稍晕染了胭脂,粉白粉白的,煞是好看! “王爷,殿下,这是小女才沏的茶,你们尝尝。”她迈着莲步进来,乖巧的将两盏茶放在桌子上,抿唇,温婉一笑,随后又道,“小女一会要下厨,殿下想吃点什么,可以跟我说。” “哦?你亲自下厨啊?”赵心澈倒挺意外的,便扭脸看赵天煜,发现,他正拿着本医书,对着一抽屉里的药草在研究着什么,就没打扰他,随口道,“随意就好,反正,五叔爱吃的,我想不会错。” 容媚儿眉眼蓄着笑意,“那好,小女这就去准备了,殿下稍坐。” 她款款退出,竟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赵心澈会心的笑了,瞅着赵天煜道,“五叔,我瞧着这女人挺贤惠的,模样生的也干净,你就算不想娶,收了房也成啊。” “你府里有几个收房的?”赵天煜合了书,抬头看他。 赵心澈一愣,“在说你的事呢。” “你今年十五还是十六了?我不大记得了。不过,媚儿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你若想要,这次回去,就带了去吧。”赵天煜一本正经的说。 赵心澈,“……” 无语了好一会,赵心澈突然眯起了眸子,审视的打量起来赵天煜。 若说他的几个皇叔,都生的不差,可唯有五叔赵天煜,让他一见,便觉得有天人之姿的感觉。 此刻,这男人手里一杆小称,一把镊子,微微弯下颀长身躯,眉宇微蹙正在药屉里拿出药材,放在秤上。 一身锦绣的月白色长袍,垂垂落下,衬得那身形的比例完美又清瘦,乍看似仙。 他侧着身子站在窗口,阳光摄入,笼着他半边脸,那样子安安静静却又真如‘温润似玉’这四个字,雅达沉然,颇有耐心,一边对着份量一边仔细凝神地考究案上药典。 难怪不用娶妻生子,他还真不是个凡人,三十二岁血气方刚正值壮年,不去声/色/犬马花天酒地,整天对着一屋子药啊草啊的。 真是无趣! “五叔。”赵心澈忽然觉得喉头发干,真真忍不住了,就问出了心底压抑多年的好奇,“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是处吗?” “……”赵天煜眼神深暗,幽幽的朝赵心澈瞟了去。 赵心澈咽了口口水,不怕死的又补问了一句,“五叔,这些年,你身边没男人也没女人,那什么都怎么解决的?也是用手吗?左手还是右手,啊……” …… —— 相对于这对叔侄欢快的聊天,牢房里,待了一天一夜的杜云锦,算是惨了。 一天一夜,她吃啃了两个窝头,又冷又硬,差点崩坏她的牙,这还罢了,又冷又饿,晚上还不得睡。 发霉的稻草铺子,上头的褥子,也不知多少人用过,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别说盖身上了,就算闻一闻,也够折磨人的。 更有,大半夜的,她实在困的不行,窝在墙角迷糊了过去,才睡的好呢,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渗人的很。 就这样干熬着,她整个人精神萎靡,但脑子却更清楚了。 尤其是,她似乎猜到了所谓到皇长孙殿下到底是哪个孙子了。 第三十二章 出牢笼 既然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杜云锦心里就有了打算,毕竟,现在的她,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要离开这坑人的地方,指望杜、沈两家是不可能的。 而她的这种认识,亦是非常准确。 虽然,赵心澈并未将此次遇袭事件报给皇上或者太子殿下,但怕节外生枝,也是为了向皇长孙殿下表态度决心。 杜、沈两家不约而同地做了同样的事。 杜家宗族开了会议,已经将杜云锦自杜家族谱中除名,也就说,她自此后与杜家没有一点关系。 而沈家,一纸休书,也不管杜云锦愿不愿意,直接将之扫地出门,而沈溪枫回府后,得知此事,心里虽有些不那么快活,但也并没有多说一句,也就等于默认了此事。 的确,他向来厌恶杜云锦,若她能安分守己,便罢了,谁知却是个能惹事的,这次还惹到了皇长孙殿下,不是自己找死么? 沈溪枫觉得这大约是这女人的命,随她吧。 不过几日,也渐渐将此事淡去了。 而杜云锦,在牢房里熬了四五日,终于等到牢头巡视,便狠心要抓住这个机会。 “大娘。”杜云锦声音沙哑,但语气娇转,含着一丝亲切,让那牢头不自觉的顿住了脚步,朝她望了来。 陪同的狱卒以为她要告状什么的,气急败坏的拿着鞭子抽过来。 “找死啊,喊谁大娘呢?” “芳姐。”牢头冷声喝斥了那狱卒,扭脸看杜云锦,上下一打量,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气度很不一样,尤其那双眼睛,又黑又亮,跟其他犯人的那种灰败颓丧或者仇恨血腥很不一样。 这女人不像个作奸犯科的。 牢头便问,“你叫我吗?有何事?” “大娘你能过来一下吗?”这牢头虽然粗壮,但看起来比其他狱卒要面善一些,杜云锦也就大着胆子,请求了一下。 “老大。”芳姐立刻阻止,一面警惕的盯着杜云锦。 杜云锦耸眉,“我这手上有伤,想请大娘看看。” 这种假借之词,牢头听的多了,以往大多不予理会,今日,也不知怎么的,或许是被这女子那干净的眼神打动了吧,她竟然没理会旁人的劝阻,径直走了过去。 “什么事?”她盯着杜云锦问。 杜云锦突然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一枚鸽子血的玛瑙耳坠塞进牢头的掌心,“大娘,我因无意中得罪了皇长孙殿下,被关进来几天了,能否请大娘代为通传一声。我不求皇长孙殿下能放了我,但就怕他忘了我。” 牢头很吃惊,“得罪了皇长孙殿下?”一面张开手心,耳坠十分漂亮,不像普通人家用的。 莫非这女人是皇长孙殿下收用过的? “好,我记着便是。”看杜云锦祈求的眼神,牢头将耳坠收进了袖笼内。 杜云锦弯唇一笑,“多谢大娘。” 牢头没说话,带着狱卒,又巡视他处。 这些人走后,杜云锦站在那扇小窗下,看着头顶那微弱的光,心里叹息,但愿这牢头是个有良心的,能将话带出去,不然,撑不住了,她大约只能逃狱了。 —— 这一日,是赵心澈从京郊回来的第二日,才要入宫去给皇爷爷送药,便有人通传,七皇子赵天旭来访。 人未至,声先到,“皇侄,你总算回来了,几日不见,七叔想死你了。” 赵天旭一身华丽的紫色锦袍,样子帅气又骚包,兴冲冲走了来,一脸笑意的盯在赵心澈的脸上。 “哟,五哥这医术果然不是盖的,都快烂的脸,如今治的比以前还要嫩几分呢。” 赵心澈一张俊俏的脸,立刻黑沉了下去,“本殿下原本就很嫩。” 赵天旭嘿嘿一笑,凑近他问,“听说你将那小娘子关进牢里去了,这都有些日子了,怎么不见你提审?” 害他这些日子无聊,突然就想起那小女人那蔫蔫的坏来,今儿特意过来,就想撺掇着赵心澈做点什么,凑凑热闹,解个闷儿。 “七叔对那女人很有兴趣的样子?”赵心澈眯眸,意味深长的盯着他,“听说,她的娘家、婆家,都不要她了,要不,本殿下就发发善心,饶她这次,七叔捡回家去,好好逗个乐子?” 赵天旭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竟真的不要脸的受了,“既然皇侄的一番心意,那七叔就受了。一会,本王就命人带她回府。” 赵心澈,“……” 一口恶气堵在了胸口,说实在的,其实那天跟那女人起冲突,他也有过错,不过,当时,他的脸弄成那样,的确让他很气愤罢了,这才命人将她关进牢里,也算小惩。 可谁知,接下来的事,却是他意料之外的。 杜、沈两家竟然全将这女人给踢了出去。 这对一个弱女子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对此,赵心澈心里反有了些小小的愧疚,恰好,又不知怎样安置那女人,便想着,等入宫见过皇爷爷,回来再处置这女人。 哪料,半路,七叔杀过来,话赶话,就又将那女人推进了火坑。 在赵心澈这种半大的少年心中,家里妻妾成群的七叔,对女人来说,显然是火坑。 但……大丈夫一言九鼎,他又岂能为个女子食言?只得命人去牢房带人。 熬了这些天,终于等到人带她出去,杜云锦几乎是喜极而泣,从床铺上一跃而起。 “你听着,今天机会来了,一会见了皇长孙殿下,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否则,你这一辈子真就要待在里头了。” 牢头刘三娘亲自带着杜云锦出来,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舀了瓢干净的水给她洗脸洗手。 “谢大娘。”一瓢水不够,杜云锦又要了一瓢水,好生洗了把脸,总算觉得清爽了些。 而对于牢头的话,她也紧记在心,这里不是现代的法制社会,而是王权至上的封建社会。 那什么皇长孙殿下,也就是皇帝他孙子,是个分分钟就能要人小命的主。 并且,她死了,别人都得说她活该,说那孙子明察秋毫、英明神武。 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定会抓住今天这机会,低头认错,早出牢笼。 将脸洗干净,牢头刘三娘还帮她将头发梳理了一下,简单的绾了个发髻,最后,将她之前送给自己的耳环帮她戴了上。 杜云锦一愣,“大娘,你这是?” “戴上吧,好看。”刘三娘仔细瞅着她,满意的说,“去吧,记住,以后别再得罪殿下了,不管如何,能伺候在殿下身边,一生衣食无忧,这是多少女人羡慕不来的。” “嗯?大娘,你误会了吧?”杜云锦听她这话觉得怪怪的,可来不及细解释,那边府里的人就催了。 杜云锦便跟着赵心澈的人,一起进了太子府。 第三十三章 拒绝七王爷 院子里,晨光点点落下,罩在这对俊美对叔侄身上。 只是,一个脸上含笑,一个脸色阴沉,情绪相差甚远。 “殿下,罪妇已经带到。”耿一走上前来,回禀道。 赵心澈眉眼微抬,瞅了赵天旭一眼,道,“带过来。” “是。”耿一出去,将在外候着的杜云锦带了进来。 “殿下,人已带到。” 杜云锦垂眸,学着古人下跪行礼,“小女给殿下请安。” “抬起头来。”赵天旭不自觉的凝眉,那牢狱是什么地方,就算是个天仙一样的美人进去,不出几日,也能给折磨的连鬼畜不如。 此刻,听着她声音沙哑,他暗咒这女人会不会也被折磨的不像样了?本就生的一般,再要丑下去,怕还真担的上京城第一丑了。 就算他再有兴趣留着当个乐子,看那丑脸,怕也失了兴致。 竟然不是让她站起来,而是头抬起来?杜云锦心里着实郁闷了一把,要说,这动不动就下跪行礼,真的很折磨她这个现代人。 但,也不能不抬。 她抬起头来,下颚翘的高高的,露出那光洁白皙的脖子。 乖顺中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桀骜的本性。 赵天旭微微一愣,但见这女人,眉目干净秀致,只是,肤色稍稍显得苍白了一点,不过,倒越发显得她有了那么点楚楚可怜的味道了。 “呵,别人蹲牢狱,出来不像人,你倒好,蹲了几日出来,倒好似更好看了呢。”赵天旭笑,一面还看向赵心澈,“皇侄,你说是不是?” 赵心澈可没觉得杜云锦哪里好看,他看过的好看女人多着呢,没有一个像杜云锦这般…… 该怎么说好呢?眉眼淡漠,甚至有些凌厉,不像个女人。 “上次你袭击本殿下的事,你有什么话说?”他轻咳了一声,故意低沉着声音问。 杜云锦脖子仰的酸,便稍稍低了低头,视线恰好与赵心澈相遇,便也没有躲闪回禀,一字一句,认真回道,“小女知错,上次实不知是皇长孙殿下。” “呵。”赵天旭闻言,嗤笑出声,“这么说,若知道他的身份,便不会袭击他了吗?” 废话,若知道,她才不会惹这瘟神,“是。”她答。 赵心澈睨了七叔一眼,他在问话呢,乱插什么嘴? “你既知错,本殿下也就不多为难你。不过,本殿下因你身心受伤,你总得做点什么,来博得本殿下的原谅吧?” “不是让她跟了七叔吗?”赵天旭敏锐的听出他话里有反悔之意。 杜云锦闻言,更是心头一跳,就听赵心澈又问,“是了,七王爷有意要收了你。你可愿意跟他走?” 他问这话时,身子微倾,眯着眼睛,似乎警告的盯着她。 若敢跟七王爷走,有她好看! 敏锐的接受到了这人眼底的信息,杜云锦微微翘唇,她本就不愿意跟那什么王爷走。 “不愿。”她轻轻摇头。 赵天旭跌脚,讶异的问,“不愿?杜云锦,你脑子没坏吧?” 他竟知道自己的名字?杜云锦好奇的朝他望了去,七王爷?她确定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 于是,淡定回答,“小女不愿,小女脑子没坏。” “……”赵天旭被噎了一下,脸色十分难看。 赵心澈笑了,“七叔,不是我不给,是她不愿意,不能怪我吧?” “杜云锦。”赵天旭狠狠的盯着她,冷笑连连,“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女人,打破头的想往本王府里挤?” “不知。”杜云锦脱口而出了老实话。 只是,话一出口,看着赵天旭那铁青的脸色,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王权啊王权,你还想不想出牢狱了?这些皇子们碾死她就更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忙又挤出一抹笑来,改口道,“七王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想来女子见了,没有不爱的。所以到底有多少女人想往七王爷府里挤,小女觉得定然多之又多。小女愚笨,一时数不清,还请王爷见谅。” 一番话说完,赵天旭阴沉的脸色终于转为晴朗。 “那么,你是不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个呢?” 杜云锦正了正神色,格外一本正经的回道,“王爷说笑,小女一介弃妇,如何能入得了王爷的后院?” “若本王说你入得呢?”赵天旭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不对口,偏要为难她。 杜云锦愕然了一瞬,穿越必遇王爷什么的,莫非要在她身上应验? 可她这种失神,看在赵心澈眼里,只当是跟别的花痴女一样,被七叔几句好听的话,便迷的找不着北。 愚蠢,无趣。 赵心澈才想起身走人,让这女人被七叔拐走丢后院去,将来怎么死的怕都不知道。 可才一抬屁股,就听杜云锦问,“王爷,你是说你看上小女了?” 这话?赵天旭还真被问住,不过,无聊时想带回府去的一个乐子,谈不上看的上看不上。 不过,赵心澈却又坐下来,想听听七叔如何回答。 赵天旭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想让本王看上么?” “不想。”杜云锦摇头。 又被拒绝?赵天旭敛了神色,问,“为何?” 杜云锦一咧嘴,装傻,笑,“小女有自知之明。” 这话倒还入耳,不过,很快,赵天旭又觉出不对,怎么绕来绕去,她就是不愿跟自己。 说到底,他还是被嫌弃了。 “杜云锦。”赵天旭目光幽幽的盯着她,沉声道,“本王可知道,你已经被沈家休了,杜家也将你除了名,即便皇长孙殿下心善,不追究你的罪过,那么,离开这里之后,你一个弃妇要如何苟活于世?” 咳,苟活?这七王爷说话还真不客气? “王爷放心,小女不傻不痴,四肢健全,总不会饿死自己。”杜云锦笑意淡淡的回答。 赵天旭哼笑,“不傻不痴?” 一个被娘家婆家同时抛弃的弃妇,却放弃跟他享受荣华的好日子,不傻不痴么? “七叔,你看,她不愿意呢,要不,本殿下叫人拿绳子来,直接捆了给你送到府上去。”赵心澈恶劣的在七叔被抛弃的心口上又补了一刀。 赵天旭邪肆勾唇,无所谓的笑了,“罢了,本王不过闲的无聊,逗个闷子罢了,谁知是个不识抬举的。” 说着,懒懒的起身,直接抬步走人。 等他走了,赵心澈才又凉凉的看向杜云锦,那目光挺邪恶的。 杜云锦抿了抿唇,朝他无辜一笑,“殿下,你可还满意?” “哼,你倒识相。”赵心澈冷哼,又道,“不过,想要本殿下消气,可没这么简单。” 杜云锦真想给这臭小子一拳头,拽什么拽?她都跪着半天装孙子了。 “那殿下想要如何?” “你那药呢?”赵心澈突然生了个恶毒的主意,能让他的脸毁了几日,这笔帐定要从她身上讨回来。 杜云锦一看他那表情,就猜到他到心思,当即郑重表示,“回殿下,药早毁掉了,自小女知道受伤之人是殿下之后,便将剩下的药全部毁了,并且对天发誓,毒药伤人伤己,以后再不碰了。” ------题外话------ 文文在观察期,所以,觉得本文还能入眼的亲们,不要屯文了,先放到收藏架上去,纱衣拜托,^_^ 第三十四章 安顿 杜云锦总算从太子府出来了,她也没料到,那个少年殿下最后竟会放了她? 不过,想起那少年最后看她的眼神,一副嫌恶加鄙夷的样子,她就觉得有些好笑,好似她对他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一般? 罢,这一切就当是她人生的小插曲,自由了,她以后定要好生过生活了。 站在街头,杜云锦张开双臂,仰着头,狠狠的吸着这阳光和自由的味道,孰料,身子突然被人紧紧一抱。 哦,不是一个,是两个。 “小姐。” “呜呜。” 两声异口同声的呼唤,带着让人心酸的哭腔。 杜云锦一低头,就看见坠儿和杜云礼两个,可怜巴巴的抱着自己。 “你们俩啊?”她惊喜不已,摸了摸坠儿的小脸,又抱了抱弟弟的肩,道,“这些天,让你们担心了吧?” “小姐。”坠儿本就红肿的眼睛,又蓄满了泪,看着那叫一个可怜。 “好了,不哭。”杜云锦安慰的拍拍她的肩。 坠儿却哭的更厉害了,近乎嚎啕了,“小姐,咱们要怎么办?” 原来,那日她被官兵带走之后,大夫人便将坠儿跟杜云礼一起撵了出去,甚至都没让她收拾一件衣物。 坠儿只得带着杜云礼一起去杜家,孰料,杜家宗族会议,已经将杜云锦从族谱中除名。 青儿和秋兰本就是杜家家生的丫头,父母亲人都是杜家的用人,自然也就留在杜家了。 可坠儿是杜云锦后来买的,跟杜家没有关系。 杜家连主子小姐都不要了,更不要她这个奴婢了。 再说杜云礼,杜老夫人勒令他从此后跟杜云锦断绝姐弟关系,小家伙倒是个有气性的,硬是不点头,最后也被赶了出来。 于是乎,在杜云锦蹲牢狱日子里,坠儿和杜云礼就一直流落街头,靠当了坠儿的一副镯子和一身棉袄,换了几两银子,勉强撑到现在。 用坠儿的话说,若小姐还不出来,她就得乞讨度日了。 杜云锦听罢,默然无语,也许领教了世态炎凉,现在,她倒冷静了。 看着单薄的坠儿和瘦弱的弟弟,杜云锦忽地展唇一笑,“好了,都不哭了,以后我带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才说着,一声咕咕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坠儿不好意思的摸着肚子,“小姐,奴婢从昨儿就没吃东西了,一碗粥都没喝上。” 话音才落,杜云锦觉得胃里也上一阵翻滚。 紧接着,杜云礼也脸红起来,小手按在肚子上。 好吧,三人相聚,竟都上饿着肚子的?杜云锦觉得鼻尖酸酸的,伸手,一手牵了一个,道,“走,我带你们吃好吃的去。” “可是,咱们哪儿来的银子?”坠儿苦着脸,她和小少爷都没钱了,小姐才从牢里出来,不消说,更没有了。 杜云锦朝她眨了下眼睛,故作轻松愉快的说,“别担心,你家小、姐有钱。” 一双黑黢黢的眸子往街两面一扫,问,“当铺在哪儿?” —— 一刻钟后,出了当铺。 拿着那二十两银子,杜云锦后悔极了,早知,当日她该多佩戴些首饰才是。 身上仅有的一对鸽子血的玛瑙耳坠,之前献给刘三娘,还好这妇人不错,最后还给了她。 不然,他们还真麻烦了。 “小姐,我们去下馆子吧?”有了银子,坠儿双眼冒光的说。 杜云礼也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杜云锦微笑,爽快答应,“成,咱们下馆子。” 走了两条街,来到一处僻静到小巷子里,杜云锦等三人坐进了一家小面馆。 肉丝面三大碗,热热乎乎大下肚,管饱不说,还暖和。 最主要的不贵。 三大碗才不到二十个铜板,真真是味美价廉的食物。 吃饱喝足,眼看天色接近中午,杜云锦想着,当务之急,得寻个落脚的地方,不仅是她,那两个小的,一脸疲色,也是需要休息。 几经辗转,黄昏时分,杜云锦终于看上了东边平民区的一户小院。 屋主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张氏,膝下有一双五岁的龙凤胎。 孤儿寡母的,生活圈子极其简单。 张氏母子住东边厢房,杜云锦几个住西厢房,场院以及厨房,是共用的。 每月租金二两银子。 这在京城,天子脚下,这样便宜的价格,简直就算白送房子给他们住了。 杜云锦自是感激不尽,她也知道张氏便宜租给他们的缘由。 一来,杜云锦三人背景简单,二来,张氏孤儿寡母的守着这大院子,难免也会害怕,这多添了些人进来,添了人气,也或多或少让他们多了些安全感。 落脚的地方终于寻着了,可是,一应生活设施全无,杜云锦也不好意思再问张氏要被褥衣裳吧。 趁着天色还未黑透,她便带着坠儿弟弟又上了街,好在,这京城繁华,天黑了,街边路灯齐刷刷亮了,恍若白昼一般,一点也不耽误生意。 先定下了几床被褥,然后,又进了成衣店,每人从里到外的添两套新衣,靴袜。 最后,又添了几样洗漱用具。 东西都置办好了,已经快亥时了,好在那买被褥店的老板,人不错,竟一直等着他们,还按照杜云锦先前的吩咐,将几床被褥先装了车。 付了银子,回住处,院子里,廊下竟然亮着一盏灯。 大约听见动静,张氏开了门,从屋里出来。 杜云锦瞧见她,歉意一笑,“嫂子,吵醒你了吗?” “不是。你们出门,我就想到你们是置办东西去了,特意给你们留了灯。”张氏一边说着,一边热络的帮着抱了一床被褥,送进杜云锦房里。 “不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厨房炉子我一直没关,上头煨着热水,一会你们洗漱用。”帮着杜云锦等人收拾停当,张氏又体贴的说。 正想有个热水洗洗呢,杜云锦也就不客气了。 张氏见这边没事,也就回屋了。 杜云锦等人好生洗了脸,泡了个热水脚,然后,舒舒服服的钻进了被窝。 大约累及,三人都是一沾床就睡着了,连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日上三竿,杜云锦没有叫坠儿,自己先起了来。 院子里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几盆花草被张氏照料的生机勃勃。 张氏正在院角,弯腰引炉子,她的一对龙凤胎,则穿戴整齐了,每人手里捧着一本书,站在葡萄架子下,大声念着书。 杜云锦瞧见这一幕,无声的笑了。 生活恬淡如斯,挺好! 不过,安顿好了自己,接下来,便要考虑生计问题了! 第三十五章 治病 “杜姑娘,你起来了?”张氏看见杜云锦,直起身,不好意思的笑笑,“是不是那两个小东西吵醒你的?” 她指的是那两个大声读书的姐弟。 “不是,我睡好了。”杜云锦摇头,笑着朝张氏走了来,看她脚边放着一只小罐,有浓烈的药味传出来。 “家里谁病了吗?”她好奇的问。 张氏圆润的脸上,流露出些许苦涩,“当初我生喜儿和乐儿的时候,是难产,大夫说两个只能留一个。可后来,我还是两个都保住了,只是,乐儿出生的时候太小,身子太弱,这几年几乎没断过药。” “哦。”也是出于医者不自觉的习惯,杜云锦本能的拿起药罐,细细检查了下里头的药。 扭头,又朝那男孩乐儿喊了声,“乐儿,你过来。” 乐儿瘦小,胆子更小,眼见着陌生的阿姨喊自己,只拿眼睛怯怯的看着,不敢动弹。 还是喜儿胆壮些,放下书本,牵着弟弟的手,走到杜云锦跟前,扬起粉嘟嘟的小脸,问,“姨姨,你叫乐儿过来做什么?” “姨姨想帮弟弟看看啊。”杜云锦蹲下、身子,轻柔的抚了抚小姐弟的脸,然后,很自然的握起乐儿的手,细心的给他把起了脉。 张氏瞧着奇怪,就问,“杜姑娘,你这是?” “嫂子,乐儿晚上睡觉是否经常冷汗?磨牙?甚至睡时烦燥不安?”杜云锦抬眼,问。 张氏愣了下,点头,“正是呢。” “嗯,乐儿脉象有点弱,嫂子,你刚才药罐里的药,我也看过,的确能补虚补气,增强孩子的体质。但是,是药三分毒,乐儿还小,常年的服药,对肾脏功能损害极大。”杜云锦起身,对张氏道。 张氏听的一愣一愣的,“什么损害大?杜姑娘的意思是,乐儿不能吃这个药了吗?” “嗯。”杜云锦想了想,认真道,“嫂子如果信的过我的话,咱们可以先试着停一段时间的药,我拟个康复计划,先让乐儿照着做。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后就完全不用吃药,若效果不好,再听大夫的,如何?” “这?”张氏迟疑着,乐儿出生的时候差点夭折,一直多亏了济仁堂的崔老大夫开的药,养到如今,虽然身子骨仍旧单薄了些,可是,能平安的活在她身边,她就不敢奢望别的了。 若停了药,会不会对乐儿有影响? “娘。”一直怯怯的乐儿,却伸出小手拽了拽母亲的衣角,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小声祈求道,“乐儿不想吃药,苦。” “乐儿。”看着儿子那苍白的小脸,张氏眼圈红了起来,其实,那药有多苦,她知道,每次看儿子喝药时那痛苦的模样,她更是心如刀绞。 但,不喝药的话,她怕…… “嫂子,先试上几日,到时让乐儿自己感觉,好不好?”杜云锦在现代,出生古医世家,对着病人有着天生的热情和执着,如果自己的方法对孩子更好,她一定不会放弃。 张氏看着她热切而自信的眼神,再看看儿子乞求的可怜模样,只得点头,“罢,就先依杜姑娘的,不过,我们要怎么做?” “将药物改食疗,另外,我会一些推拿按摩的手法,对小儿也极其有用,不但能疏通经络、调理脏腑,健体强身,增强其对疾病的抵抗能力。以后,每晚在他临睡前,我帮你做一次。”杜云锦道。 张氏听了,喜不自禁,“若能让乐儿强壮起来,那自是好的。” 喜儿也高兴起来,拉着弟弟的手,瞅着他直乐。 乐儿笑的腼腆,不过因为可以不用吃药,他那笑容带着真心的愉快,整个眼睛里都有了往日不见的神采。 张氏见状,隐隐觉得,自己这次的决定,似乎是正确的。 “只是,食疗?”她又不懂了。 杜云锦捋了捋额前散落的刘海,笑道,“这个简单,平时多做点他爱吃的,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就成。” “可是,这孩子挑嘴的很,为他这吃食,我也伤透了脑筋。”张氏苦恼。 杜云锦眼睛一转,有了个主意,道,“嫂子,我有个建议,说与你听听,要是你觉得妥便妥,不妥的话,当我没说。” “杜姑娘但说无妨。”张氏很客气,从杜云锦适才的一番话中,她感觉到这姑娘很不简单,尤其是她浑身散发的自信,很让人移不开目。 杜云锦便直接道,“咱们院里不就一个厨房吗?每顿的话,你我分开做,也挺耽误功夫的,而且,也不方便。我的建议是,以后,我这边按月交给你伙食费,米粮菜蔬之类的,都由嫂子做主。每天,我会教嫂子做一道孩子爱吃且营养的食物,等教会了嫂子,嫂子以后天天可以换着做给乐儿吃。” “这却是好事,只是,如何能让你交钱?”张氏不大过意。 杜云锦笑道,“嫂子,我可不白交银子,你别忘了,我们这也有三张嘴呢。我的意思是,我们两家搭伙在一块吃饭,伙食费还有人工费,我会合在房钱里给嫂子。只是,嫂子也见过我那弟弟。” 张氏脑海里想到那个瘦瘦弱弱的少年,似乎跟乐儿一般,也有弱疾,心里本能就怜惜了几分。 “礼儿他身子也不大好,所以,以后也要烦劳嫂子,给喜儿乐儿准备的食物,也给礼儿准备一份。”杜云锦道。 “这个好说。”张氏连连说道,“只是,那银子便算了,本来么?多几双筷子的事,我做一个人的是做,做十个人也是做。何况,要是礼儿的身体好了,我感激姑娘还来不及呢,如何能收银子?” “嫂子,你一番好意,我心领,但是,锦儿如今住在这儿,日后要叨扰的地方怕还多呢,今番你不收的话,日后,锦儿若有烦扰之处,如何好意思开口?”杜云锦似真似假的说道。 张氏无奈,只得应了。 昨儿杜云锦等人搬来的急,并没有签契约付房钱,这要搁一般房东身上,早不干了,张氏是个厚道人,人家不付房钱,她也一直没提。 这不,商讨了这些,过后,杜云锦亲自写了契约,先付了一月的房钱与饭钱。 房钱二两,饭钱一人一两一月,拢共三两,加起来才五两。 杜云锦知道,这又是张氏便宜了她们。 张氏的好,她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然而,再一算账,昨天买的那些东西花了有十两,又付给张氏五两,剩下也就五两。 五两银子,要够他们三人花销,的确太难。 不过,幸好,她已经有了个挣钱的法子,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求一试。 第三十六章 推销 深秋入冬,空气清冽干冷,对皮肤是个不小的考验,尤其是对女性来说。 在现代,各种护肤品层出不穷,保湿的、补水的、嫩白的、防晒的,等等等等,让人目不暇接啊。 可是这古代么。 昨儿,因为时间赶,杜云锦没有太多时间研究,但那家生活用品店里,她还是看到了几样护肤品,主要都是些胭脂水粉膏子什么的。 品种单一,且成色不大好。 再有,也是杜云锦穿越过来,一直没用外头买的脂粉的原因,便是,这些东西里头,大多添加了轻粉、铅粉之类,虽是极少量,却对人体危害不小。 所以,她的第一桶金,便是要因地制宜,做一些环保的天然的护肤品。 这个时节,保湿滋润的最好。 而她的仅剩的五两银子,便要投在这上头。 吃过早饭,留下坠儿给张氏帮忙,杜云礼负责照看那对龙凤胎,杜云锦独自上街上去了。 买了些白芷、侧柏叶、茯苓、川芎、辛夷、天然乳木果油、羊脂等。 因为银钱有限,她尽着五两银子,买的各样份量,每样单独的小纸包包好。 回家之后,一人关在门里,便忙活开了。 一连三天,吃了吃喝拉撒睡,还有便是每天给杜云礼和黄乐儿两个孩子例行的推拿时间,其余的时间,杜云锦都在房里鼓捣她的实验。 终于,第四天的早晨,杜云锦一脸欣喜的出来,拿着自制的宝贝,兴冲冲的跑到张氏屋里。 张氏也才起来,正用热水净面。 杜云锦一瞧,乐了,“嫂子,看我给你带来的好宝贝,正好用上。” “什么好宝贝?”张氏只觉她手指拿着什么往自己鼻端一送,一股清清幽幽极淡却雅的香味缭绕在鼻端,非常好闻。 杜云锦食指从盒子里扣出一点儿抹在张氏脸上,笑道,“我自制的雪花膏,你抹匀了,看比你寻常用的如何?” 张氏果真听话的对着镜子将拿雪花膏抹匀净了,惊喜的了不得,“哎呀呀,比那店里头卖的还要好用呢。” 容易吸收,不像她以往用的,往脸上使劲擦,总还留着痕迹似的,而且,用完之后,感觉脸上像敷了一层蜡,哪里有杜云锦给的这东西,抹完了,皮肤不紧绷了,还能感觉到水水的润润的,就连毛孔似乎都小了点似的。 “锦儿,你是怎么做的啊?也教教我呗?” 这几日,杜云锦着实让她刮目相看,她做的那几样膳食,连她这个整日里围着锅台转的妇人,也是想不到的。 譬如,乐儿不爱吃的胡萝卜,这姑娘就能想法子榨成汁,直接给孩子喝,或者磨成粉,然后,加鸡蛋、玉米粉等其他配料,做成小饼,烘烤着,当小点心吃。 就这,几个孩子,包括她,都十分喜爱。 还有,她的那套推拿手法,尤其的好,推拿的头天晚上,乐儿睡觉就比往日安稳的多。 这在张氏看来,简直神了,是以,这几日,她果断停了乐儿的药,彻彻底底的放下心来,要按照杜云锦说的做了。 此刻,盯着杜云锦手里的雪花膏,张氏真觉得,她太灵巧了,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看张氏那发光的眼神,杜云锦笑了。 女人没有不爱美的,看来她这算盘没打错。 “给。”她将一小盒雪花膏塞到张氏手里,“学就没必要了,嫂子若喜欢,以后你的护肤品,我全包了。” “那敢情好,只是,你这几日,全都在鼓捣这个吗?”张氏喜欢的捧着手里那精致的盒子,又觉得受之有愧,人家丫头废了几天才弄成的呢。 “嗯。”杜云锦点头,“嫂子,以后我就要靠这个生活了。” “嗯?”张氏不解。 杜云锦也没多作解释,回房叫醒了坠儿,简单梳洗过后,早饭未吃,便一起上了街。 “小姐,你是带我出来买包子吗?”坠儿搓着手,呵着热气。 杜云锦笑睨她一眼,“就知道吃。” “不是买包子?那这么早上街来做什么?”坠儿不懂。 “一会你就知道了。”杜云锦带着她在街上溜达,这街上,除了几家早点铺子,大多还没开门。 不过,从街头逛到街尾,了解了下情况之后,太阳已然升到老高。 大部分铺子都已经开门营业。 杜云锦通过实地考察,以及通过询问早点铺子老板以及吃客等一些简单的调研后,她终于进了一家名为一品香的店。 店名真不咋地,瞧着不像脂粉铺子,倒更像是饭馆。 不过,人家好歹是这条街上最火爆的一家脂粉铺子了,似乎,在这京城,除了八宝斋、胭脂坊、玲珑阁,便是这家也算家喻户晓了。 一进去,打扫的小二,一边用鸡毛掸子掸着灰,一边哈欠连天的问,“姑娘,想买些什么?自己挑啊。” 杜云锦瞅着这小二,眉目也算干净,但气色不怎么好,眼圈透着黑灰的颜色,一瞅就知道熬夜挺严重。 “你家老板呢?”她直接问。 小二微微一愣,抹了把脸,道,“掌柜的在后间院子里呢。你找他有事?” “嗯,能否请他出来,我有一笔大买卖想与他谈一谈。”杜云锦自来熟的,往那待客用的椅子上,悠然落座。 小二一瞅她那自信稳稳的神色,又说什么大买卖,赶忙的放下鸡毛掸子,招呼道,“姑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叫掌柜的过来。” 他一走,坠儿就忍不住好奇的问,“小姐,你要做大买卖?” “呵。”杜云锦翘唇一笑,眼下来说,还算不上,不过,迟早会变成大买卖的。 笑声刚落,就听见那小二的声音,“掌柜的,就是这位姑娘。” 眨眼间,一个中年长须男人已经跟着小二走了过来。 呵,这样急切?杜云锦脑海里闪过一片灵光,面对着掌柜的审视,她款款起身,朝他一抱拳,爽朗道,“小女杜氏,有桩生意要与掌柜的谈谈,不知掌柜的可有兴趣?” “坐。”徐掌柜的客气,落座后,吩咐小二上茶,随即便问,“敢问姑娘,是何生意?” “小女有一好物,想请掌柜的给瞧瞧。”杜云锦说着,自袖笼内取出一盒精致的雪花膏,交予坠儿,递给他。 徐掌柜拿着盒子,神色暗了不少,原以为是来照拂他的生意的,不想是来个推销货物的。 他甚至连盒子也没打开,就放到桌子上,推给杜云锦,“姑娘,本店多的是这类东西,姑娘还是去别处吧。” 说完,起身就要走,一面还瞪了小二一眼,似乎责怪他没问清楚,浪费他的时间。 小二觉得很委屈,不满的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红唇微勾,哼笑出来,“都说徐掌柜是个识货的,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什么意思?”小二闻言,厉声质问。 徐掌柜的自然听出她的激将法,懒的与一姑娘家置气,便道,“三子,休得无礼,送这位姑娘出去。” “徐掌柜。”杜云锦优雅起身,双眸含笑的看着徐掌柜清瘦微弯的背影,道,“听说,您祖辈便是靠着贩卖胭脂水粉起家,到您这辈,做了好几十年,终于在京城这天子脚下生了根。不过,外人眼里光鲜,内里嘛……恕本姑娘妄言,您这铺子怕已朝不保夕,支撑不下了吧?” 第三十七章 与他,无话可说。 杜云锦这话直接的让人咋舌,就像一根刺,扎的人心口疼。 徐掌柜的身形顿住,一口郁闷之气堵在了胸口,迟迟缓不过来。 三子更是捋了下袖子,一副要找杜云锦干架的样子,“臭丫头,大清早的跑来说这些丧气话,你成心触人霉头来的吧?” “生气了?那就表明我说对了哦。”杜云锦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你?”三子张开双臂,扑了过来,吓的坠儿身子一缩。 杜云锦却不动声色,目光定定的望着三子,结果,这小子的拳头在距离她的脸一拳之距的时候,骤然停了下来。 竟然不躲?三子这拳头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一时间,自己倒尴尬在那儿了。 两指拂开三子的拳头,杜云锦上前两步,对着徐掌柜,神色微敛,一派真诚,“徐掌柜的,你不如先瞧瞧我这货,再撵人不迟。” 她倔强且坚持的,又将自己的雪花膏递了出去。 徐掌柜眉头深锁,目光冷冷的盯着杜云锦,偏是不肯就范。 “呵。”挺倔的老头,杜云锦轻轻一笑,手指一旋,自己打开了盖子,将那细白如凝脂一般的雪花膏往他鼻端一递,“您老先嗅嗅这味儿,可比你店里卖的那些强?” 徐掌柜目光一亮,到底在这一行做了大半辈子,眼力还是有的,单一见那色泽,便知道是上上之品,再一嗅这味道,香而不腻、不艳、不俗,更是极品。 他猛地抢过,指尖轻轻挑起一点,抹在手背,惊喜的问,“姑娘,你这东西从哪里得来的?” “……”杜云锦莞尔一笑,道,“徐叔请坐,咱们慢慢聊!” —— 这厢,杜云锦正在努力为自己今后的人生谋划着,而彼时,杜府一座清新雅致的别院里,布置同样华丽不俗的卧房里,苏夕月靠在床头,神色阴沉,脑海里却也想着杜云锦的事。 她怎么都想不通,皇长孙殿下竟然没有要了杜云锦的脑袋,却将她放了。 这殿下莫非脑子坏了?对一个敢行凶自己的女人,竟然轻易放了? “那她回沈家了?”忍下一口恶气,苏夕月问。 秋风摇头,“没有。” “没有?”苏夕月想想,冷冷一笑,“是了,我倒忘了她被休一事了。呵,也算有点廉耻之心,没有巴巴的求着回去。” 不过,她忙又问,“大少爷那边呢?就没什么反应?” 秋风又是摇头,突然抿嘴一笑,道,“姑娘放心,大少爷那边一点动静没有,怕是早忘了那贱人了。” “是吗?”苏夕月偏是不大放心。 秋风道,“当然了,大夫人擅自休弃了杜云锦,大少爷不也一句话没说吗?依奴婢看,大少爷早就想休了那贱人的,这下好了,终于摆脱了那贱人,大少爷以后就是姑娘一个人的了。” “多嘴。”苏夕月轻轻剜她一眼,“我是那种容不得人的人么?” 秋风自知失言,忙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除了姑娘,大少爷还能看上哪家姑娘呢?大少爷跟姑娘,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姻缘早就注定了的。” 这话,苏夕月爱听,脸上也显出柔和的颜色来,一双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一边问,“昨儿让你送给大少爷的荷包,送到了吗?” “送到了。”秋风目光微闪,并不敢多言。 苏夕月抬眼,满脸希冀,“那他如何说的?” 秋风脸上的笑意明显有些僵硬,“大少爷说,让姑娘安心养胎,等忙过了这阵,便过来看姑娘。” “放屁!”苏夕月猛然听出不对来,一巴掌拍在床头,气嚷道,“忙过了这阵?你都说说,他成天都忙些什么?便是来看我的时间都没了吗?” 想当初,他爱着她的时候,即便跟杜云锦有婚约在身,依然会想着法子来偷偷看她。 两人缠缠绵绵的过了几年,如今,她有孕在身,却被他扔在了娘家,说到底,还算不得她的娘家,一连多日不曾来望一眼。 就算那日的事,是她不对,可,她都道歉了,为何,他还要如此冷冰冰的对她? 难道,还真要她在杜家生产不成?那她的孩子呢?生下来算谁的?到如今,他承诺过的娶她,也像泡影一般,让她抓都抓不住了。 “呜呜……”想着,苏夕月委屈的大哭起来。 秋风慌了,自从姑娘有了身子之后,这性子越来越变幻无常了。 她连忙上前安稳,“姑娘,快别哭了,大夫都说了,总是哭对孩子也不好。” “孩子?谁的孩子,他爹都不要他了,留着做什么,倒不如现在就弄死他,省的他托生在这世上可怜。”情绪一激动,苏夕月疯了似的捶起自己的肚子来,秋风拼命的拦她,手背上被抓了好几道血痕子。 这疯狂的一幕,恰好落在了才进屋的沈溪枫眼里,来之前的那一丝怜惜歉疚之心,刹那间被那床上作天作地的女子,弄的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浓浓的失望! 一转身,他冷峻的离开,地上,只有一枚绣工精致的荷包。 —— 从一品香出来,已近晌午,太阳升的老高,阳光甚好,照在身上暖和和的。 杜云锦深吸一口气,想着徐掌柜的话,心里有些作难。 一品香的确如她所说,在京城这块风水宝地,却已没落,难以支撑,徐掌柜的现下正考虑着将铺子转让出去。 所以,哪怕她的货再好,于他也是没用的。 不过,徐掌柜的说了,若是她有意盘下这个铺子,并且不改招牌的话,他便将租金降低一半。 但是,即便降一半,也得好几百两呢,毕竟是几十年的老铺,还有这么大的铺面呢。 当然,若有银子盘下来,那是最好的。 可是,她如今身上连半两银子都没,如何拿出几百两?还得在五天之内?因为有个卖汤锅的汉子,也看上了这里,打算将这胭脂铺子改成汤锅店呢。 哎,银子,银子…… 杜云锦走在街上,犯愁的拿手指敲着自己脑门。 这时,恰好一辆马车从身旁经过,稍稍慢了下来。 祥子勒紧马头,回头冲马车里的人道,“大少爷,是少奶奶。” “少奶奶?”沈溪枫撩开帘子一瞧,前头那慢悠悠走着的女子,可不就是杜云锦。 皇长孙殿下放了她,她既没到沈家来闹,也没回杜家,此刻,却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沈溪枫怀疑起来。 不想,杜云锦这时突然回头,冷不防撞见一匹喷着热气的马头,唬的一跳,一巴掌拍开那马头,才要喝斥赶车人怎么离人这样近? 祥子却先喊了声,“少奶奶,大少爷就在车里。” “嗯?”杜云锦一愣,果然,就将沈溪枫靠在窗边,一手撩着帘子,透过那小窗,目光沉沉且复杂的盯着她。 杜云锦恍惚觉得,这厮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特意在此拦他的吧?不然,怎么那么个眼神? 索性,她与这男人,也没甚话说,只嘱咐祥子一句,“驾车小心点,别再撞着人了。” 说完,拉着坠儿,扭身就走,也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第三十八章 不识好歹 “站住。”沈溪枫透着小窗,对着前方离去的身影,低喝一声,转身,下了马车。 却见杜云锦根本没搭理他,仍旧自顾自走着,不觉皱眉,喊了声,“杜云锦。” 还真是叫自己?杜云锦挺好奇的,两人已经没了瓜葛,他还叫自己做什么? 顿住,转身,她问,“沈少爷有事吗?”淡漠疏离。 沈溪枫负手而立,薄唇紧抿,一双深眸紧紧盯着她。 有意拦下他的马车,不就是想见他?这会子却这副态度? 这女人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会装了? “没事?那我先告辞了。”杜云锦可没那个耐心看他那张扑克脸。 “你现在住哪儿?”沈溪枫冷着脸问。 “嗯?”杜云锦古怪的笑了,“怎么?沈少爷以后还想跟我常来往不成?” 这种时候还能嬉皮笑脸?看来境况还不太糟。 只是,一个女子,没有娘家婆家的庇护,她要如何立足于世? 想到那个可能,沈溪枫脸色越发冰冷几分,“告诉我,你现在住哪儿?” “嗬。”语气这样差?杜云锦被气乐了,“敢问沈少爷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将自己的住处告诉你?” “杜云锦。”沈溪枫显然没有跟她斗嘴的兴致,大步走到她跟前,目光冷锐的盯着她,突然,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出来,数了数,抽出三张递给她,“拿着,不管如何,先找个干净点的地方落脚。” 杜云锦看清楚了,一张一百两,三张那就是三百两啊,对于她这个前妻,一出手就是三百两,还让她找个干净的地方落脚? 不得不说,哪怕这男人此刻的脸色很臭,但是,做出来的事却让她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感动。 至少,在杜、沈两家都弃她于不顾的时候,他能给她银子,关心她的住处,已然难得,尤其,杜云锦知道,这男人以前有多讨厌自己。 “那个,多谢你呢。”有银子,不要白不要,杜云锦很爽快的接了。 看她收银票时两眼冒光的神色,沈溪枫心里非常不舒服,目光不自觉的露出鄙夷之色,又缓缓沉声警告道,“记住,你以后的生活,我可以负责。但前提是,你得安分守己,切莫做下丢人的丑事来。” 前面那句听着还挺暖心,后面那句话锋骤然一装,就好似暖阳高照的天空下突然下起了冰雹子。 杜云锦将银票从荷包里拿了出来,有些事还是得说清楚比较好。 “沈少爷,请问,什么叫丢人的丑事?”她以前做过吗?缘何他要如此警告? 是真蠢还是装蠢?沈溪枫凉薄的盯着她,直接道,“一个被休弃的女子,想要立足于世,无非是指望自己的皮相。索性,你也无色可言……” “皮相?”杜云锦微微愣了下,她单纯的脑子一时间还难以消化他那龌蹉的想法,但坠儿是这古代的人,自然知晓沈溪枫的意思。 这古代女子,脱离家族、抛投露面的,大多风尘中人,甚至很多曾经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一旦没了男人的庇护,生活艰辛,过不下去了,往往堕落的出卖自己的人,也多的是。 可是,别人是别人,沈少爷如何敢污蔑小姐? 见她愣神,沈溪枫又沉沉道,“即便你无美貌,但你好歹也是许过人的人,我保你生活无忧,但你也不许在外勾勾搭搭,损我沈家声誉。”本能的,他希望,即便他不要了,她也不能跟其他男人有瓜葛。 “沈溪枫!”杜云锦总算听明白了。 还当这混蛋是出于好心,却原来是个龌蹉卑劣的无耻之徒,给她银子,保她生活无忧,原来是怕她堕落成妓、女或者勾搭别的男人,从而会影响到他沈家的声誉? 嗬,杜云锦忽地嗤笑一声,微微仰首,目光邪佞的盯着沈溪枫,抿着唇,一字一句的低咒道,“沈溪枫,你大爷的!” 三张银票早在手心里揉成了团,啪的一声砸到了这男人的脸上,顺带着一个响亮的耳光打了下去。 “少爷。” “小姐。” 祥子和坠儿几乎同时护到自己主子跟前。 沈溪枫推开祥子,眼神凶狠的盯着杜云锦,几乎要吃人一般,“不识好歹。” “哼。”杜云锦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票,一点一点张开,再次甩到沈溪枫脸上,勾唇笑道,“三百两给你,日后,本姑娘也能保你衣食无忧,沈少爷能否做到身心干净?不胡乱勾搭贱人?” “放肆!”当他是青楼院里的小倌么?沈溪枫气的抬手就要扇她。 杜云锦身子往后一退,敏捷的躲了开,看着沈溪枫右脸上的指印,心里十分痛快,“好女不跟男斗,沈少爷,本姑娘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玩了,后会无期,永不再见。”贱人,耽误她时间,浪费她感情。 冷哼一声,带着坠儿,转身就走。 想起刚才沈溪枫所说的,坠儿也对这个男人失望到了极点,忍不住也学着自家小姐那样子,冷哼一声,还做了个鬼脸,这才转身跑了。 看着那离去的两道嚣张的背影,祥子愤懑极了,不识抬举的女人,还敢打少爷?活该被休。 “少爷,你没事吧?”看沈溪枫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祥子不安的问。 “走。”沈溪枫猛然转身,再不看前面那死女人一眼,径直上了马车。 可是,坐上马车后,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是提醒他,他又被那个女人给打了。 好吧,是他多管闲事,是他烂好心。 从今往后,这女人是死是活,再与他沈溪枫无关! 就算有一天,她活不下去了,跪着求他,他也绝不会多看她一眼,绝不! —— “小姐,咱们要过去吗?”彼时,街尾一处墙角,秋风掀着帘子,问里头坐着的苏夕月。 因为之前哭闹,惹恼了沈溪枫,结果,他才进屋,一句话没跟她说上,转身就走,甚至她不顾身子,赤着脚撵到了门外,他亦没有留下来。 她悲愤欲绝,却不甘心,思来想去,还是破釜沉舟,哪怕大夫警告她不能多动,她毅然命人备了车子。 她要回沈家,哪怕没有名分,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姓沈,自然要在沈家出生,将来还要做沈家的嫡孙,继承沈家门楣。 只是,没想到,紧赶慢赶,却赶上了沈溪枫跟杜云锦街头碰面的一幕。 竟然还想养着那贱人一辈子,活该被打? 苏夕月绞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恨极。 以为她没听清楚,秋风又小心翼翼的问了声,“小姐,大少爷的车子快拐弯了,咱们要追过去吗?” “追,不过,别那么快追上,远远的跟着就成。”苏夕月冷冷回答,眸底划过冷毒的光。 第三十九章 当铺 沈溪枫的马车,并没有再跟着杜云锦,这让苏夕月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一直跟到沈府门口,苏夕月忙下了马车,在沈溪枫即将要跨进门口时,远远的喊了一声,“溪枫。” 音未落,豆大的泪珠已经顺着她的眼睫,簌簌的落下。 叫人看着,好不委屈、可怜! 沈溪枫微微凝眉,到底心软,大步折了回来,走到她跟前,神色严厉的责备,“胡闹,真是胡闹,你这身子是不要了吗?” 这种责备之后的意思,分明就是关心她。 苏夕月对他的心思拿捏的非常精准,于是,眼泪流的更凶了,猛然扑进他怀里,呜呜的就哭起来。 “溪枫,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 “我何时不要你了?”看她哭的可怜,沈溪枫的恼意总算消了,扶着她的肩,低头看她,梨花带雨,越发娇弱无依。 再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对她的刻意冷漠疏离,竟歉疚起来。 毕竟,她现在有孕在身,偶尔闹腾点也是没什么不可。 苏夕月咬着唇,泪眼朦胧的望着他,“没有吗?从那天之后,你再没来看我,不是不要我了吗?你若要我,又怎么会弃我跟孩子不顾?你知道,这些天,我在杜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就连那些丫鬟婆子,背地里都敢说我,说咱们的孩子。” “说什么?”沈溪枫脸色冷了几分。 苏夕月抿抿唇,哽咽道,“那些难听的话,不说也罢。溪枫,我跟孩子都不能没有你。” “罢,既回来了,就一起回府吧,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沈溪枫担心的问。 苏夕月一手圈着他的胳膊,一手揉着自己的小腹,突然破涕为笑,道,“也不知怎么的?那些天,天天难受的紧,小家伙在肚子里也不安分。今天倒没觉着有什么,小家伙也出奇的乖。大约是好不容易见到他爹了,小家伙开心了,便不来闹娘亲了。” 一番话说的沈溪枫心里柔软成一片,立刻将苏夕月拦腰抱进了怀里。 苏夕月一声惊叫,羞红了脸,埋在他胸口,“溪枫,这在外头呢。” “我抱我儿子,怕什么?”沈溪枫愉悦一笑,竟抱着苏夕月进了家门。 在男人怀里,苏夕月娇羞不已,然而,埋在他胸口的眸光,却充满了得意。 —— 杜云锦回到住处,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里,暗自后悔,打沈溪枫可以有,但银票甩回去什么的,太傻逼了。 对付那种渣男,就该掏空了他,包括银子,然后,将之垃圾一样丢弃,方能解恨。 三百两呢,够干多少事啊。 捶床捶的手疼,杜云锦脑子里终于闪了一条计策。 起身,走到柜子边,翻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一个还算精美的檀木盒子,塞了几个樟木球进去。 开门,出去,行色匆匆。 院子里,正和张氏一起做针线的坠儿,见状,忙起身追着,“小姐,你又去哪儿啊?” “一会回来。”杜云锦没有细说,脚步匆忙的出了院子,一路直奔街心那家当铺。 “掌柜的。”一进来,她就将那檀木盒子朝高高的柜台上一扔,大声道,“当八百两。” “……”掌柜的眯眼瞅她一眼,没有吭声,径直拿起盒子,就要打开看验。 “慢着。”杜云锦忙出声喝止,“不许打开,里头的可是天价之宝,一打开,沾染了俗世之浊气,会影响它的成色和光华的。” 掌柜的神色微变,惊问,“是何宝物?” 杜云锦小脑袋朝前一探,神秘兮兮的眯眼一笑,压低声音道,“秘密。” “秘密?”掌柜的一噎,看着这盒子,也挺普通,里头还能装什么盖世之宝? 他为难的看着杜云锦,“姑娘,你该不是寻小老儿开心的吧?光这么个盒子,里头什么也看不见,何以给你当八百两?” “嗬,掌柜的,不是我不给你们看,实在是里头的宝物不能见光,否则会有损。这样吧,我当三个月,三月后,我必定来赎。”杜云锦道。 掌柜的还是不敢接,“姑娘,不是小老儿为难你,实在是你这,什么也看不到,要当八百两,很难。” “得,那我换别家吧。”杜云锦也不多言,拿了东西就走。 “等等。”掌柜的多少有些不甘心,若真是个宝物呢? “姑娘,可否透漏一下,这宝物的来历?” “我娘留给我的,说是我姥姥的姥姥传下来的,到我这一辈,上百年了吧。”杜云锦说谎不打草稿,面不改色心不跳,缓缓又说道,“哦,对了,掌柜的,你不认识我么?京城杜侯爷家,您该知道吧?” “知道知道。”掌柜的连连点头,要说这杜侯府,自从老侯爷去世之后,已然没落,但因为这家那个不着调的废物嫡女,这些年没少让人笑话。 而就在前些天,那个被婆家娘家都扫地出门的女人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嗬。”看老人家脸上不自觉流露的轻薄之意,杜云锦心里已经猜到些什么,无所谓的笑道,“我就是杜家以前的大小姐杜云锦。” “什么?你?”掌柜的一双眼睛讶然的盯着她。 “嗯。”杜云锦轻轻耸眉,继续道,“沈家休了我,杜家将我除名,这不,我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将娘亲留给我的传家之宝拿来典当。不过,我可跟你说清楚,这宝物几代流传,我再不济也不会让它从我手上失落。我言明,只当三月,三月后,我定拿银子来赎。” “好好好。”既是侯府的千金,这就好说了,真若耍赖了,到时他们还可以到侯府去要银子,侯府那么大门面,断然不会因为几百两银子跟人作难。 再说,万一真是宝物呢,要知道,曾经的侯爷夫人,那可是世家名门的千金,那手里头的好东西自然不会少。 眼瞧着这姑娘憨傻单纯,也没个技艺傍生,万一赎不回,这宝物就是他的了。 念头辗转,掌柜的将檀木盒子在手心掂了掂,便命小二记上,自己清点了八张百两的银票交予杜云锦。 杜云锦拿到银票,急切的塞进怀里,跟掌柜的说了声拜拜,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第四十章 质问 拿了银子,杜云锦第一件事,便是盘下了一品香。 剩下的银子,她精打细算,用有限的银子尽可能的将铺面装潢的明丽洁净,再花了几天的时间,物色了两个模样标致水嫩的姑娘做导购。 至于货源,徐掌柜的十分热心,将她引荐给了之前给他供货的上家,价格还按原来的,一分没加。 不过,杜云锦还是对原有的供货,精心挑选了一番,保存了几样老顾客们喜爱的东西,去掉了一些老旧过时的品种,添了几样时下流行的东西。 再者,她自己研究的几样新品,也选择阶段性的推出来。 如此,半个多月后,一个阳光晴好的日子里,一品香在杜云锦的努力下,终于又开张了。 开张这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十分热闹。 这喜庆的日子,热闹的可不止这一边,沈家门庭,张灯结彩,喜庆洋洋,恰好是沈家大少爷迎娶杜府外侄女的喜日子。 然而,这事却蒙了不少不明真相的人的心。 沈家大少爷三年前不是娶过亲了吗?怎么又有个大少爷娶亲的?沈家一共几个大少爷啊? 细细查究之后,方知,原来还是三年前那个沈家大少,离家三年,回来便休了原配妻子,娶了那个与之私奔的女人,据说孩子都有了。 如此不仁不义之人,休妻再娶还敢大张旗鼓?也不怕脊梁骨被人戳烂了。 有那耿直的人,索性撕了请柬,装病回绝了沈家的喜宴。 更有那与杜家相熟交好的人,坐着小轿,到了杜家,拉着杜天风兄弟,狠狠的数落着沈家的忘恩负义,还想帮着杜家一起教训教训沈家那些无耻之辈,最好是上报皇上,让其知晓沈太医一家的卑劣行径,不过一个太医总管的儿子,怎敢如此欺辱侯门之女? 结果,一通忿忿不平之后,杜天风的脸紫胀一片,羞臊的恨不能挖个洞藏起来。 杜天宇则讪讪的笑着,含糊的说,今日府上也有喜事,请着武安侯几个长辈去喝酒。 平津侯徐炎早就觉出异样了,看了半天好戏之后,方对年迈的武安侯魏仲道,“师伯,您老还没看明白吗?你口里那卑劣无耻的小子,娶的还是杜侯爷家的姑娘。” “啊?”魏仲老脸狐疑,还不大相信,上前拉着杜天风,就道,“贤侄,你可跟我说清楚了,那沈家的小子没有欺负咱家闺女?” “仲伯,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天风先陪您去喝一杯吧,咱们慢慢说。”杜天风神色尴尬至极,一面朝弟弟杜天宇使眼色,想让他将这个老糊涂爱管闲事的老侯爷给弄走。 杜天宇刚伸手要扶魏仲,却被徐炎不着痕迹的推了开,“师伯,难怪翠姨说您老糊涂了,您仔细想想,那小子三年前就娶了杜侯爷的闺女,用得着现在再办一次喜事吗?” “那是怎么回事?”魏仲有些听不明白了。 杜天风暗暗叫苦,十几年不问世事的老侯爷,今儿撞了什么邪,偏来管他家的事? 徐炎这小子,年纪不大,一肚子坏水,怕老头子今天过来,大半是他撺掇的。 怕他再说出不好的来,杜天风只得先说了实话,“仲伯,溪枫如今娶的是小侄的外甥女。” “是水莲的闺女?”魏仲虽老,这点人际关系还是理的順。 杜天风答,“正是。” 魏仲点头,刚想说姐妹俩能共侍一夫,也算造化,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贤侄,外头都传,那沈家休了锦儿,可有此事?” “不休了这个,怎么娶那一个呢?”徐炎在旁,嗤的一笑。 魏仲脸色一沉,吹胡子瞪眼,“要你这臭小子多嘴。” 转脸,问杜天风,“这究竟是个怎么回事?难道你们还真就眼巴巴的看着锦儿被人家给休了?” “仲伯,此事说来话长,实在是锦儿她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沈家才会出此下策。”杜天宇忙道。 徐炎勾唇,哼笑,“不就是袭击了皇长孙殿下么?再说,本就在你府上发生的事,真相究竟怎样,外人谁晓得。何况,皇长孙殿下都已经放了人,那就证明她无事,这杜二老爷说的不可饶恕的事情,莫非还有别的事?” 竟然对杜家的事如此了如指掌?杜天风心头有着不悦,“徐炎,仲伯在,你休要胡言。” “他胡言什么了?难道沈家没有休弃锦儿,难道沈家今天要娶的不是你的外甥女?”魏仲虽老,但不糊涂,事情在一番争论过后,便明晰起来。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啊。 “天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的你也不像这般软弱无情啊?怎么现在变得……跟你那个爹越来越像了?” “仲伯?”杜天风有些不满,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连死去的老侯爷也一并骂了。 “哼,你别喊我。”魏仲冷笑一声,气哼哼道,“也是我老头子多管闲事,原以为你宅心仁厚,性子又软,闺女被人欺辱了,也只能在家忍气吞声,我这才叫了徐炎这混小子陪我一起过来,想看看能不能帮着给锦儿讨个公道。嗬,听听我刚才说的,还真是可笑呢。” “是挺可笑。”徐炎一旁不忘在老爷子盛怒的火焰上添把柴火。 杜天风忙道,“仲伯,我们都知道您为我们好,但是,溪枫跟月儿情投意合。” “狗屁的情投意合。”他不说还好,一说话,魏仲那暴脾气就上来了,冲着他就是一顿臭骂,“你当我不晓得,外头都传遍了,三年前,那混小子就丢下锦儿,带着你那亲外甥女私奔了,如今,孩子都有了,这才回来。回来不认错也罢了,还休了锦儿,娶你那外甥女。” 杜天风很无奈的样子,一头是闺女,一头是外甥女,让他怎么做? “我问你,锦儿是你生的,还是那外甥女是你生的?你这心都要偏到后背了呢?” 这话,说的杜天风面红耳赤,想要争辩,却无从说起,但,月儿怎能是他生的?不荒唐么? “任由沈家欺辱了你亲生的闺女,你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这般喜庆的将外甥女嫁给前女婿。杜天风啊杜天风,你这狗娘养的怎么这么无耻?你对得起死去的玉儿吗?” 第41章 要名分 打骂完了杜天风,魏仲仍旧气难消,扶着徐炎就往外走,“炎儿,咱们走,这种混账的地方,老子多待一刻都嫌脏。” “好,这就走。”徐炎也不想多留。 只是,一出杜府,魏仲一巴掌就打在了徐炎的头上,“混小子,我老头子年纪大了,耳目昏聩,不知道外头的事,你知道的,为何也任由那些人欺负锦儿?” “师伯,你果然老糊涂了,我这几年不是不在京城嘛。”徐炎觉得委屈。 “哼。”魏仲依旧恶狠狠瞪着他,“这是借口,当年你要是对锦儿好点,最好是将她娶回去,哪里有这么多事?” 徐炎听言,满头黑线,“老头,你脑子被门挤了?按辈分,那丫头管我叫叔,哪有叔叔娶侄女的?不荒唐么?” “是吗?”魏仲总算想起这么一回事了,觉得挺可惜,“你们一般年纪,看着也挺般配啊,都怪你爹那老东西,生你生的太晚。” 徐炎摸摸鼻子,觉得老爹都被埋怨上了,实在无辜,不过,更无辜的是他自己。 想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怎么就跟杜云锦那臭丫头般配了?老头子果然眼神也不好使了。 他们走后,忍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杜天风无比悲愤的来到了白氏的房中。 房里,杜云若正因为这些喜庆的日子,而不能像二房杜云萝那样穿戴漂亮的出现在人前,跟白氏这哭闹呢。 见杜天风来了,只得起身行礼,“爹。” “哦。”杜天风并没有注意到她哭的红红的眼睛,只道,“我和你娘有话要说,你先回屋吧。” 杜云若小嘴一瘪,委屈的看向白氏,“娘……” 看杜天风神色不对劲,白氏朝她使了个眼色,“若儿乖,你的事,一会我跟你爹提。” “嗯。”杜云若这才不甘心的转身出去了。 “天风,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女儿走了,白氏柔声细语的黏糊到杜天风身上,心疼的望着他。 杜天风长出一口气,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清儿,你说我无耻吗?” “什么?”白氏一愣,突然瞄见他脸上的指痕,惊问,“你脸怎么了?谁打的?” 杜天风心头一酸,抱紧了白氏,竟然在她怀里哭了出来,“清儿,你说我做错了吗?为什么都要在背后骂我?” “究竟怎么了?”对于一般年纪动不动还会哭鼻子的男人,白氏打心眼里是瞧不上的,可谁叫她命苦就跟了这么没用的男人呢? 连给她扶正这样的事都办不到,也亏他有脸在她这里哭。 “刚才武安侯过来,狠狠闹了一番,还骂我无耻。”杜天风颓然的说。 白氏诧异,“是因为大小姐的事?” 杜天风点头,怨恨道,“那死丫头自己不挣气,被人休了,我能如何?当年叫她不要纠缠沈溪枫,她偏不听,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活该她受着,平白却带累了我跟着受骂。” 听听,这是一个当爹的该说出来的话么? 白氏听言,心里冷笑,好在,若儿有她这个娘亲在,不然,比杜云锦那贱丫头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话是没错。”白氏掩去眸中不耐之色,柔声劝慰,“可是,外人不明就里,老爷自然要受些冤枉,怪只怪大小姐人太蠢,沈少爷好容易回来了,她不积极笼络讨他欢心也罢了,竟然还做下了伤害皇长孙殿下的事。这种事,搁在谁家,也得将她扫地出门啊,不然留着也是个祸害。如今,皇长孙殿下不追究,那是她运气好,可万一哪天皇家那边心情不好,翻旧账了,还不得要还出去?所以啊,无论沈家,还是咱们家,那都是逼不得已才做这样的事,也是为大局着想啊,要怨啊也只能怨大小姐不该糊涂犯下这样的事。” “正是这个道理。”想着魏仲那老不休打他的一巴掌,杜天风火气又冒了出来,气哼哼嚷道。 白氏连忙按住他,“不过,老爷,虽然事情是大小姐自己作的,但沈家前头才休了大小姐,马上就迎娶表姑娘,这……说实话,就算不是外人,咱们家里人瞧着也是不大像话呢。大小姐再不济,也是您的亲生骨肉,他们这么做,也是给您没脸。” 杜天风脸皮紫胀,“你也这样说?” “老爷。”白氏小嘴一撅,满腹委屈,“正因为是我,才想跟您说呢。姑奶奶这人,看着敦厚贤淑,可做事也太不厚道了,当年便纵着月儿抢了沈少爷,如今,看着大小姐被休,月儿已然成了沈家的少奶奶,孩子都有了,又何必将这喜事办的如此隆重?还有二老爷那夫妻俩。想当年,大小姐出嫁的时候,也没这么多嫁妆,如今月儿出嫁,那嫁妆一车一车的往沈家送,就怕沈家看轻了月儿。你说这是何道理?那些嫁妆又不是苏家的,不全是我们杜家的吗?” 杜天风狐疑,“有这事?”月儿的嫁妆竟然比锦儿当年的还要厚重? 白氏轻睨他一眼,“也就你整天的被蒙在鼓里,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兄妹,他们口口声声喊你大哥,可哪件事又真拿你当大哥看?若真将你当大哥看,今儿这喜宴就不该办。羞辱了锦儿,不就等于打你的脸吗?”虽然你也不大在乎脸面了。 杜天风脸色灰白下来,其实,这些意思,他何尝不懂?只是……懂了又如何?这些年,他习惯了逆来顺受,什么都听老夫人的,也不敢有自己的主意。 见时机差不多了,白氏双眸一红,依偎在他腿边,柔声叹息,“清儿知道老爷是心善之人,但,清儿不忍看老爷被人如此欺负啊。再说,他们如今连老爷都敢欺负,将来,万一,我是说万一,老爷不在了,我跟若儿,还有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将如何自处?” “肚子里的孩子?”杜天风闻言一惊,猛地抱起她,“你是说,你又有了我们的骨肉?” “嘘。”白氏食指抵在他唇边,娇羞的说,“大约是那晚,老爷喝醉了多要了人家两回,就,就有了。” “清儿。”杜天风激动不已,没有什么比老来得子更让他惊喜的了。 “老爷,太紧了,勒着他了。”白氏连忙推开他,一面小心翼翼的揉着小腹。 杜天风双眸闪烁的盯着她的肚子,没有了杜云礼,他又有儿子了,太好了。 而且杜云礼从小病弱,还是个哑巴,老夫人也常说怕养不大,现在好了,白氏又有了他的孩子。 “清儿,你等着,等过了这阵,我就回禀老夫人,将你扶正。”杜天风保证道。 白氏才不信他这话,只道,“为何要过了这阵?今儿这等喜事,老夫人肯定高兴,若知道清儿有身孕,不是喜上加喜么?你再说这事,她保不定就应了。” “……”杜天风犹豫了,以前这事提过,可老夫人都念李氏的好,虽然李氏在世,她也没怎么说过人家好,但是一念叨,他就觉得扶白氏为夫人不大妥当,因此慢慢就打消了这主意。 “老爷。”知他性子懦弱,白氏趁热打铁,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娇怯道,“今时不同往日,若儿便罢了,若我这胎怀了个哥儿,老爷舍得让他是个庶出吗?” 杜天风心下一沉,其实,老夫人这些年不让他续弦或者扶白氏为妻,便是留了这手,庶出的永远不能跟嫡出相比,将来的侯门爵位,若他这一房没有子嗣,便自然而然的落到二房的杜云天的身上。 以前的杜云礼不得他心,可马上又有儿子了,他怎么也要为未出世的儿子搏一搏。 “老爷,你便说,锦儿和礼儿如今都离你而去,怕孤老一生,若不能娶我为妻,不若将那两个孩子接回家中,也好让大房血脉有个延续。”白氏道。 杜天风便有了主意,点头,“好,你等我话。” 第42章 送人 盼了多年的洞房花烛夜,终于有了。 苏夕月觉得,浑身的每个细胞里都有欣喜在跳跃着,哪怕有了近六个月的身孕,她依然定制了一套大红喜袍,头戴凤冠,美艳不可方物。 只是,红烛燃了过半,夜已深了,却迟迟不见沈溪枫过来,她这个怀着重身子的孕妇,有些吃不住。 “风儿,你去瞧瞧,那边喜宴结束了没?” 秋风站在床边,笑答,“小姐,奴婢才去问过,那边喜酒还在喝着呢。” “哦。”苏夕月便没了话,只是,坐的时间长了,双腿有些抽筋发麻,便让秋风捶腿。 秋风才蹲下来,房门吱呀一声,她连忙起身,喜道,“小姐,姑爷来了。” 苏夕月轻轻点头,红色的盖头下,一张美丽的面庞喜不自禁。 然而,沈溪枫一身酒气的进了屋来,对着迎上来的秋风,没好气的一巴掌拍了过去,“滚出去。” 秋风头上挨了打,整个人怔住了。 苏夕月闻声,也是吃惊,忙掀了盖头,就见沈溪枫站在桌子边,自己倒了杯水喝。 虽然一身喜袍,却透着说不出的戾气。 “姑爷。”秋风赶紧上前,想给他换点热的,却被他喝开,“出去。” 秋风吓住,拿眼不安的瞅向苏夕月。 苏夕月也是不解,大喜的日子,这又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 “风儿,这里不用你伺候,先下去吧。” “小姐。”秋风不放心。 苏夕月摇头,“没事的。” 秋风退出去,苏夕月这才费了好大的劲儿,一手撑着后腰,臃肿的朝他走过来,满眼委屈,“溪枫,你喝醉了吗?” “用不着你管。”放下杯子,他近乎粗鲁的撕扯着身上的喜袍,随意的扔到了地上,绕开她,看都没看都她一眼,径直走到床上,躺了下去。 看着地上大红的喜袍,苏夕月一时被气的发蒙,两步走到床边,使劲推着闭着眼睛的男人,“溪枫,你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除了你还有谁?”沈溪枫猛然挥开她的手,眼神凶狠的盯着她。 苏夕月觉得无辜,“我怎么了?”这一整天,除了拜堂,其余的时间,她都安静乖巧的在屋子里啊。 沈溪枫却一翻身,面朝床里,不想跟她解释今晚喜宴上的事。 休妻再娶,黑了心肝的陈世美,奸夫淫妇…… 甚至还有比这更难听的。 今晚喜宴,说是喜宴,可那些来参加的人,大多是来看热闹笑话的,明贬暗讽的话,不知说了多少。 害的他最后被沈万福叫到书房,狠狠骂了一通,脑子都快被骂炸了,这才放了回来。 他招谁惹谁了?想当初休了杜云锦,也是他不在家的时候,大夫人他们自己做下的,娶苏夕月过门,也是沈杜两家合议决定的,如今,一旦被人非议,所有的罪责就全都怪他一个人头上了。 他冤不冤啊! 这厢,洞房花烛夜注定要以悲剧收场。 而另一头,老皇帝从魏仲那得知,沈太医的公子又娶了,并且还是娶大带小,心里那个羡慕啊。 虽然他儿子不少,孙子孙女也有好多个,可唯一那个让他挂心的儿子,却偏偏不争气,三十好几的年纪了,连个媳妇也没给他找,就更别提生娃了。 想着,老皇帝觉得委屈,凭什么那死小子说不找便不找啊,他是皇帝,他的话,谁敢不听? 于是乎,跟着美人两杯酒下肚,晕晕乎乎之际,老皇帝一番挥毫泼墨,直接下了道圣旨,并在宫中挑了十个如花的美人,派人连夜送到锦王府。 这一夜,锦王府真是热闹了。 不但有老皇帝的圣旨,还有十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瞅的锦王府一干人等,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这锦王府建在荒野半山腰,平时的生活就简单乏味的很。 而且,府里春色黯淡啊,满府里只有容媚儿这一个姑娘家,还有两个母的,便是在厨房里做事的仆妇,一把年纪了。 其余的,除了锦王自己,便是看门的哑叔,还有三个做事的小厮。 这乍然来了十个美人,环肥燕瘦,莺歌笑语的,着实让锦王府增色不少,就连哑叔瞧了,呜呜的都乐的合不拢嘴。 但,他们高兴没用,锦王主子却是个冷清的,连老皇帝的圣旨都没接,何况这十个美人。 眼见着十个美人一路奔波,连夜赶来,个个面露疲色,再说,还是皇帝下旨送来的美人,容媚儿即便不乐意,也不敢立刻撵走,反正,明儿王爷自有主张。 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容媚儿吩咐小厮,“安子,你先带两位公公带后房歇息。” “是。”小安子带了两个太监先行离去。 这厢,容媚儿提了灯,亲自送这十个美人去客房。去客房的路上,有姑娘好奇的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容媚儿,“你就是一直伺候在锦王身边的容美人?” 就这样的姿色,怪不得锦王一直对女人提不起兴致? 有几个姑娘,从鼻子里哼出一抹不屑。 容媚儿自然听的出来,不过,也懒的计较,自己好歹在锦王身边待了有十来年,可是她们呢?哼,就算是皇上送的,怕也待不了一天。 明儿她们就等着被王爷撵出去吧。 “各位姑娘,时间仓促,只能请各位将就下这客房了。”容媚儿将她们几个带到西院的几间客房。 环境么,因长年不怎么住人,简陋中还透着荒凉。 不过,愿意留下来的就住,不想住的走人,容媚儿也没打算照顾她们的情绪。 而这几个姑娘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个。 “容姑娘,王爷住哪个院子?”有人问。 “嗳,王爷平时有什么爱好?比如琴棋、骑射什么的。” “王爷爱吃什么?” “王爷平时有什么禁忌么?” 一人问出口,人人都围住了容媚儿,问题目不暇接。 容媚儿冷笑着推开众人,“各位,夜深了,歇息吧,若有问题,明儿你们自己去问王爷去。” “王爷明儿会见我们吗?听说王爷他不喜欢女人,你说,他会喜欢我们吗?” 话音未落,这姑娘脑袋便挨了几下,一群女人对着她忿忿叫开,“锦王殿下不喜欢女人,你看见了啊?皇上叫我等过来,就是要好好伺候王爷,别浑说那些个,小心缝你的嘴。” 容媚儿懒的理这些聒噪的女人,安顿好了,带上门,径直离去。 抬头,看着深沉的夜空,她凉凉一笑,就等着明天看她们被扫地出门的好戏。 第43章 心还活着 是夜,就在老皇帝派人送了十个美女去京郊之后,便有人悄悄的进了京城庄家。 庄家老爷庄善仁,在听闻此事之后,捻着胡须,笑了。 “大人,您看此事?”太监何亭不明所以,弓着身子,恭敬的听着示下。 屋内,夜明珠散发着幽白的光,庄善仁瞅了他一眼,状似随意的问,“依何总管,皇上又给锦王送美人,是何意思?” 何亭微微眯眸,十分认真的解释,“依咱家之见,皇上不过晚上多喝了两杯,做下了荒唐事而已,别人只道是锦王殿下不爱女人,可咱们都知道,锦王早就碰不得女人,就算皇上不停的塞女人给他,亦没有用处。” “没有用处?”庄善仁可不这么想,时隔十年,依他看,皇上那老东西仍旧没有对锦王放弃。 何亭微微勾唇,目露一种轻蔑的,甚至痛快的眼神来,“能有什么用处?若认真说起来,那锦王如今,跟咱家这种人也是差不多,呵呵,莫非给他个女人,还能弄出个孩子来?” “孩子?”庄善仁手捻酒杯,锐利的目光幽幽的盯着杯中清冽的酒液,喃喃自语道,“有何不能?”又没有谁规定孩子一定得是锦王殿下的?何况,锦王真的失去了男人的能力么? 何亭目光一冷,“大人,要不要咱家这边……”他做出了一个杀的手势。 庄善仁放下酒杯,凉凉一笑,“既然安稳的日子,他不想过,本相自然要给他找点事。” “是。”庄相爷自有主张,何亭自然不敢插手。 —— 是夜,天空黑沉沉,似乎要下雪了。 死寂一般的锦王府,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叫声。 一番喧闹过后,王府前院大厅里,豁然躺着一具女尸,身上衣衫被撕破,布满血痕,而致命伤只有脖颈处。 没错,这女人是被咬断了脖子,死的。 围观的女人,很快认出这女人是她们同来的一员,顿时惊惧不已。 容媚儿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身后,赵天煜一身月白华服,清清冷冷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锦王殿下?”有人认出了赵天煜,那声音充满了惊喜。 随即,几十双眼睛如聚光灯一般的落在赵天煜的身上。 这些姑娘,大部分都是只闻锦王之名,未曾见过其人,来的路上,都想着,锦王乃当朝皇上的第二个皇子,虽然传言说是俊美无匹,但年纪到底过了三十,又常年深居荒野,怕即便不和那些乡野粗夫差不多,也是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姿色什么的更谈不上了吧,只希望皇家贵族气质千万不要在这荒山野岭的被磨掉了。 孰料,这会一见,哪里是什么老男人,哪里是什么乡野粗夫? 眼前男人,墨发玉冠,身量颀长,眉眼之间温润如玉,一双黑曜石般眼睛,静水无波,偏是眼尾微微上挑,让他温雅之外又添了几分魅惑。 一身月白色锦袍,束一条紫金腰带,腰间悬着一枚水润通透的翠玉玉佩。 行动间,清逸飘然,宛若謫仙。 “王爷,她死了,呜呜。”林婉儿突然撇下众姐妹,哭着冲向赵天煜。 只是,还未碰到人家到衣角,就被容媚儿那只灯笼给挡了开,“王爷,初步估计,是被野狼咬死的。” “野狼?”众人惊诧不已,王府里怎么会有野狼? 容媚儿扫了一眼,被吓的面色苍白的姑娘们,冷冷一笑,“来的时候,没人告诉过你们,锦王府里条件艰苦?这时节,山里猎物少,一些野狼找不到食物,便会下山猎食。” “什么?”几个姑娘吓的抱作一团,林婉儿更是眨巴着泪眸,惊惧的盯着赵天煜,楚楚可怜,“王爷,她说的是真的吗?这里竟然有野狼吃人?” “她说的没错。”赵天煜像是没有注意到这姑娘娇弱的眼神之外透漏着需要保护的热切信息,只认真道,“这时节,野兽常会出没,各位需多加小心,若要回宫,本王会休书一封给皇上,可免你等之责。” 他声音低缓,煞是好听。 因身量太高,说话时,头微微低垂,敛着眼眸,让他看起来,那双修长的桃花眼,像是打了碎钻进去,幽深晦暗,格外深邃逼人。 似乎透着危险,却又让人移不开目。 “此等凶险,王爷怎能居于此?不若,王爷也回宫吧。”看他说话时,不像其他皇子那般盛气凌人,以为是个好说话的,武兰心软着声音,期盼的看着他。 随即,一众女子期期艾艾的围了过来,娇声软语的劝着,“王爷,跟咱们一起回京吧,这等凶险地,岂是王爷您该住的地方?” 男人的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不细看,无人能察觉。 “媚儿,几位姑娘受惊不小,你先送她们回房。” “是。”容媚儿答的清脆,这些年,跟在赵天煜身边,多少是了解他的性子的。 王爷他性子温润如玉,即便心生气恼,可骨子里的大家礼仪,真正的皇家贵公子的风范涵养,也不会让他像普通人那般狰狞的表现出来。 所以,赵天煜此刻心里已然不耐了,可是,这些傻姑娘不但没看出来,还错以为锦王殿下怜香惜玉,怕她们受到惊吓,这才让其回房的。 一个个心生不舍,却又乖乖听话的,亦步亦趋的走了。 屋子里,只剩锦王,哑叔,还有一名叫安子的小厮。 “把人处理干净了。”赵天煜微微侧着身子,侧颜静美好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魅。 哑叔嗷嗷两声,安子便问,“爷,人就这么死了,皇上那边要问起来,怎么办?” 哑叔啪的一声拍了下安子的脑袋,犯愁的瞪着他。 安子不明所以。 赵天煜自然不会跟他解释太多,反正,他的意思,哑叔明白就成。 他冷峻离开,哑叔便捞起地上的女人,按照爷的意思,连夜送回宫里,并写了一封深表痛心和惋惜的书信。 第二天一大早,皇上收到女尸和书信,也懊悔惋惜了好一番,差人将女尸还回其家族,令其厚葬,并且,赏赐了许多东西来安抚。 然而,没有知晓,皇上内心竟然充满了激动。 一具女尸,一封书信,至少说明,他的煜儿,心还活着。 只是,小小的激动还没宣泄,早朝的时候,北方冰雹灾情,南方暴雨洪灾,更要命的是,一向跟大宴井水不犯河水的北越,竟然不要脸的缕缕在边境挑起事端,烧杀抢掠,已经弄的当地居民苦不堪言,民怨沸腾。 老皇帝一着急,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最后,不得不拜托当朝相爷,也是国舅爷庄善仁代为处理这些棘手的事务。 第44章 打砸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天气越发寒冷,可一品香的生意却慢慢的火了起来。 这在杜云锦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 她早先便能预料到自己的独创润肤品能畅销,只是,没想到这样快,差不多一周左右,便有回头客。 主顾乃一大户人家,据那采办的大娘说,初时买了回去后,只是给小姐身边的丫鬟用的,可后来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的,府里小姐用了,觉得十分不错,再推荐给几个姐妹用,这一下,满府里都传开了,都说这一品香的雪花膏十分好用。 这不,几乎每周,这家都要过来添置,还说有新货,第一要给她们小姐留着。 这一瓶就得一两银子,这大户每次采办不少于十瓶,还不包括其他顾客。 杜云锦想着,她的货好,慢慢的,回头客会越来越多的,而货源的话,别的倒好说,每个月上家会送三次货,不用她费什么心,唯独她自己独创的那几样,做起来却有些麻烦。 最后,她只得限量供应。 没想到,这一限量,反让她的雪花膏名气越大,卖的越发好了。  每日打烊后,对账数银子,这是她最爱做的事。 就在一品香的生意蒸蒸日上时,整个京城里却悄然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氛。 皇上重病,不仅是宫中,朝廷官员府中,甚至于普通百姓家中,也不得设宴请席欢闹。 这一日黄昏,有些冷,似乎早早的就下了霜。 锦王赵天煜,领着三道圣旨,在暮色之中,骑马飞奔回宫。 太监李瑞狠狠揉了下眼睛,待看清眼前之人确是锦王殿下,不是他眼花之后,激动的喊了起来,“奴才给王爷请安。” “免了,皇上人呢?”赵天煜浑身沉冷,宛若外头的天气。 李瑞忙道,“在里头呢。”不对,皇上正跟赵美人下棋呢,急急的追了过去,“王爷,您舟车劳顿,先歇息片刻,奴才这就回禀……嗳,王爷,皇上不在……皇上,锦王殿下回来啦。” 那一声惊慌大于激动的叫声未落,赵天煜已然掀了珠帘,站在了内室的门口,目光沉沉的望着里头慌乱的男女。 “哎呀,煜儿,真的是你?你肯回来看父皇了?”近乎粗鲁的推开怀里新宠的美人,老皇上激动的朝赵天煜飞奔过来。 赵天煜目光幽深,凉凉的盯着他。 李瑞不停的给皇上使眼色。 “有个屁用,煜儿这么聪明,还是神医,怎会看不出朕是真病还是假病?”儿子回来了,目的达到了,皇上也不打算装了。 “你们都退下。”回头,一看赵美人盯着自己儿子,那眼珠子都不会动了,皇上脸色一沉,“真儿,还不退下。” “是。”赵真忙收敛心神,稍稍整了整凌乱的衣裳,低头跟着李瑞走了。 “煜儿。”人一走,皇上就拉起赵天煜的手,热络的拉他落座,道,“你别生气,其实,父皇不是成心骗你的,之前真的病的不轻,卧床三天起不来啊,朕以为这次总算要去见你母后了,真的。” 说着,皇上眼底竟然湿润了,长舒一口气后,方道,“可是,你母后不愿意见朕,她说,朕还没有将你安顿好,如何有脸去见她。煜儿,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朕现在虽然看着没事,但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你是朕的儿子,就不能多陪陪朕吗?” “我会留京半月。”赵天煜沉声道。 半月?皇上一喜,总比半日好。 “半月后呢?” “等这次的斗药大会结束,我就走。” “……”皇上两眼直愣愣的,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每年的十一月,这臭小子都要借着皇家的名义,办一次斗药大会,广邀天下医者能人。 为此,宫里每年不但要损失一笔银子,就连太医院都快被招满了。 这京城里,如今别的行业不知,就数行医问药的多。 早知如此,他何必装病? “那什么……煜儿,都十几年了,你还不放弃吗?依朕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就依朕一次,去西南做你的藩王,不好吗?虽说那里苦寒,离京也远,可离那老怪物也远,这样,朕方能稍稍安心啊。”皇上哀怜的看着儿子,痛很自己的无能。 “等斗药大会结束再说,我先给你把把脉。”赵天煜说着,伸出两指,按住了皇上的脉搏。 老皇帝忙要挣脱,“朕好好的,没什么事。倒是你,饿了吧?朕命人准备酒菜,晚上你要好好陪朕喝一杯。” “好。”赵天煜倒也爽快,刚才那一搭脉,父皇脉息还算平稳,瞧着气色也算不错,看来,自己每次送来的药,对他还算有些用处。 —— 数钱啊数钱啊,这日,杜云锦收工的早,趁着天没黑,买了一只烤鸭,一壶酒,兴冲冲的就往家走。 没想到,刚进院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花花草草被砸的到处都是,石桌石椅也被砸烂了,葡萄架下养着的那只鹦鹉,竟然被人拧断了脖子,尸首分离的躺在地上,好不可怜。 张氏的屋子里,传出低低的压抑的呜咽之声。 “嫂子,坠儿。”杜云锦忙跑进屋里,就见张氏抱着两个孩子,瘫坐在地,坠儿拉着杜云礼,失魂落魄的靠在墙角。 而屋子里,床上被褥被扯到了地上,木箱子大开着,里头衣裳等物也是丢弃的到处都是。 扶起桌子,将酒菜放好,杜云锦忙扶张氏母子,一边问坠儿,“怎么回事?遭劫了?” 坠儿只惊惧的摇摇头,张氏许是在地上坐的太久,腿有些发软,起不来。 杜云锦便先将两个孩子抱起来,放到床上,再扶张氏。 “嫂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白天的还有敢上门抢劫不成?” 张氏苦涩一笑,眸中涌出屈辱的泪,“不是抢劫的,是我夫家的两个伯父。” “怎么回事?”杜云锦诧异。 再听完张氏叙述之后,更是火冒三丈,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狗屁的道理。 原来,张氏本是当地一个裁缝铺的小户之女,后姻缘巧合竟嫁给了陈家的秀才少爷,两人婚后也算恩爱无双。 只可惜,这陈秀才那年得病死了,留下张氏孤儿寡母的过活。 本来,有一份殷实的家业,也够她们后半生无忧了。 谁知,陈秀才这一房无人,却有两个伯父,道他死后,家业该归陈家所有,三天两头的来搜刮钱财。 如今,只剩这陈家的一份祖宅,他们也不肯放过,隔三差五的便来找茬,勒逼着张氏母子搬走。 这不,前几天,大约听见张氏将半个院子租出去了,两个伯伯下午便带了人来,又是一番打砸。 ------题外话------ 太久没怎么写文了,纱衣感觉不大会写了,节奏什么的也把握的不好,对于一直支持的亲们,实在觉得歉意的很,没能让你们看到更好的。 不过,这文纱衣不会弃坑,亦不会烂尾。 我相信会越来越精彩的,喜欢的亲们,请收藏支持下,谢谢。 第45章 游玩 这世间雪中送炭君子少,锦上添花小人多。 可在你落魄潦倒时,还要凶恶的来踩上一脚,这种人,尤其还是某种意义上的亲人,就更为可恶。 譬如,沈、杜两家人,譬如,张氏夫家的两个伯父。 安慰的话,也没多大意义,杜云锦干脆没说,和坠儿一起,默默的帮着张氏收拾好了屋子。 “嫂子,少了什么东西吗?” 张氏抹了把脸,冲她苦笑,“就你上次给的房钱,其他的,也没有了。” 杜云锦微微凝眉,相处这些日子,她对张氏的家底也有所了解,陈秀才当年重病,几乎掏空了家底。 他一撒手人寰,两个伯父三天两头的像今天这般搜刮,让这个家雪上加霜,何况,乐儿从出生起,就没断过药,一家母子三口,都靠张氏那一双手,给人做绣活挣银子过活,再有家中能卖能当的早都弄空了。 她给的那点房钱,不多,起码能够她们娘仨三个月吃喝。 该死! “人都没事吧?”杜云锦扫了一眼屋里的妇孺们,就见坠儿轻轻推了推杜云礼,道,“小姐,少爷他胳膊受伤了。” “怎么回事?我看看。”杜云锦吃了一惊。 杜云礼却将那只受伤的胳膊往背后缩着,口里呜呜嚷着,似乎在说没事。 可杜云锦仍旧坚持捉住他的胳膊,将袖子往上一褪,就见胳膊肘那一块淤青了一大片。 张氏哎呀一声,懊恼的道,“该是刚才帮我的时候,被陈二给推倒的。” “疼吗?”杜云锦微微蹲着身子,手指按捏在他的伤处,查验是否骨折。 杜云礼摇头。 杜云锦又试探了两处,确定没有骨折,只是皮肉伤,这才放心,“明天可能还会肿,不过,没有大碍,一会我给你抹点药。” “嗯。”杜云礼点头,唇边溢出一缕笑来。 原以为姐姐回来会责备他打架,失了侯门公子的风范的,没想到,姐姐对他还是如此关心体贴。 杜云锦也笑了,伸手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夸道,“不错,像个男子汉了。” 哪怕今日受伤,可总比初次见面,被人踩在脚下任意羞辱的好。 这一夸,杜云礼小嘴一咧,笑容自豪起来,为那张苍白瘦弱的小脸平添了几分光彩。 “好了,其他人都没事吧?” 众人摇头。 杜云锦拿出桌子上的烤鸭,笑道,“嗯,好香,还热乎的呢,既然大家都没事,那就一起吃烤鸭呢。” “好。”坠儿和喜儿两个大小吃货,竟然异口同声喊起来。 张氏也点点头,第一次被人欺辱了,不是母子三人躲在屋里抱头痛哭,而是大家一起开心的吃烤鸭,真好。 而且,看喜儿乐儿两个孩子惊惧的情绪被烤鸭安抚,张氏打心眼里感激杜云锦。 如往常一般,过了一夜。 第二天,杜云锦因铺子里要上新货,不能不去,但陈家那两个伯父昨日临走前,扬言今天还会再来,若她们不搬走的话,就会不客气。 怕出事,杜云锦索性将这院子里大小人等,一并带到了铺子里。 至于家门,杜云锦一把大锁给锁了上。 “这能行吗?”张氏不大放心。 杜云锦安慰的冲她一笑,“嫂子放心,这宅院还不是他们的,若他们敢砸锁进来,那跟盗贼无异,咱们可以直接报官的。” 也只能如此了,张氏叹息着,跟杜云锦一起走了。 到了铺子里,张氏带着孩子们在后院玩耍,杜云锦亲自跟两个伙计,一起铺上了新货,将一些打包包装好,等着那位李大娘来。 然后,杜云锦又亲自写了张清单交给上家的伙计,预备着下个月的货。 如此一番忙碌之后,已到晌午。 杜云锦闲下来,到后院,看着张氏和坠儿两个坐在小凳子上做针线,杜云礼带着两个小的玩大猩猩的游戏。 这是杜云锦教他们的,其实也是对古代五禽戏的改编,简单有趣一些,几个孩子一起做,像游戏一般,既能娱乐,又能锻炼,一举双得。 “忙好了吗?”张氏抬头,笑着问,这一品香的东西,她也用过,以前也算常客,可万万没想到,如今这里的掌柜的竟然是杜云锦。 “嗯。”杜云锦双手环抱,深吸一口气,笑道,“今儿天气不错,我又有空,请你们出去玩玩,如何?” “好喂。”坠儿立马拍手叫好。 一旁,杜云礼几个孩子听见要出去玩,也欣喜的围了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可是。”张氏有些迟疑,她一个寡妇,抛头露面的出去玩,怕人闲话,而且,乐儿的身子…… “嫂子,整日的在家闷着,对孩子也不好,你瞧瞧,就这么一个小院子,喜儿和乐儿都玩都这样高兴,要是换个更大大场地,我保证他们会更开心。”杜云锦笑道,“我敢断定,这俩孩子,这些年除了医馆,就没离开过你家那院子吧。” 张氏一愣,一时间,心思辗转千回,若不是杜云锦的话,她还真没意识到,这些年,她甚至没带两个孩子到街上逛过一回,哪怕离的那样近,甚至,连院门都没让他们出去过。 这些年,她们母子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嫂子,走了。”拿掉张氏手里的针线,拉她起来,杜云锦兴冲冲的带着一家大小出了门。 临出门前,从柜上支了五两银子。 房钱被人抢了,张氏和他们这一大院子的生活费也没了,张氏不提,但杜云锦要想的到。 不过,先玩了再说。 逛街什么的,杜云锦没兴趣,关键是也没什么银子,干看什么的太折磨人。 张氏便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半个时辰后,一众人等来到了城南的稻香湖。 “为什么叫稻香湖啊?这里又没种稻子啊。”看着阳光下水波如金,波光粼粼,杜云锦好笑的问。 张氏摇头,“这个我也不知,记事起,就有这么一个湖了。” “哦。”看着跟现代的生态公园挺像的,湖心有美丽的画舫,也有简单的小舟,岸边有凉亭,四周有花草树木…… 大约今儿天气好,来游玩的人还不少。 “耶,那边还有卖茶点的,走,咱们先坐下吃点东西。”杜云锦提议。 有吃的,谁不干。 三个孩子,跑的那叫一个欢快。 “乐儿,慢着点,小心……” 张氏担心的话未说完,就见乐儿小小的身子,冷不防撞到一个女子的身上,跌坐在地。 “哪里冒出来的小鬼?找死吗?”杜云萝膝盖被撞的生疼,再低头一瞧,心爱的裙子下摆竟然沾了一块污渍,气的抬脚就朝乐儿身上踢了去。 张氏心下一揪,早已飞奔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杜云萝那脚要踹上乐儿时,从前头折回来的杜云礼和喜儿,几乎同时的用力撞在了杜云萝的身上。 于是,一脚抬起,身子不稳,又被人撞,杜云萝身子不稳,重重的摔到地上。 扑通一声。 与此同时,杜云锦已经飞奔过来,一把抱起吓傻了的乐儿。 ------题外话------ 下一章,一定让男女主碰面,求收~ 第46章 落水 “乐儿,你没事吧?”看小家伙眼神发直,小脸煞白,杜云锦忙给他把了把脉,又撩开衣裳,查看是否有外伤。 幸好没事! 将乐儿放到张氏怀里,安慰道,“没大碍,可能是吓着了,你哄哄他。” “哦。”张氏心疼儿子,但见杜云萝不是个善茬,不安的看着杜云锦,小声道,“咱们走吧。” “撞了本小姐,还想走,没那么容易?”杜云萝爬了起来,甩开身边搀扶的丫鬟,异常凶狠的走到杜云锦跟前,双眸阴毒的盯着她。 “杜云锦,真的是你?你还没死?” 咳,这话问的,杜云锦被气乐了,“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的好好的。” “真不要脸!”杜云萝鄙夷的骂了一声,她很难想象,像杜云锦这种,进过牢狱,被夫家休弃、娘家除名的女子,竟然还有脸苟活于世,不早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死去吗? “你怎么骂人呢?”坠儿忿忿不已。 “骂?”杜云萝冷哼,扬起小脸,倨傲的看着杜云锦,道,“我若是你,早一头撞死了。” “哦?”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小美女,那漂亮的脸蛋上一副贞烈的视死如归的表情,杜云锦觉得十分可笑,果真就扑哧笑出声来,“想不到你还挺烈性。” “你在嘲笑我?”杜云萝觉得她的笑十分刺眼。 “哦呵,被你看出来了啊?”杜云锦便笑的越发恶劣。 “你?”杜云萝一时语塞,还想咒骂,边上,小丫鬟小声在她耳边劝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有要紧的事呢,别忘了,今儿七皇子在玉兔画舫请宴呢。” “是了。”杜云萝脑子一激灵,差点将正事给忘了,她恶狠狠瞪了杜云锦一眼,威胁道,“你等着,今天本小姐没空,改天再跟你算账。” 说完,提着裙摆,领着两个丫鬟匆忙离去。 “锦儿,那姑娘什么人?你们好像很熟?”张氏狐疑的问。 坠儿嘴快,不等杜云锦回答,便先忿忿不平的嚷了开,“这便是我们小姐的堂妹,仗着二夫人当家,那些年没少欺负我们小姐。” “堂妹?”张氏越发好奇了,刚才那姑娘穿着打扮十分贵重,可既然是一家子的,为何锦儿姑娘却流落在外,租住在她家那又小又简陋的院子过活? “是啊,她从来就没将我们小姐看作是姐姐,嫂子你也看到了吧?她刚才有多过分。”坠儿替自己小姐冤的慌。 “好了。”看她气愤的小脸,杜云锦笑道,“什么了不起的事?咱们出来是为寻开心的,犯不着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坏了自己的心情。” “可是,她骂小姐就是不对。”坠儿仍旧气呼呼的,连带着杜云礼脸色也不大好看,姐姐并没做过什么坏事,凭什么要被骂不要脸。 杜云锦瞅着她俩个,觉得好笑,“瞧你们两个,头上都要冒火了,值得吗?你走在路上,偏遇到一条狗对你乱吠,难道你还跟它计较不成?” “……”坠儿和杜云礼相视一眼,有些愣住。 张氏却抿嘴笑了,这丫头骂人不带脏字的。 杜云锦微微翘唇,带着几分随意又几分认真的口气,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犯贱的人,会时不时来扰乱你的心绪。你要真跟她较真了,你就上当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嘴长在她身上,她爱如何,是她自己的事。” “可是,她骂小姐。”坠儿仍旧耿耿于怀这个。 杜云锦狡黠一笑,“当然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饶。” “怎么不饶?三小姐都走了。”坠儿哼道。 “呵。”杜云锦邪肆挑眉,“你家小姐自有惩处人的法子。” 说罢,不等坠儿刨根问底抬手,指着前方茶亭,道,“先去看看有没有好吃的。” —— “回来,去容明坟上祭拜了下,还不错,青山脚下,风光独好。” 稻香湖边,一艘靠着岸边的画舫内,徐炎看着对面的赵天煜,自顾自说着。 “坟头上连根杂草都没,你修理的吧?对了,你种的那棵紫薇也长大了不少,容明若在的话,肯定会高兴。” 赵天煜手捻玉色瓷杯,稍稍偏首,目光深邃的望着湖光水色,红唇抿紧,未发一言。 徐炎轻叹,“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未放下吗?那件事并不能怪你。” “喝酒吧,难得你逍遥江湖,还记得回来。”赵天煜朝他举了举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徐炎笑了,端起杯子,亦是一饮而尽,而后,一边给他斟酒,一边无奈的笑道,“不回来怎么办?老头子不在了,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长进不少,知道孝顺了。”赵天煜微微一笑,问,“云姨现在身子如何?” “还不错。据说上回心疾发作,多亏了你。”说着,徐炎又举杯敬他,心里十分感激,自己叛逆离家的这几年,都是赵天煜照顾他的母亲。 赵天煜也不客气,抿了酒后,问,“不走了?” “呵,我娘想抱孙子。”徐炎苦笑。 赵天煜倒觉不错,证明这小子终于收心了,“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定下来了吗?” “能让我相中的女人,怕还在娘肚子里呢。倒是你,年纪一大把的老男人,什么时候弄个女人回来呢?”徐炎自十几岁开始,就好奇和期待着,有朝一日能降住赵天煜的姑娘是个啥样,可惜了,眼看着他也要奔三了,赵天煜仍旧是老样子,清清淡淡,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他真的好奇死了,这人真就不想女人?男人也行啊。 顿了顿,他又劝道,“要不,你就把媚儿收了吧?这丫头跟了你这些年,再耽搁下去,真嫁不出去了。” 赵天煜微微眯目,看他一眼,“你不是喜欢她的么?” “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徐炎汗颜,曾经,为容媚儿,他真还跟赵天煜干过架。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人家确实对容媚儿没有非分之想,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你真……” 才要问他跟容媚儿的事,外头突然传来‘救命’之声。 徐炎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湖心,一名男子在水里奋力的挣扎,嘶喊着救命。 而就在附近的画舫上,围了十几个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个个神色焦急,大声嚷着救人,却没有一个人下水。 徐炎微微眯眸,待要起身,突然发现那落水之人竟是…… “五哥,你看看,那人是不是赵天旭?” 赵天煜淡漠的目光望了去,那不断在水里沉浮挣扎的人,可不就是赵天旭。 徐炎的屁股又安稳的坐到椅子上,只是好奇的自语道,“我记得这小子水性挺好的啊。” 才说着,似乎听见扑通一声,然后就见一矫健的身影朝那落水之人奋力游了过去。 杜云锦也没想到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好?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带着家人出来透透气玩玩,一来就撞到杜云萝那丫头乱吠。 好容易耳根子清静了,几人在茶铺这一边欣赏湖光风景,一边吃点心说笑,偏这时候有人落水了。 那喊救人的声音一拨高过一拨,可是,竟然见鬼的,没有一个人下水救人。 那画舫上的男女,不是落水者的朋友们吗?都是木头吗?就知道用嘴喊救人,下去啊,再不济,拿根木头给落水者抓着啊…… 可杜云锦发现,那些人大约都是被人伺候的主,这救人什么的,除了用嘴,真就什么也不会做。 眼看着那落水者渐渐淹没在水面,杜云锦终于忍不住,一脚踢开凳子,对张氏等人低吼一声,“你们待着别动。” 起身,迅速脱了小袄,一边飞奔着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锦儿。” “小姐。” “呜呜。” …… 张氏等人惊吓不已,立刻跑到湖边张望着。 湖心的画舫上,赵天逸觉得这游戏无聊极了,而且,看着七弟似乎快支撑不住,刚想命护卫下水捞人,就听有人喊,“你们看,有人来救七殿下了。” “还是个女人。”船上的男子,惊喜的叫了起来。 而女子们一个个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七皇子的落水,本就是男人们私下里喝酒耍赌的一个游戏罢了。 “锦儿?”徐炎看了好一会,使劲揉了两下眼睛,终于错愕的瞪大眼睛。 “你认识?”赵天煜目光幽幽的盯着那绕到赵天旭身后的女子,见她极其敏捷彪悍用胳膊勒住赵天旭的脖子,带着他往那只船边游去。 ------题外话------ 那个,这算碰面不?至少男主看到了女主,互动什么的,也会一步步来的,呵呵o(∩_∩)o 第47章 救人 这死男人还真沉,船上的那些都是笨蛋吗?她的一双胳膊都快酸掉了,这些人才费力的将落水男人给拽了上去。 然后…… 杜云锦傻眼了,朝上喊着,“嗳,下面还有一个呢……” 音未落,一名黑衣人飞身而下,直接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提到了船板上。 呜,浑身酸痛,从冰凉的湖水里一出来,湿漉漉的身子被风一吹,更是冷的直打哆嗦。 “七弟。” “七殿下。” 一群人围着那个昏迷的落水者,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紫衣男子,沉声吩咐,“快靠岸,宣太医。” 还太医?阿嚏! 杜云锦狠狠打了个喷嚏,脑子清明多了,救人救到底,好不容易费力救起的人要是被这些蠢货给耽误致死,那才是冤枉。 “都给老子散开。”爬起来,她大步朝这些围着的男女走去,抬脚很不客气的朝他们的屁股踹了过去,一群蠢货,就知道围着喊‘七殿下,快醒醒。’人家若能醒会不醒吗? 被她踹到的男女瘫坐在地,只因她是救人者,也不好发作,可杜云萝却是认出了她,惊愕的鬼叫,“杜云锦,怎么又是你?” “阴魂不散。”杜云锦瞟了她一眼,暗自嘀咕一句,懒的理她,救人要紧。 “你想做什么?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堂堂的七皇子殿下,也是你这样下贱的女人能碰的?”杜云萝气恼的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有其他动作。 “滚开。”杜云锦反手一甩,巴掌直接甩在了她的脸上,毫不客气的的将她扇倒在地。 胡闹,也不看时候! 边上,围观男女都被杜云锦身上的那种戾气给震住了。 “别抱着,将他放平。”不管其他,杜云锦半跪在地,从赵天逸手里扯过赵天旭,将他放平在甲板上,头侧向一边,迅速的清除口里污秽,“把他衣裳脱了。”湿衣服吸收体温,妨碍胸部扩张。 赵天逸神色微凛,“你要做什么?” “救人。”杜云锦冷声道,见他不动,便亲手撕扯着赵天旭的衣带,一边吩咐,“不想他死的话,照我说的做,先去拿张毯子或者被子过来。” 赵天逸也认出了她,上次在杜家,她保住了情敌的孩子。 “照她说的做。”他沉声吩咐侍卫。 其他围观的人,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留下了足够的空间供杜云锦施展。 杜云锦也没注意到其他人,此刻,她一门心思都在救人上,竟然忘了自身寒冷。 冬季溺水尤为可怕,若抢救不及时,溺水者在4~7分钟内即可死亡。 利落的检查呼吸及脉搏,秀眉微微皱起,神色凝重。 然后,双手交叉,给他做心脏按压,捏住病人的鼻子,深吸气后,人工呼吸。 如此,反复。 边上,传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了不得了,这女人是个女流氓吧?她竟然不时亲吻七殿下?占便宜也太明显了吧? 赵天逸隽眉也是拧作一团,但他不认为这是占便宜,只是,这救人的方式,确实让人不易接受。 “嗳,这死丫头在做什么?才被人休了,现在又做这样的事,她不怕以后淹死在世人的唾沫星子里吗?” 那边船也慢慢的朝岸边靠了来,是以,那船头的一幕,徐炎尽收眼底,不由气恼起来。 这死丫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没脑子。 边上那么多人,何况,人家还是堂堂皇子,需要她来救? 她作死也不挑日子。 赵天煜不理会他的埋怨,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女子的动作,身为医者,他深知这些动作对溺水者的重要性。 可他却是第一次见,脑海里飞速搜索,也不曾在哪本医书上见过。 “你说,她是杜家的小锦儿?”他问,幽深的目光仍旧盯着那边船上的动静。 此刻,那女子仍旧跪在地上,不停的对赵天旭施救,单是按压动作,起码做了千次,别人或许不觉,但赵天煜也是大夫,对这些异常敏感,这绝对是体力活,即便一般男子,做起来也会吃力,可这女子,同样从水里爬起来,浑身湿漉漉的来不及擦擦。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她苍白的侧脸,以及那抿的紧紧的唇,透着一股子倔强和执拗,还有旁若无人的认真…… 见问,徐炎磨了磨牙,“我倒宁愿认错了,这丫头小时候那样胆小,你还记得吧,有次我带她到你那玩,也不知打坏了你一件什么东西,吓的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胆小吗?大庭广众又是脱衣又是亲吻的,即便是救人,这胆子也足够大了。 赵天煜目光微微深暗了几许,因为,那被施救的人,突然咳了一声,紧接着头昂起,不住的朝地上吐着水,看样子,是醒过来了。 “呜,总算醒了,累死个人了。”再也没力了,杜云锦就那么直直的往后一躺,做死人状。 “姑娘。”赵天逸屈膝弯腰看着她,“你没事吧?” “胳膊酸。”杜云锦软软的回了一句,突然打了个哆嗦,似乎有鼻涕往外冒,她赶紧吸了吸鼻子,“呜,冷死了。” 一翻身,爬了起来,看着船靠上了岸,抱着双臂,就要往岸上跳。 “等等。”赵天逸叫住她。 “干嘛?”杜云锦揉搓着有些发僵的面颊,舌头有些打颤,刚才救人不觉得,甚至还出了汗,可此刻,身上汗和着水,湿漉漉黏糊糊,风一吹,那湿漉衣裳沾着皮肤,透骨的凉,她一介女子,身子本就弱,有些受不住了。 她的反应,让赵天逸愣了下,“你知道你刚才救的什么人吗?” 那可是七皇子殿下,这女人不该趁机索要点什么吗?或者,什么都不要,甘愿留在七皇子殿下身边伺候?这样的女人,他可是见过不少。 杜云锦又是一激灵,对了,刚才杜云萝那小婊砸似乎说过,什么七殿下来着? 七殿下?皇子么? 嗷呜,她特么的运气多好,又撞上个皇子?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救他的?我并不知道他是七殿下啊。”她苦着小脸,果然,皇子金贵,不是她这种女人能碰的。 可碰都碰了,要咋地? 赵天逸微微皱眉,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锦儿。” “小姐。” “呜呜。” 岸上,张氏几个担心的在那喊着,杜云锦没有应声,只可怜巴巴的对赵天逸道,“你也看见了,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你们要是再把我关牢里,他们就得饿死了。所以,能不能……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放我走吧?” “关牢里?”果然是误会大了,赵天逸不明白她为何这样想,直接道,“姑娘对七弟有救命之恩,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嗯?”杜云锦敏锐的觉出什么来,脸上表情一松,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如此说来,这人不是要抓她,而是要报恩? 嗯,不错,做人就该知恩图报的。 “好吧,能否借套干净衣裳,我这快要冻死了。” 赵天逸眸色微闪,随即笑了,“好,来人,带这位姑娘去换衣。” 第48章 五叔 有侍女领着杜云锦进了船舱换衣裳。 赵天逸看见岸上张氏等人紧张的神色,便命人将其都领到了船上。 这莫非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三小姐。”等赵天逸等人进人船舱,任妍儿等几个名门千金,纷纷围住了杜云萝,好奇的问,“刚才那女人你认识,是谁啊?” 脸颊尤火辣辣的疼,杜云萝狠狠咬了咬牙,恨道,“你们没见过么?京城第一丑女,这么快就忘了?” “杜大小姐?”任妍儿错愕不已,“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嫁给溪枫哥哥了吗?” “哼。”杜云萝鄙夷的撇嘴,冷哼,“你们还不知道吧?这贱人做了下作的事,早被沈家休了,杜家族谱也将她除名了。她呀,早不是杜家的人了,还杜大小姐呢。” “啊?”众女子纷纷讶异的眨眼,“被休了?真是可怜,要是我,早不活了。”一个个皱着小眉头,惺惺作态的模样。 —— 换了一身侍女的衣裳,杜云锦也不介意,将自己的湿衣裳打包一下,便打算走人。 刚才换衣的时候,她可是想起来这位七殿下究竟何许人了?上次在太子府,向皇长孙要她的那个男人啊。 她没有过分的美色,也没有哄人的手段,还是个被人鄙弃的弃妇,进他的后宅能做什么?除了玩物还是玩物。 杜云锦可不想当玩物,于是,在那位七殿下认出她之前,果断的带着张氏等人,逃了。 船舱里,喝了碗热汤,已经缓过劲儿来的赵天旭,透过小窗,看着杜云锦带着人逃似的背影,骤然又觉得胸闷头昏起来。 “六哥,你说这女人是不是跟我这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呢?”赵天旭放下窗帘,不甘的问。 赵天逸似笑非笑,“好歹,在你命悬一线时,有个女人愿意冒死救你。” “是吗?”赵天旭面色却微微一沉。 也是酒喝大了,才会跟那帮犊子打赌,自觉魅力无边的他,扬言肯定会有女人为他去死。 于是,在一帮混蛋的撺掇下,他脑子抽筋了,才故意落水。 那个冷啊,直到那冰凉刺骨的水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才算清醒了,想上岸,腿却抽筋了…… 可那些个混蛋,还有那些平时总喜欢围着他娇滴滴软绵绵的喊着他‘七殿下’的女人们,除了表现惊慌焦急之外,什么都没做。 然而,杜云锦这女人真是愿意为他冒死?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一个连情敌都肯救的女人,他几乎敢断定,当时,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落水者不论是谁,这女人都会去救。 “不过。”见他脸色阴沉,赵天逸恶劣的勾唇,笑问,“你真打算娶她么?” 刚才的赌注是:若哪个女人敢为他跳下水,他便不计对方身份,明媒正娶了她。 赵天旭脸色越发难看,“人都跑了,还娶个毛。” “你该不会是嫌弃她嫁过人吧?”赵天逸狐疑的瞅着他,“或是,嫌弃她长的难看?” 赵天旭磨牙,他能说,他早就向心澈要过那女人,是那女人不愿意么? 而今天,这死女人第二次抛弃了他。 —— 甲板上,几个女人从男人们嬉笑的话语中,终于得知七殿下落水的真相,一个个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能冒死下一次水,说不定七王妃的头衔就收入囊中了。 可是,那湖水,即便有阳光洒满,依然给人清冽入股的刺痛冰寒感觉。 罢,便宜了杜云锦那贱人,不过,她们也没谁相信,七殿下真会娶她,不过是喝多了的玩笑之举而已。 所以,杜云锦么,不过白白受了一回罪而已,她们谁都没放在心上。 “呀,七殿下,您怎么出来了?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难受?”突然瞄见赵天旭从船舱里出来,叶纤纤第一个冲过去,关切的望着他,见他脸色仍旧透着虚弱的苍白,眼圈都红了,心疼的说,“这里风大,七殿下还该在房里多歇歇才是。” “是啊,七殿下,小女扶您回屋歇会吧。”杜云萝也殷勤的上前。 其他女孩也不甘示弱,纷纷围了上去,表示关心。 “七殿下,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幸好您吉人天相,没有大碍,不然,小女……”哽咽的声音。 看着眼前这些娇弱柔美的姑娘们,那一道道关切的目光,赵天旭突然觉得刺眼的很,脑海里无端想起杜云锦逃似的背影,唇角不自觉的勾起,眼底神色也慢慢变暖。 虽然,那女人逃走的举动让他很不悦,可是,却讨厌不起来。 “都散了吧,本王乏了。”第一次,连应付女人的心思都没了,赵天旭沉着脸,淡漠的吩咐。 众女子还想说点什么,赵天旭已经大步流星的朝岸上走去,显然没心思搭理她们。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都将恨意落到杜云锦身上,若不是她半路杀出来,怎会衬的她们薄情,眼下,七殿下一定对她们很失望吧,甚至于这船上的其他贵公子们,虽然,刚才他们在说到杜云锦时,话语间充满奚落,可是,当那个女人从船舱里出来逃走时,他们那一双双眼神都缠绕在她身上了。 甚至还有一个自言自语的说:似乎也没那么丑呢。 —— “呵。”靠岸的另一艘画舫里,看到对面画舫上那些姑娘们失望憋闷的神情,杜云锦呵呵笑了,“看来,我今天无意中破坏了她们的豪门梦了。” “你还笑?”徐炎狠狠睨她一眼,刚才她们几个上岸,他怕她身子撑不住,便叫到自己这艘船上,给烫了壶酒,想让她喝点暖暖身子。 “不能笑吗?哈哈,我偏笑,她们怎样关我屁事?”几杯热酒下肚,身上暖和了,杜云锦心情好了不少,脸上的笑意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来,那一双白白的脸颊慢慢的透着一股酡色的红晕,竟十分好看。 徐炎微微蹙眉,以前可没发现这丫头爱笑,更没觉着这丫头也有耐看的时候。 不过,这都不是主要的。 “什么屁事?屁字怎么能从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徐炎十分诧异她说粗话怎么说的这么顺嘴? “哈哈。”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给逗乐了,杜云锦坏坏的笑瞅着他,“诺,你说我不能说,你就连说了两个屁字。” “死丫头。”徐炎忍不住像从前那般,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一面尴尬的瞅了一旁的赵天煜一眼,解释道,“她以前不这样的。” 赵天煜面色清淡如常,并没有将这对伪叔侄的行为放在眼里。 “嗳。”杜云锦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靠里独坐的男人,眼神闪烁着那么一抹火热,悄悄探过身子小声问徐炎,“嗳,好帅的男人,你朋友?” “嗯。”徐炎看她眼睛里炙热的火焰,没好气又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乱看什么?喊五叔。” “五叔?”杜云锦花容失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不记得杜家还有这号男人啊?” 第49章 叫骂 白衣胜雪,上头用金线绣着精美的图案,黑发如墨,只用一枚白玉簪子挽起,眉目如画,清美绝伦,尤其是那微微翘起的唇,红得仿佛三月里燃烧的花一样,浓重而艳丽。 这样一个妙人儿,若是杜家的人,那简直太暴殄天物了。 徐炎凝眉盯着她,若不是这张脸太过熟悉,他都要怀疑,眼前这姑娘,真的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吗? “你看我做什么?”感觉到他异样的视线,杜云锦奇怪的问。 徐炎没好气,鄙夷哼道,“你也不想想,你们杜家还能生出什么好人来?” 哦,不过,“我和礼儿已经不是杜家的人了。”所以,你那副轻蔑鄙夷,不包括她跟弟弟。 正想说这个呢,徐炎正了神色,道,“今儿巧,在这遇到你们姐弟了,一会就跟我回府。” “跟你?”杜云锦眉心微蹙,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模样帅气的年轻人。 好吧,一开始,他拦住自己,的确让她吓了一跳。 待他自报家门后,坠儿和礼儿对他的那份热络劲儿,她仔细搜索记忆,才记起原主小时候似乎挺喜欢粘着这么个人的,貌似喊什么炎叔的…… 不过,在现代她二十八的年纪,如今,看着这么年轻的男人,喊叔,自然开不了口的。 可显然,这男人还真将她当晚辈侄女看的。 “发什么愣,就这么定了。”徐炎果断的做了决定。 什么就定了?杜云锦忙道,“别啊,我现在一个离了婚的妇人,突然跟你回家,算怎么回事?不知情的会误会你跟我的。”寄人篱下,还拖家带口的,她可不要。 徐炎满头黑线,“放心,谁敢乱嚼舌根,本侯拔了他舌头。” “对哦,你也是什么侯爷。”杜云锦牟地眼睛一亮,她在这异世人生地不熟的,若有这么一个位高权贵且对自己绝对没有企图之心的男人庇护着,不得省去很多麻烦吗? “你想做什么?”看她充满算计的小眼神,徐炎突然心生戒备。 杜云锦呵呵一笑,伸手麻溜的就扯掉他腰间的玉佩,“这个,送我吧。” 徐炎俊脸微微扭曲,这可是他最喜爱的贴身玉佩,戴了许多年,且打算送给未来媳妇的。 —— 主人撇下宾客走了,杜云萝这些千金小姐们也只得败兴而归。 回府后,杜云萝便将所有的气都撒到了丫鬟身上,打的满屋子里鬼哭狼嚎,柳氏闻讯过来,看着满屋狼藉,忙跟丫鬟一起抓住女儿。 “萝儿,你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不成?是不是任家那个小贱人?” “不是,娘。”杜云萝火大的又推倒手边的一个花瓶,摔的脆响,然后吼道,“是杜云锦,那个废物丑八怪。” “杜云锦?”柳氏蒙了,“那贱人怎么会欺负你?她又回来了不成?不对啊,娘早就吩咐过,不准她踏入杜府一步的啊,是哪个不要命的狗奴才又放进来了?哎呀,萝儿,你这脸怎么了?谁打的?” “还有谁?我都说了,是杜云锦那贱人。”猛地推开柳氏,杜云萝一屁股坐在床头,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慢慢的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跟柳氏说了一遍。 柳氏听完,脸色铁青,气道,“肯定是故意的,那小贱人一定早就摸准了七殿下落水,这才卖个好。不要脸的贱东西,都被沈家休了,还如此下作,还妄想勾、引七殿下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丑模样。” “娘,她今天众目睽睽之下打了我,让我丢尽了脸面,我不管,这个仇你一定要帮我报。”杜云萝吸着鼻子,满脸戾气。 柳氏忙拿帕子替女儿擦泪,哄道,“好,乖萝儿,快别哭了,娘这就派人去找那贱人,定要剥了她的皮。” —— 阿嚏—— 杜云锦到底还是着凉了,别了徐炎,回到住处,身上就有点不舒服了,回来,喝了一大碗的姜汤后,晚饭也没吃,便钻到被窝睡去了。 一夜昏昏沉沉,挨到天亮,就听见外头有人叫嚣。 “杜云锦,你这不要脸的贱妇,快给老娘出来。” “你勾搭老娘的男人,老娘不剥了你的皮……” “小浪蹄子,有脸做没脸认么?快出来,不然,老娘就砸门了。” 屋里,张氏忙忙的穿好衣裳出来,就见坠儿也正好开门。 “坠儿,像是在骂你家小姐的。” 坠儿也是惊惧,都快哭的样子,“是呢,小姐叫我出来望望。” 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到院门边,偷偷从门缝里朝外望,就见一个粗壮的妇人,叉着腰在门口叫骂,她身后还站着五六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呲牙咧嘴的混笑混骂,十分难听。 坠儿才想开门,被张氏一把拽住,使劲往屋里拖,“丫头,你这是要找死吗?没见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要是放了进来,你家小姐还活不活了?她现在还病着。” “那怎么办?”坠儿带着哭腔。 张氏突然瞄到墙角的一张废桌子,“先挡挡再说,说不定骂一会,觉得无趣,自己就走了。” 她跟坠儿两个抬着桌子,抵着院门,一边心惊胆战的听着外头越来越嚣张的叫骂声。 叫骂确实难听,而且将杜云锦的名字喊的脆响,似乎有意要散播杜云锦勾搭人夫的下作丑事。 隔壁,一间昏暗的卧房里,赵天煜起身点了盏灯,吩咐,“安子。” “爷。”安子即刻出现在了门口。 赵天煜开了房门,道,“外头什么东西在乱吠,去给本王撵了。” “是。”安子转身就走。 这边,容媚儿带着两个丫鬟,也匆忙赶了来,看见赵天煜站在门口,知道是被外头的叫骂声给吵醒了,忙道,“王爷,我这就叫他们滚蛋。” “安子已经去了。”赵天煜道,转身,又进了房里。 容媚儿吩咐两个丫头去厨房准备膳食,自己跟着进到赵天煜房里,天已亮,可是,这间屋子光线并不好,灯火朦胧,更将这屋里的简陋照的一览无遗。 容媚儿有些哽咽,“王爷,哥哥他……知道您这样待他,在天之灵,已能瞑目。” 第50章 原来和美男是邻居 听着外头那些污言秽语,杜云锦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扒拉了下头发,拿起床头的衣裳,利落的穿起来。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一大早就来找她晦气? “锦儿,你怎么起来了?”张氏瞅见她气势汹汹的从房里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坠儿还躲在院门后,使劲朝她二人招手,形容十分激动,“快来看,打架了。” “什么?”张氏和杜云锦忙过去,趴在门缝边,仔细瞅着屋外。 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个清俊的少年,三两下就将那几个出言不逊的汉子打趴在地,那个为首的泼妇更是被少年一脚踹飞。 看的好不过瘾。 杜云锦打开院门,走了出来,对着那清俊少年竖起了大拇指,赞赏的笑道,“好样的,为你点赞。” 安子抬头看了她一眼,蓬头乱发的女人…… 淡漠的收回眼,转身,进了隔壁院。 “哇,他就住隔壁啊,好厉害。”坠儿满眼冒着桃花,恋恋不舍的目光追随着安子,直到那扇院门关起。 杜云锦笑,“是不错,你有机会哦。” 说完,双手环抱,悠闲的朝巷口那摔的横七竖八的几人走去。 抬脚踢了踢那靠在墙角哀嚎的妇人,杜云锦眯眸,冷笑着问,“嗳,刚才,是你在叫骂,有个叫杜云锦的女人抢了你男人,是不是?” “你是什么人?”妇人警惕的盯着她。 杜云锦失笑,直截了当的问,“谁指使你做的?” “你什么意思?”妇人眼神一缩,似乎吃惊,立刻嚷了起来,“那小贱人勾搭问男人,被我捉奸在床,还能有假?” “嗬。”杜云锦好笑起来,“捉奸在床?” 身后,坠儿义愤填膺的指着这妇人,“你胡说,我们小姐怎么可能……” 杜云锦扭头,朝她摆摆手,坠儿这才忿忿的闭了嘴。 看着妇人摔的脱臼的垂在一侧的胳膊,杜云锦轻轻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猛地伸手,捉住妇人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啊!”妇人大骇,只听得咔嚓一声,还来不及感觉到痛,就觉胳膊一松,杜云锦道,“你试试,可还不舒服?” “什么?”妇人茫然的动动胳膊,能动了,太好了,“你帮我接的?” “是个女人指使你做的吧?”杜云锦径直问自己的问题,其实,她心里大约也猜到是什么人背后搞的鬼了,原主是个胆小懦弱的主,即便男人被姐妹抢了去,也只会作践的自己丢了小命,除此之外,不敢迁怒任何人,甚至连埋怨都没有,她能得罪什么人? 倒是自己,昨儿救了七皇子,貌似得罪了不少女人,尤其,她好像还扇了那杜云萝一巴掌。 妇人见问,迟疑着不知如何回答。 杜云锦嗤笑,“杜府的人,是吧?” “姑娘,这不干你的事,你还是别问那么多吧。”妇人被接好了胳膊,不大好对杜云锦发作。 杜云锦耸眉,使劲朝她望了望,“大嫂,我就是杜云锦,你说干不干我的事?” “啊?”那妇人吃惊的又一屁股跌坐在地。 切,还以为胆子多大的…… 杜云锦两指揉了揉眉心,神色凝肃了些许,声音沉冷,带了几分警告,“大嫂,今日之事,我知道背后有人指使,就不予你们计较了,只消告诉我那幕后之人是谁就成。” “姑娘……”妇人暗悔不该让她接胳膊,待想再耍泼,可对着杜云锦那一双澄澈的眸子,好像话都生硬不起来。 人家一个清透透的姑娘,眼瞎了才会偷她那不成器的汉子,何况,她糟践的骂了半天,人家没回半句嘴,不声不响的还帮她接好了胳膊。 她五娘也不是个混不懂事的。 “看你刚才为为接胳膊的份上,这次的活,嫂子不干了,大不了剩下的银子也不要了。” “那是应该的,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做多了会遭天谴的。不过,你不干归不干,告诉我,幕后人是谁?可是杜家的?”杜云锦倔强的问。 五娘胖脸有些纠结,“姑娘,我们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 “哦,莫非大嫂是想进官府说个明白?可是,我得警告大嫂,毁人妇道人家清白,这罪么,可大可小,而且,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 “杜云锦啊,”杜云锦嗤笑一声,“你接活的时候也该用用脑子,我也姓杜,跟指使你的人,还是一家子呢。” 是哦,五娘这才醒过味儿来,讪讪道,“姑娘既知,还问做什么?” “这么说,果然是杜家人了?二夫人柳氏?”杜云锦追问,只要不触及到她到底线,她向来性子淡泊随性,一旦底线被破,她偏是个执拗到偏执的人,不弄个是非黑白、水落石出,是绝不会罢休的。 五娘凝眉,纠结道,“我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杜家的,这还是我偷偷跟着,看见她进的杜府的门,猜的。” “什么样子?”杜云锦问。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对了,右眼角下边有颗米粒大小的红痣。”五娘老实交代。 杜云锦记忆极好,几乎过目不忘,脑海里飞速搜索,很快便回忆到杜老夫人生日宴那日,一直伺候在柳氏身边的一个嬷嬷。 “原来如此!”她昨日打了杜云萝,今日,柳氏便派人如此害她。 一个被休弃的妇人,还要被人毁清白,损清誉,这根本就是想置她于死地。 这柳氏,心真他妈黑的。 隔壁的院门,突然打开,容媚儿亲自扶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出了门,“娘,慢着点。” “不打紧,这条路娘都走了多少年了,就算瞎了眼睛也不怕。”老妇人笑着拍了拍女人的手,然后,扭头,视线空茫,却含着慈爱的笑意,“明儿,娘早上给你的那根红丝带,你可带在身上了?” “带了。”赵天煜站在老妇人身后,轻轻回答。 老妇人笑了,“这才乖,一会啊,你跟媚儿,都要将红丝带绑到姻缘树上,这样,菩萨就能保证你们早日找到各自到归属了。” 赵天煜抿着唇,没有回答,容媚儿却是失落的深深看他一眼,转而对着老妇人道,“娘,我们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怎么能不操心?”老妇人不乐意了,故意板着脸道,“先不说你,都二十了还没嫁出去。再说你哥,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摸着,这样下去,为娘的怕活不到见孙子的那天了。” “娘……”容媚儿声音有些哽咽,含了氤氲的目光,朝赵天煜望去。 赵天煜上前一步,扶住老妇人,“娘,我答应你,最迟明年,一定给你带个媳妇回来。” “真的?”老妇人惊喜不已。 “嗯。”赵天煜点头。 边上,容媚儿眸子闪烁,因他这话,心里惴惴不安,却又好生欣喜。 他,终于打算娶媳妇了吗? 若他肯娶,这个媳妇自然非她莫属。 “五叔?”静静的盯了半天,杜云锦终于确定,那个面容沉静温柔的男人,不就是昨天在徐炎船上的男人么? 当时,徐炎让她喊五叔,她没好意思喊,毕竟人家看起来这么年轻,而她也不小,同辈人么,什么叔的? 可此刻,没想到这个好看的男人,竟然是邻居,刚才还派人修理了欺辱自己的坏人,杜云锦心里那个激动啊。 一激动,她又上前撵过去,走到赵天煜跟前,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自来熟的介绍道,“五叔,你不记得我了吗?杜云锦,昨天,在徐炎的船上,我们见过的啊。” 第51 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杜云锦仰起白净的小脸,眉宇间尽是欢喜之色,尤其那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晶亮璀璨,恍若落满星子,隐隐透着俏皮可爱的融融笑意。 就是这笑,让赵天煜认出了她,他微微颔首。 “呵。”杜云锦唇角一翘,露出绚烂的笑来,“真没想到,你竟然就住我隔壁,好巧哦,对了,这位是伯母?哦,不对……” 喊他五叔,那么叔叔的妈,不就是奶奶? “奶奶好。”她叫的清脆。 赵天煜眼尾不自觉的上挑,奶奶? “明儿,是个姑娘家?”容老夫人却是听的笑容满面,还以为这小子永远不跟女人来往呢,没想到偷偷摸摸的就认识了这么讨喜的姑娘,听她那小嘴,可真甜呢。 对着杜云锦的方向,慈爱的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也住这片吗?我好像没听过你呢?” “我叫杜云锦,才搬来没多少日子呢。”杜云锦边答边不自觉的拿眸子瞅赵天煜,话说,昨儿船里那光线不大好,此刻,明媚初阳下,真觉得这男人就跟画里出来似的。 尤其是个子好高,连她这样身高的女人,都得仰视着他。 呵呵,偷偷的往他边上站一站,恍惚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呢,而且……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竟然惊喜的发现,这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药草的香味,而她,偏是痴迷这种味道的啊。 容媚儿拿眼瞅了她许久,很不喜欢她的这种自来熟,尤其见她偷看赵天煜,邪火不自觉的往外窜,一开口,话语恶毒,“哦,原来刚才那妇人叫骂的,什么勾搭别人男人的破鞋就是你啊?” 嘎……气氛唰的僵住。 还是坠儿先开口,“他们那是故意糟践我家小姐呢。” 容老夫人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斥责女儿,“媚儿,那种上门叫骂的妇人能是什么好人?娘虽然是个瞎子,但心里亮,好人歹人,娘听她说话都能听的出来。这位杜姑娘,娘听的出,她是个心底敞亮的姑娘,绝不会做出那种事。你呀,不许学人家说那样的话,知道吗?” “娘……”容媚儿微微咬唇,想不到当着赵天煜的面,娘如此不给自己面子,那些话又不是她说的,她不过是转述而已。 “无风不起浪,她要是好好的,人家干嘛一大早过来叫骂?” “媚儿。”容老妇人喝斥。 容媚儿拿眼嫌恶的瞅着杜云锦。 杜云锦觉得好无辜,只能归结为同性相斥了,不过,容老夫人对她的信任,还是让她很窝心。 不搭理容媚儿,她只微笑着对老夫人解释,“奶奶,谢谢你这么相信我。那些人的确是受人指使,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的。不过,还得感谢你们院里的那个年轻人,刚才帮我教训了那帮坏人呢。” 原来刚才王爷叫安子出来,就是帮杜云锦收拾别人?容媚儿心里更是窝火,一把扶着老夫人,嗔道,“娘,不是要去天龙寺吗?再耽搁下去,中午可就到不了了。” “哦。”容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忙道,“姑娘,老身现在要去庙里烧香,好在,是近邻,有空常来家里玩。” “嗯,好呢。”杜云锦爽快的应下,含笑的目光,瞅向赵天煜,“五叔,刚才的事谢谢你哦,改天,我会专程拜访你跟奶奶的。” 至于,那个对她不爽的容媚儿,自动忽略。 容媚儿听她的话,也是十分气闷,好在,每年,赵天煜在容家也待不了几天,就算这小贱人想献殷勤,也是无用。 “好,告辞。”看她洋溢着笑意的小脸,赵天煜颔首应下,侧首,扶着容老夫人,上了边上等候多时的马车上。 杜云锦站在门口,在他放下车帘的一瞬,扬起小手朝他摆了摆,“再见哦,路上小心。” 唇角飞扬,笑容干净而甜美。 一旁,坠儿瞅了她又瞅,等人家那马车都出了巷子了,才碰碰,“小姐,你是不是看上刚才那位公子了?” 杜云锦扭头看她,笑容越发深了,“你不觉得他好看吗?” “觉得啊,可是,小姐……”坠儿为难的小神色,她很想说,小姐刚才看那公子的眼神,比之当年看沈少爷的眼神,似乎还要可怕。 “老实说,这么好看的人,前世今生,我也是第一次见啊,所以,不多看几眼,岂不是太亏了?”想着有这样好看的美男在隔壁,杜云锦心里就挺美的,只是…… 那边上的漂亮姑娘,不该是五叔的妹子么?怎么看她的眼神像情敌? 罢,不管这些,眼下,她还有件更紧要的事,如若不办了,她会吃不香睡不着的。 回屋,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也没顾得上吃早饭,她拿了钱袋,便匆匆出了门,一径奔向西城方向,那边,要饭的多,也是逃难者的聚集地,人员复杂的很。 —— 晌午时分,阳光甚好。 杜家二夫人柳氏出门,因娘家有事要回去一趟。 打扮的富贵妖娆,扶着丫鬟的手,出了府,刚要坐上门口一顶暖脚,孰料,才抬脚,就猛地被一股力道抱住。 低头一看,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使劲抱住了她的大腿,口里嚷着,“娘,我终于找到你了,娘,我是狗儿啊,娘……” 那一股恶臭的味儿,几乎熏晕了柳氏,她捂住鼻子,蹬腿要踹,但腿被人抱住,哪里动弹? “嗳,哪里冒出来的鬼东西,还不放开二夫人?”边上,两个嬷嬷忙拉扯那乞丐。 那乞丐虽然脏,但年轻,力气也不小,一把推开两个嬷嬷,反将柳氏抱的更紧了,一行哭一行嚷着。 “娘,你不要我了吗?我是狗儿啊,当年,你说上街给我买糖,谁知一去没回来,这些年,我跟爹吃尽了苦头,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你,娘,你跟我回家吧,爹还在家等着呢。” “混账,快放开。”柳氏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头发蒙,而此时,正是街上人多的时候,听见这边乱嚷,很快,便围上来许多看热闹的人。 柳氏气急,两个嬷嬷更是卯足了力气,扯开了乞丐,扶着主子上了轿子,赶紧的走人。 那乞丐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朝那轿子追了去,一边叫喊着,“娘,就是你,狗儿不会认错的,你姓柳,叫柳妩梅,我爹王四,当年在你家做护院的,娘……” 轿子里,柳氏闻言,气的浑身打颤,哪里来的混账王八羔子,敢跟她这攀亲?还妄想毁她清白。 她可是堂堂侯门的夫人,怎会下作的看上一个护院的? 但,那乞丐怎么会知道她姓甚名谁? 不,若有心,想知晓也不难。 只是,谁在背后要害她? 这种事,无论真假,那脏水都泼到她身上了。 第52章 不甘啊! 柳氏越想越火大,等轿子拐出巷口,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立刻喝令两个轿夫,去将那找死的乞丐抓过来。 那乞丐被拖过来,摔在地上。 “娘。”狗儿仰着脏兮兮的脸,仍旧不怕死的冲着轿子里的贵妇喊着。 “住口!”扇嬷嬷恶狠狠的打了那乞丐一耳光。 乞丐匍匐在地,闭嘴了。 柳氏冷笑,抬眼,示意两个轿夫去边上守着,以防有人过来,然后,慢慢的下了轿子,倨傲的站在乞丐跟前,嫌恶的朝他头上吐了口唾沫,“作死的王八羔子,瞎了你的狗眼了吗?青天白日的就敢乱喊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也配?” 犹不解恨,抬脚狠狠的踢了狗儿一下,“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娘,我真是……” “你娘个王八羔子,老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柳氏自发间拔下一根金簪,递给扇嬷嬷,“给我狠狠的戳他的嘴,戳稀烂,看他还敢嘴硬不?” “啊,别,我说我说。”狗儿是个识时务的,眼看着那明晃晃的簪尖儿要扎到自己,忙不迭的求饶。 “哼!”柳氏冷哼一声,将簪子重新别在发间。 扇嬷嬷见狗儿慢吞吞,不由催道,“还不赶紧说,讨打?” “啊,不。”狗儿咧嘴一笑,反嬉皮笑脸的朝扇嬷嬷伸出了脏手,“想让我告诉您老人家也成,二十两。” “什么?”扇嬷嬷眉头一拧,抬手要打。 狗儿反耍泼,将那脏兮兮的脑袋往她怀里顶,“打,您老打死小的算了,反正这寒冬腊月的,没了银子,小的也活不过这个冬。” 扇嬷嬷气急,朝柳氏望了去。 柳氏也懒的跟这种泼皮纠缠,递给陈嬷嬷一个眼色。 “诺,拿着。”陈嬷嬷自怀里掏了一大锭银子,砸到狗儿身上,“混账东西,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狗儿拿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随后惊喜的揣进怀里,再道,“夫人,其实,小的也是受人指使,不然不会做下这种事的。” “快说,是谁指使的?”柳氏恨恨的问,若知道是谁如此卑鄙的暗算她,定要将那人剥皮抽筋。 “哦,小的只知道她是个姑娘家,年纪不大,绝对不超过二十。” “叫什么名字?”扇嬷嬷问。 狗儿为难,“这个小的却不知,只是,一大早,那姑娘跑来找了我,给了小的五个肉包子,叫小的这样做,还说事成之后,还给小的五个肉包子。” 五个肉包子?敢情她的清白身家就值五个肉包子?柳氏气的恨不能将这狗乞丐踹到地狱去。 “那她长什么模样?说没说是哪个府上的?” 狗儿歪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下,道,“那姑娘模样挺俊,尤其水灵,那皮肤白的……” “谁让你说这些,说点有用的,不然,银子还回来。”陈嬷嬷气道。 狗儿忙道,“哦,我记起来来了,那姑娘说话有点大舌头,眼睛,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挺明显的,不过,好看。” “夫人。”扇嬷嬷难以置信的盯着柳氏,虽然没有点名指姓,可是这些特征,已经很明显的让她们想到了一个人,只是,仍旧不敢相信罢了。 柳氏也是错愕了一瞬,“你休要信口雌黄,若本夫人发现你骗我,本夫人立刻要了你的小命。” “小的不敢,小的都是实话实说。”狗儿忙发誓。 “滚。”柳氏恨恨啐了一句,那狗儿连滚带爬的跑了。 扇嬷嬷、陈嬷嬷相视一眼,同时又看向柳氏,“二夫人,真是姑奶奶那边的人做的吗?” 说话大舌头,眼皮一单一双的,不就是杜水莲的贴身丫鬟春兰么?可二夫人一直对杜水莲这个小姑子不错的,她怎么能背地里做这样卑鄙的事呢? “不能是她么?”柳氏冷冷勾唇,想着杜水莲母女,这些年在杜家也算是锦衣玉食,她心里就一阵犯堵。 若不是杜老夫人还在…… 两个嬷嬷都没了言语,姑嫂之间,表面虽融洽,可内里,谁敢说没有一点摩擦? 就像这次,苏夕月出嫁,杜家也算给足了面子,陪了不菲的嫁妆,可是,姑奶奶那边似乎仍不大满意,背地里在老夫人那边,旁敲侧击的说什么,她当年从苏家带回来的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架子床,说好了要给女儿当陪嫁的,谁知竟然没送过去,反一直锁在了库里。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说柳氏克扣了她的东西呗。 柳氏为此气的了不得,背地里也没少骂杜水莲这个蛀虫,吃她的住她的,不知感恩,还敢废话。 因此,这些日子,姑嫂俩明里暗地没少针尖对麦芒。 “走,回府。”柳氏磨了磨牙,转身,上了轿子,今儿这脏水,她要一滴不漏的全给那贱妇泼回去不可。 —— 角落里,看着那一顶小轿又折了回去,杜云锦嘿嘿笑了,脏水么,她泼了,后院的火么,她也点了,之后的事么,看他们自己的了。 “姑娘。”狗儿看杜云锦脸上那狡黠的笑意,很是不解,“你为何让小的跟她们说实话,那个夫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会不会找你麻烦?” “呵。”杜云锦眨了眨眼,那假眼皮着实不大舒服,不过,她脸上笑意依旧绚烂,“小哥,你白担心,我家主己会护着我的。”哪怕说话大舌头,也一点不影响她的美。 “那小的就放心了。”狗儿咬了口肉包子,喜滋滋的说,这位姑娘可真神,就料到他跟人家要银子,人家会给,哎,早知就多要点了,不过,那锭银子起码有三十两,不错,起码够他两年吃喝不愁了,对了,若是回乡下买块地种种,以后地生粮,粮生钱,说不定连媳妇都能娶了。 “小哥,肉包己七完了,就赶紧走吧,离开京城,诺,给你。”杜云锦又很爽快的将钱袋丢给他,不多,五两,可也是她眼下能给的了。 “多谢姑娘,只是,小的已经有了。”狗儿还想还。 杜云锦笑道,“拿着吧。”漂亮的眼睛里划过一抹狡黠的光,说完,转身走了。 狗儿拿着钱袋,看着上头用金线绣着的木兰花,十分的好看,不由的拿到鼻子边,小心翼翼的嗅嗅,唔,真香。 —— 傍晚,容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赵天煜先下了车,然后,扶老夫人下来,“娘,慢着些。” “没事,摔不着。”容老夫人扶着赵天煜的胳膊,乐呵呵的说。 后头,容媚儿自己下了马车,看着赵天煜扶着自己母亲进了屋,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一向极为绅士体贴的男人,竟然没有接她下车?而且,去天龙寺这一路,他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容媚儿好不郁闷。 将母亲送回房中,她迫不及待的到了书房,看着赵天煜靠在窗边,又认真的翻看着那些早已被他看过百遍的医书,不由凝眉。 连书都比她这个娇滴滴的美人有吸引力。 容媚儿不甘的心肝肺都酸了,可又能如何?谁叫眼前这男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谁叫她偏是爱他爱到了骨髓里? 只能认命。 “王爷,下午小雨买了几条上好的鲫鱼,王爷想吃红烧还是清蒸的?”她靠在书桌边,软着声音问。 赵天煜头也未抬,认真的翻了一页书,方淡淡道,“你去问母亲吧,她爱吃什么样的,就做什么样。” 这样的回答,真真让容媚儿恨的磨牙,怎么就如此的不解风情?她问的是菜吗?她明明是想要他的…… 罢,还能指望十几年只会跟医书药草病人打交道的男人,一下子就能通解风情吗? 若真那样,他也就不是他了。 可,“王爷,你是在生媚儿的气吗?今天你都不愿意跟我说话。”到底不甘啊,还是问出来。 赵天煜抬眸,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容媚儿瘪嘴,“是因为早上我那样说杜姑娘的事吗?” 她微微咬唇,做懊悔状,“其实,我也不是故意那样说的,就是,她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喜欢,所以……我知道我那样说很恶毒,好吧,一会,我就过去给她赔礼道歉。” 赵天煜长眉微蹙,眸色冷了几分,“媚儿,你知错就好。赔礼道歉就不必了。” 这种事再上门道歉,凭容媚儿这性子,再说出点别点恶毒话来,还是得再伤害别人一次。 “另外,关于你我,我早跟你说过,不可能,所以,你不必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如若……” 如若再如此,便要赶她走么? 不想再听这样的话,容媚儿忙出声打断,“啊,我先去娘那边,看她想吃点什么,一会晚饭做好了,再来叫你。” 说完,不等他说话,赶紧转身跑了。 赵天煜漆黑的眸子越发深暗,不知不觉中,那个还会哭鼻子流鼻涕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是该有个归宿了。 ------题外话------ 收藏数据决定文文能否上架,所以,想让此文早点上架,想看暴更的亲们,动动您的纤细玉指,将本文放到您的书架里吧,纱衣拜谢了。 第53章 气歪了嘴 柳氏气急败坏的折回了府,才一进门,就听见屋里花瓶碎裂的声音,还当是哪个丫头不小心打碎的,骂人的话刚闪到舌尖,就见女儿杜云萝从内室跑了出来。 “娘。”一头扎进柳氏怀里,杜云萝呲牙咧嘴的哭了出来,“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去惩罚那个小贱人?我等不及了,你瞧瞧我这嘴,都是被那小贱人给气歪的。” 她一边哭嚷着,一边手指着快偏歪到耳后根的嘴,说起话来嘴里冒风不说,口齿还异常不清楚,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柳氏看她这模样,才想起去娘家要办的要紧事。 原来,昨晚晚饭后,杜云萝突然说脸上痒,用手挠也不行,白净的小脸挠的破了几道指印,结果越挠越痒,急的又哭又闹,后来,好容易请太医过来瞧了。 没想到,一副药下去,脸上不痒了,嘴巴却疼了起来。 嗷嗷的疼了一夜后,嘴巴就歪了,大约为了跟柳氏说话,杜云萝自然而然的歪着脖子,如此一来,嘴眼歪斜的模样就更慎人了。 柳氏瞧着心都揪了,“萝儿,不是叫你乖乖待在房里歇着吗?你怎么不听娘的话?” 女儿这副丑样子,若被外人看见,传出去,还不知传出什么话来呢,万一被误解为得了怪病什么的,那还怎么嫁人? 尤其是,杜云萝已经十六,正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纪,加上她本身貌美,这两年求亲的不在少数,而她这个当娘的,自然要为女儿挑选那世上最好的男儿。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女儿不得出任何的岔子,无论是名声还是相貌,缺一不可。 “你看我这嘴,我能歇的住吗?都怪那小贱人,每次一见到她,我准没好。哎哟。”杜云萝气嚷着,结果话说的急了,舌头不小心磕到了牙齿上,疼的她惨叫一声。 柳氏瞧的又气又急,忙扶她到里屋坐下,道,“你这丫头,偏是沉不住气,老实告诉你,昨儿我就找人了,只怕她现在想死都不得干净呢。” 只是,半天过去了,松鼠巷的那几个,怎么一个都没到她这边来汇报情况?逼死了人被官府拿了?那样最好,还省下一半的银子了。 “扇嬷嬷。”柳氏喊了一声。 “夫人。”扇嬷嬷进来。 柳氏问,“昨儿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那几个都是这京城了常混事的,不会出错。”扇嬷嬷保证道,毕竟,她跟那些已经不是第一回打交道了。 柳氏点头,“成,最好别节外生枝。” 然后,抬抬手,叫扇嬷嬷出去,这厢,她再将自己找人陷害杜云锦勾搭野男人的事,说与了女儿听。 “你放心,今儿一过,她杜云锦的脸算彻底丢尽了,以后就算勉强苟活在这世上,也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的。”柳氏得意的说,揉揉女儿的头发,哄道,“所以,萝儿该解气了,要惩治一个人,并非让她死,让她生不如死,那才真正的痛快,知道吗?对了,娘也是糊涂了,一早出门,是要找你舅舅,他认识一个民间的神医,我想叫他请那个神医过来帮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叫太医不方便,万一传出去,对你不好。” 神医?杜云萝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喜色,“娘,那你还不快去找?回来作甚?” “不还是水月轩的那个贱人害的。”柳氏冷脸咒骂着,若不是杜水莲叫人门口拦着她喊娘,她哪里会气糊涂忘记女儿的事。 杜云萝愕然,“姑姑么?” “哼,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贱货,本夫人迟早要让她好看。”还是女儿的事要紧,柳氏暂时将杜水莲的事搁在一边,突然想到什么,又叫了扇嬷嬷进来,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然后,带着陈嬷嬷,又匆忙出乎,赶去柳家办事。 —— 黄昏时分,杜云锦才从铺子里回来。 院子里,杜云礼带着两个小的,正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喜儿当老鹰,杜云礼护着身后的乐儿,三个孩子,在不大的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瞧着真让人喜欢。 “过来。”杜云锦坐到墙角下的一把竹椅上,朝几个孩子招了招手。 “呜呜。”杜云礼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欣喜的冲到姐姐身边。 喜儿和乐儿反应慢一拍,很快也迈着小腿跑过来,甜滋滋的喊着,“锦儿姨。” “乖,猜猜姨今天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杜云锦双手抱在胸前,故意卖着关子。 “冰糖葫芦?”喜儿惊喜的猜着,一想到那酸酸甜甜的味儿,都想流口水了。 杜云锦摇头,“再猜猜。” “肉包子。”喜儿小鼻子一嗅,似乎闻到了肉包子味儿。 “呵呵,就你鼻子灵,不过呀,也不对。”杜云锦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包点心,递到喜儿手里,“诺,栗子糕,一人一块,剩下的留起来明儿再吃,不许多吃啊。” “好勒。”喜儿应下,三个孩子立刻到堂屋去分点心了。 厨房门口,张氏一边摘着小葱,一边笑望着杜云锦,嗔道,“你呀,总惯着他们,这三天两头的点心,多费银子。” “能费什么?他们才乖呢,每次让少吃就少吃,要搁我小时候,那样一包不全吃掉是不会罢休的。”杜云锦笑着进了厨房,看张氏不太赞成的神色,又解释道,“嫂子,栗子有健脾养胃的功效,这个季节,孩子们吃一点只有益处的。” 张氏自然信她,不会给孩子们乱吃东西的,毕竟,还不到一个月,乐儿的身子比以前好多了,只是,她有些为难的说,“锦儿,我知道你对我们母子好,可是,你赚钱也不容易,天天这样花,多可惜呀,就不知道攒着点……” 那些点心都是祥瑞坊的,普通作坊的,这丫头看不上,可那银子,也实在贵的让人咋舌。 哎,她难道就不攒点银子为将来考虑吗?若要嫁人,起码得有一份丰厚的嫁妆啊,毕竟,她是嫁过一次的人了,若想再嫁,没有娘家的扶持,自己又一份嫁妆都没,会被人嫌弃的。 若不嫁,后半生的日子都得靠自己,手里有银钱才不会怵啊。 可是这些,杜云锦似乎从来没考虑过。 这丫头天生一副乐天派,即便穷的叮当响,也从不会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自己。 “呵,几包点心的银子,我就算攒下了,又能怎样?何况,银子不花,赚来做什么?”杜云锦笑着说,一面从坠儿手里接过锅铲,“我来吧。” 萝卜,孩子们都不大爱吃。 但入冬季节,吃点萝卜总是好的,尤其在这个蔬菜匮乏的时代,似乎这季节,除萝卜白菜,也没别的菜了。 所以,杜云锦便将拿手的素炒萝卜丝教给了坠儿和张氏,每每炒的香软了,还是很下饭的,孩子们也爱。 晚饭,很简单,一碟素炒萝卜丝,一碗小葱蒸鸡蛋,一盘荤菜排骨炖土豆。 香喷喷的冒着热气,勾的人食欲大增。 孩子们早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张氏盛饭,坠儿拿筷子,杜云锦将饭碗摆好。 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晚饭,热闹、温馨。 吃到一半,却听得外头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会是谁?”张氏神色明显一紧,这些年,孤儿寡母的,每每天黑以后,也曾被歹人骚扰过。 杜云锦起身,“我去瞧瞧。” “小姐,我陪你一起。”坠儿连忙放下碗筷,跟了过去。 张氏不放心,交代孩子们,“你们慢慢吃。” 也起身跟了去。 三个女人走到院门边,打开院门,昏暗的光线下,就见一年纪不大的姑娘站在门口。 “请问哪位是杜姑娘?”韵儿问。 “我是。”杜云锦好奇的看着她。 韵儿将食盒递过来,“我们姑娘让我将这送过来,说是早上说话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你们姑娘?”谁啊? 韵儿道,“隔壁容家。” “哦。”杜云锦恍然大悟,就是那个看人眼睛带刺的姑娘啊,要说,跟她那哥哥可真没法比。 第54章 挑衅 拧了食盒,回到厨房。 张氏打开,一碗喷香的还冒着热气的红烧鱼,瞬间笑眯了眼,“那容姑娘早上说那话确实挺气人,不过,能道歉,还能送煮好的鱼来,证明人家的确知道错了。” “唔,这鱼烧的可真香。”坠儿舔了舔嘴唇,将鱼端到桌子上。 要知道,这个季节的鱼可贵了,他们好久都没闻过鱼腥了呢。 “等等。”看坠儿拿着筷子,剔着鱼肉往孩子们碗里夹,杜云锦猛地出声,伸手按住她的筷子,另一手拿起盘子,端起往鼻端一嗅,秀眉拧紧,哼道,“这鱼加了料的,不能吃。” 怪不得,一开始闻那香味就觉得不对,还以为是自己不知的作料,可就在坠儿夹给孩子们吃的一刹,她才嗖的警醒,该死,她真是糊涂了,那香味之外带着一点涩味,应该是巴豆吧。 坠儿愣住,“加料怎么不能吃?”烧鱼不就该加作料吗? 张氏也不懂。 杜云锦已然起身,将一盘鱼全部倒进了垃圾槽里,看的孩子们都快哭了。 “乖,锦姨明天也买鱼回来煮给你们吃。”回头,安抚了几个孩子,一人碗里添了块排骨,然后,她跟张氏坠儿解释,“这鱼里搁了巴豆。” “啊?”坠儿傻眼,“那个巴豆,吃了不是要拉死人的吗?” “大人还好点,若喜儿乐儿这么点的孩子吃了,尤其是乐儿,怕真要出人命。”刚才她嗅了嗅,那巴豆粉还加了不少。 普通人闻不出,吃了也只当是味道重一些而已。 看来,那容姑娘其实是想让她死在茅房里。 张氏也沉下了脸,“那容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针对我吧。”杜云锦想着那姑娘大概有恋兄情节,看来以后还是少打交道吧,可惜了,那样好看的男人。 “吃饭吧。”懒的再为别人的事纠结,杜云锦拿起筷子吃饭。 张氏坠儿相视一眼,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吃饭。 ——容家大厅里,母子三人坐在桌子上吃晚饭,容媚儿很是乖巧,将剔了鱼刺的鱼肉放进母亲碗里,然后,又将一碟清蒸的鱼推到赵天煜跟前,秀眉轻挑,朝他使着眼色,用唇语道,“没有加葱姜蒜的。” 是了,容老夫人爱吃红烧,口味重,烧鱼不但放辣椒,葱姜蒜这些作料一样不能少,容媚儿和兄长容明,亦是继承了这口味。 所以,容媚儿特特的为母亲和赵天煜分开做了鱼。 赵天煜微微点头,夹了一片鱼肉放进嘴里。 他又肯吃自己做的菜了?他不生气了?容媚儿瞬间眉眼弯弯,心内溢着欢欣。 不由得,又有些看痴了这人。 一盏烛火,光线昏黄朦胧,却衬的这人侧脸干净出尘,精致温暖。 他坐姿笔直,手指修长且漂亮,握筷子的姿势,和旁人不大一样,像握着毛笔写书法一般。 他眼眸低垂,静静清雅的吃着,唇瓣轻轻阖动,无论是吃菜喝汤,皆没有一点儿声响。 这点,连身为女子的容媚儿也自愧不如,甚至觉得,那些经过苛刻礼仪熏陶的大家千金,也未必做到他这样。 斯文清雅,干净如斯! “小姐。”韵儿空手回来复命,“奴婢已经将鱼送给了杜姑娘。” “她收下了?”容媚儿瞅着她,眸底闪过一抹得逞的暗光。 “是。”韵儿回答,“杜姑娘说,多谢姑娘。” “哦。”容媚儿满意的点头,心想,不知吃了那鱼后,还会不会谢她,哼。 容老夫人听言,眉开眼笑的点头,“媚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若说这是应该的,女人活于世,本就比男人不易,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去难为别人。” “知道了,娘,明天女儿就亲自登门道歉,行吗?”容媚儿娇嗔的往母亲怀里靠了靠,一双眼睛却不自觉的瞅向赵天煜,见他眉眼淡淡,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由有些泄气。 她费力做鱼,让韵儿送到隔壁道歉,还不都是为了哄他开心么?就一句夸她的话都没有? “哥。”容媚儿不甘心,软软的喊了他一声,道,“今儿,大师说你的红鸾星已动,这两年内定有喜事呢。” 容老夫人也乐了,“是呢,明儿,这次回来就多住些日子吧,娘已经托了赵大娘,她手里有不少好人家的姑娘呢,改天让她将画像都拿过来,你先瞧瞧。” “好,让娘费心了。”赵天煜温文而答,让老夫人欣喜不已。 容媚儿却小脸一僵,道,“娘,赵大娘手里能有什么好货色?你可别听她忽悠,她那张嘴啊,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夜叉说成西施。” “净瞎说,那乔叔的小儿媳不就是赵大娘说的吗?不但能干,模样还俊呢。” “不行,反正那些姑娘,肯定配不上王……我哥。” “那你给你哥找一个,等你哥娶了,你也得赶紧嫁了。” “娘……” “娘,我吃好了,先回屋了。”赵天煜这时放下碗筷,起身。 容老夫人脸色微微僵了下,点点头,“好,好。” 空茫的视线却一直望向门口,浑浊的眼睛微微涩红。 赵天煜一离开,容媚儿就像霜打的茄子,立刻没了精神,自然就没注意到自己母亲的异样。 —— 第二天一早,杜云锦让坠儿将食盒还给容家。 容媚儿正亲自在厨房忙早饭,话说,今儿赵天煜要参加斗药大会,他的膳食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看着坠儿,容媚儿意味深长的勾唇,“你家小姐怎么没来?” “小姐正教少爷他们读书呢。”坠儿将食盒放下,道了声谢,转身就要走。 容媚儿对着她的背影,轻嗤,“倒看不出,你家小姐也会识字念书?” 这说的什么鬼话?瞧不起自家小姐么?哼,若搁以前,坠儿也反驳不出什么,可如今的小姐,不但能赚钱养家,识字念书更不在话下,岂容别人如此贬损? 坠儿回头,骄傲的反驳,“告诉你,我家小姐会的多呢,识字念书算什么?治病救人,问诊制药,什么不会?告诉你,东街那一品香的大掌柜,那就是我家小姐,那让女人们疯抢的雪花膏,就是我家小姐独家秘制的。” 说完,得瑟的扬起了下颚,鼻孔朝天。 容媚儿瞧着,扑哧笑了出来,“哟,听你说的,全天下就你家小姐最厉害似的。” “不一定最厉害,但一定不比你差。”坠儿鄙视一哼。 容媚儿噎了一下,冷笑,“她还会问诊制药?看来,果真不能小觑呢。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天碧泉山庄有场斗药大会,你家小姐要是个厉害的,也去露一手,让我看看,究竟如何不比我差?” 坠儿,“……” 哼,露就露,小姐一定不会怕的。 忙不迭的迈着小腿,她赶忙回去,将容媚儿的挑衅添油加醋的告诉了杜云锦。 “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小姐,咱就去一趟,闪瞎她的狗眼。” “呵。”杜云锦不以为意,她会什么,不会什么,犯不着听别人怎么说,不过,斗药大会,听着似乎有点意思。 “希望能有让我刮目相看的地方。”不然,岂不白白浪费她的大好时间。 第55章 释药 吃过早饭,杜云锦先去了铺子一趟,简单的安排了下,然后再回来。 坠儿和几个孩子都等的急了,一见她回来,就嚷着,“小姐,咱们快出发吧,别咱们去了,人家结束了,那还玩什么?” 喜儿和乐儿也围在杜云锦的屁股后头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倒是张氏,不大放心,“锦儿,要不你带坠儿和礼儿去吧,喜儿乐儿两个太小了,去了肯定累着你。” 杜云锦稍稍整理了下头发,又将两个小的帽子往下压了压,顺手将瘦弱一点的乐儿抱了起来,然后,对张氏道,“嫂子,你别想偷懒啊,他两个,我一个人肯定搞不定,你得跟我们一起去。” “对啊,嫂子,我刚才就说了,天气这么好,又有这样热闹的场面,不去多可惜啊。再说,你天天的待在家里,不闷吗?”坠儿挽着张氏的胳膊,急切的劝着。 张氏莞尔,“怎么能闷?嫂子每天那么多活计要做,忙都忙不过来呢。” “所以啊,整天的忙啊忙的,也该抽空歇会了。嫂子,这些年,你都没怎么带喜乐两个出去玩过吧?索性趁着今天,带他们去见见世面,我听说,这斗药大会,每年都会有许多能人雅士参加呢。”杜云锦道,边说着,边抱着乐儿往外走,一边吩咐弟弟,“礼儿,你牵好了妹妹的手,看好她哦。” “嗯。”杜云礼使劲点头。 一旁,喜儿小不点乐滋滋的笑着,冲杜云礼俏皮的做着鬼脸。 瞧着大人孩子都这样兴致勃勃,张氏也不好扫兴,稍稍拢了拢头发,整了下衣摆,跟着一起出门了。 碧泉山庄离的并不远,几人步行,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然而,这碧泉山庄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几个人走的一身汗,结果,却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住了。 “诺。”那侍卫见她们茫然,伸手指了指一角竖起的牌子。 杜云锦走过去,仔细一看,原来,想要参加斗药大会还是有条件的。 受邀者得持名帖进入。 没有被邀的普通人,如能施展一二医药之技,也能进去。 在医药方面,一窍不通的人,还是回家凉快去吧,这里的热闹不欢迎你来。 “小姐,怎么办?”坠儿失望的问,孩子们也都眼巴巴的。 杜云锦弯唇一笑,“你忘了你家小姐最拿手的是什么了?” 坠儿眼睛一亮,拍手道,“是哦,我怎么这么笨。” “走。”杜云锦笑着,又带他们折回到门口,问那侍卫,“帅哥,请问我要如何施展呢?有没有道具什么的?譬如一些可用的药草?” “跟我来。”侍卫领着她们,走到角门处的一间小屋里,指着里头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药材,“若能认出三种,分别说出其功效,即可。” “哦?”杜云锦走到那一筛一筛的草药之间,随手捻起边上小筐里的药草,放在鼻端一嗅,轻笑,“这是漆姑草,又名瓜槌草、珍珠草、星宿草等,性苦,凉。散结消肿,解毒止痒。治漆疮,秃疮,痈肿,瘰疬,龋齿,小儿乳积,跌打内伤,皆可。” 她一口气说下来,惹的那侍卫赶忙的揭了筐底的释牌,竟然一般无二,不由对这姑娘刮目相看起来。 “还有两种。”侍卫道。 杜云锦放下漆姑草,又抓起另一种,仔细辨别,道,“这是节节菜,夏季稻田里很常见的。” 说着,她还张开给张氏坠儿她们看,惹的这二人一阵迷糊,稻田?她什么时候去过稻田?那不是田庄上的农人做的吗? 杜云锦没注意她们的疑惑,径直道,“嫩苗可作蔬菜食用,全草入药,能清热解毒。” 放下,又拿起一样,解释,“这是当归,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润燥滑肠。” 那侍卫对着释牌,微微一笑,“不错,三种俱已认全,姑娘可入庄了。” “好,多谢。”杜云锦莞尔,带着张氏等人就要进去。 一见这么多人,那侍卫忙又拦了过来,对坠儿和张氏道,“你们还未展示,暂时不得入内。” “啊?”坠儿垮了脸,她哪里认得这一筐一筐干萝卜干白菜一样的东西。 杜云锦微微蹙眉,“我们一起的,不行吗?” 那侍卫为难的摇头。 “那我再多认几种?”杜云锦冲那侍卫憨憨一笑。 那侍卫纠结的挠挠头,但仍坚持规矩。 杜云锦小脸一垮,“罢,我一个人进去有什么意思?既然不能一起进,那就一起回吧。” 说着,抱起乐儿,带着一家子,转身就走。 岂料,门口,一个紫衣华服的少年却挡住了去路。 “呵,脾气倒不小,人家不让带家属,你就赌气不进去了?”赵心澈倚在门口,负手而立,目光讥诮的盯着杜云锦,然而,那眸底深处却掩藏着一分欣赏。 在门口,他从轿子里下来,就见到她自信满满的跟那侍卫问如何展示,随后就进了这草药间。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竟鬼使神差的跟了过来,还在门口偷听了许久。 看她拿药草时的自信微笑,侃侃那些药的功效时的笃定认真,他莫名的就被吸引住了。 他见过的大夫,大多是男性,摆弄药草什么更多是老头。 唯一让他觉得赏心悦目的便是五叔赵天煜了。 可今天,他牟然觉得,这个女人站在一堆药草之间,竟也出奇的顺眼,甚至养眼。 盯着那张脸,杜云锦心理咯噔一下,原本想装傻的出去,不料那傻侍卫这时突然行礼,“属下参加皇长孙殿下。” 皇长孙殿下?张氏等人吓的扑通跪倒在地。 杜云锦不能再装,只能抱着乐儿也磕头行礼,心里郁闷的不行。 “都起来吧。”赵心澈走到杜云锦跟前,盯着她笑问,“很想进去瞧瞧?” “一般。”杜云锦挤出一丝笑来回答,“主要是今天闲的慌,出来逛逛。这里不让进,也没什么,去别地玩一样。” 她这回答,让赵心澈不大满意,“若本殿下让你们进去呢?” “这个?”杜云锦心想着,若拒绝的话,会不会又给加个罪名扔进牢里去? “呵,若殿下让我们进去,我们自然想进去见见世面。” 赵心澈颔首,愉悦的笑了,是个有眼色的女人,比初次见面乖多了,很好。 “罢,都进去吧,有人问起,就说是本殿下让进来的。” “是。”杜云锦带着其他人,赶紧谢过,出门去了。 进得碧泉山庄,也顾不得逛,赶紧先找了块僻静的地方,先坐下缓个神。 坠儿也是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要知道,小姐上次就是被皇长孙殿下给关进牢里的,今天怎么突然好心的放她们进来?会不会有阴谋?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她有些后怕了。 张氏睨道,“现在回去,不正好让人抓把柄?” “等等,现在出去碰上不好,咱们先逛逛,一会瞅着机会了就走。”杜云锦倒不怕赵心澈为难,毕竟人家一皇子,跟她这个民妇,也没什么好针对的,上次的事让他出了气,也就够了。 今天,绝对只是个巧合而已。 不过,她担心的是,皇长孙都来了,看来,今天这斗药大会,定然会来不少上流的人。 她突然眼皮直跳,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今天要坏事。 第56章 议论 杜家 “滚,都给我滚!”杜云萝将柳氏昨儿才派人送来的花瓶玉器,又砸了个稀巴烂。 满地狼藉,丫鬟们也不敢往她跟前凑,只得出去,找二夫人过来。 柳氏才到老夫人那边请安,瞅着那老东西跟杜水莲两个母女情深,就憋了一肚子火,孰料,到了女儿这边,一见这情形,更是火上浇油。 “死丫头,你又发什么疯?”还嫌她不够烦么?早早的去给那老婆子请安,还特地孝顺的送了参汤,那老东西倒好,一口没喝,全给了杜水莲,还说她因女儿出嫁,这些日子气色差了不少,让她这个当嫂子的平时多照看些,那柜里锁着的燕窝人参什么的,挑好的,每日炖些补汤送过去,总比放霉了坏了强,那口气,就好像她平日里有多苛责这位小姑似的。 再说,杜水莲算个什么狗屁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的贱人,被婆家不待见和离回娘家吃白食的蛀虫而已,凭什么吃燕窝人参啊?白白胖胖的还要再补?养肥了杀肉吃啊。 看柳氏一脸的晦气,杜云萝咧着个歪嘴,哭闹着撞进柳氏怀里,“娘,凭什么杜云若那个小贱人要替我出席斗药大会啊?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庶出的贱货。” “住嘴。”如今的白氏,已经被抬了做正室夫人了,所以,杜云若也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女了,虽然柳氏十分不甘,但也没法子,是杜老婆子应下的。 如今的杜家,虽然明面上是她柳氏当家,但真正的大权,还在那死老婆子手里,原因无他,谁叫人家是德妃娘娘的奴婢,太子殿下的乳母呢。 “我不管。”杜云萝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哭道,“这种事,往年都是我跟天儿去的,什么时候轮到她了?” “可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能出去吗?”一见女儿那嘴眼歪斜的样子,柳氏心里就堵的慌,精心栽培了这些年,好容易花开正茂,正是吸引人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这时候折在手里了。 一提这茬,杜云萝立马跳脚,“我怎么了?不就嘴巴歪了点吗?我要是用脸纱遮住,谁能知道?再说,也是舅舅推荐的那个狗屁神医不灵,苦药喝了几罐子了,一点动静都没。要是一直不好,我是不是一直就只能关在房里,不出门了?” 柳氏的确犯了愁,也不能一直这样关着不让出门的,萝儿这性子,弄不好会出事。 碧泉山庄 杜云若今日特地穿了一袭芙蓉紫的衣衫,袖口裙摆处皆绣有桃粉色的花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名门公子的目光。 纷纷猜测她是谁家千金。 丫鬟巧叶喜不自禁,小声道,“小姐,他们都在看你呢?” 杜云若神色自若的轻轻哼了一声,微微抬首,端庄且优雅的踱着步子,并不为任何人的目光所动,只是,红润的唇角却一点一点的飞扬起。 巧音笑道,“那当然,谁叫小姐这样好看呢?小姐一来,他们的眼睛就不知道看别的了,呵呵。” “胡说。”杜云若轻斥了一声。 巧音呵呵,“奴婢说的是实话嘛。” “就是。”巧叶也道,“以前,三小姐每每出席这样的场合,回去后总说如何如何惊艳全场,哼,我看啦,根本就是吹牛。不然,这次怎么缩在家里不出来了?还得我们小姐出席撑场子。” “嘘。”巧音忙压低声音道,“你没听说么?三小姐得了怪病,脸上烂了,嘴也歪了,丑的根本不能见人。” “巧音。”前方过来几个打扮精致的姑娘们,杜云若认得,那都是跟杜云萝相交不错的一些世家千金们,连忙斥责丫鬟闭嘴。 “杜云若,你怎么来了?云萝小姐呢?”叶纤纤眼神不善的盯着杜云若,一个才爬上嫡女位置的贱丫头,这么着急的就抛头露脸了?瞧她那身衣裳,还绣着兰花呢,不要脸,还真当自己是花啊,要是,顶多也是不入流的狗尾巴花而已。 如此明显的轻蔑眼神,杜云若自是感觉出来,却不以为意,她们这是嫉妒,一直都是。 她微微弯唇,娇美的小脸上满是无辜茫然的表情,“怎么?三姐姐没来吗?” “我们还没见着,不过,你怎么来了?”显然,对于杜云若的出现,大家都很不喜,一来就婊上了,像只骄傲的孔雀一般,走来晃去的,专吸引男人的目光,比那蠢笨的三小姐杜云萝还要让人讨厌。 “我爹让我来的,有何不妥吗?”杜云若无辜的说着,眼底却是不屑,她如今已是侯门嫡女,再也用不着在这些上流千金跟前低声下气,示弱装傻了。 叶纤纤被噎了一下,忿忿的瞪她一眼,随即鄙夷勾唇,“来就来呗,有什么了不起?要不要我们带着你到处逛逛,四小姐长这么大,难得出现这样的场合吧?今儿来了,可不要开开眼么?” “不必,多谢。”知道讨好也未必能获得这些人的欢心,杜云若索性不理她们,带着丫鬟骄傲的走了。 反正,她今日前来,也不是为的这些人。 她如今也十五了,虽已及笄,却远不如杜云萝在外的名头响亮,甚至,很少有人知道杜家大房还有一个女儿,所以,为了今后能攀上一个好前程,今天,她必须露脸。 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不错,至少,她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已经有不少的贵公子私下急切的打探她了。 —— “说来,这杜家还真有意思,大小姐丑陋不堪,难以见人,二小姐模样倒不错,却那个暴虐的性子,据说那周秀才一家子被她闹的鸡犬不宁,无一不心生怨恨的。” “杜家三小姐不是挺好么?生的美,性子也活泼。” “呵,依我看,还是杜家的这位四小姐最好,娇美可人,气质出众。比她那前头两个姐姐不知强了多少倍。” 廊檐下,几个衣着华丽的公子,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聊着八卦。 一句话,杜家三小姐四小姐都是不错的,唯有大小姐二小姐不成个样子,一个模样丑,一个性格差。 是了,这些日子尽忙生计的事,倒把亲妹妹杜云瑶的事给忘到了脑后。 刚才那些人说什么,将周秀才一家闹的鸡犬不宁,无一不恨的? 记忆里,杜云瑶就是要强一些,并不作啊,不过,这些事都传开了,想必,这个妹妹在婆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似乎,她从出嫁也一直没有回杜家过。 几乎是瞬间,杜云锦便断定,这个妹妹过的肯定不好,不然,依瑶儿的性子,若是好了,定然三天两头的回杜家去炫耀一番的。 见她凝眉沉默,坠儿只当她因为那些人的话生气,便不服劝道,“小姐,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又不是生在杜家,知道什么,都是被三小姐四小姐的美貌哄骗了的。只要相处相处,定然知道,大小姐才是最好的。” “不怪他们,男人嘛,不都喜欢看脸。”杜云锦不以为意,她考虑着,一会这边活动结束,是否趁空去妹妹家一趟? 突然,咚咚咚,三声鼓声响起,就见来往的人,都往鼓声响起的地方去。 “呼,终于开始了。”杜云锦长舒一口气,却原地不动,等这些人都走光了,狡黠一笑,“咱们溜吧。” “嗯。”张氏抱起儿子,几人一起向出口方向去。 然而,进来难,出去更难。 整个碧泉山庄,守备森严,以安全为由,所有进来的人,必须得活动结束,统一出庄。 是以,杜云锦等人又被侍卫护送回了大会现场。 第57章 挑战 天气晴好,阳光落满这一处露天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杜云锦等人被侍卫领到事先安排好的座位上,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人,但却秩序井然,安静的很。 人们的注意力都落在中间那台子上。 既来之,则安之,杜云锦心绪渐渐平下来,视线也被台子上吸引。 嗬,现场炮制药材?PK医术?那个躺在担架上的人,大约就像道具一般,参选者轮流给他瞧过病情之后,便有一刻钟的时间,来炮制出最佳的对症之药来。 一排排长凳上,摆放着品类齐全的药材,参选者可根据需要任意挑选,然后炮制出药性最佳的一味药来。 杜云锦数了数,有二十三个参赛者,不由撇撇嘴,竞争不大嘛,就是不知道赢得比赛了,有什么好处? 还有,那病人到底什么病?离的有点远,再加上那人平躺,她看不大清楚,不过,最好是疑难杂症什么的,她很想看看这些人怎么解决的。 “唔。”突然,胳膊被碰了下,杜云锦低头,就见弟弟给自己使眼色,那手指头朝右边指着。 杜云锦扭头一瞧,就见一白纱蒙面的女子,被侍卫领到了自己这边。 她微微眯眸,一开始还真没认出,待弟弟在耳边呜呜两声,她牟然想起来了。 杜云萝! 戴着面纱?哈,看来她的嘴巴还歪着没好呢吧? 想着,杜云锦扑哧笑出声,上次在稻香湖边,这姑娘差点打了乐儿,还骂她不要脸,手欠嘴贱,不收拾一顿,她心里实在痒痒,于是,手也痒了,就悄摸的下了手。 她的药粉,其实一开始只是让人皮肤过敏,瘙痒难耐而已,最多也就是皮肉之苦,不碰的话,三天后会不药而愈。 但杜云萝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不医? 但医的话,定然会杀菌止痒,这古书中记载的能杀菌止痒的药,譬如苦参、蛇床子、黄连、黄柏等,偏偏都与她药粉里的一味药产生毒性,痒是止住了,却能麻痹神经。 所以,一看杜云萝白纱遮面的样子,杜云锦便猜出,她的皮肤没有问题,有问题的该是她那张犯贱的嘴,脸颊肌肉神经麻痹,她会不由得咧向一边的。 才走过来,便遇见杜云锦戏谑的眼神,杜云萝一双眸子瞪的大大的,用不大清楚的声音质问,“你怎么在这?” “嗯?”杜云锦挑眉,装傻,“姑娘,你认识我?” 一面拧紧秀眉,朝她脸上打量,“这青天白日的,姑娘怎么蒙着面纱出来?是……长的太丑?不敢见人……” “你才丑。”杜云萝忍不住大声吼,周围异样的眼光立刻朝她身上拢了来,纷纷表示嫌恶。 杜云锦耸耸眉,扭头再看台上,不再搭理她。 “姑娘,请安静。”侍卫提醒了一声,杜云萝脸红,压低声音道,“换个位置,本小姐不要坐这里。” “对不起,普通座位就只有这边空着了。”那侍卫黑着脸,还本小姐?谁家的小姐?京城里的贵小姐早都有好的包厢的,没有的,便都是普通百姓。 杜云萝不甘,扫了四周,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草民,她怎么能跟他们坐一处? “姑娘,请坐下,不要影响其他人。” “哼。”看那侍卫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再加上旁边人不停的唏嘘声,杜云萝忍着怒火,憋屈的落座。 可刚一落座,就听见丫鬟指着左边廊下的搭台上,那边用纱帘间隔出许多独立的空间,像个小包间,上头坐着的都是名门贵族公子和千金,其中有一间,竟然坐着的是杜云若。 一股热血腾的窜到脑门,杜云萝腾的起身,直奔那搭台,哼,那位置是她的,杜云若那小贱人也配? 身边的位置空了,杜云锦也懒的去看,因为,现在台上正是揭晓结果的时候。 那病人站了起来,像观众诉说着自己的症状。 头晕,恶心,视物不清,上肢无力,手指发麻,晚上睡不着觉,严重的时候,不能吃饭,胃肠胀气,吞咽困难等。 二十三个人,大体分为四种。 一是脾胃失调,二是气血两虚,三是寒湿淤阻,四,外感风寒,邪气入体。 每个人分别根据各自的诊断,开出了方子,然后交予督考,再由督考呈上,交给今天的评判。 杜云锦这才注意到评判席上的人。 四个年纪一大把的老者,一看就是行医多年,保养的很好。 一个中年伯伯,形容儒雅敦厚,杜云锦瞧的一愣,这人正是她的前公公沈万福,就是她前夫沈溪枫的爹。 对这人无甚喜感,赶紧掠过,眼神唰的一亮。 白衣胜雪,气质若华,不正是隔壁美男么? 他怎么在这?还是这次斗药大会的评审?他也是大夫? 怪不得身上透着一股子让人心动的药香。 此刻,这人低着头,认真的看着手里的方子,然后,拿笔在上头似乎批阅着什么,那专注的神情,极是好看。 “你们看,那就是锦王殿下,好看吧?我敢说整个大晏就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 “是哦是哦,不是说都三十多了吗?怎么看着还是这样年轻?” “三十多怎样?锦王殿下长生不老不行吗?” “哇,抬头了,看,眼睛真漂亮。” “嘴巴也好看,尤其是笑的时候,你们没见过锦王殿下笑的样子吧?” “你见过?你什么时候见过?” “……” 身后,几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脑袋凑在一处,小声的嘀咕着,一双双的眼睛,几乎都盯在了赵天煜的身上。 前头,杜云锦听着,不觉莞尔,看来,女人的心思都一样嘛,赏心悦目的男人,总是会多吸引人的目光。 很快,评审结束,督考拿着通过的方子,准备宣读,不想,这时,观众台上突然响起一声惊叫。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那被风吹起的粉色纱帘之后,似乎有女子扭打的痕迹,不过,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杜云萝理所当然的坐到了杜云若的位置上,眼神轻蔑的朝地上的女子扫过,冷冷一哼,“还不快滚?赖在这里等人过来拖你走吗?” “三小姐,你也太过分了。”巧音巧叶两个连忙扶起杜云若。 杜云若脸上挨了一巴掌,此刻火辣辣的疼,那一双眸子里更是激愤起火焰来,“三姐姐,你竟这样的粗蛮不讲道理?” “道理?”翠喜嘲讽一笑,“这儿本来就该是三小姐的位置,四小姐霸占了,难道不该归还?” “是老爷……”巧音还要辩驳,杜云若拉住她,“算了,咱们走。” “小姐。”两个丫鬟不甘,毕竟,杜云若如今也是杜家大房嫡女,凭什么要受二房的小姐欺压? “走。”杜云若沉声喝斥一声,眼角的余光瞄向盛气凌人的杜云萝,微微咬了咬唇。 她倒要看看,她如今这副鬼样子,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 冷眼扫过,她抬步,利落走人。 “哼!”翠喜翠红两个丫头,对着她的背影,得意的哼出声,“小姐,还是你厉害。” 杜云萝嚣张的耸耸眉,“那是自然,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当年那杜云锦、杜云瑶,我都没放在眼里过,何况是她?” 两个丫鬟连连附和,一个上来揉肩,一个递着瓜果,好生伺候着。 台上,督考念出了十个人的名字,大意是这些人的方子还有些对症,所以,能参加下一轮的比试。 没通过的自然落败,只能叹气的下到观众席,看其他人风光。 不过,这还不算,比赛竟然还有个挑战环节。 如果有人对以上方子不满,或者觉得有更好的,还可以上台挑战,这是针对在场的平民百姓的。 这是个了不得的机会,那场上评审就有太医院总管和锦王殿下,还有药王谷、毒圣门等名门大派的长老。 要是能在此会出头,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当即,有人跳上台去,要挑战。 第58章 压轴 然而,上台之人,也并不比之前的选手高明,开的方子也无外乎那几种。 评审席上,几位年长者同时露出会心的笑来。 平民之家,能识药开方的,已然不错,还能指望他们医术多了得吗? 罢,权且选几个,也算表达他们没有平易之心,容人之度。 几个被念了名字的,都很兴奋,蹦蹦跳跳的就到后台,准备下一场比赛了。 然而,就在督查准备下一场比试时,一名身着浅蓝衣衫的女子,突然走到台上,对着督查低语了几句,然后,笑容可掬的面向台下,准确的说,是面向杜云锦的方向。 “杜姑娘,请上来。”容媚儿模样美,声音好听,还这样和善,惹的观众席上一阵骚动,全是对杜云锦的羡慕嫉妒恨。 凭什么这个普通的姑娘,能得台上女子的青睐啊? 杜云锦愣了愣,手指着自己,茫然,“叫我?” “是的,请。”容媚儿朝前走了两步,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小姐。” “锦儿。” 坠儿和张氏同时担忧的看向杜云锦,那容姑娘对杜云锦有偏见,这样大庭广众的叫她上台,怕没什么好事。 杜云锦自然知道这道理,只是,所有人都看着她呢,这种时候装怂也不能够啊,再说了,容媚儿也不给她当缩头乌龟的机会。 “素闻杜姑娘医术精湛,今日这种场合,也该上台展示一番,让我等开开眼界。” 她这话从哪儿听来的?杜云锦很想问,就听边上坠儿懊悔的嗷了一声,然后捂着嘴,愧疚的盯着她,“小姐,我没想到她真的让你出去挑战。” 杜云锦扶额,好吧,这容姑娘对自己有意见,看来今天这刁难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怪不得她之前一直眼皮直跳的,想要安静的做个观众也是不能的了。 她起身,高挑的身材在一众看客群中,显得尤为突出。 “那不是杜家那个废物大小姐吗?”有人终于认出了,忍不住惊叫起来。 “怎么回事?”徐炎也看到了杜云锦,但对容媚儿众目睽睽之下邀请她上台一事,非常不满,他几乎恶狠狠的瞪向那评审席上的赵天煜,搞什么?那丫头怎么会医术?叫她上台,不是成心让她丢人吗? “杜云锦?医术精湛?嗬,这女的眼睛坏了吧?哪里看的出那废物医术精湛的?”杜云萝吐了粒葡萄籽,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嘲讽。 沈溪枫眯起了眸子,自上次街上被拒之后,他就一直没过问过这女人,想不到今天在这里见上了?见鬼的,她是怎么进的这会场的?谁带她进来的? 边上,苏夕月握紧了他的手,将身子往他身上依偎了些,眸光望向观众席上那起身高挑的身影,不觉狠戾起来。 “溪枫,她怎么也在这儿?” 在家养胎一个多月,闷的发慌,好容易赶上今儿这样热闹的日子,跟自家男人出来散散心,偏又撞见杜云锦这么个扫把星,真真气人。 对了,杜云锦如今弃妇一个,她怎么进的来? 难道是沈溪枫? 她狐疑的瞅向沈溪枫,“溪枫,是谁带她来的?” “我怎么知道?” 沈溪枫心情比她还要糟糕,这京城大多数都知他娶过杜云锦。 就算如今已被休弃,可也抹不掉曾经夫妻的事实。 今日,这女人丢了脸,他,乃至整个沈家,势必会再次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该死,时隔一个多月,休妻再娶的丑事好容易淡了下去,他和父亲终于能在人前抬头,没想到,这女人又见鬼的出现了。 早知今日,那日街头,就该将她绑了送到田庄去,反正,沈家也不差她一口饭吃。 看沈溪枫难看的脸色,苏夕月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就说嘛,溪枫怎么会为那个没脑子的丑女人烦神呢?不过,不是溪枫,又是谁带她来的?莫非离了沈杜两家,还有另外的高人在护着她不成? 直到杜云锦上了台来,沈万福恨不得自戳双眼,原以为是同名同姓,想不到,竟真的是他的前儿媳?这蠢女人,丢人竟然丢到他跟前来了? 真是混账,想到边上一众大咖,尤其还有锦王殿下,那可是直接关系到自己后半生仕途的人啊。 若被知晓了这蠢女人曾经做过自己的儿媳,会不会连自己,甚至整个沈家,档次都被拉低啊? 额头出了点汗,沈万福抬手擦了擦,心底默默祈祷,希望这蠢女人不过是个打酱油的,聪明识趣点,一会就下台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再说,以后可千万别在人前出现了。 他们沈家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了。 杜云锦不知自己的出现,竟让那么多人浮想翩翩,她只大方的走到了台上,冲督查点头莞尔,然后看向容媚儿,弯唇一笑,“好吧,如你所愿,我来了。” 倒是一点不怯?容媚儿眸底凉了几分,面上笑意却越发大了,“杜姑娘,看你一直坐在台下不动,我只好亲自叫你上来了。怎么样?对刚才那个病人,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笑的可真假,而且语气充满挑衅和幸灾乐祸的味道,杜云锦几乎可以听出,她这话背后的意思是,看吧,蠢人一个,上来当众丢脸吧。 眼尾微挑,杜云锦轻笑,也做谦逊婉约状,“法子么?倒是有,至于好不好,还得病人自己去评断。” 这话容媚儿笑容微微一僵,好自信的口气,“倒不知是个什么法子?” “哦,那就要请那位病人过来,我总得近身诊断,方能对症下药。”杜云锦微微笑道。 容媚儿莞尔,朝督查说了一声,那人便亲自下去,扶了之前的病人又上台来。 嗬,观众席上几乎要沸腾了。 认识杜云锦的,都觉得这女人蠢劲又上来了,一个弃妇,婆家扔娘家嫌的货,不该安分的躲在家里么?竟然丢人丢到这儿来了,看来沈杜两家都弃了她,完全也在情理之中。 不认识的,纷纷猜测,这姑娘究竟是何方高人……的徒弟么?竟然压轴登场? “杜姑娘,请。”病人请了上来,容媚儿后退一步,很有礼貌的给杜云锦腾地方。 “嗯。”杜云锦颔首,仔细打量着病者。 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微胖,面色发白,眼皮浮肿,但精气神看着还不错。 “大叔,您先坐。”杜云锦从放草药的那处,挪了张椅子过来。 病者微微愣了下,刚才做道具,躺在那儿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半天,原以为还要再来一次,没想到,这姑娘倒还客气。 他真就坐了下来。 “杜姑娘,还是让他躺下吧,那样方便你诊断。”容媚儿提醒着。 杜云锦微微一笑,“不必。”转而绕到病者身后,手指在他肩膀轻轻捏了几下,“大叔,放松。” “哦。” “大叔,你平时做什么工作的?嗯,就是以什么养家糊口?” “兴和社的帐房先生。” “哦。”杜云锦了然,“整天跟账目打交道,挺繁琐啊。平时要算的账目多不多?” “多,生意好的时候,有时候要算到半夜。”病者叹道。 “大叔平时有什么爱好吗?”杜云锦问,“这个地方痛不痛?”一边随意的抬了抬他的胳膊,又转转他的脖子。 “哦,痛。”病者轻呼。 杜云锦了然,“大叔平时除了算账,还喜欢做些什么呢?” 还喜欢做什么?每天除了铺子里的账目,便是在家看着小儿子念书,哪里有功夫做别的,大叔不好意思没说。 “杜姑娘,时间不多,若是想聊天的话,一会可以下台慢慢聊,毕竟,那么多人等着呢。”容媚儿站在一旁,面色有些发沉。 叫杜云锦上台,完全是她个人的主意,那些评审完全看在锦王的面子,但是,王爷会怎么看她? 若是让这场比赛砸了,她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若杜云锦自动认输,当众丢了丑,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下一场比试马上就可以开始了,完全不耽误。 但可气的是,这蠢女人装模作样的,竟然在台上和病人聊起了家常,让她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哦,好了。”杜云锦松开了病者,朝容媚儿展颜一笑。 第60章 长脸 容媚儿一愣,什么什么就好了?她当这是儿戏呢?跟人聊几句家常就好了? “杜姑娘,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为病人诊断好了?”她挑挑眉,望着杜云锦的神情,十分不屑。 杜云锦点头,问督考,“要我开方子吗?” 督考看向容媚儿。 容媚儿点头,哼,看这蠢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杜云锦跟着督考,到一旁放好的书桌旁,拿起笔,认真的在纸上写起来。 书法她也是练过的,因此,用这古代的毛笔,毫无压力,那一手漂亮的小楷很快填满了纸。 搁下笔,拿起方子,轻轻吹了吹上头的未干的墨汁,然后,礼貌的递给督考,微笑,“谢谢。” 督考亦是个中年大叔,乃是太医院里的一名大夫,很懂些医理,所以,乍一看杜云锦这方子,只觉得眼前一亮。 再看眼前这姑娘,不像初始那般轻蔑无感了,反觉得她的笑容很温暖,很亲切。 如果他是病人,一定喜欢被这样的大夫诊治。 他点点头,转身,忙不迭将方子送去评审。 杜云锦的诊断为:气血两虚夹瘀型,也就是现代俗称的椎动脉型颈椎病,天麻、炙黄芪、炙甘草、潞党参、炒白术……治以益气养血,醒脑宁神,活血通络。 后附以一套颈椎操,和几个推拿按摩手法辅助治疗。 评审席中,尤其是沈万福,手拿着方子,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仍旧不敢相信是出自杜云锦之手。 随后,他又将方子传给锦王赵天煜。 赵天煜看了,深眉微微锁紧。 容媚儿见状,却是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料想杜云锦的方子一定糟糕透了,才惹得锦王殿下如此。 不想,锦王当即递出方子,对病者道,“柳叔,你可按此方行事。” 柳叔一愣,显然没明白。 督考却已经从锦王那里拿了方子,过来递给柳叔,“柳叔,这个方子很对你的病,你大可以依此方,症状会减轻。” 其实,刚才瞄那一眼,督考就认定,杜云锦这方子,比之前那些人的都要好,不但调内,还有辅助动作治疗,对于这类淤阻类病人,十分有利。 柳叔激动的了不得,他这可是老毛病了,尤其这一两年来越发重了,可是药吃的不老少,总没个动静,时好时坏的,弄的他也是身心俱疲,可今天斗药大会,医术届的大佬们可都在此,既然他们说此方适合他,那准没跑。 “柳叔。”见他激动,杜云锦轻轻一笑,指着方子提醒道,“生命在于运动,你的病其实没有大碍,就在于平时久坐不动,动脉硬化,气血淤阻。我这方子上的药,你先吃半个月,那套动作,却是要天天坚持,另外,日后做事,不管多忙,起码半个时辰需得停下来,在院子里走走,或者小跑几步,对您的身体大有益处。” “多谢姑娘。”一开始,就觉得这姑娘是个好大夫啊。 “呵,不客气。”杜云锦朝他举起了一个握拳的手势,鼓励道,“加油哦,半个月后,你可以去城东一品香来找我,到时我帮你复查一下。” “好,好。”柳叔感激不尽,小心翼翼的的折了方子,揣进怀里。 杜云锦微笑着看他下了台,微微耸眉,对怔忡的回不过神来的容媚儿,轻笑一声,“容姑娘,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慢着。”容媚儿本能的叫住她,一双眼睛见鬼般的盯着她,“你刚才都做了什么?” 锦王怎么会让病者按照她开的方子去做呢?之前那么多方子,也并没有采用哪个,而此刻……这番行径,岂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说明了杜云锦的诊断是正确的,开的方子是最好的? 现场比试,还有比这更长脸的? 可容媚儿叫她上台,是为打她的脸的啊。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没法码字,明天争取多更些。 第60章 吃亏 容媚儿这话,叫杜云锦好生奇怪,“我刚才做了什么,容姑娘没看见?” 自然是看见了,只是,容媚儿万不信杜云锦真有这样好的医术,毕竟之前有那么多人开了方子,这女人聪明一点,仔细挑出好的,再挪来用作自己的,也很有可能。 她暗暗懊悔,应该一开始就叫这女人上台。 只是,那么多人混在一起,若想打脸也难。 暗暗咬了咬牙,容媚儿突然又换了一副笑脸,“呵,想不到杜姑娘医术如此精湛,下一场是辨药,杜姑娘不妨一起参加?” 大家都是一起,看这女人如何滥竽充数? 看她那张虚伪的笑脸,杜云锦却是奇了,她与这姑娘才见了两次面吧?头次门口相遇,她似乎就多瞄了那美男几眼,过后并没有怎么着,也再没交往过啊。 可这就被恨上了?值得这姑娘,如此公众场合的,三番两次跟她过不去? “算了,我来就是图个热闹,对于比赛什么的,真没大兴趣。”杜云锦微微耸眉,并不搭理这姑娘的挑衅。 抛头露脸这等事,她兴趣不大。 她刚才会上台,其实也是对病人感兴趣,这大约出于她医者的本能,长时间不替人看病了,倒有些心痒痒。 这已经过了一次瘾了,也就罢了。 容媚儿愣了下,忙道,“杜姑娘医术好,想来今日夺魁也说不定呢,就这样下去了,岂不可惜?再者,我们大家都想看看姑娘的医术如何出神入化呢。” “呵。”这是铁定了想看自己笑话?可是,她就不明白了,难道她杜云锦天生长了一张蠢人的脸么?不然,这些人何以偏执的认为,她一定就是个腹内草包的蠢物呢?她何以就一定会丢脸呢? “出神入化不敢当,不过,察颜辨色,问诊切脉,还是略懂一二。”杜云锦微微一笑,一双眸子朝容媚儿脸上使劲瞅着,又道,“我瞧容姑娘,面色萎黄,暗黑,或阴虚燥结之大便不通,气虚血淤不畅,另鼻翼起痘,口臭难闻,肺胃虚火,脾胃失调。要不要本姑娘也给你开个方子?” 一番话羞臊的容媚儿面红耳赤,咬牙强笑道,“杜姑娘真是厉害,察颜观色便知病症。如此厉害,更要参加比试了。” “哦呵。”杜云锦耸眉,“我说了,比试什么的,我没兴趣,夺魁么,更没想过。容姑娘若真想见识我的医术的话,晚上来我家啊,我再好生替你瞧瞧,说真的,女人最容易得这个那个病了,你来,我给你开点方子调理调理,保证你好气色好心情,再不会脸上长痘,口里冒臭了。” 说罢,莞尔一笑,径直转身下台。 气的容媚儿差点当场撕破脸,好一个贱女人,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几次说她口臭? 她鼻翼长了一粒痘痘不假,气色暗黄也不假,因为今天不巧的是,来红了。 可,她口臭? 口臭?她…… 怎么可能? “容姑娘。”督考一旁挺同情容媚儿的,开始,他还以为容媚儿跟那姑娘交情好呢,不然,怎么巴巴的叫她上台展示? 可显然,容姑娘这一出根本不是事先跟那杜姑娘商量好的,而且,看杜姑娘那意思,根本没想参赛。 再瞧容姑娘几番激将。 虽说姑娘们的心思难猜一些,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督考还是能明白一二。 左不过容姑娘想让杜姑娘没脸,这才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谁知杜姑娘也是个有真才学的,轻易化解了尴尬。 而且表现的大气,根本懒的接容姑娘的招。 所以,一番较量下来,容姑娘彻底被打了脸。 那句‘口臭’,只怕会让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在人前露脸了。 “什么?”容媚儿眼圈泛着红,才一出口,本能的吸了吸鼻子,臭吗? “下一轮比赛要开始吗?选手们都等急了。”督考问。 容媚儿不甘的点头,“开始吧。”眼睛却不自觉的朝杜云锦扫了一眼,哼,竟敢大庭广众奚落她,好,很好,看她以后怎么收拾了这蠢女人。 ------题外话------ 卡文卡的厉害,所以……抱歉的很。 第61 章 警告 “小姐,你太厉害了。”一下台,坠儿便迎了上来,激动的朝杜云锦竖起了大拇指。 杜云锦笑,压低声音道,“低调,低调。” 一落座,便感觉到许多异样的目光笼在了自己身上,杜云锦微微仰首,淡定的看着台上的第二轮比试,唇角微扬,有点神气活现。 “哼,竟然没有被轰下台?”纱帘后,杜云萝眼神轻蔑的盯着观众席上那出挑的女子,嘴角不屑的勾起。 翠喜翠红跟着撇嘴,“有什么了不起,不过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今天算这贱人走了运。” 几乎是同时,另一头,苏夕月依偎在沈溪枫身旁,眼眸上挑,偷偷瞟着男人的神色。 但见他眉心蹙紧,眸色幽深,不知到底是何情绪? 不由轻声的小心翼翼的问,“溪枫,大姐姐刚才玩什么花招?” 花招?沈溪枫低头,淡淡瞟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她能玩什么花招?” 玩花招都能玩出方子来,还让评审席上那些人,以她的方子为正? 倒是这蠢女人何时练就的问诊开药的本事来?甚至能独立开方子? 要知道,他可出生在医学世家,父亲还是太医院的总管,可是,他这个从小耳濡目染在各种病症和方药之间的人,到头来却是什么都不会,一提病症就头昏,一闻药味就迷糊的人。 可那个女人…… 即便不想,可沈溪枫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也朝那底下的女人望了去,这一望,却让他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不同于别的女子,梳着好看的发髻,带着整套华丽的头面,出门时,都收拾的停停当当,花枝招展。 这女人实在是素净的很,一头乌鸦鸦的黑发,只用一根绸带高高的束起了个马尾,其余一根头饰也没,可越是如此,衬着那色如白瓷一般的几乎,更显得清新动人。 偏她今日穿的还是一身绿色的衣裳,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三月里雨后新抽出的嫩芽。 许是太阳照在身上有点热了,她将脖颈的围巾取了下来,缠在手里,露出那一截雪白的颈。 并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此刻,她正歪着脑袋,跟旁边的小丫头子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一会眨眼一会蹙眉一会撩起唇角笑的绚烂,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 在沈溪枫看来,极为刺眼! 离了沈杜两家,离了他沈溪枫,她倒过的更滋润了? 以前是没到十八,看起来像三十八的老妇。 如今,倒越活越小,越活越嫩悄了,那副俏皮活泼的小女儿姿态,哪里能看的出她曾嫁为人妇?甚至寡居三年的? “溪枫。”顺着他怔忡的目光望了去,苏夕月的心狠狠一颤,忙不依的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你做什么一直瞅着大姐姐?也不怕人见了笑话?” “胡闹。”沈溪枫立刻沉下脸来,她这话要叫人听了去,才可笑呢。 苏夕月瘪着嘴,委屈万分,“你是不是对她余情未了?你要是还想她,再接她回来啊,大不了我让贤,这少奶奶的位置还让给她。” 说着,两行清泪不觉从脸上滚过。 沈溪枫瞅着,越发烦躁,“你够了,要是想哭,就叫秋风送你回府,好好在房里哭个够。” “溪枫。”见他脸色阴沉,声音低冷,是真的恼火了,苏夕月哭声噎住,悔不迭的。 只是,她也不知怎么了? 怀孕后期,情绪越发不定,有时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明明知道这样的场合,怎能哭闹?偏她还是犯了糊涂。 连忙用帕子擦了眼睛,她拉他坐下,软声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那不过是玩笑话,你待我如何,我心里明白。我不该怀疑你的,以后再不会了。” “你知道就好。”沈溪枫抽回了胳膊,看也没看她一眼。 刚才她是不是玩笑话,他很清楚。 只是,以前她也不是这样拈酸吃醋的性子,不想,成亲之后,她倒比从前的杜云锦更加的变本加厉了。 甚至,他偶尔跟哪个丫头多说了一句,或者,多瞅了哪个丫头一眼,过后,那些人便会无辜受到处罚牵连。 他往往没过问几句,她便哭哭啼啼,看她在孕中,他也只好忍着。 可一而再再而三,今日这等场合,她犹自旁若无人的哭闹,岂非故意让他难看? 是以,沈溪枫此刻是真的冷了心,决心要晾她一晾。 台上,辨药环节进行的如火如荼。 每位选手手里捧着一个小碗,碗里分别放着一枚炮制过的药丸,这就要他们能够辨别出药丸的成分,炮制方法,治疗病症等。 选手们此刻都对着药丸使劲的研究着,有的甚至揉碎了,有的甚至送进嘴里,用舌头品尝着,还有的问督考要一碗水,将药丸泡进水里,慢慢观察的…… 总之,上头十分精彩。 底下的人也都没闲着,纷纷议论这一局,谁会胜出。 最后,议论的结果,竟十分的让人大跌眼镜。 几乎多半人觉得,若是杜云锦参赛的话,定会胜出,且会再次夺魁。 幸而杜云锦没有听见那些议论,否则骄傲的,怕是嘴巴都要笑歪了。 然而,有人听见这些推崇杜云锦的话,却没那么开心了。 容媚儿从下台之后,一直黑着脸的,那冰冷的视线一直绕着杜云锦那儿没移开过,看她笑的越欢腾,她心里的火气就越大。 对了,那什么口臭? 她本能的瞄了四下,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便偷偷的拢了袖子遮住了半张脸,轻轻的呼气,用鼻子使劲嗅嗅。 突然,耳畔响起一道邪恶的声音,“嘴巴臭就少说话,以后多用胰子洗洗。” 容媚儿心下一跳,回头就见徐炎阴测测的脸,不由气道,“你来做什么?” “你说呢?”看她警惕的绷着脸,徐炎笑的邪肆,“总不会是来找你叙旧情的,你放心。” “你?”容媚儿气结,懒的理他,扭头,看台上比赛。 徐炎却不打算放过,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将她扭到僻静的地方,冷着脸质问,“我说你这背地里使坏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都多少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怪不得五哥至今不给你近身的机会。” “你说什么?”容媚儿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徐炎,你别过分。” “过分的是你。”徐炎冷声道,“刚才为何突然叫小锦儿上台?” “小锦儿?”容媚儿蹙眉,随即想到,冷笑,“叫的这样亲热,敢问徐侯爷跟那姑娘什么关系?莫不是她就是你未过门的夫人?” 竟然为了那样一个女人,来责难她?徐炎啊徐炎,你真狠,这就怪不得她当年弃他了。 “少废话。我警告你,以后不许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不介意将你做过的事,一件不落的全部说给五哥听听。”徐炎眯着眸子,露出危险而邪恶的幽光。 容媚儿心下一沉,暴怒不已,“徐炎,你混蛋。你不怕我对王爷说,你想占我便宜不成,反来污蔑我么?” “占你便宜?”徐炎嗤笑,“你要不要试试?咱俩现在去找五哥,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容媚儿面色僵住,气急败坏的盯着他,却怎么敢真和他去找赵天煜? 见她没了话,徐炎恶劣的讽笑,“不敢吧?那以后就乖点,想让五哥接受你,得凭自己的本事,一再的算计其他女人,没的用。就算将天下女人都弄绝了,五哥不要你,那还是不要你。” 第62章 火药 徐炎这话毒的很,气的容媚儿娇容变色,浑身发颤,连声音都变了腔调,“徐炎,你听好了,就算王爷不要我,我容媚儿这辈子也不会跟你。” “这点,五年前我便清楚了,不用你再重复一遍。”徐炎冷漠的拱拱手,“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别生事端,尤其是小锦儿,若我发现你再敢针对她,别怪我不留情面,告辞。” 转身,徐炎欲找杜云锦,却发现那寡妇丫头和孩子们都在,却唯独少了他要找的人。 人有三急,早上,杜云锦水喝的多了,这不,没撑过两场,就有些憋不住,起身去找茅房了。 话说,这碧泉山庄这样恢宏,又举办大型活动,茅房什么的,就该多备些啊,而且,也应该竖一些指示牌什么的,这样方便人找。 哪知,她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不得不求助来回巡逻的侍卫,好歹指引了方向。 捂着肚子,一路小跑的,总算在万树丛中找到了两间小屋。 也没分个男女,杜云锦不好就闯,先在门口喊了一声,静悄悄无人应答,这才急着进了一间。 轻快过后,整衣要走,突然闻得门口有窸窣的脚步声,杜云锦只当也是上茅房的,便不在意,素知才走了两步,刚到门口,就瞧见角落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似乎在布着什么。 杜云锦天生嗅觉敏锐,很快觉出异常,敏捷的收回步子,躲到了门口,从一旁的小窗里,仔细看着那两人的举动。 那两人动作飞快,眨眼间密布好了一切,不见了踪影。 杜云锦赶忙出来,跑到那角落一看,踢开蓬松的树枝,地上竟是……火药? 而且,一路绵延…… 杜云锦心里闪现了可怕的念头,若是整个碧泉山庄都被埋上了这东西,那么,只需眨眼间,整个庄子还有里头的人都会灰飞烟灭。 想起了早上遇到皇长孙殿下,还有这次来此的一些上流名贵,这其中的争斗,果然凶残的很。 只是,还有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啊。 比方说她,还有张氏坠儿她们…… 一想起她们,杜云锦整个人有些眩晕,但也只那么一瞬,便冷静下来。 有人在此布局耍阴谋,她必须尽快找人处置。 而这里的人…… 一边飞速往赛场那边跑着,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可信的过的人。 沈溪枫?不,这人不会信她,且她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要如何处置这样的事? 皇长孙殿下?对,就找他。 虽然是个毛孩子,可毕竟身在皇家,对于这样的事,肯定不陌生。 然而,皇家之人能随便见的? 就算能见,她也找不到地方啊,四下望了一圈,却都是看比赛看的乐呵的,哪里有皇长孙殿下的影子。 视线终于落在那评审台上白衣男子身上。 无端的,那人身上自有一种沉稳气度,让杜云锦那快窜到嗓子眼的心,竟安稳了不少。 既然能做评审,想来跟这里守卫什么的,应该都熟悉,由他出面处置应该不会错。 急忙的从后台那边侧首位置跑过去,“五叔……” 由于急,她声音喊的挺大,不但赵天煜,边上其他人也听到了。 容媚儿几乎傻眼了,好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青天白日的又犯花痴了? “五叔,你过来。”杜云锦哪里顾的上其他,从侧面上台来,抓住赵天煜的胳膊,就拖着他往后面去。 赵天煜微微有些怔忡,但见她满脸急态,也没挣脱,反大手一转,将她手腕捉进掌心,利落的带着她进了后台的帷幔后,那是选手们休息的地方,此刻,没有人。 容媚儿撵了过来,到底晚了一步。 “五叔,我不知道要找谁,只能找你了。”杜云锦双手抓紧他的胳膊,急促的说,“这山庄周围被人埋了火药。” 赵天煜闻言,面色微微沉下去。 才准备掀帘子进来的容媚儿,突然顿在门口,唇角不自觉的划过一抹讥诮的冷笑。 唇女人,为接近王爷,竟然连这样的谎话也能瞎编? 她却不知道,这碧泉山庄是皇家的,因要办斗药大会,早在十天前,这方圆三里之内全部清理过的。 而且,整个庄里有重兵把守,怎会有歹人进来埋火药? 第63章 我搞定他,如何? 容媚儿才想着冲进去打杜云锦的脸,不想手还没碰到帷幔,耳边骤然响起一声剧烈的轰隆声,吓的她本能的身子一蹲,却在此时,一股力道袭来,她整个人被人捂着嘴巴给强行拖了走。 隔着帷幔,仍旧能看到不远处冲天的火光,杜云锦一下傻了,几乎本能的就往外跑。 才跑了两步,衣领突然被人揪住,身子轻盈而起。 “跟我走。”赵天煜拎着她,直接破开帷幔飞了出去。 杜云锦有些晕高,忙揪紧了他的衣裳,喊着,“我不走,礼儿他们还在那边。” 若只她一个人,他轻功如此了得,跑也就跑了。 可她的家人朋友都在底下,她走不得。 赵天煜闻言,眯眼瞅了她一眼,果然,这女人是闭着眼睛的。 安然落地,他松开了她。 杜云锦一睁眼,却是身处比赛的搭台上。 只是,这台上除了十几个倒地的选手之外,只有她跟赵天煜还是站着的。 其他人呢?台下那些观众怎么一个也不见了? “王爷。” 突然,半空中似乎传出女人的声音,杜云锦抬头一望,就瞧见场院中间不知何时竖起了两根桅杆,上头吊着两个女人。 一个便是刚才喊赵天煜的容媚儿,此刻,双手被敷,身子悬空,奋力挣扎,使得那小小的身子在半空中来回晃悠着,看着好不可怜。 还有一个,离她半丈远,也是双手被缚,悬于半空中,只是,这女子不叫不嚷,一双漆黑的眼眸,只是深深的望着自己…… 杜云锦敏锐的觉得她不是在看自己,自觉的挪了点位置,再来回一看,果然,那女的一眨不眨的视线,是盯在赵天煜身上的。 “锦王殿下,别来无恙啊!”突然,一道邪气的男声响起,杜云锦周围豁然多出许多黑衣蒙面人。 赵天煜目光沉沉的盯着为首的黑衣人,简单,干脆,“看来是相识之人了,说罢,什么目的?” 看着依然镇定的赵天煜,慕容鸿忍不住嘲讽的笑起来,“尊贵的锦王殿下,您没想到吧?您安排的那么多的大内侍卫,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军覆没?” “是呀,没想到。”赵天煜望着他的眼睛,回答的挺坦然。 慕容鸿闻言,得意的大笑,“那是因为他们全部中了剧毒,这种剧毒无色无味,撒在空气中,人闻了根本没有知觉,什么时候中毒了都不知道。而我们早已在刚才喝的酒中放了解药。你知道为什么没有让你中毒吗?” 无色无味的毒药?那为何自己没中毒?杜云锦奇怪,又担心张氏等人,便急着问,“嗳,冤有头债有主,你和锦王殿下的恩怨……” 啊,不对,“五叔,你是王爷?” 这古代盛行王爷么?还是当今老皇帝生育能力太强?怎么她随便碰见一个,就是王爷? 算了,这些不是重要的,“那个,敢问之前坐在这边的观众,都哪儿去了?” 空气中一点血腥味都没,而她也不大敢相信,这人会将人质全部毒死?没那么丧心病狂吧?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本座说话?”慕容鸿轻蔑的瞅了杜云锦一眼,与此同时,一枚银丝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她的面门。 赵天煜眸光一寒,猛然拽了杜云锦到自己身后,“慕容鸿,你想要什么,直接冲着本王来,犯不着难为其他人。” 这话说的好,有仇报仇,有冤伸冤,直接跟敌人PK就好了,干嘛拉上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啊? “难为其他人?”被猜到身份,慕容鸿也不在意,反一把扯了黑巾,露出一张阴柔至美的面庞,只是,过于阴毒了些,瞅一眼就让人想起那游移于阴暗角落里的毒蛇,浑身不由起鸡皮疙瘩。 杜云锦赶忙移开视线,眸光微转,脑子里开始转悠起来。 慕容鸿无耻的哼笑,“能死在本座手里,难道不是他们的荣幸?” “慕容鸿,原来是你,无耻之徒,当年王爷饶你不死,想不到你今日却恩将仇报。”吊着的容媚儿,总算看清楚了慕容鸿的面貌,不由怒火中烧,咒骂起来。 “住嘴。”慕容鸿恼羞成怒,挥起一掌,只见那吊着容媚儿的绳索骤然往下一落,眼看着就要坠地而亡,却在她尖叫声中,又猛地停了下来。 “瞧瞧,这女人对你多好,不要名分的跟了你这些年,好歹你也有些反应,好不好?”那边容媚儿吓的惨叫,这边赵天煜却是脸色未变一分一毫,让慕容鸿瞧的好不憋闷,说实话,他恨透了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这天下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嗳,你这人好不无耻。”杜云锦瞧不下去了,无比鄙夷的啐他一口,“一个大男人,处处拿女人要挟,还要不要脸?” 说话的同时,她重重的捏了下赵天煜的手心。 拜托,好歹想个法子,这样拖延下去不是个事,她刚才目测了下,包围他们的黑衣人大概有五六十。 硬碰硬,希望不大。 不过,若能逮住眼前这个毒蛇一般的男人,胜算的机会就大多了。 但不知他如何想,更不确定,他能否明白她在他手心写的字——我搞定他,如何? 第64章 目瞪口呆 擒贼先擒王,杜云锦想着,能拿下眼前这条讨人嫌的毒蛇,一切都好办了。 孰料,躲在赵天煜背后,在他宽阔的掌心描画了半天,他却一丁点的反应都没? 到底行不行嘛? 她忍不住拿指头戳了戳他的腰,压低声音道,“五叔,你懂我的意思不?” 不料,赵天煜单手背后,一把擒住了她的手,攥在了掌心,似乎有意不让她乱动弹。 “啊,不是……”杜云锦急的挣了一下,竟然没挣掉,不由讶异,想不到看起来清清瘦瘦的男人,力气恁大? 慕容鸿眯着那双阴毒的眼睛,细细的瞅了瞅被赵天煜护在身后的女子,不由失笑,“怪不得对那两个女人不上心,原来又藏了一个?只是……” 看杜云锦人高马大,浓眉大眼,也不失为漂亮,只是,哪里有容媚儿的娇艳和庄秋玉的雅致。 “放了他们,本王或许能留你一个全尸。”赵天煜视线渐渐阴冷,浑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杀气。 “嗬,全尸?”慕容鸿冷笑,“锦王殿下,我看你是年纪大了,人也跟着糊涂了吧?难道你还看不出眼下的形势么?这整个碧泉山庄尽在我手,你的女人,你的兄弟侄子,还有那些冲着你的名头前来的无辜百姓们……全都在我手里,只要我一声令下,砰,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所有人都将死无全尸。你听懂了么?” “真是变态。”杜云锦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找死。”慕容鸿一怒,“你敢骂本座,本座现在就要你死无全尸。” 只是,才抬手,他猛然又收了回去,脸上露出阴毒的笑来。 “锦王殿下,这三个女人,似乎都对你情有独钟,本座今儿个心情好,不想看到太残忍的画面,所以,她们三个只死两个就够了,如何?” 三个女人?这毒蛇是将自己也算上了?杜云锦觉得莫名奇妙。 “王爷,救我。”不远处,听见这边的对话,容媚儿凄声喊了起来。 不是她没用,实在是她太清楚此刻的处境。 杜云锦那蠢女人,她自然不会在意,可若三个只能活一个的话,她铁定也会是死的那个。 庄秋玉是与王爷唯一有过婚约的女人,这些年独守家庙,清寡一人,不能说不可怜。 哪怕她从未在王爷跟前露出半点,可难保王爷不对她念旧情。 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她还是自私一点的好,再说,庄秋玉如果这次死了,说不定还解脱了,即便要怪也只能怪在慕容鸿这魔头身上。 “哟。”听见容媚儿哭喊,慕容鸿满意的笑起来,这才对嘛,命都快保不住了,可不就得求饶哭泣?“怎么样?锦王殿下,做好准备了吗?要选哪个留下?” 是啊,要是他选,会选择谁活着呢? 也是心大,这种时候,杜云锦竟然也十分好奇,这个謫仙一般的男人会做何种选择?那被吊起的女人,论容貌可是平分秋色呢,不过,论性子的话,她还是喜欢那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女子。 身处陷阱,不挣不哭不求不卑,那神色带着凄楚,却没有一点惊惶和狼狈,其实挺让杜云锦佩服的。 “若本王选,你死!”赵天煜道。 嘎?杜云锦无辜的眨了下眼睛,这回答,牛!不过,可以实现么?她心里有些打鼓。 慕容鸿也是愣了下,随即怒哼,“本座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话间,手中一根银丝如利箭一般射向庄秋玉。 “小心。”几乎出于本能,杜云锦喊出声,身子也本能的朝前扑了去,想拦下那枚暗器。 不过,手在五叔掌心捏着,她也没扑多远,就被弹了回来。 不过,她不出手,有人却比她出手更快。 两个黑衣人几乎同时飞出,一个截了暗器,另一个半空中割断了绳索,救下庄秋玉。 杜云锦看的傻眼,这黑衣人不是毒蛇的属下吗? 慕容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中更多的暗器射向那两个不听话的属下,“混账东西,竟敢忤逆本座,找死。” 只是,那两个黑衣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个带着庄秋玉闪避一旁,另一个躲避暗器的同时,还顺利的救下了容媚儿。 杜云锦看的目瞪口呆,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莫非这些人也是外貌协会的?瞅着五叔颜值高,就集体拜倒在他的大长腿下?全然将毒蛇这东西抛弃了? 可下一瞬又觉得不对,那团团围着的黑衣人,突然冲向毒蛇,反将他困住。 这…… “你,你们?”慕容鸿亦是大惊失色,本就阴毒的脸气的泛着青色,“你们胆敢造反吗?” “造反?”赵天煜低沉冷笑,“慕容鸿,挟制皇子,私埋炸药,羞辱皇室,若说造反,那个人是你。来人,速将此逆贼拿下。” “是。”黑衣人们整齐的喝了声,齐声震天,惹的杜云锦身子一颤,好嘛,敢情这些人是自己人? “慢着。”黑压压的黑衣人朝自己扑了来,慕容鸿哪怕本事再大,陡然间也有些发懵,“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背叛本座?难道不怕毒发身亡吗?别忘了,入教的时候,你们每人都服下了本座炼制的腐心丹。” “睁开你的毒眼瞧瞧,老子是你教里的人么?”突然,一个黑衣人揭下黑纱,嘲讽的看向慕容鸿。 慕容鸿怒火中烧,他虽然不是每个属下都认得,可是也清楚,眼前这些黑衣人根本被人调了包。 “赵天煜,你就不怕本座点了火药,咱们同归于尽吗?” “火药?你以为那是你埋的?”其中一个黑衣人冷笑。 慕容鸿才错愕,突然就见东边天空上突然亮起两道红蓝烟火,那是他们计划成功的信号。 “哈哈哈哈,赵天煜,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不对,他们的计划是红蓝烟火,一前一后,这齐齐发出? “拿下。”不待慕容鸿思虑,赵天煜一声令下,黑衣人迅猛朝慕容鸿扑了去。 可怜慕容鸿虽是一教之主,用毒如神,奈何功夫实在不怎么地,偏这种人海战,他的毒也使不上,轻易的就被人手脚都捆绑了起来。 “押下去。”赵天煜沉声吩咐。 慕容鸿形容狼狈,走至赵天煜跟前时,恶狠狠的朝他剜了去,吼道,“赵天煜,我不服,明明我设计的万无一失,你是如何破解的?” “本王于你无话可说,带走。”赵天煜却是连一个正眼都懒的给这种下三滥。 慕容鸿气的胸腔几乎爆裂,一路嘶叫,却被人毫不留情的拖了走。 杜云锦瞧的眼睛都快直了,如此大逆转,让她好费脑子啊。 “五叔,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她好想知道啊。 只是,赵天煜还未回答,另一头,赵心澈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兴冲冲的走了来,“五叔,跟你想的一样,那些人全部拿下了,一个都没跑掉。” 第65章 不识好歹 赵心澈一脸激动的光芒,从小到大,虽然贵为皇长孙,可是有几件事是真的按照他的心愿做的,不说他了,便说他那个太子爹,甚至于皇爷爷…… 可今天,五叔的一出将计就计,便将那些人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哼,不过是臣,得了些脸面、权势,便不知天高地厚,甚至将给他这些体面的天子也不放在眼里,可见真是作死。 只可惜…… 赵心澈突然瞄到小步走来的庄秋玉,视线骤然冷却了下去,但也知道这女人无辜,便移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 “王爷。”庄秋玉收拾好情绪,走过来,冲赵天煜盈盈一拜,目若秋水,眉染秋霜,冷冷淡淡,不卑不亢。 一语才落,又听得一声。 “王爷,呜呜。”容媚儿整理了下仪容,见庄秋玉已然来到赵天煜跟前,立刻慌了神,竟忘了平日的禁忌,小跑着冲了过来,直直的撞向赵天煜的怀里。 赵天煜长眉几不可查的蹙了下,随即松开,想着她大约真吓坏了,伸手拍拍她的肩,道,“没事了。” 这样温柔的安慰?容媚儿受宠若惊,抬起泪眸,楚楚可怜的,“王爷,刚才吓死媚儿了,媚儿还以为以后再见不到王爷了,呜呜。” 杜云锦瞧着,右眉微微挑了挑,好吧,她总算明白了一些事。 不过,五叔既然是王爷,又为何喊隔壁容老太太娘呢?难不成容老太太是皇上被贬民间的妃嫔不曾? 咳,这不可能,自古以来,妃嫔获罪或者不得皇上喜欢了,要么杀,要么贬到冷宫,何曾施恩放出宫过? 而且,这位容姑娘对五叔的感情,很显然不是兄妹之情嘛。 哎……复杂。 庄秋玉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容媚儿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赵天煜跟前哭,看着赵天煜抚慰容媚儿时,眼底那甚少流露出的一抹温情,心头溢满酸楚。 “王爷。”庄秋玉又朝赵天煜拜了下去,声音萧瑟,“多谢王爷救命之恩,秋玉无以为报,唯有每日在佛祖跟前为王爷祈福。” “玉姐姐。”容媚儿扭头,似这才发现了她,忙过来扶住她,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不由蹙眉,“姐姐,几年不见,你如何憔悴成这般?” 庄秋玉却是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客气而疏离,“容姑娘,没事吧?” “还好,就是手腕有点伤,对了,玉姐姐呢?我瞧瞧。”容媚儿关切的很。 庄秋玉后退一步,避开她的碰触,眼帘轻抬,眸光急促的瞟了眼赵天煜,道,“秋玉被掳,庵主怕是急坏了,能否恳请王爷,派人送秋玉回庵里?” 庵?那不是尼姑待的地方? 杜云锦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相貌清美凄冷的姑娘,身上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道袍…… “安子。”赵天煜视线看向别处,沉声道,“送庄姑娘回准堤庵。” 本就该是如此,庄秋玉在听到他亲自发话时,心口还是痛了下,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忽然又碎成了一片一片。 “多谢王爷。”她盈盈俯身,隐藏了眸中的潮湿,却藏不住声音里的颤音。 安子上前,对庄秋玉道,“庄姑娘,请。” 庄秋玉没有勇气再看那个男人一眼,低着头,转身离去。 容媚儿突然追了一步,喊道,“玉姐姐。你手上的伤好歹回去记得擦药,不然会留下疤的。” 庄秋玉心下越发凄楚,留疤又如何?不留疤又如何?她的美好,她的丑陋,如今,又有谁在乎? 青灯古佛,怕就是她这一生的归宿了。 容媚儿吸了吸鼻子,神色十分难过,叹道,“玉姐姐真可怜。” 赵天煜眉目沉沉,只问赵心澈,“其他人可都安顿好了?” “哦。”赵心澈正古怪的打量着杜云锦,心想,这女人怎么跟五叔在一块的?冷不防赵天煜一问,他倒没反应过来。 赵天煜看了杜云锦一眼,道,“带这位姑娘去找她的亲人。” “哦。”赵心澈自然不会亲自去带,他又不是小厮跑腿的,只喊了一名侍卫,命其带杜云锦找人去。 杜云锦十分高兴,张氏他们都没事就好,即刻也朝赵天煜道,“五叔,今日之事多谢了,以后有空,我再好生感谢。” 说完,提脚跟着侍卫后头走了。 “五叔。” “王爷。” 赵心澈和容媚儿却是异口同声的奇怪起来。 赵心澈,“五叔,那女人怎么也喊你五叔?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容媚儿也很好奇这个,那日门口相遇,杜云锦也是热切的过来就喊五叔的,显然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可她跟了王爷十几年,却从没见过杜云锦。 他跟那个女人熟识吗?赵天煜微微凝眉,仅仅见过两次面而已。 不过,他亦是不喜解释这人。 “这里交给你了。”丢下一句话给赵心澈,他径直走了。 容媚儿赶忙追过去,“王爷,等等媚儿。” 杜云锦很快见到了张氏等人,在确认大家都完好无损后,心才放了下来。 今日之事太蹊跷,她懒的多想,带着众人,赶忙的回家。 皇家之事,太复杂太阴谋,她还是回去老实的当她的小百姓好了。 碧泉山庄的事,很快传到了庄家人的耳里。 庄善仁恼火的砸了才得的琉璃麒麟,恨恨道,“好个赵天煜,竟还是这般不识好歹,姑奶奶人呢?” 来人回禀,“已经安全回到家庙。” “哼,没出息的女人。”庄善仁抬步就往外走。 第66章 劝解 气急败坏赶回来的庄麟、庄雄,恰好撞见神色阴沉的庄善仁。 “爹,你要去哪儿?” “去家庙。”庄善仁眯眼瞅着两个儿子,“你们怎么了?这样火急火燎的?”碰见他这个老子,竟然连行礼也忘了。 感觉到了老头子的怒意,庄麟庄雄连忙俯身行礼,完了,问,“您是要去看玉姑姑吗?” “看她?”庄善仁冷笑,一个没用的女人,值得他看? 不过,不是看她,大冷的天,他往家庙去做什么? “爹。”顾不上姑姑的事,庄麟急道,“青龙帮没了。” 庄善仁脸色十分不好,青龙帮和玉扇门算不上什么,一个慕容鸿,没了也就没了,他还可以培养出比之更出众的死忠。 可是,赵天煜此番行为,却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他的脸。 “一群废物。”然而,此刻,他除了气,也做不得别的,总不能为了那些废物去找赵家算账? 要知道,江湖帮派,虽大部分归顺他,为他所用,可明面上,也不能承认啊,哪怕皇上对此心知肚明。 “去,立刻派人去家庙,接你姑姑回来。” 庄麟庄雄面面相觑,“爹,玉姑姑她已经多年不曾回来,咱们也不止接了一次。只怕这次她还是不肯。” “那就说我快死了。”庄善仁气道。 —— 准堤庵 见过了庵主住持,庄秋玉回到了自己那处僻静到小院,两个丫头正在劈柴生火,见她回来,忙丢下手里的火,迎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静香扶她往里走。 庄秋玉摇摇头,神色却如死灰一般。 静慧快步走到门口,撩开门帘。 “小姐,你且坐一会,奴婢在炉子上煨了热汤,这就给您端过来。” “不必了,我不饿。”庄秋玉并未落座,而是扶着静香,慢慢的往里屋走去。 “小姐。”静慧看着她颓然灰白的脸,心疼不已,“您有事就跟奴婢这说吧,千万别再憋坏了身子。” “是啊,小姐,这才几年,您瞧瞧,您现在清瘦的都没个样子了。”静香也跟着眼圈红了,快要忍不住落泪。 想想,她们曾经的日子,多好啊。 庄家,大晏国第一世家,就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 庄家的太祖爷兄弟两个,那都是跟大晏太祖皇帝拜过把子的兄弟,一起豁了命的打天下。 庄家太祖俩兄弟,一个为此丢了命,另一个也废了一双腿。 开国之后,太祖皇帝也为庄家俩兄弟封官加爵。 一百多年来,除了皇家,庄家那绝对算的上大晏国最风光的世家,没有之一。 到了小姐这一辈,那更了不得。 大老爷庄善仁为大晏右相,辅助皇帝主持朝局。 二老爷庄善德,秉承庄家遗风,自幼习武,本事了得,二十多岁便是兵马大将军,如今镇守西南。 三老爷庄善智,主持庄家内外事务,还经营着许多大生意。 大小姐庄秋莲,当今德妃娘娘,为皇上生下太子殿下和大公主,荣宠,自不必说。 二小姐庄秋云,卫国公府一品诰命夫人。 若说起来,庄家正房兄妹几个,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哪个日子不是过的顺风顺水的?偏三小姐庄秋玉…… 是国公爷最小的女儿,太夫人四十岁几乎舍命生下的孩子,从一出生就被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还不算,哥哥姐姐们更是待这个如他们孩子一般的妹妹,好的了不得,但凡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可以说,三小姐从小就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 只是,这一切终止在了小姐十四岁那年。 “小姐,先喝了这碗热汤吧。”静慧从小厨房端了热汤过来,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递到庄秋玉嘴边。 庄秋玉靠在床头,眼神有些发直,“慧儿,你说,为什么他就不要我呢?” “谁?”静慧一时没反应过来,静香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连忙对她使眼色。 “小姐,没有谁不要你,来,咱们先把汤喝了,暖暖身子再说。”静香接过汤,声音柔柔的哄着。 庄秋玉仍旧摇头,“我不喝,喝了又怎样?身子暖和了,可我这心里冷啊。香儿,多少年了?五年了,我在这庵里整整待了五年,难道还不能赎罪吗?再说,我都跟他说过,庄家的事跟我没有关系,如果可以,我宁愿生在普通人家,我宁愿不姓庄,可这一切由不得我啊。他恨大哥他们也就算了,却为何连我一起恨?为了他,我屡次忤逆哥哥,待在这鬼地方生不如死。可是他呢?他根本不在乎,他不在乎啊。” 想着今日赵天煜对她冷漠的态度,庄秋玉心如刀绞。 五年未见,今日她又那样狼狈,她以为他至少会怜惜一二,或许看到她一身道袍,知道她被罚家庙思过,常伴青灯古佛孤寂五年,他会心存愧疚。 然而,除了冷漠,他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猛地,推开静香手里的热汤,庄秋玉歇斯底里的喊,“既然我做什么,他都不在乎?我为什么还要傻乎乎的去做?为什么还要走到他跟前自取其辱?我好恨我自己,呜呜。” 她转身趴在枕头上,哭的好不凄楚。 静慧待劝,静香拦住她,对她轻轻摇头,也许,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比什么安慰都要好。 其实,锦王殿下对小姐无意,她们早就看出来了,偏小姐一门心思坠入情网,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甚至在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背叛大老爷,被罚家庙思过,也不改初衷,每日的只盼望着,锦王殿下能知道她的苦心,知道她为他受的苦,从而有朝一日能来此接她,让她凤冠霞帔,给她下跪认错。 哎,也是可怜见的。 门外,扇嬷嬷将屋里的哭声全部听进耳里,不由拧紧了眉,转身,对前来接人的庄家大爷二爷,道,“三小姐怕是遇到了什么委屈,且让奴婢先劝解劝解,一会保准跟大爷二爷一块回府。” “如此甚好。”庄麟点头。 对这个姑姑,他也是个没辙的,爹虽然每每发着狠,可是,他们都感觉的出来,爹心里还是很疼惜这个妹妹的。 这次,勒令着他们带人回去,若带不回去,他们少不得挨罚。 可庄秋玉那个性子,若她不肯,他们还真没办法,总不能真拿绳子捆吧?万一她一时急了,咬个舌什么的,他们兄弟可就更要遭殃了。 索性,这扇嬷嬷是庄秋玉的乳娘,自小照看她到这么大,太夫人去了之后,庄秋玉私下里很依赖她,对她的话也听。 于是,庄家兄弟俩去了别院,只等扇嬷嬷去劝解。 ------题外话------ 从今天起,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纱衣会尽量每天两更,亲们多支持啊,收藏很不给力,上架遥遥无期……(下午还有一更) 第67章 伤心(二更) 扇嬷嬷进得里屋,就见静香静慧两个丫头,蹲在地上,收拾瓷碗碎片,见得她来,两人也只是太太,眼睛红红的,都不说话。 这些年,也习惯了,三小姐自从住到家庙,哪日省心过? “你们俩下去吧,记得一会再盛碗热汤来。” “嗯。”两个丫头,收拾妥当,一起出去。 庄秋玉哭声稍微低了些,但隐忍的抽泣,越发叫人心怜。 扇嬷嬷弯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叹道,“小姐,你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奴婢也都知道了。若是哭一场,能让你好受些,奴婢不拦着。” “嬷嬷。”庄秋玉像极了委屈的孩子,猛地扭身扑进扇嬷嬷怀里,呜呜咽咽。 扇嬷嬷搂紧了她,叹道,“好孩子,哭一场,事情过了就忘了吧,切莫伤了身子。” “嬷嬷,我不甘啊。”庄秋玉今天受的打击太大了,就连当初收养的小丫头,赵天煜尚且能够怜惜一二,凭什么,她这个未婚妻不行? 人前,她尚能维持淑仪,可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就再也忍不住了,若不好生哭一场,她真要疯了。 “嬷嬷。”突然,庄秋玉目光祈求的看着扇嬷嬷,“你帮帮我吧?我该怎么办?我今年都二十七了,我老了,他更不要我了。” 若不是今日见到当年那个还流鼻涕的丑丫头,如今出落的娇美无双,她尚且没有意识到这问题。 可是,容媚儿长大了,她却从当年的妙龄少女变老了,二十七啊,怎能不老? “小姐一点都不老,真的,只要小姐稍稍打扮打扮,定能比世上其他女人强上百倍千倍。”扇嬷嬷哄着。 “不。”庄秋玉不信,她若真那么好,赵天煜为何不要她? “一定是我不够好,天煜哥哥才不要我。” “小姐,锦王殿下有眼无珠,他就算想要小姐,也没那么个福气,你不是答应过嬷嬷,不再提他了吗?”扇嬷嬷叹息。 庄秋玉泪珠儿一点一点点落下来,哽咽道,“不提又如何?他早已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 扇嬷嬷皱眉,却突然心生一计,劝道,“小姐既然还念着锦王殿下,那就该积极点啊,你整日点待在这庵里,能有什么用?” 庄秋玉一愣,“嬷嬷,你这话是何意?” —— 回到住处,杜云锦等人互聊事情经过,敢情张氏等人根本不知发生过什么,原来,在她上茅厕不久,他们这些观众,就被邀请进一间宽敞的大厅里,看着选手们第三轮的比赛。 据说是主要是药王谷和毒圣门的两大高手对决。 毒圣门果然厉害,他们这些观众,迷迷糊糊的中了毒,也不知道,直到有人傻笑,有人在地上打滚,有人抱着柱子亲嘴…… 但药王谷解毒的功夫更不是盖的,似乎专门为克制毒圣门的。 那边下毒有多快,这边解毒就更快。 两边对垒,这些观众一会清醒一会迷糊,到最后,更是迷糊。 所以,等杜云锦找到张氏等人,看见他们眼睛里还都带着茫然都神色。 罢,杜云锦也就没将外头发生的凶险告诉他们,只羡慕他们至少参与了真正的药斗。 晚间,吃过晚饭后,杜云锦照例在张氏屋里,给乐儿做推拿。 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小家伙睡眠质量明显好转,身子骨也强多了,任凭这些冷的天气,张氏也敢让他在外面玩耍了。 这厢安排妥当之后,她回屋,坠儿正伺候杜云礼洗脚。 杜云锦瞅着直蹙眉,“不是早告诉你,这些事让他自己做嘛。” 杜云礼知道姐姐不高兴,缩了缩脚,不让坠儿洗。 坠儿却苦着脸埋怨起来,“小姐,你成天这不让我做,那不让我做,坠儿都觉得自己是个没用都。” “谁说的?你不是每天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吗?”杜云锦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坠儿撅嘴,“可这点活,坠儿一会就做完了,然后闲着,闲的闷的慌。” “所以就给礼儿洗脚?”杜云锦好笑。 坠儿起身,走到她跟前,笑道,“当然不是,少爷他这几天不是嘴里起了个火泡吗?我听你说过,好像按压脚上的什么穴位,能治。” “那是口腔溃疡。”杜云锦微微一笑,瞅着坠儿,“你想学医?” 坠儿惴惴,“奴婢脑子笨,不敢学到小姐这种程度,只巴望着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能抓点药就给治了,也省的瞧大夫花银子。” “嗬,原来是想省银子啊。”杜云锦也爽快,“行,我教你。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坠儿茫然。 “以后礼儿的事让他自己做,他这么大了,能自理了。除此之外,你每天要陪他说话,嗯,至少一个时辰吧。”杜云锦道。 坠儿不解。 杜云礼亦是,怎么让坠儿陪他说话?好像他多无聊需要人陪似的。 杜云锦也不解释,放下杯子,问弟弟,“脚泡好了么?好了就上床,我一会给你针灸一下。” 弟弟不能说话的毛病,她其实早给他检查过了,五官、声带等都很正常,身体其他器官也没有病变的症状。 再者,杜云礼以前是能说话的。 所以,他的这种突然不能说话,杜云锦推测,很有可能是心里因素导致。 她现在隔三差五的给他针灸推拿,一来疏通经络,二来,也是给他心里暗示,她能治好他,让他打心底自信起来。 让坠儿陪他说话练习,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慢慢的,她便要充当心理医生,让这孩子打开心扉,或许,了解他心底的结,对于治疗更有帮助。 她很有信心,弟弟一定能说话的。 彼时,容家院子里,容媚儿亲自伺候的母亲洗漱,端着水出来倒,偏巧看见隔壁那屋里亮着的灯火,不时还传出开怀的笑声。 她不知,这是杜云锦帮弟弟针灸完后,恶作剧的挠人痒痒,惹的杜云礼滚到了床下,屁股摔疼了。 后来急不过,反攻上来,挠的姐姐片甲不留。 原来,杜云锦才是那最怕痒的一个,只看着弟弟跟坠儿伸过来的手,就已经撑不住浑身难受了。 咯咯咯的笑声,在他们那是肆意开怀,更能让姐弟关系亲密。 可听在容媚儿耳里,却是极度刺耳。 白日里,杜云锦一直被赵天煜护在身后,她可是全看见了。 而且,她也打听过了,杜云锦不过一个讨人嫌的弃妇,没地儿活了才租住在此。 就凭她只能租那寡妇家的两间房子,还能有什么身家?可偏偏那一品香还真是她的。 这真是奇了,一个连更好的房子都租住不起的,还有能力盘下一品香? 这中间肯定不同寻常,容媚儿几乎可以断定,那不要脸的女人定是做下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才会得了钱财,盘下那么一间铺面的。 弃妇做娼的,她们这条街上不是没发生过,在她很小的时候,街尾那家,丈夫死了不到一个月,就跟人勾搭上了,据说,附近几条街上的男人,大部分都进过她的房,所以说,后来,她死在那脏病上,一点也不可怜。 而今,隔壁,一个寡妇,一个弃妇,还真真是下作到一处去了。 偏偏自家那个王爷,竟还为了这样的女人,跟自己呕过气,甚至,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 哼! “媚儿,你在外头吗?”屋里,容老夫人坐在床上,等了好半天不见女儿回来,有些急了。 “来了来了。”容媚儿将盆放好,折身回屋,伺候老夫人躺下,才道,“娘,您先睡,我去哥哥那看看,明儿就要启程出门了,总要收拾收拾。” ------题外话------ 二更提前送到,呵呵,纱衣今天没偷懒哦,自己赞一个,加油。 第68章 产女 容媚儿到了书房这边,见屋里亮着灯,就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赵天煜开了门,晕黄的光线折了出来,越发衬的他身量颀长。 她抬眸,望着他的脸,许是光线的缘故,只觉得他脸色比往常柔了些许,心头微动,笑道,“明日就要离家了,我那边东西已经收拾妥当,特来问问,王爷有什么要收拾的,我一并收拾去。” “不必了。”赵天煜说,“明日我会进宫。” “进宫?”容媚儿心头一跳,不明所以。 “父皇年纪大了,我想多陪他些时日。你也不必走了,留下多陪陪母亲吧。”赵天煜道。 容媚儿微愣,“王爷是要久居宫里,不回府上了吗?” “哦。”赵天煜含糊的应了声,至于以后嘛…… 容媚儿心往下沉,王爷若住在宫里的话,她怎么办? “王爷不带媚儿一起吗?王爷身边总需要有个伺候的人。” “宫里有人伺候,这些年,你总跟着我,很少有时间陪母亲,她现在年纪大了,眼睛又不方便,你留下总归好些,另外,这个你拿着。”赵天煜自袖笼内掏出一块牌子递给她,“若有要事,可拿这块牌子进宫找我。” 得了牌子,容媚儿心里转悲为喜,王爷还是想着她的。 “嗯,那媚儿这就去给王爷收拾东西。” “好。”赵天煜点头,转身又进屋看书。 容媚儿摸了摸那光洁沁凉的玉牌,心里喜滋滋的,若说这些年跟着王爷,吃穿不愁,可是从没得到王爷的东西,尤其是近身的东西。 如今却有了王爷这牌子,真好! 而且,王爷终于肯回宫陪皇上了,说明心头芥蒂也慢慢磨灭了,说不定很快就能议婚了。 王爷如果肯成家,想要扒上他的女人肯定不少,不过,她容媚儿虽然身份低微,可就凭跟了王爷十几年的情分,也那是任何其他女人比不得的,所以,即便做不了正妃,侧妃什么的,她觉得绰绰有余。 呵呵,她喜滋滋的想着,望着天边的明月,做着自己的美梦。 而彼时,清冷月光笼罩下的沈家,却是一片忙乱。 白天,因苏夕月那所谓的玩笑话,沈溪枫心里着实恼了,尤其想到杜云锦在台上的表现,不知为何,心头更是烦躁的像野猫挠着似的。 他一恼之下,便先行离开了席位,只让随从们负责大会结束后送沈夕月回去。 沈夕月本就因为今天见到杜云锦露脸,心生不悦,若沈溪枫这时候宽慰她几句,或者表现出对杜云锦对不屑和厌恶,她心里亦会好受些。 可沈溪枫呢,虽然口里撇清着和杜云锦的关系,可是自从她上台后,他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不过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单就那样盯着一个女人看,就不得不让人心寒。 何况,自从杜云锦出现后,他就开始不耐烦自己了,她不过随意问了一句,他就喝斥她,最后还将她独自一人撇下走了。 要知道,还有两个月她就要临盆了。 他就这样放心? 以前,她也没少在他跟前说起杜云锦,也没见他如何?这次一提就恼了,可见他心里有鬼了。 再者,因为有孕,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亲热过了,甚至,怕影响她,成亲以来,除了洞房那夜,其他晚上,他都没有进过她的屋。 其实,若他坚持,在她屋里,又怎么睡不得? 可见还是因为她现在怀孕了,难看了,身材也走形了,他便嫌弃了。 男人,甭管以前情话说的多好听,该变心时还是一样的变心,毫不手软。 回府后,苏夕月越想越恼,好歹她如今也是沈家明媒正娶过来的,还辛苦的怀着沈家的子嗣,那沈溪枫凭什么这样对她? 就这样,在屋子里摔东西撒了会子气,才好些,刚巧沈溪枫过来。 沈溪枫也是觉得白天自己丢下她一个人,确实欠妥,独自喝了点闷酒后,不觉想起苏夕月素日的好来,踉踉跄跄的就过来,想和好。 不想,才一进门,踩到碎琉璃片,整个人摔倒,屁股还碎片扎出了血,狼狈不堪。 再看一地狼藉,沈溪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就是他往日里爱护怜惜的女人么?她的贤良、温顺、娇弱呢?从嫁过来,隔三差五的不是哭闹,便是摔砸,整个人就像个一碰就炸的炮仗。 因着怀着孩子的关系,府里老太太、太太们尽管心里不喜,也都没有苛责什么。 好啊,越发变本加厉了。 偏这时,苏夕月本想过来扶的,但一看他冷漠的神色,堵了一口气,反阴阳怪气的说,“你还来做什么?你不是不要我吗?那你走啊,你觉得杜云锦那贱人好,你找她去啊?” 该死的,好好的怎么又提那贱人了? 话一出口,苏夕月就意识到错了,白天因为提她,才惹恼了他,晚上他既肯过来,说明是在意她,想和好的。 她原本也只是撒撒娇,耍耍女人的小脾气,只要他过来抱抱她哄哄就好。 可偏是杜云锦这三个字,也触动了沈溪枫的逆鳞,气的他额头青筋暴起,当场发作,“苏夕月,我今日才算看明白了你。” 想他沈溪枫,为了她苏夕月,抛弃了杜云锦,人尽皆知,背地里不知怎么被人唾骂呢。 这些,他也忍了。 可是,别人罢了,她苏夕月却也总是拿这事来刺弄他,太让他心寒了。 他失望极了,转身欲走。 苏夕月一下慌了,本能的追到了门口,拽住他。 沈溪枫也正在酒劲上,全然没顾的一把甩开她。 苏夕月就那么重重的撞到了门,随后被弹起,又重重的摔趴在地,摔的正好是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晕了,几乎是顷刻间,血腥味弥漫,就见有殷红的血从她下身流出来,很快,湿了一地。 吓的沈溪枫当场跌坐在地,浑身无力的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得亏几个丫头在外间听得不对劲,跑来一看,这才七手八脚的将苏夕月抬到了床上。 随后,请太医,找稳婆,一屋子上下慌乱不堪,最后还是惊动了早早歇息的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带着大夫人、二夫人,坐在屋里,不时的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这可是他们沈家的嫡子长孙,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啊。 也是心诚则灵,折腾了一夜,第二天破晓之际,苏夕月终于在稳婆的帮助下,顺利产下一名女婴。 —— 第二天一早,杜云锦还在睡梦中,就被张氏拍门喊了起来。 铺子里的伙计阿贵过来说,有人一大早上门闹事,店长四梅姐有点应付不过来,而且,那人指名道姓让杜云锦亲自过去赔礼道歉,方肯罢休。 杜云锦有些郁闷,这才开业多久啊,就有闹事的?烦躁。 简单梳洗了下,连早饭也没吃,就带着坠儿,直奔一品香。 一品香的门口,围了不少的人,老远的就听见里头传出女人尖锐的叫骂声,“丧良心的骗子啊,将我的脸害成这样,你们还昧着良心不承认,黑了心肝的。大家都来仔细看看啊,就是这家店啊,当初说什么,这雪花膏效果神奇,不论怎样的脸啊,只要一抹,六十岁的大娘也能变成十八的大姑娘啊。” “嗳,这话我们店里可没人说过,大姐,您不能信口雌黄啊。”这是四梅姐恼火又无可奈何的憋屈声。 “我呸。”那尖利的女声,似乎朝四梅姐狠狠吐了口口水,又骂道,“老娘这脸就摆在这里,你自己瞧瞧,都快烂了,你敢说不是你们这狗屁的雪花膏弄的?你要敢说不是,老娘现在就掰了你那嘴,将这雪花膏给你塞进去。” 靠,这粗妇,果然是纯找茬的,杜云锦最厌这种嘴巴不干净的女人,当即就要冲过去。 “小姐。”坠儿是纸老虎,一遇到这种情况就有些胆怯。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问题解决问题,一瓶雪花膏能怎么样?非得引了这些人堵在大门口,对着店员破口大骂,嚣张跋扈的,分明是挑事的。 “阿贵。”她朝伙计阿贵使了个眼色。 阿贵机灵,立刻会意,“都让让,杜掌柜的来了,大伙让让。”他马上上前拂开众人,给她开辟一条通道来。 围观的人群自动散开,目光纷纷落在杜云锦身上,里头,叫骂的声音也嘎然而止。 杜云锦扶着坠儿的胳膊,姿态十足的走进了铺子里,黑黢黢的眼睛,一眼便落在那坐在她的椅子上还瞧着二郎腿的妇人身上。 “这位大嫂,你找我?” 这妇人放下腿来,目光不善的盯着杜云锦,“你就是这里的掌柜的?” 说话的同时,手里的一瓶雪花膏猛地就朝杜云锦的脸上砸了过来,“你们这黑了心肝的奸商……” 本想砸破杜云锦的脸,从气势上给她一个下马威,不想,杜云锦身手敏捷,竟毫不费力的一把接住了那雪花膏。 妇人目瞪口呆,竟忘记了下面要骂的话。 杜云锦握着这一小瓶雪花膏,轻轻拧开瓶盖,放在鼻端嗅了嗅,的确是从自己铺子里出的。 她不由得看向这妇人,三十来岁的年纪,额头肤色粗糙暗黄,两家泛着异样的红,像是冻坏了的,那皮似乎一碰就要破开流脓一般,而下巴那处,却已经干裂脱皮。 据杜云锦的第一感觉,应该是皮肤过敏了。 “大嫂,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雪花膏的?” “啊,哦。”妇人回过神来,当即眼神一冷,又叫骂开,“你听着,老娘就是用了你的这什么狗屁雪花膏,脸才成了现在这鬼样子,连我那死鬼男人晚上都不碰我了。你说,这笔帐咱们该怎么算?” 杜云锦蹙眉,目光微凉,“大嫂,咱们有事说事,若是你的脸真的是我这雪花膏引起的,我会负责到底。可若不是……” “怎会不是?分明就是,以前我那皮肤好的啊,一把都能掐出水来,可现在,你们看看。”那妇人假哭道。 “那么好还买什么雪花膏?”坠儿一旁小声的嘟囔着。 妇人剜她一眼,“是你们说这东西好,用了能更显年轻嘛。” 坠儿抿着唇,无辜的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神色平静,吩咐四梅,“去将账册拿来。” “是。”账册就在四梅手上,她当即递给了杜云锦。 杜云锦随意的翻看着,一边问,“大嫂,敢问你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是哪日在本店买的雪花膏?” 因这雪花膏完全靠她独自手工制作完成,数量有限,为怕市场上有人冒充作假,她很用心的在包装瓶上做了手脚,也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手头做下了批次号。 因想着市场反响效果,单她这雪花膏卖出去,每一批次,何时卖出卖给何人,这边账册上都会详细记录好。 是以,开张也才一个来月,顾客记录好找的很。 找到购买记录,其他的事会好办的多。 “掌柜的,我之前问过,她不说,还差点把我们的账册给撕了。”一想到这妇人刚才那泼样,四梅还心有余悸。 想她二十五了,家里男人不争气,挣不到银子不说,还成天的喝酒耍钱,膝下还有一双儿女要养,好不容易凭着自己识得些字,又会些账目,嘴巴也活络,找了这份轻松工钱又高的活,若是今儿被这泼妇给搅黄了,她也不活了。 “嗯?”杜云锦合了账册,目光审视的打量这妇人,虽说身上的衣服料子也不错,可是那举止神态,却不像个有钱的样子。 可她这雪花膏不便宜,因为限量供应,如今可是高价到了十两银子一瓶的。 “大嫂。”想了想,杜云锦还是耐心且温和的说,“我们这里有记录每一笔雪花膏卖出去的动向,您告诉我,您是哪日买的,我好查查,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好吗?” “出在哪儿?左不过是你们东西不好,坑人。”妇人不说,一口咬定就是他们东西不好。 这外头围着的都是人,虽说看热闹吧,可这人一口一个他们东西不好,对铺子的信誉肯定会有影响。 杜云锦无奈,只得使出狠招。 ------题外话------ 四千字的肥章,纱衣没有分章节的。 第69章 责备(一更) “大嫂,这样吧,当务之急,还是先请个大夫来,帮您先瞧一瞧这脸。无论如何,得先将脸保住了,可千万不能任其恶化了,其他的,我们稍后再谈。”杜云锦说着,就吩咐阿贵去街口的济仁堂去请大夫。 妇人却是有点懵,虚张声势的吼道,“我告诉你,找大夫帮我看,那是你们应该的,还有,看大夫的银子得你们掏。” “嗯,只要是我们的原因,肯定不会让你掏一分银子。”杜云锦态度诚恳。 “还有啊。”见状,妇人的心越发壮了,又得寸进尺起来,“不但如此,将来若有个什么后遗症的,你们也得负责。” “好。”若真的是自己的责任,杜云锦也没想过推卸,可若不是,那么,她便不客气了。 答应的如此干脆,妇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昨儿翠喜拿了两根簪子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担心会出事,后来听说是府里大小姐开的铺子,当即便应下了。 杜家大小姐,她虽是在二门外看门的下人,进不得内宅,可也听过不少,又丑又蠢还懦弱怕事,甚至常常的连个小丫头都能白刺她几句。 这样的人,欺负起来还不小菜一碟,何况,翠喜说了,事成之后,三小姐还会有赏,说不定会让二夫人调她到内院厨房做事,那可是个轻省油水重的肥差。 眼下,瞧瞧这位蠢笨的大小姐,还一铺的掌柜的呢?还不是被她一个下人说的什么条件都得答应? 侯门小姐,也不过如此。 “嗯,还有,你需得当着街坊邻居的面,给我磕头道歉,还有这种坑人的雪花膏,以后休再卖了,不过,依我看,你们这种坑人的铺子,最好关门,省的祸害更多人去。” 妇人越说越激动,得意的神色越发难掩,自以为办事利落,成功的打压了大小姐,马上不但能讹上银子,还能挤兑的她连这铺子都得关门,回去后,三小姐还不知怎么赏自己呢。 可她的这些行径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就有些可厌了。 一大早,这妇人就冲到一品香门口,又哭又闹,说是自己的脸被这家卖的雪花膏给毁了。 大家看着她那脸,的确有点破相的嫌疑,也就半信半疑,毕竟这种事不能信一面之词。 这一品香在这条街上到底做了几十年,如今虽说换了主子,可开业一个多月下来,也没见出过什么出格的事。 但这妇人的脸,也确实不好说。 来往的人,渐渐的聚到门口,看热闹,也想看真相,毕竟,有些人听说这家雪花膏效果好,还打算等年底有了银子也给自家黄脸婆买一瓶呢。 可看来看去,从一开始便是这妇人对着店员撒泼,若不是外人帮着拦着,怕是连店都给砸了。 这会子,人家掌柜的亲自过来要解决问题了,在没有明确责任之前,就特特的去请大夫给她瞧脸,万事以这妇人的脸为主。 不说别的,单这掌柜的如此办事态度,就值得人称赞的。 毕竟,若是人家硬赖一个死不承认,将你打将出去,你也不能如何,说是脸被人家雪花膏害的,得有证据。 证据可不光是有人家的雪花膏就成的。 就如同有人食物中毒,就能说在隔壁老王家买的包子吃的吗? 证据,得让人心服口服。 可人家掌柜的,还是十分诚恳的拿出态度来,先治脸,然后评断责任,若是他们的责任,不但承担药费,连买主以后赖上都认了。 看着这掌柜的也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听说一个人还得抚养哑巴弟弟,生活不易。 一开始,一半一半的民心,渐渐的大半全都偏到了杜云锦这边,甚至,有些年纪大的大娘们,指着那妇人就不爽的说教起来。 “说来,得饶人处且饶人呢,你那脸,人家姑娘都答应给你医治了,你还不依不饶,非得人家铺子关了,这也太欺人太甚了。” “就是,莫说她这脸是不是人家这雪花膏弄的,就算是,治好了也就罢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金子做的脸,多金贵似的。” “你们胡说什么?”妇人气的嚷。 有个年轻的小姑娘,挤在人群里,却是嘲笑道,“切,依我说,便是这位大婶的脸,受用不起人家那样金贵的东西。我们小姐和表小姐,这些日子,可都在用这雪花膏,皮肤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那才真叫嫩的能掐出水来呢。” “所以呢,大嫂,人丑就别多作怪,受用不起就不用呗,偏还爱美,用不了了反讹人,还说别人的不是。” “你们?你们……老娘懒的跟你们一般见识。”妇人气的本想扇那小姑娘,不想其他人怒目一瞪,吓的到底缩回了手去。 反正,她只要拿住杜云锦那个废物就成,其他人如何,管不着。 杜云锦却是淡定的瞧了这一出好戏,没错,引导民心所向,这是第一步。 毕竟,还原真相,打击这种恶人的同时,挽回一品香的声誉也是极其重要的。 见那妇人坐到椅子上,冷呼呼的不吭声。 杜云锦也不搭理她,反热络的招呼起刚才仗义出言的大娘小姑娘们。 “坠儿,搬椅子请这几位大娘还有这位妹妹进店里坐坐,外头风大。” “是。”能帮小姐说话的人,都是好人,坠儿应了一声,立刻去搬凳子。 很快,屋里挤了不少的人,却单那妇人独坐在另一头,有种落于弱势的感觉。 瞅着那边喝茶的几位妇人,一个个拿眼瞪着自己,这妇人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见鬼的,明明是她算计别人,可为何她觉得自己好像着了别人的道似的? 人群之外,一辆马车驻留已久。 见里头动静小了,容媚儿微微凝眉,不知那杜云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似乎已然控制了局面似的。 也怪那妇人太囊性,一开始那泼劲哪儿去了?脸都那样了,怎么就不先把人家铺子砸了再说呢,这会子竟像是被杜云锦那女人完全牵着鼻子走似的,蠢物。 “王爷。”她偷偷瞟了眼对面赵天煜,见他神色淡淡,便试探着说了起来,“原来这一品香还真是隔壁杜姑娘开的啊?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就会自己做买卖了,挺厉害呢。哎,不过开店难免会遇到难缠的人,那妇人看起来挺泼辣,咱们要不要下去帮忙?” “帮忙?”赵天煜这才伸手撩开了车帘,朝那挤满了人的铺子望了一眼,“这是杜姑娘的铺子?” “……”容媚儿愣怔,敢情王爷根本没关注那外头的动静啊,刚才那叫骂声可不低啊,不过,这不很正常么?王爷又怎会关注这种腌臜事呢。 不过,王爷若不关注,怎么会知道杜云锦那女人的糟糕呢? “王爷,里头正闹着呢,有个妇人的脸就被这铺子里卖的什么雪花膏给毁了。”容媚儿说的惊心动魄的样子,“女人,谁不在乎自己的脸啊,那妇人瞧着也是可怜。杜姑娘……这下怕真有麻烦了。” 赵天煜抿唇不语。 容媚儿瞧不出他心思,又道,“要说一个女孩子家,还是本本分分守在家里为好,出来做买卖这本就是男人的事,何况,还卖错了东西毁了别人的脸,就算真闹到衙门里,以后还怎么见人?王爷说是不是?王……爷。” 瞅着赵天煜渐渐阴沉的脸色,容媚儿声音小了下去,最后不安的闭了嘴,怯怯的看着他。 “媚儿。”暗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容媚儿,赵天煜语气痛心多过责备,“知道我为何一直不肯教你医术吗?” “为何?”容媚儿小心翼翼的问。 赵天煜声音沉沉,带着某种凝肃的压迫感,“医者仁心!” “……”容媚儿小脸瞬间涨的通红,王爷这是责备她不心不仁么? ------题外话------ 先奉上一更,祝亲们看文快乐。 第70章 道理(二更) 少顷,阿贵将济仁堂的崔老大夫请了过来。 崔老大夫是这条街上的名医,行医几十年,在此地颇得人缘,声望极高。 张氏家的乐儿,当初便是这位老大夫给保住的小命。  “崔老先生,大冷的天,还让您跑一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杜云锦礼貌的上前迎着。 崔老大夫六十多岁,却是乌发乌须,一根白丝都没,气色极好,因张氏家的关系,他也认得杜云锦,且对她颇为看重。 不然,这样冷的天,他可轻易不出诊的。 “丫头,客气话一会再说,先带老夫去看看病人。” “这边呢。”杜云锦引着他,来到妇人跟前,指着她的脸,道,“您帮这位大嫂看看,她的脸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你们店里的雪花膏害的?”妇人猛地往起一跳,又想借着撒泼来掩饰心虚,毕竟,普通人看不出来,可是,人家一老大夫万一看出来了呢? 崔老大夫脸色一沉,不悦道,“哪里来的泼妇?在本大夫诊断之前,瞎嚷什么?” 妇人被斥的一愣,随即却不屑道,“大夫?大夫怎样?你想诊断,老娘就得给你诊断啊?万一你跟他们是一伙的,老娘岂不吃亏?” 崔老大夫气的脸皮一抖,“老夫行医,单凭本心。” “崔老先生,别置气,您先坐下喝杯热茶。”杜云锦扶着老大夫坐到一旁到椅子上,命坠儿倒热茶。 然后,方慢条斯理的看向那妇人。 妇人却脖子一梗,“瞪什么眼?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你们根本就是见我一个好欺负,呜呜,可怜我花了银子,脸被毁了,还要受你们的欺辱。” “既然你不信我们,那不如你自己去请个大夫吧。”杜云锦很大方。 妇人一愣,却道,“凭什么我请啊?明明是你们害的我,还让我请大夫,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想讲道理?好啊,咱们现在就上衙门,好好讲讲道理。”杜云锦俏生生的脸陡然一沉,声音不大,却异常冷锐,震的妇人表情一僵,却还死撑,“上衙门?谁怕谁啊?” “阿贵,送她上衙门。”杜云锦沉声吩咐,然后,转过身子,扫了眼屋内外的群众,神色异常严肃。 “各位大爷、大娘、大哥大姐、弟弟妹妹们。小店今天发生的事,你们也都看见了。一大早,这位大嫂几乎要砸了小店,说是小店卖出的雪花膏,毁了她的脸。在事实未查清之前,小女不敢妄言。但本着人比物贵,脸面重要,尤其对女人来说。我请了本地最有名望的崔老大夫过来为其诊治。结果,你们也看见了,不但小女一片诚心被冤枉,连累的崔老大夫也被羞辱。” “小女请的大夫,她不信任,让她自己请,她却反说我的不是。小女愚笨,倒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上衙门,请县太爷拿个决断了。” “就该这样,让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去衙门吃官司。”众人附和。 那妇人脸色却是大变,本以为是杜云锦吓唬人的话,眼下看着,却是真要上衙门了。 衙门那种地方,进去了不死都得掉层皮,她可不想去。 杜云锦抬抬手,示意激愤的群众冷静下来,然后脆声解释,“各位,小女本想和平解决此事,尽可能的让这位大婶买家满意,然而,你们也看到了,那只是小女的一厢情愿。” 叹口气,顿了顿,又道,“另外,去衙门,也并非是小女想让别人吃官司,只是,想找个明断是非黑白的地方。” 说着,她眼神幽幽的朝那妇人望了去,嘴角轻翘,“大嫂,去了衙门,你该不会再说,衙门大老爷也是跟小女一伙的吧?” 妇人一激灵,借她十个胆,也不敢说啊,“嗳,不是……” 杜云锦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道,“诸位,小女此刻在此保证,若事实证明,这位大嫂的脸,确实是小店雪花膏所致,小女绝不推卸责任,就算倾家荡产,变卖了这铺子,也会将大嫂的脸治好。” 她华音未落,人群中就响起一声响亮的叫好声,“好。” 紧接着,便是啧啧称赞声此起彼伏。 “有仁义的姑娘。” “有担当,比那男子都要强。” “现在像这样的好掌柜,可真是少见。” “是啊,姑娘,我们支持你。” …… “多谢诸位信任。”杜云锦感动的摸了下鼻子,然后,目光又渐渐冷了几分,继续道,“可是,若事实证明,这大嫂的脸,与本店无关,那么,请恕本掌柜的小气。误工费、名誉损害费,精神损失费,本掌柜会尽数讨还。咱们开门做买卖,本着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但也不能白白被坏人使坏敲诈。不然,以后谁还敢开门营业?” 朝那妇人望去,眸色深深,“大嫂,你可明白?” “什……什么?”妇人被她的气势给震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杜云锦也不跟她解释,只吩咐阿贵,“扶好了大婶,去衙门。” 阿贵应了声‘是’,便架住了那妇人的胳膊。 妇人心下一颤,身子似乎突然没了力气,有点往下瘫软的感觉。 “怎么不走?”看那妇人身子像秤砣一样往下坠,阿贵恨不得踹她一脚。 妇人索性一把推开阿贵,坐在地上又撒泼起来,“我不去,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饶是害了人,还要送我见官,到了衙门里,你们这些人,我一张嘴哪里说的过,左不过被你们欺负了去。” “你这妇人,好多歪理!”阿贵恼火的一脚踹了过去。 杜云锦忙一把将他扯开,“阿贵,拖她起来,去衙门。” “走。”阿贵一年轻的壮小伙,真要使力起来,就跟拧小鸡似的将妇人提了起来。 眼见着这些人非得拉自己见官不可,妇人慌了,本能的却向杜云锦求救,“大小姐,有话好说,进了衙门,于大家都没脸面。” 大小姐?杜云锦敏锐的嗅出了什么,“你喊我大小姐?你是杜家的人?” 妇人一蒙,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越发慌了,“没,我什么都没说啊。” “是吗?”杜云锦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看来,要想你说实话,还得县衙大老爷出面才行,阿贵,拽她起来,立刻送官。”“是。”阿贵这时也不客气,抓着女人的衣裳,就往外拖。围观的人自觉让出一条路来,开始还以为这妇人是因为脸毁要说法,现在看来,十有八、九就是来讹人的。 百姓善良,自然不忿这等敲诈讹人之事,再加上刚才妇人行为恶劣,就更让人厌恶至极。 孰料,才被拖到门口,妇人挣扎不休,口里污言秽语的乱骂,阿贵气不过,随手也不知抓了什么就往她嘴里塞,不想妇人恶毒,张嘴就咬上了阿贵。 阿贵吃疼,手一松,那妇人竟连滚带爬的像只狼狈的兽一般,冲开人群就跑了。 杜云锦凝眉,朝四梅一使眼色,四梅会意,拉着坠儿还有后院打砸的一个婆子,从侧门绕开了人群,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第71章 暖意 围观群众都傻眼了,那妇人之前不是泼辣的很,还叫嚣着让人家关门歇业呢。 怎么一提去衙门,这落跑的比兔子还快?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杜云锦后知后觉的喊了一声,有几个年轻的男人,这才本能的撵了几步,但哪里追的上,那女人哧溜窜到拐弯处的一个巷子里,很快没了踪影。 “怎么样?”待那几个年轻人跑回来,杜云锦急急的上前问。 几个人摇头,“让那臭娘们跑了。” 杜云锦秀眉微蹙,垂眸不语。 崔老大夫上前,轻轻睨她一眼,“算了,跑了便跑了吧,难不成你还真想养人家一辈子啊?傻丫头。” “不是,她为什么跑啊?难道她不想弄清楚事实真相么?我连她后半生都答应负责了,她还怕什么?”杜云锦懊恼的嘟囔。 崔老大夫冷哼,“她怕什么?你还看不出吗?人家是见你好哄骗,专门上门来讹你的,她那脸,老夫一眼就瞧出来了,不就是普通的冻疮嚒,跟你那雪花膏有什么关系?” 杜云锦如何瞧不出,不过,这话由别人说出来,效果远比她亲自提出来要好的多。 果然,人群聚拢了来,纷纷谴责那妇人。 “得亏那贱妇跑的快,不然腿撅折了她。” “就是。”有个大娘也过来,看杜云锦一脸颓然,劝道,“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甭搭理就是了。” “可恨这种泼妇,青天白日的跑来讹人。”年轻姑娘气道,“这家的雪花膏我也是用过的,效果极好,若真那样,我的脸怎么没事?” “是啊,我家婆娘之前也买过,说是好用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杜云锦,这让她心里暖暖的,真的。 被杜家人伤害,可是却有这么多不相识的人,在这样冰冷的早晨给她支持、安慰…… 意外收获么? “诸位。”她吸了吸鼻子,感动又诚恳的道,“多谢大家对一品香的信任和支持,我杜云锦今天在此发誓,本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本店所有商品,皆经过专门把关,纯天然绿色产品,亲肤无害。为感谢众位,以后,小店每逢月初一号,所有商品一律八折优惠,但凡在本店购得商品满十两者,皆有礼物赠送,具体活动详情,稍后会有我们的店长四梅姐张贴出来。” “好。”大娘带头鼓掌,就喜欢这种有干劲、知恩图报的姑娘。 杜云锦莞尔笑笑,“一件小事,耽误大伙小半日的时间,真是过意不去,阿贵,请各位先进铺子,喝杯茶暖和暖和身子吧。” “别,我们也都还有事呢,就不麻烦了,姑娘,你是好样的。”几位大娘说笑着相继离开。 其他人围着又聊了聊,随后也相继离开。 马车里,容媚儿瞧的肝儿疼,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竟然被那蠢妇给弄砸了,而且…… 别人看不出,她如何看不出。 杜云锦那女人狡猾如狐,从一开始的各种示弱,博取众人同情,制造两种极端,让那蠢妇成为众矢之的,随后,又突然来了阴招,要送那妇人见官,依她看,真要见官,她杜云锦未必能捞着好。 衙门那地方,不管对错,先各打五十板,万一案情复杂,有待查验证据,那可不是当堂就能结案的,好的拖你十天半月,差的拖个一年半载,有事没事叫你到衙门去一趟,不死也得弄掉你一层皮。 尤其,大宗正府知府赵伦,据说是庄相爷的第几房宠妾的兄长,平时仗着庄家没少作威作福,尤其贪财好色。 这杜云锦,虽没有几分姿色,但落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即便全身而退,也难免会沾上几分腥气。 可恨那妇人蠢笨,可恨杜云锦这女人奸猾。 “姑娘,回府吗?”车夫见一品香门口的人都散了,这才问容媚儿。 不回府还能怎样?王爷丢下她一个人走了,临走时还那样失望的样子,还说什么医者仁心之类的话。 好像她的心肠多坏似的。 不就说了那杜云锦几句么?再说,她若做的好了,别人会去闹事么? 不过,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却是那蠢妇落荒而逃,杜云锦趁此不但立了威,甚至还让一品香的名声更好了。 她可是亲耳听着那些离散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在路上,还说着那杜云锦好,年纪轻轻,做买卖一点不滑头,诚实诚信,值得人学习。 学习个屁?如此奸猾的女人,可恶。 容媚儿憋了一肚子的火,冲那车夫嚷了一声,“先去菜市。”早上还答应给母亲买只鸡回去炖的。 —— 等人都散了,杜云锦吩咐阿贵在前厅照看,自己则亲自送崔老大夫上了马车。 老人家坐好了,却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愿意走,“锦丫头啊,上回我说的事,你到底考虑了没有?要知道,医者仁术,可不比你开这么个铺子,还被人闹事讹钱,强的多吗?” “这事。”杜云锦有些为难的挠挠头,因铺子开张时日不久,这段时间,她多半忙活的是铺子里的事,也没考虑老人家的话。 其实,也不算没考虑,关键是,她还有弟弟和坠儿要养活了,去济仁堂做坐诊大夫,每月挣那点佣金,至少,暂时真的没法解决她的生活困难。 再说,济仁堂是老人家一手创立,下面还有他的七八个得意弟子坐镇,她若去了,会被摆在一个什么位置上? 不是她轻狂,别的事上尚可,可唯独在医道上,她有她的坚持,有她的霸道,万一将来因医道产生分歧和摩擦,岂不让老人家作难? 这时,坠儿却从后过来,“小姐,人抓回来了。” “什么抓回来了?”崔老大夫疑惑的问。 杜云锦扭头睨了坠儿一眼,然后道,“崔爷,要不,明儿个我空了,亲自去你药铺里,跟您好生聊聊这事,如何?” “那可说好了,不许耍赖。再有,你到了我那里,也不能让你吃亏的。”崔老大夫道。 杜云锦笑,“那是自然,吃亏的事我也不干啊。” 说完,拉下帘子,吩咐车夫慢着点驾车。 等马车走动,她这才转身,跟坠儿一起回了铺子。 第72章 杀鸡儆猴(二更) 一进铺子,四梅便迎上来,说,“掌柜的,人在后院,想不到那泼妇还有同伙呢。” “都抓到了?”杜云锦边问边往后院走。 四梅跟在其身侧,点头,“都抓到了,多亏了路过的刘婆子家的弟媳帮忙,不然,还差点让那小蹄子给跑了。” “嗯。”杜云锦走到后院,就见那妇人和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被麻绳捆作了一团,嘴里还塞着抹布,想叫叫不出的愤懑样子。 才想说话,旁边却一个妇人猛然走到她跟前,倒吓的她一跳,“姑娘,是你?” “你是?”杜云锦细细一瞅这妇人,粗壮憨实,那黑溜溜的眼睛里透着光亮,当即也乐了,“大娘,是你啊?” 万万没想到,帮着四梅她们抓人的就是牢头刘三娘。 见她认出自己,刘三娘好不高兴,“嗯,正是我呢,想不到我们还能在这里见面。你也是在这铺子里做活的吗?” “这位正是我们一品香的杜掌柜呢。”敢情是熟人?四梅笑着介绍。 刘三娘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又笑了,“当初,我瞧你就跟别人不一样,果然,我没看错你。” “呵,说来,我欠了大娘两次恩呢。”若不是第一次她还了那耳坠,她们也没的当银子租房子,这次,又承蒙她出手相助抓坏人。 刘三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我这姐姐还在你这干活呢。” “原来刘婆婆是你姐姐?”杜云锦真该感叹世界真小。 刘婆婆憨厚的笑笑,对于自己弟媳跟掌柜的相识,觉得十分荣幸和自豪。 要知道,在她心里,她们掌柜的是世上最好的人了,当初来应征这杂工的妇人挺多的,她一个哑巴,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根本没希望人家会要。 当天,应征的时候,能说会道的妇人多的是,偏她上来,人家问话,她只能打手势,后来咿呀咿呀的急着乱叫,惹的别人都跟着笑话。 可掌柜的却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很温和的看着她。 “大娘,会做饭吗?” 会啊,她激动的呀呀叫。 掌柜的却微笑道,“别急,会就点头,不会就摇头。” 她忙不迭的点头。 “打扫庭院,收拾屋子呢?” 她更是将头点的小鸡啄米一般。 “嗯。”掌柜的满意的点头,还俏皮的歪着脑袋,道,“可是,小店才开张,暂时未有盈利,所以,薪水不会很高。” 其实,她很想说,薪水可以不要,管三餐就成,她吃的不多。 “住宿自理,管三餐,每月暂定三百钱,另有半袋小米。大娘,你愿意做吗?”掌柜的又道。 她那时几乎是以为自己耳朵也坏了,天下还有这样好的事,不但管她三餐,还有月钱,对了,还有半袋小米呢。 半袋小米,那以后就可以每天早上给弟弟熬小米粥了。 “果然,我们是有缘分的。”杜云锦笑,完全忘了被捆在地上挣扎不得的两人。 听她们在那拉扯着闲话,那妇人和翠喜两个互相瞪着眼,呜呜乱叫着。 “哦,大娘,您且先到小厅里喝口茶,我这边事情一了,就去跟您说话。”杜云锦客气道。 “你忙,我还要去衙门里办事呢。”刘三娘急着要走。 知道她有公事,杜云锦也不强留,只道,“大娘慢走,改日咱们再好生叙叙。” “好。” 杜云锦让刘婆子送人,自己则命坠儿搬了椅子过来,闲适落座后,方对四梅道,“将她们嘴里的抹布拿下来。” “嗯。”四梅伸手一扯,就先扯掉了那妇人嘴里的布。 妇人嘴里一松,立刻叫骂起来,“小娼妇,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抓老娘?你……啊。” 正叫骂的欢,不想杜云锦猛地抬脚,那自制的软皮小靴,冷硬的靴尖狠狠踢在妇人的脸上。 妇人身子一歪,将与她绑在一起的翠喜,一起带倒在了地上。 “啊呸,小贱人。”妇人脸贴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沫,气的又骂。 “四梅,扶她起来。”杜云锦凉凉的吩咐,目光扫到院子西北角那小恭桶边放着的硬毛刷子,“坠儿,将那刷子拿过来,替我好好将这位大嫂的嘴巴刷刷干净。” “是。”坠儿心里挺怕的,用那刷恭桶的刷子刷人家嘴巴,小姐可真想的出,关键那刷子还是鬃毛做的,又硬又刺,这一刷嘴,嘴巴还能要么?不被刷烂了? 但心里这样想着,她动作却很麻利,一下子窜过去,取了鬃毛刷子过来,就照那妇人嘴上比划。 一股腥臊臭气传来,那妇人惊愕不已,却还不怕死的叫嚷,“杜云锦,你这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坠儿,刷。”管你是谁?杜云锦沉着脸,冷喝一声。 坠儿吓的手一抖,刷子就耗上了那妇人的嘴。 “呜呜呜。”妇人本能的闭起了嘴巴,只拿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杜云锦。 杜云锦目光冷锐的盯着她,“四梅,掰开她的嘴。” “是。”这样的泼妇,四梅也早就想教训了,她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了妇人的头发,一手捏住了她的脸颊,逼的她将嘴巴张开。 坠儿一看她那满口黄牙,嫌恶的皱眉,“真臭,亏得我们小姐还想着帮你刷。” 说着,就拿那硬的根大针似的刷子,往她嘴里戳,只那么一下,妇人便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吓的坠儿缩回了手,不敢再往里刷。 “小贱人……” 四梅一把夺过坠儿手里的刷子,没头没脑的就往那妇人嘴里塞,很快,便见了血。 妇人眼泪鼻涕掺着嘴里的血沫一起往外涌,还不忘骂,“小贱……” 还敢骂,四梅见杜云锦脸色沉沉,没有表示,心一横,只管刷恭桶似的在妇人的脸上嘴里使劲刷起来。 直到妇人含糊不清的求饶,“大小姐,奴婢错了,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说话间,那嘴里的血沫喷的到处都是。 翠喜在边上瞧的小脸惨白,之前还想叫嚣,此刻,却一声儿不敢言语,甚至,庆幸嘴里塞着抹布。 “错在哪儿了?”杜云锦抬抬手,四梅松开了她,拿着刷子站在一侧。 妇人忙磕头,“奴婢是猪油蒙了心,冲撞了大小姐,求大小姐饶命。” “就只这样?”杜云锦声音一冷,四梅立刻拿着刷子又在她眼前晃悠。 妇人忙道,“奴婢不敢辱骂小姐,奴婢该死。” “你确实该死,竟敢在本小姐跟前避重就轻,企图蒙混过关。四梅,接着刷,不是说猪油蒙了心吗?那就剥光了刷她的心口。”杜云锦厉声道。 妇人吓的瘫软在地,“大小姐,奴婢不该到店里来滋事。” “说,谁指使你做的?”杜云锦问。 妇人一吓,目光纠结而幽怨的看向翠喜。 翠喜正巴不得做个透明人呢,不想这妇人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让她一时间惊怕不已,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然而,她怕是没用。 杜云锦早认出了她,惩罚妇人,无非就是杀鸡给猴看而已。 虽都是杜家的下人,可这妇人显然是个粗使仆妇,平时怕也很难近主子的身,翠喜则不同,她可是杜云萝的贴身丫头…… ------题外话------ 今天二更奉上,祝亲们看文愉快o(∩_∩)o 第73章 人,怎么可以坏成这样? 那妇人只拿眼瞅着翠喜不说话,四梅便拿着刷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下,“愣什么神?没听见掌柜的问你话呢,快说,谁指使你干这缺德事的?” “是,是她找的我。”妇人伸手快速指了下翠喜。 翠喜立时呜呜叫嚷起来,好个蠢妇,如此一来,她们俩谁都跑不掉。 杜云锦朝四梅抬了抬眼,四梅立刻抽走了翠喜嘴里的抹布,厉色质问,“原来是你指使的?” “不,不是。”翠喜忙狡辩道,“我跟这贱妇根本就不认识,她这是故意朝我身上泼脏水。”一面不住的朝妇人使眼色,这种事一旦认了,她们可都脱不了身的。 妇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毕竟翠喜是三小姐的人,得罪了她,自己以后也没好果子吃。 “翠喜,你也想尝尝这刷子的滋味么?”杜云锦冷笑着盯着翠喜,将她与妇人的眼神互动尽收眼底。 翠喜心头一跳,大小姐竟然认出了自己? “是三小姐还是二夫人,嗯?”杜云锦问。 翠喜咬唇,思想辗转间,已经权衡了利弊,心一横,语气也横了起来,“大小姐,你既认出了我,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没错,是三小姐叫奴婢找赵二家的做这事的。” 哼,有本事就去找三小姐算账啊,她倒是能进杜府的门? 妇人松了一口气,既然翠喜坦白了,就跟她没关系了吧。 坠儿却是满脸愤怒,“三小姐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样对大小姐呢?上次是二夫人,这次是三小姐,她们难道,难道……怎么这样狠毒?” 她本想说,难道不念及一点亲情吗?可细想小姐这些年过的日子,亲情怕是在那些人眼里连坨狗屎都不如。 四梅有些茫然,虽然她一直就觉得杜掌柜的气度不凡,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但也实在想象不到她的来历。 倒是杜云锦自己,在听翠喜的话后,一点意外或者愤怒的情绪也没有,只吩咐坠儿,“去,拿笔墨来。” “要做什么?”坠儿疑惑的问。 “拿来再说。”杜云锦道。 坠儿‘哦’了一声,立刻往前边去。 这厢,翠喜见杜云锦没有其他动静,不知她要做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的,嘴上却是凶狠的说,“大小姐,我劝你还是放了我们,不然,三小姐追究起来,可是不好说的。” 这话说反了吧?四梅心想,却见杜云锦根本不搭理这姑娘。 翠喜看了眼妇人,那张被刷的看不出人模样的脸,让她想要叫嚣的心思又缩到了肚子里,又软下声音怯怯的说,“大小姐,今天之事,我们也是奉三小姐的令,迫不得已的……” “小姐,拿来了。”坠儿这时拿了东西跑过来。 “给她们。”杜云锦努努嘴,道,“你们两个,将三小姐如何指使你们做这事的经过,全部写下来。” 吩咐四梅,“松开她们的手。” “大小姐?”翠喜迟疑。 杜云锦神色凌厉,“不记得了?本小姐不介意帮你们慢慢的想。” 四梅收到她的眼色,立刻拿刷子在翠喜脸上擦了下。 那针尖一般的扫过,只觉得一阵疼痛,皮肤被划破了皮,似乎有血慢慢渗出。 该死,她的脸…… “不想整张脸成花脸的话,赶紧写,记住,若敢漏掉一个细节,本小姐就切开你那脑袋,拿刷子刷刷,让你好生清醒。”杜云锦沉声道,满身戾气,让在场几人都有些傻了。 妇人忙低下头去,拿起纸笔,认真的写起来。 翠喜提着笔,却是纠结迟疑的模样。 杜云锦瞧了,冷笑,“你们可要寻思好了,一会我可要对你们写的,若有出入,可别怪我不客气。” 妇人和翠喜本能的对视一眼,随后又各自垂下头去。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后,两人都将写的东西递上来。 坠儿收了,呈给杜云锦。 杜云锦不看则已,一看,心肝肺都在发冷,这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女能做出来的事吗? 妇人写的也就罢了,无非是昨晚天才黑,翠喜拿了两只簪子到她屋里,说让她办件事,起先她不乐意的,但后来听说是三小姐授意,又力保说此事办好,三小姐不会亏待她,她便应了。 而翠喜写的就更详细一些,据说是昨儿斗药大会回去后,杜云萝比之前更暴躁了,原因不止是杜云若抢了她的位置,更有杜云萝在第一场赛事中的出彩表现。 二夫人说,白氏才抬了夫人,杜云若如今也是大房嫡女,现在闹上不好。 而且,昨儿,杜云萝将杜云若从席位上赶了走,本身也出了气,可对杜云锦,尤其是后来还看到她不要脸的走到评审席,拽走了锦王殿下,她煞时气疯了。 要知道,锦王殿下那是她们母女两代人的偶像啊,那是多少宅门妇人和闺阁少女梦里的神呢。 那是不可亵渎的。 何况,锦王殿下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为何被杜云锦一拽就拽走了呢? 杜云萝回府后,气愤难消,吃晚饭的时候,终于从二夫人上次未成功的事中,吸取了教训,想到了一条毒计。 首先让心腹丫鬟去找个信得过的人,不管用什么法子,先将杜云锦经营的铺子给整垮了,断了她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让她落魄,让她没饭吃,让她慢慢绝望。 再然后,找最下贱肮脏的男人糟蹋她,让她堕落,让她成为最下贱的女人,让她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卖尊严甚至*。 总之,她没想过让杜云锦死,却想着要将杜云锦慢慢的毁掉,让她忙忙的成为行尸走肉,成为人人鄙夷唾弃的贱妇…… 嗬,如果不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如果不是眼前妇人和翠喜两个人真实的存在,杜云锦都要以为自己不过是在看一部重口味的暗黑系列小说了。 人,怎么可以坏成这样? 仅仅因为看别人不顺眼,仅仅因为自己的一时心情不好?就能拿别人的一生来取悦自己?这人还是她的血脉亲人? 第74章 真的能说话了(二更)。 “姐。”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焦急的男童的声音,杜云锦还未反应过来,弟弟杜云礼已经从后跑过来抱住她。 “锦儿,有没有事?”张氏随后带着喜儿和乐儿也急切的赶了过来。 坠儿忙问,“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刚才,隔壁张大娘说上街买东西,看到铺子里闹的挺凶。”张氏一脸紧张的问,“有没有怎么样?” 坠儿瘪嘴,朝地上捆着的两个人指着,“诺,就是这两个干的坏事。” “她们……”张氏才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得杜云锦惊喜的叫了一声。 “礼儿,你刚才喊我什么?能不能再喊一声给姐姐听听?”杜云锦转过身,激动的捧着弟弟的脸。 张氏等人这才想起刚才那声‘姐’,个个皆摒弃凝神,目光期盼的看着杜云礼。 杜云礼自己也是愣住了,刚才喊了什么? “礼儿,乖,再喊一声姐姐,姐姐喜欢听。”杜云锦声音柔柔的哄着他,“你喊我一声,晚上姐姐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虾饺,如何?” 看着姐姐那满含期待的目光,杜云礼咽了口唾沫,又低低哑哑的喊了一声。 “姐……” 声音不大,还有些含糊不清,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清楚了,确实是‘姐’。 “嗳。”杜云锦激动的应了一声,猛地将弟弟抱紧,“乖礼儿,你能说话了,真好,你本来就能说话的,呵呵。” 也不知是不是原主情感的作用,一向不爱哭的杜云锦,眼圈竟然红了,有涩涩的湿意涌动。 “姐。”见状,杜云礼又轻轻喊了一声,张氏等人这才确信,这孩子是真的又能说话了,太好了。 一旁,赵二家的和翠喜也是一脸惊愕。 杜云锦心情骤然好多了,将证词递给那两个,让其签字摁了手印,便让四梅和坠儿,押送她们去西院的小柴房。 “记住,嘴巴塞上,别让她们乱喊乱叫。” “是。”四梅赶紧又捡起地上的抹布,要往那两人嘴里塞。 妇人和翠喜自然都是犟。 “大小姐,您想让我们交代的,我们全交代了,求您放了我们吧。”妇人朝杜云锦磕头。 翠喜也急的双眼通红,“奴婢出来大半日,再不回去,三小姐会起疑心的,到时,三小姐找了来,大小姐,您面子上也无光哦,再说,三小姐那样的脾气,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想拿杜云萝来压她?杜云锦狠狠笑了一声,将她们签字画押的东西塞进怀里,冷笑道,“放心,你们三小姐即便不找了来,本小姐也会找过去的。至于你们俩嘛,交代的这些,是否属实,本小姐总得查验查验吧?这几天就累你们在柴房住几日,放心,天寒地冻的,本小姐不会让你们冻死的,四梅,一会将阿贵那被子抽给她们用用,再支两个钱,让他去买新的去。” “嗳。”四梅闻言乐了。 妇人和翠喜却是不敢答应,一个劲儿的还是磕头求放走。 杜云锦微微锁眉,不大喜悦,声音也沉沉的,“你们主子对本小姐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我既然动不得你们主子,怎么也得从你们身上讨回点本来吧?要怪就怪你们主子太没人性。这样吧,看你们也是可怜,本小姐就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大小姐请说。”这两个满心只想着离开这鬼地方。 杜云锦两指捋了下耳侧的发丝,翘唇笑道,“你们俩这两天好生静静,细细回想一下,这些年都帮你们主子做过哪些缺德的事。” 妇人和翠喜听言,两个人的脸同时绿了。 “记住,坦白从宽,抗拒从言。若不老实交代,本小姐不介意让你们在柴房里待一辈子,我倒要看看,你们的主子会不会兴师动众的找你们?还是直接当你们死了算了。”杜云锦面带笑意的说完,却听得那两个,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若交代,那就是背叛主子。 若不交代,大小姐这里也不能饶,赵二家那被划花的脸,就是警告。 再说,真要被关一辈子,三小姐还会来找她? 依翠喜对自己小姐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 思来想去,一时间,这两个脑子都乱极了,只觉自己真是倒霉催的,怎么就接这么个活了? 还有这个大小姐,如何变成今日这般狠辣难说话了?像以前那样愚笨懦弱不好吗? 也不管这两人挣扎,坠儿帮着四梅,两人将赵二家的和翠喜,嘴里都塞了抹布,然后,拖到了西院,背靠背的绑了起来,一根粗绳吊在了房梁。 这柴房老化的厉害,只能放些柴火杂物,四梅觉得,若她俩想逃的话,势必会牵扯到吊在房梁上的那根粗绳,到时,弄不好,整个房梁都得塌了。 若真那样,也是她们活该找死。 两人收拾妥当,锁好了院门,一起出来。 杜云锦对四梅道,“一会你把院门的钥匙给阿贵,让她晚上警醒点,另外,只负责三餐送饭送水,其余的,比如如厕之类的,全不用搭理。” “是。”四梅应下,心想,那柴房以后得臭气熏天了。 这边处置好了,杜云锦这才笑着,一手宠溺的揉揉弟弟的头,“姐现在就去菜市买虾子,下午就给你做好吃的虾饺。” “嗯。”杜云礼乖巧的点头,他仍旧沉浸在能开口说话的惊喜之中。 快两年的时间了,张开却说不出话,那滋味……曾不止一次的,让他午夜梦回中,陷入惊恐焦虑之中。 可今日,突然间能说了,这不是梦吧? 走在路上,杜云礼突然拽着姐姐的袖子,一本正经道,“姐姐,你掐我一下吧?” “掐你作甚?”杜云锦不解。 杜云礼瘪着嘴,担心着,“我好怕,这只是一个梦,醒来之后,我还是说不了话。” 杜云锦心头猛地一酸,弯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郑重道,“礼儿,这不是梦,你真的能说话了。虽然你突然能说话的原因,我还不清楚,不过,你能说话却是事实,不信,你问问张嫂子还有坠儿姐姐,喜儿乐儿也听的见,对吗?” 张氏坠儿忙不迭的点头,都道,“礼儿,你能说话,说话的声音清楚极了,我们都听的见。” 喜儿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突然上前,握住杜云礼的双手,仰着小脑袋,俏皮的说,“礼哥哥,你说话的声音可真好听,你也叫叫我的名字呢,我叫陈喜,礼个个叫我喜儿就好。” “喜儿。”在小丫头那黑黢黢如琉璃般干净澄澈的眸子里,杜云礼轻轻唤了声,顷刻间,他知道这不是梦,这一刻,一种久违的幸福重新溢满的他的心间。 第75章 三万银子 一行人去了菜市,买了虾子,还有其他菜蔬。 中午,杜云锦和张氏一起下厨,给大伙做了一顿很丰盛的午餐。 午饭后,杜云锦一人在房间里鼓捣了半天。 半下午的时候,终于出了房间,对张氏说了一声,“嫂子,我出去办点事,晚上回来吃饭。” 张氏正在院子里侍弄她的那一畦菜地,闻言起身,笑道,“你只管去吧,坠儿带孩子们在屋里玩的好呢。” “嗯。”杜云锦满意的笑笑,将瓜皮小帽戴好,麻溜的出门了。 早上阳光还不错,没想到,午饭后,天就阴了,小风刮在脸上还挺冷的,看这样子,似乎是要下雪的节奏。 将帽子又往下压了压,她步子快了不少,一径直奔平津侯府。 敲门,将曾在徐炎那儿要来的玉佩递给看门人,杜云锦客气道,“大哥,小女有要紧的事要见你们侯爷。” 看门人是见过徐炎的玉佩的,知道不假,但还是将玉佩还给杜云锦,道,“姑娘,侯爷一早出门还没回来,要不你改天再来吧?” “没回来?敢问大哥,可知道侯爷他去哪儿了?”杜云锦有些失望的问。 看门人摇头,“这个小的却不知,不过,姑娘若真有紧要的事,不若先进门房等等,碰碰运气,晚些时候说不定侯爷就回来了。” 杜云锦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便跟着看门人进了门房。 约摸半柱香的工夫,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瑟瑟冬日越发寒凉了。 杜云锦坐在屋里有点冷,就起身在屋子里活动,不想,一回头,就见徐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正古怪的瞅着她。 “丫头,你刚才跳大神吗?” 什么眼神?杜云锦嫌弃的睨他一眼,“正宗的小苹果呢。对了,你回来正好,我有要紧的事找你。” “嗬。”徐炎笑着走进来,哼道,“怎么样?一个女人独自过生活不容易吧?快些过来吧,平津候府不大,闲置的院子倒有几处,你自己挑一处吧。” 杜云锦笑着摇头,“你猜错了呢,我来找你却有其他要紧的事。” 徐炎凝眉,死丫头,倒是挺能撑。 —— 阴雨天,黑的早,等杜云锦终于说服了徐炎,这平津侯府已经点了灯了。 外头雨停了,但地面湿滑,徐炎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硬是派了一辆马车送她回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徐炎果真去了杜府。 杜老夫人颇有点受宠若惊,一个劲儿的笑道,“你能来,婶子就很开心了,怎么还带这些好东西?破费了。” “上次婶子大寿,侄儿未赶的及回来。本想回京后立刻过来给您请安,孰料家母身子一直不好,侄儿也未曾得空。这不,一直拖到了今日才来,这些都是补给您老人家的寿礼,希望婶子不要嫌弃才好。”徐炎客气的说。 杜老夫人一看那几样东西,就觉得非凡品,岂会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当即吩咐二夫人去准备酒席,要好好招待徐炎,也算是为他接风。 “不了。”徐炎婉拒,“婶子还不知道吧?仲伯半月前,突然中风,虽然抢救了过来,但嘴眼歪斜,口不能言,十分痛苦。” 杜老夫人吃了一惊,“竟有这样的事?我们还真未听说,不然,早该过去探望才是。”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称快,老天有眼,那死老头子也算报应,哼,让他以前总在杜老侯爷跟前说她的不是。 徐炎点头,又笑道,“可巧,昨儿侄儿得了一味神药,即刻让仲伯痊愈。” “啊?”杜老夫人表情一裂,还能痊愈?为毛不直接死掉?那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似乎比杜老侯爷年纪还大的。 然而,她这边表情还未及的收,珠帘后头,避嫌的杜云萝却是激动的冲了出来。 “徐叔,你真的有药能治嘴眼歪斜?”刚才徐炎一说到这个,杜云萝的心就提了起来。 要知道,这些日子,她就算在自己屋子里,也得蒙着面纱,还不敢外出见人,真是快疯了。 而比这更可怕的是,万一这嘴眼歪斜治不好,她的下半辈子可全毁了啊。 是以,一听徐炎说得了神药,她激动的连避嫌也忘了,就那么急赤白脸的冲出来,倒吓的外间众人一大跳。 徐炎错愕了下,随即淡淡笑笑,“是啊,一含就好。” 说着,他还从袖笼内掏出药瓶,却没递给她,而是后知后觉的问,“三小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带着面纱?” 杜云萝一愣,二夫人忙接口道,“萝儿近来染了风寒,不能吹风。” “哦。”徐炎笑笑,将药瓶又塞进袖笼内,起身对杜老夫人道,“叨扰婶子这半日,侄儿先告辞了。” “徐叔。”杜云萝急了,二夫人却一把摁住她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杜老夫人道,“媳妇去送送徐侯爷。” 杜老夫人,“……”她一个做妇道人家,送什么侯爷? 但阻止的话还未出口,二夫人已经跟着徐炎后头去了。 杜老夫人脸色唰的沉了下来,暗骂了一声,没脸没皮的*,一大把年纪了,见到好看点的男人就上杆子,还当着女儿的面,真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上次据说还有人当街认亲喊她娘,这事保不齐就是真的,等天宇回来,得让他好生查查,他们好歹也是侯门,不做那傻子王八。 杜云萝却不察祖母心思,只满心欢喜的等着母亲将神药带回来。 才走出老夫人的院子,二夫人迫不及待的喊着前头走着的徐炎,“徐侯爷,且慢走,嫂子有话要说。” 一面走来,对送徐炎的小厮道,“你且到前头,找你单大爷,问问二老爷那边的事办的怎样了?” “是。”小厮应声走了。 徐炎微微凝眉,似乎不懂她故意支开小厮是何用意。 二夫人看他神色不对,连忙解释,“徐爷莫误会,嫂子真有话要说。” “嫂子但说无妨。”徐炎眸底划过一抹幽光,这一切都跟杜云锦那丫头,昨晚在自己跟前预计的情况,丝毫不差。 看着杜云萝果真戴着面纱,看来脸上真有状况。 他现在很怀疑,杜云锦为何对杜家内宅的情况了如指掌?还是,杜云萝的脸根本就是她做的? 狐疑间,二夫人那张涂的粉白的脸耷拉下来,唉声叹气道,“嫂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徐爷将神药留下?” 徐炎大惊,“这却是为何?” “哎。”二夫人又狠狠叹了口气,“不瞒徐爷,家父上个月不幸和仲伯得了一样的病,如今躺在床上,生不如死,嫂子每每见了,心痛难忍,奈何,便寻名医,却总瞧不好。” 徐炎听炎,神色凝重,“嫂子孝心,实在难得,只是……” 二夫人忙道,“徐爷放心,嫂子绝不会让您吃亏,多少银子,嫂子一分不少您的。” “倒不是银子的事,实在是仲伯那边也立等着药,连三万银子,早就给了我,让我替他寻这药的。”徐炎无奈道。 “三万银子?”二夫人一听这价格,脑子一下懵了。 第76章 三倍(二更) “母亲,就因为三万银子,你就弃我不顾了?”杜云萝见二夫人空手而归,顿时暴跳如雷,抓起架子上的一只花瓶,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旋即,又要砸东西。 “萝儿。”二夫人忙的一把抱住她,死丫头,那砸的可都是银子啊,“你听母亲说,那可是三万银子啊,你让母亲一时间上哪儿凑那么多去?” “所以呢。”这话反更激怒了杜云萝,她蛮劲上来,狠狠甩开二夫人,一把扯下面纱,面目狰狞的吼道,“你拿不出三万银子,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一直这样丑下去,一辈子见不得人,一辈子困在院子里当个老处、女吗?” “死丫头,混说什么呢。”二夫人忙一把捂住女儿的嘴,警觉的朝门口望了望,生怕被外头伺候的丫鬟给听了去。 “我说错了吗?”杜云萝几乎愤恨的瞪着母亲,“你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主持着这个家的一切事务,包括银钱出入,你会拿不出银子?” “萝儿。”二夫人气的喝斥,这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她定要扇她几耳光。 “哼,你不用瞒我,这些年,府里银钱都归你管,祖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有没有银子,你心里清楚。”杜云萝恨的眼睛发红,像只发急的兽,逮谁都咬。 “死丫头,母亲管的那些银钱,都是公中的。”二夫人气道,怎么生了个这么不讲理的女儿。 杜云萝冷笑,“公中的?我倒问问你,月姐姐出嫁,你怎么就能拿出那么多的嫁妆了?轮到自己亲闺女这,连区区三万银子都拿不出了?哼,到底她是你生的,还是我是你生的?我看,倒不如让苏夕月回来喊你母亲。” 越说越不像话,二夫人也气的了不得,但细一想,女儿这话不中听,却也不无道理,当初,苏夕月出嫁,杜家可给了不少的嫁妆。 凭什么苏夕月一个外人,花的都是杜家的银子,她自己亲生的女儿,却为区区三万银子就给耽搁了呢? “萝儿,你放心。”二夫人心一横,拍拍女儿的肩,哄道,“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娘能不为你着想吗?你放心,娘一定会治好你的。” “嗯。”杜云萝的心总算定了定,柔顺的依偎在二夫人怀里,又撒起娇来,“我就知道,娘对萝儿最好,娘放心,萝儿将来一定会好好孝顺娘的。” 二夫人揉了揉她的头发,欣慰的笑了。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杜云萝离开杜老夫人那屋过后,白氏也带着女儿杜云若出来了,对于二夫人那样不顾体面的追了徐炎出去,母女俩都能猜的出来所为何事。 但,杜云萝一辈子没脸见人,才有她杜云若更多的机会呢,所以,她们哪里肯让杜云萝好起来? 于是,悄悄儿的,等着二夫人因为那三万银子垂头丧气的离开之后,白氏也叫住了徐炎。 —— 这日,傍晚时分,徐炎亲临杜云锦的小屋,将一份六万两的银票,如数交给杜云锦。 “诺,数数。”瞅着杜云锦那小财迷样,徐炎不住摇头,喝了口茶后,又不觉啰嗦起来,“锦丫头,你要缺银子,尽管跟叔说,干嘛非得让叔去杜家做这等营生?” 一想到二夫人和白氏那两张脸,徐炎觉得自己又要几天吃不下饭了,明争暗斗也就罢了,偏还在他跟前装出贤良的样儿来。 一个家父病了,一个母亲病危。 嘿,不知道的还真当多孝顺。 最郁闷的是,他还得跟这种虚伪做作心肠歹毒的妇人周旋。 “怎么多出这么多?”一看这厚厚的银票,杜云锦乐的合不拢嘴,左数右数都是六万两啊,比她开始预计的两万两,足足多了三倍呢。 徐炎睨她一眼,“你徐叔亲自出马,不多值那四万银子么?” 其实,他是想着,那些人能花一万买神药,就能花两万,肯花两万,自然也出的起三万。 本来,他也就想着二夫人那笔。 可孰料,如杜云锦所料,趁着府里女眷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去,将神药之事在那时候说了,二夫人肯定会上杆子买的,还有白氏,保不齐也会找他,叫他到时一定不要手软。 徐炎不但没手软,反比杜云锦更黑,这丫头要每人一万银子,他偷偷的就给抬高了三倍。 不过,对此,杜云锦很满意,抽出两万的银票来,递给徐炎,“徐叔,先说好了,这可不是给您的酬劳。这呀,是锦儿孝敬您和老夫人的。” 一句话说的徐炎脸沉了下来,“你徐叔有那么老吗?让你来孝敬?” “呵呵,徐叔不老,徐叔最帅了,不过,我叫您一声叔,这份孝敬跟老不老可没关系哦。”杜云锦坚持要将银票塞给他,老实说,记忆力,这人待原主不错,她还是打心眼里不希望欠他太多。 不料,徐炎伸手给了她一记暴栗,“死丫头,先顾好你自己吧?徐叔还轮不着你来孝顺呢。不过。” 他还是疑惑的问,“能告诉我,为何要这样做吗?” 虽然这丫头缺钱,但缺钱绝不是她这么做的理由。 “徐叔,这事吧。”想了想,杜云锦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去,只俏皮的笑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些本就该是我和礼儿应得的吗?” “……。”一句话堵住了徐炎的嘴,若真要分辨起来,杜云礼可是杜家长房嫡孙,将来是要继承侯位的,杜家的一大份产业将来都是他的,又岂是几万银子就能打发的。 所以,杜云锦这话根本就是敷衍他,徐炎知道她不想说,也就识趣的没问。 这段时间,他也渐渐发觉,这个他自小看着长大的丫头,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独立,乐观,主意一个一个的,似乎,也用不着他再操心了。 “罢,你如今也算有钱人了,用不着叔了,叔走了。”徐炎起身,脸上挂着失落,也不知真假,只是让人瞧着觉得别扭。 杜云锦失笑,还是将两万银票塞他手里,道,“我的事还没完呢。” “还要给我塞银子?”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明算账的?徐炎不喜。 杜云锦呵呵傻笑,“徐叔财大气粗,看不上这点银子,我也就不勉强了。” 徐炎脸皮一抖,“……”十分怀疑,这丫头刚才那样使力给他塞银子,其实不过就是客气,然后,为的还是让他办事。 “那什么,你也瞧见了,这院子实在小,而且也不很安全,我想请徐叔帮我另外找一处大点的别院,价钱吗?就仅着那两万两,成吗?地段偏远点没事。”杜云锦道。 徐炎就不懂了,“平津侯府难道还差你们姐弟住的吗?” “徐叔。”杜云锦认真了神色,道,“你的好意,我懂。可是,我有手有脚,不想靠你生活,再说,礼儿慢慢也大了,我想早一点让他知道世事艰苦,总比他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庇护中强。” “所以,你就一点没多想的带他出了杜家,连世袭的爵位都不要了?”徐炎带有几分审视的盯着她,毕竟,这世上,多少人家为了那份世袭的虚荣,为了家族的产业,争的头破血流,不死不休,她倒好,直接带着弟弟净身出户了。 杜云锦轻笑,“有什么好要的?我们礼儿将来出息,自己挣个爵位也未尝不可,何必去捡别人的便宜?” 而事实上,在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杜家,没有人庇护的杜云礼,能否安然活到继承爵位的那天,还未可知呢。 别人都道杜云锦傻,不但自己毁了,还连带着毁了弟弟。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她自己在杜家没有立锥之地,要想护弟弟周全,只能将他带在身边。 至于其他,地位、金钱,都可以挣回来,而首要条件是,必须好好的活着,否则一切都是扯淡。 第77章 噩梦(一更) 送走了徐炎,杜云锦将剩余的银票收好,然后,来到弟弟的屋里。 “礼儿,睡了吗?”她轻轻推开房门,发现屋里灯亮着,杜云礼却靠在床头睡着了,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杜云锦失笑,一看书就睡着,可见也不是个学习的材料啊。 将他手里的书,轻轻抽了去,然后,弯腰扶着弟弟,让他平躺进被窝里。 然而,刚帮他掖好被子,转身要走,手却被他猛地捉住,那股力道大的弄疼了她。 “礼儿。”杜云锦猛地扭头,就看见弟弟小脸惨白,被子底下的身子在痛苦的扭动着,口里呜呜叫着,含糊不清的喊着,“二姐姐。” 被梦魇着了?杜云锦连忙推推他,“礼儿,快醒醒,别怕,大姐姐在这儿呢。” “二姐姐,快跑,跑,呜呜……”这小家伙不但没被叫醒,反而沉浸在梦中,又哭又闹,那股子不顾一切的蛮力,让杜云锦一时间根本控制不住他,手背几乎被掐去一块肉下来,被子也被踢到了床底下。 “礼儿,醒醒。”她大声喊着,却见弟弟猛然睁开了眼睛,然而,眼底一片空白,却是不住的翻着白眼,紧接着口吐白沫,脸色青紫。 杜云锦心下骇然,顾不得想起他,伸手便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两巴掌,大喊,“礼儿,快醒醒。” 疼痛,以及大姐姐那凄惶的喊声,让杜云礼一激灵,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双目直盯着杜云锦的脸,仍旧有点回不过神来。 “礼儿,你醒了吗?我是大姐姐,你别怕,大姐姐在你身边呢。”杜云锦不住的抚摸着他的脸,一遍遍的柔声哄着,虽然不知他到底梦见了什么,但那个梦一定很可怕,不然,这孩子不会到现在还回不过神来。 “大姐姐。”也不知杜云锦重复了多少遍,杜云礼的眼睛才慢慢有了焦距。 这时,坠儿推门进来,一脸紧张,“小姐,怎么了?”她才在隔壁浴房里洗澡,就听见这屋大小姐惊惶的喊声,吓的她顾不得擦身上的水,套了两件衣裳,裹了袄子,哆哆嗦嗦就跑了过来。 看她一眼,怕她冻着,杜云锦忙道,“礼儿刚才被梦魇着了,没事,你赶快回屋把衣裳穿好,仔细着凉。” “哦。”看杜云礼靠在床头,果然一副梦中醒来的模样,坠儿这才松了口气,抱着胳膊又跑了出去。 “礼儿。”杜云锦坐在床边,将仍旧失魂落魄的弟弟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能跟姐姐说说,刚才做了什么梦吧?” 尽管让弟弟再回忆一次那噩梦有点残忍,可是,她敏锐的觉得,这个噩梦或许跟他当年为何突然失语有关。 而且,这段日子,她也观察出,杜云礼似乎不止一晚做过噩梦,只是没有这次这样严重而已。 还有,这孩子平时看着总是安安静静,懂事又听话,跟喜儿乐儿两个一起玩的时候,也像个孩子样,似乎很快乐。 可是,他的一些细小行为仍旧逃不过她的眼睛,譬如,他常常在大家聊的开心的时候,一个人在那失神,好似思绪飘到了天外,譬如,那晚她烧了好吃的蹄膀时,他开始吃的开心,可是吃着吃着,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任由她们怎么劝怎么问,他就是没有反应,只偏执般的啃着那蹄膀…… 更譬如,除了最初,他跟自己提过二妹妹出嫁的事,自从后再没提过,甚至,她主动提及,他也避闪不答。 那时,因他不能说话,她也不想强逼,只得罢了。 今儿,他突然噩梦连连,想来心中有未解的结,她必须帮他。 然而,等了半天,不见应声,低头一看,这孩子竟然靠在她怀里又睡着了,那密长的睫毛湿哒哒的覆盖在脸上,两道泪痕未干,看着着实可怜。 到底没忍心将他叫醒追问,杜云锦轻轻的将他平躺放好,替他盖好了被子,又坐在床头陪了一会,见他睡的安稳,这才起身,将屋里的小灯轻轻捻了捻,灯光暗了些,不打扰人睡觉,却又能照着整个屋子。 这一夜,杜云锦也几乎不曾睡好,就好像是被传染的一般,噩梦一个接一个。 醒来,忘记大半,脑子混混沌沌,用冷水洗了把脸后,才觉精神些。 再看弟弟杜云礼,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噩梦,和喜儿乐儿两个坐在桌子上,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张氏一早才蒸好的青菜包子。 杜云锦这才放了心,简单的吃过早饭,她便独自去了一品香。 经过一夜,不知那两个东西怎么样了?礼儿这边不能直接得到的东西,倒是可以从她那边寻寻突破口,能让礼儿突然失语,又让二妹妹杜云瑶突然下嫁的,必然事出有因。 如果那两个不配合,她不介意亲自动点大型伺候着。 会医术就有这么点好处,能让你伤筋动骨、痛不欲生,表面上却一点看不出来。 然而,一到铺子里,四梅立刻上前,笑道,“掌柜的,你可算来了,听阿贵说,那两个嗷嗷叫了一夜。” “不是堵上嘴巴了吗?”杜云锦蹙眉,往后院走。 四梅解释,“是堵上了,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掉了,我猜,估计是她两个想趁夜逃跑,这才相互的使力,咬掉了对方嘴里的抹布。不过,后来,显然解不开那绳索,两人也不知怎么的了,最后竟然打起来了。” “打起来?身上绑着绳子,怎么打?”杜云锦怀疑。 四梅抿嘴恶劣一笑,“能怎么打?用嘴咬呗,那赵二家的差点将那小丫头片子的耳朵都给咬掉了,要不是阿贵及时制止,那小丫头昨晚怕就要去见阎王了。” “是吗?”看来,将这两个人捆绑在一起,效果不错。 杜云锦走到柴房门口,见门半掩着,阿贵正蹲在地上,一勺一勺的给两人喂粥。 不知门口有人来,阿贵一边喂一边教训着两人,“打架?还动嘴咬,要不要脸?” “是这小蹄子先咬的我。”赵二家的不服,凭什么喂那小蹄子两口了,她这一口还没捞着。 再说,昨晚可是她先帮那小蹄子咬脱了嘴里的东西,然后,想让她帮着自己咬断绳子,她就在那磨叽半天,最后竟然将被抓的一切过错全怪在她身上,还要让她帮其咬断绳索。 还哄骗说,只要她能脱身,这一切既往不咎,还会回三小姐那里替她美言,让她去小厨房那边管事。 她傻子不成?那比指头还粗的麻绳,靠她用嘴咬,天亮了能不能成?到时,这小蹄子跑了,还能回头管她的死活? 她坚持要翠喜先帮她咬断绳索,没想到这蹄子倒发急了,满口咒骂起来,说若不是她蠢的像猪,也不会连累她被抓。 赵二家的当时又冷又饿,脸上还火辣辣的疼,真煎熬的生不如死,哪里还经得住她咒骂,再说,若不是她当初找自己做这事,她也吃不了这亏。 于是,怒火一烧,她也骂起来。 翠喜当时就愣了,她可是三小姐跟前的心腹丫鬟,在杜家下人中,也是有体面的,岂是赵二家的这种粗使妇人能骂的起的。 就这样,两人身上只有一张嘴能动,互相骂了之后,怒火燎原,最后,干脆撕咬起来。 两个女人一块撕咬,又没个躲没个藏的,最后可不两败俱伤。 半夜里,撕咬的鬼哭狼嚎,幸亏阿贵及时过来,不然,两个非死即伤。 第78章 模糊的真相(二更) 还敢说是她先咬的,翠喜恼恨不已,啐道,“若不是你这贱妇先骂的难听,我会咬么?” “你听听,是这小蹄子先咬的吧。”赵二家的砸吧着血盆大口叫道。 “闭嘴。”阿贵将勺子往碗里一扔,火大,“还想再咬一架是不是?” 两人识趣的闭嘴。 阿贵冷哼,“这也亏得我们掌柜的心善,还给你们粥喝,要搁其他人,你们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给你们吃屎,那都是抬举你们。” 说的妇人和翠喜两个惶惶不安,生怕这变态,真拿屎尿喂她们。 经过了一夜磋磨,她俩也深信,杜云锦那贱人说到做的到,想要折磨死她们,那太可能了。 “小哥,能不能跟你们掌柜的跟前说句好话,小女以后定当好生报答。”翠喜心思一转,眼神柔了下来,被绑着的身子艰难的就想往阿贵身上凑。 阿贵年纪虽轻,却不是个不经事的,当即起身,冷笑,“靠过来做什么?臭烘烘的的不知熏人么?昨晚是不是屎拉裤裆里了?” 这话糙的,翠喜当即脸色难看,恨不得自己咬断舌头,了断算了。 赵二家的听着,却是幸灾乐祸的笑了,哼,小蹄子,往日仗着有几分姿色,又得太太小姐们的眼,在府里轻狂的跟什么似的,如今却也跟她一样,受人磋磨,连个伙计都嫌弃了吧,得,活该。 四梅在门口,努力憋着笑,亏这臭小子什么话都说都出口,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杜云锦也笑了,将虚掩的门推开,径直走进来。 阿贵一见,连忙上前,“掌柜的,您怎么进来了?这屋里气味腌臜的很,您要磋磨她们,交给小的就成。” “嗬,昨晚辛苦你了。”杜云锦冲他笑笑,然后吩咐,“先将这妇人带出去。” “嗯。”阿贵将碗递给四梅,然后,解开她俩之间的绳索,再将赵二家的推了出去。 “四梅,你也出去。”杜云锦吩咐。 看翠喜绑的像粽子,料她掀不起风浪,四梅便应声出去。 人都走了,独自面对杜云锦,翠喜的心陡然提起来,盯着她阴测测的眼神,颤声问,“大小姐,你,你要对奴婢做什么?” 杜云锦蹲下来,看着她被咬的红肿的脸颊,还有那血痕凝固了的左耳,忽而笑了,“疼吧?想不想离开这里?” “大小姐,你肯放了奴婢?”翠喜眼睛亮了亮。 杜云锦耸眉,“当然,总不能让你白吃白住吧。” 白吃白住?翠喜一口气差点噎死自己,但领略了大小姐的狠,此刻,她也不敢发作,只赔笑道,“大小姐若能开恩放了奴婢,奴婢一辈子会念着你的好……” 恐怕心里咒自己不得好死吧,杜云锦失笑,“礼儿为何突然不能说话?” “啊?”翠喜一愣,眼神慌乱的闪过什么,随即道,“奴婢也不知道,那天,二少爷昏倒在院子里,被下人发现的,后来一直高烧不断,大老爷请了宫里的太医,瞧了半个多月,才好。谁知,从那以后,二少爷就不会说话了。” “是吗?”杜云锦才不信,唇角笑意冷凝了起来,“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罢,且安心在这里住下吧,一会再让赵二家的来陪你。”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翠喜心头大骇,大声喊着,“大小姐,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杜云锦脚步未停,已经走到门口。 翠喜怕了,若大小姐执意不放人,她会死在这里的,一定会死的。 天寒地冻,还有赵二家的那贱妇,昨晚差点咬掉她的耳朵,今晚难保不会咬断她的脖子,若那个伙计晚上睡死了呢…… “大小姐,我说,我什么都说。大少爷可能是因为二小姐的事。” 门外,杜云锦听言,秀眉蹙起,吩咐四梅,“去院门口守着。” 然后,转身又折进了屋,满腹怀疑,“你是说二小姐?二小姐何事?” 翠喜被绳子捆绑了一夜,身子又木又痛,此刻,只巴望着能取悦了杜云锦,快些离开这鬼地方,因此,脑子里只稍稍做了些微挣扎,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杜云锦出嫁的一年后,妹妹杜云瑶就出事了。 出事的那天,正好是杜云若的十三岁生日,虽是庶女,杜老夫人那边没有帮着办,白氏这个母亲,却是想尽了法子,想让女儿过的开心些。 那日,就在自己那院子里,置办了两桌酒席,叫了娘家的几个孩子做陪,这边,也请了杜云瑶姐弟,杜云萝,还有苏夕月。 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大家在一起吃酒说笑,好不开心。 可谁知,就是这一日,出事了。 午饭后,众姐妹各自回屋歇息,唯独没见着杜云瑶,白氏不放心,便派丫鬟去找,谁知,竟在后边园子里的蔷薇花架下,发现了赤身交缠在一起的男女。 女的便是杜云瑶,男的却是白氏的内侄白景瑞。 一桩丑事,在杜府掀起了轩然大波,杜天风气的要将杜云瑶沉塘,最后还是白氏苦劝了下来,并立保回去说服哥哥,一定要给二小姐一个交代。 白家自然也答应给杜家交代,白氏的侄子白景瑞自幼与人定了婚,就等着年后女方过门的,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而且,女方无措,他们也不能就此亲事作罢。 可恨那白景瑞事后还耍无赖,说是杜云瑶勾、引的他,他根本没想怎么样,想要进白家的门也成,带上嫁妆,只能做妾。 白氏为此几乎跟娘家闹翻,也是无用,最后只得劝慰杜云瑶,说进了府做妾也不打紧,只要她安分守己,尽快怀上孩子,为白家添上子嗣,说不定哪天就能被抬举做平妻呢,再说,有她这个姑母在,白家也不会太难为她的。 可天算不如人算,出事后一直沉默不言的杜云瑶,却是做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就在白家用轿子过来抬人时,她却一封诀别书,带着所有家当,嫁人了。 嫁给了一个穷酸秀才,做了正妻。 倒是个有气性的女子,杜云锦心道,也从翠喜的话中,嗅出了另外的阴谋来。 记忆中,杜云瑶性格高傲独立,平时不大好相与,但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而且,这事之后,杜家人的反应,尤其是那白氏,种种行为,可以说心机太深。 让一个侯门嫡女,却给她娘家侄子做妾,似乎还是她千求万求得来的,这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死。 就凭她对李氏的恨,就凭白景瑞那么混,还有白家人的无耻,杜云锦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妹妹若嫁过去,只怕生不如死。 只是,嫁给那周秀才,又真的幸福吗? 这些且不论,杜云锦又问,“那这些跟礼儿不能开口说话有什么关系?” 翠喜咬了咬唇,迟疑着,“奴婢晓得也不十分真切,只是,有一次在二夫人和老夫人说话中,无意间听得的。似乎,二少爷知晓了二小姐那天要出事。” 杜云锦惊骇,“你是说,礼儿不能说话,是跟二小姐出事,在同一天。” 她的表情太吓人,翠喜战战兢兢点头,“是的,那天,跟着二少爷的小五,也,也……” “怎样?”杜云锦厉声问。 翠喜吓的脱口而出,“被人乱棍打死。” 第79章 牵扯(一更) 审问过翠喜,杜云锦又单独审赵二家的。 这妇人是杜府粗使的下人,平时近不得主子的身,所以,知晓的私密甚少,很多不过是府里下人之间的一些嚼舌传闻罢了。 或许是怕爆料的少了,杜云锦不满意,这赵二家的可谓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最后终于惊喜的叫道,“大小姐,奴婢知道一件关于大夫人的事,只怕翠喜也不知道呢。” 生怕翠喜爆料的多,将自己比了下去,赵二家的总算想起约摸十年前的一桩旧闻。 大夫人?那是母亲李氏的,杜云锦道,“快说。” “是。”赵二家的忙道,“算来,应该有十来年了,奴婢记得,那时大夫人才生下二少爷,似乎没有多久,大半年吧。过后就又怀了一个。” 什么?杜云锦诧异,“你是说,在礼儿之后,母亲还怀过孩子?” 记忆里,李氏不是因为生了杜云礼时,伤了身子,后来又失于调养,最后不治而亡么? “是的,奴婢不敢妄言。”赵二家的忙不迭的点头,几乎要赌咒发誓了,“大小姐您那时候还小,自然不知道这些事,何况,大夫人后来小产了。” 怎么又小产了?没头没脑的,杜云锦听的急,便问,“你好好说,我娘在生下礼儿,半年后又怀了孩子?对吗?但是,最后小产了?” “对对对。”赵二家的点头。 “怎么就小产的?”杜云锦很怀疑其中有事,并且几乎可以肯定,李氏的死,应该不是所谓的产后失调,怕是另有隐情。 “这个。”赵二家的迟疑了一瞬,想着,翠喜那丫头知道的多,说的更多,她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算什么?如今,还是取悦了大小姐,脱身要紧。 便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这事,当年奴婢也是听人传的。” 当年,李氏作为侯门嫡妇,嫁进杜家小十年,连生了两个女儿,之后肚子一直未有动静,也是急的了不得。 可就在杜云锦七岁那年,老天开眼,李氏成功怀孕,并且一举得男,生下了杜云礼。 得了儿子,杜天风亦是十分开心,竟破天荒的那几个月中常常歇在大夫人房里。 大约半年后,便又传出李氏再孕的消息。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杜天风更是春风得意,有了嫡子,再有次子,人生就更圆满了。 可谁知,大老爷有一天晚上突然醉醺醺的闯进了大夫人的屋子,将大夫人狠狠打了一顿,甚至,一脚踹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杜云锦震惊,“你是说,大老爷踹掉了我娘肚子里的孩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底是亲生的骨肉,而且,杜家子嗣单薄,他这一房可就礼儿一个,其他妾侍,也就白氏生了一个女儿。 赵二家的面色发白,颤声道,“奴婢也是后来听人说的,好像是白姨娘在大老爷跟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白氏说了什么?哼,连杜云锦都想不到,那个模样看起来温柔敦厚少言寡语的妇人,会在李氏再次有孕之后,特特的挑了一个晚上,灌了杜天风几杯酒,然后,在他耳边状似不经意的说了这样的话。“老爷是是个有福的,夫人才生下了小少爷,转个身就又怀了一个,那个还不会走呢,这个翻个年就要呱呱坠地了。” 这话说的杜天风哈哈一乐。 谁知,白氏话锋一转,酸溜溜的醋道,“老爷还哄我说,这些日子在夫人那边,只是为看孩子,不曾碰过。若不碰,夫人肚子里怀的这个是谁的?” 杜天风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因着儿子的出生,他对李氏多了些体贴,是以,一次不碰也不大可能。 不过,白氏却怀疑上了,那温柔的眼睛里却流窜着恶毒的光,“若说夫人这肚子,要么几年怀不上,要么一怀,就连着怀。早知道,就该多留大舅爷住些日子,好歹等了这个出生,洗三礼办了再走呢。说来啊,大舅爷真是夫人的福星呢,他来府上两个月,夫人就有了小少爷。这次过来给小少爷过洗三礼,多住了些日子,马上,小少爷就要多个弟弟了。老爷,你说,你该不该多谢谢人家大舅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何况,李氏的哥哥李全,本就是李家收养的义子,跟李氏没有血缘关系,且在李氏未出阁前,似乎就对她情有独钟。 杜天风几下一想,自己这些年碰李氏的次数很有限,那么多年未见有孕,怎么李全没来多久,便怀上了? 难道真有什么鬼? 加之在白氏这里多喝了几倍,又被白氏明嘲暗讽的说了一通,当即恼火,一径冲到李氏屋里,不分缘由,劈头盖脸的先就抽了她一通耳光。 后来,那屋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再后来,李氏小产。 杜云锦深吸一口凉气,后面的事,她依稀还有记忆,李氏小产,还被杜天风冤枉通、奸,身心受到重创。 自那以后,杜天风再也没有进过李氏的屋。 杜云礼也被抱到杜老夫人那边养着,而杜老夫人却对外宣称,大夫人产后失调,身体有恙,严禁任何人打扰,甚至于她跟瑶儿两个亲生女儿,也严禁去李氏那儿。 那时,杜云锦是信的,因为偷偷跟妹妹两个去李氏那院中,闻到的都是浓浓的刺鼻的药味,还有母亲凄厉的哀嚎。 她那时以为母亲是病痛,想和妹妹一起去看看,奈何,每每还没走到门边,就被嬷嬷丫鬟们给挡了出来,说是夫人病重,怕过了病气给她们。 那年年底,就在杜府喜气洋洋杜准备过小年的那晚,李氏去了。 杜云锦那时还不太懂去了是去哪儿?她拉着妹妹的手,想跟着人去看母亲,结果,还是被拦下了。 后来,丧事等事,更不是她一个孩子能参与的,她只每日带着妹妹,跟在白氏后头。 慢慢的,杜云锦一点点长大,常常看着杜云若在白姨娘怀里撒娇,看着二夫人对杜云萝那么明显的宠爱,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她的母亲早已没了。 好在,那时还有个和她年龄相仿的表妹苏夕月,每日陪着她说说话做做针线。 谁知,后来出现了一个沈溪枫。 第80章 决心(二更) 一人嘴里塞了粒药丸,杜云锦恐吓说那是毒药,吓的赵二家的和翠喜两个魂不附体,又磕了几十个头,求大小姐饶命。 杜云锦冷笑着说,“放心,此乃慢性毒药,没那么快死人的,只要半年服下一次解药,保你们跟正常人一样。” 说完,不等这二人哭求,命阿贵从后门狗洞那里,看着她们爬出去。 处理好这边的事,杜云锦收拾好情绪,回到住处。 坠儿和张氏两个坐在廊下做针线,杜云礼带着喜儿和乐儿两个,正趴在院子里那张大桌子上写大字。 “姐姐。”杜云礼抬头,看见姐姐站在身侧,正认真的看他写的字,不觉腼腆起来,话说,他的字写的不好看。 “写的不错。”杜云锦点点头,真心夸奖,小小年纪,比她那个年纪写的要强。 杜云礼呵呵笑了。 杜云锦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道,“礼儿,姐姐要找你帮个忙,可以吗?” “可以啊。”杜云礼很高兴,不知姐姐要他帮什么。 杜云锦扭头,朝张氏和坠儿道,“我跟礼儿有点话说,午饭你们做,做好自吃就是,不必等我们。” “好的。”坠儿和张氏都应了。 杜云锦带着弟弟来到了弟弟的卧房,将门窗全都关紧,窗帘也拉了下来,屋内瞬时暗了不少,隐隐透着一股神秘的味道。 杜云礼好奇极了,“姐姐,我们要做什么?” “做一个催眠游戏。”杜云锦将他按坐在一张铺了绒垫子的椅子上,然后,拿了件披风盖在他腿上,笑道,“好了,礼儿,咱们开始做游戏,你看着姐姐的眼睛,放松,呼吸,对,别眨眼……” …… “嫂子,小姐和少爷在里面做什么呢?”看门窗关的紧紧的,坠儿很好奇。 张氏笑,“能有什么事,姐弟俩想聊聊私密的话,不想外人听见呗。” “哦。”坠儿更奇怪了,什么私密的话,门窗关了不说,窗帘都拉上了? “该不是少爷做了什么错事,小姐关起门来揍少爷吧?”坠儿突然乱想。 张氏嗔她一眼,“你何曾见过锦儿揍过礼儿的?” “也是。”坠儿傻呵呵一笑,不想,这时,那紧闭的屋内传出一声惊叫,短促有力,但很快就没了。 惊的坠儿和张氏两个面面相觑,“该不是真动手了吧?” 但,杜云锦刚才嘱咐那些话,显然不想被打扰,这俩人尽管紧张,却也不敢推门进去,只在院子里着急的等着。 约摸一个时辰后,杜云锦开门出来,仰首对着蔚蓝的天空,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小姐,你没事吧?”坠儿上前来,看她气色不好,小心翼翼的问着。 张氏也担心,眼睛朝屋里瞄着,“那个,礼儿呢?”不会真揍了吧? “他累了,睡着了,你们别喊他。”杜云锦道。 “小姐。”坠儿跟着她回到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了。”杜云锦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眼神凝重,却也透着一丝松快。 终于,她弄清楚了整个的真相。 约摸两年前,就是杜云若生日那天,杜云礼无意中听得了白氏和心腹嬷嬷的对话,说是已经引着侄少爷去了园子里,二小姐身上那药怕早已发作,任凭她往日那样高傲的一个人,这时候怕也跟荡、妇无疑,稍作一会,他们去了,一准拿个现行。 白氏听罢,十分满意,过后又郑重嘱咐,让她要看好了二小姐,千万不能让其寻短见,否则,要这嬷嬷一起陪葬。 两人在屋里算计的好,不防被前来找姐姐的杜云礼听个正着,他那时虽然年纪小,但荡妇什么的,还有侄少爷这些,轻易便能联系起什么。 这小子也是个会忍的,竟然没有惊动屋里的人,反带着小厮小五,抄了近路去园子,就想赶在那嬷嬷带人去捉、奸前,将二姐姐救下。 熟知,赶到园子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却发现二姐姐已经被那畜生糟蹋,灌木丛后,还有两个仆妇在盯着放哨。 他气急攻心,上去揪着那糟蹋姐姐的混蛋,不想两个仆妇过来抓住了他,小五帮忙,也被后来赶来的人摁在了地上。 二姐姐幽幽醒转,整个人傻了一般,而那些仆妇丫鬟,甚至白氏,还有随后赶来的二夫人等,没有一个上前哄慰她,却都指责她的不知检点。 他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二姐姐是被人陷害的,他恨恨的瞪着白氏,说是她指使的,他跟小五全都听见了。 白氏不但不争辩,反顺着杜云礼的话自责起来,怪自己没看好瑶姐儿,让她出了这样的丑事,不怪二少爷骂她。 怕大老爷回来,她也没法交代,更没法跟死去的大夫人交代,索性以死谢罪算了,一行哭着,一边就往那树上撞,幸得边上嬷嬷丫鬟们死死拦了下来。 这样的黑白颠倒,杜云礼真个瞧的傻了,是真的傻了,眼睛发直,牙关紧咬,若不是有人掰开他那嘴,怕是舌头都咬断了。 后来,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记得了。 只知道昏昏沉沉的许多天后,他睁开了眼,发现伺候的人都变了样,跟他关系最好的小五,也一直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打听得知,就在二姐姐出事那天,小五被二夫人以蛊惑主子、照顾主子不周为由,让人乱棍打了三十大板,打完了本想发卖,谁知,那天夜里,小五没挣过便死了。 小小的杜云礼,那时也不过十岁,大姐姐嫁人了,二姐姐出了那样的事,身边最好的小厮也被连累的打死了,他整个人也崩溃了,变得沉默、胆小、懦弱,甚至自闭,甚至不能再开口说话。 伸手朝眼角擦了下,杜云锦深吸一口气后,猛地起身,吩咐坠儿,“饭菜摆了来,我饿了。” “啊?”坠儿有点反应不来,才看小姐浑身像裹着阴霾之气,还以为怎么了呢?一转眼竟然要吃的。 不过,能吃就好,就代表没事。 她忙应了声,去厨房拿饭菜。 午饭挺简单,白米饭,青菜豆腐。 杜云锦却吃了两大碗,吃完后,觉得全身的力气又恢复了。 有些事,不知道便罢了,现在知道了,再装糊涂,却不能够了。 也许,她能穿越,占了原主的身,就是要替原主履行某种使命的吧。 也许,她不能做到最好,但却一定要尽最大的能力,护了这姐弟的周全,也要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据她所知,杜家虽是侯门,但自杜老侯爷去世后,根基早已衰落,杜天风是个软蛋,不但没有父辈的武将之风,在文方面,也是平庸,虽世袭了侯位,在礼部挂了个闲差,除此之外,却是一样不能,不但如此,吃喝玩乐方面,却是样样能行。 这大约便是早年养在杜老夫人身边的结果吧。 然而,杜老夫人大概千算万算没算到,养废了嫡子,自己的一双亲生儿女,亦没能养成。 杜天风无能,杜天宇却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只是更加的道貌岸然一些罢了,好在杜老夫人曾伺候过德妃娘娘,让他好歹当了个中兵参军,活不累,能拿俸禄,好歹也能跟些上流人等交际往来。 杜水莲就更废物了,也算侯门嫡女,嫁到夫家,受尽欺辱,后来还是杜家拿了银子,和苏家和离,才换得她母女回来,平安度日。 谁知,这女人却是个窝里横的,在夫家不成,却将学来的那点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本事,全用到娘家了,女儿抢了侄女的男人,自己也整天笼络着杜老夫人,还撺掇着哥哥嫂嫂们不和什么的。 依杜云锦看,这杜家面上看着还光鲜,但内里,早已像连根腐烂的大叔,动动手,定然能将其连根拔起。 而她,也势必会将这腐烂的东西,毁灭。 第81章 旖旎之事(一更) 等了一天一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翠喜不人不鬼的回来了。 看她那一身的狼狈样,杜云萝火大的一脚踹了她的心窝,气道,“没用的贱婢,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让人家弄的臭气熏天的送回来,本小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翠喜忍着一身疼痛,匍匐在地,哽咽道,“小姐,都怪那赵二家的不成事,连累的奴婢也被抓了去,生生折磨了一夜,才放了回来。” “哼,不还是你没用?你若是个能干的,怎么会挑赵二家的那蠢妇?”杜云萝习惯性的歪了歪嘴,显然,最眼歪斜的毛病治好了,可是,这后遗症也留下了,她自己还未觉,歪嘴过后,又厉声道,“来人,将这没用的废物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然后找个人冴子过来,不消几个钱,给本小姐卖了。本小姐以后再不想看到她。” 翠喜吓的魂不附体,慌忙磕头求饶,“小姐,饶命啊,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此番也是因为杜云锦那贱人太狡猾,才着了她的道,求小姐开恩,奴婢日后为小姐当牛做马也甘愿。” 屋里,其他几个丫鬟,跟翠喜往日关系不错的,也都跪下求情。 岂料,三小姐杜云萝是个倔性子,见这么多人求情,越发火大,“好啊,本小姐要发落个贱婢,也要经过你们不成?想求情是不是?好,本小姐成全你们,她那二十板子你们替她受了,她留下,卖了你们如何?” 说的众丫鬟,不敢再求半个字,只同情的看着翠喜。 翠喜受一天一夜的折磨和惊吓,早已魂不附体,哪里还受得住这个,昏昏沉沉间,到底一丝求活的意念支持着,突然大声道,“小姐,奴婢探得一个消息,二少爷会说话了。” 话音才落,两眼一翻,竟是昏死了过去。 杜云萝却是柳眉倒竖,吩咐,“快给本小姐弄醒她!” —— 被泼了一杯冷茶,翠喜到底醒了过来,好歹将杜云礼会说话的事说了出来,不过,她也只说了这一件,其他的,比如杜云锦审问她的那些,她是一个字不敢提,毕竟,亲口吐出去那么多秘密,若被二夫人或者三小姐知道了,不止是她,她的家人,只怕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杜云萝得了消息,立刻跑去二夫人那里。 二夫人得知后,却是无所谓的笑笑,“会说话了又怎样?他如今都不是咱侯府的人了,还怕他不成?” 杜云萝闻言,也点点头,但随后又觉得不对,“母亲,那小崽子两年都没开过口,怎么突然又能说了呢?您不觉得蹊跷吗?” “哼。”二夫人冷笑,“管他是什么原因呢,他会说话,只怕害怕的会是那一个。” 杜云萝不解。 二夫人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一会去你大伯母那边,将那小子会说话的事说与她,看她如何反应就知道了。” “哦。”杜云萝半知半解的样子,但看母亲神色,就知道此事必然会膈应到白氏,所以,她也乐得去做。 —— 白氏却在杜水莲那边。 苏夕月生了女儿,白氏作为大舅母的,理应有所表示才是。 再说,白氏跟杜水莲两个相处的一直不错,算得上半个闺蜜,两人私下里也是无话不说的。 将两日赶工下来的婴儿鞋袜、帽子褥衫,还有早前准备的长命金锁并其他各式礼物,一并送到了杜水莲处。 杜水莲瞧着,本有些失落的心,终于有了些许欢喜。 再加上,白氏又劝她说,“咱月儿是个有福的孩子,头胎生了个女儿,这二胎啊,准得给沈家生个孙子,这儿女双全的才叫好呢。再说,沈姑爷一心都在月儿身上,这将来啊,一对儿女怎么够?总也得生个七个八个的才好,月儿那么爱孩子,沈姑爷又那么宠她,你啊,就等着以后外孙子多了,招你烦吧。” “真要多了让我烦才好呢。”杜水莲也笑了,想着白氏的话确实在理。 沈溪风别的不说,对月儿却是真真好,不但弃了杜云锦,这后院也是干干净净,妾侍通房一个都没,平时对丫鬟们也都客气疏离,从不招惹。 若说两人有这样的感情,不愁月儿明年生不出儿子。 这女人一回生,二回熟,月儿还这么年轻,总会为沈家添上男丁的。 两人又说笑了一回,突然,杜云若神色慌张的过来找。 白氏瞧着不对,便告辞了出来,拉了女儿回到住处,嗔道,“多大了?做事还这样冒冒失失的,我在你莲姑姑那儿呢,你就摆那个脸色,怕人不知道出了事?” “娘,你知道出事了?”杜云若疑惑的问。 白氏睨她一眼,“你那脸上都写了,说吧,什么事。” 杜云若忙道,“杜云礼能开口说话了。” “什么?”白氏一惊,“谁说的?” 杜云若便将杜云萝刚才来了一趟的事说了,“三姐姐怕是故意过来说这件事的呢。” “哦。”白氏诧异了会,过后便恢复如常,能说话又能如何,当年那事,这府里,怕是连杜天风都猜到了怎么回事,可又能如何? 如今,杜云瑶早已嫁为人妇,跟杜家没有半分关系,再说,当年那件丑事,若真闹出来,也只是让她没脸,于其他人没有半分坏处。 就算杜云礼能说话,能指认她主谋,可是,证据呢? 即便有证据,又如何?杜家谁会在乎? 只是,有一样,杜天风失了杜云礼这唯一的儿子,面上不说,心里定然不大快活。 保不住哪日,他一时心软将那小子认回来,那就麻烦了。 所以,保全期间,白氏心里又有了新的打算。 —— 有钱就是好办事,不到三日的时间,杜云锦就将杜家几处要紧的生意摸了个透。 也终于知道,怪不得杜老夫人哪怕不喜欢二夫人,却仍旧将杜府中馈交予她主持,原因竟是柳家实乃商贾大家,生意做的广,很有点财大气粗的感觉。 而且,杜家好几处的生意,都有柳家入股,有柳家人帮着经管着。 这倒好了,葫芦连漂,一拎一罗串。 而他们最主要的生意,便是药材,这其中又与沈家有了些许关联。 似乎宫中某些药材,也要从他们这里走动。 呵…… 济宁,看来有机会她得亲自跑一趟。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做点什么纾解纾解心头的烦闷。 听说,杜家有人秘密调查二夫人柳氏被人认母一事,她觉得这事高调一点更好,人人皆知,说不定更有趣。 于是,就在杜老夫人找了儿子杜天宇,告诉他从下人们那里得知二儿媳被人当街认母,她觉得此事蹊跷,并且,很明确的告诉儿子,柳氏这女人轻浮的很,即便这事不是真的,怕也不会很干净,无风不起浪,没有影子的事,别人就算瞎编也编不像啊,何况,据当时在场的人都说,那乞丐不但连柳氏闺阁小名,甚至跟谁哪个的,都说的一清二楚。 所以,她勒令儿子一定要将此事调查清楚,不做那绿王八,心想着,若抓住了柳氏这个把柄,以后柳家也得在他们杜家跟前矮半个头才行,不然,哼,休了柳氏这婆娘,侯门荣耀,柳家别想沾上分毫。 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杜天宇悄悄的派人去打探的第二天,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竟然传起了小画本。 小画本的内容,便是杜家二夫人柳氏,生性放荡轻浮,未嫁之前,便与家中护院,苟且生子等旖旎之事。 第82章厮打(二更) “贱人,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早朝回来,杜天宇几乎像个从阴司里爬出来的恶魔一般,怒火冲天的直奔二夫人屋里,将正在梳妆的二夫人,拽了头发便一把掀翻在地,一本小画册狠狠的砸在了她的脸上。 地板冷硬,二夫人摔的七荤八素,半天回不过神来,丫鬟战战兢兢的要扶,却被杜天宇一脚踹了开,“滚出去。” 几个丫鬟吓的仓皇而逃。 地上,二夫人翻了个白眼,拿下脸上的画本,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杜天宇,“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老娘怎么你了?要受你这样毒打?” 毒打?不过摔了她一下而已,杜天宇冷哼,半蹲下、身子,又一把拽起她的头发,将她半个身子提了起来,一手捡起地上的小画本,扔到她眼前,“贱人,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瞧瞧,你到底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丑事?杜天宇,你他娘的把话说清楚,老娘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样……”一边咒骂,一边哆嗦的翻看那小画本,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柳氏心肝肺都快被气炸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的将小画本撕了个粉碎。 “胡说,诬陷,这没有的事,是哪个贱人敢这样诬赖我?” “哼。”见她如此,杜天宇冷笑,“你撕吧,撕了一本,我这里还有呢,都给你。” 说着,从怀里又掏出几本来,尽数砸到了她脸上。 柳氏头发被砸散了,几缕落在脸上,好不狼狈,她整个人更是傻了,捡着地上的画本,一个个打开,竟全都是一样,指名道姓杜家的二夫人柳氏……以下内容,不堪入目。 “怎么会这样?”她猛地爬起来,一把揪住杜天宇,神色几乎疯狂,“你说,到底谁写的?谁他娘的这样陷害我?” “你自己做的丑事,还怕人不知道吗?”杜天宇甩开她,恶狠狠的咒骂,心里更是窝火的不行。 一大早,他和同僚们一起上早朝的时候,便觉得不大对劲,那些人的目光总是同情而古怪的望着他,他也问了几个,可大家都讳莫如深的样子。 后来,散了朝了,还是庄相爷派了一个小厮,偷偷塞给他几本小画本,说也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怕是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得以传阅。 家宅出了这样的丑事,他又是庄相爷那边的人,庄相爷亦觉得没脸,对他很失望,还说,最近朝上的事务,让他也别参与了,只好好在家先处理好家务再说。 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还是通过别人知道,而且,似乎,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他却是最迟知道的那个。 而这也还不是最紧要的。 最紧要的却是,上到顶头上司,中到同朝幕僚,下到贩夫走卒百姓,似乎很多很多的人,都知道他杜天宇家宅不严,夫人偷野男人,还生过野孩子。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打男人脸的事么? 他没立刻杀了这贱妇就不错了,她竟还敢质问他? 柳氏也是要疯了,女人出了这样的事,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哦,不…… 她记起来了,上次当街被人认娘,不就是杜水莲那贱货派人做的吗? “看老娘不撕烂了她。”气火攻心,柳氏理智被烧的糊涂了,这事若不处理好,她难逃一个死字啊。 虽然被杜天宇那摔,摔的四肢疼痛,可是,她跑起来却比平时还要快上几步,那一双小脚,几步不沾地的就朝外跑了出去。 “贱人,还敢逃吗?”杜天宇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又将柳氏头发一拽,直接拖回了屋里,恶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脚踏在她的胸口,吼道,“你做了这样的丑事,还闹的人尽皆知,让本老爷被天下人耻笑当龟公,你还想逃?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杀你,但不代表我会饶你。一会让柳家来人,立刻领了你滚蛋,我就当从来不认得你这么个贱妇。” 这是要休了她啊?柳氏当即又怕又气。 怕的是,若真被休弃,她后半生还要怎么过活?柳家虽是她的娘家,但一切都是嫂嫂做主,兄嫂那个性子,她是知道的。 她如今生为侯门嫡妇,尚且还时常受他们冷落。 这一被休弃,什么都不是了,回到娘家,怕只会遭更多的白眼和磋磨,这可比死还惨啊。 气的是,她十七岁时嫁给了杜天风,是不是黄花大闺女,他不清楚么?再说了,这些年,她操持杜家,还为他生了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这些都不算,好歹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他也不该,事情没查清楚,上来便对她拳打脚踢,嚷嚷着要休弃她啊。 果然,这杜家的男人全都是混蛋啊。 杜天风当初因白氏莫须有的一番话,生生踹掉了李氏肚子里的孩子,还逼的李氏最后死不瞑目。 这杜天宇呢,就因为一本陷害她的小画本,亦是要将她生不如死。 哦,对了。 想起小画本的内容,柳氏想起被杜水莲诬陷之事,便冷静下来,神色凌厉道。 “杜天宇,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你那亲妹妹做的好事。” “你胡说什么?”杜天宇越发恼火,他一向知道柳氏看不惯妹妹,可没想到,这种事上还想拉妹妹下水,一气之下,脚下力道更重了几分。 柳氏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羞愤交加,要知道,杜家没有她这些年的帮持,哪里能过的像如今这般光鲜滋润,就凭他跟杜天风那点子俸禄吗?够他们每月喝酒玩乐的吗? “该死的。”她猛地一仰脖子,朝他脚踝处,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杜天宇吃痛的缩回脚,柳氏一个爆发,一把抱住他的双脚,猛地将他扑倒在地,跨坐到他腰上,对着他的脸,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耳光响亮。 “杜天宇,老娘告诉你,这件事,本就是杜水莲那贱人花钱买人做下的,老娘早些天就知道了,怕影响你们兄妹感情,一直未说罢了,你倒好,得知此事,不为老娘辩驳伸张也罢了,倒恨不得将老娘作践死。老娘告诉你,今天老娘就算死了,也定要拉上你们兄妹一起陪葬。” 杜天宇一时不防,竟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外头,听见里头动静太大,骂的话实在不敢听,丫鬟商量,便有人在门口守着,有人急匆匆去找杜老夫人。 第83章 把柄(一更) 二老爷和二夫人打起来了,打的很凶,要死人了。 怎会有这样的事?一定是丫头不知情况瞎说的,杜老夫人打了那禀报的丫鬟一巴掌,扶着老嬷嬷,急匆匆的就赶了来,要弄个究竟。 一进屋,就见一男一女两个野人似的扭打在一起,从那桌子底下滚到了梳妆台边,然后竟又厮打着滚到了杜老夫人的脚边。两人互不相让,浑然不觉屋里来了人。 杜天宇一把掐住了柳氏的脖子,柳氏一挣,反敏捷的咬住了他的虎口,痛的他一声惨叫,另一手狠戾的拽着她的头发,那力道似乎要将她头皮一起揭下来。 杜老夫人瞧的眼睛都直了,好一会才醒过味儿来,气的拿着拐杖在地上砸的咚咚响。 “都给我住手!”一声大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身边的嬷嬷赶忙的扶住她。 杜天宇和柳氏也当真被这喝声震住,再瞧除了杜老夫人,还有伺候的两个老嬷嬷,脸上顿时无光。 到底还顾些脸面,夫妇两个松了开,各自起身,整理自己。 “你们出去。”杜老夫人吩咐左右伺候的人,“不叫,谁都不许进来。” “是。”两个嬷嬷带着门口守着的丫鬟,识趣的退到了院门口。 等人都走了,杜老夫人猛地拿起拐杖,凶狠的打在了柳氏的身上,咒骂道,“混账婆娘,连自家老爷也敢打,你这是要反了天不成?” 那一拐杖打在了胳膊上,疼的柳氏身子一弯,眼泪鼻涕又一齐涌了出来,然,不等她争辩,死老婆子的拐杖又打了过来,她忙伸手夺住,叫喊着,“老太太,您老要打人,也得先问清楚个是非黑白。” “是非黑白?”杜老夫人气的脸皮直颤,厉声教训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竟敢骑在老爷们身上厮打,还敢这样质问婆母?” “老夫人,你也得问问他,一进屋,一句话不说,就先毒打于我……” “那还不是你这贱妇,做下了下作的事。” “谁做了?分明是你那贱人妹妹陷害的我,你不帮我伸冤,反倒……啊。” 话未说完,又被杜老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贱妇,你厮打你老爷不说,现在连你姑太太也要骂上吗?接下来,是不是连我,你也要打骂了?” 这短护的还有天理吗?儿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她,当娘的也是如此,明明这一切都是杜水莲那贱妇背地里害她的,现在,却连一句话都不让她说。 柳氏没被气疯掉,却也处在崩溃的边缘,被陷害的清誉尽毁的是她,可男人和婆婆却是这副态度,都当她是什么了?任意羞辱践踏的东西吗? “哇!”猛地,柳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开大嘴就嚎啕大哭起来,“没天理了啊,你们一家子都欺负我一个,儿子打我,当娘的不说劝和劝和,上来就帮着儿子一起打,黑心烂肺的,枉我嫁进你们杜家十几年,做牛做马,如今却混的连猪狗都不如啊。你们杀了我吧,来,杀吧,你们母子一起联手弄死我吧。我知道,你们早都嫌弃了我,恨不得早点弄死了我,还将那些不三不四的贱人弄回来,呜呜,可怜我的天儿和萝儿啊……” 这哭天抢地的,杜老夫人看的心口那气直直的往上涌,不住的对着儿子嚷,“你瞅瞅,你就是你娶来的好媳妇,我这个当婆婆的才说了她一句,她就有十句顶着,现在还在这撒泼打滚,想要将我也拿捏住呢?行,我知道我老婆子早碍着你的眼,我给你腾位置,我死去,以后这府里的一切就都由你做了主去,哪怕你今后杀人放火去,也没人管的了你。” 婆媳两个,一个比一个嚷嚷的大声,吵的杜天宇脑子都快炸了,火大的也大叫了一声,“够了,都别吵了。” “……”那两个果然闭了嘴。 杜天宇难得会发这么大大火,杜老夫人意识到,真出大事了,便问,“宇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这贱妇又欺负你?” 一向觉得儿子性子太温和太软弱,区区一个商贾之女,也能将她拿捏,杜老夫人平时为这个呕了不少的气,难得今天儿子跟这婆娘动手,可来了一瞧,儿子根本没占到便宜,反被这泼妇按在地上扭打,那气更不消说,那一拐杖根本不能消她心里头的恨。 所以,借着今儿这机会,索性好生教训教训柳氏,也帮儿子立个威,儿子如今快奔四了,膝下却只有天儿一个儿子,怎么够? 倒不如趁了今儿,索性拿下柳氏,然后,再给儿子挑几个年轻貌美能生养的女人放在房里,让那柳氏气死也不敢吭一个字,以后唯有看儿子脸色过活,那样才好呢。 然而,被戴绿帽子的丑事,杜天宇哪里有脸跟母亲提,只恨恨的瞪了柳氏一眼,然后道,“母亲,这事你别管了,儿子即刻命人去柳家,叫他们过来领人。” 杜老夫人一听,愣了,“宇儿,你这是要?” “休妻。”杜天宇咬牙切齿道。 杜老夫人目瞪口呆,柳氏一看他那决绝的表情,心碎的一片一片的,随后,愤怒的喊着,“休妻?杜天宇,就凭你这个废物,你也休的了我?我警告你,你若敢这么做,别怪我将你的丑事全部抖落出来。” 杜天宇眼神如刀,刀刀射向柳氏,恨不得杀了她,“柳妩梅。” 柳氏扬眉,冷哼,“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舒坦,识相的,就好好的帮我彻查此事,尤其是你那个好妹妹,是不是蠢的想害我,却连亲生的哥哥一起害了?” 又拽上杜水莲?杜天宇气的脸色铁青,却没有再争辩。 杜老夫人瞧着不对,似乎儿子有什么把柄被那贱人握在了手里,不然如何突然间没了底气? —— 这厢,杜府闹的不可开交,另一头,杜云锦这儿,却是睡的昏天暗地。 日上三竿,坠儿到屋里瞅她好几回了,小姐缩在被窝里,睡的跟小猪似的,一点醒的迹象都没。 “怎么突然这样能睡了?”坠儿奇怪死了,平时小姐起的可早了,天再冷,她都能准时的从被窝里爬出来,然后到还无人行走的街上跑一圈回来,再带着三个孩子,一起打那什么太极拳。 快到中午了,张氏也好奇的进来看,杜云锦仍旧抱着被子睡的香,不由笑了,“这么困?敢情你家小姐昨晚做贼去了?一晚上没睡不成?” 坠儿傻笑着做了个鬼脸,“小姐贪睡还真稀奇,大概是把往日没睡够的今儿全补上了吧?罢,午饭放在炉子上煨着,等她起来了再吃。” 两人说着话,又一起出去了。 房门关上,屋里静悄悄的,有阳光如细细的金沙一般从窗棂那边折射进来,和着杜云锦轻微的鼾声。 其实,也不怪她这样困,实在太累。 貌似,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样劳累的活了。 连夜赶写了几千份的小画本,胳膊都快酸掉了,幸好,文言文短小精悍,表达力却强,不到五十字却将柳氏做的丑事叙述殆尽,顺便还挖苦了下杜家,嘲讽了杜天宇…… 可这还不是太累的,连夜要分发各处,尤其是那些官宦之家的后门,还要不被发现,就更累人了。 好在,她腿脚了得,又兼认得一些丐帮人士,花了点银子,让其帮着干活。 天快亮的时候,几千份的小画本总算分发了大半个京城。 后面结果,杜云锦几乎能想象的到是怎样的精彩,不过,好累,因此,回到住处,脱了衣裳便倒头就睡,哪管外头闹翻了天。 第84章 生活越来越美好(二更) 半下午,杜云锦终于睡饱了,起床后,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到铺子里。 四梅和阿贵正在理货算账,瞧见她来了,两人脸上都露出惊异的神色。 “掌柜的,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说着,四梅将账册递给阿贵,起身走到杜云锦跟前,神秘兮兮的将她拉到柜台后,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小画本递给她,小声道,“掌柜的,你快看看。” “什么?”杜云锦一瞄到小画本的内容,眼睛不觉抽抽,那些丐帮兄弟果然厉害,连自家铺子也送到了啊。 四梅嬉笑着说,“早上阿贵发现的,大概是昨晚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对了,这上头说的那个杜家,是掌柜的认识的那个杜家吗?” 若是的话,那就真的太解气了。 “嗬,别人家的腌臜事,咱别管。”杜云锦云淡风轻的将小画本还给了四梅,问,“今天生意怎么样?宋家的货送来了吗?” “嗯,一早就送来了,今天还是宋家二公子亲自送的货呢,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你不知道,宋家那个二公子啊,长的那叫一个好看呢。”四梅说到兴奋处,两眼都冒出光来。 杜云锦瞧着,坏坏的眯眼,笑了,“姐,最近姐夫是不是没滋润好你啊?” 四梅眨巴着眼睛,不解。 杜云锦也朝她挤了下眼睛,解释,“不然,姐姐怎么看见好看的男人,两眼就冒光的?可千万别被姐夫瞧见哦,不然,晚上准得修理你。” “哎呀。”四梅这才算听出来了,臊的眼睛都红了,朝那边一瞧,阿贵那小子在对货,大概没听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拿眼朝杜云锦一睨,嗔道,“掌柜的净会拿人说笑。” “哪有说笑,我认真的。”杜云锦立刻敛去嘴角笑意,认真的望着她,“姐姐,如今的你可比刚来的时候,气色好多了,怎么样?姐夫近来不怎么跟你闹了吧?” 提起这个,四梅眼睛里露出感激的神色,“掌柜的,多亏了你开的那药,我家柱子吃了,精神头好多了,人也没以前那样暴躁了,甚至,我说他两句,也肯听了。现在吧,也不成天抱着酒坛子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他还能带带孩子,帮着做点家务了。” 说着说着,四梅眼圈都红了,又道,“说到底,是我遇到了掌柜的这样的好人。” 贫贱夫妻百事哀,想当初,她跟铁柱两个青梅竹马,一起在这胡同里长大,后来自然的就走到了一起。 小两口初时和睦甜蜜,婚后三年便诞下一双儿女,幸福之外,生活的负担却重了不少。 不想,这时候,公婆相继染病去了,刨去治病花的钱还有各项丧葬费用,小两口积攒几年的积蓄一下子掏了个空。 更糟糕的是,铁柱因为父母相继离世,精神上一度萎靡不振,在东家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东西,被撵了出来。 后来找了几次关系,也再没进的去,想换份工,却接连碰壁,家中渐渐的要靠典当为生。 铁柱心烦,某天受人蛊惑,进了赌坊,后果可想而知,才当的一件过冬的袄子,换得买米的钱,被他输了个精光。 回去,四梅自然一顿好骂。 铁柱抬不起头来,自那以后,却是整日喝酒喝的烂醉,浑浑噩噩的家里什么事也不管。 可怜四梅,除了要照料一双孩子,还得每天接些缝补洗刷的活,来填补家用。 然而,这挣来的仨瓜俩枣的,要想维持一家四口的生计,却是非常艰难。 看着面黄肌瘦的儿女,再看看日益破败的生活,四梅每每灰心的想死,但最后还是挺了过来,不为别的,就为孩子。 可算是老天有眼,杜云锦的铺子开张,她是无意中碰见的,还记得那天正好是给一个主顾家送绣活,整个人收拾的也算干净,便大着胆子过来应征了。 谁知,杜云锦就真留下她了,还给她开了不少的薪水,而且,除了月钱,每月竟然还有半袋小米。 上个月,她拿了几百钱,还扛了半袋小米回家,可把铁柱吓傻了,连酒劲都吓没了,还以为她在哪儿打劫来的呢? 可不是,自从铁柱成了酒鬼之后,对这个家不闻不问,四梅做什么也懒的跟他说,每天一早,将孩子收拾妥当,托给隔壁大娘照看,晚上再接回家,其他的时间,她都忙活在一品香的铺子里。 至此后,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开始的胆怯自卑,慢慢变得活络自信,尤其在她手上做成的一笔一笔生意,看着回头客们夸张她们的产品时,她更是觉得脸上有光。 努力工作了一个月,月底,杜掌柜的果真付了工钱。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拿工钱回家的那一晚。 铁柱听到她找到工作能挣这么多,眼睛瞪的老大,眼神却不是浑浊哀愁的,虽然染了血丝,却是满含希冀的。 他还哽咽着喊了她一声,‘媳妇’。 之后,还主动烧了热炕,让她和孩子在炕上暖和着,他拿了小米,到灶下熬粥。 第一次拿这么多工钱,四梅也是高兴,想着孩子许久没沾过荤腥,她破天荒的给了铁柱几个钱,让他到街口买了半只烧鸡回来。 那一晚,许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的一家四口,围坐在炕上,吃着烧鸡,喝着小米粥,尤其是孩子们,吃的那鸡骨头都舍不得放,满心欢喜的模样,瞧的四梅眼眶热热的。 她发誓以后要好好干活,报答杜掌柜的,可是,自己男人除了那晚过后,还是那个样,让她不时还是会泄气。 直到某天,杜掌柜的主动找她谈话,了解了她家里的事。 四梅那时战战兢兢,就怕掌柜的会因为她的家事扰了工作的心思而撵走她,想不到,杜掌柜的却拿了纸笔,洋洋洒洒的竟给她开了一张方子,说是铁柱得了什么酒精依赖症,要从心里、生理两方面,同时诊治。 生理,无非是吃药。 心里,便是女人的刚柔并济。 刚,就是不能纵容这个男人继续堕落,更不能不理会,要拿出狠劲和狠心,狠狠的收拾他,譬如,每天让他干活,挑水劈柴做饭带孩子,再不济,修个猪圈,垒个鸡窝,或者刨块地种菜去,总之,不能让他闲着,更不能让他闲着去喝酒耍钱去。 若他不干,可以,不给吃不给喝不给睡,直接锁到门外,天寒地冻到让他自己受着去。 柔,发了狠了,却不能让他感到心寒,而让他愧疚,让他知道,她这是为他好,为这个家好,偶尔在他悔恨时,要给他机会回头,再就是,他表现好的时候,要有奖励,要从心眼里为他的进步点赞,还有,要一双孩子去亲近他,孩子往往更能激发一个男人的责任心和爱心。 就这样,短短十来天的功夫,铁柱就跟换了一个人,哦,不,该是又回到曾经那个让四梅爱着的模样了。 每天早上,天不亮,他便早早起床,除了给自己熬药,还给她和孩子们做早饭。 等她起来,热热都洗脸水都能端到她跟前。 她吃好了做工去,他还能在家里洗洗晒晒,陪孩子们念书写字。 晚上,四梅回家,总能在巷口看到他带着两个孩子,静静的等着她,到家后,洗了手,热饭热菜就能端到桌子上。 两个孩子也乐颠颠的跟着他们的爹后头,拿筷子,搬凳子,忙的不亦乐乎。 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四梅心里暖意四起,熬了这些年,终于有种熬出头的感觉。 而这样的生活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虽还不富足,可是,至少孩子们不会跟着挨饿。 她的男人虽然还不能为这个家挣钱,可是,他已经在努力的出着他自己的那一份力。 两个孩子健康成长,越来越懂事,知道他们的母亲不易,也更珍惜当下的生活。 现在,他们才像真正的一家人,一家子共同为着美好的生活而努力着。 以后会更好。 第85章 怎么是她(一更) 了解到四梅一家的生活算是安稳,杜云锦欣慰极了,笑着拍拍四梅的肩,道,“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告诉姐夫,好好养身体,来年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到我铺子里来做活。” “真的?”四梅激动的了不得,但随即又干笑了一声,“别,他如今在家挺好的,孩子们也要他照看呢。” 这倒是其次,关键是一个铺子,有她和阿贵在前面照看着,有时,掌柜的还亲自过来帮忙,又有刘婆子做杂工,人手完全够了。 掌柜的心肠好,但她也不能让男人过来白挣人家一份工钱啊。 杜云锦笑笑,有点遗憾的样子,“哦,孩子不能送学里吗?明年我还打算开分店,再招几个人呢,想着,姐夫到底是自己人,做起事来也叫人放心,不是?” 四梅听的,眼睛立时亮了,“掌柜的,你说开分店?” “嗯,生意好了自然开分店,一家,两家,三家,哈哈,若是整个大宴,哦,不,整个星辰大陆遍布我们一品香的店,所有的女人都喜欢用我们的雪花膏,那才美呢。”杜云锦做着美梦。 阿贵理好了货,拿着账本过来,也一脸希冀的模样凑到杜云锦跟前,讨好的问,“掌柜的,若真有那一天,也让阿贵做个店长,好不好?” “怎么不好?到时,你跟四梅姐,就是副总裁,每人分管……”杜云锦算着,这星辰大陆,一共有五个国家,那么……“你们每人分管一个国家的店铺吧。” “啊。”说的四梅和阿贵两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过,理想嘛,不高端大气点,怎么叫理想? 杜云锦乐够了,问阿贵,“都收拾好了?” “嗯。” “成,那今天早点打烊,都回去歇着吧。”杜云锦今儿高兴,格外爽快。 “好勒。”阿贵应着,立刻跑到后院去招呼刘婆子。 杜云锦却拉了下收拾东西的四梅,小声问,“四梅姐,你可知道,哪儿有买人的地方?” “买人?”四梅吓了一跳,掌柜的想干啥? 杜云锦忙解释,“那天你也看到了,那泼妇堵在咱们店里的咒骂,还好后来,咱们机智,让她没有得逞,不然,咱们哪还能站在这里说话,更别提以后开分店的事了。” 四梅意会到了什么,“掌柜的,你想干什么,直接说吧,能办到到我一定办。” “嗬,不用你办,我自己办就好。”杜云锦道,“老实说,我就是想买几个会拳脚的人,能看家护院,也能护人周全的。” 关键是,她现在非常需要人手,而且这些人必须是完全忠于她的,生死由她拿捏的。 “哦。”这在情理之中,四梅道,“这容易,青莲道那边有个人市,从早到晚都有生意在,主要是,一些大户人家买卖下人,还有的是一些官家落了罪的,连着主子下人一起被发卖的。掌柜的,改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嗯,成。”杜云锦点头,看着外面天色暗了,道,“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掌柜的,你呢?”天黑了,掌柜的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家。 杜云锦抿嘴一笑,“放心,我丢不了,一会晚了就让阿贵送我呗。” 四梅这才放心。 待她走了,杜云锦跟阿贵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打算亲自去那什么人市去看看。 入了冬,早晚很凉,尤其是天黑后,温度直线下降,之前出门的时候没觉着,现在走在冷冬的街上,却感觉身上凉丝丝的。 街上人烟已经稀少,各家铺子廊下已经点了灯,却也如白昼一般。 只是,这清冷清冷的…… 罢,杜云锦立马打了退堂鼓,买人么,在这古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明儿白天去也成。 现在呢,倒不如去成衣店瞅瞅,寒冬时分,她和礼儿他们的冬衣需得再多准备一些,对了,尤其是鞋子,她自制的那双小皮靴,穿在脚上不怎么暖和了。 得买些材料重新做一双。 坠儿那丫头也喜欢,给她也做一双。 张氏的话…… 罢,得空了,一人给做一双皮靴穿,冬天保暖还防潮。 主意一定,她折身拐进另一条街,上次冬衣棉鞋就是在那家买的。 阿贵看见她的身影拐走,急的大喊了一声,“掌柜的。” 可是,杜云锦没有拐出来,显然没听见。 阿贵只得歉意的看向宋云飞,“云飞少爷,掌柜的没听见,要不您明天再来吧。” “刚才那姑娘就是你们杜掌柜的?”宋云飞眯着眼睛,静静的望着那早已没了人影的屋角,嘴角轻笑,看起来年纪不大嘛,果真如爹所说,能将死气沉沉的一品香复活了的,说不定还真有几分本事。 阿贵点头,“正是。” 宋云飞道,“罢,你且进屋吧,我明天再来会会你们掌柜的。” “好。”阿贵径直转身回一品香。 宋云飞却快速到了街口,钻进一辆马车。 沈溪枫抬头瞅他一眼,好笑,“姑娘没见着?” “也不能这么说。”宋云飞隽眉微耸,轻轻笑了,虽说只是一个背影,倒是好看的紧。 怎么说呢。 跟他以往接触的姑娘,似乎很不一样。 那背影纤细高挑笔直,却又非常的活泼灵动,走起路来,像是踩着旋律的舞步一般,有劲有味,还好看。 看他那显得兴奋的眼神,沈溪枫越发好奇,“到底是谁家姑娘?让你这般失神的?” 早知如此,刚才就该下了车,跟他一起瞧瞧去了。 偏是杜云锦那个女人的铺子也开在这条街上,让他很担心会碰上她,不知为何,他现在不想见她,也不敢见她。 “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背影像天仙,说不定那脸是夜叉呢,你沈公子一向爱美的很,万一再吓着你,不好。”宋云飞嬉笑着说。 沈溪枫促狭的奚落着他,“原来连人家姑娘的面都没见着啊?” “急什么?反正我还要在京城多待些时日,总会见上的。倒是你,嫂子才给你生了千金,不陪她们母女,反跟我这个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回去会不会跪搓衣板?”宋云飞也嬉笑着反唇相讥。 沈溪枫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些不大自然,若是以前,他这样取笑,也只能说明他很爱月儿,还会让他听了很受用。 可如今,他跟月儿之间,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怎么了,总之一切都不对了,就连有了孩子之后,他们的关系也没好。 月儿一直怪他薄情寡义,怪他那晚的举动,让她早产生女,甚至,时常的连女儿的面都不让他见。 他也着实烦恼,这才宋云飞一来京,两厢邀请,他便赴约出来。 喝酒也罢,耍乐也罢,他真的很累,需要这些发泄一番。 见他不语,宋云飞笑了,“得,孩子都有了,还是这样怕媳妇?我看你是没的救了,罢,今晚先送你回去吧,咱们改日再聚。” “别,就去醉仙楼,我请,咱们一醉方休。”沈溪枫突然赌气似的说。 宋云飞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回头醉了,嫂子不让你进房,可别怪我。” “她敢。”想起苏夕月生完女儿之后不让他看,沈溪枫又是一阵火大。 宋云飞吩咐车夫,前往醉仙楼。 醉仙楼离这不远,隔了两条街而已,很快就到了。 下了马车,宋云飞手搭在沈溪枫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要进醉仙楼,却不想,眼角一瞥,恰好瞟见杜云锦抱着一个大包裹,从一家成衣店出来。 那一双桃花凤眼立刻亮起来,拍拍沈溪枫的肩,道,“哥,你先进去点菜,小弟一会就来。” 说完,就直撵杜云锦。 知道这小子的德行,沈溪枫无奈的摇头,却不想,等宋云飞一拍那姑娘的肩,那姑娘一回头,却是让他惊呆了。 杜云锦,怎么是她? 第86章 赌气(二更) 从背影看,娇,从正面看,俏。 巴掌大的小脸微微扬起,肤色白净如瓷,细细嫩嫩,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初生的幼兽般,茫然无辜的望着他。 “先生,有事?”一时忘记身处时空环境,杜云锦本能的开口,直觉这人该是认错人了。 先生?什么东西?宋云飞没懂,不过,她说话的声音真好听,清澈慵懒,像是嗲嗲的娇嗔,让人喜欢。 “杜姑娘。”宋云飞脸上挂着自认为最帅气的笑来,清了清嗓子,慢慢介绍道,“在下宋云飞,德昌商行的少东家。”德昌商行,便是给一品香供货的上家。 杜云锦唇角微翘,客气礼貌的露出一抹笑意,“久仰久仰。”不过,他怎么认得自己的? 听她这样说,宋云飞满心欢喜,“杜姑娘也听说过在下?” “哦。”杜云锦呵呵,“听过,以前宋伯来送货,常提起。” 不过,说的却是,宋家老爷一生精明能干,作风沉稳,不想膝下唯一的儿子,却是那么个性子,正事一窍不通,吃喝玩乐倒样样在行。 宋老爷年逾六旬,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早就想卸下身上重担,颐养天年,回家抱孙子。 奈何,宋二爷二十了,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在外面相好的女人不老少,却一个不肯娶回来,家族的生意更是不管。 整一个纨绔不孝子第。 宋云飞却不知下人们是这样议论自己的,反兴致勃勃的问,“他都怎么跟你说我的?” 一定是说他英俊爽朗,待人和善,尤其对女人,更是温柔体贴吧。 “说什么啊。”还真不好说,杜云锦又呵出一口热气,轻笑道,“他说你什么,你回去问呗,总是好话呢。对了,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宋公子您忙。” “我不忙。”宋云飞忙一把夺过她怀里的包裹,看她脸色一僵,解释道,“这大晚上的,杜姑娘一个人怕不安全,正巧,我也无事,先送你回去。” “这个。”杜云锦想说不必,这人却已经抱着东西走了,她赶忙喊,“嗳,走错了,那边。” “哦。”宋云飞忙折身,嘻嘻一笑,又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杜云锦无奈又好笑,只默默的跟在他后头。 而不远处,沈溪枫目送这那渐渐消失在街尾的男女,眸色一点一点的沉冷下去。 原来,得了宋云飞这花花公子眼的却是杜云锦? 怎么就是她?宋云飞那眼睛瞎了吧。 可,那女人……昏黄街灯下,那高挑曼妙的身姿,娇俏动人的面容,还有唇角翘起时纯净又魅惑的浅淡笑意…… 却又那样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抹都抹不掉。 明明是她,却似乎又不是她了。 沈溪枫甚至有点糊涂了,曾经那个让他厌恶的杜云锦,真是她吗? 可为何,同样的一张脸,曾经让他看一眼都烦,如今,却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甚至还觉得好看呢。 杜云锦好看么?她曾经可是被誉为京城第一丑女。 可第一丑女,会得宋云飞的眼?甚至,他自己,也觉得那样白净娇俏的脸上,那样干净澄澈的眼神,是美好的。 “这位爷,您里边请。”酒楼小二等在门口好半天了,却见沈溪枫一直呆呆的站着不动,就跟被冻僵了的冰雕一般,担心的过来问了一声。 哪知,沈溪枫心里有气,狠狠瞪了小二一眼,“滚。” 抬脚竟走了。 小二无辜的张了张嘴,过后气愤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不进去吃酒,跑人家门口站半天算什么? 沈溪枫坐了马车,径直回沈府,可一路上,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宋云飞那王八羔子,他怎么能打杜云锦的主意?他不知道那女人曾经是他的……哦。那王八蛋确实不知道。 可是,杜云锦这蠢女人怎么回事?被他休了,太缺男人么?以至于大街上随便一个男人搭个讪,就跟人家走了?不要脸。 一进府,便有大夫人那边的丫鬟碧纹过来,“大少爷,大夫人那边正等你过去说话。” 沈溪枫烦躁的挥手,“去去去,就说我累了,明儿再过去给母亲请安。” 碧纹瘪了瘪嘴,一脸委屈道,“大少爷,您还是去瞧瞧吧,大夫人晚饭也不吃,一直在哭呢。” 指定又是因为苏夕月的事,沈溪枫烦透了,但现在不去,指不定母亲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也演过不知多少遍了。 只是,以前是对着老爷沈万福。 沈万福不搭理,大夫人闹的没趣了,也就收敛了。 可他这不行,他是儿子,母亲要寻死,他若不闻不问,那就是不孝,那就是罪过,要影响他一辈子的前程的。 连衣裳也没换,沈溪枫烦躁的去往大夫人那边。 门口小丫头子一见沈溪枫来了,赶忙的冲进屋里,“夫人,大少爷来了。” “哦,噗。”赶忙的将嘴里的点心吐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碎屑,大夫人自认为天衣无缝,然后,趴在枕头上就呜呜的哭着,“呜,我好命苦啊,怀胎十月生的儿子,到头来,却是给那个贱人养的……” “都出去。”沈溪枫面色冷沉的吩咐屋里下人们。 丫鬟婆子们都识趣的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大夫人心里得意,哼,苏夕月那个贱人,仗着溪枫的宠爱,竟然将她这个婆母也不放在眼里,她倒要瞧瞧,得罪了她这个婆母,她今后是否还有好日子过? 面上,却从嘴里扣了点唾沫抹到了眼角,呜咽到那叫一个可怜。 知道她在做戏,沈溪枫十分不耐烦,连坐也未坐,直接冷声道,“母亲,不必做戏了,我人都来了,什么事直接说吧。” “什么叫做戏?”大夫人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凶狠的盯着他,“难道我哭还是假的不成?” “真的。”沈溪枫移开目光,不想看她嘴角那未擦净的点心碎末,可一转眼,却又看到床头柜子上摆着的几样瓜果小菜。 这叫不吃饭? 大夫人也尴尬了下,刚才只顾擦嘴,忘记将这些东西撤走了,该死。 “那是沈嬷嬷特地端来叫我吃的,可是,儿啊,母亲这心里难受啊,怎么吃的下去?” 倒是会找借口?吃不下去,那盘子里的残羹冷炙,是狗吃的? 沈溪枫心里恼火的有些口不择言,“母亲因何难受?” “还能是谁?不就是你娶回来的那贱妇。”话已入港,大夫人便拿出十足的演技来,神色凄苦的哭诉着,“儿啊,在这个家里,老太太,老爷,还有你二娘,他们不当母亲是个人也就罢了,偏那个贱妇,她也看人下菜碟,不拿母亲当人看啊。” “月儿又怎么惹着你了?”果然又是这个,苏夕月才进府多久?这样的事已经闹了多少出了?三天一大吵,一天一小吵,没回都得找他出头,烦不烦? 大夫人冷哼道,“下午,我听说亲家太太来了,便主动过去陪着说话,谁知,你那个媳妇,不时的冷言冷语,在亲家母跟前告状,大概是说我这个当婆母的亏待了她呢。不仅如此,就连我想抱抱昕儿,她也拦着。怎么?她亲家母能抱外孙女,我这当奶奶的就不能抱亲孙女了?儿啊,你说说,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昕儿究竟是跟我这个奶奶亲,还是跟亲家外婆亲啊?怎么别人都能抱?我却不能?她这不是成心让我难堪吗?她这分明是看不起我这个婆母,觉得我不配抱她的女儿啊。” 这说来说去,其实也就是不让抱孩子这点小事。 然而,沈溪枫今天心情不好,再加上大夫人哭哭啼啼的让人暴躁,他也没有安稳,直接回了一句,“母亲既这样看不上那贱妇,儿子这就去将她打杀了,也好让母亲出气。” 说完,径直转身,浑身布满戾气的离去。 大夫人瞧的一愣一愣的,儿子这样子怎么不像是要给自己出气,倒像是跟自己赌气呢? 第87章 哭诉 苏夕月的屋里,传出婴儿啼哭的声音还有女人尖利的咒骂声。 “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怎么不直接哭死算了?”看着襁褓里那哭的皱巴巴的小脸,苏夕月烦躁的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恨不得一簪子扎死算了。 可那簪子才挨着婴儿那脸,婴儿似乎感觉到了寒意,睁大着眼睛,哭的更狠了。 一旁,才拿着干净褥子进来的奶娘,瞧着苏夕月手里拿着那簪子,似乎迟疑着要对孩子下手似的,唬的脸上一时没了颜色,赶忙的将孩子从床上抢到了自己的怀里,一边查看孩子有没有受伤,一边苦劝着,“少奶奶,您就是心里有千万不自在,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啊,小姐是无辜的,您瞧瞧,她长的多好啊,您怎么舍得?” “长的好有什么用?不还是个丫头片子。”苏夕月忍着涩意,没好气的回道。 奶妈不敢再将孩子放到她身边,只道,“少奶奶,小姐大约是饿了,奴婢先带她回房喂奶。” “去吧。”烦躁过后,是深深的无力,苏夕月疲倦的靠在床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奶娘无奈的摇摇头,抱着孩子刚一转身,就吓了一跳,“大,大少爷。” 苏夕月闻言心头一跳,但很快,那股子喜意退去,剩下的唯有不屑的冷哼。 这男人如今来她屋,再不是为了想她了,谁知道又要指责她什么? “下去吧。”沈溪枫强忍着怒火,平静的吩咐奶娘。 “是。”奶娘抱着孩子,快速的出了屋子。 没办法,少奶奶近来性子阴晴不定,大少爷脾气也不如传闻中那样温和,而且,两人更不像传言中那样恩爱,相仿,倒更像是针尖对麦芒,见面就掐。 心疼孩子,怕一会这屋里又要打仗,心疼孩子,奶娘自然抱着她有多远躲多远。 屋子里诡异的静下来。 苏夕月稍稍偏着头,目光冷锐讥诮的盯着门边身形颀长挺拔的男人。 “嗬,大少爷今天来,对月儿又有什么教诲呢?” 就是这个男人,曾经让她那样深爱,让她不顾廉耻的使尽了手段从杜云锦那里抢了过来,曾经,她也以为他那样深爱着她,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幸福快乐的,她甚至真的愿意为他去死。 然而,曾经多爱,如今多很。 眼神冰冷,说话带刺,这便是苏夕月,他抛弃另一个女人,用心娶回来,真心相待的女人? “苏夕月。”吵过无数回,沈溪枫自己都觉得累了,刚才走进院子里听到她那样咒骂孩子,进了屋,看见她拿簪子要扎孩子,他原以为自己不会放过她,然而,真看到她那张憔悴的癫狂的脸,他却什么怒火都没了。 究竟是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竟然没有像以往那样,进门就对她冷言冷语的斥责,苏夕月倒有些意外,不禁冷笑,“沈大少爷,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现在过来,真的只是为看看我?” “你就非得这样说话带刺吗?”沈溪枫走到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近距离的看着苏夕月,发现她越发憔悴,小脸蜡黄,眼圈发黑,可见真的没有调养好。 到底是给自己生了女儿,而且还因为自己那日的鲁莽,导致孩子早产,让她吃了大苦头,他心里还是有愧的。 哪怕祖母和父亲母亲,都对她生下女儿很失望,但他没有,都是他的孩子,就算是女儿,也是好的。 看他眼神渐露柔色,苏夕月心中微动,想起母亲下午临走时交代的话:这女人呢,偶尔使使小性儿,能让男人觉着可疼,可要一直这样僵着,那就是傻了,你如今还在月子里,他又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万一有那不要脸的趁你不备,偷偷的近了他的身,到时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想着,她鼻头一酸,自认识他以来,都是他百般的疼宠着她,何曾让她如现今这般委屈了? 可是,作为女人,男人宠你的时候,你是个宝,男人不愿意宠了,你就屁都不是。 那委屈的泪还真就涌了出来,她泪光婆娑的望着他,抽噎,“我何曾愿意说话带刺了?还不是被你们给逼的?” “谁好好的逼你来着?”见不得女人哭,沈溪枫挪到床头坐下,取出帕子给她擦泪。 这一久违的温柔举动,让苏夕月一时百感交集,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反哭的更凶了。 “你们没有逼我吗?你不想想,自我嫁到你们沈家以来,你们都是怎么对我的?尤其在我生下欣儿后,祖母和母亲就更不待见我了,你是不知道,祖母就来过一次,连昕儿的脸都没见一见,更别提抱一抱了。” 说着,苏夕月更觉寒心,“说来,这到底也是她老人家的第一个重孙女啊,怎么就舍得这样对待?” 她倒是没说,女儿生下来后,沈老太太竟然只拿了一个金项圈、两对长命锁、几个银锭子,就算是给重孙女的礼。 比寻常的百姓家还寒酸呢,当她苏夕月是那寒门里出来的丫头,没见过好东西么?呸。 还说什么,早预备下的不少的礼,都是哥儿的,女孩儿家用不上,下回等孩子满月了,再添。 这可不就是赤果果的不满她生了个丫头么?连之前给孩子预备下的礼都扣下了。 那大夫人更是可恶,自她生下女儿后,倒是三天两头的过来。 说是看望儿媳,实则是拿她撒气呢,有话没话的说些尖酸话来刺激她。 什么‘好好的哥儿,怎么叫你生成个丫头?’她乐意生丫头吗?怪她怪的着吗? 又什么‘瞧你这气色不大好,该不是有什么隐疾吧?按理说,溪枫那日也没对你做什么?怎么就早产了?该不会是你身体本来就有问题吧?如此,就该趁早找大夫来调理,咱们沈家到底也是大户人家,又是几代单传,老太太,老爷和我,可都等着溪枫给咱们沈家开枝散叶呢。’ 那神情就好像她不能生养了,劝着她识相的自己腾地方给别的女人,让别的女人给他们沈家开枝散叶,啊呸,想的美,她可不是杜云锦,能任由他们作践拿捏。 还有更可笑的呢,拢共没抱过几次孩子,每次一抱孩子,这老婆子就仔细端详孩子那脸,然后就阴阳怪气的说,“这孩子模样生的倒不错,可就是瞧着,一点也不像我枫儿呢。” 阿呸,她死老婆子是怀疑她在外头养野男人生的种么? 下午,更是当着母亲杜水莲的面,抱那孩子,又说不像沈溪枫的话,气的她当场将孩子抢了过来,发誓再不让这老妖婆碰一下。一桩桩一件件,苏夕月哭诉的好不可怜。 沈溪枫对这些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尤其是祖母母亲对苏夕月的冷落。 但是,沈家几代单传,她们早盼着能添男丁,这一次,也实指望苏夕月能一举得男,谁知…… 祖母她们会失望,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苏夕月生完孩子,越发的爱折腾,别人还没什么了,她自己知道生的是女儿之后,反比别人更嫌恶上了,一口奶不给孩子喝也罢了,甚至不准孩子靠她的身。 不得已,沈溪枫急着寻了奶娘。 然而,这还不算,每每他过来探望,她不是拿枕头砸就是拿恶毒的话骂,怪他,恨他…… 罢,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是谁一个人的错。 沈溪枫觉得累了,不想跟任何人吵,不想跟任何辩了,只道,“好了,我都知道,以前的事都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我们都好好的,我会好好待你和孩子的。” 至于,那街头无意撞见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女子身影,他会努力的将之剔除,他已经负过一个女人,不能再负了这个为她生了孩子的女人。 “嗯。”听他这样说,苏夕月也欣慰的点头,在他怀里,感受着那股熟悉的男人味儿,她不禁有点心猿意马,话说,女儿已经出生了,他们之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热过了。 “溪枫。”她突然扬起脸,目光湿热的盯着他,那眸中闪烁的炙热太过明显,沈溪枫怎会不懂,只是,他轻轻松开她,道,“月儿,你身子还未恢复,且先将养再说。” “我知道,但你呢?”苏夕月红着脸,贝齿咬过唇瓣,羞答答的望着他,“这么久了,你不想吗?我……我可以那样的……” 沈溪枫脑子嗡的一声,女人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曾经情到浓时,他也曾央求过,每每她都羞的不敢抬头,轻易不肯的。 “秋兰,准备浴汤。”苏夕月娇羞的朝外吩咐了一声。 沈溪枫却一想到之后的旖旎之景,脑子有点发木,突然起身道,“月儿,今晚不妥,云飞来京了,约我在醉仙楼见面。明天,我再陪你。” 说完,不敢看她失望的眼神,他逃似的走了。 苏夕月怔愣的回不过神来,许久,秋风进来,却没瞧见沈溪枫,不由发问,“少奶奶,大少爷呢?浴汤备好了。” “滚!”苏夕月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喝一声,双手揪紧了床单,几乎要撕碎了一般。 —— 第88章 狠心(万更求首订) 沈溪枫一出苏夕月那院子,角落里,蹲守多时的小丫头,立刻飞快的跑了开。 “夫人,大少爷已经离开了少奶奶那屋。”小丫头回禀。 大夫人身子往前一倾,急切的问,“吵起来了?” “嗯……”小丫头迟疑着回答,“之前没听见动静,不过,很快大少爷就从里头出来了,然后,我就听见少奶奶叫人‘滚’,听声音像是很生气。” “哦。”大夫人显然明白了,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对着身旁的嬷嬷道,“听听,那小娼妇脾气还不小呢?叫人滚,她叫谁滚?若不是枫儿心善,被她迷惑了去,就凭她一个弃妇之女,如何能当上我们沈家的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还使着好几个丫头婆子。” “夫人说的是。”嬷嬷立刻应和,“要说,少奶奶也是个左性的,大少爷待她还不够好么?就差要天上的星星没给她摘下来了。可她整天里还摆那个臭脸,动不动就发火,这搁谁身上受得了啊?也怨不得大少爷现在不想进她屋。” “哼。”大夫人一脸的不屑,冷哼,“她还当自己是个天仙呢?也不拿着镜子照照,就她那模样,比当初那杜云锦强了多少?哎,可怜我枫儿,待她一心一意,却天天被欺负的连孩子都不能抱,你说,这天下哪有这样不懂事的女人?男人对你好,反骄纵的无法无天了。” “若说,少奶奶跟以前的确没法比,就连奴婢瞧着,都觉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嬷嬷说着,使了个眼色,屏退了几个丫鬟,然后,压低声音对大夫人道,“夫人,上次奴婢跟您提过的,奴婢老家有个侄女,今年正好十六,不是奴婢吹,生的那叫一个好呢。” 大夫人唇角一勾,凉凉的笑了,“老货,你安的什么心思,打量我不知道呢。行吧,你挑个日子,带她进府,我先瞧瞧,若真的好了,再送到老太太那边。她若真是个机灵的,讨好了老太太,由老太太出面,料枫儿再不愿意,也会收的。” 反正,她需要的是孙子,在哪个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无所谓。 嬷嬷也笑了,“那奴婢就去办了。” “嗯。”大夫人点点头,苏夕月那贱人太猖狂了,不给她点颜色瞧瞧,都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哼,有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看枫儿以后还会不会稀罕她? —— 夜渐渐深了,一阵凉风吹来,沈溪枫一个激灵,眼神一闪,有些茫然的望着清冷的街道。 他怎么走到这里了? 这不就是宋云飞带杜云锦离开的那个巷口吗? 他…… 正对自己的这种荒唐行为难以理解之时,肩头忽地被人拍了一下,“哥,你怎么在这?让小弟好找?” 一扭头,对上宋云飞那张眉飞色舞的脸,沈溪枫脸色唰的就沉下来了,一把推开他,没好气道,“你让我去点菜,自己却跑的没影了,像话吗?” “嗬。”被推的一个踉跄,宋云飞也不恼,反又凑过来,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兴致勃勃的朝他挤眼,“哥,猜我刚才做什么去了?” 做什么去了?带着杜云锦……沈溪枫心头突跳,猛地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问,“你把她怎么了?” 宋云飞蒙了,“哥,你是不是喝酒了?”也没酒气啊?怎么竟说的醉话,“我把谁怎么了?” “还有谁?你把我的……”杜云锦现在算他的什么人?沈溪枫猛然意思到这问题,就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底发冷,浑身无力起来。 “罢。”他摆摆手,踉跄着转身。 宋云飞莫名其妙的,“哥,你怎么了?就因为晚上我没陪你喝酒?至于弄的这般失魂落魄吗?你要是想喝,咱们再去就是,不醉不归,怎样?” 沈溪枫望了他一眼。 宋云飞咧嘴赔笑,“哥,就算我赔罪成么?真不是故意的,我想着送人家姑娘到家,很快就回来的,谁知遇到点事就给耽搁了。回头再去醉仙楼找你,没找见,还以为你等不及先回府了呢,哪知在这碰见你。” 看他态度诚恳,沈溪枫火气小了不少,说实话,他也不太明白刚才那突然爆发的怒气是为何?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有点过了。 “你刚才是去哪儿了?”他明知故问。 宋云飞又来劲了,“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的那姑娘吗?我爹在我跟前念叨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说什么人家姑娘勤奋能干踏实还聪明,小小年纪盘下了一品香,不到一个月,就将人家半死不活的铺子搞的像模像样的,不仅如此,这姑娘还仁义,一个人带着哑巴弟弟过活,铺子里收的几个伙计,也都是家道艰难的……” 勤奋能干踏实还聪明?仁义?沈溪枫还是第一次听见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杜云锦,只觉得可笑。 那女人哪一点聪明能干了?若真的聪明能干,会成了那么个讨人嫌?似乎连她自己的家人也不接受她吧? 踏实勤奋?仁义?那是她傻吧,傻不愣登的将弟弟从侯府带出来,还抛头露面的学人家开铺子,就她挣的那点银子,能保他们姐弟不饿死就罢了,还能指望将来能让杜云礼有多大出息? 宋云飞见他目露讥讽,也不以为意,毕竟,和沈溪枫认识三年,他平时什么德行,沈溪枫也一清二楚,他喜欢的女人都是什么样儿的,这厮更是清楚,自然不会相信他这次会对一个挺起来这样正统的女孩有兴趣。 耸耸眉,他轻笑道,“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信,罢,咱们喝酒去。” 他不说了,沈溪枫却有些不甘,“你刚才说遇到点事,什么事?” “哦,有几个老家伙,带人上门欺负杜姑娘的房东,被我打跑了,料那帮家伙也不敢再去捣乱了。”宋云飞无比自豪的说。 英雄救美?沈溪枫脑子里见鬼的跳过这四个字,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 张氏等人收拾一番,关上了院门,几个人再围在屋子里,好奇的看着杜云锦,“刚才那位公子,以前倒没见过。” “是啊是啊,小姐,他是谁啊?”长的可真好看,尤其对人笑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缀了阳光,让人浑身温暖。 看她俩这八卦的眼神,杜云锦好笑,“是德昌的宋家二公子,今天给咱们铺上送货的,晚上我买东西路上,恰好碰上的。” “这样巧?”张氏打量的看着她,凭她过来人的直觉,感觉那宋二公子对锦儿似乎过分的热情呢。 坠儿嬉笑,“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跟你?”杜云锦回。 坠儿小脸一红,瘪了嘴。 杜云锦伸出指头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下,“刚才吓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子聊八卦倒精神了。行了,你要是想见帅哥,明儿就去铺子里帮四梅姐干活。” “宋二公子明天也去铺子里吗?”坠儿一时问溜了嘴,问完才知道害羞了。 杜云锦哈哈一笑,“小丫头,才多大啊,该不是想着嫁人了吧?” “唉呀,小姐,你乱说。”坠儿羞的捂着脸,不好见人了。 杜云锦笑着摇头,语气倒认真了几分,“丫头,那宋二公子人长的是不赖,可是,人品如何,咱们不清楚,可不能轻易的就将心给交付出去了。” “什么?”坠儿年纪不大,性子单纯,根本没明白。 杜云锦点了下她的额头,“喜欢可以,但不能爱上,小丫头。你还小,有大把美好的青春等着你去挥霍呢,可以慢慢挑,不急。” 坠儿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红着脸嗔道,“谁急了?我才不急。” 却觉得有越描越黑的嫌疑,羞臊的捂着脸跑了。 杜云锦笑不可支,“傻丫头,脸皮这么薄。” “锦儿。”等坠儿跑了,张氏才拉着她的手,颇为语重心长的问,“坠儿小,不急。那么你呢,有没有打算再往前走一步?” “我?”杜云锦神色微怔,随即笑了,“当然,缘分到了,我自然会走那一步。” 她可不是独身主义,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个勇气和毅力独自过一辈子。 虽然,在现代,她被爱情伤过,在古代,被婚姻伤过。 可是,又如何? 她仍旧年轻,花容月貌,身心健康且充满活力,她仍旧期待着在未来的生命中,会出现那么一个能与她携手一生的男人。 看她神色自然坦荡,一点不像敷衍,张氏放心了,“这就对了,你还这样年轻,又没个孩子傍生,遇到好的,就该再嫁了。” “嗯。”杜云锦眼眸一转,落在张氏身上。 张氏其实也只有二十五岁的年纪,这要搁现代,也才大学毕业没两年呢,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可她,却是个寡妇,还带着两个娇弱的孩子。 这要在现代,改嫁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可这个年代,却不易,尤其张氏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似乎要为亡夫守节一辈子的决心。 罢,眼下不是聊这个的好时机,到了嘴边的话,杜云锦又咽了回去,“嫂子,你那两个叔伯今天被宋二公子打的不轻,估计年底都得在家躺着了。” 张氏恶狠狠道,“那也是他们活该。” “你这样想就对了。以后他们还敢闹事,就得这么对付。”杜云锦道。 张氏点头,以往自己真是太软弱了,这是她的家,凭什么让那些人来作践? 以后再敢来,她就豁出命跟他们拼了,到底谁怕谁? —— 容媚儿趴在院墙那儿,看了半天好戏,没想到杜云锦带回来个男人,立马将情势扭转,将那几个凶蛮跋扈的人打的落荒而逃。 真没意思。 不过,这黑天半夜的,带个男人回来,可见杜云锦这女人,跟她想的一样,根本就不是个正经的。 “小姐,老夫人喊您过去。”梯子底下,小丫鬟回禀道。 “知道了。”容媚儿下了梯子,一径去母亲屋里。 容老夫人已经梳洗好了,自盖着被子靠在床头,听见脚步声,便问,“媚儿,隔壁怎么样?没伤人吧?” “伤了。”容媚儿没好气坐到床头,看母亲那担心的样子,很是不屑。 容老夫人脸色一变,胡乱抓着女儿到手,气道,“谁伤了?不是让你带小福子他们去帮忙吗?” “娘。”容媚儿安抚的按住她的手,解释道,“不是隔壁的人受伤,是带人闹事的人受伤了。” “嗯?”容老夫人一时没听明白。 容媚儿嘴角一翘,鄙夷的轻哼,“就是娘常提起的那个杜姑娘,带了个年轻男人回来,那男人倒不错,一来就将那个恶人打跑了。” 容老夫人点头,放下心来,“这就罢了。”隔壁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听说那杜姑娘大概也是大户人家落魄的千金小姐,身边带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还有个哑巴弟弟,也是可怜。 听母亲这样说,容媚儿不由翻了个白眼,“娘,这下您该放心睡了吧?她们一家不可怜,有的是男人罩着呢。” 容老夫人这才觉出来,女儿话里带刺呢,不由叹气,有些不悦,“媚儿,这几年你跟你哥哥在外做生意,也不常回来,为娘的也没怎么教导你,但以前,娘一直当你是个好的,却不知你如何变成了今日的性子?” 见母亲生气了,容媚儿无辜,“娘,我怎么了?我如今不好么?” “你啊。”容老夫人仍旧气哼哼的,“你别打量我眼睛瞎,就听不出你那话里带着刺呢。媚儿,做人不能忘本啊,你忘了你爹去世之后,娘是怎么带着你跟你哥哥一路要饭到了京?你忘了,咱们也是苦出生,你忘了咱娘仨遭过的白眼和欺负了吗?你不能因为现在日子好过了就忘……” “好了好了,娘,我知道,我错了还不成吗?”不想提记忆中最卑微的过去,容媚儿不耐的打断了母亲的话,然后扶母亲躺下,帮其掖好被子,“娘,夜深了,您快歇息吧,媚儿也累了呢,明儿再听您训诫啊。” 俏皮的说完,她吹了灯,一溜烟跑了。 床上,容老夫人睁着空茫的眼睛,一片无奈的神色,她的这一双儿女……哎。 容媚儿回到自己屋里,简单的洗漱过后,便钻到床上,从怀里掏出锦王临走时留给她的玉佩,心潮再次澎湃起来。 已经这些天了,她一直忍着没有进宫,好想好想王爷啊。 不知王爷会不会也如她想他那般想起过她? —— 宫里 彼时,福寿宫温暖的小厅里,亮着一盏盏明亮的小灯,灯火迷离,庄秋玉却始终低垂着眼帘,不敢抬头看那坐在对面的男人。 德妃娘娘无奈的看妹妹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赵天煜的身上,时光恍若并未在两人身上留下印记,两人仍如十几年前初在自己宫中相遇那般,一个娇艳,一个俊朗。 然而,又分明不一样了。 庄秋玉再不似曾经那般纯真爱笑。 赵天煜更不复当年那般热情爽朗。 “哎。”德妃轻轻叹息了一声,朝两人睨了一眼,道,“瞧瞧你们两个,本宫想让你们过来陪本宫吃顿饭而已,你们就这样么?还能让本宫愉快的吃饭了么?” 赵天煜微微一笑,父皇跟他说,德妃娘娘旧疾犯了,太医院的那些蠢货束手无策,还请他过去望望,毕竟,皇后娘娘去世后,一直都由德妃娘娘在照顾他。 甚至,德妃娘娘待他,比那一对亲生的儿女都要好呢。 只是,看见庄秋玉,他心里只剩无奈,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们还不死心么?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挪开了德妃跟前的蟹粉狮子头和芋头扣肉,道,“娘娘消渴之症不易食用这些,尝尝这个道银鱼羹吧。” 将自己这边的一道银鱼羹端到了德妃手边。 他能开口,德妃喜不自禁,忙道,“这银鱼羹是本宫特地嘱咐御膳房为你做的呢。本宫知道你不爱吃些油腻的,又听说这银鱼味道鲜而不腻,最是滋补。来,你也尝尝。” 今晚,她特地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单单留下妹妹和锦王,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两人接触接触,最好能冰释前嫌,其他的,以后再说,若能再续旧情,她这心就能安了。 说着话,她又拿眼瞅着低眉顺眼一副小媳妇样的庄秋玉,嗔道,“玉儿,还不给你煜哥哥盛汤?本宫这手伤过,使不得劲儿。” “哦。”知道姐姐这是极力给自己创造机会呢,庄秋玉心里又羞又愧。 其实,今晚这顿饭,她也不知情的,虽然在姐姐接她进宫之后,她便猜到了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天真的到了,她却很不知所措。 她很怕,煜哥哥会误会这一切是她安排的。 他会不会因此而更加看低她? “玉儿,满了。”看着妹妹低着头只顾往那碗里盛汤,连满了也不自知,德妃好笑的摇头,看着赵天煜道,“天煜,你瞧瞧,多少年了?这丫头还一副长不大的样子,连盛个汤都得人操心。” 说的庄秋玉面颊绯红,双手举着汤,递给赵天煜,怯怯道,“煜哥哥,请喝汤。” 碗被接了过去,庄秋玉心头一动,头轻轻抬起,一双眸子热切的盯着他。 赵天煜端着碗,视线望着她,目光却无半分波澜,客气道,“多谢庄姑娘。” 庄秋玉面色一白,心瞬间坠到了谷底。 她喊他煜哥哥,他唤她庄姑娘。 这亲疏有别,太过明显。 德妃也是无奈,但赵天煜今晚能坐在这里陪她吃饭,已然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得寸进尺的事,也不能做的多了。 是以,接下来,德妃倒没怎么再撮合妹妹跟他,只是,聊了一些宫里的事,还有自己这身体越发胖了,想问他有没有办法瘦下来。 赵天煜一一的陪着聊了,后还给她开了个方子,主要是控制她的饮食。 然后,又说了些自己这些年的境况。 两人不是母子,倒甚是母子般的其乐融融着。 庄秋玉一旁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她怕坏了这种温馨的氛围,而这氛围能让她忆起许多年前的事,那样的美好。 那一年,她刚满十四岁,出落的花儿一样,谁见了不喜欢? 早早出嫁的大姐,更是待她如母亲一般。 每年的生辰,大姐都要接她进宫,亲自为她过。 那一日,春光明媚,繁花似锦,十四岁的她打扮的粉雕玉琢的,和大姐姐的那些宫女们在御花园里玩纸鸢,不小心将纸鸢挂在了树枝上。 宫女们都说换一个玩,她偏喜欢那只大蝴蝶,便脱了鞋子,亲自爬到了树上。 她拿到了纸鸢,得意洋洋的朝下头的人招手,孰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她吓死了,感觉灵魂都要从身体里窜出去了似的。 可是,她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点儿没感觉到疼痛。 睁眼时,撞入眼帘的竟是一张俊美到让人窒息的脸。 她看的痴了,连羞臊也忘了。 少年放下了她,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带着小厮就走了。 后来,她还是从大姐姐那儿得知他的身份。 原来他就是皇后娘娘的嫡子,皇后去世后,皇上怜他幼年丧母,便养在了身边,亲自教养,而他的一应生活,皆由德妃,也就是她的大姐姐亲自照料着。 那日,他便是找德妃娘娘有事,碰巧遇到了从树上坠落的她。 那样的巧,她原以为是上天的安排。 可是…… “来人,送锦王殿下。”德妃娘娘起身道。 庄秋玉回过不神来,什么时辰了?就走了么?她的目光茫然而不舍的追随着赵天煜,一直到了门口。 赵天煜走到门口,回身道,“娘娘请留步,天煜改日再来看您。” “好。”德妃娘娘点头,看着他出了殿门,这才回头,看着愣愣回不过神来的庄秋玉,长长一叹。 忽然,一宫女拿出一件披风来,德妃娘娘忙道,“哎呀,玉儿,天煜的披风忘记拿了,这外头风大,你赶紧送过去给他。” 说着,拉过宫女手里的披风,就塞到了庄秋玉的手上,将她往门外推,“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今晚风大。” “哦哦。”被姐姐催的,庄秋玉一时也蒙了神,完全忘记这还有宫女在,完全用不上她的,但她还是傻愣愣的抱着披风,就急急的追了出去。 看她急急跑出去的背影,德妃揉了揉太阳穴,扶着宫女回内室,这一顿晚饭吃的真是太累了,能帮到妹妹的,也仅于此了,其他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一个妹妹,一个养子,真是比亲生的还要让她操碎了心啊。 外头,风果然很大,又加上是跑着的,那冷风刮在脸上,庄秋玉觉得跟那刀子割似的,好在,赵天煜才出了福寿宫,并未走远。 “煜哥哥,你且等等。”这些年,她苦守家庙,日子清苦,身体大不如前,才没跑多少路,就喘的不行。 赵天煜顿住,低头看着弯腰大喘气的女子,眉,轻拧,“何事?” 声音淡漠疏离,庄秋玉心里头的委屈又一点一点渗出。 将披风递上,她嗫嚅道,“你的披风,忘了拿了。”微微扬起的小脸,水雾清澈的眼睛,直瞅着他,含着那一丝幽怨,还有期盼。 “这不是本王的。”赵天煜没接。 庄秋玉一愣,不是他的?那……再一想,他刚才进屋时,的确未穿披风。 “我,我……”她懊恼地唔了一声,脸红得不像话,“娘娘说,是你忘记拿了,所以让我送给你。” 又是姐姐想要撮合她跟煜哥哥想的法儿吧,怪只怪她傻,竟没想到这披风根本不是他的。 他一定又以为自己是借口来缠着他的吧。 “回去替本王谢谢娘娘,说让她费心了。”赵天煜看了她一眼,道,轻声低沉,“告辞。” 转身就走,没有多余的话。 庄秋玉站在原地,捧着那做工精致的披风,一时不知所措,就那么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恍惚间,视线模糊,他的身影亦跟着模糊。、 心,骤然间难受的快要窒息一般。 她不要。 “煜哥哥。”她突然大声喊了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般,朝他飞奔了过去,就在两个下人的面,重重的从身后抱住了他。 “煜哥哥。”脸,贴着他的背,鼻端,萦绕的竟是他的气息,心里突然酸楚的厉害,一股热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两个随从识趣的自动避开。 赵天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没做声,但却拎着她的胳膊,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拿开。 “不,煜哥哥。”她一把握住他的手,抬起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花,楚楚可怜。 这些年,除了与他解除婚约那一次,她哭的差点死过去,后来,她很少哭,哪怕她常常的想哭。 可今晚,她受不了了,那眼泪更是控制不住般往下掉。 “你别走,煜哥哥。”她哀求的看着他,声音颤的厉害,“煜哥哥,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呜呜。” 赵天煜挑眉,眸底最深邃处,不可见的清寒,脸色却如常。 “庄姑娘,夜凉风大,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不,煜哥哥,别赶我走,这些年,我受够了,没有你,我生不如死。”庄秋玉紧紧的抓着他的手,生怕他突然甩下自己跑了似的,急切的说着,“煜哥哥,咱们重新开始吧?玉儿都二十七了,我真的等不了了。你也是,对吗?煜哥哥你也是爱玉儿的吧?不然,为何这些年,你不肯娶妃?不肯让任何女人靠近?我知道,你心里仍旧装着玉儿的。那么,你有何必惩罚自己,惩罚我?难道我们真要这样残忍的过一辈子么?煜哥哥,带我走吧?如果可以,我宁愿从不是庄家人,煜哥哥,咱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给你生孩子……” 庭院静静,唯有女子一声一声凄楚可怜的哀求声,还有冷冷嗖嗖的风声一声一声刮过。 “庄姑娘。”浓沉的夜色下,他微微俯首,幽深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这一声庄姑娘,让庄秋玉所有的期许都被冻结,她凌乱地眨眼,屏住呼吸:“煜,哥哥。” 男人淡粉色的薄唇,浅浅地勾了起来,边盯着女人,边露出了点不明的笑意,眼尾修长,竟带了几分邪气。 “庄姑娘,你哭成这样,本王实在不想再伤你,但是,有些话,本王还是得重申一遍,与你,本王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换言之,就是一切都是她的非分之想而已。 庄秋玉脸色惨白如纸,嘴里呼出的气,一口一口,霜成白色,眼角的泪,又骤然滚落,好不甘心。 “为什么?”他要如此待她? “强扭的瓜不甜。”赵天煜和煦清润,笑了似的,“庄姑娘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吧?” 所以说,她是在强迫他?庄秋玉几乎喊了起来,“那当年,你为何答应与我成亲?” “是本王亲自应下的么?”赵天煜嗓音沉静,缓缓道来,“当年本王不在京城,回京之后,父皇便说有了这么一桩婚事。” 那时他的确不在,可,后来他不也没否认。 庄秋玉不甘,“你不也默认了么?” “但最终的结果,你是知道的。”赵天煜一针见血。 庄秋玉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扎了一针,“所以呢,你是想说,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你从来,哪怕一分一毫都没有喜欢过我?” 赵天煜微微蹙了下眉,坦诚的摇了摇头,“也不是,庄姑娘纯真善良,那段时间,本王的确当你如妹妹一般。” “妹妹?”多么可笑的字眼,他竟然当她是妹妹? “你知道,我却并不当你是哥哥。” “所以,本王很多年前就奉劝过你,迷途该返。”赵天煜轻呵了一声,嘲讽中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庄秋玉只觉得心口像堵了块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想反驳,却找不到话,因为一切都如他所说。 他的确劝过她不要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甚至,在知道她的爱意之后,竭力的避开她。 可她一直以为,这只是因为他对她庄家女儿的身份有所忌惮罢了。 “那么,这些年都是我活该?”等了多少年了?十四到二十七,十三年啊,庄秋玉都不敢相信这个数字,她竟然等了这个男人十三年,可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句‘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好生滑稽,好生残忍啊。 “赵天煜,你竟这般对我?”泪珠儿像结了冰一般,让她觉得眼睛好疼,疼的几乎看不清楚他。 赵天煜盯着她,视线沉然若水,“所以,再次奉劝你一句,迷途该返。本王不会再有心情听你第三次哭诉。” 这就是永久的和她划清界限了?庄秋玉瞬间不顾形象的嚎啕起来,“赵天煜,你凭什么?我庄秋玉到底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你如此嫌弃我?我等你十三年,难道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吗?” “本王有跟你说过,让你等了?”赵天煜目光沉沉若水。 庄秋玉张着嘴,没法说话,脸孔煞白,只抓住了一点,“可我等你这些年,你就一点不感动吗?你非要如此心狠吗?” “所以,本王在此听你哭诉至此。”赵天煜敛眉,认真而实在的盯着她,“长点心眼吧,再等十三年,到时你哭都找不到地儿去。” 庄秋玉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这不是她的煜哥哥,她的煜哥哥不会如此狠心对她的? 眼前这一幕根本不是真的,不是…… 她捂着脸,飞快的转身跑了,想将刚才的一切全部抛到脑后。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不会追出来。 宁愿活着那虚幻的梦里,也总比再次听到他绝情的话强。 看她离去的背影,赵天煜目光深邃如夜,看不出情绪。 一旁,安子和邓冰两个,看他满身阴沉之气,也不敢近前,只远远的站着,不时无奈的互相看一眼。 其实,他们都觉得庄三小姐挺好,也挺无辜的,主子爷这些年孤身一人,也确实需要个女人来照顾。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爷该不是真喜欢那什么吧?”邓冰突然凑近安子耳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安子没好气的一巴掌拍了他的脑袋,“滚犊子,爷是纯爷们。” 只是,爷洁身自好,不像那些凡夫俗子们,随便什么香的臭的女人,都能往身下压。 爷这方面特洁癖。 但安子也担心了,毕竟爷都三十多岁了,普通男人这个年纪,儿子都要娶亲了吧? 爷这样的男子,若一辈子没个女人,不能享受一遍那鱼水之欢,是不是也忒暴殄天物了点? 回到碧霄宫,徐二早早的候着了,眼神带了那么点探究的古怪的味儿。 “什么事?”赵天煜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问。 他声音沉沉,透着些冷,身子侧着,逆光处看不见那双深邃的眸子底部。 这是心情不好?徐二蹙眉细细打量着他,心道要是好了才有鬼呢,“得到消息,北越宫乱。” “嗯。”这已经不算第一手的消息,赵天煜已于半月前便得知此事,北越太子突然被废,三皇子萧亮登上太子之位,并且开始辅助北越帝处理朝政。 徐二知道这不是新鲜消息,忙又道,“你知道吗?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三皇子萧亮用药控制了北越帝,一夜之间,对皇族子弟大开杀戒。太子不但被废,只怕早已命丧。哦,好好好,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 看赵天煜投来的不悦眼神,徐二自己拍了嘴巴一下,该死,这几日跟杜云锦那丫头在一处常了,竟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北越帝最疼爱的小皇子萧颜,于宫乱那晚失踪。现在暗地里有好几批人追查这小子的下落,咱们大晏也有。”总算说到了正点上,说完,徐二长舒一口气,也将赵天煜喝过的那杯子,不管不顾的端起来,一口喝尽剩下的茶,喝完,惊喜不已,“五哥,什么茶?这样好喝?送我一些呗?” 赵天煜嫌弃的看他一眼,“杯子也拿走。” “杯子?”他不缺杯子,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碰了人家东西,被嫌弃上了。 徐二心中委屈,“五哥,我不就喝了一口么?至于么,连杯子也不要了?那我还碰过你的手呢,你怎么不连你的手也一并切给我算了?再说,你也不能有气就作践我吧?依我说,庄三小姐就不错了,当年的事真怪不到她,她也是被人利用罢了。你连德妃娘娘都能当母亲一般的孝敬,怎么就不能原谅这姑娘?我瞧着她今晚,实在是有点可怜。” 看他越来越沉若凉水的脸,徐二瘪瘪嘴,干笑,“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们说你去德妃那儿了,我就想去混口饭吃,谁知,会撞见你跟庄三小姐抱在一起的一幕……啊,没抱,是她抱你。我不想偷看的,但是,就怕五哥你一时把持不住,毕竟,那么多年没有女人,你就不……哎呀,五哥……我也怕你一不小心掉进火坑里啊。” “带着杯子,滚。”赵天煜直接将这啰里八嗦的男人给踹了出去。 徐二在窗户底下哀嚎,“那小子查还是不查?” “查。”赵天煜丢出一个字,将窗户关了起来。 —— 昨晚的风刮了一整夜,似乎半夜还飘了点雪花。 早上,杜云锦推开窗户一看,外头地上都潮了,屋头墙角还有未化的雪白。 呼吸一口,热气袅袅,颇得趣味。 “锦儿,起的这样早?”张氏一如既往的早起,正在打扫院子,看见杜云锦趴在窗边,孩子气的吹气玩,不由笑了。 杜云锦双手托腮,看着屋角那一丁点的雪,忙道,“嫂子,那个别扫啊。” 好容易看到雪了呢,在现代,她生活在气候温暖的南方,很难得能见到雪的。 张氏不解,道,“都上冻了,现在也扫不掉,不过,你留这个做什么?” “好看呗。”杜云锦笑着跑出了门,蹲到墙角下,双手捧了一捧雪,看着那雪白干净的雪,忍不住放到嘴边,伸出小舌尖舔了一口,哇,真凉啊。 入口即成了凉丝丝的水,纯净的了不得。 “多大了,还喜欢玩这个?”张氏好笑,继续扫她的院子。 杜云锦等着手里的那雪一点一点化成水,然后,才兴冲冲的帮着张氏去做早饭。 天冷,孩子们都爱睡懒觉。 早饭好了,只有坠儿起来,不大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姐,下回你喊坠儿起来做早饭吧。” “没事,你跟礼儿一样,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睡觉才长的好。”杜云锦笑着捏了捏她发红的鼻头。 她没有封建的等级观念,打心眼里早已将这个小丫头当亲妹妹一样对待了。 坠儿眼圈一阵发红,突然哽咽道,“小姐,你对坠儿真好。” “呵,所以呀,你以后可要加油哦,跟着礼儿他们一起读书认字,不许偷懒。”杜云锦道。 杜云礼还有喜乐两个还在被窝里不起来,张氏便留了早饭,然后,盛了些她们三个人吃。 落座后,坠儿犹沉浸在杜云锦对她对好中,总觉得现在的生活就跟做梦似的,不,比梦里的还好。 想她自幼失了双亲,跟着哥哥嫂子长大,哥哥是个木讷的,一切事务都听嫂子的。 嫂子原待她不错,可是,后来,侄子侄女陆续出世,家里吃饭的人多了,便越来越难了。 所以,她被卖了也在情理之中,她也并不怨嫂子,她知道,被人带走的那天,嫂子躲窗户后哭了。 后来,她辗转被卖了几处,因为年纪小,干活也不怎么利索,经常挨打不说,还吃不饱饭。 直到被小姐买回去之后才好了点。 秋兰和青儿姐姐都对她不错,平日里也没什么重活让她做,只做些跑腿的活罢了,每日还能吃到白米饭,管饱。 那样的日子,她一度以为就是天堂了。 可如今,她发现,原来还有比天堂更美的生活。 自从离开了沈家,她以为大概要跟着小姐受苦遭罪了,虽然她根本没有嫌弃过,但害怕还是有的。 她怕饥饿,怕寒冷,怕一个人死在外头没人收尸,更怕被人欺凌毒打。 然而,一切都没发生。 小姐待她亲如姐妹,从不许她自称奴婢,什么好吃的好穿的,总少不了她的一份。 如今,还让她跟少爷一起读书认字,甚至,还教她医术。 坠儿都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想,是不是自己之前的苦难人生,才换得如今这幸福的生活? “坠儿,你怎么哭了?”看她那泪珠子不断的往碗里滴,张氏奇怪的问。 杜云锦也吃了一惊,“怎么了?难道让你读书认字,害怕了?” 在现代,学业压力大,可是有不少的孩子有厌学症的,甚至,有的小小年纪,不堪学业压力自杀的。、 这丫头该不会也怕夫子的戒尺吧? “不不不,小姐,我愿意读书认字。”坠儿忙摇头,突然,放下碗筷,起身,双眸感激的看着杜云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唬的杜云锦一跳,“坠儿,大早上的不带这样吓人的。” 她忙拉坠儿起来。 坠儿却抓着她的手,猛摇头,“不,小姐,你听坠儿说。坠儿从小无父无母,跟着哥嫂长大,五岁的时候被卖了,中间换了五六个主子。小姐,坠儿不想说以前受过多少苦。坠儿想说,坠儿长这么大,只有小姐对我这么好过,好的,让坠儿都觉得,你就是坠儿的再生父母,比我亲爹娘还亲……” 亲爹娘?杜云锦汗哒哒的,这丫头,果然还得去学习,说话说的,她年纪也不大啊。 “我知道了,你感恩呗。”杜云锦将她拽起来,按坐到椅子上。 张氏也笑了,“你这丫头,一会哭一会跪的,还真是吓人一跳。” 说实话,开始,她还真没当坠儿是杜云锦的丫头,只以为是妹妹的,后来坠儿自己说的,她都不敢相信。 自古尊卑有别,哪有对丫头像亲姐妹一般的? 并且,她瞧的出来,杜云锦对她好,是发自内心的好,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姐,对下人也有好的,可是,那种好却是居高临下的,一种施舍的恩赐的好,是要让下人感恩戴德,图回报的。 所以,张氏对杜云锦是越发的喜欢,也真真的将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坠儿也破涕为笑,眼睛带泪含笑的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塞了口菜包子到她嘴里,笑道,“好了,快吃,一会跟我去铺子里,帮你四梅姐干活去。” “嗳。”坠儿应的脆生生的。 能帮小姐干活,能让小姐觉得她是有用的,就是她最幸福的事了。 ------题外话------ 感谢13913983270、13530064770亲的票票,cyysammi的钻石,13913983270、13475695212、Solipsist+Pessimist、15083382365 、碧水明眸等亲的鲜花,群么么哒,祝亲们看文愉快o(∩_∩)o 第89章 猜疑 吃过了早饭,杜云锦带着坠儿到了铺子里,让她替换了四梅,留在铺子里。 然后,带着四梅一起去了那传说中的人市。 买人! 去的路上,杜云锦心里还扑通扑通跳着,总觉得是在做一件违法丢人的事一般,甚至,还特地乔装了一番,帽檐压的低低的,围巾遮了大半张脸,只露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 四梅只当她是怕冷,也没大在意。 两人一径来到人市,这里俨然跟个菜市场布局差不多,但显然比菜市场冷清多了。 毕竟,买卖人口,跟买米买菜不一样,米菜天天得吃,可谁家没事干天天买卖人的? 是以,这里一片萧瑟寂寥的样子。 杜云锦将围巾取了下来,走了一路挺热的,而且,这里比自己想的荒凉多了,也不怕被人围观什么的。 只是,她担心,问四梅,“咱没走错地方吧?怎么不见人的?” “没走错啊,大概,还没开市吧?”四梅也只听说过这里,并没真正来过,也不大确定,便又迟疑着道,“要不,咱们再问问人。” “好。”两人相依着又朝里走了一截,突然,一个瘦干的老婆子窜到了跟前,瞪着一双枯深凶狠的眼睛,“你们是做什么的?” 唬的两人一跳,后退一步,杜云锦打量着这个身形佝偻的瘦干老婆子,问,“婆婆,我们受人之托,想买几个使唤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在这边?” “哦。”老婆子神色这才缓和了不少,转过了身,往一弄堂里走着,“跟我来。” “婆婆,你带我们去?”四梅不放心的问。 “来了便知。”老婆子回头,不耐烦的瞪她一眼,然后又问,“准备了多少银子?想买什么样的?” “婆婆您是?”瞧这老婆子那精悍的样儿,杜云锦狐疑的问。 老婆子拿眼鄙夷的扫了她一眼,“你们来买人,难道连我钱婆子的名头都没听过吗?” 杜云锦汗,还真没听过,难道钱婆子专管买卖人口? 见这两个姑娘一副傻兮兮的样儿,老婆子又鄙夷的冷哼一声,佝偻着身子,那步子却迈的极稳健极迅速。 很快,几人来到一个宽敞的四合院里。 老婆子又问,“这里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市了,想买什么样的?我老婆子再让人给你们带过来。” “哦。”杜云锦道,“身体健康结实的,最好会些拳脚功夫的。” 老婆子轻蔑的笑了,上下打量了杜云锦一番,道,“这样的人,价格可不便宜。” “价钱好说,先让我们瞧瞧人。”杜云锦也豪气的说。 老婆子拍拍手,立刻有两个彪形大汉从屋里走了出来。 “去,将人带出来,给这位姑娘挑挑。”老婆子吩咐。 两个大汉立刻朝院子东头的那屋走去,很快,一根绳子牵出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个个衣衫褴褛,神色凄惶,一排的站到了杜云锦跟前。 四梅唬的后退一步,身子紧紧往杜云锦身上贴着。 杜云锦的心也微微的揪着,很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撼了。 虽然她就是来买人的,可真的看到这些活生生的人,被人当着畜生一般的用绳子牵了过来,任人挑挑拣拣的,那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然而,她不过一介平凡小女人,即便觉得世道不公,觉得有辱人性,但,她又能改变什么? 改变不了的,只能去适应它。 或许,连这些被卖的人,都觉得这是自然应当的。 有几个胆子大点的,甚至用热切的目光盯着杜云锦,好似在无声的祈求着:买下我吧。 如果有足够的银钱,她或许会冲动的买下所有人,可惜她没有。 如果有足够的权势,她或许会下令放了所有人,从此后,禁止人口买卖,竭尽所能的给人以尊严和平等。 但是,她更没有。 所以,看着眼前这十几个男女,杜云锦只能摇头,这里头没有她想要的。 老婆子的脸微微沉了下来,“姑娘一个也没看上吗?他们可都是我老婆子这里的好货色。” “没有其他的了?”杜云锦摇头,她觉得这种事吧,真的要看眼缘吧。 老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汉又将这十来个人压回了那间小屋。 “这样吧,这十几间屋里,都是我老婆子的货,姑娘不如自己亲自过去挑挑,挑到满意的,咱们再来说价格。” “好。”杜云锦点头,然后,和四梅两个,跟在钱婆子后头,除了之前被带出来的那屋里的人,其余的,都一一的站在门口,自己看着。 然而,也看不出什么来。 每到一个屋的门口,只要她们往门口一站,那光线昏暗阴冷潮湿的屋子里,立刻乱糟糟起来,但凡不是病的爬不起来的,几乎都挣扎着挤出来,一个个凑到栅栏边上,乞求的哀怜的喊着‘买了我吧,我会做……’。 杜云锦瞧着,脸色一点一点凝重起来,她突然很后悔今天的举动,若不是突发奇想的想要几个能干的下人来为自己所用,她就用不着见到这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姑娘。”钱婆子看她悲怆般的神色,笑了,“一看你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第一次见这样的,从没想过还有过的如此凄惨的人吧?想要卖了自己都得打破头了的抢?” 杜云锦没有说话,这样的事,不是没听说过,尤其古代,易子而食的事都发生过的,那是怎样的绝望啊。 可是,所有一切的悲苦绝望,那都是从书里或者电影里得来的,即便当时难过的掉下一两滴泪,转个身,面对繁华的都市、喧嚣的人群、各种琳琅满目的排遣方式,很快便将那种难过忘却,哪里有功夫去为那些都在历史书上出现的事情悲伤?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一切悲楚绝望都活生生都展现在眼前那样令人震撼? 四梅亦是瞧的透不过气来,她原来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够绝望了,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男人还不争气,一双儿子饿的面黄肌瘦,可看到这小屋里关着的人,她只觉得自己那般痛苦的日子,也是天堂。 至少,她们一家人没有分离,至少,他们还有自由,还有片瓦遮风挡雨,至少她们还有希望…… “他们为何会沦落至此?”话问出口,杜云锦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不是坚持不下去,谁愿意这般作践自己? 钱婆子失笑,“左不过是过不下去了呗,有卖自己的,有卖儿女的,当然,也有些是大户人家落败了,卖下人的。总之,管那么多呢,我老婆子这也算做好事,没有我,他们就只能沦落街头,饥寒交迫,怕早熬不过这个冬了。姑娘,还有几处,你一并看了,看了好买。不瞒你说,今年灾情多,百姓流离失所的多,连生意也不好做了。” “这里头没人?”走到一处小屋跟前,不见有人像其他屋里的人一样冲出来,杜云锦很奇怪。 钱婆子拿眼朝里瞄了一眼,突然大声问那大汉,“二奎,前儿送来的臭小子,是在这屋里头吗?怎么没动静?死了没有?要死了趁早给老娘拖走,晦气。” 二奎忙打开了栅栏门,走进去,朝那地上昏死的人踢了两脚,见没动静,弯下身子,伸手在那鼻端一探,气息微弱,便朝外喊道,“还有一口气,留着还是扔了?” “扔了。”死在屋里,万一传了病疫给其他人,她可就血本无归了。 二奎应了声,双手抓着那人的肩膀,就将其往外拖。 “姑娘,这边请。”钱婆子再带杜云锦继续往下看。 然而,杜云锦的目光却定在了二奎手下的那个快死的人身上。 那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面貌,但还是能给人很年轻的感觉。 年纪轻轻就要死了么?被拖出这里,自然是扔到乱葬岗去的。 毕竟,钱婆子这种,人还没死就要扔了的,还会有好心将他安葬吗? 可…… 就在二奎将那人往那架子车上一扔,杜云锦明显听到一声闷哼声,再细看,那人的手指在动。 虽然在昏迷状态,可看的出,求生欲很强。 “慢着。”几乎是下意识的,杜云锦冲过去,一把拦住了二奎。 “姑娘,你这是要做甚?”二奎疑惑不解。 “他还没死。”杜云锦道。 钱婆子和四梅都走了过来。 四梅不安的拽了拽杜云锦,“掌柜的,这人不死也就剩一口气了,而且看他这样,怕,怕……有时疫。” “不会。”杜云锦凭着医者的本能,觉得这年轻人并没有得什么传染病,架子车停下,她索性弯腰,拨开他脸上凌乱的发,看了看他的眼睑,量了脉搏,又检查了四肢等。 最终,她直起身,对钱婆子道,“婆婆,他只是风寒之症,身上这些伤大多是冻伤,只需要好好护理,会康复的。” 护理?二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觉好笑起来,“姑娘,让让吧,这样的病秧子,也卖不了几个钱,怕给他治病买药都不够的呢。”何况还要人照顾护理? “可是,他还没死,你要将他扔哪儿去?”这样的寒冬腊月,这衣衫单薄的重病少年,若是丢在外头,怕熬不过一个时辰就得冻死。 “这?”看杜云锦那近乎凌厉的神情,二奎为难的看向钱婆子。 钱婆子近乎嘲讽的看向杜云锦,“姑娘,我老婆子这里只管活人买卖,可管不了这死人。姑娘要是可怜他,不若姑娘买了回去,再请个大夫好生调理调理,兴许就能好了呢。” “这怎么行?”生怕掌柜的被这老婆子给激了,四梅连忙道,“这人是你们的人,理应你们来照顾的。再说,他都要死的人了,你们也打算扔掉的,怎么还能叫我们掌柜的买?” “不买,那就别废话,二奎,拖走。”钱婆子冷着脸吩咐,“姑娘,那边还有几处,要不要看看?” 杜云锦目光追随着那昏死在架子车上的人,心里头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慢着。” 她猛地拽住钱婆子,指着那架子车上的人,问,“这个人,我买了。” “掌柜的?”四梅觉得她是疯了,买个将死之人回去做什么?虽然那人实在可怜,可这天下可怜人太多了,若真想帮,还不如帮那些可怜的活人。 杜云锦直盯着钱婆子那惊愕的张开的嘴,又问了一遍,“多少钱,开个价吧。” 钱婆子枯瘦的脸上露出精明的笑来,“姑娘,你可想好了,就算那是个死人,那也是我从人牙子手里花银子弄来的,可不便宜。” “多少?”趁火打劫么?杜云锦最厌这样的人。 钱婆子张开一手。 “五两?”四梅瞪大了眼睛,若她说,这样一个就剩一口气的人,就算白给,也没人要吧,毕竟,若死了,丧葬费还得花银子呢,可这老婆子竟然开口就要五两?趁火打劫啊? 谁知,钱婆子摇摇头,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直接道,“五十两。” 把个四梅和杜云锦都惊着了。 “算了,婆婆,你狠,我买不起,告辞。”杜云锦直接拉了四梅,抬脚走人。 同情心是有的,但,冤大头她也不会去做的。 大不了一会跟着这二奎,看他将人扔哪儿了,再捡回来呗,那样还不花银子呢。 看两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钱婆子着实愣了愣,难道她看走眼了?不是很有同情心的姑娘么?怎么突然变脸就一个不买了? “哎呀,姑娘,且慢,咱们慢慢再谈嘛。”眼看着她们就要出了门,钱婆子紧撵了两步,喊道。 四梅不想掌柜的吃亏上当,脚步越发飞快。 而杜云锦深知这种讨价还价的门道,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若停下了,五十两的价格也就还不了多少了。 今年灾情多,到处最不缺的便是人了,街上,头上插根草标就能贱卖了,她这里的生意更是难做了。 这都多久没开张了,今天好不容易来个傻姑娘,还一肚子善心的,原想着狠狠宰一顿,也好过个年,哪知,这姑娘看着傻,说话吧也傻,但做的事吧,着实耍的人一愣一愣的。 钱婆子不得已追了出去喊,“四十两,三十两,二十八两,姑娘,二十两,我老婆子亏本卖给你,真的,那小子可是我花了五十年买来的啊。原本是看他模样好,送到那伶人倌里调教好了,能卖大价钱,谁知这臭小子不识抬举,不受调教,被人打了一顿,又给退了回来,这不,弄成现在这样。老身也是一肚子冤屈没地儿诉啊,本指着他挣钱,没想到倒赔了五十两本钱。” 听着那钱婆子一路撵一路哭诉的可怜,杜云锦猛地站定,转身,朝她竖起两根指头,“二十两,不过,你得再给我三个好的才成。” “什么?”钱婆子老脸扭曲。 杜云锦解释,“您也看到了,这人快死了,就算扔掉吧,也还费人工吧?我若带走了,岂不是省了你许多事。再有,二十两银子,买三个手脚好的,你也不亏,之前我早打听过了,身体健康模样齐整的,顶多也就三四两一个,我给你六两多一个,不亏你。” 若拿其他人来说,的确不亏,可是车上那小子,的确是她花了五十两的,就这么白送不成? 可要是不白送,还能怎么地?只剩一口气,留着花钱治?得花多少?治好了这小子就能听话挣钱?治不好的话,治病的钱就又打了水漂了。 权衡再三,钱婆子又伸出一手,道,“姑娘,世道艰难,你也瞅见了,这些人虽然是要卖的,但没卖出去之前,我都得管他们吃喝拉撒啊,这都是得花银子的。姑娘好歹再加五两银子吧。” 杜云锦倒也爽快,“成交。” 钱婆子又是一愣,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色的…… 她又堆了笑脸,道,“姑娘爽快,我也不能亏了姑娘。二奎,去将陈三那一家子带过来。” 然后,又对杜云锦解释,“姑娘不是要会些拳脚功夫的吗?我告诉姑娘,这陈三和他的婆娘,两个都会拳脚功夫呢,以前男的是在人家家里做护院,女的在内院保护女眷的。后来,主子家里发了罪,他们也跟着遭了难。若说他们两个,倒也好卖,只是,他们还有个孩儿,今年也快5岁了,别瞧着人小,伶俐着呢,端茶递水、打扫院舍,门门都会呢。” 杜云锦这算是听明白了,钱婆子把价格压下来了,也答应二十五两,一个快死的再搭三个好的,只是那三个被她给缩水了,就等于两个大人加一个小不点,数目上是对的,质量上却明显不够。 果然,无商不奸啊。 她才打算反对呢,二奎已经带着那一家三口过来了。 不同于其他被卖的人,这一家三口,虽然衣衫单薄,但都干净整洁,神色之中也没有那种绝望颓败之气。 男的黝黑清瘦,但不是那种病态的瘦弱,反而骨节强健,看起来很结实,他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长的挺瘦小,但一双眼睛灵活的很,看的出,即便身处困境,这孩子仍不乏父母之爱。 而女子生的娇小,也是一脸的营养不良,紧紧跟在男人的身侧,目光坚定。 钱婆子立刻迎了两步,笑道,“陈三、齐氏,你们运气来了,瞧瞧,这位姑娘答应要买你们回去呢。” 这三口子的目光齐刷刷朝杜云锦望了来,男人还好,女子的目光明显的带有一种恐惧和怯懦。 钱婆子又道,“放心好了,这位姑娘是答应将你们一家三口一起买走的,再说了,我老婆子答应不将你们一家分开卖,就绝不会做那种拆散你们的事。陈三,还不带你媳妇跟儿子,给这位姑娘磕头,以后,她可是你们的主子了。” 她说话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根本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杜云锦还没发话要买呢,那陈三已经带着女人儿子,齐齐的给她跪下磕了头了。 “姑娘,感谢您能买下我们一家三口,给我们一家三口一条活路,您的大恩大德,陈三唯有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女子没有说话,但那头磕的却实在,生怕杜云锦反悔似的。 那孩子也十分懂事,磕了头,还学着爹爹的样子,脆生道,“多谢姐姐买下陈宝儿,宝儿日后也跟爹爹一样,好好给姐姐干活,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这四个字一出,男人脸皮僵了僵,而女子的眼圈直接红了,强忍着泪罢了。 四梅最见不得孩子如此了,当即轻轻拽了拽杜云锦的袖子。 杜云锦其实心里也动摇了,一家子都在自己手里,做事定然会衷心。 但有些该问的还得问,“听婆婆说,你们俩会些拳脚功夫,是吗?” 陈三点头,“小人祖上干的镖局的营生,小人的内人也跟着小人练过些拳脚功夫。一般的三五蟊贼近不了身。” “哦,能让我看看吗?”杜云锦微微挑眉。 陈三起身,也不说话,拿眼四下一打量,在屋角找了根手臂粗的木头,拿了过来,往女子身前一举。 女子二话不说,抬手就劈成了两截,看的人手疼。 然后,两截木头又被陈三轻易劈成了四截。 杜云锦瞧着不错,钱婆子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来。 这一家伤口还是三年前转手到她这儿的,当时这宝儿一岁多点,堪堪能走,钱婆子想给孩子找个好点的人家送养了,齐氏怎么也不答应,哭天抢地的寻死觅活的要跟孩子一起。 想着为一个孩子白白死了个女人,买卖不划算,便留下了。 但愿意买这夫妇二人的倒不少,但要连孩子一起要的,却不多。 而这一家子三口给她磕了多少头,求着别拆散。 钱婆子触景生情,冷硬多年的心竟动容了,见鬼的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后来虽然卖不掉,也没有为难他们,还让他们一家三口帮着做工糊口,这不,一养就是三年。 这三年,钱婆子一直都觉得自己吃亏了,他们夫妇两个做活挣的钱,哪里够他们三个嚼谷的? 现在卖掉了,她也轻松了。 “好吧,还不错。”杜云锦脸上露出笑意,对钱婆子道,“这四人我便留下了,他们的身契?” “在,都在老身身上。”钱婆子立马从怀里掏出三份身契。 杜云锦数了数,却差架子车上那人的,“怎么只有三个?那个呢?” 钱婆子苦着脸,“说出来怕姑娘不信,那小子就没有身契,老身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买了来就跟哑巴似的,问什么都只跟你瞪眼,哎,老身当时真说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掏了五十两买了他?老身到现在都觉得,一定是那作死都人牙子背地里使了什么坏,不然,老身何至于眼瞎至此啊?” 那人没有身契,如何带回去?杜云锦百般询问,钱婆子一口咬定没有,大约也是真没有,因为,她最后宁愿退五两银子。 “罢,那就只能如此了。”先带人回去医好再说。 “钱婆。”陈三突然带了媳妇儿子,又给钱婆子跪下,“您老人家对我们对大恩大德,陈三下辈子定当衔草结环来报。” “别别别,你们能找到好人家,老身也高兴,这省了三张嘴,老身不知要轻松多少。”钱婆子扶了他们起来,眼圈也红了,说,“去了新主子家,可得好好做活,这位姑娘看的出,是个心善仁义的,亏不了你们。” 陈三点头,他亦瞧出了,否则,怎会甘愿带着妻儿投奔。 付了银子,收了身契,杜云锦让陈三推了那架子车上的人,一起离开。 刚走到门口,差点被来人撞着。 那人身形魁梧,匆匆跑进来,对钱婆子喊,“大姐,不好了,狍子和蛇胆他们被人抓走了。” “混账东西,你们又偷人家鸡吃了?”钱婆子没好气的骂了一声。 三剩忙不迭的摇头,“没有,他们是被杜府的人抓走的。” “杜府?”钱婆子皱眉,想起那夜,狍子几个见钱眼开接了桩散发小册的生意,不由火冒三丈,“可是我说的,那种事做不得做不得,你们偏不听,那小画册上指名道姓的骂的可是杜府的二夫人,那杜府可是侯门,明摆着有人跟那杜侯爷家不对付,这拿你们当枪使呢?你们这些蠢货,偏还乐颠颠的跑回来跟我说赚了多少银子。这银子怕还不够给你们买个坑刨了埋你们呢?” “大姐,你别骂了,快想想办法吧,他们会不会拿狍子他们撒气,直接弄死他们啊?”三剩担心不已。 钱婆子使劲瞪他一眼,“这会子知道怕了?依我说,随他们去,一群讨吃的。” “大姐……”三剩又跟在她后头,啰里八嗦的哀求着。、 门口,杜云锦却想起了,那晚她找的几个乞丐,这人便也在其中,看来,杜家背地里在查那小画本的来源,已经查到了乞丐头上。 不过,最终的结果,怕只会让他们更焦心。 杜府 一间大厅里,杜老夫人坐在上首位置,余下坐着杜天宇,二夫人柳氏,姑奶奶杜水莲。 因事关杜府声誉清白,杜老夫人早早的屏退了所有的仆妇丫鬟,厅里只有他们一家子四口。 柳氏那红肿的眼睛一直恶狠狠的盯着杜水莲,杜水莲则坐在杜老夫人脚边,一直拿帕子擦着眼睛,苦的好不委屈。 “母亲,二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二嫂子的事被人编排成那样到处传,我也是早上才知晓,还勒令了丫鬟将得来的小册子全部烧了,不准她们外传一个字,否则打死。我这样做,顾的不就是二嫂子的名声么?现在倒好,二嫂子干脆怀疑是我做的。母亲,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便是二嫂子跟我再亲近,这样的事又怎会让我知晓?我便是想传也不知道要怎样传啊。” “是不是你做的,不是你哭几滴眼泪就能否认的,我可告诉你,我有证据。”柳氏眼神如刃,恶狠狠的射向杜水莲,她越哭的厉害,说明她越是心虚。 “好了,什么证据拿出来。”杜天宇道,“要真是水莲做的,我跟母亲自然会发落,可若是你故意陷害她,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柳氏冷笑,声音尖锐,“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 杜天宇气结。 柳氏神色锐利,“但愿一会你们也能像对我这般,来对那个背后造谣损害本夫人名誉的贱人。” 杜水莲闻言,哭的更委屈了,“二嫂子,你缘何就断定是我做的?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嫌我白吃了娘家的饭,我也一直躲你躲的远远的,轻易不敢招惹了二嫂子你。可今天,你这样做,实在是欺人太甚。” “够了,本夫人自然会拿出证据让你心服口服。”柳氏喝止,不多时,扇嬷嬷过来回禀,“二夫人,龙护院已经将人抓回来了,就在门口候着呢。” “立刻带进来。”柳氏端正了身子,神色带着某种报复的愉悦感。 杜老夫人母子三个面面相觑,不知柳氏又作什么妖,但很快,便先嗅得一股子臭味,不由得都捂了口鼻,再见杜府护院龙五,捆了两个臭烘烘的乞丐进来,杜老夫人立时就恼了。 “龙护院,你好大的胆子,这等腌臜的东西也敢往老夫人跟前带?”杜天宇起身,怒不可遏,随手抓起手边的杯子,就朝龙五恶狠狠的砸了去。 龙五是柳氏从娘家那边带过来的,在杜家当护院十几年了,也算有头有脸的,今日不想被杜天宇拿杯子砸,当即脸色就冷硬了下来。 “二老爷,这两个乞丐便是二夫人事情的证人。” “行了,龙护院,这儿没你事,出去吧。”柳氏朝他挥挥手,龙五退下。 屋里就剩一家子,多了两个乞丐。 杜老夫人虽恼,却也沉的住气,厉色问,“柳氏,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还不与我快快说清楚?” “老夫人别急,容媳妇慢慢审问。”柳氏起身,目光锐利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乞丐,看他们瑟瑟发抖,很满意,“我问你,上个月二十八号晚上,是不是有人拿着这种小册子,让你们四处分发?” 说着,她自袖笼里抽出小册子,摔到狍子的脸上。 狍子捡起来,上面的字,他不认识,但是画的图却记得,当时,他还觉得那上头画的男女有意思,比那买的小春宫还有味儿,私下还藏了一本呢。 “说,是谁叫你们发的?”柳氏厉声问。 “小的。”狍子吓了一跳,蛇胆干脆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了。 他们这些人市井上混的,胆子也市井,一旦到了这等金碧辉煌的地儿,只觉得到了人间仙境一般,反没了胆子,心里越发怕的不行。 “快说。”杜天宇也怒喝。 狍子战战兢兢的回答,“那晚上,小的们正在兴隆街尾那屋角里玩色子,突然来了个姑娘,给了咱们一人两个肉包子,说让小的们帮着干点活。” “就是发这些吗?”杜天宇问。 柳氏却脸皮都扭曲了,又是两个肉包子,该死。 “是的。”狍子看了杜天宇一眼,这位就是那被戴了绿帽子的杜家二老爷吧?怪不得这样怒气冲天的? “她还给了我们老大一锭银子,足有十来两呢。” “然后呢?”杜天宇问。 狍子茫然,“然后,老大召集弟兄们,一人分了一摞,就朝人家那门缝里塞就是了。” “混账。”杜天宇气的冲过来,一脚踹翻了狍子,唬的边上的蛇胆,尿了一裤子。 柳氏也走过来,怒声问,“我问你,那给你们包子的姑娘,可还记得什么模样?” “自然记得。”狍子歪在地上,眼神迷离的回忆着,“那姑娘标致的很,就是说话有点大舌头,但不注意听也不大听的出来。” “听听。”柳氏冷笑着朝杜水莲望了去,“姑奶奶能猜到什么人么?” 杜水莲脸色煞白,说话大舌头,莫非是她房里的? “如果现在叫那姑娘在你们跟前,还能认出来吗?”柳氏又问。 狍子忙不迭点头,“自然认得。” “好,扇嬷嬷。”柳氏朝外喊了一声,“立刻去叫春兰过来,就说姑奶奶有事找她。” “慢着。”杜水莲猛的起身喝止,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丫头会出事,而是怕,万一真是那个贱人干的,她这个主子也脱不了干系,再说,怎么见得就不是柳氏贼喊捉贼?实则她跟这些乞丐一伙的,想要反咬她一口呢? “二嫂子,人是你找来的,他们说什么,也都是按照你的意思说的,即便叫了春兰过来,又能如何?你们私下里串通好了的。” “胡说。”柳氏气了个倒仰,“难不成本夫人会跟这些下三滥的乞丐同流合污?” “哼,这可难说。”杜水莲拿了帕子,眼角哪里有半分泪痕,可见刚才哭的那样,都是假的,此刻,她眼神凌厉,充满鄙夷,“听说,二嫂子和外头街上那拉皮条的五娘还做过买卖呢。” 柳氏脸色一变,杜天宇狐疑的问,“什么拉皮条的五娘?” “呵,二哥,你还不知道吧?这拉皮条啊……” “杜水莲,你胡说什么?现在说你的事呢。到底有没有,叫你那丫头过来对质便是。”柳氏气道。 “对质?都是你的人,你们串通好的,对质也是我们吃亏。”杜水莲哼道。 “你?”柳氏气死了,扭头问杜天宇,“难道你也不信我的话吗?” 杜天宇也有些蒙了,若说自己女人跟这些乞丐为伍,他真不信,可,若说妹妹下了这样的套,他更不信。 但,这一切又怎么回事? “二嫂子,我可听说,那日,那个喊你母亲的人,便是个乞丐。你跟这些乞丐之间,缘分匪浅,他们为你办事……” “住口。”柳氏火大的直奔过去,一双爪子对着杜水莲那黑压压的头发就揪了下来,“贱妇,你毁我清誉,如今还要污蔑本夫人跟乞丐,你不得好死你。” “毒妇,快放手。”杜水莲的发髻被拽了下来,痛的大哭,杜天宇一看妹妹受伤,连忙抬脚踹开二夫人,救下妹妹。 “二哥。”杜水莲趁机扑进哥哥怀里,哭的要死要活的,“她身为嫂子,怎能如此作践我?我即便离了夫家,回娘家度日,也是母亲,你跟大哥同意了的,况这些年,我恪守妇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又有什么样的手段,能结识这些人?” 这话里话外都在控诉柳氏冤枉了她。 柳氏气的了不得,“杜水莲你这贱妇,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抵赖?杜天宇,你个孬种、废物,明明知道就是你妹妹在毁我清誉,你却帮着她一起打我,好,很好,你们等着,今日之耻,我柳氏一定要报回来。” 柳氏知道今日又落败了,揉着腰,扶着扇嬷嬷出了门。 再待下去,她肯定又会吃亏,那一家三口都是护犊子的,只当她一个外人啊。 好,很好,做了十几年的夫妻,给他生过一双儿女,到底比不上人家兄妹情深啊。 “夫人。”扇嬷嬷也替自己主子冤的慌,明明人证都带了,可说什么,二老爷都不信,你说这气人不气人?这短护的也太厉害了? “走,收拾东西,回柳家。”柳氏神色凌厉的吩咐。 彼时,柳氏走了,杜天宇命人将那两个乞丐带下去关了起来,然后又哄劝着妹妹。 杜水莲慢慢好转过来。 杜老夫人便让儿子先走,自己拉着女儿坐到身边,脸色却沉了下来,“莲儿,你老实跟母亲交代,柳氏的事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杜水莲目瞪口呆,忙赌咒发誓,“母亲,二嫂子也罢了,怎么连你也怀疑起我来了?,没错,我往日里是不大看的惯那贱妇的行事做派,可我也不会糊涂的连二哥也害啊,更不会拿咱们侯府的脸面来作践啊。” 这件事直接伤害的是柳氏声誉,可连带着杜天宇,他们这些侯府的人,全都跟着没脸啊,她再傻也不会干这样的事。 杜老夫人这才信了,只是神色越发凝重起来,“不是你做的,那却是何人?” 杜水莲也纳闷,忽地,脑海里闪过一个人来,脱口道,“该不是大嫂子吧?” 第90章 解药 回到住处,张氏等人讶异极了,还当杜云锦是从难民营里捡回来几个人呢,待听说是花银子买的,那脸上表情顿时哭笑不得的。 “嫂子,别愣着了,快跟坠儿去烧点热水,对了。”等陈三将那昏过去的少年弄进屋里后,她又介绍道,“刚才进屋的,是陈大哥,这位是他娘子齐嫂子,还有他们的儿子,叫宝儿。” “宝儿?”到底是当母亲的人,对孩子天生就心软,张氏矮下身来,看着陈宝儿那瘦弱的样子,就想到自己的乐儿,心里就酸了。 “几岁了?”她摸了摸宝儿的头,慈爱的问。 陈宝儿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伶俐的答,“五岁了。” “哦。”张氏更乐了,“那跟我的喜儿乐儿一般大呢。” 立马招了屋里写大字的几个孩子出来,“来,你们几个,这个是宝儿。” 然后,又对宝儿介绍了杜云礼和喜乐两个,忽地也笑了,对齐氏道,“可巧呢,我夫家也姓陈,这三个孩子又一般大,站在一处,倒像是一家子。” 齐氏也看出,这主子一家都是和善的好人,但自己即卖为奴,尊卑有别,怎敢与主子们称作一家子呢? 所以,她只腼腆的笑笑,却不敢答应。 张氏是个敏感的,自然察觉到了,也就没再多话,将宝儿的手交给了杜云礼,道,“礼儿,我那屋里,上回你姐姐买回来的山药糕,还剩几块在抽屉里,你拿了来,跟弟弟妹妹分了,然后,一起在院子里玩耍吧,今儿大字就别写了。” 一听有糕点吃,又能玩耍,孩子们都乐坏了,唯有陈宝儿小脸紧绷着,迟疑的看着母亲齐氏。 齐氏微笑着点头,“去吧,别淘气。” “嗯。”陈宝儿点点头,不像喜儿乐儿两个,蹦蹦跳跳的就跑进了屋子,他则像个小大人似的,跟在杜云礼身侧,格外有分寸的迈着步子,很稳妥的进了屋。 孩子们自有玩处,齐氏悬着的心总算慢慢落了下来,见张氏去厨下,自己没事,也就跟着去帮忙。 张氏舀水到大锅里,齐氏便主动的到灶下烧火。 坠儿瞧着没自己什么事,便道,“嫂子,我去弄点小菜来,一会洗净了,中午咱们擀面条吃,好不好?” “好呢,多拔几颗大蒜。”张氏嘱咐着。 坠儿应了一声,拿了小篮子出去了,这院子的一角,就是张氏自己拾掇出来的,种了点萝卜青菜还有些小葱大蒜什么的,不多,但够一家子的蔬菜供应了。 热水很快烧好了,陈三提进了屋,按照杜云锦的吩咐,给榻上那少年认真的擦了擦身子,然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杜云锦又重新帮其检查了身体,这才发现,这少年身上不止有冻伤,还有未愈的鞭痕,已经结疤的箭伤…… 想起钱婆子那话,这少年曾被那种地方的人调教过,鞭痕倒可以解释,那么,这箭伤呢?逃跑时被人射伤的?可箭伤明显比鞭痕要早的多,且愈合…… 就说明,他受箭伤在前,被卖去伶人倌调教在后。 那么,那时逃跑,又为何呢? 哎,刨根问底的劣根性啊,杜云锦甩了甩脑袋,决心只做医者的本分,回自己屋,拿了些金疮药和冻疮药过来,交代陈三给这少年擦了,自己则去厨房,嘱咐张氏弄了一点面疙瘩汤来。 张氏做面食的手艺很好,一碗热乎乎的面疙瘩汤很快弄好,上面还漂着一层翠绿的葱花,瞧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杜云锦亲自端了,送到房里,陈三也才帮少年擦好了药。 “陈大哥,扶他坐起来,我看能不能喂点进去。”杜云锦道。 “嗯。”陈三将药瓶放好,转身,在坐在床头,将少年扶起来,靠在了自己身上,又道,“主子,让小的喂吧。” “你这样不方便。”杜云锦弯下腰来,用勺子舀了点汤,放在唇边吹了吹,不烫了才放到少年嘴边,“小子,快张嘴,好吃的来了。” 少年干裂的唇依然紧紧闭着。 “陈大哥,将他嘴掰开。”杜云锦吩咐。 陈三照做,杜云锦将一勺热汤灌进了少年的嘴里。 没有吐出来。 她乐了,“还能咽,不错,来,再喝一口。” 就这样,很快,一大碗热汤都灌给了少年,杜云锦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陈三偷眼瞧了眼杜云锦,看她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含着满意的笑,那样的暖人,心里再次庆幸,自己这一家子苦尽甘来,算是遇到了好主子了。 “陈大哥,让他躺好,嗯,一会呢,我去抓点退烧的药来,下午熬了给他喝,现在呢,让他歇会。大约半个时辰后,麻烦你再过来看一次,要是他身上还很烫的话,就像刚才那样,弄些热水过来,替他擦擦身子,可以吗?”杜云锦道。 陈三点头,“但凭主子吩咐,小的一定尽心照顾这位小哥。” “嗯。”杜云锦点点头,忽而,展唇一笑,“那个,陈大哥,我都喊你大哥了,以后你就别叫主子主子了,挺别扭的。你要是不习惯跟其他人一样叫我锦儿,那就叫我小姐,或者杜姑娘都成啊。还有,也别自称小的,就说‘我’,成吗?” “我?”主子跟前能自称‘我’吗?虽然看这主子面善,但自称我是不是太尊卑不分,大逆不道了? “嗯。”杜云锦点点头,将自己心里的话尽数说与他,“陈大哥,我把话跟你说清楚哈,我呢,也不是多财大气粗,也没有多大能耐,跟着我未必能够荣华富贵,但是,我要说的是,只要你们衷心,但凡有我一口吃的,便少不了你们的。” 主子在跟他掏心窝子话,陈三神色凝肃,越发恭敬,“陈三明白,陈三一家子蒙主子……小姐所救,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的命,都是小姐您的,小姐您要我们干啥,我们便干啥。” “呵。”杜云锦笑笑,“好。”她需要的不是面子上的奴颜媚骨,而是要他们对她的一分衷心。 “没事了,这里暂时不要你照顾了,张嫂子的面条大概也煮好了,咱们先吃了午饭再说。” 杜云锦说着,先出了门,陈三长舒一口气,紧握的拳头也松了开,手心里竟汗湿了。 他是个精明的,自然也看出了,主子姑娘面善好说话,但也绝不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的。 中午吃饭,陈三再不肯跟杜云锦等人在一个桌子的,不得已,张氏只得另找了个小几,让他们一家三口在一处吃了。 午饭后,杜云锦给了陈三一锭银子,让其带着妻儿去街上买些被褥棉袄等生活用品。 陈三怎敢接?还没伺候主子呢,倒先用主子钱了?不该。 “你们就罢了,可是宝儿还是个孩子,身上衣裳太单薄了,再说,这里可没有稻草让你们晚上钻的,不买被褥,你们就只能挨冻了。”杜云锦一番话,说的陈三垂了下脑袋,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如今混的连妻儿都养不活,一家子卖身为奴…… 主子是个好的,却越发让他羞愧了,若这银子是他挣的也罢,可……“多谢小姐,我……我去了。” 感谢的话说多了就显得假了,陈三从心底里发誓,此生只有杜姑娘一个主子,从此,他陈三的命只交给杜姑娘一个,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嗳,等等,再帮那小子买几套换洗的衣裳。”杜云锦交代,现在那小子身上穿的,还是张氏过世的男人留下的衣物,不大好。 陈三应了,带着妻儿出门去了。 这厢,张氏在耳房那边,跟坠儿两个一起收拾东西,因家里房屋少,她们一家三口,杜云锦带着坠儿和弟弟又占了两间,剩下的就厨房和那间放杂物的厨房了。 眼下,还在昏迷的少年就只能委屈杜云礼跟他凑合了。 而陈三一家先安置在耳房里,虽然不大,摆张床也就够了,冬天嘛,倒也暖和。 好在,杜云锦拜托了徐炎,让找房子,相信很快就有信了吧,到时,他们全都搬到大院子里去,就不用这样挤了。 才想着,徐炎还真来了,看着院子里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当走错了,直到杜云锦抱着一个破罐子从耳房里出来,头发上沾着蜘蛛网,脸上还有青灰,不由笑了。 “丫头,知道徐叔给你房子找好了,先准备起来了?” 杜云锦忙将罐子往地上一放,拍拍手,上前来,激动的问,“房子找好了?这么快?在哪?多大啊?” 看她急切的跟个讨糖吃的孩子似的,徐炎唇角笑意越发大了,抬手,将她头发上的蜘蛛网捻了去,才道,“你要想知道,不如先跟我去瞧瞧?” “现在?”杜云锦眼睛亮晶晶的,“已经谈妥了还是等我定夺呢?我跟他们说一声。” 一边拍拍身上的灰,一边对还在屋里打扫的张氏和坠儿,打了招呼,“嫂子,你们先忙着,我出去办点事,晚饭别等我了。” 徐炎给她办了这样大的事,怎么着也得在外面馆子里请吃一顿好的。 坐上了徐炎的马车,杜云锦兴奋的问着关于房子的事,这可是她在这个异世置的第一份产业,意义重大着呢。 然而,徐炎对此避而不答,反疑惑的问她,“丫头,那日斗药大会,你不但识药,还会开方子,这些本事都跟谁学的?” “自然是跟……”杜云锦眼珠子一转,狡黠的说,“师父学的。” 这回答,徐炎显然不满意,再问,“哪个师父?” 闺阁女子,学个琴棋书画也就罢了,谁好好的去学医?何况即便想学医,宅门深闺女子,又有哪个老大夫能进的去教医术的? 就宫里那女大夫,那都是自幼选上的尚医局,由太医院的大夫一点一点教的。 民间则更少女大夫了,大多是懂点接生的婆子或者卖弄膏药的神婆罢了。 所以,对杜云锦懂医这一点,徐炎觉得非常古怪。 这一打破砂锅问到底,杜云锦还真不好回答,歪着脑袋,似真似假的俏皮答道,“说来怕你不信,我师父那是天上的神仙。” 具体的人,她真瞎掰不出来,说是神仙么,你不信也没办法,想求证,天上找去。 徐炎表情果然扭曲了下,这丫头可真敢扯。 怕他不信似的,杜云锦忙还收敛起笑来,一本正经道,“我说真的,还记得那一年,我八岁,有一天晚上,心头燥热,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一样。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什么时辰,突然就见床头升起一片白雾腾腾,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床边冲着我笑,还说我有慧根,就教了我医术,让我从此后治病救人,弘扬医德,要将他伟大的医术播撒在民间。” 扯的都没边了,徐炎轻叹,这丫头根本不信他啊,罢,追根溯源什么的,以后慢慢来,眼下嘛,他需要她的医术。 五哥说她行,那大概她就真的行吧。 “在什么地方?”马车走的挺远,地方也越来越偏,杜云锦掀开车帘,看看外头俨然荒野,眼睛都直了,“徐叔,该不会是我说地段什么的不在乎,你就随便给我找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吧?这都往哪儿了?再走下去,该不会都是坟圈子吧?” 怪不得,她觉得越来越冷呢,这地儿也越来越荒凉阴森了呢。 徐炎忽地阴测测的笑了,“知道怕了?那还不赶紧求饶?否则,别怪我把你卖给阎王当媳妇去。” 杜云锦听言,果真激淋淋的打了个寒颤,一摸鼻子,像要流鼻涕了,冻的。 “徐叔,你这马车就不能弄暖和点?再不济多弄点褥子垫子什么的,真冷,我都要冻感冒了。” 显然,她没将徐炎那小儿科的吓唬小孩子的话放在心里。 徐炎看她鼻尖儿冻的通红,心里歉疚,道,“罢,丫头,实话跟你说,徐叔今儿有事请你帮忙。” “啊,不是看房子?”杜云锦失望的眨巴着大眼睛。 徐炎莞尔,“房子么?这事你要办好了,徐叔不但给你找房子,还赏你十个标致的丫鬟,供你差遣,如何?” 这样大方?杜云锦怀疑,“到底什么事?” 上刀山下油锅的事,她可不干。 “到了便知。”徐炎偏不说。 杜云锦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好在,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处半山腰上的小竹屋前。 下了马车,车夫很识趣的牵了马车到别处候着,杜云锦狐疑的盯着徐炎,再看看这狗都能跳过去的小竹屋,脑子里闪现出无数个狗血奇葩的念头。 “跟我进来。”徐炎神色凝重,这让杜云锦那富有想象力的大脑也正经了起来。 小竹屋内,干净整洁,一张不大的竹榻上,躺着一个人,雪白的纱帐低垂,挡住了那人的样子,依稀能看的出是个男人。 “徐叔,这人谁啊?”杜云锦本能的往徐炎身上靠了靠,联想到路上,他追问自己医术的事,心想着,该不是让她来救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吧? 而那个人,了无动静,似乎气息都没了,该不会是个活死人吧? 呜呼,在现代,植物人要想复原,那也得看运气,何况,医疗设备不发达的古代,那根本就机会渺茫嘛。 “你认得。”徐炎拉着她走到床边,撩开帐子。 杜云锦一下子呆住了,“五叔?” 苍白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长眉入鬓,薄削凉唇,眼眸轻阖,长长的睫毛搭在脸上,留下一段模糊的阴影,看起来那样安静无害。 “他怎么了?”隐隐嗅得一股血腥味,杜云锦在问话的同时,手已经本能的探向昏迷中的赵天煜,两指扯了衣带,将衣襟拨开,果然,男人腰腹之处裹着层层绷带,有黑色血迹自纱布上渗出来。 “受伤了?”杜云锦指腹碰着那纱布上的血迹,凝眉,扭头问徐炎,“他受伤了,怎么还将他留在这儿?宫里不是有太医吗?赶紧带回去治啊。” “锦儿,他受的不是一般的伤。”徐炎认真的神色,看起来有些骇然,也让杜云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什么不是一般的伤?”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窜而过,她猛地又转身,十指利落又轻巧的解开了赵天煜身上的绷带,露出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伤口很奇怪,不同于刀剑之伤,而是一条如蛇形的血印。 蛇形?血印? 蛇蛊? 杜云锦脑海里那关于蛊毒的书页飞速的翻着,蛇蛊,蛊毒中最邪恶的一种,众所周知,蛇乃淫、邪之物,中了此蛊者,全身兽血沸腾,欲、望之火熊熊燃烧,若不及时得到疏解,全身筋脉便会寸寸爆裂而亡,死状凄惨丑陋。 而且,最阴邪不是在此,此蛊据说传自苗疆一带,主要是女子为防男子移情别恋所制,中蛊者必须与施蛊者交合后方得解。 也就是说,赵天煜中了这种倒霉催的蛊毒,必须与对他施蛊的人那个那个,方能解蛊,否则的话,只有等死。 “锦儿,你知道他的伤,对吗?”见她眉头深锁,似在思考,徐炎心头升起了希望。 “确切的说,他中了蛊毒。”杜云锦直言道,“这种蛊毒很霸道,对了,你知道谁给他下蛊的?” 原来是蛊?徐炎摇头,“不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伤成这样,他告诉我,让我找你。” “啊?找我?”杜云锦愕然,“不是我下的蛊,找我也没用啊。” “锦儿,你既然知道这是蛊,难道就没有解蛊的法子?”徐炎恳求的看着她。 杜云锦也是难过,五叔这么好看的男人,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贱人,妄图用这种卑劣的法子要逼人就范啊? “能不能查到是谁下的蛊?”杜云锦深吸一口气,再垂头看看昏迷中的男人。 要说,这男人长的实在好看,这眼、这鼻、这唇,无一处不勾女人的魂,怪不得有人会下这么卑劣的招式。 可五叔昏迷至此,显然是不想就范。 如果找来了那下蛊之人,便宜那无耻之徒,五叔醒了之后会不会想不开自杀? 徐炎早已派人下去查了,但一时间还没结果。 不想,杜云锦又摆手了,“不行,找到那人,就将她千刀万剐了,哦,不,先送到那怡红院,找几十个男人好生伺候着,再千刀万剐。” 她火大的说,一时间急的也不知如何是好。 徐炎更急,“锦儿,五哥说你能帮他,你想想啊,那天斗药大会,我见你挺厉害的,还有那次救赵天旭,你不都挺能的吗?” “这不一样嘛。”杜云锦无奈的摊手,不想,这时,男人的眼睛慢慢睁了开,赤红的眸子散发着兽一般的欲、芒。 她吓了一大跳,脑海里却突然想到了一个解蛊的法子,“徐叔,纯阴女子的血能解……” 话未说完,一股力量袭来,她整个人被甩在了床上。 双手被他死死按在头顶,动弹不得,杜云锦惊惧不已,这是蛊毒发作了?忙大声喊道,“喂,冷静些,听我说,气沉丹田,封神阙、石门两穴……啊。” 话未说完,这男人粗喘着气,一低头,埋首啃住她的脖子,牙齿咬过她细嫩的肌肤,疼痛瞬间蔓延到四肢五脏。 她僵住的身体在他身、下止不住的发颤。 呜呼,悲哀。 她忘了这蛇蛊,又名嗜血蛊,对血腥味格外敏感、贪恋。 那徐炎呢?死哪儿去了? 挣脱不开,杜云锦只能大声求救,“徐叔,快点他的……” 不用她说,徐炎怔忡了片刻,回过神来,即刻点中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将他放倒。 “有酒吗?”杜云锦从床上跳下,一面利落的取出袖笼内的银针袋。 徐炎不语,却反身出门,很快拿了一个酒袋进来。 杜云锦接过,咬掉了塞子,猛朝自己嘴里灌了一口,这酒真烈,“准备火油。” 说话间,杜云锦双手各取出五枚银针,分别刺于他身上的五处穴位,锁住蛇蛊的位置,然后再吩咐徐炎运功将银针逼于其体内,迫使那蛊体朝体外逃窜。 徐炎看的眼睛都直了,原以为是被钝器所伤,却不想,此刻竟然真的有活物在五哥的身体里涌动,似乎做困兽之斗。 “准备火油。”杜云锦手里银针不断飞闪,一面吩咐徐炎。 徐炎递上了早已备好的火折子与火油。 他才想问用这些做什么,只听杜云锦冷喝一声。 “毒孽,哪里逃?” 就见有血红的东西从赵天煜伤口处一露头,她手里的银针猛然钉住,将其甩出了他的身体。 然后,端起桌子上的火油浇到那血红之物身上,火折子一点,扔了过去。 嗤啦,几乎是同时,血红的火焰几乎冲到了屋顶,但眨眼间便落下,就像消失的烟火。 而地上,却是连灰烬也找不见。 徐炎看的心惊胆战,“丫头,刚才那血呼啦的东西就是蛇蛊。” “那是子蛊,暂时只能免除五叔的皮肉之苦罢了,若想痊愈的话。”杜云锦不想说下面的话,如此沉静若玉般的男子,若勉强跟那种卑劣之人苟合的话,还不如死了的好。 一边用酒帮着赵天煜清洗了伤口,然后,又接过徐炎递来的纱布,杜云锦很认真细致的又重新帮他包扎了伤口。 突然,她眼睛定在那纱布上染的血红,茫然,“怎么会?” “怎么了?”徐炎的心又提了上来。 杜云锦指着那纱布上染的红色血迹,道,“这血的颜色恢复正常了,就说明他身上的蛊毒解了。” “嗯?”徐炎愕然,随即大喜,“锦儿,你果然是好样的。” “不是。”杜云锦自己也蒙圈了,难道她判断错了?可刚刚烧死的明明就是蛇蛊…… 等等,她摸了摸脖子伤的咬伤,被咬的挺厉害,出血了。 难道……她就是那万中难遇的纯阴之女? 这也太狗血了吧? 可,又不对。 “徐叔,你说是五叔让你找我的?”她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的问。 徐炎点头,“五哥果然慧眼识英才,不然,我还真不知上哪儿找个会解蛊的人去。” “不是,这蛊,并不能解,除非,男女交合,再不然,就得找纯阴之女的血。”杜云锦急了,就将知道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但要是解蛊的话,五叔就得同那个对他施蛊的人那什么。显然,他是不乐意的,那么……” 徐炎聪明的接了她的话,“你就是那个纯阴之女,你的血恰好能解五哥身上的蛊?太好了。” 怪不得,原来如此,真是好险,也是好巧啊。 要是以后五哥有啥后遗症的话,这丫头就是解药嘛,太好了。 看他松口气的样子,杜云锦小脸皱的很厉害,嚷道,“我想说的不是那个。我是想问,他怎么知道我是纯阴之女?我的血能救他?” 这个没有仪器验血的年代,这人也太牛逼了吧? 话说,徐炎却不以为然,“五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你是那什么纯阴之女,也没什么稀奇嘛。” 杜云锦汗,看着那仍旧昏迷的男人,心里头却闷闷的。 她都不知道的事,这人却了如指掌,这感觉不怎么样啊。 第91章 刮目相看 将赵天煜安顿好后,杜云锦又当起了使唤丫鬟,被徐炎指使着,找柴火,引炉子,还拎着水壶去那半山腰的小溪里打水。 这是两山之间的一条隐蔽的峡谷,哪怕冬日萧瑟,两边仍然蜿蜒无尽着翠绿的树木,重重叠叠的枝桠,只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越往里走越觉得山谷的幽静,隐约能听见溪水潺潺的声音。 一路上,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杜云锦轻快的迈着步子,宛若一只快乐的小鸟。 大自然,这才是真正的大自然,不像在现代,住在钢筋水泥筑成的城市里,说是亲近大自然,也只是喊喊口号,最多也只是去一些郊外而已,空气污染的连只小麻雀都很难找到了,哪像这里,青山绿水,空气清新,充满灵气。 一壶水打好了回去,徐炎等在那竹屋门口,神色凝肃,“丫头,我有要事要先走,五哥这里,你能不能代为照顾一晚?” “啊?”杜云锦愣了愣,“不能带他一起走吗?” 徐炎犯愁,“他身上那伤,怕经不住颠簸。” 也是,可,干嘛留下她照顾啊?“他一个王爷,身边还少伺候的人吗?” 眼看着天色渐暗,太阳都快下山了,难不成让她在这过夜?那竹屋可没有多余的床。 徐炎眼神格外正经,“徐叔只信的过你。” 得,能让她说什么话呢?杜云锦瘪瘪嘴,委屈,“那,你尽快回来?这边缺医少药的,还有,晚饭我吃什么,晚上我睡什么?他要是醒了,我跟他说什么?” “我已将马车里的狐裘给你拿了来,还有几样点心,今晚你就委屈一下,明儿一早,我再派人过来替你。”徐炎道。 一晚,她将就一下吧,杜云锦抿了抿唇,点头说,“好。” “真是个好姑娘。”徐炎伸手像夸孩子那样,揉了揉她的脑袋。杜云锦有些别扭,头往边上歪了歪,嘟囔道,“可别忘了,明儿一早来接人。” “忘不了。”徐炎安慰着,然后下山坐了马车离去。 “唔。”杜云锦目送着那辆马车疾驰着下山,心想着,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不然,徐炎不会丢下他们走的。 所幸,只熬一晚,所幸,这里风光不错。 满眼苍翠,连心灵都被净化了似的,杜云锦甚是满意,尤其是刚才打水时,路过那片林子里,似乎有不少她用的着的药材呢,一会没事过去多采点。 炉子上的火很旺,杜云锦将水壶放了上去,转身,进了屋子。 赵天煜仍旧昏迷,杜云锦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热,不错,晚上再给他换点药,明天就能大好了吧? 只是,她这脖子上的咬伤,已经上了金疮药,却还有点疼,不能轻易的动脖子,否则就跟皮肉被撕扯般疼,可见,这男人下口有多狠。 瞧着挺仙,咬人却……挺兽性。 杜云锦摇摇头,对那个将如此仙的男人逼的跟兽似的咬人的混蛋越发鄙视上了。 夜,很快降临在这幽静的山谷,小竹屋内,杜云锦点了一根蜡烛,昏黄的烛火让屋内显得不那么清冷了。 吃了点心,喝了热水,杜云锦歇了一会,看赵天煜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一个人闷闷的,天黑了,也不敢出去闲逛了,只得将两张竹椅拼在一处,裹了徐炎留下的那张狐裘,蜷缩着身子,迷迷糊糊的就睡了去。 赵天煜是在一阵呜呜之声中慢慢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眸子有了片刻的怔忡,那声音就在耳畔,似幼兽般呜咽。 他扭头望去,轻轻跳跃的烛光里,就见那窄小的竹椅上蜷缩着一个女人,一缕发丝顺着脸颊自然的倾泻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那呜呜之声就是从她口里发出来的。 她还不时的搓着胳膊,那细细的指头想要抓挠什么东西,但最终什么也没抓到。 地上,躺着一件雪白的狐裘。 不用猜,她这是冷的叫唤。 可睡梦里都知道叫唤,却始终不醒过来? 这是有多困? 赵天煜掀开了被子,坐起身来,腰腹上的伤口扯的一阵疼,他垂首,雪白的纱布上殷红的血触目惊心,却又让他松了一口气。 血色正常,说明他身上的蛊解了。 那么,那椅子上的女子,该是……杜云锦。 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着伤处,视线却静静的落在那依旧冷的瑟瑟发抖还不停呜呜叫唤的女人身上,幽深的眸子,微微眯紧。 宫里 庄秋玉的心越发惴惴不安。 煜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要不要紧? 垂首,桃红色的襦裙上还沾着血迹,她的手,细白如葱的指尖,血迹已然干了,是他的。 他会不会死? 铜镜里,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渐渐变的扭曲,任由晶莹的泪花模糊了那份娇艳。 “呜呜。”猛地挥手扫去了桌子上的镜子,庄秋玉趴在梳妆台上,伤心的哭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德妃娘娘过来,就见满地摔碎的狼藉,再看那趴在桌子上哭的一颤一颤的妹妹,无奈的凝眉,抬手,挥退了跟谁的宫女们。 “玉儿,跟你的丫头说,这一整天你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饭不吃水不喝的,还一个劲儿的哭,到底怎么回事?跟姐姐说说。” 德妃绕开那些碎片,走到妹妹身边,伸手轻轻抚上她颤抖的肩。 “大姐姐。”庄秋玉猛地扑进德妃娘娘的怀里,发泄般的嚎啕起来。 她生下来时,德妃娘娘早已出嫁并且生了一双儿女。 算起来,她比自己的一双侄儿侄女还要小呢。 自小,德妃娘娘看着她长大。 名为姐妹,实为母女也不为过。 庄秋玉自幼丧母,德妃这个姐姐,大多时候给她的就等于母爱一般。 是以,难过的时候,德妃也就成了她最温暖的港湾。 德妃娘娘抱着她,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叹道,“玉儿,有什么伤心事就哭吧,使劲哭出来,哭完了就好了。” “大姐姐,我该怎么办?”庄秋玉突然扬起泪眼,无措的看着姐姐。 德妃心下一颤,因这妹妹年纪小到可以做她的闺女,她自来格外疼爱,最见不得这丫头掉眼泪。 可有些事,却是她想使力也帮不上的,譬如男女之情。 深吸一口气,德妃劝道,“傻玉儿,姐姐那日的话又白说了吗?你好好的一个闺女家,为何那么死心眼的非他不可?这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 “不,不是的。”庄秋玉摇头,举起指头给她看。 德妃愣了下,“什么?” “姐,我是个坏女人,我不值得他爱。”庄秋玉突然发疯似的,推开德妃,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子,就往自己的手上猛戳。 德妃唬的了不得,好容易抢了剪子扔掉,再看她那手,却是血肉模糊一片,连忙喊,“来人,宣太医。” “姐。”庄秋玉摇头,只哭道,“我恨不能死了。” “混账。”看她这样子,德妃又疼又气,突然,扬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喝,“庄秋玉,你再敢这样要死要活,本宫即刻找皇上,让他给你寻个男人嫁了。” 庄秋玉根本不在乎脸上那疼,只泪眼婆娑,心如死灰般哭道,“姐姐,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我给他偿命。” 德妃这才听出不对来,屏退前来对宫女,一把捏住庄秋玉的肩膀,神色凝肃的问,“玉儿,出了什么事?快跟姐姐说。” “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庄秋玉茫然无措,伸出血肉模糊的十指,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抽泣道,“我,我并不知道他会受伤,他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大哥说过没事的。” “大哥?”一听这称呼,德妃脸色大变,眼神变得格外锐利,“死丫头,他叫你做了什么?是天煜吗?” 也许是德妃的眼神太过吓人,庄秋玉怔忡着,还是将自己做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斗药大会上遇到赵天煜后,她回到家庙,心情越发难以平复。 而这时,庄善仁派人接她回府。 回府后,庄善仁又是骂她没用,骂她给庄家丢脸,最后,给了她一个精致的盒子,说里面有种嗜心蛊,但凡中此蛊者,必会对她一心一意,且要想解蛊,必须得男女交合,否则,那人必死无疑。 她起初是拒绝的,可庄善仁愣是塞到了她怀里,说是她以后用的着。 鬼使神差的,她后来竟带进了宫里。 那晚,德妃宴请赵天煜,她满心期待两人重叙前缘,谁料,她已经抛开了所有的矜持和脸面,只求他的真心,他却将她的真心践踏如泥,说了那些无情的话。 她气坏了,脑子也糊涂了,回到住处,无意发现了那盒子,竟然猪油蒙了心,一时间恶念生起,赌气又找去了赵天煜那儿。 她以死相逼,他却一点不为动容,反下了令,碧霄宫严禁她出入。 她真是被逼的,这才用了大哥给的毒物。 她只想他能对自己好些,她只想,哪怕跟他生米煮成熟饭,逼他就范也好,总之,她会用她的一生去爱他的。 可是,就算被伤成那样,他仍旧推开她,连个指头都不愿意碰她。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只警告她,这件事不准说出去。 可是,大哥说过,中蛊者若不与施蛊者交合的话,必死无疑。 而他离宫一天一夜,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庄秋玉这一天等在宫里,神思恍惚,只盼着赵天煜能够回心转意,回头找她。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眼看这一夜又将过去,她急了,心更痛了。 他是宁愿死也不要她。 可是,她却不愿意他死啊。 “蠢东西!”听完她的话,德妃气的浑身发抖,抬手,恨不得打死这个蠢女人,但看她那哭的可怜的脸,终究没下去手,只是,一把将她推开,骂道,“天煜没事便罢,他若有个好歹,你就算死十次一百次,也偿不了他的命。” 怎么办?那嗜心蛊,又名蛇蛊,最是淫邪狠辣,中蛊者必得就范,才能保命。 可眼下,庄秋玉哭成这样,显然,事没成。 事没成,就意味着赵天煜得死。 赵天煜若死了,皇上那边还不得疯魔了?庄家诛九族也灭不了他的心头恨啊。 庄善仁这疯子,庄家迟早要被他送进地狱。 “姐,他不在宫里。”看德妃似乎要派人去找,庄秋玉忙道,“他不让我说出这件事。” 德妃忍了一口气,失望的盯着妹妹,“玉儿,别以为你等了他十三年。你根本配不上天煜。” 丢下一句话,德妃再也无力去安慰只会哭的妹妹,她还要想法子找到赵天煜,保住他的命,要在事态发展到最坏时遏制住。 至于庄秋玉这个妹妹,也怪她怜惜她自幼没了母亲,自己母爱泛滥,当小棉袄一般的娇惯着宠爱着,到如今,养成这样一朵蠢傻的娇花儿,悔不当初啊。 “你们看好了她,若她少一根汗毛,本宫不饶。”到底怕这傻妹妹想不开,德妃临走时,交代了宫女好好看着。 却没想到,德妃才走没多久,庄秋玉整个人如发羊癫疯一样在地上打滚鬼叫起来,唬的宫女们一个个不敢靠近。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直疼到了凌晨,庄秋玉总算安稳下来,全身就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似的,整个人被冷汗浸湿了。 宫女们这才战战兢兢的将昏死过去的她,抬到了床上。 “啊。”突然,一声惊恐的叫声响起,有个替庄秋玉擦身的宫女,惊吓的叫起来,“小姐她,她的脸。” 其他几个宫女紧张的上前来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庄秋玉的左边脸颊上,苍白之中豁然印着一条蜿蜒的血红色曲线,从左眼角一直到下颚,细看之下,会觉得那像一条血红的小蛇,十分可怖。 —— 清晨,杜云锦是在叽叽喳喳的鸟啼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不免有些恍惚。 四下一打量,还是简单的小竹屋,那竹椅的椅背上还搭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桌子上还放着她吃剩的点心。 “啊,不对。”她猛地坐起身来,揉了揉脑袋,再看身旁,没有人啊。 五叔呢?怎么她睡床上了? 赶忙下了床,打开竹屋门,要出去找人。 谁知,一出来,她怔了。 男人正在屋拐处,掰着点心,一点一点喂着聚集而来的雀儿。 “五叔,你没事了吗?”她朝他走了过来。 对于这样的称呼,杜云锦喊几遍就喊顺嘴了,可赵天煜听着却是不自觉的凝眉。 起身,他看向杜云锦,目光含着笑意,“没事了,多谢你。” “不客气。”杜云锦摆摆手,视线朝他腰腹望去,此刻,他穿了外袍,看不到里面伤处怎样,她不免担心,“昨晚我睡着了,忘记给你换药了。你那伤口还疼吗?要不你回屋坐下来,我再帮你检查检查,虽然毒物除了,可那处伤口极深,怕没那么容易好呢。” “不碍事,昨晚我已经换过药了。”赵天煜道。 “啊?”杜云锦想问她怎么不知道,但一想起自己睡觉睡的死,也就罢了。 不过,还是不对。 “那个,我怎么睡床上了?”她微微脸红,暗想,自己不该梦游跑床上的,毕竟这床那么小,还躺着一个人呢。 赵天煜目光闪了闪,沉声道,“昨晚,我见你蜷缩在椅子上,便让你去床上歇息。” “然后,我就去了?”杜云锦挠头,她怎么没有一点印象?还跟病号抢床? “哦。”赵天煜含糊的哼了声,道,“炉子上有热水,杜姑娘可洗漱用。” “嗯。”有热水,太好了,杜云锦愉悦的就去洗漱了。 简单的洗漱后,她再进屋,看见床铺已经叠好,桌子上也收拾干净。 她不由讶异的看着倚在窗户边的男人,是他干的? 这样一个仙气十足的男人,还会做家务? “五叔?”她好奇的走过来,想看看他在干嘛? 一个精致的瓷瓶递到了眼前,杜云锦一愣神,“什么?” “你脖子上的伤。”赵天煜身量颀长,只微微垂首,那视线便极稳妥的落在了她脖子上,那处伤被衣领遮住,可他知道,那咬伤极深。 想起来了?杜云锦怕他指责,不以为意的笑道,“好多了,不怎么疼。” “这个给你。”他捡起她一只手,将药瓶放到她掌心,认真道,“抹上,三日后便可愈合。不留疤。” 不留疤?这话无疑让杜云锦很兴奋,“真有这么奇效吗?” 她忙打开塞子,小手指头伸进去,挑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出来,另一只手,扯了扯衣领,露出那雪白的肩胛来,就将药膏抹了抹。 她这动作一气呵成的,缓都不带缓的,让赵天煜一时瞧的有些呆了,待回过神来,移开眼睛时,那雪白的脖子,却只在脑海里,见鬼的抹不掉似的。 这丫头,怎地如此大胆? 任凭他一个大男人,也微微的脸红起来。 杜云锦却真不觉得,本来么,伤的是脖子,就那么一小块,随便抹掉药膏就好的,能怎样? 她可真没觉得被人瞧了会怎样。 可再看看赵天煜挺直的身形,那目不斜视的盯着窗外,那微微紧绷的侧颜,还有颊边那可疑的红晕。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露肉了,呵呵,脖子……。 “五叔,你身上的蛊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下的?”也是好奇,也是八卦,杜云锦问。 赵天煜神色微冷,避开没答,“昨日多亏了你,你想要什么,尽可跟本王提。” “耶?”这是想报答她?还是想砸点银子,跟她划清界限? 杜云锦看着他深沉的眉眼,显然,刚才自己那问题不讨喜。 “那。”她退而求其次,“你总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乃纯阴之女吧?” “纯阴之女?”赵天煜讶异的盯着她。 杜云锦错愕,“不是吧?难道你不知道?” 赵天煜摇头,“本王的确不知。”不过这丫头是纯阴之女吗? “那,那你为何让徐叔找我来救你?”杜云锦就纳闷了。 赵天煜如实回答,“本王身中蛊毒,这世上能解的人不多。至于要他找你,也只是想试一试,并非抱着十成的把握。” 杜云锦越发疑惑,“太医院太医那么多,你怎么不找别人试试?偏找我?你难道不怕死在我手里?” 赵天煜微微的笑了,“本王中了这蛊,本就命在旦夕,死在谁手并不要紧。只是……” 他望着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 杜云锦好奇,问,“只是什么?” “宫里的太医医术未必好过本王。”赵天煜道。 这话在杜云锦脑子里绕了几道弯弯,她才兴奋的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医术比那些太医好,比你的也好?” 夸她夸的还真委婉呢。 赵天煜弯唇,“确实让本王刮目相看。” 第一次,亲眼见到下水救了赵天旭,然后,对他的一系列施救动作,就让他开了眼界。 第二次,斗药大会上,她开的药方,尤其是后续补的一套保健操,确实比别的医者要高明的多。 第三次,也在斗药大会,当毒医慕容鸿出现时,她竟然不惧,甚至敢在他身后叫嚣,要将毒医放倒。 而他也瞟见了她袖笼内私藏的银针。 能用银针治病,也能用银针杀人的,这世上并不多。 单这三点,让赵天煜觉得她跟旁的医者不一样。 也就在危急时刻,他抱了最后一丝希望,只因她的与众不同。 果然,他眼光甚好,这丫头还真就解了他的蛊。 “呵。”得意过后,杜云锦又回到了现实,其实,救他的不是她的医术,而是她身上的血,好不好? 咕咕……忽地,肚子在唱空城计,杜云锦小脸一变,不大好意思的瞅着他。 “徐叔也真是的,说好了一早过来接人的。” 昨晚只吃了点点心,根本经不住饿。 赵天煜转身,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罐子,道,“那里有熬好的粥。” “哦?”杜云锦讶异不已,还以为那是熬药的罐子呢? 打开盖子,一股热气冒出来,带着一股稻米的香味,再看那粥熬的软糯粘稠,看着就好有胃口啊。 可是…… 一双碗筷就递到了跟前,杜云锦大喜,真是想什么就有什么啊。 盛了一碗,正准备坐下吃,却看见赵天煜坐在对面,忙将这碗递给他,“五叔,我再盛点,碗筷在哪儿?” “哦,没有了。”赵天煜又将粥推给她,“吃吧,我不饿。” “怎么不饿?受伤了最需要营养,要补充体力的。”杜云锦一本正经道,“可怎么就只有一副碗筷啊?” 赵天煜解释,“这里,我并不常来,只是偶尔进山采药,路过会歇个脚。” “那也可以多备些碗筷米粮嘛。”杜云锦肚子又叫了几声,实在饿了,罢,将粥推开赵天煜,她直接抱着罐子,笑道,“我实在饿极,等不得你了,先吃了。” 然后,拿着盛粥的大勺子,舀一大勺,放在唇边,因为烫,只能小口小口的含着,却又急着吃,那嘴烫的唆唆的,像只贪嘴的小鼹鼠似的。 才吃完一勺,这丫头鼻尖儿都冒了汗,急不可耐的又舀了一大勺,边吃还不忘说话,“五叔,你这粥熬的可真好吃,里头不止是白米,还加了料的吧?让我猜猜,嗯……” 她就靠在椅子上,一手抱着罐子,一手拿着大勺子,腮帮子一动一动的,似在慢慢的咀嚼品尝,忽地,眼睛里亮起光来,“这粥里有黄芪、当归、大枣、茴香……对不对?” 赵天煜笑了,“对。” “那我回答对了,有没有奖励的?”杜云锦得寸进尺,孩子般晶亮的眸子,一瞬步瞬的盯着对面那个吃相太过斯文的男人。 赵天煜放下碗筷,微微抬眼,朝她望来,“想要什么奖励?” “嗯。”杜云锦漂亮的眼珠子一转,甚至往前一倾,凑近他,问,“五叔,那林子里的几处药材,是不是你的?” 赵天煜眸色一紧,“你动了?” 那片林子地里位置极其特殊,其他地方冰天雪地,而那林子里依旧温暖如春,绿草茵茵,是以,他将外界难以存活的紫灵花移植到此,即便如此,也才存活了不到十株。 “没有。”看他气息骤冷,杜云锦忙摇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亏自己昨天管住了自己的手,没有一时激动的拔了。 “不过,五叔,那几株紫色的小花,我好像在古医典籍上见过,是不是叫紫灵花的?” 此花在现代早已绝迹,她也只是在古书上见过,据说此花有阴阳两面,至阴者邪,至阳者正。 也就是说,这花入药,用的好能是治病灵丹,用不好就是送命毒药。 这些且不论,关键这花于女性而言,活气血、润肌肤,据说,能让女人永葆青春,鹤发变童颜呢。 杜云锦最最关注的就是后面,若能得一些用用,也是不错的嘛。 只可惜,看五叔这样子,明显的舍不得啊。 第92章 说服 见她那小脸上神气活现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赵天煜微微一笑,“你懂的不少,很想要?” 听这话,有门?杜云锦的眼睛立刻又晶亮璀璨起来,“五叔,我知道这花栽培起来不易,你花费如此心思,肯定有大用处。所以呢,我不会要。我只是想要点花种,以后自己试着栽培,你看如何?” 赵天煜原本还打算给她一朵来还救命之恩,不想,她竟舍花要种?他好心提醒,“你既知此花不易栽培,还要花种?大晏气候干冷,并不适合此花,若是死了,你可是什么都没了。” “这么说,你可以给我种子?”杜云锦乐了,将罐子放在桌子上,微微起身,激动的望着赵天煜,说着自己的想法,“五叔,紫灵花乃救命灵丹,若能栽培好了,普及了,岂不是能救更多的人?” 普及紫灵花?这姑娘可真敢想?但,赵天煜却欣赏她这份‘能救更多人’的心,“好,待明年紫灵花落结子,我给你种子。” “一言为定。”杜云锦本能的伸手,小手指勾起他的,大拇指在他的指腹上碰了下。 赵天煜神色微微一僵,这样亲昵的小举动…… 以为他不懂,杜云锦俏皮的笑道,“给你盖个章,就不能反悔了,所以明年,我是要定了这花的种子的。” “好。”赵天煜应的也是郑重,不管她能不能成功,能有心做这样的事,他都很赞赏。 何况,这姑娘思维跟常人很不一样,连他也束手无策的毒蛊,她都能解了,说不定真能让这大晏国土上开遍紫灵花呢? “哟,你们俩这是背着我做了什么约定呢?”突然,门口响起了徐炎的声音。 杜云锦扭头望去,就见这厮高大的身影靠在门边,将光线尽数遮了去,怪不得屋里光线暗了不少。 不过,看见徐炎,她还是很高兴的,脸上含着笑,嘴里甜甜的就喊了声,“徐叔,有没有带吃的?” 话说,那点子粥,她囫囵吞枣,也就开个胃而已,根本没饱。 徐炎那脸色微微一变,歉疚的耸眉,“饿了么?要不,我派人送你下山去下馆子?” “你什么吃的都没带?”杜云锦哀嚎,昨天他临走时,她可说的清楚,这边什么都没,他就不知道上来带些吃食? 徐炎进得屋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两指揉了揉眉心,神态带着疲惫,“真的忘了,忙了一晚上,我也是一口水都没喝,就上来了。” 看他身上的袍子还是昨天的,而且眼睛红红的,还有点黑眼圈,看起来还真是熬了夜的,杜云锦不免疑惑,递了杯热水给他,又问,“你昨晚做贼去了?怎么也熬成了这样?” 本是调侃的话,谁知落在徐炎耳里,竟真像那么回事,一激动那水就呛到嗓子眼了,咳的那叫一个可怜。 杜云锦忙给他拍着背,一面无辜的看向赵天煜,“五叔,徐叔昨晚真做贼了?” “死丫头。”徐炎咳红了脸,没好气瞪她一眼,道,“不是饿了吗?让祥子送你下山。” “哦。”杜云锦起身,却见他们不动,“你们不走么?” “我跟你五叔有话说,你先回吧。”徐炎道,顿了顿,又想到什么,“那个,房子那边,你要有空的话,一会让祥子直接送你过去也行。满意的话,随时可以搬过去。不满意,就且再等几日,徐叔再给你踅摸好的去。” “徐叔办事果然给力。”杜云锦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笑容绚烂,“改天进了新家,再请徐叔和五叔一起过来吃饭。” “好。”徐炎应下,赵天煜也轻轻点头。 杜云锦这才满意的道,“那好,不打扰你们俩了,我先告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徐炎面露激赏的笑意,“时隔三日真当刮目相看。这丫头跟小时候真的大变样了。” 夸完,看向赵天煜,只是脸色比以往苍白了些许,其他的看不出来,心稍稍放下,问,“五哥,身上觉得如何?” “不碍。”赵天煜沉声道,“你昨晚去庄家了?” 徐炎脸色微冷,“若不是你拦着,昨晚我就想拧了庄善仁那老匹夫的人头。” “本王拦了?”赵天煜挑眉,目光沉沉。 徐炎一愣,噎了一下,“不是你说,现在还不是要那老东西命的时候吗?” “若你非得要,本王也犯不着拦着。”赵天煜面无表情的道。 徐炎一时无语,忽地一掌拍了桌子,吼道,“成,本侯现在就去拧了那老东西的人头过来。” 怒踹了椅子,走了两步,发现赵天煜没出声拦着,徐炎郁闷的又折了回来,一屁股重重的瘫坐到椅子上,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哀嚎道,“五哥,你瞧我这眼睛没?都跟熊瞎子一样了。你知道吗?昨晚那么大的火,我可是不顾生命危险,替你捞了不少的好东西呢。” “东西拿回来了?”赵天煜眼帘轻抬,看向他。 徐炎唇角一勾,自怀里掏出一本花名册,递给他,“本侯亲自出马,还有拿不回来的东西?” 赵天煜翻看了下,眉目不动分色,起身,走到门外,将这花名册丢进了炉子里。 看着那花名册一点一点成了黑灰,徐炎又恶劣的笑了,“另外,照你的吩咐,改过的花名册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嘿嘿。” 一想到,昨日庄家大火,庄善仁那老东西,不先领着下人们救火,反一马当先的冲进暗室内拿了那花名册,徐炎就忍不住乐,也十分庆幸,自己早先一步找到,并调了包。 不知将来某日,庄老贼若发现那是假的,会不会气的想死? 赵天煜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等他幸灾乐祸的得瑟完了,才缓缓道,“这段日子,本王要办点事,就不回宫了,父皇那边,你负责照料。” “办什么事?”徐炎惊问,“你身上还有伤呢?” “南方暴雨洪灾,瘟疫蔓延,大批灾民流离失所,本王不能让情况再糟下去。”赵天煜道。 徐炎神色凝重,“皇上不已经派人震灾了么?何况,你也知道,南边有疫情,万一你……有个好歹的?” “你忘了本王就是大夫么?”赵天煜轻轻的笑了,只是,这笑容未达眼底。 北方冰雹,南方暴雨,往年亦会有,国库每年也都会准备银两接济。 而唯独今年,北方尚可,南方暴雨过后,疫情便迅速蔓延开,许多百姓因此丧命。 民间甚至传言,天子背道,此乃天罚。 究竟天罚还是人为,赵天煜心知肚明,此次南下,他必得还世人一个清明,一个真相。 —— 杜云锦在山下的一个集镇上,买了几个大包子,吃完便让祥子先送自己回家。 毕竟,买房这样的大事,她一个人看准不算,怎么也得大家都满意了,住着才舒坦。 回到住处,张氏已经在忙活着午饭了。 见她回来,众人都很高兴,尤其是宋云飞,可是不白白等了一上午。 “杜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看他那激动的劲儿,杜云锦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要找自己呢,“宋公子,有什么事吗?” 宋云飞笑意不减,道,“一早去铺子上,没见着你,来这找你,张嫂子说,你昨儿就出去了,晚上没回来,我很担心你。幸好,你回来了。” 还是没说找她什么事啊?杜云锦眨巴了两下眼睛,又问,“宋公子,你在这等我一上午,是有急事吗?” “没啊,就是想看看你。”宋云飞答的挺干脆。 杜云锦微怔,来看她?他们很熟?“呵,多谢,吃过了吗?没吃的话就留下来吃午饭吧,让张嫂子多准备点。” “呵,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宋云飞愉悦的应着,还想跟杜云锦说说话,不想,这丫头客气完,扭头就钻进了厨房。 厨房里都说娘们,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跟进去,只得又去找杜云礼玩儿去。 “嫂子、坠儿,我有件喜事要跟你们说哦。”杜云锦笑眯眯的将张氏和坠儿拽到了一起,又见齐氏抱着柴火进来,又道,“齐嫂子,你也过来听一下,我有喜事要宣布。” “什么喜事?”张氏和坠儿很惊喜的等待着,齐氏赶紧将柴火放到灶下,拍拍衣裳,也凑过来恭敬的听着。 杜云锦晶亮的眸子,愉悦的扫了几人一眼,道,“下午,我带你们看房子去,咱们的新家。” “新家?”坠儿瞪大眼睛,惊喜的问,“小姐,你买新宅子了?” “嗯。”杜云锦得意的扬了扬眉,“以后,咱们一人一间屋,不用挤了,还有礼儿他们,要有间书房才好。” “太好了。”坠儿拍手。 齐氏也跟着笑笑,她没多大要求,总之,主子让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张氏脸色却白了白,“锦儿,你们这是要搬走吗?才,才住了多少日子啊?你的租金都付了明年的?” “嫂子。”看她神色,杜云锦就什么都明白了,笑着道,“不是单我和坠儿他们要搬,你跟喜儿乐儿也跟我们一起搬。” 张氏神色一窒,“这,这怎么好?再说,这里是我和孩子们的家,他们的爹还在这边。”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这里的。 杜云锦心下一沉,该死,忘了这茬了,这里是张氏和其亡夫成亲养孩子的地方,她对这里感情何其深,怎会舍得离开? “嫂子,搬不搬的事,等下午我们先看过房子再说,现在咱们先做饭,我饿死了。” 张氏还想再说什么,杜云锦一扭身,先到锅台边,揭开锅盖,想看看锅里有什么好吃的。 坠儿看张氏难过的样子,劝道,“嫂子,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嘛,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早已将你当我的亲嫂子一样了,还有喜儿乐儿,我舍不得他们。” 张氏被说的也是眼圈红红的。 杜云锦暗悔嘴快,早知如此,这事该吃过饭后再说的。 因这事,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神色都不大对,只有宋云飞挺高兴的,一个劲儿的说着段子来哄杜云锦。 杜云锦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想着怎么安抚张氏,说实在的,人相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便是杜云礼跟喜乐那两个孩子,乍然分开的话,怕也要闹。 饭后,因要去看房,祥子一辆马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宋云飞主动提出用自己的马车来护送。 杜云锦谢过,一行人跟着祥子,来到了位于城东近郊区的一座宅院前。 众人下了马车,祥子敲了敲红漆大门,很快,有个中年妇人开了门。 祥子跟那妇人说了两句,妇人连忙出来相迎。 对着杜云锦俯身行礼,“姑娘,奴婢田氏,奉徐侯爷之命,特候在此,恭迎姑娘。” 徐侯爷?便是徐炎了,杜云锦点点头,道,“田婶,我们想进去看看这宅子,可以吗?” “自是可以,三天前,徐侯便命奴婢们将整个宅院打扫了一番,姑娘自进来便是。”田婶说话间,很自觉的在前头带路,“姑娘,这边请。” 然后,杜云锦一行人,由田婶带路,从大门入,一路右拐,经过了一座精致幽谧的园子,一条小径蜿蜒着,两旁种满夹竹桃,还有梧桐、竹子、杜鹃花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参天大树,让杜云锦恍若进了某个景点园林似的感觉。 这园子不大,很快就到了外院。 这里分男女厅。 主要是会客之用。 再穿过回廊,绕了一截路,才到了内宅。 内宅却有好几处单独的院子,可根据需要和喜好,分别入住。 虽说这并不算什么京城豪宅,但走完看完也足足花了众人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还不包括逛内宅那处据田婶说很不错的小园子,那园子里还有荷塘呢。 总体来说,杜云锦非常满意,甚是喜欢,毕竟,他们人也不算多,太大了,住的跟鬼屋似的,还慎的慌。 如此甚好,屋舍不多,足够住,园子不大,却很精致,宅院不豪却温馨。 只是,给徐炎那两万银子?够么? 这要搁现代,起码能建一个中型的小区了。 “姑娘,您还满意吗?”田婶恭敬的问。 “嗯。”杜云锦点头,又问张氏坠儿他们,“你们看着呢?” 坠儿喜道,“我觉着好呢。”虽然比上杜府和沈家那么大,可贵在精致,处处透着雅,让人觉着舒服。 杜云礼和喜儿乐儿宝儿四个孩子,手牵着手,一起点头如捣蒜,都说喜欢。 张氏神色有些晦暗,这处宅院比她那个小院子强多了,锦儿妹妹他们若搬到此处来住,自然是好的,可是,她却舍不得。 杜云锦看了祥子一眼,道,“祥子,我挺喜欢这里的,告诉你家侯爷,就定这处了。” “好的,姑娘。”祥子应声。 田嫂忙又道,“奴婢这就去叫喜鹊她们过来,见见姑娘。” “喜鹊?谁啊?”杜云锦不解。 田嫂道,“是侯爷留下来伺候姑娘的婢女。” “哦。”杜云锦想到徐炎昨日所说,若替他办好了事,不但房子,还给她十个标致的姑娘当丫头呢。 看来这人没有食言,很快,田嫂便领来了十个姑娘,年纪约摸十五六的样子,模样都挺水灵,跟着田嫂后头,都对杜云锦磕头行礼。 杜云锦忙叫她们起身,话说,她可没想过要这么多人伺候,可别人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何况,她昨晚确实救人了,到现在脖子还疼着呢。 “田嫂,你先带她们下去,各处再收拾收拾,这两日,我就会搬过来。”杜云锦吩咐着。 田嫂自带着十个丫鬟,忙活去了。 剩下的坠儿几个,激动的了不得,就想各个院子再逛逛去。 杜云锦笑道,“坠儿,你带礼儿他们几个去吧,喜欢哪个院子自己挑。陈大哥,你跟齐嫂子也挑一处吧。” “这,我们,都凭姑娘做主。”陈三恭敬的回答,他是下人,可不敢一家人独居一座庭院。 杜云锦笑,“刚才逛的时候,你们也看见了,好几处空院子呢,没人住的话岂不荒着了?去吧,让宝儿挑。” 陈三还欲说什么,齐氏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眼圈已经泛红了,主子这是抬举他们,说多了岂不是不识抬举? 待他们都走了,杜云锦这才拉着张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笑问,“嫂子,你也觉得这宅子还不错吧?” “嗯,不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张氏想通了,也为杜云锦高兴。 杜云锦又道,“嗯,刚才一路,我算过了,算上这间正院,宅子里大小院子共有八处之多呢,我们就算一家一处也够了,呵呵,住起来倒像个小村庄似的。” 说着,她自己也乐了,“到时咱们来往,可不就像寻常百姓家串门子么?” 张氏也笑了,跟着点点头。 杜云锦眼睛一亮,想起什么,又欣喜的道,“还有。嫂子,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就在我们来的路上,那条叫什么集贤路上,有家书院,叫什么名字来着?” “就叫集贤书院。”张氏道。 “哦,这名字取的够高大上的啊。”杜云锦唇角一翘,乐了,兴冲冲道,“我刚才从车窗里看了那么一眼,好像不错呢,里头的学子们都清一色的校服呢,好看。” “校服?”张氏不懂。 杜云锦解释,“个个头戴纶巾,身穿水蓝色的长袍啊,瞧着俊雅斯文。” 张氏点头,这集贤书院很有名气呢,京城除了国子监,便是它了。 自然,能进国子监读书的都是些皇子或者贵族子弟们,一般二三流的世家子弟们,也不一定能上,就更别提普通百姓的孩子了。 而这集贤书院呢,比国子监不如,但里头的夫子却也都小有名气,培养出来的子弟,也有成为大晏朝的栋梁的,有的还上过那金銮殿,为皇上效力的呢。 只是,这集贤书院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不管是否有权有势,或者平头百姓,想要进去,那都得进行考核。 通过了,便是这里的学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通不过,不好意思,哪儿来的哪儿回去,这里不收蠢才。 为此,很多寒门子弟都以进这集贤书院念书为荣。 看张氏脸上那艳羡的神色,杜云锦莞尔,轻声问,“嫂子,你想不想乐儿将来也能进那里读书?” “这可不敢想。”张氏眼神亮了亮,很快又暗了下去,她自然是想儿子出息,可是,她一个寡妇,能力在这,如今,能养活他们姐弟长大,已是不易,何论读书?还是进这种地方读书?她是想都不敢想。 杜云锦却自信满满道,“怎么不敢想?我瞧这书院学风挺正,等年后天暖了,就让礼儿去那上学。” “哦。”张氏看她如此高兴,也不想泼她冷水。 杜云锦却拉着她,又道,“嫂子,你也想让乐儿去那里上学,对不对?” “我?”张氏迟疑了下,不好回答。 杜云锦认真道,“十年寒窗苦读,熬出来的也大有人在。可是,咱们有更好的条件,为什么不能给孩子呢?非得等到那一天,嫂子你做绣活熬的眼睛瞎了,喜儿为了供弟弟读书,穿着旧衣破衫,跟着你一起给人缝衣服?苦熬着等着弟弟有朝一日高中了,再来改善你们的生活吗?那我想问问,万一乐儿点儿背,偏是屡试不第呢?自古以来,有才学的大才子们一次次的名落孙山,考的家徒四壁的多的是,若那样的话,嫂子又当如何?” 一番话说的张氏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顿了顿,杜云锦又道,“还有,你考虑过喜儿吗?要她一直牺牲自己为弟弟嘛?还有乐儿,嫂子觉得他就愿意看着你们母女为了他吃苦吗?你能想象,若你们母女吃糠咽菜的省下钱财来供他读书,他的压力有多大吗?若高中便罢,若屡试不第,他的痛苦该有多深啊?” 张氏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神悲痛的望着杜云锦,她想起了亡夫陈氏,少年得志,中了秀才,一家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是,谁知,陈氏的学业却止步在了秀才,自此后屡试不第,他越发奋进,每每读书熬到半夜凌晨,最后那次病,不就是以往熬夜熬出来的么? “锦儿,我错了么?”张氏突然哭出来,相公去世后,她所有的希望都在一双儿女身上,准确的说是儿子乐儿身上。 她省吃俭用,苦心做活,尽力的用一切的条件,也要供乐儿读书,将来好完成他父亲的遗志。 可是,无形中,她是不是将儿子逼上了他父亲的老路? “不,嫂子。”本想用这种方式开解她,没想到说过了,勾起了张氏的痛心事来,杜云锦心底狠狠白了自己一眼,忙抚慰道,“嫂子,你一心一意为这两个孩子,我都知道。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怪你,只是想让你们换一种活法,一种更轻松自在的,更自然的活法。” 张氏眨巴着泪眼,表示不明白。 杜云锦抿了抿嘴儿,嘻嘻一笑道,“其实,我就是想嫂子跟我们一起搬过来。等等,嫂子,你先别急着反对,听我说。你念那个家,我知道,那还是你们的家,没人抢走的。可这并不妨碍你们搬到这儿来啊。你要相信,你们一家三口在哪儿,哪儿就是你们的家,姐夫也会跟你们一起的。真的,姐夫就在天上看着,他肯定也会希望你们过的好啊。” “可是。”张氏仍旧迟疑着,她跟杜云锦毕竟无亲无故,搬过来不像话啊。 杜云锦打断她的话,“嫂子,权当帮帮我吧,你看这么大的宅子,坠儿一个小丫头,会打理么?田婶子吧,你也看见了,我们今儿才碰面,谁知是个什么性情,日后能处成什么样还不清楚呢。再说,我每天要忙铺子里的事,还打算明年开分店,对礼儿也照看不过来。这一切,还得仰仗嫂子多帮忙了。不然,交给哪一个,我都不放心啊。” 见张氏面色有所松动,杜云锦再接再厉,“嫂子,这里离集贤书院可近呢,以后礼儿跟乐儿去念书也方便不是?” “真能去那儿念书?”张氏的心终于活了。 杜云锦撇嘴,“怎么不能?咱家礼儿和乐儿这么聪明,一准能。” 张氏沉默了。 杜云锦知道她在挣扎,该说的她都说了,怎么做,还是凭张氏自己吧。 “嫂子,我也进屋瞧瞧去。” 她才起身,张氏就拽住了她的袖子,“锦儿,我愿意带喜儿和乐儿一起搬过来,只是,劳烦你了。你对我们母子的恩……” “嫂子,什么恩不恩的。”杜云锦无奈的摇头,真诚的道,“你还记得那天傍晚,我带坠儿和礼儿到你家租房子的情景么?” 张氏微微愣怔,她自然记得,那天,中人带他们三个过来。 三个人都冻的小脸惨白,瞧着可怜。 “说真的,那天我才从牢里出来,坠儿跟礼儿也在街上流落了好几天,连身上的袄子都当了,就差蹲地上要饭了。呵,其实,我们仨那天也跟要饭的差不多吧?”杜云锦轻笑着,想起他们三人那日的模样,只怕不比乞丐好。可是,张氏没嫌弃他们,也不问他们租不租的起,竟然先让他们进屋暖和,还给每人端了碗热水。 就冲这,杜云锦认定张氏的为人。 这世上锦上添花的人多,可愿意雪中送炭的却少。 一碗热水,足以打动人的心。 张氏眼圈也涩涩的,杜云锦的遭遇,在坠儿那里她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可怜的姑娘。 “所以说,嫂子,别说我对你们的恩,我也不说你对我的恩,只说,咱们有缘,咱们聚到了一起,咱们好好的过日子,过好日子,行么?”杜云锦认真而诚挚的望着她。 张氏眼中闪烁着炙热的泪,她猛点头,“嗯。咱们一起过好日子。” “这就对了,嫂子,你也赶紧选一处去,别被他们挑光了。”杜云锦撺掇着她,一起愉悦的出了院子,心里头又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她这嘴皮子,果然不是盖的。 第93章 少年 大家伙在新宅子里逛足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了马车回去。 才一到家,陈三突然脸色一变,急匆匆往杜云礼那屋跑去。 杜云锦一惊,随即想到,这屋里还躺着一个呢。 该死,下午太高兴,混把那生病的小子给忘了。 连忙的也跟进了屋子,就见陈三正将摔在床底下的少年,抱起放到床上。 “怎么了?”杜云锦忙过来帮忙。 那少年却突然睁眼,琥珀色的眸子怔怔盯着陈三,突然,眼神凶狠,猛地张口,狠戾的咬住了陈三的手腕。 陈三闷哼一声,抬手欲打,但随即又改捉住了少年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掀翻。 少年立刻如受惊的小兽一般,抱着被子缩到了床角,双眸赤红且阴狠的盯着陈三。 “陈大哥,你先出去一下。”杜云锦觉得大概是这少年在人市那边见过陈三,所以对他本能的抗拒。 “姑娘。”陈三不放心,这小子睁眼就咬人,不是啥听话的。 杜云锦对他安慰的使了个眼色,“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在门口,姑娘有事就喊一声。”陈三撩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门。 “嗯。”杜云锦点头,看他出去,这才温和的看向床角的少年,柔声道,“他走了。”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警惕的看向杜云锦。 这一望,也让杜云锦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十七八的年纪,面若冠玉,眉目隽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你,像只无辜的幼兽一般,即便对着你呲牙,也会觉得可爱。 怪不得那钱婆子愿意花五十两买回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杜云锦眼神柔和,连声音都绵软了几分,生怕吓着这么一个妙人儿。 可少年紧闭着红唇,瞅着她的眼神越发阴沉了下去,甚至还有深浓的嫌恶。 杜云锦蹙眉,有些好笑,指着自己问,“小弟弟,你看我像坏人吗?” 少年也跟着蹙眉,眼神越发嫌弃起来。 不是吧?杜云锦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温柔无害啊,一定是这少年在钱婆子那边被折磨惨了,这才见了谁都这样一副嫌弃的表情。 杜云锦越发堆起天使姐姐温柔无害的笑来,哄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不信,你看看自己身上,这药是我找人替你上的,没那么难受了吧?我告诉你,我的药可灵了,保管你不出十日,就能活蹦乱跳了,而且,身上还不留疤哦。” 也不知哪句话惹着他了,这少年开始还怔怔的听着,突然,又发疯的抓挠起自己的身上来,那恨不得揭下一层皮来的狠劲,吓了杜云锦一跳,连忙扑过去按住他。 “你别抓扯自己啊?你身上的冻伤都溃烂了,再抓扯还能好吗?” 这少年看着清瘦,劲儿却不小,很快挣脱杜云锦,反扑向她,那有力的指头就掐向她的脖子。 杜云锦心下一沉,两指在他腰间穴位一按,少年忍不住呜呜两声,急忙收手来制止杜云锦那邪恶的双手。 原来这样怕痒啊?看他挣扎的难受,杜云锦才收手,恶狠狠的盯着他,骂道,“臭小子,别不识好歹,我告诉你,你可是我花银子买回来的,想死?没门。另外,你身上的药也不便宜,再敢这样乱抓挠,小心我将你这爪子剁了。” 这一凶狠起来,少年反怯怯的瞟了她一眼,然后,垂下头,双手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倒老实了。 嗤,吃硬不吃软?小东西! “饿了没有?”杜云锦扯了棉被,往他身上一撩,径直下床,道,“好好待着,我去给你弄碗热汤面来。” “哼!”大约是看到她下床了,威胁不大,少年这才抱着被子,又嫌恶的冷哼了一声,尖尖的下巴翘的高高的。 杜云锦无所谓的哼了声,转身出了门。 陈三还守在门口,“姑娘,没事吧?”刚才听见里头动静,但姑娘没叫自己,他不敢进。 “没有。”杜云锦径直来到厨房,张氏和齐氏两个正准备晚饭。 “嫂子,那屋那小子醒了,我估计该饿了,给他先擀一碗面条吧。”杜云锦道。 张氏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去舀面和面。 杜云锦便走到她刚才的位置上,帮着切菜。 齐氏继续烧火,她为人谨慎胆小,尤其杜云锦这个主子在,她更不敢说话。 杜云锦也没在意,只顾跟张氏聊着家常,在聊到坠儿和几个孩子一起跟着宋云飞去街上玩耍之后,真是狠狠愣了。 “锦儿。”张氏将擀好的面条放进锅里,然后,才笑嘻嘻的碰碰她,小声道,“嫂子瞧那宋公子性子挺好的。” 这意味深长的话,杜云锦自然是懂,只是,怎么可能?她跟宋云飞才见过两次面,哦,对了,对方长什么模样,她都没有细细看过,好吗? “那个,面条里加两个荷包蛋吧。”杜云锦道。 “好。”张氏将切碎的青菜放进锅里,又从橱柜的罐子里拿出两颗鸡蛋来。 “锦儿,说实在的,第一眼见那宋公子吧,还以为是个轻浮的,可是,这两日相处下来,觉得这人吧,还真不能只看表面。一般像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轻易不好相与的,可你瞧瞧他,跟礼儿这几个孩子们,见面就打的火热。能让孩子们喜欢,这人准错不了,真的,嫂子不骗你,孩子们的心思是最干净的,谁是真心待他们,一眼就能瞧的出。看的出来,宋公子是个热情善良的人。” “嫂子,这肉是宋公子买的吧?”一看案上那几块大骨头,杜云锦了然的问。 张氏一怔,忙道,“死丫头,我可不是因为人家送了点骨头肉,就说他好的。实在是这宋公子为人的确不错。” “才见过两次,就知道人家不错了啊?”杜云锦撇撇嘴。 张氏看她这不在乎的样儿,无奈摇头,“这人啊,好不好,也看眼缘,并不是认识久了,他就是好人,认识短了,他就是坏人。而且,宋公子这模样,要说,嫂子还没见过比他生的更好的呢。” 关键是,人家宋云飞还没成过亲呢,若肯娶杜云锦,那简直就是这丫头的造化啊。 而杜云锦再好,也是嫁过人,还被夫家休弃了的,要想找个好人家,真不易的。 只是,这话张氏不敢说,杜云锦是个极其自立自尊的丫头,这样一说,她肯定不干。 “呵,嫂子,面糊了。”杜云锦忙的揭开锅盖,一股面香扑鼻而来,“嫂子,还放了肉汤啊?” “嗯,中午就炖了在锅里,那孩子两天没吃东西了,需要营养。”张氏用一个大碗,先从炉子上的小锅里夹了两块熬的稀烂的排骨,然后,又从锅里捞起了荷包蛋,再夹了面条放在上面。 那碗堆的跟小山似得,杜云锦瞅着就觉得撑的慌。 “好了,嫂子,他要不够,一会再添,这样端过去,叫人笑话。” “笑话啥?他年轻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端去吧,别烫着。”张氏弄好了,交给杜云锦。 天色渐暗,屋子里光线挺暗。 杜云锦进屋后,朝外头喊了一声,“陈大哥,麻烦拿盏灯过来。” 外头,陈三应了一声,很快,拎了盏小油灯进来,放在了桌子上。 杜云锦将碗放到桌子上,看着那依旧缩在角落里的小东西,喊了一声,“喂,小子,吃面了。” 不见抬头,没有吭声。 大概还是防着自己呢,杜云锦微微勾唇,道,“面放这儿了,你赶紧来吃,一会我过来收碗啊。” 撩下一句话,杜云锦就转身出门了,还将这房门带了起来。 屋里静静的,萧颜慢慢的将头从膝盖上抬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恨意狠狠的打量这屋子,视线慢慢落在了桌上那冒着热气的面条上。 那热气似乎带着勾人的香味直往他这飘。 哼!他猛地转过头去,不再看。 一碗面条而已,他才不吃。 何况,那女人还不知在里面放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呢。 胃里突然一阵咕噜,萧颜苍白的面庞越发没个颜色了,眼尾不自觉的又朝那面条瞟了去,心里恨极,然,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朝床边爬了去。 赤着脚,几乎是朝那桌子扑了去。 此刻,萧颜再也顾不得别的了,端起碗,拿起筷子,稀里哗啦的就往嘴里塞,几次呛的要死,却不肯吐掉,那荷包蛋更是一口一个,噎的要死,估计连味儿也没觉出来,直到,啃最后一块肉时,也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那琥珀色的眼睛里就像一块小水潭,顷刻间溢满水雾,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他吃的也慢了,一块肉在嘴里嚼了半天,才咽了下去。 窗外,透过那小孔,看见这小子将一大碗面吃的连汤都不剩,杜云锦轻轻笑了,心,落了一大半。 “锦儿,这锅里还有面呢,问那孩子还要不要了?”厨房门口,张氏说。 杜云锦赶紧走开几步,笑道,“不知道呢,你先盛起来吧。” 听着外头的对话声,萧颜将碗放下,一大碗面连汤带肉还有鸡蛋的吃了下去,胃里有些撑了,不过,好久没有吃的这样饱这样肆意了。 用袖子擦了下眼角的湿意,他又悄悄的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一丝缝隙朝外望了去。 廊下点着两盏灯笼,晕黄的光线让整个院子充满温馨的农家气息。 那个男人,正在屋角那棵大树下劈柴。 女人,那个挠他痒痒又给他端面条的女人,此刻……他目光搜寻了下,还果真看见了她。 正拎着一个鸡笼放到小菜园的边上,然后,朝着角落里的几只鸡挥手,似乎要将鸡都赶到鸡笼里去。 这时,另外一个妇人,从厨房里出来,帮着一起赶。 有只毛色很杂的母鸡,大约受了惊,竟然从角落里一飞而上,落到了院墙上。 那女人手脚飞快,竟然一跃而起,伸手就将母鸡的爪子给抓到了,还在鸡头上拍了一下,“小东西,还敢乱飞?叫人抓去炖了,看你怎么办?” 教训完,才将那母鸡塞进了鸡笼。 “娘,快看,糖人。”一个小人儿突然跑进院子,扑进那妇人的怀里,手里还举着一根糖人。 很快,一个年轻男子,领着两三个孩子,笑容满面的进了院子。 孩子们各自炫耀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那年轻男人却径直走到女人跟前,拿出一根朱钗来。 切~ 萧颜不自觉的撇撇嘴,不屑的哼出声,一根丑的要死的朱钗,就来收买女人? 他又忍不住扭头朝外看了一眼,这时,院子里却空无一人,只听得厨房那边,说话声不断。 大约,那些人都在那边吃晚饭呢。 那么…… 萧颜干脆将窗户推开,将头探出去,四下无人,只除了那屋子里。 也就是说,他们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屋里,并没有将门窗封闭,也没有留人看守? 还是,看守的人躲在暗处? 最后一个想法很快被他否定,那些人为防止他逃,无所不用其极,还会怕打扰他躲在暗处么? 而且,这里并不是买卖人的地方,也不是那要他卖身的伶人馆,倒更像是个普通的人家。 可,怎么可能? 那些人会好心放他出来?还是,干脆卖到这儿来,又有什么黑心的勾当? 眼下,他又有了力气,身上的伤病也好多了,要不要逃? 逃…… 脑子里正纠结着逃与不逃,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他本能的问,“谁?” “是我。”杜云锦顺声推门进来,瞧见他靠在窗口,不由一怔,“能起来了?” 再看他衣裳单薄,还赤着脚站在地上,不由皱眉。 “喂,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袄子不知道穿也就罢了,鞋袜也不会穿么?” 说着,走到床头柜边,将一件长袄拿起来递给他。 萧颜被她这一顿数落弄的有点懵,虽然语气不好,但关心的意思那么明显,并不像他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只想要他乖乖听话出卖自己,何曾管他吃饱穿暖,是死是活。 不由得,他对杜云锦更生了疑,“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会开口说话了?杜云锦耸眉,“我是救你的人,这里,是我的家。” “救我?”萧颜不信,先不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好人,即便有好人,他身处那种地方,是好救的? 见他不信,杜云锦不以为意,“信不信由你,总之,你,还有陈三大哥一家,都被我买下来了。” 萧颜脸色骤变,眉眼间竟是冷冷的嘲讽,看,买下来的?既是买的,何谈什么救? 救是无条件的,而买么?谁知道这女人对他存了什么龌蹉的心思? “嗯,那天,你奄奄一息,钱婆子想将你扔了。”看他那眼神,杜云锦就知道误会了,慢慢解释道,“我见你还有一口气,人又这样年轻,死了可惜,就让钱婆子将你搭给我了。” “搭?”萧颜不懂什么意思。 杜云锦眯眼一笑,“就是,我买了陈三一家,没有还价,还多给了钱婆子五两银子,人家不好意思吧,就将你搭给我了。不懂么?买过猪肉么?通常你要买两斤骨头肉,老板也会客气的给你搭点猪下水什么的,嗯?明白?” 明白了,萧颜脸都青了,这女人是将他比作猪下水?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就恶心。 “所以。”看他难看的脸色,杜云锦恶劣的笑了,又道,“买你我没花银子。不过,你一身的伤,药钱却用了不少。” 萧颜神情一紧,警惕的瞪着她,“你想要做什么?” 跟自己讨要药钱?是要逼他从了她,还是逼他做下作的事替她赚钱? 这小子,杜云锦很无语,心思什么的,连藏都不会藏的吗?怪不得明明颜值这样高,随便耍耍小心机也不至于差点被扔乱葬岗去啊。 “所以呢。”杜云锦轻咳一声,板起脸,一本正经道,“你如今能走能动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了,所以,以后该怎么活着,你自己看着办吧,就是别在连累我了。药钱我付不起了。” 萧颜愣住,“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可以走人了。”杜云锦伸手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走?”萧颜突然欲哭无泪。 见他不动,杜云锦似乎恼了,黑着脸道,“怎么?还想赖着白吃白喝不成?我可告诉你,将你从那脏地方带回来,又给你治了伤,对了,刚才,张嫂子还给你煮了那么一大碗面。我们也算做到仁至义尽了。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要活着不是难事,不该再赖着我们了。” 萧颜眼睛红了,嘴唇轻颤,“你说的当真?” “嗯,走吧,我们可不想再被你嫌弃,被你咬了。”杜云锦说着,又将床榻下的一双棉鞋踢给了他,“喏,看你可怜,这衣服鞋子就送你了。” 萧颜哪管鞋子,听说让他走,抱着棉袄就从门口冲了出去。 这样急切?看的杜云锦一阵眼晕,抿了抿唇,有些烦躁。 激将法过了?反真将人逼走了?这么冷的天,这小子不会冻死在外头吧? “锦儿,就这么让他走了?”张氏这时走进屋来,担心的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表情无奈,“不让他走怎么办?你没看到吗?他多想自由啊?而且,他不信任我们。” 如此,这屋子对于那少年来说,就等同于牢笼。 “那……”张氏却挺同情那少年,被带回来那个样,现在身上伤还没好,又身无分文,出去不就是个死么? “锦儿,还是让陈大哥将他找回来吧?他真想离开,明儿也不迟,现在天都黑了。” 杜云锦张唇刚要说话,却见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一道身影飞速跑进屋里,直接绕开她,又跳到了床上。 “你?”看着这少年缩在床角,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样儿,杜云锦呛到嘴边的话,被张氏拦了下去。 “锦儿,他既回来就罢了,什么话明儿再说。” 萧颜瞪向杜云锦,咬着唇道,“你既买下了我,我自然不能背信弃义,一走了之。” “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也没花银子,你走我也没什么损失。” 张氏忙拽拽杜云锦,冲萧颜道,“不走就不走,对了,刚才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萧颜冷哼了一声,“不饿。” “切,这小东西还拽上了?”杜云锦没好气的冲他嚷道,“臭小子,你倒聪明,外面天寒地冻,你身无分文,自是难活。不过,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从明儿起,你得干活。咱们家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养不起闲人。” 说完,拉着张氏就出了门。 张氏有点不落忍,“锦儿,那孩子一看就是个心思重的,会不会赌气再跑了?” “放心,我故意那样说的。”杜云锦笑着凑她耳边解释,“嫂子,你想啊,这小子也算挺坎坷的了,之前还被卖到那种地方,对人总是存着戒心,这很正常。咱们一味的对他好,他反而处处戒备,弄不好真的逃了,他现在这个样子,逃出去不是冻死饿死,怕也脱不了被骗了卖了的命?倒不如在咱们这儿,就像买来的下人一样对他,让他做活,说不定他心里还会踏实些。” 毕竟,做苦力比出卖*,能让人活的更自尊一些。 而事实上,听说明天要干活,萧颜的心果真安了不少,迷迷糊糊的抱着被子,竟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被人摇醒,就见一个干净漂亮的小男孩趴在床边,对他笑。 “哥哥,你醒了?” 萧颜警觉的往起一坐,恶狠狠瞪着杜云礼,“你是谁?” 没有被他恶劣的语气吓倒,杜云礼依然一脸单纯的笑意,“我叫杜云礼,你可以叫我礼儿或者云礼。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哼,杜云礼?你跟那个女人什么关系?”萧颜嫌恶的问。 杜云礼眨巴着眼睛,“哪个女人?是我大姐姐吗?” 萧颜才要说话,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礼儿,叫你喊个人喊不出来了?”杜云锦几步走到床边,看着坐着的萧颜,抚额,“睡够了没有?睡够了赶紧起来收拾东西。” 萧颜神色一僵。 杜云礼笑着解释,“不是赶你走,今儿我们要搬到新家去。哥哥,到时候,你跟我一个院子,可好?” “行了,别啰嗦了,你,快起来。”杜云锦拍了弟弟的肩,问,“你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 “坠儿姐姐都帮我收好了。”杜云礼道。 “行。”杜云锦又瞪了萧颜一眼,“快起来,不然,我们可丢下你不管了。” 说完,转身出门了。 杜云礼忙道,“哥哥,起来吧。” 看着杜云礼那双干净而热情的眸子,萧颜烦躁的心稍稍定下,起身穿衣不在话下。 知道这边要搬家,宋云飞倒是利索,一大早不但带了人来抬东西,还带了马车来拉。 只是,跟他一起来的,却还有沈溪风。 在看到沈溪风那一刹,杜云锦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很滑稽,很可笑。 这人想做什么?特特的撵到这边来……几个意思啊。 杜云礼和坠儿两个也是愣的说不出话,两双眼睛都不安的看着杜云锦,大概怕她旧情复发,情伤难平,再做出不妥的事来吧? “哦,这位是我的好兄弟沈溪风,他听说你今天要搬新宅子,非得跟我一起过来,给你贺喜。”宋云飞不知两人关系,还傻呵呵的给介绍。 见杜云锦脸上带着嗤笑,他一阵莫名,赶忙的又跟沈溪风介绍,“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杜姑娘,呵呵,她不知道我今天要带人来,是我唐突了。” “宋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们东西不多,自己也雇了车,就不劳烦你们了。”杜云锦说了一声,招呼张氏等人,将东西放到雇来的马车上。 “杜姑娘,这边……”宋云飞连忙要人将东西搬去自己的马车。 可杜云锦不发话,谁也不敢放。 气氛一时很僵,宋云飞自己也发现了,而且,还跟自己带来的哥们有关。 “哥,要不你先回去吧?”宋云飞撵沈溪风,要说,沈溪风一向儒雅稳重,颇有女人缘呢,自己也就看中他这一点,这才答应带他过来,毕竟,物以类聚嘛,他的朋友儒雅稳重,他自然也差不了,说不定在杜姑娘心目中还能多加印象分呢。 谁知,杜姑娘不喜沈溪风这一类的,呵,这倒让宋云飞挺高兴。 沈溪风脸色难看,没搭理宋云飞,径直走到杜云锦跟前,语气不好,“杜云锦,你就这么不愿多看我一眼吗?” “呵?”这话质问的怎么这么让人肝儿疼?杜云锦掀起眼帘,朝他扫了一眼,嗤笑,“沈大公子是貌比潘安、姿色过人,还是才华绝世、人中龙凤?我怎么就非得多看一眼?” “你?”沈溪风眼神骤冷,袖内的双手紧握成拳,沉声问,“我问你,你的新宅子,谁给你买的?” “这关你屁事?”真是闲的蛋疼的家伙,杜云锦白了他一眼,直接钻进马车,对院子里的人喊了一嗓子,“东西搬好了,就上车,出发。” “杜云锦,你。”沈溪风火大的盯着她。 杜云锦懒的再看他一眼,放下了车帘。 第94章 乱了 目送着杜云锦的马车驶出了院子,宋云飞这才转身,目光凉凉的瞅着沈溪枫,见他脸色铁青,似仍沉静在愤怒的情绪之中,不由也跟着怒了。 “沈溪枫。”猛地揪住沈溪枫的衣领,宋云飞双目赤红的瞪着他,质问,“你跟她早就认识,对不对?亏你还跟我这装?我问你,你到底怎么得罪她?让她这样厌弃你?” “宋云飞。”这混蛋有什么资格责问他?沈溪枫恼火的甩开他,冷笑道,“她厌弃我么?她那是得不到才死的心。” “什么意思?”宋云飞眯眸冷冽的看着他。 沈溪枫讽笑,“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得罪她的么?我告诉你,她就是我三年前娶回来的女人。如今,被我沈家休了,是我沈溪枫不要的女人,你想要捡破鞋么?……嗷。” “姓沈的,原来那个负了杜姑娘的陈世美就是你这王八蛋?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挥起一拳砸了沈溪枫的脸还不够,宋云飞恼火的又伸脚踹向了那王八蛋的下身,就想将这欺负女人的东西给废了。 沈溪枫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宋云飞,你竟为了那个女人要跟我绝交么?” “你以为知道这些事,老子还能跟你这混蛋继续交往?我呸,以前那是我瞎了眼,从今往后,我宋云飞不认识你。”想着杜云锦那边还误会着呢,宋云飞无心恋战,赶紧上了自己的马车,撵人去。 院子里,只剩沈溪枫一人,孤零零的,寂寥落寞的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来此做什么?平白受她的白眼,无辜挨一顿打? 如此,心里倒还舒服了一些,真是见鬼了。 —— 一路撵到了新宅子,在众人忙着收拾行礼时,宋云飞扯过杜云锦,无比懊恼的看着她,“杜姑娘,我真不知道你们以前的关系,真的,我刚才还揍了他一顿。要知道他以前那样欺负过你,我早揍他了。” “揍了?”杜云锦轻轻笑了,其实,对沈溪枫吧,她没原主那样深的爱,也就没有那么深的恨,只是,那男人如今都已经另外娶妻了,还跑她这儿来指手划脚、纠缠不清的,让人觉得人品极渣,看着碍眼罢了。 宋云飞一本正经的保证,“揍了一拳,踢了一脚。” “呵。”杜云锦脸上笑意越发深了,“不错,你能明辨是非,大义灭亲,很好,中午留下来吃饭。” 宋云飞喜极而泣,太好了,杜姑娘不但不生气他带来沈溪枫的事,还留他中午吃饭,看来,揍沈溪枫这事他做的太对了。 嗯,以后见到那厮,就多揍几顿,揍着揍着,说不定杜姑娘的心就全挂他身上了。 “云飞哥哥,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杜云礼突然凑到他边上问。 宋云飞的目光却一直盯在杜云锦的身上,看她亲自指挥着几个丫鬟摆弄东西,就觉得,她怎么这么能干呢?真好。 萧颜靠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目光讥诮的盯着宋云飞,真是个蠢货,连他都看出了,那女人对他根本没意思,还傻乐呢! 这厢,杜云锦在新宅子这边忙的不亦乐乎,彼时,宫里,德妃娘娘这边却乱了套,太医们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没人能瞧的好庄秋玉脸上那丑陋的蛇形印记。 “蠢货,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三小姐脸上的疤都看不好,你们还不如自行了断的好,也省的浪费朝廷供奉。”德妃气的骂。 大厅里,跪了一地的太医们,个个战战兢兢,却又心中不服。 他们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又不是她庄家的,能给庄三小姐瞧病,看的也是皇上和德妃的面子,瞧的好了,大家都好,瞧不好了也不能怪,他们总尽了力了。 “娘娘,三小姐脸上这印记,并非普通的疾病导致,依下官看,许是中毒,倒不如请毒医门的人瞧瞧。”太医总管沈万福在下属们期待的眼神下,终于开口争辩了几句。 然而,这话还不如不说,说了让那些太医们更觉脸都丢尽了。 难道他们堂堂太医曙,却连个江湖小门派都不如了吗? 他们都瞧不好的病,却要推给那什么毒医门? 果然,德妃亦是鄙夷上了,“毒医门?本宫倒是听过这个江湖上的三流门派。难道太医曙连江湖三流小门派都不如了吗?你们的医术还不如一个江湖混混?” 沈万福额头冒着冷汗,既是急的也是气的,他可是一片好心啊,太医院太过正统,对毒之类并不十分擅长,而三小姐的病太诡异,治不好的话,德妃迁怒,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所以,才想着将事情引到那毒医门头上,治好了便罢,治不好,皇家若能趁机灭了这毒派才好了。 哪知,德妃根本不领情。 “娘娘,锦王殿下乃旷世神医,如今正在宫里,娘娘何不请锦王……” 沈万福这突发其想的主意还未说完,德妃一个茶盏砸了下去,“都给本宫滚出去。” 一群废物,治不了病,还尽给她添堵。 还锦王殿下?她如今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三天了,德妃心里也是焦虑不安。 那晚,在庄秋玉坦白之后,她分派了两路人马,一路暗地查找锦王下落,一路去了庄家,向庄善仁讨要蛇蛊解药。 哪知,一个都没做好。 锦王下落没查到。 庄家那晚突发大火,庄善仁被烟呛的昏迷不醒,到现在仍旧病卧床榻。 不得已,她只能负荆请罪于皇上那边。 本来就是妹妹的错,她这个姐姐代为请罪也是应该的,但求天煜能够尽快找到。 皇上果然震怒,若不是她苦苦拦着,这个常年笑面佛似的男人,那日阴着脸,提了墙上挂着的佩剑,立刻就要过来亲自斩杀庄秋玉。 后来,徐炎进宫,不知怎么劝慰了皇上。 皇上终于平息下来,倒没有继续追究此事。 只是,德妃心里到底还是不安,除了庄家那场蹊跷的大火,还有庄秋玉脸上的蛇印,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娘娘,不好了,三小姐又要寻短见。”突然,又有宫女从内室跑出来,惊惶的禀报。 “知道了。”德妃头疼不已,立刻扶着宫里走进内室。 庄秋玉不知何时醒了来,一睁眼就问人要镜子,宫女们哪里敢给?于是,她就伸手摸,那微微凸起的皮肤是那样的明显。 想起那诡异的让人作呕的蛇形,庄秋玉再次崩溃,疾奔下床,就要找剪子自尽。 经过上一次,宫女们早就将一切凶物藏了起来。 庄秋玉找不到,就下狠心的将头往柜子上撞,发了疯一般,几个宫女要拦,被她又撕又咬,好不吓人。 德妃一进来,就看见地上乱作的一团,气的浑身打颤,“来人,将三小姐捆起来。” 宫女们一愣。 德妃又嚷道,“都聋了吗?拿绳子来。” “是。”几个宫女很快找来了绳子,七手八脚的将在地上撒泼的庄秋玉给捆成了粽子。 “不,姐姐,求求你,让我去死。”庄秋玉倒在地上,伤心欲绝的哭着。 德妃挥手屏退了宫女,蹲在地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死?出了事,你就想到死了?没出息的东西。枉本宫往日那样待你。你对的起本宫吗?对得起死去的娘亲吗?对得起你自己吗?” 庄秋玉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姐,我知道我没用,我只会给庄家丢脸,只会给你添麻烦,我甚至还害了煜哥哥,呜呜,如今,我弄成这副鬼样子,也是我活该,我怨不得任何人,我只想死啊。” 她已经清楚的认识到,在对赵天煜做了那样卑劣的事后,他们的关系也算彻底走到尽头了。 她的煜哥哥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要她了。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死了干脆。 死了,或许还能让他生出些许愧疚怜惜。 “蠢货。”德妃恨铁不成钢的骂,“你成什么鬼样子了?不就脸上多了块疤么?不妨碍你吃不妨碍你喝的,要不了你的命,你还怕什么?” 庄秋玉怔了,这还不够么?她那日照过镜子,半边脸上就像爬了一条恐怖的小蛇一般,那个可怖的样子连她自己瞧了都觉得恶心,何况别人? 见她还不明白,德妃失望的摇头,只得又将话说清楚,“玉儿,你听着,你脸上的这东西,于姐姐来说,倒是你的保命符。” 庄秋玉泪眸之中闪过诧异,就听德妃又道,“你对天煜做了那样的事,若不受一点惩罚,怎么可能?若按皇上,早就将你剁成肉酱了,可你现在却还好好的,为什么?就是因为你脸上这东西,让人觉得,你如今在受着非人的折磨,如此,死了倒便宜了你。” “我难道不是在受着折磨?”庄秋玉苦笑,赵天煜那晚对她那失望的冷冽的眼神,至今让她想起来,心就悔的疼,还有,这脸,她是绝不会在赵天煜跟前出现了,她怕恶心到他。 那么,离了赵天煜,她不就在受着非人的折磨吗? 德妃听她这话,都被气乐了,“折磨?真要将你剁成肉酱,你才知道现在有多走运了?我告诉你,你脸上的定然是蛇蛊反噬,你放心,待这事淡下去之后,你再回去找大哥,毒蛊既是他的,他自然有法子能帮你解了。” “真的?”一席话让庄秋玉心里燃起了希望,若再能恢复旧日容颜的话? “自然。”德妃点头,“另外,如果天煜知道你被蛇蛊反噬,说不定也能同情你一二,对你的恨也会减少些。” 庄秋玉怔怔的听着,心里徘徊不定,真的能如姐姐所说吗? 德妃见状,心头长叹,真是个傻丫头,不过,二妹妹早就和她断绝了往来,她如今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希望她活着。 —— 傍晚时分,徐炎抽空来到了杜云锦的新宅子。 “徐叔,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五叔呢?”杜云锦问。 徐炎看着布置一新的卧房,轻笑,“他有事不能来。” “他身上的伤可好些了?”杜云锦给他倒了杯茶。 徐炎接过杯子,没喝,却拿眼瞅着她,细细审视一般,“丫头,你对五叔还挺上心?” 杜云锦理所当然的笑了,“上心不妥么?别忘了,五叔是我救下的,我自然是希望他能尽早康复。” “呵。”徐炎笑着抿了口茶,道,“放心,你五叔也是个大夫,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嗯。”就因为同为大夫这一点,杜云锦无端觉得跟赵天煜多了几分亲近,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笑意,道,“等五叔好了,我真想找个时间,跟他好生切磋切磋。” 一看他种的那些药草都不是凡品,杜云锦对他就更好奇了。 徐炎笑,“小丫头,心思倒大,还想跟你五叔切磋?” “不能么?”别忘了,五叔身上的毒蛊是她解的,她解的呢。 徐炎嗤的一声,觉得她太自不量力了,笑道,“能,怎么不能?不过,得看你五叔愿不愿意了。” 杜云锦想着,突然道,“是了,好些天没见五叔回那个家了呢。” 徐炎闻言,却是抿唇不语,那个家,他自然知道哪个家。 不想,杜云锦好奇的就问了,“徐叔,五叔跟我以前的隔壁容家,究竟什么关系?我听见他喊容老夫人‘娘’呢。” “这事说来话长。”徐炎长长一叹,看着她那八卦的神色,突然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不是请我吃饭的么?天都快黑了,还不赶紧去做。” “你不是还有话说么?”杜云锦无辜的揉着脑门。 “做饭去。”徐炎推她出门。 杜云锦是个通透的人,看徐炎这样,就知道那些事不好说,也就识趣的没再打听。 做饭,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何况,厨房里还有那么多人帮忙。 最后,杜云锦干脆让田氏带着喜鹊那些丫鬟们,各自忙别的去,只留张氏和齐氏给自己帮忙。 今晚,徐炎和宋云飞两个是客,多做几个菜也就够了。 田氏自带那些丫鬟们一处吃去,齐氏一家三口从不愿意上桌子,是以,弄些饭菜,他们自到自己到房中去吃,一家三口的还自在。 剩下的,往常就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也不外道,只除了萧颜…… 让他跟着田氏他们吃去,他不干,说只有他一个爷们,而那些小丫头们见到他就流哈喇子,让他没心情吃饭。 陈三因为上次被咬了一口,至今对这小子有成见。 让他一个人回房吃吧,他还不干。 于是,在张氏和坠儿的同求下,杜云锦允了他上桌子。 于是,一张大桌子,张氏一家,杜云锦一家,还有徐炎、宋云飞、萧颜,连大带小的,九个人,好不热闹。 席间,孩子们遇到好吃的,那就乐不可支的,他们都爱吃杜云锦做的那水煮鱼,张氏和坠儿两个,就负责给他们剔刺。 宋云飞是个爱说的,遇到徐炎,两人几杯酒下肚,竟成了知己一般,无话不说的。 杜云锦只吃自己的。 萧颜坐在她旁边,也吃了那鱼,觉得鲜美异常,就斜眼问她,“你做的?” “嗯。”杜云锦点头,又给弟弟夹菜。 萧颜又夹了个肉丸子,也是好吃,“这也是你做的?” 品相一般,但吃进嘴里,味道都是好,比他以前在宫里吃的都要强呢。 “嗯。”觉得这小子今晚有些话多,杜云锦不觉抬头看了他一眼,指着一桌子菜道,“今晚这桌都是我做的。” 萧颜被噎了一下,面色紫胀,垂头扒饭。 这一顿晚饭,吃的开心,直吃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才散了。 徐炎、宋云飞各自离去,这桌子上的残羹自有丫鬟收拾。 杜云锦带着坠儿准备回房,不想,身后突然有人喊。 “喂……” 喂?喊谁? 杜云锦回头,看着廊下那个清俊消瘦的少年。 坠儿疑惑,“是你叫我们小姐吗?” “我有话说。”萧颜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只深深的盯着杜云锦。 杜云锦也好奇,“什么话,说吧?” 萧颜咬唇,“那个,我以后要做什么?” 今天一天,他也算瞧出来了,这就是个普通的人家,这女人也就是个普通女人,并不是做不正当的勾当的。 所以说,在这里,他是安全的。 但是,跟到这新宅子之后,每个人似乎都有活干,偏他不知道做什么。 一天下来,他有些着急。 索性,过来问问。 “你会什么?”杜云锦反问,凭直觉,她觉得这小子什么也不会,单他身上那皮肤嫩的,就像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当然,排除他被卖的那些日子。 所以,杜云锦很怀疑,这小子出身大户,是被人拐卖出来的。 萧颜又轻轻咬唇,似认真思索,“琴棋书画,刀枪剑戟。” “都会?”杜云锦惊诧。 萧颜汗颜,“都不会。” “哦。”杜云锦白了他一眼,就说嘛,要是会,也不至于沦落。 萧颜使劲想,突然笑了,“我爱骑马射猎。” “……”杜云锦默了,顿了顿,道,“过些天,我抓些猪羔子回来,你来养。” “猪羔子是什么?”萧颜不耻下问。 坠儿脸皮抽了抽,“就是小猪崽子啊。” “小猪崽子?”萧颜似乎还不明白。 杜云锦干脆道,“猪肉吃过吧?晚上吃的那红烧肉,就是猪肉做的,猪肉,就是猪身上的肉,小猪崽子长大了,就能吃肉。” “那么。”萧颜脑子里联系了这话,忽然就明白过来,眼底一片愤怒之色,“你竟敢让我去养猪?” “你不是说你会骑马射猎吗?我想着都是跟动物打交道,养个猪也成吧?对了,张嫂子还带了几只鸡,等明年春天暖了,我还想再弄些鸭呀鹅呀回来,到时都归你养。”杜云锦说完,转身径直回房。 坠儿却是同情的瞅着廊下这怔忡的少年,总觉得让这么漂亮的一个少年去当个小猪倌,太糟蹋了。 萧颜看着那房门砰的一声关紧,顿时火冒三丈,他才不去养猪呢,不去,坚决不去。 —— 回屋,洗漱完毕,杜云锦上床就寝,不想,才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外头有人吵闹的声音。 “杜云锦,你给我出来,出来,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破鞋。” 靠,哪个不要脸的骂她?杜云锦猛地坐了起来,坠儿也披了衣裳,惊慌的跑进内室,“小姐,外面,好像是大少爷。” “哪个大少爷?”话一问出口,杜云锦自己就明白过来了。 靠,不就是沈家那个人渣吗?这半夜三更的,怎么跑他这儿来了? 穿好了衣裳,杜云锦扶着坠儿,出了房门。 院子里,陈三带着田氏几个婆子们,正在拉扯着沈溪枫。 那人显然是喝醉了酒,且醉的厉害,看见她出来了,还一个劲儿的扯着嗓子在那喊,“杜云锦,你给我出来。” 而一见杜云锦出来了,陈三等也是慌了,赶忙的拉扯沈溪枫,要将他弄出去。 但沈溪枫是个练家子,从小,不爱学医,却好武,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再加上酒劲,一时间陈三带几个婆子根本扯不住他。 杜云锦看他撒酒疯那劲儿,只觉气血上涌,凭什么?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家,让这么个人渣过来撒酒疯? “都退下。”她厉声一喝,缓缓朝那咒骂的人走了过来。 “小姐。”坠儿连忙抓住她,“大少爷他喝醉了,你别过去。” “还怕他不成?”杜云锦冷笑着甩开坠儿,径直走到沈溪枫跟前。 陈三等也就后退了两步,不敢离的太远,怕这酒鬼发疯对小姐不利。 “杜云锦?”沈溪枫踉踉跄跄,步子不稳,但那一双赤红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杜云锦,忽地,冷笑,“你还敢出来?你还有脸出来?” 啪——杜云锦猛然伸手,狠狠甩了这厮一巴掌。 沈溪枫身子竟然转了个圈儿,再绕回来,眼神就有些发晕了,手指着虚空的位置,气的嚷,“你,敢打我?你?” “夜半三更,私闯民宅,我就算打死你,也是应该。”杜云锦冷冷看着这人。 沈溪枫被她这一巴掌,倒打的清醒了几分,眼前,女人的脸也渐渐清晰,娇俏可人,神色却是那样冷,眼神又是那样的厌弃。 对他的厌弃。 “哼,杜云锦。”沈溪枫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火,需要发泄,他捡着最恶毒的话来发泄,“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原来你早已找好了下家,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沈家,也不回杜家。呵,你可真是好啊。你找谁不行,偏要找徐炎……徐……他是什么人?论辈分,他可是跟你爹一辈,你得叫他叔,你这贱……” “贱你妈。”杜云锦挥起一拳,就朝他那喋喋不休的嘴巴揍了过去,碰到他到牙齿,咯到手都疼了。 “沈溪枫,你还真是刷新了贱人的新高度呢。杜云锦曾经那样爱你,你不要她,弃之如敝屐,勾搭着她的亲表妹,合起伙来的坑她羞辱她。现在,人被你沈家休了,你也娶到了你喜欢的女人了,大家皆大欢喜,你他妈现在还跑来做什么?想吃回头草吗?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老娘今天就告诉你,就你沈溪枫,白送给我,我也不要。” “你?”沈溪枫被骂的热血直往脑袋上冲,“你不想要?曾经是谁不要脸的天天纠缠着我,逼的我爹娘答应了婚事?” “呵,你也说了,那是曾经。”杜云锦冷笑,“曾经么,是我年少无知,眼睛瞎了识人不清,这才被你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物给迷了双眼,幸好,我现在清醒了,你便在我眼里连屎都不如,真的。沈溪枫,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恶心,就想吐。你他妈的赶紧给我滚。” 沈溪枫亦冷笑,“看见我恶心,那徐炎呢?被一个叔叔辈的男人玩弄,你就快活了?” 草,没见过这么嘴贱欠揍的。 杜云锦直接不想与之对话,抬脚,便朝他身下踹了去,直接将他踹翻,骑上去,对着他的脸,狠狠的就是一顿拳头。 打的他没法还嘴,打的他爹妈都不认识,打的她自己都累了。 她这才悻悻起身,吩咐陈三、萧颜,“你们两个将他捆了,送到裕隆街沈府。就说让他们看好了这人,脑子不好半夜到处溜达,再被人逮到,可就不是打一顿了事,到时直接送官。” “是。”陈三应着,上前拖那半昏迷的男人。 萧颜却不动手,尤其看着男人原本还算俊朗的脸,此刻被揍的跟猪头一样,那眼神就有些发憷。 那女人整天瞧着笑眯眯的,似很好说话的样子,没想到发起狠来这样的狠。 看来,他这个猪倌也是当定了,惨! —— 夜凉如水,沈府一片沉寂被紧促的敲门声给打破。 陈三自然没有依杜云锦的话,将人送来还警告一番,毕竟,看着沈府这样的大宅门,这挨打的男人身份不一般,怕惹出是非,所以,他跟萧颜只将人送到门口,再敲门,然后,躲到角落里,看见有人出来,这才放心的走了。 而,沈家却是乱了。 ------题外话------ 昨天身上不舒服,一天没码字,抱歉,今天更的晚了。 第95章 姐妹相逢 沈家 大夫人一见儿子被人捆作一团,脸上打的不见人模样,当即就把抬他回房的小厮劈头盖脸的打了几巴掌,“混账东西,人都成这样了,不知道先解开?想把他捆死啊?” 随即哭天抢地,“我的儿,哪个挨千刀的这样狠心,将你弄成这样?老爷,你一定要为枫儿做主啊,要将那凶手抓到,碎尸万段。” 沈万福也是没想到,一向行事稳妥的儿子,竟然半夜被人打成这样送回来? “你们轻着些,别伤到少爷。”看几个小厮拿着剪刀来剪麻绳,他郁闷的在旁吼着。 大夫人听着,伸手就捶在一个小厮的背上,“轻点,叫你轻着点,混账东西。” 麻绳被解开,沈溪枫被抬到了床上,马上有丫鬟端着热水过来,为他擦洗。 “老爷,大夫人,老太太让奴婢过来问问,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到底还是惊动了沈老夫人,那边派了丫鬟过来询问。 大夫人立刻又哭上了,“春兰,你告诉老夫人,就说大少爷快被人打死了,呜呜。” 春兰震住。 沈万福一个冷眼瞪向大夫人,对春兰道,“回去告诉老夫人,没有事。” “怎么没有事?枫儿不是被人打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也只有你这狠心的爹,才会说没事。”大夫人一径哭了开,趁势又将大老爷给埋怨上了,“我知道,这些年,你这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们娘儿俩,平日我也忍了,可今天枫儿被人打的人事不省,你竟说没事?我想问问,这是当爹说的话吗?老爷,你心里没有我这发妻便罢了,如何连枫儿也不顾啊?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老爷。” “混账。”他心里怎能没有儿子,若没有的话,大半夜的会从被窝里爬起来,看这孽障吗? 正骂着,床那边突然有了响动。 丫鬟们正小心翼翼的给沈溪枫擦脸,谁知,他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捉住了那丫鬟的手腕子,猛地坐起身来,竟然打翻了一盆热水,顷刻间,被褥湿了大半。 而那丫鬟手腕子快被他捏碎了,吃疼不住的哀叫起来,“大少爷,您快松了奴婢吧。” “杜云锦,你这贱妇。”沈溪枫却赤红着眼睛,一手又掐住了那丫鬟的脖子,掐的那丫鬟脸色紫胀,直翻白眼。 边上,其他几个吓傻了,赶忙的上前来拽。 沈万福和大夫人也慌的走到床边,看着儿子满嘴酒气,醉的不轻,沈万福也恼了,“孽障,这是在哪儿灌了黄汤回来的?还不给我住手。” “你?”沈溪枫松了丫鬟,衣衫不整的走下榻来,目光邪佞的盯着沈万福,突然,一拳就挥了过去,“哪里来的粗夫?也敢欺你沈大爷吗?” 沈万福不妨他还真敢打,那脸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脑袋顿时嗡嗡作响,半边牙床既酸又疼,好似肿了,还出了血。 待要再打下来,几个丫鬟死命的抱住了沈溪枫。 沈溪枫正在气头上,脑海里竟是被人狠揍的情景,再加上酒劲,浑身本能的又挣又扭,口里更是骂骂咧咧的,以往从不动粗口的男人,这一晚上将那腌臜话都骂尽了。 沈万福气的脸皮发抖,怒极攻心,脑子一蒙,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大夫人忙扶住他,“老爷,你怎么了?没事吧?”又心疼儿子怎么醉成这样?又恨儿子不争气,竟然连他爹都打了,这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不孝的孽障,孽障。”沈万福一把推开大夫人,朝她吼道,“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你瞧瞧他如今这德行,往日里,你总说我拘着他,现在好了,纵的他连他老子都敢打了。你管吧,我看他明日干出那弑父杀君的事来,你也护着吧?” “老爷。”大夫人急的恨不得上前捂他的嘴,哭道,“这些话是浑说的吗?枫儿往日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他从来不是那样不忠不孝之人。今日,他是喝多了,怕又在外受了委屈,你没见他一身的伤吗?” “滚,”沈万福看着那又瘫倒在床上,口里只喊着杜云锦的儿子,气的吼道,“我倒巴不得他在外头被人打死,也好过这样丢人现眼。” 冷哼一声,沈万福捡起最后一点脸面,捂着脸走了。 大夫人哭号了两声,不见他转身回头,也自心灰,再见儿子在床上还骂骂咧咧的,心里也着恼,气道,“来人,将大少爷送到大少奶奶那边去,问问她,是怎么做人家媳妇的?逼的自己男人出去喝闷酒,还被人害成这样的回来。这回,她男人在外吃了亏,她算足了意了吧?”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大少奶奶还在月子里,如今大少爷这个样子送过去,势必又要闹上一场。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送过去,也让她尽尽妇道。”大夫人喝道。 几个丫鬟不敢不从,只得抬了春凳过来,将沈溪枫送到了苏夕月那边。 其实,半夜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苏夕月那边早已醒了。 何况,自那日沈溪枫拒绝自己之后,大约是觉得愧疚,每日就寝前都必得到她房里抚慰一番,可今天一整天没见着人影,她这心里就觉得不对劲,是以,一直派了丫鬟守着,一旦有情况就回她。 毕竟,大夫人那边前天突然来了个什么外侄女,据说模样标致,性情也好,特别会笑,老夫人见了很是喜欢。 大夫人那老妖婆的心思,苏夕月立马就察觉到了,趁她月子期间弄那么一个小妖精回来,不就是要接近沈溪枫么? 所以,苏夕月这边看的也很紧。 但是,大半夜的将醉醺醺的还一身伤的沈溪枫,丢到她房里来,苏夕月还是没料到的。 心里气归气,但男人是她的,如今弄的这样狼狈,她心疼不是假的。 将人弄到自己的床上来,苏夕月半跪在侧,拿着帕子心疼的替他擦着嘴角的唾液,一面吩咐丫鬟,“秋风,去拿药箱过来。” “嗯。”秋风已经拿了小药箱过来,并且取了消肿化瘀的药递给她。 苏夕月接过,吩咐,“你下去吧,这里没你事了。” “是。”秋风应声退下。 苏夕月便俯下身子,将那药膏,一点一点轻柔的涂抹在沈溪枫的脸上。 一边涂一边掉眼泪,“哪个杀千刀的,竟伤的你这样?” 待抹到他嘴角的撕裂伤口时,沈溪枫眉头皱紧,又哼哼唧唧起来。 “弄疼你了?”苏夕月吸了吸鼻子,手上力度越发轻柔。 沈溪枫的眼睛慢慢睁了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那眸中含泪、楚楚动人的模样,让他胸臆间迸发出一丝一样,一种久违的冲动在他身体里窜动。 猛地,他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按向床里,健硕的身子急切的压了上去。 “溪枫。”苏夕月一僵,他火热的唇那样迫不及待的就吻向了她。 她脑子立刻就懵了,她知道现在还不该,可是,他是那样的热情而急切,那样的想要她。 那种即将被宠爱到股子里的感觉,那种水乳交融的快乐,很快充斥着她的身心。 让她迅速抛开一切,只想融入他的怀抱。 她的迎合,取悦了沈溪枫,越发吻的恣意,一双手更是毫无顾忌的撕扯着她的衣裳。 “溪枫,轻点。”苏夕月大口喘气,娇弱不胜。 沈溪枫贴在她耳边,温柔抚慰,“锦儿,别怕。” 嗡,耳边似有什么炸开,苏夕月整个人恍若被人泼了盆冷水,从心底里泛起一缕缕的寒意。 “溪枫,你喊我什么?”刚才一定是她听错了。 她抱着他的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男人的眼睛因布满*的眼睛,越发赤红的如野兽一般。 “锦儿,你不是早就想要我吗?今天,我都给了你,好不好?” 好,好个鬼啊。 啪—,来不及心痛,苏夕月那巴掌已经甩上了男人那猪头脸,刚才还怜惜万分,此刻只觉得丑陋狰狞。 “杜云锦,你?”又打他么?这女人胆子越发大了。 沈溪枫捂着脸,再次瞪向……突然觉得不大对。 苏夕月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细心呵护的男人,情到浓时喊的竟然是别的女人名字? 报应吗? 就如同当初,沈溪枫每每来杜家,打的是看望杜云锦的幌子,却每每与她偷会。 那时,她嘲笑讥讽杜云锦的愚蠢花痴,而今呢,那个贱人是不是也会在背地里讥讽她的倾心错付? “月,月儿?”沈溪枫使劲摇了摇头,苏夕月充满愤怒的脸不住的在眼前晃动,他有些晕,“怎么是你?锦儿呢?” 他刚刚不是和杜云锦么?怎么突然换成苏夕月了? “锦儿?”叫的多亲热啊,苏夕月冷笑,心里发凉。 “月儿?”沈溪枫这次有些确定是苏夕月了,忙上前要抱她。 苏夕月身子往后一退,抬脚,狠狠的朝他踹了去,“沈溪枫,你这混蛋,滚,滚,滚下去。” 沈溪枫身子酸痛沉重,不防真被她一路踹下了床。 秋风在外间听着,纠结了一番,到底怕出事,还是穿好了衣裳,过来伺候。 沈溪枫连番吃痛,那酒醒了大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苏夕月缩在床角,衣衫单薄,就在那捂着脸,伤心的哭着。 “大少爷。”秋风进来,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沈溪枫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好生伺候少奶奶。” 丢下一句话后,踉踉跄跄的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不小心绊倒门槛,又摔了一跤。 秋风忙要过去扶,苏夕月大喝,“让他摔死。” 秋风吓住,沈溪枫也听见她那愤怒的话,只觉一阵头疼,才想爬起来,眼前又发黑,挣扎了两下,竟真的又趴到地上,昏死了过去。 眼瞅着半天没动静,秋风心下一颤,走过去一瞧,惊吓道,“少奶奶,大少爷他昏过去了。” 苏夕月抬起泪眼,一时也慌了神。 心里再恨,可是,这男人若真有个好歹,吃亏的还是她。 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忙忙的从床上下来,和秋风一起,扶了沈溪枫回到房里,不在话下! —— 经过沈溪枫半夜这一闹腾,杜云锦这一夜也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她起来,便招了陈三过来。 陈三很为昨晚的事担心,到底是他没照看到,让那样一个大活人半夜闯进了宅子。 这幸好只是个醉鬼,万一要是匪徒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本也想着一早过来给杜云锦请罪的。 所以,当杜云锦找他说话时,他一来便跪上了,自请责罚。 “起来吧,昨晚的事也怪不得你。”杜云锦道,又拿了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这银子你拿着,这几日帮我寻几个合适的人,买了下来,以后帮着你一起看家护院。” 陈三微微愣住。 杜云锦瞅了他一眼,道,“钱婆子说,你以前就给人家当护院。想来也是有经验的,你的下属,你自己去挑,另外,人手安排轮休,你也全权负责。这次不怪你,倘若下次再发生类似昨晚的事,我便怀疑你的办事能力了。” “姑娘放心,陈三一定办好此事,以后,绝不让此类事件再发生。”陈三又跪下,磕头保证。 “下去吧,今天就去办。”杜云锦吩咐。 陈三应声退下。 早饭时,桌子上一片死寂,张氏想问不敢问,其他几个孩子昨晚睡着了,不知发生过什么,但见今天大人们个个冷着脸,也就不大敢说话。 萧颜只是昨晚看过杜云锦的凶悍,越发觉得,怪不得被男人休,就她昨晚那母老虎的样子,是个男人都会被吓跑啊,可是,很奇怪,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她昨晚揍人那凶悍劲儿,他就觉得挺爽快呢? 甚至还不自觉的想往她跟前凑。 就在别人都默不作声、屏气凝神时,萧颜倒巴巴的凑到她跟前,给她夹了个肉包子,“诺,光喝粥吃不饱吧,再吃个包子呢。” “谢谢。”杜云锦也没多想,伸手接过来,张口就咬。 吃了呢,萧颜得意的朝张氏和坠儿他们撩了下眼睛。 那几个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嗯?”听她们那异口同声松口气的声音,杜云锦猛然醒过味儿来,没错,今早太安静了。 “你们都怎么了?这早饭怎么都没动?来,包子,一人一个,快吃。” “嗳。”张氏等带着孩子,这才安心的吃起来。 吃过早饭,杜云锦便带上弟弟、坠儿、齐氏,一起来到了街上,买了些布匹、水粉、糕点等礼物。 “小姐,咱们这是要准备过年的东西么?”坠儿抱着大包小包的,兴奋的问。 杜云锦轻笑,“过年还早,咱们今天去看二小姐。” “二小姐?”坠儿愣了。 “嗯。”杜云锦点头,其实早就想去看看杜云瑶了,只是一直忙的抽不开身,今儿趁空,得去看看。 杜云礼却是高兴不已,忙忙的帮着坠儿抱东西。 不多时,齐氏租了辆马车过来,几人上了马车,一起赶往大通县。 这大通县乃京城边上的一座小县城,地理位置不算偏,但要论富庶程度,比相邻的京城不知差了多少。 眼看着那一排排矮小的屋舍和坑洼的路面,杜云锦的心一点一点凝重起来。 堂堂侯门小姐,嫁到这种小县城,相公还是一文不名的秀才,可见当初杜云瑶有多灰心绝望,多么急切的离开那个家。 “姐姐。”杜云礼这孩子早慧,一出城,那脸上就露出担忧之色。 杜云锦拍拍他的头,安慰的笑,“别急,一会就能见到二姐姐了。” 杜云礼点头,“嗯。”可心里对二姐姐的担心一点也没少。 这县城不大,可要找起人来还是不易,一路问人打听,天快黑了,才总算打听了周秀才的家。 宅院的黑漆大门,有些斑驳,看起来很有些年月,廊檐下挂着两盏灯笼,上头写着周府二字。 齐氏上前敲了敲门,里头半天方出来一个小丫头子,探出半个脑袋来,问,“你们找谁?” “请问这里是周瑞周秀才家吗?”杜云锦上前,温和的问。 小丫头点头,“是呀。” 屋里,一个年老的女声传了出来,“红儿,是谁啊?” “老夫人,是来找少爷的。”红儿回头回答。 “哦,什么人?”周老夫人干脆走出来,看见杜云锦一行人,微微疑惑,“你们要找瑞儿,所为何事?” “呵。”杜云锦看她是个慈祥的老人,笑了,“您是周老夫人吧?我们是要来找这个家的少奶奶。” “您要找哪个少奶奶?我们家里有两个少奶奶。”红儿小小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杜云锦脸色微微一变,这个家有两个儿子吗?她似乎听说周瑞是周家独子呢? “我们要找杜侯爷家的二小姐杜氏。”杜云锦干脆直接道。 “哦。”红儿才欲说话,周老夫人眼神微闪,问,“敢问你们是?” “我是她大姐姐。”杜云锦答。 周老夫人一时间愣忡,干笑道,“原来是亲家姐姐来了,红儿,快,快去告诉你大奶奶去。” “是。”红儿连忙转身就跑了。 杜云锦勾唇,深深的盯着周老夫人,似真似假的笑道,“老夫人,我们可是赶了大半天的路呢,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哦,可是我老糊涂了,请,里面请。”周老夫人连忙拉开大门,朝里请着众人。 杜云锦牵着弟弟,带着坠儿齐氏,一起进到院子里。 这院子里面比外头瞧着强了一些,几开几进的老式四合院,院子里种了些花草,看着倒也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是谁来了?红儿,你可问清楚了?” 不一会儿,杜云瑶扶着红儿,弱柳扶风般从西厢房里走了出来,站在廊下,瞅见了院子里的人,整个人都怔了。 她和杜云锦一样,皆继承了母亲李氏的身量,极其窈窕修长,只是,人太瘦,哪怕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依然让人觉得像一根瘦竹竿楮在那儿。 “二姐姐。”杜云礼眼圈一涩,飞速朝杜云瑶怀里扑了过去。 “礼儿?”咋听弟弟会喊自己,杜云瑶吃了一惊,忙将他拉开一些,仔细看着弟弟的脸。 比之前倒胖了好些,身量也高了不少,尤其是,弟弟能开口说话了吗? 杜云瑶一时喜极而泣,摸了摸弟弟的脸,又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欢喜的不行。 “二姐姐,大姐姐也来了。”杜云礼激动过后,回头看着杜云锦。 杜云瑶便直起身子朝杜云锦望了过来,那眼神不冷不热,淡淡的就跟陌生人没两样。 其实,杜云锦对她也好不了多少,原主记忆里,跟这个妹妹性格就不大合,至于相处的就更少了。 没见之前,她还设想着许多种见面的场面,可唯独没料到,竟然会冷场,姐妹两个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奴婢给二小姐请安。”轻轻碰了碰杜云锦后,坠儿机灵的带着齐氏,上前给杜云瑶请安。 杜云瑶神色松动些许,温婉道,“起来吧。” “谢二小姐。”坠儿起身,扭头看杜云锦,给她使眼色,大小姐,快打个招呼啊,您不是一直都挂念着二小姐吗? “那个。”杜云锦尴尬之余,轻轻挠了挠头,吩咐坠儿,“坠儿,你跟齐嫂子,快将咱们带来的礼物拿出来。” “嗯。”坠儿连忙欣喜的跑去外面,到马车上拿东西。 杜云锦轻轻一笑,收拾起心头那份陌生,转而熟络的走上前,挤开红儿那丫头,一把握住了妹妹的手,只觉冰凉异常,不觉皱眉,又伸手在她胳膊上捏了捏,棉袄倒厚。 “手怎么这样凉?袄子不暖和吧?走,快进屋吧,外头凉。” 杜云瑶脸色微沉,什么袄子不暖和?是嘲笑她现在穿的破衣破袄吧?才要发作,但想着周老婆子在,她要跟自家姐妹不合,岂不让这老婆子笑话。 姐弟三个进了屋子,杜云锦发现,这屋子不但小,而且阴暗潮湿,且有一股子怪味儿。 “怎么不开开窗户?”她边问着边走到后窗户边,推开了窗户。 这一开窗,才知道那股子怪味是什么? 原来,屋后是一小片菜地,还有一个不大的小水塘,水质并不好,角落里还放着几个恭桶,大约这水塘便是用来洗这玩意的。 怪不得不能开窗,她伸手将窗户又关了起来。 只是,这一开窗的动作,又惹恼了杜云瑶。 她没有开口责问,却拿冰冷的眼神望着杜云锦。 “二姐姐。”杜云礼瞧着不对,连忙讨好道,“大姐姐带了好些礼物过来呢,都是二姐姐喜欢的。” “礼儿,你先出去玩会,二姐姐有话跟你大姐姐说。”杜云瑶不喜欢姐姐,却非常疼爱弟弟,不想影响到弟弟的好心情,只让红儿带他去院子里玩。 杜云礼小脸一垮,二姐姐还是不喜欢大姐姐怎么办? “二姐姐,大姐姐现在很好,对礼儿也好。”杜云礼努力的想让二姐姐知道,大姐姐如今有多好。 但是,杜云瑶显然有一肚子的怨气要对杜云锦发,没功夫听弟弟说话,只将他推出了门外,吩咐红儿,“好好带着小少爷玩会,不许胡闹。” 红儿咬唇,“可是,老夫人让奴婢去厨房烧火,说是亲家小姐来了,晚上要多加几个菜。” “礼儿,你跟坠儿姐姐她们一起,大姐姐跟二姐姐说会子私房话。”杜云锦这时也走到门口,朝一脸担心到杜云礼俏皮到眨了眨眼。 杜云礼这才松快一些。 见状,杜云瑶脸色越发不好了,“杜云锦,你还敢过来见我?” “如何不敢?”杜云锦奇怪,记忆里,并没做过对不起这个妹妹的事吧? 门啪的一声被关起,杜云瑶冷着脸质问,“你自己自甘堕落也就罢了,缘何还要拖礼儿下水?” 这话从何说起?杜云锦一脸莫名。 杜云瑶咬牙,“你还装糊涂么?你指望我在这小地方,打听不到你在京城做的丑事呢?” “哦?丑事?你倒跟我说说清楚,你都打听到什么了?”杜云锦微微锁眉,有些犯愁的盯着这个妹妹,许是光线暗的关系,趁的这妹妹的气色,越发晦暗憔悴了。 不止如此,杜云瑶的眼神,也苍老冷冽着,“你自己被沈家休弃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礼儿带出杜家?” “他是我弟弟,照顾他应该的。我没觉得带他出来有什么错。”杜云锦本来还想说,你杜云瑶不也巴巴的离开杜家,在那里呆不下去吗?可是,一看这妹妹如今这风一吹就要倒的样,有些开不了口。 杜云瑶语气越发尖锐,气的骂,“蠢货。你害了你自己不够,如今还害的礼儿跟你受苦?你,你,怨不得人都说你是个扫帚星。” 说话间,她抬起手来,本能的就想打杜云锦。 杜云锦动作迅猛,一把截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甩,“死丫头,连姐姐都敢打?想不想好了?” 岂料,杜云瑶身子虚弱,被她这一甩,整个身子就朝墙壁撞了去,闷哼一声,身子瘫软的滑倒在地。 杜云锦大骇,忙过去一把抱起她,这才发现,这丫头骨瘦如柴,身子更是轻的不可思议。 “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如何弄成这样?” 第96章 回来 姐姐的关心,在杜云瑶听来,却是一种深浓的嘲讽。 她强挣着,气道,“放开我,杜云锦。” “放开你?你还能站的住?”杜云锦没好气的睨她一眼,径直将她抱到了床上。 杜云瑶靠在床头,稍稍回过劲儿来,便一把推开她,“走开,我用不着你假惺惺。” 杜云锦一个趔趄,郁闷的盯着她,“嗳,能识点好歹不?对你,我用的着假惺惺么?” “你?”杜云瑶火大,喘着气,哼道,“那你过来做什么?想看我的笑话么?我告诉你,杜云锦,我如今过的很好,还轮不着你来笑话我。” 切,虚荣、自尊,傲气,这倒跟印象里的那个姑娘很一致呢。 杜云锦微微耸眉,叹道,“我为什么要笑话你,你是我亲妹妹,你不好了,难道我还能因此得着好不成?再说,你也知道,我被沈家休了,杜家宗族还除名了,论境况而言,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前面,杜云瑶还耐心听着,最后一句又惹着她,“谁说我不好了?我说了,我现在好的很,很,咳咳咳……” “哎呀,没说你不好啊,你急什么?”杜云锦忙过来,坐在床边,很自然的伸手就帮她顺着背。 这样的亲昵,让杜云瑶很不适应,想要推开她,吼走她,奈何力不从心,稍稍一动,浑身虚脱一般,冷汗淋漓,喘的厉害。 杜云锦自是觉察到了,稍稍解开她衣领的扣子,怕她勒着喘不过气,然后,将她双手握于掌心,依次把脉。 “你做什么?”杜云瑶本能的挣了两下,没有挣脱。 杜云锦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别动,我给你瞧瞧。” “你?”杜云瑶诧异的望着她,许是看她凝眉认真的模样,太过陌生诡异,杜云瑶一时间怔怔的,倒忘了反抗。 一番检查后,杜云锦神色凝重,“你小产过?” “我……是。”杜云瑶咬着唇,颓然的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杜云锦蹙眉问。 杜云瑶别开视线,不看姐姐的眼睛,自己的眼睛却红了,“三个多月前吧。” “三个月前?”杜云锦错愕,“我问你,你如今下面干净了吗?” 杜云瑶微怔,这种事,姐姐竟然问的如此直白…… 一瞧她的神色还有她刚才的诊断,杜云锦就明白了,“小产过后疏于调理,下身流血不止,气虚血虚。你找大夫为你调理过吗?” 话虽这样问,但答案杜云锦心里已有了数,若调理好了,还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杜云瑶脸色微微冷凝,道,“我自己的事,我自有主张,不劳你费心。” 主张?就她现在这个样子,再主张下去,就得将自己小命给主张没了。 杜云锦深深的瞅着她那张脸,近距离一瞧,越发瘦的脱了形,完全不见曾经的好颜色,那病怏怏的模样很像个四五十的老妪。 “妹夫呢?”不想跟她争辩,杜云锦想找她男人谈一谈,老婆弄成这样了,做丈夫的很有责任。 杜云瑶枯深的眼神微闪,不答反问,“你呢?如今过的怎么样?你……” 其实,看着杜云锦的好气色,她已经猜到姐姐应该过的不错,这跟她以前想的倒大相径庭,心中好奇,想问,但又问不出口。 “嗯,我如今开了个铺子,够我跟礼儿过活的,你不用担心。”杜云锦掏出帕子,轻轻替她擦了擦嘴角,因问,“你这房里有笔墨吗?我先给你开个方子,抓些药回来,调理调理,你这身子,不能再耽误了。” “开方子?”杜云瑶完全被她弄傻眼了,那眼神也就跟看陌生人一般。 杜云锦却拿了个枕头,放在她后背上靠好,然后,拉了被子盖在她身上,道,“你现在没事的话,少走动,多静养。” 说完,起身,自顾自在房里找起来。 这屋子小的很,一圈绕下来,也没找到。 “这里没有,相公的书房里有。”杜云瑶道,“只是,你怎会开方子?” 杜云锦扭头朝她俏皮一笑,“我若说久病成医,你信不信?” 杜云瑶轻嗤,自然不信。 “好吧。”杜云锦耸眉,叹道,“在沈家三年,我无聊至极,你也知道,我那前公公乃宫里的太医总管嘛,家里别的没有,这医书一摞一摞的,我闲来无事,就拿来看看,谁知,日积月累,竟小有所成,普通的妇科,开开方子什么的,还是手到擒来的。” 看杜云瑶那一脸狐疑的模样,杜云锦走到床边,忽地弯腰,伸手在她消瘦的面颊上抚了抚,狡黠的笑道,“这样,咱们打赌,你按我这方子,先吃一个疗程的药,若无好处,到时,准你随意笑话我,如何?” 杜云瑶眨巴着眼睛,好笑,“这算什么赌?” “可若要吃好了,你就得喊我一声姐姐。”杜云锦掀了掀眉,自信满满。 杜云瑶,“……” 杜云锦不等她反对,已然迅速的出了门,走到门口,看见坠儿和礼儿在院子里傻坐着,就问,“坠儿,东西呢?” 坠儿忙起身,走过来,“刚才老夫人让搬到房里去了。” “谁的房里?”杜云锦凝眉。 坠儿茫然,“不知是谁的屋子呢。”心想,不都是一家的吗? “罢,齐嫂子呢?” “她闲不住,帮老夫人烧火去了。” 杜云锦点头,“去,叫那个红儿丫头过来。” “哦。”坠儿应声去西边后院厨房那边。 杜云礼这时也蹭到姐姐身边,担心的问,“二姐姐呢?” “在屋里呢。”杜云锦温和的看着弟弟,道,“二姐姐染了点风寒,身子不大舒服,你进去陪陪,记住,别吵着她。” “嗯。”杜云礼听言,欢喜的就进了屋子。 很快,坠儿领着那个红儿小丫头过来。 “你们少爷的书房在哪儿,领我过去。”杜云锦直接道。 红儿傻乎乎的眨着眼睛,“您要进大少爷的书房?” “嗯。” “可是,大少爷的书房一向不准人进的。” “为什么?里头有见不得人的?”杜云锦好奇。 红儿小脸一怔,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周老夫人从厨房那边过来,看见杜云锦,满脸堆笑,“杜小姐,红儿年纪小不懂事,怕她招呼不周,我老太太亲自过来,杜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对我说。” “哦。”杜云锦唇角也泛起笑意,“那劳烦老夫人了,我想进妹夫的书房,借笔墨一用。” 周老夫人表情有些讪讪,随即道,“杜小姐要笔墨何用?红儿,去拿来。” “不用,我进去写个方子就成。”越不让进,杜云锦越觉得有蹊跷。 周老夫人也不好拦着,只道,“红儿,领杜小姐过去。” “是。” “多谢。”杜云锦对着周老夫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原来,这四合院还分东西两院,杜云瑶住的是东院,西边那儿还有几间。 杜云锦跟着红儿,进了一间书房。 天色的关系,这屋里也是昏暗,却阔朗的多,而且,用屏风隔成了两间,里间还放着一个衣架,一张小榻,大约是供主人平时小憩用的,外间,有一张大大的书柜,柜子里倒是摆满了书,西边小窗前摆了一方桌子,桌子上摆有笔墨,还有一本翻看了几页的书。 红儿去点了灯,杜云锦便自行收拾起书桌,将那散落的几本书拿开,再从那案头抽出一张白纸来。 岂料,这一抽,倒抽动了一小摞,她忙给塞回去,不想竟有了意外发现。 随着那张白纸一起抽出来,竟是一张未完成的画稿。 画里是一个年轻动人的少女,圆润的脸,清澈的眸,单纯而充满原始气息的眼神…… “哦,这是我们二奶奶。”红儿端着小灯过来,瞅到画像,就笑着跟杜云锦介绍。 杜云锦奇了,“二奶奶?你们家还有个二少爷吗?” “没啊。”红儿摇头,随即意识到杜云锦可能误会了,机灵的解释道,“是这样的,大少爷娶了大奶奶后,再娶的二奶奶。” 二奶?杜云锦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目光锐利的盯着红儿,“你的意思是,你们少爷娶了两个夫人?” 红儿被她的眼神一吓,结巴道,“是,是的。”大约觉得不对,又补充道,“是大奶奶逼着大少爷娶的。” “逼的?”杜云锦好笑,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会逼着自己男人娶二房的?除非她才是被逼的那个人? 罢,从进门,杜云锦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异常,暂时也懒的管那些事了,先磨了墨,替妹妹开方子抓药要紧。 认真写了一张方子后,杜云锦拿了出来,交给周老夫人,“老夫人,刚才我替二妹妹号了脉,身子虚的厉害,这不,我开了几味药,劳烦您老人家差人去药铺抓回来,煎熬好了,好让妹妹尽早服下。” 周老夫人赶紧接下方子,道,“原来杜小姐会诊医问药啊,这却是好了。不瞒您说,瑶儿自打小产了之后,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请了几个大夫来瞧了,药不知开了多少,可总也不见好转,可愁的我老婆子不知怎么的好。这不,今儿初八,瑞儿带着萍娘和凤儿天没亮就去了天香寺,要给瑶儿祈福呢。这天都黑了,还没回来呢。” “原来这样啊,怪不得我来总没见着妹夫呢。”杜云锦轻轻点头,道,“妹夫也是有心了。这样,现在药铺大约还未打烊,让我这丫头跟着一起,将药先买了回来要紧。” “嗯,是呢,红儿。”周老夫人也是识字的,一看那药方上的药,有一味阿胶的,她也知金贵的很,当即脸色就有些变了样儿。 “老夫人。”红儿上得前来。 周老夫人将药方递给她,道,“你带这位姑娘,一起去药济堂去,将这方子里的药都抓回来,别弄错了。” “嗯。”红儿应的干脆,却见老夫人不给银子,不由提醒道,“老夫人,银子。” 周老夫人神色有几分尴尬,一面瞅着杜云锦,一面拍了红儿一巴掌,“你这小蹄子,让你去抓药,提什么银子?就跟那钱掌柜的说一声,药钱还给记上,等年底再跟他一起算。” “哦。”红儿有些委屈的点头,拿着方子带着坠儿去了。 这厢,周老夫人对着杜云锦,陪着笑脸,叹道,“让杜小姐笑话了,也是这两年,家运不济,入不敷出的,这不,连买药都要先佘着。” 这是跟自己这儿哭穷?杜云锦茫然的啊啊两声,安慰道,“老夫人放宽心,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呢,人生本来如此,有高有低,只要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钱财么,迟早会挣回来的。” 周老夫人慈眉善目微微扭曲了下,干笑着附和着,“是呢,杜小姐说的极是。” “嗯,老夫人,您先忙着,我去陪瑶儿了,您不知道,我们姐妹多年未见,实在有太多话要说了。”完全的小女儿姿态,杜云锦说完,扭头就朝杜云瑶那屋跑了去。 独留周老夫人在院子里风中凌乱着。 杜云瑶的屋子里点着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线下,姐弟俩靠在床边正说着话。 也不知杜云礼说了什么,让杜云瑶那枯瘦的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来。 “聊什么呢?这样开心,也跟我说说。”杜云锦主动凑了过来。 杜云瑶撩起眼帘,瞅了她一眼,这样热络、自然、大方的姐姐,还是让她不大适应。 杜云礼道,“我正跟二姐姐说我们买了新宅子的事呢。” “哦。”杜云锦坐下来,兴致勃勃的对妹妹道,“我也想跟你说这事呢,呵呵,才买的宅子,不是很大,但足够我们一家人住的了。瑶儿,等你身子好些了,就跟我们一起过去瞧瞧,好不好?认个门,以后空了就能回家看看了,我给你单独留了个院子呢,还没布置好,单等你哪天回去了,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 “嗯。”杜云礼重重点头,“二姐姐,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家么?”杜云瑶恍惚般念着这个词,心头突然涩痛难忍,深吸一口气,笑道,“大姐姐如今倒出息了,行,等我身子好些,便回家瞧瞧。” “嗯。”杜云锦瞧她嘴唇干枯,回身找了找,桌子上倒有茶壶,可是里头的茶水早已凉透。 “你等着,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来。” 拿着水壶找到了厨房。 厨房倒也不小,周老夫人跟齐氏两个人,一个锅台上,一个灶台下忙活着。 见到杜云锦,齐氏忙起身,“小姐,要什么吗?” “哦,有开水吗?二小姐渴了。”杜云锦将水壶递过去。 周老夫人殷勤的接了过去,“炉子上是才烧开的,我来装。” “等等,这茶壶里水垢太深,让齐嫂子先洗洗吧。”杜云锦道。 齐氏忙过来,拿走了周老夫人手里的茶壶。 周老夫人神色讪讪的,“那个,杜小姐,厨房里油烟重,您先回屋吧,一会让那位嫂子送过去就成。” “哦,我没什么事,看看能不能帮点什么?”杜云锦倒满不在乎,厨房里的活,她本就拿手的很。 四下看了看,见一只褪了毛的鸡放在竹篮子里,便拿起来一看,笑道,“哟,这鸡够肥呢,炖了汤给瑶妹妹喝正好。” 说着,就要找罐子炖汤。 周老夫人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了,“杜小姐,这炖汤的活,你哪里会做,让我来吧。” “您老辛苦,那就交给你了。”杜云锦也不抢,就将鸡给了她。 周老夫人拿着鸡,却是眉头深凝,似乎不知如何处置。 杜云锦瞧着奇怪,“老夫人,怎么了?” “哦。”周老夫人才要说话,门外突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一声脆生生的女声才响起,随即跑进来一个穿着桃红色小袄的小姑娘。 这姑娘今年正好十岁,生的活泼漂亮,正是周秀才的妹妹,周凤。 此刻,她也没注意到杜云锦,只兴高采烈的将手里的糖人递给周老夫人瞧,“娘,你舔一口尝尝,甜丝丝的,可好吃了。” 周老夫人神色不大自然,按下女儿的手,拉着她就要介绍杜云锦,“这是你大嫂的姐姐,杜……” 话未说完,一男一女手牵着手进得厨房内。 “娘,我们回来了。” 两人脸上都带着愉悦的喜色,只是,看到杜云锦后,神色皆是一怔,后面的话没有说出。 周凤却是献宝似得在周老夫人那里,急着传递喜讯,“娘,萍嫂子抽的签上说了,这一胎只保是男胎,明年春天一过,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杜云锦听着小丫头的话,那双黑黢黢的眼睛,不自觉的就瞅向门口才进来的女人……小腹处,穿着宽松的袄子,肚子倒不大显,但那挺腰的姿势,很能说明,此女有孕。 见杜云锦打量自己,薛萍娘也是好奇,就问,“娘,这位姑娘是?” “哦,我是你们大奶奶的姐姐。”不等周老夫人说话,杜云锦自己介绍起来,一面挑眉看向周瑞,眉目清秀,举止温雅,乍看下去,倒挺符合她心目中古代文弱书生的形象。 “你是妹夫吧?”她唇角一翘,朝他笑望了去,“二妹妹才跟我说你呢,说你性情好,学问高,最主要的是对她体贴。” 这本是夸人的话,可周瑞却听的面红耳赤,吞吞吐吐道,“大,大姐姐么?不知道你来,有失远迎。” “呵,这不怪你。”杜云锦轻笑,“老夫人说,你们一早就去那什么寺庙给二妹妹祈福去了,怎么样?菩萨除了说了这位小娘子怀的是男胎之外,可有说我二妹妹身子如何?” “这,这……”周瑞平日里不是个擅言辞的,此番被杜云锦这一通暗讽的话,说的耳根子都滴起血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萍娘眉心一蹙,继而笑开,道,“回大姐姐的话呢,相公为瑶姐姐求了一签,说是瑶姐姐的身子年底能大好呢。” 周老夫人忙也阿弥陀佛起来,说道,“这便罢了,菩萨保佑,瑶儿这身子尽早好了,来年再为我周家添个孙子,就齐全了。” 萍娘眸底一闪而逝的讥讽,突然,身子一歪,靠到周瑞身上,声音带了几分虚弱,“唔,相公,大约是路上累着了,现在头有点晕,你扶我回房歇歇吧。那个,娘,你且陪大姐姐说说话,儿媳先回屋躺会。” 周瑞忙扶住了她。 周老夫人也道,“天没亮就走了,这会子才回来,累是一定的,快回屋歇着吧。” 齐氏这时将水壶洗净了,拿进厨房来。 杜云锦道,“嫂子,倒壶开水送到二妹妹房里去,那个,老夫人,那鸡您赶紧炖了吧,炖好了直接送到二妹妹房里即刻。二妹妹现在身子虚的很,不易下床走动。对了,晚饭也直接送过去,我陪二妹妹在屋里吃。” 吩咐完,不顾门口呆愣的那对夫妻,杜云锦直接抬脚走人。 齐氏倒了壶热水,跟在杜云锦后头。 这主仆俩走了,薛萍娘猛地转身,又回到厨房,问周老夫人,“娘,她们怎么来了?” 周老夫人堆了多时的笑脸,也立刻沉了下来,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傍晚时,突然就敲门进来了,我也是唬了一跳。” 又问儿子周瑞,“那丫头就是你说的,那侯府里的蠢姐姐吗?嫁到夫家,新婚当天,就被表妹抢了男人那个?” 周瑞也是疑惑,刚才那女人那眼神那话语,哪里像个蠢的? 但是,他也深知,杜云瑶在杜家姐妹中行二,若有个姐姐,那就是传言中的那个。 “自己被休了,巴巴的跑到妹妹的婆家来,这女人想做什么?”萍娘语气有几分不忿,然后,看向周瑞,“相公,我刚才可瞧的真真的,她那位姐姐对你很不满意呢。” “不满意又如何?她又不是我们家人。”周凤突然插嘴,然后,拽着周老夫人的袖子,就叫嚷道,“娘,饭菜好了没有?我饿了。” “差不多了。”周老夫人宠溺的揉了揉女儿的头,嗔道,“就你天天饿,你在外头,哥哥嫂子没给你买吃的?” “买了,可是嫂子比我吃的多。”周凤说着朝哥哥嫂子吐了舌头做鬼脸。 周瑞笑瞪她一眼,“死丫头,还敢说,你嫂子的那份点心,回来路上不都省给你吃了?再说了,你嫂子现在双身子,饿的快。她还没喊饿呢,你倒先叫上了。” 兄妹两个又斗嘴了,周老夫人无奈的摇头,“你们俩啊,都别说嘴了,饭菜好了,瑞儿,我先给那屋盛上,一会你亲自送过去。” “干嘛让哥哥送啊?她自己没长腿吗?自己不会过来吃?”周凤不屑的撇嘴。 萍娘曲指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笑道,“这话你以后可别再说,没见着吗?你瑶嫂子的大姐姐来了,厉害着呢。” 周凤撅嘴,不屑,“我还怕她一个外人不成?” “行了。”周老夫人将几碗白米饭盛起,放在一个托盘里,然后,又将几碟干净的炒菜放上去,叫周瑞端着,“小心着些,就说今日晚了,明儿再上街买些肉菜,给大姐姐接风。” “嗯。”周瑞依言,端着饭菜出去。 周老夫人这边又开始将那鸡用水冲洗了一遍,再放进罐子里。 周凤瞧了,嘟着气道,“娘,不是让你晚上炒出来,我和萍嫂子晚上回来要吃的么?怎么现在又炖上了?” “炖汤营养。”萍娘安慰小姑子,“大不了两条鸡腿都给你。” 周凤这才罢了。 周老夫人却睨了二人一眼,“行了,今儿这鸡,你们俩都没份,归西屋那个了。” “什么?”萍娘和周凤异口同声的表现错愕。 周老夫人脸色也不好,“能怎么办?人家娘家人来了,总不能太寒酸吧?显得咱们周家多欺负人似得。” “可是,娘,这鸡是大哥一早买的,要炖给萍嫂子养身子吃的,干嘛给西屋那个?她怀身子了吗?”周凤小嘴撅的老高,十分不悦。周老夫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忙啐道,“死丫头,这话以后不准胡说,再敢乱说,娘真要打你的嘴。” “娘?”周凤委屈极了,眼泪泡子一下子在眼睛里打转,哭道,“我说什么了,你就要打我?西屋那个本来就没怀身子吗?怀了一个还给弄掉了,你不也说她没用吗?整天就知道装病,什么事都不会做,连个衣裳都要别人帮着洗,整个就是个病僗废物。现在,你要为了她打我?呜呜。” “死丫头,娘又没真打你,你又哭。”周老夫人四十上才得了这闺女,平时娇惯的了不得,女儿一哭,她立时心肝肺都疼上了,忙不迭的哄起来,“罢,一会这鸡汤熬好了,娘给你留一半。” “两个鸡腿都是我的。”周凤恶狠狠道。 周老夫人无奈,“行,都给你。”大不了,将鸡肉撕碎了,那边也不会太计较吧。 萍娘和周凤相视一笑。 第97章 教训 屋外,买药回来的坠儿,却将里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心里顿时憋了一口恶气。 敢情,这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都是这样不待见二小姐的啊? “坠儿姐姐?”红儿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儿,不明所以。 坠儿瞪她一眼,一扭身,拎着几包药就进了厨房。 进来,也不顾是谁,直接将那几包药塞到了萍娘手里,没好气的哼道,“那个,这药先熬上,熬好了给我们二小姐送过来。” 说完,懒的再看这屋里的人一眼,径直去了。 薛萍娘看着手里的几包药,脸都绿了,“娘,这又是怎么回事?急赤白脸的丢给我这些药,要怎么熬?二小姐?这院子里哪来的二小姐?” “拿来给我吧。”周老夫人将药接过来,也郁闷道,“那屋大姐姐,说是个会诊医问药的,一来就给她妹妹诊断算了,说是太虚,要调理,还亲自开了方子,让我去抓药。” “娘,你还真就叫人抓药回来了?”周凤气闷的盯着自己的母亲。 薛萍娘也皱眉,“依我看,这药也不是混吃的。瑶姐姐那病,根本就是心病,孩子掉了,她心里不好受,自然是有的,这也要她自己看开才行。这药能医身医不了心,再说,咱家是没花钱给她买药吗?药都吃了多少,愣是没个动静,反看她一日比一日懒怠下去了。” 周老夫人无奈,“能怎么办?人家姐姐都这样说了,咱们不买,显得太不厚道,再说,杜氏那个样子,我也怕……” 说着,她眼神不自觉的朝外瞟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道,“如今她大姐姐来了,倒让我这心里宽慰了不少,好歹,将来她若有个好歹,也有这个姐姐做个见证,不与我们周家相干。我们周家待她这个媳妇并不薄。” 薛萍娘心有神会,也就不说什么了,好歹杜云瑶乃侯门小姐,虽与娘家不怎么来往,但照目前这个情形,万一哪天没了,周家怎么也得去杜家报丧,到那时,人家若追究起来,怕也是个麻烦。 而今,杜云瑶的姐姐来了,往后若真有什么事,也可拿她挡一挡。 怎么说,这个妹妹过的怎样,当姐姐的是看见过的,周家并未薄待杜氏,好生照顾着,好医好药的,是她自己个儿身子不济,只能怨命,怨不得人。 这厢,婆媳两个心思相通,不在话下。 再说,周瑞端了饭菜,送到西屋,敲门进去,就见杜家姐弟三个正坐在一处说笑,见到他进来,同时抿了嘴,没了声音,都拿眼睛看着他。 周瑞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只将饭菜摆上桌子,垂头道,“饭菜好了,你们慢用。” 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杜云锦起身,好笑的看着这个腼腆的脸红的男人,“妹夫,你不跟我们一起吃吗?” 周瑞一愣,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杜云瑶却是冷色一沉,道,“你出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哦。”周瑞哼了声,转身又要走。 杜云锦见他灰溜溜的逃似的,微微凝眉,道,“妹夫,慢走。” 周瑞轻哼了一声,头也没回,赶紧溜了。 杜云礼人小鬼大,不安的握着杜云瑶的手,小声道,“二姐姐,你别对姐夫这样凶。” “凶么?”杜云瑶失笑,对那个男人,她早已失望到没了耐心,不想过看一眼。 杜云礼点点头。 杜云锦揉揉弟弟的脑袋,哼笑,“你二姐姐一直这么个凶样呢。别管她,过来,将这小几搬到床上去。” “不用,我下来吃吧。”杜云瑶掀了被子就要起来。 杜云锦按住她,“别,你啊,现在就按照做月子的规格来,好好坐着,等着人伺候就成。” 小几在妹妹跟前按好,杜云锦和弟弟将桌上的饭菜,摆了几样过来。 虽说一点荤腥没有,但几样小菜炒的也是清爽干净。 杜云锦夹了一点苋菜放进嘴里,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帮妹妹夹了些,笑道,“你婆婆手艺不错,这菜很农家。” 杜云瑶垂头不语,只小口小口的吃着,显得胃口不大好。 杜云锦耸眉,食不语,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吃饭可规矩着呢,不过,看她吃猫食一样,她还是忍不住,连哄带欺的硬逼着吃下了一碗饭去。 饭毕,也没人来收碗筷。 杜云锦亲自收拾起来,送到厨房。 厨房没人,炉子上的鸡倒炖的喷香。 杜云锦揭开锅盖一瞧,汤汁浓稠,十分诱人。 这时,坠儿和齐氏两个正好也进到厨房来,她俩是下人,被安排在客房那边,吃饭也就在自己房里。 一见杜云锦,坠儿连忙凑过来,“小姐,你吃好了吗?” “嗯,你们呢?”杜云锦笑看着她俩,又问坠儿,“药买好了?” “嗯。”坠儿小脸一沉,哼道,“交给他们家人了。” 随即,又迟疑的看了齐氏一眼,咬着唇,终究没忍住,道,“小姐,他们家欺负二小姐,我刚才在门外听见……” “嘘。”杜云锦食指抵在她唇边,“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现在,帮我看着这鸡,炖好了就端到二小姐房里去。” “嗯。”坠儿那眼睛果真直直盯着那罐子里的鸡。 齐氏也道,“小姐,我也在这跟坠儿一起看着吧。” 周家老夫人倒像个明白人,可是那小姑子,年纪小,且刁蛮的很,怕一会闹上不好。 杜云锦点头,又道,“一会烧点热水,我跟二小姐洗漱用。” “好。”齐氏应下。 杜云锦自去房里陪弟弟妹妹说话。 约摸半个时辰后,齐氏和坠儿送了鸡汤过来。 “小姐,鸡汤好了。”坠儿将罐子放到桌子上,齐氏手里拿着汤碗,问,“小姐,现在要盛出来吗?” “嗯。”瞧着妹妹精神头还不错,杜云锦点头。 一碗香喷喷的鸡汤端到跟前,杜云瑶诧异极了,看着姐姐,“这是?” “闻不出来么?鸡汤啊。”杜云锦用勺子舀了点汤递到她唇边,然后又看着弟弟,笑道,“那一锅多着呢,去,跟坠儿姐姐她们几个分了,你二姐姐吃不了那么多。” “嗯。”闻着香味,杜云礼就馋了。 杜云瑶却没碰那鸡汤,反一脸疑惑的问,“我是想问这鸡汤哪儿来的?” “你婆婆炖的啊。”杜云锦老实回答。 “她?”杜云瑶眸色微凉,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将碗推开,“拿走,我不喝。” “怎地不喝?这汤挺香啊,喝点暖暖身子也好,你这屋里阴冷的很。”杜云锦哄道。 杜云瑶却沉着脸,“不喝,拿走。” 杜云锦秀眉一皱,无奈的盯着她,那边,坠儿见状,忙道,“二小姐,你就喝一点吧,你不知道,为这鸡汤,为差点跟那小丫头打了一架呢。幸好齐嫂子在,哼。” 一想到那么点的小丫头,骄横无理,还敢对她甩巴掌,坠儿就火大,还好,齐氏身手利落,一把挡住了那丫头甩来的巴掌,还警告说,若敢对坠儿姑娘无理,便不会客气,好歹将那臭丫头的嚣张气焰打压了下去,现在啊,怕是回房里哭鼻子去了。 “为点子鸡汤,还差点打起来?”看坠儿那显然得胜的骄傲神情,杜云锦失笑。 杜云瑶脸色却越发难看,甚至朝弟弟气道,“礼儿,将鸡汤放下,坠儿,送去给她们。” “凭什么?”坠儿错愕,不情愿的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亦是此种感觉。 杜云瑶气闷的看着姐姐,没好气道,“我还没沦落到一碗鸡汤要跟别人抢的地步。” “是她们跟咱们抢。”坠儿撅着嘴委屈的说,好容易抢回来的呢。 杜云锦也点头,“是呢,你婆婆也说炖给你的呢。而且,她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要喝什么鸡汤?” “你?”杜云瑶发现跟姐姐根本沟通不来,只气道,“送回去,我不喝。我再不济,也用不着借别人的光,更不想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骂我。” “能骂你什么?一碗鸡汤值得吗?”杜云锦叹息。 “不值得吗?”杜云瑶苦笑,这鸡是周瑞天没亮就去早市上买回来的,就因为昨儿薛萍娘摸着肚子说,他们的儿子嘴巴馋了,想喝鸡汤。 可如今,这鸡汤到她这儿,她成什么了? 不是她的东西,她不稀罕。 “拿走。”她又无力的说了一声。 杜云锦自是什么都瞧出来了,轻轻对坠儿几个挥挥手,“坠儿,你们端回房里自吃去吧,一会吃好了,照顾礼儿睡去,我们这边不用伺候了。” “嗯。”还好,大小姐没让将鸡汤送回去,坠儿连忙连罐子抱起,对齐氏使了个眼色,拉着杜云礼,忙忙杜出去了。 屋里,杜云瑶无力杜靠在床头,神色凄然而讥讽的瞅着姐姐,“杜云锦,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专门捡我不喜欢的事做,专门就知道气我。” “气着你的不是我,是那个叫周瑞的男人。”杜云锦气定神闲的回了一句,然后,低头喝了口鸡汤,“嗯,味道不错,你真不喝啊?” “……”杜云瑶被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的无语,干脆无视,别开头去,却听得她喝汤的声音那般津津有味,顿时来气,“你就差那一碗鸡汤吗?是没喝过怎么的?就馋成这样?罢,今晚喝了这鸡汤,明儿就滚回京城去吧。” 她那着恼的样儿,让杜云锦扑哧笑出声儿来,“死丫头,你要是想喝就直说,来,我留了一口给你。” 说着,不由分说的,舀了一勺就灌进杜云瑶的嘴里。 “唔。”还来不及抿嘴,那温香的汤汁就流进了喉里,气的她直瞪眼。 杜云锦却慢条斯理,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嘴,道,“你有气呢,冲我发我没意见,只要别憋在心里折磨自己就成。” “我……”杜云瑶一时间倒没了话,那眼睛直定定的盯着姐姐,突然发现,她不止气色好了,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头发乌黑柔亮,肌肤莹白水嫩,最主要那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熠熠生辉一般闪烁着华彩,一笑一嗔,皆是动人。 曾经的姐姐,她倒没有觉得丑陋,但不好看是一定的。 可此刻,坐在她身旁的姐姐,却让她觉得是个生动有神采的美人。 这种美,还包括她说话时的腔调、神态,那般自然大方,不急不慢的从容优雅,甚至还透着一丝狡黠和灵透的坏,却无端让人喜欢的紧。 哪里像以前,她有时无心的一句话,都能让那个姐姐多心到独自落泪,让她见着就心烦。 “看我做什么?我这话是认真的。”将碗放到床头柜上,杜云锦这才又正色道,“我是你姐姐,所以,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 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杜云瑶倒被逗笑了,啐道,“我怎么做了?不就让你少喝一碗鸡汤么?也没怎么着你。” 杜云锦也跟着笑了,“这才对嘛,什么事不顺心了,宣泄出来,哭一顿骂一顿,宣泄够了,咱还得笑着过日子,知道吗?” 知道姐姐这是开解自己,杜云瑶心领了,但是,心里的那份苦,却越发浓了,“不早了,你也洗洗睡吧。” 又缩回去了,杜云锦长吐一口气,细细的指头没好气的在她额头戳了下,“行,我去弄点热水过来,一会洗好了,到床上再跟你好好聊聊。” 杜云瑶微怔,“你晚上要……在这里睡?” “不然呢?你们家好像也没几间屋子啊。”杜云锦茫然杜神色,随即坏坏弯唇,“怎么?是不是我在,妹夫就不能过来陪你了?” 杜云瑶神色恍然,冷笑,“他。”何曾来过这屋? 一个他字过后,再没了声音,杜云锦便明白了一切。 默默的转身出了门,去厨房打了点热水过来,帮着妹妹擦洗了身子,自己也简单的洗漱,过后,便脱了外衣钻到被窝里。 “哎哟,你这丫头,在床上躺了这半日,怎么被窝里还这么凉?你这脚丫子是冰块做的吗?冻死人了?” 杜云瑶本安安静静的睡在床里,谁知杜云锦一上来就抱住她,然后几哩哇啦的在她耳边聒噪个不停,让她一瞬间很恍惚。 时光倒流,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娘亲还在的时候,她们姐妹也是睡在一处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却是缠着姐姐呱噪的那个。 而今,一切都反过来了。 这个姐姐,几年不见,话多的吓人。 杜云瑶干脆又往床里缩了缩,闭上眼睛,不语。 杜云锦却跟着她,一起往床里挪了挪,在她耳边笑,“还好,我身上暖和,帮你唔唔暖和。” 她纤瘦的身子落入温暖的怀抱,一双冰凉的脚被勾进那温暖的腿弯处,杜云瑶忽地觉得鼻头涩涩的,眼睛里似乎有暖暖的湿意。 可她似乎不习惯这种亲昵,轻轻挣扎了下,“睡觉就好生睡着,搂的这样紧,叫人怎么睡?” “闭着眼睛睡啊。”杜云锦答的很干脆,不过,现在还早,要搁现代也就八点钟的样子,她实在没有什么困意,便一手撑着脑袋,垂眸看着妹妹,轻问,“瑶儿,问你一句话啊,对妹夫,你现在是什么感情?” 这话直白直接的,呛的杜云瑶一阵剧烈的咳嗽。 “急什么?慢慢说。”杜云锦忙拍拍她。 杜云瑶却不想跟她说这些事,只闷声道,“我困了,先睡了。” “行,你闭着眼睛,听我说。”昏暗中,杜云锦神色格外认真凝重,“瑶儿,我来这时辰虽短,可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你过的不好,很不好。” 堂堂一个侯门小姐,困居在这阴暗潮湿的小屋,小产过后,一直得不到调理,身子亏的连说话都会喘,如果她再晚来些时日,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就罢了,病人最需要什么?家人的关怀,女人最需要什么?男人的体贴,失去孩子的女人最需要什么?男人给予的力量和共同承担忧伤的勇气。 可是,她看到的,却是妹妹一个人独自凄凉,伤心绝望。 “如果,你对那个男人还有情的话,咱们另说。如果没有的话,跟姐姐走吧,我不敢保证你将来锦衣玉食、一生无忧,但至少可以保证,只要有我在的话,便不会让你受苦,不会让你……” “谢谢。”昏暗中,杜云瑶睁开了眼睛,任由眼底的涩意蔓延。 杜云锦却听出了她谢谢背后的拒绝之意,不由凝眉,“你对那个男人还没死心?” “死心也罢,不死心也罢,路是我自己选的,总要我自己走下去,别人,帮不了我。”杜云瑶忍着泪,幽幽说道。 “算不得帮。”杜云锦道,“不过是劝你换一种生活方式罢了。你还这样年轻,也没有孩子,若这个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了,你为什么不抽身离开,给自己另外一番广阔天地呢?” 杜云瑶怔了怔,“另外一番广阔天地?” “嗯,跟我回京吧,如果你还没考虑好,就当是散心了,好不好?”杜云锦劝着,眼下,周家这种情况,并不适合杜云瑶调养身体。 杜云瑶扭头,望着窗口那婆娑的树荫,幽幽的闭上了眼睛,“不必了。” 还真上个倔丫头,杜云锦深吸一口气,怕说多了也招烦,只得闭嘴,认真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杜云锦是在妹妹的咳嗽声中醒过来的。 “吵醒你了?咳,我,我就是早上咳的厉害,一会就好了,你再睡会?”杜云瑶手捂着嘴巴,似乎极力忍着。 杜云锦看着窗外天色,坐起身来,“我睡好了,这样,我先起来,一会帮你穿衣服。” 她利落的下床穿了衣裳,然后,拿来妹妹的袄子,帮她穿。 “今天天气似乎不错,一会太阳出来了,你这屋的被子都得拿出去晒晒。” 杜云瑶没有说话,只是张着手臂,任她帮着自己穿。 其实,她也不想的,奈何身体无力,动一动,感觉全身就像虚脱一般,难受的紧。 “对了,一会带我参观参观你们家啊,昨儿来都天黑了,也没好好转转。”杜云锦给她穿好了,笑着说,主要的,她还想多转几间屋子,若妹妹不肯跟自己走的话,起码,她要帮她挑一间朝阳的屋子,不至于这样阴冷还不透气。 杜云瑶撇嘴,“就两个院子,有什么好看的。” “那也要看。”杜云锦俏皮的坚持。 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似乎在叫骂,“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知道起床,在人家做客,也好意思?真当这是自己家啊,还侯门的小姐呢,我看就是头懒猪……唔唔。” 周老夫人踮着小脚,忙忙的将女儿的嘴给捂上,一路拖走。 杜云锦耸耸肩,嗤笑,“那丫头是你小姑子么?嘴皮子跟那骂街的泼妇倒能拼了。” 话一说完,扭头,却见杜云瑶扶着桌子,整个人颤颤巍巍,脸色惨白,唬了一跳。 “你怎么了?头晕吗?怎么脸色差成这样?” 她忙扶妹妹坐下。 杜云瑶靠在椅子上,长吐了几口恶气,方歉疚的看着姐姐,“你别跟她一般计较,小门小户的能养出什么好货来。” “呵。”杜云锦帮她顺着气,一边笑道,“我没计较,倒是你,气急攻心,刚才差点背过气去。” 杜云瑶别开脸,脸色仍旧不好,只是,她能不气吗?她再不济,也没亏着这家人,不是明媒正娶怎么了?好歹她跟周瑞拜过天地的,没有娘家人的嫁妆,可是,她全部的私房,七八千银子也全部填了这家去。 对周家,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处。 可如今,他们不待见自己也罢了,娘家姐弟头回来,这不要脸的小蹄子大清早的就来叫骂,触霉头,怎不让人恼火? “好了好了,消消火,一个小丫头子,也值得你气成这样?”杜云锦忙劝慰妹妹,见她余怒难消,忽地,翘唇笑了,“好吧,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姐姐今天就帮你出这口恶气了。” “你要做什么?”杜云瑶愕然。 杜云锦挑眉,眼底闪过促狭的光,“你等着瞧便是。” 她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也不是事事能忍的包子,何况,昨儿一来,看见妹妹那风一吹就能倒的身子,她心里就憋一口气了。 只是,初来乍到,不好发作,另外,也要看妹妹的意思。 如今,妹妹被人如此作践,她再不出头,还真当他们杜家没人了呢。 “走,我扶你出去。” “你别乱来。”她已经失了侯门千金的威仪,可不想姐姐再出什么岔子,彻底让人笑话去。 杜云锦扶着她,慢慢向外走,哼道,“我不会杀人放火的,放心吧,怎地你如今这样胆小?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呢。” 杜云瑶苦笑,嫁为人妇又怎能像从前那般使小姑娘性子? 刚开门,就见坠儿和齐氏朝这边来。 “小姐,你们起来了?” “哦,这屋里头又闷又冷,睡不好。”杜云锦埋怨着,扶了妹妹出了门,“我扶你到那边花架子底下坐坐,那边空气好点。坠儿,去屋里,将我那件披风取过来。” “是。”坠儿和齐氏两个进了屋,从包裹里,取了两件披风,还拿了一个厚厚的绒垫子。 “小姐,这个垫着坐,暖和。”坠儿体贴的将绒垫子放到椅子上。 杜云锦扶着妹妹坐下,然后,拿出一件披风给她盖好,自己却没要,“我不冷。” 齐氏便将另外一件披风送回屋里。 “小姐,我去打点热水过来,伺候您跟二小姐洗漱。”坠儿道。 “去吧,跟齐嫂子一起,再带壶开水来,我渴了。”杜云锦吩咐。 两人应声去办。 厨房里,周老夫人拿着一碟子小笼包子,哄着女儿吃,只留红儿那个小丫头子在灶台下烧火。 坠儿进来,直接问,“老夫人,热水在哪儿?我们大小姐二小姐要洗漱。” “哦,这锅里有。”周老夫人忙将碟子塞到女儿手上,然后亲自去舀水。 周凤见状,狠狠的瞪了坠儿一眼,“要热水不会自己烧啊,我娘又不是你们的使唤丫头。” “那是。”坠儿点头,“我们小姐的使唤丫头,都是像我这样年轻又漂亮的,老夫人这把年纪,自然不合适。” “你?你敢这样说我娘,你找打。”周凤气的习惯性抬手要打人。 坠儿敏捷的一闪,躲到齐氏后头。 齐氏平时话不多,在主子跟前规规矩矩,低眉顺眼,但除此之外,外人若敢欺负主子的人,她自是当仁不让。 是以,当周凤要打坠儿时,她立刻挺身在前,目光沉沉的盯着这丫头,“你想做什么?你忘了我昨晚说的了?你敢碰坠儿姑娘一下,我便撅了你这膀子。” “你?算你狠。”到底怕齐氏这凶婆娘,周凤摔下手去,恶狠狠的瞪着坠儿。 坠儿嬉皮笑脸,冲她不屑的吐舌头,气的周凤直跺脚,喊,“娘,他们欺负我。” 周老夫人也是郁闷,但人家是客,也不好说什么,只将装好热水的桶递给去,“坠儿姑娘,热水好了。” “嗯,另外,再沏壶好茶,我家小姐早上起来都要喝茶漱口的。”坠儿又吩咐了一句,看了看周凤,道,“一会茶沏好了,就让这丫头送去吧,我就不另跑一趟了,还要伺候我们小姐梳头呢。” 说完,跟齐氏拎着水走了。 周老夫人黑着脸,周凤气的对着空气猛一踹脚,不防门口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来,却见薛萍娘哎哟一声,扶着门框蹲下了身子。 第98章 情殇 一听得薛萍娘的呼声,周老夫人先是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起媳妇,“萍娘,怎么样?是不是凤丫头踢到你了?” “萍嫂子,你要不要紧?”周凤也唬的小脸煞白,忙也过来扶着嫂子。 薛萍娘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缓过劲儿来,冲这娘儿俩摇头,“没大事,可能刚才这小东西吓着了,使劲踹了我两脚。对了,凤儿,你才怎么了?气的那样?” 周凤小嘴一撇,气哼哼道,“快别提了,一大早就被坠儿那小蹄子给气死了。” “坠儿?”薛萍娘神色一沉,“就是昨晚让我熬药的那小丫头吗?” “可不是。”周凤冷哼,一脸不屑,“一个供人使唤的婢子罢了,说到底,就跟那些猫儿狗儿的差不多,也亏她脸大,敢在我跟前作妖。都怪娘,一句话不帮我,就容那小蹄子拿话气我。” “好了,她们还能住几天?你就不能少给娘惹点事。”周老夫人睨着女儿,嗔道。 周凤没好气,“萍嫂子,你可听见了,娘就是这样。只知道说我,你不知道,刚才那小蹄子将娘当下人使唤,我那是为娘抱不平呢。” 薛萍娘听罢,看着周老夫人,微微不平道,“娘,媳妇知道您性子好,可是,凤儿的话也没错,瑶姐姐的娘家人来了,咱们多敬着些,这没错,可咱不能连她娘家的下人都得惧着吧?就连那杜家大小姐都得赶着您喊声老夫人呢,那么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来的胆子敢将您当下人使唤?” “嗳。”周老夫人扶媳妇坐到椅子上,叹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毕竟是大户人家来的,使唤人使唤惯了。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话是这样说,可理不是这样的理。”薛萍娘道,“娘,再怎么说,瑶姐姐是您儿媳,那杜大小姐也得是您的晚辈,若说,她都没有使唤您的理儿,何况一个下人奴婢?还是说,那杜大小姐有意挑唆的丫头过来作践人呢?” “就是,就是。”周凤附和着说。 “就是什么?”周瑞这时进来,笑瞅着妹妹,问。 “哼,还能有什么。”周凤立刻将矛头对向了哥哥,嚷道,“你娶回来的好嫂子,她的娘家带来的下人,都敢指使娘做这做那了,敢情娘在她们那些人眼里,连个下人都不如?” 周瑞的脸微微沉了下来,看着周老夫人,有些歉意,“娘,我,我去说说……” “行了,你去说什么。”周老夫人知道儿子这绵软的性子,怕是真到了人家跟前,又连个屁都放不出了。 周瑞神色讪讪,薛萍娘无奈的看着他,轻轻拍拍他的胳膊,柔声道,“算了,人家都走了,你这会子撵过去,怎么好说?” “嗯。”周瑞点点头,问,“娘,怎么你在做饭呢?红儿呢?” “我差她到街上去买些菜蔬回来。”周老夫人瞟了眼薛萍娘,道,“凤儿,才那一下也不知有没有踹着你嫂子,现在快扶你嫂子回屋歇着吧。” “娘,我就是想过来瞧瞧,有没有要帮忙的。”薛萍娘殷勤的问。 周老夫人道,“能有什么事,不过熬点热粥,摊点烙饼,咱们小门小户的,不能跟人家比。去吧,一会让瑞儿将早饭送到房里去。” “嗳,辛苦娘了。”薛萍娘扶着周凤,慢慢起身,又看周瑞一眼,“相公,瑶姐姐的娘家人来了,你一会好歹过去应酬应酬,我这没什么事,也不要陪的。” 周瑞面露讪色,周老夫人催促女儿,“凤儿,快扶你萍嫂子回屋吧。” “嗯,萍嫂子,慢着点。” 姑嫂两个走后,周老夫人忙拉住了儿子,嘱咐道,“瑞儿,刚才萍娘那话,你听见了吧?娘也是这意思。不管如何,你都得过去应酬应酬,好歹她是你自己娶回来的媳妇,总这样冷着,叫她家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万一杜家人真找上门来,咱们这样的人家,还不任人揉圆搓扁啊。” 周瑞低着头,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听见了没有?”周老夫人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然后,将大锅里蒸着的一碗鸡蛋羹端了出来,“给瑶儿送过去,她才到咱们家时,就爱吃我蒸的鸡蛋羹。” “娘。”周瑞看着这香喷喷的鸡蛋羹,一脸踌躇。 “怎么了?”周老夫人问。 周瑞为难,“她不想见我,她还在生我的气,我,还是您送过去吧。” “什么话。”周老夫人瞪着他,“你自己的媳妇,难不成还能跟你生一辈子的气?再说,也是她自己将孩子折腾没的,能怨得了别人?就是萍娘,也是她逼你娶的。哦,现在倒天天做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去,我就不信了,她还能将你打出来。” 说着,就将儿子往门外推。 周瑞无法,只得端着鸡蛋羹往西院去。 西院,杜云锦洗漱好后,拿着一把木梳子,正站在妹妹杜云瑶身后,轻柔耐心的帮着她梳头。 记忆中,杜云瑶要比她这个姐姐美貌的多,不仅身量窈窕,容貌也继承了李氏,生动的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英气,她生性骄傲独立,所以,看人时,难免有种觑眼看人的感觉。 是以,大多数人都觉得她是株带刺的花,好看但不好接触。 然而,记忆中那个的倨傲的妹妹,此刻,却虚弱的靠在椅子上,连动都懒的动一下。 曾经那一头美丽的乌发,却也掉落了不少,剩下的也是干枯毛糙,一点光泽也没。 “你真会梳么?还是让坠儿来吧。”杜云瑶眯着眼睛,享受着姐姐那一梳一梳的温柔,但许久也没见梳好,未免担心起来。 坠儿在旁,和齐氏两个整理着那廊下的几盆花草,听见杜云瑶这话,笑道,“二小姐,大小姐会梳头呢,而且梳的一点不比坠儿差呢。” “是么?”杜云瑶轻笑,回头看杜云锦,“那你倒是快着些呢,这都好半天了呢。” “切,这你就不懂了吧?早起多梳头,能活血化瘀,清热助眠,还能防脱发呢。”杜云锦笑道。 杜云瑶失笑,“我是不懂,就你懂的多,不过,你还别说,这样梳着确实很舒服。” 不远处,周瑞忘了手里的鸡蛋羹,怔怔的望着这一幕。 那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稍稍歪着脑袋,清瘦的侧颜,微微扬起的唇角,看的出来在笑,是那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耶,这不是姑爷么?”坠儿突然瞟见这边,喊了一声。 杜云瑶本能的朝这边一瞟,微微怔了怔,很快,又扭过头,恢复之前的姿势,对这个男人,竟是视如无睹。 杜云锦看了一眼,妹妹不说话,她也懒的开口,本能的,她对这个妹夫,没有好感。 娶了妹妹,不纵着她宠着她,还敢娶别的女人,更气人的是,在她疾病缠身、身心枯槁之时,也不守着陪着,还整日的跟那个妇人缠绵。 那幅未完成的画像,在杜云锦脑子里闪了一下,越发对这男人气恼起来。 主子不开口,坠儿和齐氏就更不敢言了,于是,两人继续埋头,收拾起那些打蔫的花草来。 周瑞有那么一瞬,转身就想走的,但是,也不知是怕周老夫人责骂,还是刚才瞟见的那女人会心的笑颜,明明心里不想去招人冷脸的,但脚步却不受控制的迈了出去。 将鸡蛋羹端到杜云瑶跟前,周瑞微微弯下身子,垂下眼睛,道,“这是娘特意给你蒸的鸡蛋羹,趁热吃。” 杜云瑶挑眉,瞅着他的脸,冷哼,“别,我这肚子里又没怀你们周家的种,吃不起你们这鸡蛋羹,拿走。” 杜云锦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敏锐的从妹妹的话中嗅到了什么。 周瑞脸色难看,迟疑着,还是将鸡蛋羹放在桌子上,道,“娘一早蒸好的,你好歹吃了。” 杜云瑶斜眼瞟了那鸡蛋羹,忽然抬手,端了起来。 周瑞心下一松,然而,脸上还未来得及显出笑意,就见那碗从杜云瑶枯瘦的手心里滑落,坠到了地上。 他忙的伸手要接,哪里接的住。 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羹,洒在了地上,碗还磕了个口子。 “你?”周瑞眼睛红红的瞪着杜云瑶,又气又恨,却又发作不出的样子。 杜云瑶撇嘴,无辜的说,“我这手上没劲,没拿住。不过,这鸡蛋羹闻起来确实挺香,本来我还不想吃的,现在嘛,却又想了,劳烦你,再问你娘要一碗过来。” 周瑞睨她一眼,捡起碗,垂着头,恨恨的走了。 杜云锦暗自耸眉,有些唏嘘,想起斗药大会那日,听得几个公子哥私下里议论的话,说什么杜二小姐将周秀才家闹的鸡犬不宁。 如今,却也有那么点影子。 看来,这丫头不但能折腾自己,也很能折腾别人呢。 只是,瞧她折腾别人,心里却舒坦不少。 杜云瑶头发不多,杜云锦索性就给她绑了一个麻花辫,再用自己的一条水红色丝巾,为她扎成了头巾,很有现代风格,不仅时尚俏皮许多,还衬肤色。 “好了,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你做?”杜云瑶越发诧异,“几年不见,你倒越发的能干了,不但会诊脉看病,还会梳头做饭了?” “嗯,不止这些呢,我会的可多着呢。”杜云锦得意的扬了扬眉。 杜云瑶眸底却一闪而过那么些心疼,堂堂的侯门千金小姐,会这些下人做的活,能是多么出息的事么?无一不在说明,她这个姐姐这些年过的有多苦,不得已,连下人该做的活,自己全做下了。 再思自己,两姐妹还真是异曲同工的苦命呢。 “怎么了?不信?我这几天就再给你露几手瞧瞧。”杜云锦翘着嘴唇,自信满满的笑道。 不多时,周老夫人却亲自送来了早饭,果然还有一碗新蒸好的鸡蛋羹。 杜云瑶淡淡的瞅了一眼,只觉得恶心难受似的,“辛苦娘了,只是,突然心口难受的紧,不大想吃呢,坠儿,这鸡蛋羹你拿去吃吧。” 周老夫人脸皮抽了抽,却还笑道,“中午想吃什么?娘再给你做。” “再看吧。”杜云瑶摆摆手,然后扶着姐姐,站起身来,“这外头挺冷的,还是扶我回屋吧。” “别啊,屋里更冷呢。”杜云锦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又将披风拢了拢,才对周老夫人道,“老夫人,您这家里哪间屋子朝阳啊?要干燥暖和点的,二妹妹那屋啊,又潮又冷,别说她现在是个病人,就是个正常人,这寒冬腊月的住那里,也会折腾出病来呢。” 周老夫人忙道,“可是这话呢,瑶儿那时执意要搬到这屋来,我就说过这话,可她不听,偏说这边清静,这会大小姐既说了,老身一会就去将厢房收拾出来。” “等等,厢房?”杜云锦凝眉,奇怪的问,“妹夫住哪儿?” “啊?”周老夫人愣住。 杜云瑶也是脸色难看,“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跟妹夫住一起的啊?”杜云锦好奇的问出实话,其实,昨晚她就已经看出,这两口子怕是已经分居很久了。 杜云瑶一时间面红耳赤,周老夫人尴尬的笑着,“瑶儿身子不好,瑞儿也是怕打扰她清静,影响她休息。” “这是什么话?病人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关心和陪伴,尤其是二妹妹现在这种状况,妹夫更应该陪在身边照顾呀。”杜云锦瞬间沉了脸色,“再说,就算是怕打扰二妹妹休息,也该他搬出主屋才是,缘何二妹妹搬到了这里?” 一番话说的周老夫人神色讪讪,不好辩驳,只拿眼看着杜云瑶,似乎想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要这样的,怪不得别人。 杜云瑶本也想斥责姐姐多事,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姐姐这话却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想起过往,鼻头突然酸涩起来。 她是真的想一个人住到这阴冷的西边小屋,每晚忍受寂寞清冷么? 还不是因为那个男人…… 忆及当年,她还是侯门小姐,而他只是京城街边靠卖字画为生的酸臭书生。 一日,她女扮男装出门逛去,撞见他被几个地痞流氓欺负,一时心软,救下他。 孰料,日久天长,竟情根深种。 就在她思量着要怎样将他引荐给自己的父亲时,那一日,却发生了让她痛苦一生的事。 她的清白,她的骄傲,她的人生,全被白家那畜生毁了。 可恨爹爹不为她做主,反骂她不知羞耻,不知检点,可恨白氏笑里藏刀,竟然妄想她去白家做妾,可恨整个杜家上下,狼虎一窝,全都看她笑话…… 她怎肯如这些人所愿? 心一横,留书一封,她带着所有家当找到了周瑞。 她并未欺瞒,将*的事尽数告知。 他若嫌弃,她不会纠缠。 可是,那晚,他哭了,抱着她哭了。 他哭自己没用,没能保护好她,更哭她的委屈,她受的屈辱。 他指天发誓,这辈子都要好好爱她护她。 一切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找了他,便全心全意的信他爱他。 她带着全部家当,跟他回了她的县城老家。 她没有嫌弃周家的清贫,满心的和他过日子。 可终究有一日,她还是发现了,那个所谓的大妹妹,并不是他的亲妹妹,却是与他有过婚约的表妹。 这个表妹薛萍娘不但模样周正,还贤惠孝顺,他不在家的日子,时常的到周家来,帮衬周家母女。 周老夫人一直当薛萍娘是儿媳的,周凤也只认她这个嫂子的。 可这一切的一切,却在她入周家门,甚至有了周瑞的孩子,之后才知晓的。 也怪她眼拙,同一个屋檐下,其实常常的可以看出破绽的,可从未往别处想过,直到那日,亲眼瞧见薛萍娘将周瑞堵在了书房那小隔间里,扑在他怀里,哭诉着她的委屈和痛苦,她惊怒之下,才问出了真相。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是那破坏别人姻缘的人。 平生她最恨那样的女人,譬如白氏,若不是她,娘也不会多受那些委屈。 可是,轮到自己,又当如何? 痛苦愤恨?可周瑞却跪在她跟前赌咒发誓,对萍娘只是兄妹之情,他这心里只爱着她杜云瑶一人。 好吧,事已至此,让出男人已经不可能,杜云瑶想着也不能亏了那薛萍娘,就从自己带来的家当中,拿出了千两银子,作为嫁妆,要给她找一门好夫婿。 谁知,事情本来可以好好解决的,后来怎么就变成那样了? 周老夫人得知她曾被人侮辱的事,竟怀疑她肚子里的不是周瑞的孩子,虽然没有明说,可是,那份怀疑却足以伤害杜云瑶那骄傲的心。 她找来周瑞,痛骂一顿,质问他为何跟老夫人说这事? 周瑞也是无辜,说不知情。 杜云瑶怎会相信,此事只有二人知晓,最后,周瑞被逼的没法,才交代,有一晚多喝了两倍,跟薛萍娘说了。 那一刻,杜云瑶脑子都快炸了,心也碎了一地。 如果不是亲密的关系,周瑞何以将这样的事说出去? 如果他真心待她,只会压下这等丑事,如何会对旁人说起?还是他心里一直对此事心有芥蒂,借着酒后发泄委屈罢了? 他还是介意她不是处子之身么? 一段冷战,她不准他进房。 孰料,某个清晨,却见薛萍娘衣裳不整的从他书房里出来。 龌蹉,肮脏,那时,她再也顾不得脸面,对着周瑞一顿毒打,谁知动了胎气…… 她的孩子没了,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周老夫人却带着这对狗男女,跪在她的床前,说他们做下了对不起她的事,求她原谅。 这就更加坐实了,那晚他们的确有过苟且。 周老夫人还说,萍娘自小就许给周瑞的,那心都在儿子身上,让她嫁给别人,只怕比让她死还要难受。 周瑞却哭着说没有的事,那晚他喝醉了,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薛萍娘伤心欲绝。 周老夫人气的捶打儿子,然后恳求她,留下薛萍娘,大不了她当闺女养…… 闹吧,闹吧。 别人无论怎么闹,她都无所谓,她只看周瑞,只要这个男人的一句话。 谁知,这男人,原来不止在她跟前软弱,在别人跟前亦是如此。 周老夫人的几番责骂,他便垂下头去,没了话了,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杜云瑶恨呐,哪怕这会子,周瑞铁了心的说一句,绝不另娶她人,她亦不会心死。 可是,周瑞什么都没说,倒像是她阻碍了他们的幸福似的? 她气,便赌气让他娶了那女人。 你既不爱她,为何跟她纠缠不清,还让她以妹妹的身份混在她杜云瑶的眼皮子底下那么久? 既然不爱,为何还要让她抓住把柄,跟你生出暧昧来? 既然不爱,为何不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撵那女人走? 可是,她让他娶,周瑞除了觉得她不信自己而受伤外,并无其他表示,也就等同于默认了。 呵,杜云瑶几乎要仰天大笑,她让他娶,他就真娶了?如果没有那个心,谁信? 好,你娶吧,娶了别的女人,就别再来找她杜云瑶。 所以,周瑞跟薛萍娘圆房那日,杜云瑶彻底死了心,坚决的搬出了主屋。 行,你们和和美美吧,她不打扰,本来,她也是横插进来的那一个。 她病着痛着,也自受着,从不跟周瑞说一句。 每次他来了,她亦是冷脸相对。 她将对这个男人的失望,全都报复到了自己身上,恨自己当初瞎了眼。 可是,一个女人作天作地,将自己往死里作,却都是因为男人。 然而,周瑞每每见到她,一副心虚受伤的模样,越发让杜云瑶气闷,他这是变心了,所以才这般么? 他越是懦懦,杜云瑶越是痛苦。 她需要的根本不是他在她跟前的惧怕和心虚,她需要的是他的爱,是他的解释,是他能给她的信仰,起码让她知道,她当初并不是眼瞎,他们之间的那段的确是爱情,无关其他。 可一日日的磋磨,杜云瑶日渐枯萎,那个女人却传来喜讯。 多讽刺啊! 此刻听着姐姐的话,她的心又有如被针扎一般,是啊,周瑞如果能怜惜她一二分,亦不会让她在身子有恙的情况下,搬到这阴冷的西屋。 若他真对她有情,亦可在她病重至此的情况下,哪怕用强的,也可以将她带走。 可是,姐姐都能想到做到的,周瑞却从未做过。 失望么?杜云瑶苦笑,竟麻木了一般。 杜云锦看着妹妹那神色,心疼不已,“行了,妹夫住哪屋?我扶你过去歇着,这边这屋,可不许再住了。” 杜云瑶还没说话呢,周老夫人脸色难看起来,“那个,萍娘在那边。” “什么?”杜云锦错愕,瞪向妹妹,“怎么回事?你的屋子怎么让那女人住?” “也不是这样的话,萍娘也是瑞儿的媳妇。”周老夫人道。 “狗屁。”杜云锦一时气急,爆了粗口,“我问你,那萍娘和我妹妹,是谁先进的你家的门?” 周老夫人脸色紫胀,也气道,“这不是谁先进门后进门的事,是瑶儿当初立逼着他们在一起的。” “混账。”杜云锦啐道,“瑶儿是拿刀架到你们脖子上了?” 周老夫人被杜云锦这话噎的脸皮一阵青白,“这,这,瑶儿,你却跟你姐姐说说,那事……” “左不过是你们串通好了,逼我就范罢了,其实,我准不准都那么回事,不是吗?若不想周瑞娶薛萍娘,你们为何养她半年,准许她勾、引周瑞?”杜云瑶冷着脸道。 周老夫人一时语塞,没错,当初,得知周瑞娶妻,薛萍娘跟着她母亲赶了过来。 她也是怕闹大了不好收场,这才私下里允了她们母女,说是等新媳妇过门一段时间,时机成熟了,再让薛萍娘做平妻的。 杜云锦对于妹妹这一家子的事,不大清楚,可是,男人娶二妻,那就不是个好的。 且一个病重,他却与另一个温存,该死。 “行了,老夫人,话我也不多说了,去告诉那什么娘,让她麻溜的卷铺盖走人,别人的屋子,她倒睡的踏实。”杜云锦哼道。 杜云瑶微怔,想说什么,杜云锦一个冷眼递过去,“够了啊你,你是妹妹,得听姐姐的,再说,你傻不傻啊,你的屋子让别的女人住,自己睡那破屋?你的男人让别的女人睡,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冷冷清清?你若真想独居,那还不如将这男人休了,一个人过自在日子去呢,留在这里,看狗男女,不嫌眼睛疼啊?” 她这番话直说的杜云瑶眼睛都直了。 周老夫人更是,“杜大小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瑞儿跟萍娘那是自幼就定了婚的……” “定婚怎么了?又不是结婚?你儿子是跟我二妹妹先成婚的吧?那我二妹妹就是原配夫人,那什么娘算什么东西,既然跟人订婚了,那就早点把婚成了啊,等人家夫妇婚配了,她又来搅合,这算什么?小三,狐狸精,是要受道德谴责的。还有,老夫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既然你儿子跟人家都订婚了,为何你还答应娶我妹妹?既然娶回来了就该好生对待着,为何又合起伙来欺她至此?” 第99章 反击 杜云锦那话一丝情面不留,直说的周老夫人面皮青白,也着恼了,气道,“杜大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瑶儿嫁到我周家,谁曾欺负她了?谁敢欺负来着?我瑞儿就不说了,那对她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就是我,也拿她当亲生的闺女……” 嗤—,杜云锦实在忍不住,嘲笑出声,“老夫人,您这么大年纪了,说话还挺风趣呢,妹夫有没有拿瑶儿当宝贝,这个且不论,单说你拿她当亲生的闺女,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周老夫人气死了,这还能不能好好的吵架了? “本来么。”杜云锦道,“我问你,你自己的闺女嫁人了,你会忍心看着她的男人娶小?会冷眼旁观她自己的孩子被人设计的没了,然后,还能真心祝福你女婿跟别的女人和和美美,开枝散叶么?对了,最后还要大度的让出床位,自己搬去连鬼都嫌弃阴冷的地方住去?你忍心看着自己亲闺女被折磨成这样么?” 周老夫人牙床几乎咬碎了,哼道,“话不是这样说的,你该问问你妹妹,她脾气那样犟,我们谁都拗不过她啊,我们何曾让她搬到那屋住去了?就是每日饭菜,也都是我让凤儿送到屋里去的,她也不吃。就说那孩子,我也开导过多次,说是她跟瑞儿都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够了。”看杜云瑶那阴冷的神色,杜云锦忙出口打断她的话,“瑶儿脾气倔,你们拗不过她?呵呵,行嘛,现在瑶儿要回主屋,赶紧让那什么娘,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以后休要在瑶儿跟前晃悠,尤其是都有孕在身了,天天还挺着个肚子到处晃悠,不闲膈应人么?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个人会怀孩子似的。” 嗤—不远处,坠儿听了小姐的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死丫头,笑什么?你家小姐有哪句话说的不对?”杜云锦斜睨了她一眼。 坠儿忙摆手道,“不是,小姐,你说的都对,我就是想到那什么娘,明明肚子不明显嘛,还故意挺成那样,真是不闲丢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肚子怎么回事似的。” “呵,连你这丫头都瞧出来了?”杜云锦呵呵一笑,看向周老夫人,挑眉,“老夫人,你听听,连我这小丫头都瞧出来了呢。你们难道眼瞎吗?哦,不,该说你们心瞎。我妹妹这边才没了孩子,你们不说体贴抚慰,却全家的合起伙来欺负她,让她身体大虚的时候,搬离主屋,住到这样阴暗潮湿的地方来。还不要脸的替那对狗男女办了酒席,让他们圆房?你们他妈的这还是人吗?你们这样做的时候,考虑过我妹妹的感受吗?老夫人,你瞧瞧,你仔细瞧瞧我妹妹现在的样子,你还能说出拿她当亲闺女的话吗?这些也都罢了,那什么娘怀了孩子,就该好好的养着,没事总在我妹妹跟前晃悠什么?不知道这样有多刺激人的心么?还是你们一家子早就算计好了,想这样慢慢的磋磨死我妹妹?熬死了她,你们一家子好过。” 这话越到最后越是犀利尖锐,不但周老夫人面上下不来,就连杜云瑶自己都有些发懵了。 她自来只想着周瑞的背叛,却从来没想到那一层,而今看来,周家人的冷漠,薛萍娘有意无意的挑衅,哪一样都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只让她心境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差。 似乎……她这身子,可不就离死不远了么? 午夜梦回,屋冷心更冷时,独自躺在那冰凉的被窝里,看着窗外凄清树影,她不也心酸过,害怕过,怕自己半夜死在这间小屋里也没人了知晓么?心酸即便自己死了,也没人会为她掉一滴泪么? 连她自己都感到到死亡的气息了,那么他们一家子呢? 姐姐一来就瞧出来了,他们一家子更应该瞧出来了吧?可他们谁都没有来体贴她一句,安慰她一句,甚至想过要改变她的处境。 他们,果真是盼着她死吧? 周老夫人吸了几口气,凉凉道,“杜大小姐,我敬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理应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却不想说起话来,句句像刀子。你说起来容易,可我们周家却是受不起啊。这附近谁不知道我们周家孤儿寡母,向来和善待人,从没跟谁红过眼。如今,瑶儿这样,我们也是心疼。倒是你,身为她的姐姐,我满指望着你既来了,能开解她一二分,能让他们夫妻更和睦了。却不想,你恶言恶语,挑唆着我们一家子的关系。我问你,你挑唆的瑶儿跟我们一家子关系闹僵了,与你有什么好?就算她跟瑞儿分了,于你,于她,又是多有脸面的事么?” 杜云锦耸眉,哟呵,这老太太真要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呢,怪不得二妹妹在这家里吃亏。 怕他们口蜜腹剑啊。 “行了,老夫人,咱俩斗嘴没用,如今我二妹妹要搬回主屋,是你亲自去办呢,还是要我亲自去?”杜云锦直接撂下一句话。 周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办,实在是萍娘如今有孕在身,不大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不就将她的东西从屋子里拿走么?不用你们动手,我这里的丫头婆子就给你们办了。”杜云锦喝道。 周老夫人眼底闪过厌恶,果真是一家子姐妹,这说话都这样不客气,“我不是这个意思,萍娘身子不大好,如今有孕在身,在那个屋住也习惯了……” “那就让她改了这习惯。”杜云锦有些不耐烦了,靠,人家有孕身子不好,住习惯了,什么狗屁理由?那她妹妹身子好么?没怀过孕?没有住习惯?谁不想住好的还要住孬的不成。 “别说了。”杜云瑶的心彻底如死灰。 杜云锦扶着她,道,“行,我不说,我先扶你坐会去,那边的事,直接交给我就好了。” 杜云瑶摇头,眼神冷沉,“你扶我过去,这件事,我亲自办。” “你?身子撑的住吗?”杜云锦担心。 “我没事。”杜云瑶道。 “哦。”杜云锦点头,“行,我扶你过去。” 有些事越早解决越好,拖的太久,心神都会被熬干了。 周老夫人看她姐妹要去东院,忙也踮着小脚,跟了过去。 杜云锦怕她要过去报信,好笑,叫上坠儿,“坠儿,齐嫂子,快扶老夫人一把,这么大年纪了,别跑摔着了。” “是。”两人忙跑过来,一人一边扶着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这步子就快不了了,挣道,“不用你们扶,这是我自己的家,见天的走,哪里会摔着?” 可坠儿跟齐氏哪里听她的话,就这样将她架着走了。 东院,主屋里 周瑞在杜云瑶这边受了委屈,回屋来找薛萍娘诉说。 薛萍娘安慰他,笑道,“相公,瑶姐姐就这么个脾气,别说一碗鸡蛋羹了,就是一大桌子菜,她要不高兴了,不也全给你掀过吗?呵呵,何必跟她置气。” “不是一碗鸡蛋羹的事。”周瑞神色气愤,“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如今却……” 说到这里,他眸底划过一丝黯然,道,“我知道,我做错了事,她怪我。可我已经给她陪过不是了,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算要杀我,我也认了,毕竟,是我负了她。可是,她整天的这样,叫人……受不了。” “哎。”薛萍娘心疼的望着他,叹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瑶姐姐这气生的也太久了些。我知道相公心里一直都是爱着她的。都怨我,要不是我,你们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地步。我……”她眼圈一红,哽咽道,“我看我还是回娘家住些日子吧,也许见不到我,瑶姐姐就好了。” “说什么傻话?你如今带着身子,住回娘家去,不怕人家笑话?”和杜云瑶相比,薛萍娘越发善解人意了,周瑞看着她因怀孕显得有些虚肿的脸,声音软了几分,“这件事跟你无关,本来,也是我先对不住你。你没有因此怪我,还给我生儿育女,我感激不尽。” “可是,瑶姐姐那边怎么办?”薛萍娘担心的看着他。 周瑞一时赌气,“她不想看见我,以后就不见好了。再说,我怎么低三下四也没用,她发了狠的恼了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要说,瑶姐姐这脾气也得磨磨。”薛萍娘附和着周瑞,道,“相公你是这世上难得的好男人,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不知足?要说,我跟你原本就有婚约,即便没有,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凭什么相公就不能?何况,她自己不还跟人那样过吗?相公都没嫌弃过,凭什么不准相公娶我啊?” “够了够了。”周瑞不想提杜云瑶被人欺辱过的事。 薛萍娘忙捂了嘴,懊恼道,“瞧我这嘴,一时急了,就浑说起来了,相公,你别恼。” 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周瑞也没真的恼,只是,心里烦罢了,每次从杜云瑶那边回来,心里都会烦躁不已。 薛萍娘瞧他神色,心里恨极,想不到那女人如今只剩一把骨头,只熬一口气了,还能让相公为她情绪失控,真是可恶。 轻吸一口气,她突然捉住周瑞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咯咯笑道,“这臭小子顽皮的很,大约是知道他爹心情不好,在里头可劲的踢我呢,该不是想出来讨他爹开心吧,相公,你摸到了吗?” 一提孩子,周瑞那脸色果然好了不少,“萍娘,昨儿那鸡被那屋要过去了,一会吃了早饭,我再去给你买一只回来。” “嗯,多谢相公。”薛萍娘趁势将头依偎在他怀里,甜蜜的道,“对了,这几天我还特想吃酸的。” “那我再买点山楂糕回来,你最爱吃的。”周瑞道。 “嗯。”薛萍娘喜不自禁,眼底流露出得意的笑来,就算杜云瑶是侯门千金又如何?就算相公心里爱着她又如何?如今,能得这个家得着相公宠爱的,是她薛萍娘。 将来,她的儿子一生出来,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更不一样了,到那时,杜云瑶就休想再翻身了。 敢抢她的男人,哼。 才想着,突然,房门被碰的一脚踹了开。 杜云瑶愕然的瞅了姐姐一眼,杜云锦很无辜的眨眼,“那个,手扶着你呢。”所以,只能用脚踹了。 屋内,正甜蜜相拥的男女,唬了一大跳,连忙起身,就见杜氏姐妹走了进来。 妹妹说这事她自己处理,杜云锦便不好插嘴,只当个丫鬟般扶着她,一眼扫过这小厅,瞅了瞅薛萍娘腿边的椅子,上头还铺着厚厚的绒垫子,便道,“嗳,让开点,你们大奶奶要坐。” 不客气的挤开了薛萍娘,杜云锦扶着妹妹坐到了这熟识的椅子上。 杜云瑶也没反对,落落大方的坐下。 倒是薛萍娘一个踉跄,哎哟一声趁势倒在了周瑞怀里。 周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薛萍娘无辜柔弱的摇摇头,“没事。” 随即,又扭头朝杜云瑶笑问,“瑶姐姐怎么来了?你身子好些了吗?该萍娘去看您才是。” 杜云瑶眼帘微抬,淡淡的瞅她一眼,“别一口一个姐姐的,我并没有你这样的妹妹。我娘拢共只生了两个女儿,我亲姐姐就在这儿呢。” 薛萍娘神色一窒,委屈的看向周瑞。 杜云锦嗤笑,尼玛,果然,哪个年底,白莲花都这么让人恶心,不过一句话而已,至于委屈的眼泪汪汪的看男人? 偏这个男人还是个眼瞎的,立刻替白莲花不平起来,“杜云瑶,你要做什么?冲我来就好,犯不着对萍娘如此。” “我对她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她就算想认我做姐姐,也得认清身份,掂量自己配不配吧?”杜云瑶冷眼瞅着周瑞道。 周瑞脸色一时铁青,薛萍娘眸中含泪,忙止住了周瑞,劝道,“相公,我没事,大奶奶大话的确也没错,我,我一农家小女,原就不配。” 她一味的示弱,让周瑞心里更是怜惜,对杜云瑶也就越发恼火。 曾经那个大方、同情弱小的女人,为何如今变得这般咄咄逼人了? 杜云瑶脸色一冷,“你能明白就好,闪一边,我有话跟这个男人说。” 薛萍娘微怔,身子还靠在周瑞怀里。 迟疑了下,想走,却被周瑞扯住,“你不必走,杜云瑶,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萍娘不是外人。” “瑞儿。”这时,周老夫人被架了进来,一来,就担心的喊儿子,见儿子媳妇都没事,这才放了心。 “娘,你怎么也来了。”周瑞迎过去。 周夫人朝他挤了个眼色,道,“我不放心,瑶儿说,要搬回来。” “什么?”周瑞和薛萍娘皆是错愕。 只是,薛萍娘错愕的眼神中带着愤恨,周瑞的目光中却带着茫然,慢慢的甚至有些欣喜。 这个女人在吃够了苦头之后,终于回心转意了么?终于还是要回到他身边了么? “瑶儿,你……” “没错。”杜云瑶只看着周瑞,道,“那屋我住的腻了,要搬回来,那什么,你知道,我这人有洁癖,这屋里,但凡别人碰过的东西,一律给我清理干净了。” 杜云锦眼皮跳了下,很想说,这屋里最应该清理的便是这个男人了,别人用过的痕迹,洗都洗不掉的,哎。 她要回来住?周瑞本能的就应了,“好,一会让红儿过来打扫。” 薛萍娘瞬间就痴了,揪着周瑞的袖子,满眼受伤,“相公,这屋……那,萍娘住哪儿呢?” 周老夫人也忙道,“是啊,瑞儿,萍娘怀了身子,你现在让她住哪儿去?” 周瑞一愣,这才想到这是个问题,目光为难的看向杜云瑶。 杜云瑶耸眉,“这有何难?我回来了,西院那屋不就空出来了?萍娘有孕,要好生静养,正好搬过去。” “这怎么行?”周老夫人立马反对,那屋子潮湿阴冷,怎么能住? 杜云瑶不看她,只问周瑞,“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突然皱眉,嫌恶的扫了眼屋子,道,“这屋里什么味儿?周瑞,我不是不让你在屋子里熏香么?熏的还是那劣质的香,臭死了。” 薛萍娘脸色唰的沉下来,周瑞尴尬,“那以后不熏了。” “嗯。”杜云瑶起身,道,“那快些吧,把这屋子清理干净了。” “好。”周瑞忙点头应承,一旁,薛萍娘嘴巴都快咬破了。 杜云瑶才懒的搭理她,扶着姐姐,道,“这里我才离了几个月,就弄的乌烟瘴气的,姐,咱们快出去吧,我都有点透不过气了。” “好。”杜云锦赶忙的扶她出了屋。 一出门,她就乐了,瞅着妹妹那依然阴沉的脸,嘿嘿一笑,“死丫头,你不是很厉害么?” 杜云瑶苦笑,她又如何想如此了?可是,自从周瑞背叛、孩子落胎之后,她似乎就堕入了一个死胡同,她的眼睛她的心都被蒙了尘,好似总也见不到光。 直到杜云锦的出现,这丫头就像一柄利剑,瞬间将那死胡同剖开,让她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是啊,别人的错,为何要惩罚自己? 她便是不愿委曲求全与人为妾,才找了周瑞,争取自己的幸福。 而今,怎么糊涂的就将自己的男人推给另外一个女人了? “那……”杜云锦很担心的望着她,“你还是想留这个家里,还是想给这个男人一次机会吗?” 杜云瑶也是迷惘,但,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离开?似乎心有不甘。 “且看看吧,我如今这身子,也不能舟车劳顿,还得在这边休养休养呢。” 杜云锦想想也是,毕竟妹妹不是自己,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人,想法自然不一样,这年代,女人最耻辱的事,莫过于被夫家休弃,所以,受了天大的委屈,还得隐忍着保全这个家。 自己再替她不平,也只能建议,不能替她拿主意。 再说,这种事,还是让她冷静下来想清楚为好。 他们走后,东屋里立刻响起了薛萍娘伤心的哭声。 周老夫人捶着儿子,骂道,“我把你这个没出息的,怎么她一句话,你就将萍娘母子抛到耳后了?她可是你自小就定下来的媳妇,如今还辛苦怀着你的孩子,你要将她从这屋里撵走,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薛萍娘闻言,趴在桌子上,越发哭的凄厉心酸。 周瑞也是一脸为难,“娘,我知道不好,可,瑶儿她好不容易愿意回来住。” “她愿意回来住怎么了?当初也是她自己要走的。”周老夫人气道,“你就是个没刚性的,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就让她拿下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你就不能拿出点血性来?” “娘。”最恨人家说他没血性,不像个男人了,周瑞也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瑶儿当初离了这屋,是因为恼我犯的错,这段时间,我们也够了,她如今肯回心转意,我巴不得的,何况,她本来就住这里,如今要回来,也是应当的,我怎能拒绝?” “你?”周老夫人气结,指着哭的要断气似的的薛萍娘,“那我问你,萍娘呢,你要怎么处置?她往日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她对你的好,你都忘到狗肚子里了?” “萍娘自然不能住那屋。”周瑞想了想,喜道,“我倒有个好主意,小妹那屋宽敞又亮堂,她平时一个人住,不总嚷嚷着晚上怕么?正好让萍娘过去,陪小妹一起住。” 薛萍娘闻言,气的心肝肺都疼起来,周凤那娇蛮的丫头,她若去了,指不定是给当使唤丫头呢。 再说了,跟妹妹一起住,就没了私人空间,那么,以后,这男人是不是不想跟自己亲热了? 还是,杜云瑶只要稍稍肯回头,他就不要脸的要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去了? 周老夫人对儿子简直无语了,“你这没出息的,竟然打起了你妹妹的主意?她那屋,就她一个人住着,谁都不能住。” “那你说怎么办?”周瑞一急,干脆甩手不管了,“行了,红儿回来了没有,我去叫她过来,立刻将这屋收拾出来。” “你。”周老夫人气的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 周瑞却是不想管,当初,他答应了娶薛萍娘,已然是对不住瑶儿了,如今,她肯回头,他怎么都得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回心转意。 见他要走,薛萍娘忙起身,拽住他,“相公,你让萍娘搬哪儿去吗?晚上,萍娘不在,谁给你端茶递水?谁伺候你……” “萍娘,你放心,你不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周瑞扶着她的肩,柔声安慰着。 薛萍娘一阵无语,她……眼泪一掉,哽咽道,“可我舍不得相公。” “我也舍不得你,可咱们还是在一个家啊,天天能见着面,没什么的,快别哭了,对孩子不好。”周瑞替她擦了两下泪,然后急不可耐的转身就走了。 “瑞儿。” “相公,啊。” 薛萍娘突然一声痛呼,整个人歪了下去,周老夫人忙扶住她,大喊,“瑞儿,快回来,萍娘晕倒了。” “啊?”周瑞才出了门,听见喊,急急忙忙又跑了回来,“萍娘,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肯定是被你气的动了胎气。还不赶紧的抱她到床上去。”周老夫人骂着。 周瑞忙忙的抱起薛萍娘,放到床上。 薛萍娘虚弱的睁开眼睛,无辜的看着周瑞,“相公,别怕,我没事。” “还说没事,瞧你脸色差的。”周老夫人气道,“瑞儿,你好生在这陪着萍娘,我去端碗热汤过来。” “哦。”周瑞应了声,心里却是焦虑,瑶儿说要收拾屋子,萍娘这会子却…… “相公。”薛萍娘盯着他的脸,红着眼睛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周瑞握着她的手道。 薛萍娘点头,“还是相公对我好。” 回到西屋,杜云锦命坠儿将熬好的药端来,伺候妹妹喝了。 “瑶儿,你说那什么娘会乖乖搬走吗?” 杜云瑶含着蜜饯,冷笑,“怎么会?若会乖乖搬,当初就不会厚脸皮的住进去了?她啊,现在怕是发病晕倒,不能动弹了。” “我猜也是。”杜云锦轻笑,“那女人一瞧就是个会装的。那你打算怎么办?” 杜云瑶失笑,“这不是我该想的事。” 周瑞那个男人,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对她的情或许没那么深,但也没那么浅,且他是个迂腐的,对她发的誓言,她现在想来,他那个时候该是真心的。 现在,只要她肯稍稍给点好颜色,他自然会腆着脸的讨好她。 那么,她只需发话即可,其他的,让那男人自己纠结去。 自己弄出来的事,自己解决吧。 瞧她淡定的模样,杜云锦总算放心了,这个妹妹是个通透的,什么事都明白,只是,一直被情字伤的太深,才会迷失了自己。 如今,她这模样,俨然在慢慢找回自己了。 第100章 锥心 约摸一刻钟后,周瑞亲自喂了薛萍娘吃下一大碗热汤面,外加三个荷包蛋。 “怎么样?觉着好受些了吧?”拿着帕子,轻轻替替擦了擦嘴,周瑞温和的问。 相公亲自喂食,如此体贴,怎不让薛萍娘欣喜?她轻轻点头,“嗯,好多了。” 周瑞欣喜不已,“真的吗?能动弹吗?” “怎么?”薛萍娘心头一跳。 周瑞就道,“我让红儿在娘那屋收拾出一个床铺来,一会你搬到娘那屋住。娘那屋暖和,而且,有娘在边上,我也放心。” “不是。”薛萍娘错愕不已,她都躺这儿了,还要她走吗?“相公,萍娘就不能留下吗?” 周瑞露出为难的神色,“可,瑶儿她……” “你就跟瑶姐姐说说呗。”萍娘委屈的哭了,“我怀着孩子,这时候挪屋,怕不吉利呢,再说,晚上,儿子得听你哄着,才得睡呢,不然就会整夜整夜闹腾我。” “这……”周瑞一脸纠结。 薛萍娘越发娇软起来,“求你了,相公,就去跟瑶姐姐说说嘛,大不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带着儿子一起搬。现在的话,我真觉得不吉利。要不然瑶姐姐到娘那屋住去,瑶姐姐身子不好,正好娘还能照应着,若到了这边,相公能照看的好吗?” “瑶儿不会答应的。”周瑞知道杜云瑶那脾气,说一不二,既然她今天说要回来,就绝不会妥协。 答不答应,她不在乎,杜云瑶那骄傲的性子,只要周瑞一求,她必定火冒三丈,届时,再打起来才好呢,好让相公对她彻底死心。 想着,薛萍娘哽咽哀求,“相公,你就去说试试吗?瑶姐姐也是差点当了娘的人,她应该了解我现在的处境的。你说说,说不定瑶姐姐就同意了呢。” “我。”周瑞抬头,看着萍娘那含泪的眸子,想着她往日待自己的好来,心软了软,“罢,你且好生歇着,我去找她说说,准你生完孩子再搬。” 最后一句,又狠狠刺了薛萍娘的心,凭什么非得让她搬?同是他周瑞的妻子,不分大小,她为何就不能名正言顺的住这主屋了? 但此刻不是争辩的时候,她反而愈发感动一般,道,“多谢相公,相公你对萍娘的好,萍娘一辈子记在心里。” “行了,你歇着,我去了。”周瑞心下一鼓作气,便去西院寻杜云瑶。 此刻,杜云瑶姐弟三个,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说着话。 因喝了一记药下去,杜云瑶感觉身上受用不少,渐渐的话也多了些。 姐弟三个聊的其乐融融。 周瑞老远的望见这一幕,心里亦是十分高兴。 大概是娘家人来了,瑶儿心情开朗不少,这大概也是她回心转意的原因吧。 “姑爷来了?”坠儿看见他走来,脆生生的喊了声,提醒着杜家姐弟。 杜云瑶扭头朝他看了来,那淡漠疏离的眼神让周瑞心下一沉,脸上才有的笑意慢慢凝结。 杜云锦伸手在妹妹胳膊上掐了一把,死丫头,若是打算给人家一个机会,就不能继续冷着脸,若不打算过了,好聚好散,犯不着再跟人僵着让自己添堵。 杜云瑶不理姐姐,只拿眼瞅着周瑞,忽而,嘴角微翘,笑问,“你这是来接我过去的吗?这么快就收拾好了?收拾干净了吗?对了,我才想到,这西屋潮湿的很,怕萍娘住不惯,不若这样吧,让她到娘那屋吧,娘不是一直想抱孙子吗?这下好了,这孙子可以天天陪她了。” 她清瘦的脸上,那一双眼睛显得特别的大特别的深,却难得的,又如曾经那般眼睛里满是澄澈晶亮的喜色。 周瑞望着她的眼睛,顷刻间将来的目的忘到了天外,忙回道,“你说的是,我也是这主意,有娘照顾她,我也能放心。” “嗯,那屋里都收拾妥当了吗?坐这半日,我也有些乏了,要是妥当了,我就过去歇会。对了,屋里那臭烘烘的味儿,你可想法散了?”杜云瑶微微撅着嘴,似乎想到那味儿,还难受似的。 周瑞忙道,“我一会再让人将窗户都敞开。” “那什么,家里有艾叶吗?点上到处熏一熏就好。”杜云锦提议。 周瑞应下,“我这就去办。” “嗯。”杜云瑶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微微失神。 杜云锦瞅着妹妹,有点不解,“丫头,依我瞧着,这男人对你也并非全无情意,如何闹到今天这地步?” 才来那一会,看见杜云瑶那憔悴的样子,她只当跟原主姐姐一样的命运,男人另爱他人,让她心灰意冷。 可眼下瞧着,周瑞显然跟沈溪枫不同,他对杜云瑶,怎么瞧着都有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而沈溪枫,却根本从未将杜云锦放在眼里,大婚之日不顾她的死活,带着别的女人远走高飞,这也罢了,回来的第一天,不是跟她这道歉,反而警告威胁她别玩花样,似乎生怕她刁难苏夕月似的。 可周瑞在杜云瑶提出让薛萍娘搬走的要求时,竟二话没说,甚至是惊喜的应下了。 感情的事,原也就是当事人才能明白。 大约,这也才是杜云瑶没有轻易离开的原因吧。 杜云瑶苦笑,是啊,如何闹到今天这地步?其实,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吧。 且说周瑞,此刻正沉浸在久违的幸福中,已经许久不给自己好脸的瑶儿,刚才竟然跟他说了那些话,似乎还对他笑了。 真好,他们还能回到过去的。 兴冲冲的回到东屋,“萍娘。”他兴奋的喊着。 薛萍娘自床上一坐而起,看他的神色,喜道,“瑶姐姐答应了?” “不是。”周瑞摇头,急切的说着,“瑶儿她肯跟我说话了,还对我笑了。她一定是已经原谅我了。” “……”薛萍娘表情碎裂,几乎是看个蠢货一样的眼神看着周瑞。 周瑞忽地觉察到她那眼神,惊问,“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他们重归就好么?薛萍娘心底怒骂,真是见鬼了,杜云瑶那贱妇不是一向高傲倔强么?不是不稀罕吃回头草么?如今怎么也犯贱的去讨好笼络男人了? 一定是那贱人姐姐出的招。 想着,薛萍娘心里就有气,好好的日子,都被那贱人给打乱了。 “萍娘,你真不高兴吗?”周瑞渐渐沉下了脸,目光不悦的盯着她,“你以前不是常常的盼着我能跟瑶儿和好吗?如今,她好容易回心转意,肯原谅我了,你怎么却这样一副神色?” 薛萍娘一怔,慌忙换了副神色,“相公能和瑶姐姐和好,我自然是高兴的,毕竟,当初也是因为我,你们才……可是,相公,瑶姐姐她,怎么突然就回心转意了?还是,她有别的目的?” 譬如,她自己的孩子没了,便有心要折腾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周瑞不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与她夫妻一场,即便有气,这样久,也可消气了。如今,她娘家姐弟过来,也恰逢这个机会,她有意与我和好,不管是真心,还是做戏给人看,那都是好兆头,总比一直僵着强。” 看他那恨不能跪在杜云瑶脚下舔人家脚趾的卑贱样子,薛萍娘就气不打一处来。 周瑞却顾不得她想什么,只激动的拉她起来,“萍娘,我先扶你到娘那屋歇着吧,瑶儿她乏了,这屋得尽快收拾出来,对了,你身上熏的到底什么香?赶紧的全拿走,瑶儿不喜欢乱七八糟的香气。” 薛萍娘快气死了,“相公,你别推我,相公,我身子有点软……” “软就到娘那屋躺着去。”周瑞索性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薛萍娘一声惊叫。 周凤正进门,瞧见这一幕,忙捂住眼睛,背过身去,“我什么都没瞧着。” 这打趣都显然不是时候,薛萍娘忙喊,“凤儿,娘呢?” “哦。”周凤这才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瞪着哥哥,“哥,我问你,你跟娘说什么了?气的她一直坐在厨房里哭。” “娘在哭?”周瑞傻眼了,将薛萍娘放了下来。 周凤气道,“是啊,娘说,生了个没用的儿子,可不就是你惹的吗?” 周瑞顿时知道怎么回事了,神色有些不耐烦起来。 到底怎么了?难道他还孝顺的还不够吗?当初娘狠逼着他娶了萍娘,他宁愿负了瑶儿,也是答应了。 恨的瑶儿与他决裂多日,而今,她好容易回心转意了,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不好吗?为何娘这个时候却偏要难为他? 不就是瑶儿要回主屋住着么?这碍着谁了?这主屋本就是瑶儿亲手布置的,本就是她的地盘,她如今回来也是应当,怎么就不成了? 何况,萍娘都同意了,娘还在那阻拦什么? “哥,到底怎么回事?”周凤急的问。 薛萍娘耷拉着脸,一脸沮丧的神色,“凤儿,不怪你哥哥,是因为我。” “你怎么了?”周凤不解。 薛萍娘委屈的看了周瑞一眼,道,“你瑶嫂子要回来住,娘因我现在怀着身子,觉得搬来搬去的不便,就没同意。” “什么?”周凤一听,顿时跳脚,质问周瑞,“哥,你同意那贱妇搬回来了?” “凤儿,谁教的你这骂人的话?”周瑞脸色陡然一沉。 周凤一噎,又道,“凭什么呀?这是你跟萍嫂子的屋子,她凭什么要回来住?” “这事跟你没关系。”周瑞将薛萍娘往妹妹边上一送,道,“你萍嫂子身子不大舒服,你扶她到娘那屋歇着去。” “不。”周凤甩了甩手,恨恨的盯着他,“哥,我就问你,你跟萍嫂子的屋子,凭什么要让那女人住?” “凤儿,别说了。”似乎怕这兄妹闹僵,薛萍娘拉着周凤的手,劝着,“你瑶嫂子好容易肯跟你哥和好了,咱们能说什么呢?况她侯门小姐,能嫁到咱们家来,本就是天大的委屈了,如今,她不过要间屋子而已,咱就让给她吧。谁叫我不过是个农家之女,除了对相公的一颗心,什么也没有呢。” “萍嫂子。”周凤被她说的心里酸溜溜的,“农家女怎么了?我凤儿心里,就认你这一个嫂子。从小,哥哥不在身边,就你对我好,常常的到我家来,照顾我跟娘。是哥哥不好,是他负了你。亏你还一心为他着想。” “凤儿,快别说了,相公他,对我很好的。”薛萍娘似乎说的言不由衷,默默的为自己拭了一下眼泪。 周瑞瞧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薛萍娘乃是他姑表妹,比他小了两岁,从小两人玩在一处,倒也和乐。 两家人见他俩好,就给两人议了娃娃亲,商量着等周瑞中了秀才之后再办喜事。 奈何,周瑞考中秀才那一年,周老夫人得了重病,欠了不少的银钱。 周瑞一个穷秀才,哪里还的起,又没个挣钱的好营生,不得已,跟着一个卖布的街坊,到了京城,靠卖字画赚点散碎银两,好歹还能一边读书一边维持家中生计。 本来,他对薛萍娘,说不上多大喜欢,也谈不上讨厌,自小一起长大,就那么水到渠成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他一个穷酸秀才能得了侯门小姐的眼? 那段日子,他整个人如飘云端,幸福的都昏了头了,完全忘了家里的未婚妻。 是他不好,耽误了薛萍娘,又负了杜云瑶。 若是能将一颗心掰成两瓣,也就罢了,偏又不能。 脑海里想着杜云瑶那清瘦的脸上流露着久违的笑意,周瑞深吸一口气,心还是有所偏颇。 “萍娘,你先跟凤儿去娘那屋,你的东西,一会让红儿给送过去。” 薛萍娘心口牟地一疼,整个人歪在周凤怀里。 “嫂子。”周凤忙扶住她。 薛萍娘摇头,苦涩一笑,“我没事,走,凤儿,扶我去娘那边。” “嫂子,咱凭什么呀?”周凤不甘。 薛萍娘颓然,“别说了。”她深知周瑞的脾气,面上是个软的,股子里却是个犟的,就比如,当初,杜云瑶逼着他娶自己,他一时面上挂不住,果真就娶了,气的那贱人一个倒仰。 如今,轮到她这边了,千万要沉住气,哼,就凭杜云瑶那脾气,相信周瑞跟她好不了几日,就还得回头来找她。 姑嫂两人走了,周瑞长呼一口气,回到里屋,赶忙的先开了窗户,然后自己先收拾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周瑞觉得屋子里再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了,急切的跑到西院。 杜家姐弟三个仍在院子里闲聊,气氛融洽。 “瑶儿。”周瑞兴冲冲的走过来,冲杜云瑶道,“屋子都收拾妥当了,我扶你过去瞧瞧,若不满意的话,我再重新收拾。” 他热切的朝她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 杜云瑶却拿眼轻轻瞟了他一眼,伸出的手,却搭在了姐姐的胳膊上,“姐,我乏了,你送我回屋歇着吧。” 杜云锦将周瑞的尴尬看在眼里,轻轻一笑,“行,我扶你。那个,妹夫,帮瑶儿把这披风拿着。” “嗳。”有了事做,周瑞脸上又有了几分喜色,看的杜云锦心思微动,但见妹妹,那脸上依旧淡漠,不由耸眉,这两人距离和好,路途依然遥远。 一行人来到东屋,屋里果然散发着艾叶的清香。 门窗开着,有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让这屋子里越发暖意融融。 杜云锦瞧着,觉得挺满意,屋子里装饰很清雅,很洁净。 杜云瑶却蹙眉,指着桌子道,“将这桌布撤了。”好好的雕花木桌子,上头却铺了一层蓝色的桌布,说的好听,是怕桌子弄坏了,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小家子气,土。 周瑞懊恼的捶了下自己,忙将桌布撤了,道,“刚才浑忘了这个。” “铺了这么久,瞧着习惯了,自然不觉得。”杜云瑶幽幽的瞅了他一眼,又指着桌旁的摇椅道,“这东西,有多远扔多远。” 杜云锦瞧着这摇椅十成新的呢,上面还铺着羊绒毯子,想必坐在上头是很舒服的,不免可惜。 周瑞猛地想到,这是薛萍娘往日爱坐的,忙道,“好,我一会就搬走。” “现在,我瞧着碍眼。”杜云瑶道。 周瑞忙将桌布扔到摇椅里,然后,弯腰费力的将摇椅搬起,“我现在就送走。” 杜云瑶点点头,没有出声,然后,继续检查屋里其他。 杜云锦跟在她身侧,只觉得她这种行为有点可笑,“丫头,我要是你啊,就不会浪费东西,刚才那摇椅挺不错的啊,干嘛送走啊?没事的话,自己挪到院子里,躺在上头晒晒太阳,看看蓝天白云,不比便宜了别人强么?” 杜云瑶轻睨她一眼,“就这点出息?我还不至于眼馋别人的东西。” “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杜云锦嘻嘻一笑,朝她狡黠的挤了下眼睛,“做人呢,太清高了也不好,傻,知道不?你不眼馋别人的东西,可别人却惦记着你的东西,这不,惦记惦记就给惦记走了。所以你啊,既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那么,就要有绝对的占有欲才行,要让他们都知道,这个家的男人、房屋、甚至一花一草,那都是你杜云瑶的,别人休想染指。” 杜云瑶无所谓的哼笑,“我不稀罕。” “可别人稀罕啊。”杜云锦瞅着她,无奈的耸耸肩,道,“傻丫头,你说,妹夫这个时候是将那摇椅扔了,还是体贴的送给那什么娘呢?” 杜云瑶面无表情的望她一眼,“他爱送哪儿送哪儿好了。”只要不碍她的眼就好。 杜云锦真心服了,朝她竖起大拇指,满脸的嘲讽,“丫头,你到现在没把自己作践死,真是命大呢。” “此话怎讲?”杜云瑶蹙眉瞅着她,似不大快活。 杜云锦鄙夷的睨着她,“想想你自己为何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明白吗?” 杜云瑶微愣,她还真不大明白。 杜云锦几乎无语了,“杀人不若锥心啊,你弄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是心被人伤了。” “你的意思是?”杜云瑶若有所思。 杜云锦坏坏一笑,“若是我,倘若还对这个男人有情意的话,便会用力抢回来,而至于伤害给我的人么,自然是,加倍奉还。” “是么?”杜云瑶好笑,“我倒想听听,苏家表姐,你是如何让她还的?” 杜云锦唇角勾起,邪肆一笑,“我敢说,她现在的日子,还不如我当年独守空房的好。” “切。”杜云瑶显然不信。 杜云锦也不在乎她信不信,只道,“丫头,若我是你,必不会做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尤其不会亏待自己。” 杜云瑶清楚这话,所以,她如今回主屋住了,今后也不会亏待自己。 “还不止如此,你得让仇者痛。”杜云锦提醒道,“你不让她痛了,她便会想法子让你痛。我问你,这周家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养了薛萍娘半年,你竟然一直当她是妹妹,难道这其中没有你的错吗?她们谋尽心机,你呢?不也傻乎乎的让人家算计么?” 杜云瑶脸色微沉,这不快的事,不想再提起,“姐,你帮我瞧瞧这床单要什么颜色好?” “死丫头。”聊正事呢,提什么床单?杜云锦没好气白她一眼,“好吧,我也废话不多说,你只依我一件,你的东西,不要轻易让别人占了去,人家占了一样,便会惦记两样,知道吗?人心都是贪的。” “那姐姐呢?”杜云瑶好笑的看着她。 杜云锦却一本正经,道,“我自然也是贪的,倘若我是那什么娘,我也会想法子将你从这个家里抹掉,从此,一个人独占这个男人,这个家。” 杜云瑶脸色笑意渐渐凝固。 杜云锦耸眉,“当然,我并不是鼓励你跟人争宠宅斗,只是,你不欺人,人却欺你。我问你,那摇椅是用谁的银子买的?这个家的一应开支是谁付的?” 来的路上,她打听周秀才家的时候,零零碎碎也听了这个家的不少情况。 杜云瑶深吸一口气,往床边一坐,苦笑道,“你莫不是想让我以银钱来收买他们?” “收买?”杜云锦很想说,他们也配么?一家子吃她的用她的,到头来还作践她,这种人,就该让他们穷死,不然的话,即便拿钱,也是践踏他们,如何配收买? “干嘛要收买?银钱是你的,你想怎么用便怎么用?他们敢说一个不字?再说,你男人,你可以接济他,你婆婆,你能不让她挨饿受冻,你那小姑子凭什么要你养?好吧,就算她小,不过一口饭的事,那也是你施舍的,吃着你的,就不能吃里扒外。” 杜云瑶失笑,自古长嫂为母,她不能不管啊。 杜云锦却道,“当然,养活这小丫头,那是在她将你当嫂子的前提下。她当你是嫂子,你养她在情理,她不当你是嫂子,你们俩狗屁关系都没得,你养她,她到头来还作践你,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明知是头白眼狼,你还费心费力的养着,到头来被咬了,岂不是你活该?” “我?”杜云瑶一时语塞,姐姐的话似乎也在情理。 “还有,婆婆小姑子你养活,看在你男人的面上,可不能再帮着自己男人养小吧?那薛萍娘凭什么吃你的喝你的?她怀的孩子是你的吗?是你男人的。她不但吃你的喝你的,还睡你的男人,还怀你男人的孩子。这样的人,你不但白养着她,反一点一点被她占去了所有。你说你傻不傻啊?周家既然愿意娶小,那么,就自己养着呗。你充什么大度?没的还让人在背后说是你逼迫的,一切都是你的错。”杜云锦道。 杜云瑶有些傻眼,这些话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听,难道她作为周家长媳,不该养活婆婆小姑,不该替相公分担吗? “他们有手有脚,个个瞧着比你健康强壮,若饿死了,那也是活该。”看出妹妹眼底的心思,杜云锦道。 “可……” “没有可是。”杜云锦吩咐一旁静静听着话的弟弟,“礼儿,去,找你二姐夫,就说那摇椅,你二姐姐又喜欢上了,让拿回来。” “哦。”杜云礼应了一声,赶忙的跑了出去。 杜云瑶面色纠结,“这岂不让人笑话?难道我还用那贱人用过的东西?” “怎么不用?她用你的可是用的干脆啊。再说了,这摇椅不都是你的银子买的?”杜云锦道,“以后啊,你就坐给她看,要让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你的。还有,断了这个家的所有供应,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去。” “我。”杜云瑶微微咬唇,垂头想着姐姐的话,无一不刺心,是啊,她真真是傻啊,别人都当她是傻子一般的欺辱,恨不得她死,到头来,她还要养着这群白眼狼? “姐。”再抬头,她眸底神色晶亮而笃定,“我听你的,以后田庄铺子里的事,我都亲自打理,银钱也都亲自接手。” “这就对了。”杜云锦松了一口气,死丫头,总算被说通了。 不论哪个时代,女人都必须经济独立,这才能活出自己来。 不多时,周瑞又气喘吁吁的将摇椅搬了回来,“瑶儿,你不是不喜吗?” “放着吧,空了我也坐坐。”杜云瑶轻笑,目光柔柔的望着周瑞,又道,“你把那柜子里的小匣子拿出来。” “哦。”周瑞愣了下,“拿那个做什么?” 杜云瑶只笑,“你拿出来,我自有主张。” 周瑞只得去拿。 杜云瑶得了这个木匣子,“钥匙。” “哦。”周瑞面色有些迟疑,但还是从腰上取了钥匙给她。 见她放在腰上,杜云瑶神色微微一变,“这匣子,你打开过?” ------题外话------ 嗯,最快明后天,男女主就会碰面的,汗哒哒的哇,纱衣也急死了。 第101章 出门 “这匣子,你打开过?”杜云瑶眯起眼睛,审视的盯着周瑞。 周瑞面色一僵,有些讪讪,道,“萍娘她那时不知道这里头是你的东西,拿钥匙打开过。” “什么?”杜云瑶柳眉一竖,啪的一声合上盖子,凌厉的盯着他,沉声道,“我那时怎么跟你说的,这匣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嫁妆,除了你我,谁都不准打开。” “不。”周瑞忙解释道,“她才打开,被我发现了,她并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是吗?”杜云瑶才不信,“这钥匙就在你身上,她想看还不容易?” 周瑞赶紧道,“就是怕她好奇会偷看,我才将钥匙随时带在身上,真的,我发誓,自那以后,她并没打开过。” “是吗?那这匣子怎么少了东西?”杜云瑶冷笑。 周瑞面皮一紧,不敢看她的眼睛,才想着要怎么哄骗过去,杜云瑶却哼道,“两百两银票,一根金簪,一副翠玉的耳环,还有一对玉镯。” 她突然朝他伸手,淡淡道,“拿来!” “瑶儿。”周瑞面露尴尬之色,杜家大姐姐还在呢。 杜云瑶却不搭理,只道,“拿来。” “瑶儿。” “拿来。”杜云瑶声音冷冽,目光阴寒的瞪着他,“田庄每年都会交租,两个铺子每月也都有利银送来,怎么?还不够你们一家子花销吗?我这匣子里的东西,是我娘留下来的,告诉过你别动,你却如何不听?” 杜云锦心下一凛,目光沉沉的朝周瑞望去,这男人……该死。 周瑞被她这冷冽的声音吓了一跳,苦着脸,慌忙解释,“瑶儿,是我不好。我没告诉你,是怕你生气,怕你气坏了身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偷拿?家里短你们吃的还是短你们喝了?”杜云瑶气死了,“我问你,东西呢?哪去了?” “都怪我。”周瑞耷拉着脑袋,懊丧的快哭了一般,懦懦道,“那日,萍娘无意中看到这个匣子,并没看到里头的东西,却对娘说了。娘死活要看。” “我的东西,她凭什么要看?”杜云瑶冷笑着问。 周瑞锁着眉,沮丧的道,“娘说,既然嫁到周家,就是我们周家的人,不能藏私,还是这里头藏着不可告人的东西。我一听气了,就打开给他们看了。” “结果他们就将东西拿了?”杜云瑶怒极反笑。 杜云锦忙拍拍她,劝道,“别急别气,气坏了自己又是一桩。” 周瑞也忙哄道,“瑶儿,你别气,银钱我们还会再挣回来,首饰,还可以再买。” “滚你娘的。”杜云锦听他这话,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没听见吗?那是我娘留给妹妹的遗物。遗物,你懂吗?街上买的,跟那意义能一样吗?” 周瑞也是自愧的不敢回嘴。 杜云瑶失望透顶,看他的眼神再无半丝暖意,“那些首饰给了薛萍娘?” “她……”周瑞垂头沮丧,喏喏道,“萍娘她从小活的苦,很少有过首饰。” “所以,你便拿了我娘的遗物,来填补讨好她?”杜云瑶失笑,“你还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 “不,不是这样的。”周瑞忙解释,“那日她看见这些首饰,是想要,我并没给,后来……” 后来薛萍娘哭的可怜,说什么她不配这些首饰,她不过是个草木之人,再加上她有孕在身,娘又在旁骂他,骂他这些年亏待了薛萍娘,连一件首饰不曾买给她,如今她还替他怀着孩子,不过瞧上了那几样首饰,料想杜云瑶也不会介意,她一个侯门千金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怕也瞧不上匣子里的这几件东西,倒不如给了薛萍娘,日后,若杜云瑶问起,再给她另买便是。 周瑞觉得自己那时脑子一糊涂,便应下了。 可如今想来,恨不得捶自己,“瑶儿,我真不知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我要知道,绝不会……” “忏悔的话不用多说。”杜云瑶冷冷打断他的话,道,“事已至此,我不怪你,但你既已知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就知道放在薛萍娘那里不合适,你现在就去要回来。” 瑶儿不怪自己?周瑞几乎感动的要痛哭流涕,忙不迭的点头,“好,我这就去要,这就去要。” 他边说着边转身跑了。 杜云锦看着这男人的背影,忽而觉得心酸,若不是被人毁去清白、逼嫁为妾,瑶儿大约也不会那么快的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这样一个男人吧。 “别难过了。”她安慰着妹妹,“好歹你还留了母亲的东西,我更傻,净身出户呢,还拖累了礼儿。” “那是你根本不稀罕。”杜云瑶抬眼瞅着她,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眼神温暖的姐姐,让她既陌生,却又喜欢,“经过这一日的相处,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礼儿那么相信你,愿意跟你亲近了。” 杜云锦耸眉,“其实,你也可以信我,我们是姐妹。” “起初。”杜云瑶自顾自说自己的,“我听闻你被沈家休弃,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真的,早在你那日欣喜的跟我说,沈家已经备了聘礼来提亲时,我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呵,你眼睛倒毒。”杜云锦轻笑,神色却是一点不在乎,都是过去的事,却那些痛苦,也不是她经历的。 “那时,我只觉得你活该。”杜云瑶又深深的看她一眼,“可我听说礼儿也因你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心里真是恨极了你,若不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我非得回去扇你几耳光不可。” “嗬,怪不得我一来,你就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得亏你现在没什么力气,不然,我这脸还真要遭殃。”杜云锦笑着调侃。 这个姐姐果真不一样了,杜云瑶唇角勾起笑意,又道,“我很庆幸,我没力气打你,不然,我会后悔。” “哦?”杜云锦挑眉。 杜云瑶笑意真诚,“其实,杜家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早已恨透了那个家,又怎么想留弟弟一个人在那受苦呢。可惜我是个女儿身,自己不争气,反落得如此境地,自顾不暇,哪里管的了他。而你,若是你以前那性子,我觉得,他若跟了你,迟早被拖累死,还不如在杜家,若他自己争气,说不定将来还能继承侯位,有点出息。” “哦。”杜云锦点点头。 杜云瑶又道,“但是,有那些黑了心的人在,礼儿要有出息,何其难?他能平安长大,我都担心。可,现在看你,我觉得他跟你,没错。不管将来是否有出息,至少他现在过的平安,活的开心,这就够了。” “这倒跟我想的一样。”杜云锦微微一笑,又认真的看妹妹,“那么,对你,我也一样,希望你平安开心。可以吗?跟我一起走吧。” 这个家,这个男人,杜云锦越瞧越不顺眼了。 杜云瑶却摇摇头,“多谢你,只是,我自己选的路,我想自己走下去,后面究竟如何,且看看吧。” 杜云锦凝眉,“你还真死心眼。” 只是不甘罢了,杜云瑶苦笑,哄道,“你放心,若有一日,待不下去了,我必会找你,要你养我一辈子。” “别说一辈子,两辈子也成啊。”谁叫自己占了人家姐姐的身呢,替人家照顾弟妹也是应该。 “不过,你现在真不跟我走?”杜云锦又有些犯愁,“我这两天就得回京,然后还得出趟远门。” “出远门?去哪儿?”杜云瑶惊问,想不到姐姐如今这般能耐了? “济宁。” “那么远?你去哪儿做什么?” “有点事要办。”看妹妹那依然憔悴的脸,杜云锦更是恨极白氏的狠毒,杜家的无良。 李氏母女的帐,她肯定要跟这些人清算了。 杜云瑶有些担心,“可那么远,你一个女人……” “放心,我不会一个人。”杜云锦安慰她,笑道,“对了,你既然不跟我回家,那么,就让齐嫂子跟礼儿留下来陪你,如何?” “这,怎么好?”弟弟留下,她自然高兴,可齐氏,是姐姐的下人。 杜云锦道,“就这么定了,坠儿年纪小,是个纸老虎,留你这帮不了什么,我干脆带回去。齐嫂子,你别看她话不多,那碗粗的木头,她一掌就能劈两瓣,你们家男人婆婆小姑小三全加一块,也不是她对手,呵呵。” “你留着她帮我打架的不成?”杜云瑶有些好笑。 杜云锦答的干脆,“有她在,不会让你吃亏,若哪个惹你顺眼了,让齐嫂子教训他们。再有,礼儿在,也能让你心里宽慰些,那小家伙可会疼人了。” 姐姐的一番心意,体贴至极,杜云瑶眸里有些湿意,心底却是暖流涌动。 不多时,周瑞跑了过来,一块蓝布包着首饰,递到了杜云瑶跟前,“瑶儿。” 杜云瑶接过,打开一看,却少了一根金簪和一只玉镯。 不等她说话,周瑞忙道,“还差两件,萍娘送给她娘家嫂子了,我一会就带她回娘家去拿,先跟你这说一声。” “罢,那你去吧,晚上回来,我要见到那两样东西。”杜云瑶道。 周瑞点头,“好。”顾不得擦头上的汗,他忙忙的出去了。 杜云锦轻轻摇头,“这男人,说他什么好呢。” “那就别说他了,姐姐,你还是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杜云瑶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姐姐变化如此之大。 杜云锦自然没说自己穿越一事,只是将如何机缘巧合开铺子一事说了。 这边,姐妹情深,另一头,周老夫人在厨房那边哭了许久,不见一个人来安慰,后来找小丫头红儿去打探,才知道,薛萍娘已经被发配到了她那屋,她气的了不得。 赶回屋中,想将儿子骂一顿,没想到,儿子正问薛萍娘要首饰。 薛萍娘抹着泪儿,自私房盒子里,取出珍藏多日一直没舍得戴的首饰,不想儿子打开一看,说是少了两样。 周老夫人瞧不下去了,“东西既给了人,如何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娘,这些首饰是瑶儿母亲的遗物,原是我不知情,犯了糊涂,才给了萍娘,如今人家提起了,岂有不还之理?另外,娘,那二百两银票,你也赶紧给我,我一起还了去。”周瑞道。 周老夫人一听连自己的银票也要还回去,顿时恼了,“没钱,那二百两早花了。” “花了?”周瑞一时瞪大眼睛,“您做什么就花了那么多?” “哪里多了?二百两也多吗?你不想想看,家里的吃穿用度,还有瑶儿看病的药钱,对了,还有你大舅舅六十大寿,你二舅舅家的三小子娶媳妇,你小姑家……” “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周瑞气闷。 周老夫人气哼哼的,“怎么就没关系?这些亲戚不用走动么?” “他们何曾当咱们是亲戚?”周瑞不悦。 周老夫人狠狠剜着他,“以前,那是咱们不济,如今,咱们好着了,他们自然要过来巴结着。你也好在这些人前理竝威,挽回颜面。你不知道,那些曾看不起你的人,如今谁提起你,不竖起大拇指。” “够了。我管不了那么多,那二百两银子你尽快凑齐了,我先将这首饰送过去,萍娘,你收拾一下,一会我陪你回娘家拿东西。”周瑞说完,径直走了。 薛萍娘恼的哭都哭不出来,只和周老夫人两个干瞪眼。 “那个贱人姐姐是不是妖怪变的?怎么她一来,那贱人变了,哥哥也变了?”周凤气哼哼道。 周老夫人睨她一眼,然后神色不悦的问薛萍娘,“那簪子和镯子,你果真拿回娘家了?” 给她戴,那是看在她是周家的儿媳,这东西在她身上,也就还是周家的,可她竟然偷偷给了娘家,真是吃里扒外。 薛萍娘也没好气,“您老也知道我家里那两个嫂子是什么样的人。以前,我常常到你家来做活,她们背地里就骂我赔钱货。如今,我成了你周家儿媳,都给你们怀了孙子,可是,你们忘了?我跟相公的拜堂礼都没办呢,更别说给我娘家的聘礼了?别说我两个嫂子,就是我爹娘、兄长那边,也是对我不满的。这不,上回得了东西,我才捡了两件给了嫂子。娘,你以为我这是为我自己,维护我娘家吗?我这还不是为了周家,为了相公。你不信问问相公,自打得了东西后,我们家那边是不是都高看相公了。” 周老夫人自知这件事也是愧对亲家,但是对于薛萍娘私自将那么好的首饰送给娘家人,还是很恼火。 杜云瑶的那几件首饰,她也瞧见了,件件非凡品啊,即便有银子怕都没地儿买去,她也就念着亲事上亏待了这侄女,还有念及她往常待自己家的好处来,这才忍痛,一件不留,全让她拿了去的。 “你说的也在理。”周老夫人忍了忍,才又道,“但现在人家开口要了,你还是回去拿回来吧,你娘家那边,大不了日后多贴补一二,总不在这一二件首饰上头,何况,瑞儿说了,那是人家母亲的遗物,你总不好继续留着。” 东西要回来,哪怕在杜云瑶手里,那也是周家的,可在薛家,那就打了水漂了。 自周瑞一开口要,薛萍娘还想着如何将东西留下,可周老夫人一开口,她却无论如何得照办了,否则,一个对你有戒心的婆婆,未来生活她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意。 周老夫人见她垂眸不语,也知委屈了她,便在怀里掏了一锭银子,约摸五两左右,塞到她手上,“好容易回去一趟,也给你爹娘买些东西。我这里暂时也就这么多了,等下个月铺子里的银子到了,再多给你些,拿回去也好让你爹娘过个好年。” 五两银子于那金簪玉镯相比,实在差的太远,可是有总比没有强,何况,周老夫人还许了以后的银两。 薛萍娘觉得,自家的那两处田庄和两家铺子,才是源源不断的财源,婆婆毕竟年纪大了,小姑迟早是泼出去的水,周瑞是个软耳根,杜云瑶么……若是个能干的,也就不会被她一农家女挤兑成现在这样了。 罢,且让他们得意几日,等她儿子生下来,成了周家的贵人,到时,谁不听她的? 那时,她便慢慢的将田庄和铺子都经管到自己手上…… 才想着,周瑞又急匆匆回来,“好了么?咱们快走吧。” 薛萍娘只得起身,“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走吧。” “好。”周瑞过来扶住她,两人一起出了门。 等到晚间,周瑞果真将那两件首饰带了回来,交还给了杜云瑶。 杜云瑶自此,将首饰以及田庄铺子的契书全部收在自己手里,周瑞虽觉得有些反常,倒也没多说什么。 杜云锦冷眼旁观,对妹妹收权这一举动,也颇为赞同,并暗地里吩咐齐氏,若这个家里,谁敢对杜云瑶算计,直接揍,揍傻了她来赔。 一夜无话,第二日,杜云锦打算先回京了。 杜云瑶也早早杜起来,要送她。 看妹妹依然单薄的身形,杜云锦心酸,暗地里揣了一百两的银票给了齐氏,让其按自己开的药方,精心照料妹妹。 再看妹妹身边除了齐氏只有弟弟,想着万一齐氏在忙,弟弟年纪小,到底杜云瑶要有什么不便的话,怕一时捞不着人。 看着坠儿这丫头虽然稚气憨傻,但端个茶递个水,偶尔帮着欺负欺负人还是可以的。 索性,将坠儿也留了下来。 到最后,只一人叫了辆马车回京。 回去,熟门熟路,快的很,早上吃过早饭出发,午饭时分就到了。 张氏等人只见她一人归来,都唬了一跳,还以为路上发生什么事了,直到杜云锦将事情原委说了,众人才放心。 在家里吃过午饭,歇了个午觉,傍晚时分,杜云锦便招来了陈三,询问了家中情况。 陈三已经按她的吩咐,招来了十个年轻力壮的后生,每日分为两班,来看家护院。 这几个人,杜云锦也都一一瞧了,家庭背景都很简单,人都朴实,信的过。 然后,她也跟陈三说了明日要去济宁的事,并告诉他齐氏在妹妹家帮忙,过些时日回来,另外,他跟自己出门办事,宝儿就留给张氏照料,让他放心。 除了陈三之外,看着萧颜那货整日无事,杜云锦也打算带上他,一来多个帮手,二来,这货身份可疑,如果他真想逃的话,这出门在外的话,她给足他逃跑的机会。 再有,她总是个女子,出门须带个小丫鬟才方便,本来是想带坠儿的,可是这丫头留给了妹妹,所以,她又从府里徐炎送的丫鬟当中,挑了一个名唤喜鹊的丫头。 这丫头人如其名,模样喜俏,也会说话,瞧的让人喜欢。 第二天一早,杜云锦早早起床,梳了男人的发髻,换了一身男装,带着喜鹊一起出了门。 她本身身量极高,比这时代的许多男人都要高些许,所以,即便穿上男装,也能衬的起来,甚至,比她穿女装更显英气勃勃、俊美逼人。 只可怜了喜鹊,本是个娇俏的小美人,只因身高原因,这男装一穿,有些大,再加上举止形容都是女儿态,便有点不伦不类了。 这主仆俩一出门,院子里候着的人都有些傻眼了。 陈三稳重,瞧了一眼,便觉得,主子英明,男人出门在外,总要方便许多。 萧颜却是古怪的盯着杜云锦,这女人胆子真大,竟然敢穿着男装出门招摇?不过,她男装的样子,竟也玉树临风、帅气逼人?见鬼了,那走起路来的洒脱样子,竟比他一个男人还男人? 张氏瞧着却满意极了,悄悄儿的在杜云锦耳边道,“锦儿,你这个样子出门,怕多少大姑娘见了,都要春心动了。” “是春心萌动。”杜云锦俏皮的翘唇一笑,然后捋了捋张氏耳边的发,嘱咐道,“我不在家,你们要好好替我守好这个家哦,等我回来,你们一个个的都得给我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另外,这宅院里的一花一草,都不能少了。” “知道了。”才扮上男人,就轻佻起来了,那捋发的动作让张氏臊了个大红脸,赶忙后退一步,睨着她,却又不放心,也嘱咐道,“家里这些人呢,用不着你担心,倒是你,出门在外的,事事都要小心些。雀儿,好好照顾小姐,知道吗?” 喜鹊应下,“是。” “好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们要出发了。”杜云锦仍将瓜皮小帽往头上一戴,双手背后,迈着大步,潇洒的走在前面,带着三个小厮出门了。 租了一辆马车,杜云锦和喜鹊坐在车里,陈三和萧颜分别坐在车夫的左右。 一路疾驰,连午饭都只是在车上吃的干粮。 直到天黑时分,才在途经的一处县城,找了家客栈歇脚。 两间客房,就在相邻,也方便有事照应。 进了客房,喜鹊伺候她洗了把热水脸,然后,问小二要了些热饭热菜。 “陈大哥他们吃了吗?”杜云锦边吃边问。 喜鹊道,“在隔壁吃了,要了两份。” “嗯。”杜云锦便不再说什么,认真吃饭喝汤。 喜鹊是个话多的,只是一路马车颠簸,她胃里难受,也没情绪说话,现在吧,歇息了会,这好奇心就起来了。 “小姐,咱们要去济宁干嘛?” “采药啊。”杜云锦喝了一口热汤,回答。 喜鹊瞪大眼睛,“小姐要开药铺?”不然,普通的药,药房买就可以了。 杜云锦一想,笑了,“是呢,开个药铺也挺赚的。” 不过,她最主要的目的,却不在这个。 据她所知,济宁那边每年的腊月底,都会有次大型的药品交易大会。 柳家和杜家的人,便会来此采买药物。 喜鹊一听开药铺,钦佩不已,“小姐真厉害。” “没什么,只是前来考察考察,开不开的还不一定。”杜云锦道。 隔壁,陈三和萧颜也各自安静的吃饭。 陈三是个闷葫芦,本就少言寡语,是以,并不觉怎么样。 萧颜却是几次拿眼瞪着他,话说,在人市就见过这混蛋,好几处有人逃跑,他都帮着抓人的。 话说,原来他也是要被卖的,却帮人做那事,可恶。 “嗳,我问你,那女人到底做什么的?”饭吃一半,萧颜终于忍不住问。 陈三不答。 萧颜却是自顾自分析着,“我瞧着她年纪也不大,怎么就有钱买宅院买仆人的?你说她背地里是不是也做着不可见人的勾当?” 比如,这趟出门,就有点奇怪。 陈三抬眸,狠狠剜他一眼,“主子的事,你少非议。” “主子?”萧颜可从不认为,自己被人买了,那人就是他的主子,他只是暂时寄人篱下罢了。 “我跟你不一样,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那就等离开再说,陈三丢给他一记看白痴的眼神,吃完最后一口饭,将碗放下。 萧颜也嫌恶的瞪他一眼,奴性。 不过,那女人带他们出门究竟为何呢?总感觉怪怪的。 还有,这里人生地阔的,他要不要逃? ------题外话------ 娃生病了,这几天的更新不能按时,非常抱歉。 第102章 断案 马不停蹄地赶了七八日的路程,终于于这一日的午后,到达了济宁。 济宁的天空,正飘着细密的雨丝,阴冷异常,然而,街市上却热闹非常,找了几家客栈,都住的满满的,最后,杜云锦一行人只得寄居在居民区的一户人家家里。 这里大约因为要举办药品大会的关系,一时间,小小的济宁县城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是以,客栈满员,周边的住户,有生意头脑的,纷纷将自己家能空置出来的屋子,全部腾出来,充当客房使用,条件虽不如客栈,不过,舟车劳顿多日,又赶上下雨天,能有个屋檐供自己遮风避雨,能有张床供自己休憩,已经很满足了,总比露宿街头强。 要了两间房,杜云锦带着喜鹊住一间,那两个一间,屋主是个中年妇人,家中只带着一对孙子孙女,儿子儿媳都在省城的一个大户人家做活,每年年底最是忙碌,也回不来,是以,家中房屋有几间空着。 这夜,吃过晚饭,众人早早的歇下,第二天一大早,恰好赶上药品大会开市,杜云锦等都起的早早的,收拾妥当了,一起出门。 天公挺作美,昨儿还阴雨绵绵,今儿一大早便已放晴,太阳公公一早就将暖阳普照大地,让人心情都跟着亮了起来。 药会在东街的那间最大的集市上进行,为期十天,今儿是头天,杜云锦等人到到时候,这里已经人头攒动,吆喝声不断。 不过,还未到吉时开市,都是些散户而已。 杜云锦几个,兴致勃勃的在人潮中走动着,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 “公子,这些都是药吗?”看着许多小摊前,那一筐一筐的草药,喜鹊满眼诧异。 杜云锦笑,“傻气,不是药,弄这儿来做什么?” 喜鹊呵呵两声,“小的就是瞧着不像嘛,看那边那个,那跟地里晒干的野草有什么分别?” “那就是地里的野草,呵呵。”杜云锦笑着解释,“此草名为牛筋草,有些地方叫千人踏,有清热,利湿之功效。可以治伤暑发热,小儿急惊,黄疸等,煎水,常服大量服,自古相传有防疫、抗瘟病时毒奇效。” 一说起药理来,杜云锦便滔滔不绝,满眼冒光。 一旁,萧颜听的暗自撇嘴,说的就跟自己是神医似的。 喜鹊听的有趣,“想不到这杂草还能有这些用途?” “那是自然。”杜云锦自豪的说,自古中医博大精深,他们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卖那牛筋草的掌柜的,听杜云锦说的头头是道,也笑着推销起来,“公子,一看您就是个行家,怎么样?要不要称点,我这个,便宜。” “嗬,暂时用不着,我且得多瞧瞧呢,不过,掌柜的,这什么时候开市啊?人都这么多了。”有点挤,杜云锦便有些不耐烦。 掌柜的抬头看看天色,笑道,“快了,巳时一刻便会开市,诺,那边柳家大爷已经来了呢。” “柳家大爷?”杜云锦寻着这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三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被一群人簇拥着来至那门楼跟前。 “这穿紫衣的就是柳家大爷柳东生,左边那位是徳仁药号的大掌柜赵明,右边那位是徳仁药号的老师傅范仁礼。”掌柜的热络的介绍着。 “哦。”杜云锦一边瞧着一点点点头,“这柳家和徳仁药号很有名吗?” “那是自然。”掌柜的讶异的看她一眼,似乎她连这个都不知晓,也太孤陋寡闻了。 杜云锦耸眉,“呵呵,我没怎么听说过呢。” 掌柜的脸色微僵,解释道,“这可是京城头一号呢,连皇家的药都是他们供应。” “哦。那是了不起呢。”才说着,那边响起了锣声,杜云锦循声望去,就见柳大爷柳东生手执锤子,敲了三下锣,然后,转身面对众人,朗声大喊,“开市了!” 底下众人立刻欢呼起来。 很快,那些小商小贩们,也都朝那边挤去,似乎想跟柳家攀个近乎。 “静一静。”柳东生返身进了屋子,说话的是徳仁大掌柜的赵明,待人群安静之后,他才又大声道,“刚才我们东家说了,今年,你们手上的药,我们徳仁都收下了,按照往年价格,绝不会让各位吃亏。” “嗷。”听闻这消息,底下一阵沸腾,却不是欢喜的,而是反对的。 今年各地闹灾,病疫横行,正是缺医少药的时候,这药价自然不能按往年一样。 而且,柳家财大气粗,想要包场?药全收了,那其他药贩还有活路? 果然,很快就有反对的声音,“赵掌柜的,你们徳仁要将药全收了,那我们一笑堂怎么办?我们掌柜的这次可是派我来收一千斤黄连。” 这人话未说完,又有人喊了,“是啊,我们药号也要采买黄芪、升麻等药,你们这全都包了,让我们上哪儿去?” “是啊,今年不同往年,这药价再按往年价格,咱们药农这一年岂不白干了?” “……” 今年年景不好,这药的收成也大不如前,若价格还按以往,这些药农就要亏死了。 而那些远道而来的药贩,更是没想到开市第一天,徳仁丢了这样一个炸弹,让他们怎么办?没有药,来年的生意怎么做? 就连杜云锦心里也有些不平,若她也是个贩药的,此番来了,岂不是白来了? 那赵掌柜的却是一脸嚣张,对那些药农道,“话,本掌柜的已经撂这儿了,各位也都知道我们东家的脾气,既然说了要收你们的药,就没有别人再敢要你们的药,你们放着也是白放一年,再霉了坏了也是你们吃亏。现在,本掌柜给你们三天时间,麻利的将药都送了来。若不送的,或者转卖他家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东家不客气。” 得,不以理服人,直接威胁上了。 才还想着借这次事端企图涨药价的药农们,此刻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药给徳仁吧。 “怎么这样霸道?”杜云锦微微歪着脑袋,问了边上一个老伯,脸上愤愤表情,“这不是要直接断了其他药行的活路吗?” “谁说不是。”那老伯是个药农,却也附和着杜云锦的话,低声道,“往年虽说也霸道些,可也没像今年这样啊,全部都收下了,这徳仁也不怕撑着。” “就是,也太可恶了,就不能争一争么?”杜云锦瞧着,那些个药贩,脸上虽然都愤愤都,但谁都没有敢出来争辩一二,不免觉得太窝囊。 那老伯瞅了他一眼,叹道,“小哥,你第一次出来吧?” “哦,家父身子有些异样,这次便让我出来贩些药回去。”杜云锦道。 老伯点点头,又长长叹了口气,“这次,你只怕要无功而返了。这柳家啊,惹不起。” “为什么?”杜云锦隐隐猜到了什么。 老伯凑近他一些,小声道,“柳家在宫里有人。” 给宫廷供药,可不有人么。 老伯见她似懂非懂,解释道,“据说,柳家有个女儿,嫁了侯门,那侯门老夫人,是跟德妃娘娘有交情的人。” 咳,这说的不是就是二夫人柳氏么?这原跟杜云锦之前打听的也很吻合,只是,知道柳、杜两家的药材生意做的很大,但没想到,在济宁这个药都,竟然也成了一霸。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不过少做点生意,可得罪了他们,就不是没生意做那么简单了,弄不好啊……”老伯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杜云锦唬了一跳,他们还敢草菅人命不成? 老伯没再说话,因为前面的人,已经背着药袋往那大院里送药,老伯也跟着去了。 “小姐,刚才那老伯跟你说了什么?”喜鹊凑过来问。 杜云锦微微摇头,“随意聊了几句,没什么要紧的。” 身后,萧颜拿眼睨着她,嘟囔,“别忘了自己还是个姑娘家,跟一个老头子也能凑的那样近乎?” “你说什么?”杜云锦没有听清,回头问。 萧颜立刻眼望别处,一脸无辜,好像刚才没有说话。 眼见着药农们无奈的将药送到柳家那边,不少药贩聚到一处,诉起苦来。 “这可怎么好?掌柜的这次巴巴的派了我来进药,这一斤的药都弄不回去,回头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别说了,这也不是你的错。” “今年也真是邪性,茂县、清县、义县,这几个盛产草药的县城,老子都去过了,结果,有人早了一步,竟然不计什么药,全都买走了。这不,不得已才到了这济宁。想着到底是药都,品种也多,总不会贩不回药去。娘的,谁知姓柳的欺人太甚,这分明是想断了咱们的活路。” “算了,别说你了,我还是从通城赶来的呢,我们那附近的几个县城,连药也都供应不上了。” “……” 这?药品垄断?太狠了吧?可柳家这样做到底为的什么?他们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就不怕朝廷查出来么? “公子,怎么办?药都被人霸占了,咱们药铺怎么开?”喜鹊一脸愁容。 杜云锦微微凝眉,“走,逛逛去。” “逛?”喜鹊愕然,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逛去? 杜云锦点头,“事情已然这样了,不逛去能怎么办?跟人家手里头抢么?” 抢字闪过脑海,她还真的激灵了一下,也许…… 不过,这种事情,也许用不着自己出头,不平者多矣。 离开药市,来至济宁县城的街头,街上行人热议的大多是今儿药市这一出。 杜云锦心想,柳家仗着杜家跟德妃娘娘那层关系,横行多年,这次却霸道的过了头了,且看看要如何收场吧。 而彼时,安子自药市离开,急匆匆回到悦来客栈。 二楼的一间客房里,安子将药市里的事尽数回禀给赵天煜,完了,气道,“爷,横行霸市,这柳家也太胆大妄为了。属下听闻,周边几个县镇的药,都被人先行一步买走,估计也跟这柳家脱不了干系。” 南方洪灾过后,民不聊生,病疫蔓延,朝廷派来的救济,杯水车薪,可这时候,药物短缺比粮食短缺更为严重。 而柳家这时候大肆垄断药物,安子可不认为,他们会深明大义的为灾区供药,怕想要灾情雪上加霜,更有可能。 赵天煜垂眸,桌上一副围棋正下到一半,白子黑子各占半壁江山,一时半会尚且难分输赢。 安子眉头微微抽了抽,他就不明白了,下棋不是两个人的事吗?可自家王爷每回都能自己跟自己下的起劲。 “爷……” “粮食的事,办的怎么样?”赵天煜手里一粒白子落下,棋局终于有了变化。 安子回道,“还在筹备中。” 赵天煜缓缓抬眸,道,“放出消息,本王不日即会到济宁。” 不是昨天就到了吗?安子疑惑,但还是回答,“是。” “爷,那药的事?”要怎么解决?六皇子那边还等着呢。 “三日后,定当送达清丰县。”赵天煜道。 安子傻了眼,药都被那姓柳的给全占了,三日后,他们拿什么送到清丰县去? 才要问,突然,街上一阵喧闹的锣鼓声传来,安子蹙眉,走到窗户边一瞧,外边人潮都往一个方向涌动,似乎发生了大事。 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吗?杜云锦双眸顿时一亮,随手便扯住一位路人。 “这位小哥,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兴奋的问,漂亮的眸子望着人潮方向,闪烁着熠熠光泽…… “哦?”那名路人似乎有些不耐,“你不知道吗?豆腐西施要在东街菜市口问斩了。” “啊?豆腐西施?问斩?”杜云锦骤然有种身在影视剧的感觉。 “快走吧,不然抢不到好位置。”见她怔愣,路人一把扯过她,带着她便走。 ……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周场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杜云锦身手了得,硬是拽着喜鹊从人逢中钻到了前面。 后头,陈三怕她两个姑娘家出意外,也黑着脸挤着,萧颜一脸憋屈,果然是女人,到哪儿都爱凑热闹,杀人砍头有什么好看的? 可他还是挤人干似的挤了过去,与陈三两个,一左一右的护住这主仆两个。 杜云锦挤到前排来,眼睛顷刻间愣住了。 就见一张简陋的搭台上跪着一名妇人,正上方的案几上,肥硕的官员眼冒精光,一脸倨傲的望着台下。 “别挤,别挤!”许是又上来了一拨人,人潮忽地一倒,杜云锦被硬生生的抵在了搭台边上。 她一手扶着搭台,一手隔开身边的胖子。 好在陈三在,看她被挤,忙的伸手间她身后的胖子给踹到边上去了。 杜云锦这才松快些,然而,她刚一抬眸,就望见跪着的妇人,她们之间是如此的近,近到她似乎能感觉到那一身破烂的衣衫下,那瘦削的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 她究竟犯了什么罪?竟然会处以极刑? 杜云锦不禁细细的打量起这女人来,她头发散乱,干枯的像堆乱草,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样子。 然而,从人群中只言片语总结,她还算了解到了一点。 原来,此女生性淫、乱,竟用毒药害死了自己的男人。 “我没有杀相公,没有杀相公。”许是听到了人们不堪的言论,杜云锦似乎看到了乱发下,一滴晶莹迅速落下,随后便是沙哑的低语。 没有杀相公?杜云锦凝神细听,确信自己真的听到了这句话,不禁疑惑,莫非真有什么冤情不成? 就在她打量别人的同时,斜对面悦来客栈二楼一间靠窗的位置,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紧,也是好奇的打量着她。 紫色的窗幔轻轻舞动,隐约间现出一张清雅俊逸的脸。 突然,周场安静了下来,似乎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杜云锦瞪大眼睛,惊骇的看着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扛着一把大刀站在了妇人的身后。 额?就要动手了吗?不会吧? 杜云锦使劲咽了口口水,心跳也跟着加速,这样的残忍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行刑!’随着什么东西跌落到地的脆响,空气中飘荡着肥硕官员高亢有力的声音。 明晃晃的光影下,杜云锦只见那把大刀刷的就要落下。 “慢着!”语出之时,一枚银针飞出,射中了刽子手的手腕。 哐当一声,大刀落地,而杜云锦也翻身上了搭台。 “小……公子。”喜鹊吃惊的大喊一声,陈三伸手想抓,哪里抓的住,杜云锦那矫健的身子已经上了台去。 糟糕,这女人疯了不成?行刑之时喊住手,这是要劫法场?萧颜整个的蒙了。 逃吧,总不能陪着这疯女人一起受死? 然而,该死的,他竟然抽风的爬上了台,一把拖住杜云锦,对那官员道,“抱歉,我弟弟,脑子有病,一时没看住。” “大胆。”官员手里惊木一拍,萧颜手一抖,就想拽着杜云锦跑。 哪知杜云锦一把推开他,“下去。”然后,拱手对那官员道,“大人,草民觉得此案有隐情。” “你觉得?”官员几乎要被气乐了,“来人。将……” “慢着。”杜云锦一抬手,随后,低头,问那妇人,“告诉我,你是冤枉的?” “呜呜呜…”然而,妇人没有回话,只是悲戚的哭了出来,低低的哽咽竟然缓缓的变成了嚎啕大哭。 “放肆,你竟敢大闹刑场,来人,给本官拿下!”官员立刻发威起来。 “慢着!”杜云锦冷眼扫了扫围攻而来的侍卫,最后将目光锁在了那名官员身上。 “大人,请问这名妇人身犯何罪?” “生性淫、乱,与人通、奸,不惜谋杀亲夫。”那官员一字一句念道。 “哦?可有人证物证?”杜云锦不紧不慢的问。 一面用眼角的余光飘向妇人,看她这情形,八成是被屈打成招的。 “本宫办案,何来你这刁民来问,来人,还不快给本宫拿下。”官员似乎很不耐,怒喝。 “没有吗?难不成大人找不到证据,对这妇人屈打成招不成?”杜云锦嬉笑的大声嚷道。 “啊?屈打成招呀?……” “依我看,她也不像那种女人…” “对哦,平时,他们夫妇二人好的跟蜜似的,怎么会呢?” 孰料,杜云锦话一出,人群中立刻又热议开来。 “谁说本官没有证据?”官员眼看众口难平,硬来是不行的,只得忿忿开口。 “哦,那,不如拿出来给我们瞧瞧,毕竟这也是一条人命,要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吗?”杜云锦正了正神色,说道。 “好,本官今天就让你好好瞧瞧。”官员一脸阴沉,手中的状纸扔到了地上,“这上面都有她的画押。这犯妇因天生美貌,不甘寂寞,与人私通不算,更将其亲夫用毒药毒死。” 杜云锦捡过状纸,粗略一看,却发现其中漏洞百出,不由得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大人。”杜云锦厉声叫道,目光灼灼,“这份画押根本不足以证明她犯了死罪。” 此言一出,不但那名官员,甚至底下的群众也瞬间哗然起来。 “什么?”官员双眼突出,惊骇的瞪着杜云锦。 “草民要说的是,这份画押根本不足以证明这妇人犯了死罪。”杜云锦中气十足的重申了一遍,晌午的阳光暖暖的洒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全场顿时又一片死寂。 众人翘首望着台子上的少年,光环之下,她修长俊逸的身影却如同正义的化身一般。 萧颜也有那么一瞬的错愕,这女人果然是疯了,签字画押的事,她还能扳回来不?这种事除了当今皇上,谁有这能耐? 他后悔上来了,可是,想下去,可脚步却不听话的站着不动。 好吧,一会万一官兵要抓这女人,他好歹能第一时间带着她跑。 不为别的,就为这女人救过他一命。 他权当报答救命之恩了。 “爷,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闹法场?”二楼,安子也站在窗边,好奇的看着那台上的少年,无端觉得非常眼熟。 小子?赵天煜眸色微深,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楼下 “请问大人,犯妇杀夫的动机是什么?”台上,杜云锦神色阴冷的望着上面肥硕的官员。 “私通他人,害怕亲夫知道,故将其谋害。”官员傲慢的回答。 “那么,请问那名私通的男人现在何处?”杜云锦继续问道。 “这……”官员突然一懵,蹭亮的脑门竟冒了些冷汗。 他,确实是疏忽了,当初一看到此女妖艳的样貌,便不由得断定她不是良家女。 “大人,如此重大的疑点,大人该不会是遗漏了吧?”一看他的神色,杜云锦便笃定了这一点。 “这,这算什么重大疑点?此女生性妖媚,勾搭的男人何其多,谁又一个一个去查?”官员抹了把额头的汗,咬牙道。 “是吗?大人见到了?”杜云锦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好奇的问。 “放肆,此等淫秽之事,本官怎会见到?”官员用力一拍桌子,怒目瞠视,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哦?大人没见到吗?那谁见到了?大人要不要叫那个人出来证实一下呢?” “什么?”官员一愣,随即明白掉进这白面小子的陷阱里了。 “怎么?没有吗?”杜云锦嗤笑道,眸中闪过冰冷的讥讽。 什么叫草菅人命,这就是呀!什么叫昏官,这就是呀! “你,你敢审问本官?”官员气的浑身发抖,“来人。” “慢着。”杜云锦立刻喝止那些要上前抓她的侍卫,“你们可听好了,若敢胡来,我可保不住待会会发生什么哦?” 众人愣住,面面相觑,最后又将目光望向官员。 “大人,草民也只是心中有惑罢了,大人何必动怒呢?”杜云锦轻轻一笑。 顿了顿,她继续开口,眸中跳跃着狡黠的光,“既然没人出来证明犯妇与人私通,那么,私通罪名不成立,若大人再拿此事说话的话,她,可是可以告你诽谤的哦。” “你你你……”官员面色紫涨,口里直哆嗦。 “好了,与人私通不成立,那么,又为何谋害亲夫呢?显然这条动机站不住脚的。” “那么,我们现在来分析第二条,既然说犯妇毒死了亲夫,可有人证物证?”不给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杜云锦又快速追问。 “当然,”官员此刻又恢复了点精气神,沉声道,“此案发生时,她左右的邻居皆看到了死者临时前的惨状,而且,当时只有犯妇一人在家。另外,据仵作验尸,死者身中砒霜之毒,而就在死者家里,还剩下的半碗骨头汤里也验出了砒霜之毒。” “哦?这样?可是为何这份画押上没有药房老板的签字?据草民了解,砒霜属于禁药,凡是普通百姓购买,不但限量,更是要登记在册的。”杜云锦说出心中的疑惑。 “哼,这有何难,说不定是这犯妇很早以前就买好了的呢。”官员发问。 杜云锦凝眉,走向妇人,折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你,有买砒霜吗?” 妇人瞪着泪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可以把那天你相公死前的一些细节再说一下吗?”杜云锦轻声问,让她再继续回忆那天惨痛的经历,对她来说确实很残忍,然而,却只有这一个办法。 “嗯。”妇人却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着,无声的人群也在静静的凝听着妇人哽咽的话语,都好似看到了那夜惨痛的一幕。 杜云锦侧耳倾听,一点一点从妇人的口中听出了端倪,片刻后,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大人,草民对此案情已经有所判断。”片刻后,杜云锦直起身来,冷峻的说道。 “如何?”官员眯起猩红的眸子,森冷的问。 “但是,为了更确信一点,草民想请大人和在场的看官们做个见证。”杜云锦继续说道。 “好,你要如何去做?”不知为何,面对如此正气凛然的杜云锦,官员竟脑袋空空的跟着她后面照做。 “大人等下便知。”杜云锦很是淡定从容,吩咐,“请大人准备好以下物品,炉灶、半斤猪骨头、生姜、料酒、酱油醋、还有最最重要的作料,莽草子。” “哦?你想在这里熬汤不成?”官员轻蔑的问。 “是的,大人若想知道答案,只需照做便是。”杜云锦自信满满的说。 “本官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官员神色凌厉,一面吩咐人照做。 —— 不消片刻,东西准备妥当。 杜云锦走到妇人跟前,搀扶她起来,望着她迷茫的眼神,她轻声安慰,“别怕,把你那日怎么给你相公熬的汤,现在再熬一遍即可。” 妇人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但这少年显然想帮她,于是,虽然手脚都有镣铐,她仍旧认真的当场做了起来。 很快,骨头汤的香味便荡悠悠的散开。 杜云锦拿着小勺舀了一点,举起,大声道,“大人,您说此汤有毒吗?” “这这……刚才并未放砒霜,当然是没毒了。”官员结结巴巴的说,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哦?大人如此肯定,那您不如您尝尝。”杜云锦舀着汤便向前走去。 “放肆。”官员身子向后一倾,凝眉看着她手里的汤匙,“犯妇煮的汤,本官怎么会去喝,岂有此理。” “哦,”杜云锦恍如醒悟一般,道,“既然大人不肯喝,那就由我代劳了。” 说罢,杜云锦一仰头,一饮而尽。 “哦。”台下,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谁也不知道这汤里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顿了顿,杜云锦舔着唇瓣,贪吃的小猫般嬉笑道,“哈哈,没毒,大人,你可是错过了绝佳的美味哦。” “哼……”官员气的吹胡子瞪眼,他又怎么会在乎这种将死之人做的汤,真是晦气。 杜云锦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又返身来到锅边,将台子上的莽草子撒进了锅里,又用筷子乱搅了一通。 立刻的,香味似乎更浓烈了一些。 “大人,这下要不要尝尝呢?”杜云锦又舀了一勺,问。 “哼,尝就尝。”刚才没尝,在众人面前已经有失颜面,这次可不干了,反正没毒的东西。 “呵呵,大人当真要尝?”杜云锦望着汤汁逐渐的泛红,冷笑着继续说,“算了,还是让你身边的那条狗尝尝吧。” 她眸光落在他脚边的狼狗身上,只见它猩红的眼睛正嗜血的瞪着自己。 “放肆,你觉得本官连条狗都不如吗?” “当然不是,大人比那条狗当然要尊贵很多,只是,我也是替大人着想呀。”杜云锦戏谑的说,眸间闪过讥讽,“何况,这汤是有毒的,大人还敢喝吗?” “什么?”官员被弄的迷糊起来。 底下的人也叽叽喳喳议论开。 不过,看着杜云锦冰冷的眼神,官员还是没了底气,便让人牵过了狼狗。 杜云锦冷然一笑,便将整只锅都端到了狼狗的嘴边。 喷香的味道立刻让狼狗狼吞虎咽起来。 众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哪个精彩的镜头。 想不到这小丫头懂的倒不少。二楼里,赵天煜独自靠在窗边,静静的观看着这一幕,一双幽深的眸子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张朝气灵动的小脸。 嘎… 同时,楼下人群中忽地都瞪大了眼睛,只见那条狼狗刚吃过没一会,就尖叫着,随后便倒地抽搐起来。 “啊,就是这样的,那天见王生也是这样死的。”人群中开始有人说话。 “是的,也是像这样七孔流血。”那天见过现场的人开始发言。 官员抹了把脸,心头突突乱跳,该死的臭小子,刚才若是他喝了,只怕现在倒地死去的就是他了,呜……好险。 “不,怎么会?”妇人沉沉的跌坐在地,错愕的叫道。 “大人,现在一切真相大白,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它。”杜云锦突然摊开掌心,露出一点莽草子。 “这不就是普通的茴香吗?”有人开口。 “哼,此物形同茴香,却有剧毒,尤其是熬在骨头汤里,更能生出砒霜。”杜云锦吸了一口气,沉沉的道,“是以,犯妇的相公是被这东西毒死的,那日,犯妇从她相公包里发现了这个,以为是茴香,便放进了肉汤里,所以,发生了惨剧。” “相公…相公…”突然的,妇人仰头向天,声嘶力竭的喊起来,凄怆沙哑的声音迟迟的回响在天空。 杜云锦无声的望着她,鼻头酸酸的。 对于她,也许不知道这个真相或许更好。 但是,生命诚可贵,也许,是她的相公冥冥之中不想让她含冤赴死呢。 相信,过了这一关,她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生活还是可以继续的。 二楼,赵天煜神色凝重,望着杜云锦的眼神之中,却也划过一抹激赏。 第103章 独处 “还不快走!”趁着这些人还没回过味儿来,萧颜猛地上前,一把拽住杜云锦。 眼下,法场被闹成这样,那糊涂官稍稍脑子机灵一点,都不会放过这女人的。 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 就在他俩想逃时,那官员下属已经亲自带着侍卫要捉拿他们。 人群轰散,现场顷刻间乱作一团。 萧颜抓着杜云锦的胳膊,飞速的跑下台去,往巷子那边拐。 “不行。”杜云锦立刻拽他往人群里钻,经验告诉她,钻巷子容易碰见死胡同,到那时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官兵虽野蛮,倒也不至于对普通百姓下手,他们钻入人群,反倒好溜。 只是,他们势单力薄,后头呼啦啦跟着几十号人,且目标太明显。 “你快跑。”杜云锦猛地推开萧颜,大声道,“咱们分头跑,客栈汇合。” 萧颜再也要抓她,这女人却一脚踹了追来的一个官兵,然后一溜烟的跑了,引的那些人全追了她去。 该死,她这算什么?他一个大男人用得着她来保护? “主子呢。”陈三好容易带着喜鹊追了过来。 “跑了。”眨眼间跑的没影了,萧颜郁闷不已,突然又觉得不妥,撒腿又朝杜云锦逃跑的方向追了去。 “你先回客栈等着。”陈三吩咐喜鹊一句,也跟着追了过去。 喜鹊急的跺脚,让她一个人回去?她能安心吗? 而杜云锦那边,七拐八拐,像条蛇一般游移在人群中,却发现后面那些人紧追不放,似不将她抓到不罢休的样子,不免恼火。 还不许人伸冤么?她值得被撵的跟狗似的么?想着要不要干脆回去跟他们干一架,这时,一辆马车却适时的停在了她跟前。 脑海里灵光一闪,来不及多想,她飞身一跃,跳进马车里,吼了一句,“快走。” 马车果真依言,跑的飞快。 杜云锦腿软的一屁股坐了下来,但仍不忘撩开帘子,看后面的追兵。 人腿哪有马腿跑的快?看着那些人气急败坏的边跑边骂,杜云锦乐了,放下帘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被官兵追?”头顶,忽然响起一道清越好听的男声,杜云锦牟然一怔,这声音好熟悉。 “五叔?”她猛地抬头,记忆里那个清雅似仙的男人与眼前的男人重叠,可不就是赵天煜。 杜云锦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双眼晶亮的盯着他,只觉得巧的不可思议,“五叔,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声音仍有点喘,娇小的脸蛋泛着好看的红晕,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湿哒哒的粘着。 “办点事。”赵天煜温润一笑,伸手,递给她一方帕子。 杜云锦刚要接,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触及到这人的手,骨节分明,温润修长,且极其的干净,指缘整洁,白皙到几乎透明。 漂亮的事物总是分外惹人眼球,罕见如此漂亮的男人手,若是在现代,不是弹钢琴就是当医生的。 她不由贪心的多瞟了几眼。 赵天煜清越的眉峰挑了挑,嗓音低沉下来:“擦擦汗。” “哦,多谢。”杜云锦忙低垂眼帘,接过帕子,忽地有些不好意思,拿掉帽子,整了整自己的头发,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岔开话题,解释道,“我也来这办点事,刚才不巧,得罪了那帮官兵,所以,被追的挺惨。” “哦。”赵天煜温润一笑,并没有提法场那件事。 杜云锦爬了起来,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还是第一次与一个男人独处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总觉得不大那么自在。 “这个,等我洗干净了再还你。”她不好意思将沾了汗渍的帕子再还给他。 他笑容温和,“没事,你留着用吧。” 她留着? 哦,对了,杜云锦猛然想起,眼神灼灼,问,“五叔,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他喉结一动,轻哼,“好了。” “哦,这就好。”杜云锦轻轻挠头,干笑,总觉得这样一问一答,好别扭啊,“今天好巧哦,想不到在这遇到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灵泉庄。”赵天煜修长的眼眸,淡若静水,忽而,长眉微拧,问,“你身上受伤了?” “啊?”杜云锦心下一紧,俏丽的脸蛋更红了,谁知道今天撞大运,被人追着跑的时候还没觉着,刚才起身落坐的时候,小腹处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瞬时让她惊悚了。 天知道,穿越以来,那亲戚从未光顾过她,而她也忙的将这一茬给忘了。 这会子来?要怎么办? 不过,他说的伤是指? “哪里受伤了?”见她面皮发紧,赵天煜身子微倾,含雾般的深邃眸子锁准她的脸,气色似乎不如刚才那么好。 “哦,嗬,没,我哪有受伤啊,大概刚才跑的太累了。”杜云锦本想着今儿头天,量不该那么大,再加上穿的多,未必能看出来,谁知道,他这眼睛一盯,她猛地一紧张,那玩意趁虚而入,呼啦的更厉害了。 她那张小脸瞬时成了猪肝色。 “那什么?五叔,那些官兵大概也追不过来了,您忙,我就先下车了。”杜云锦说着,弯腰起身,就想跳下车去。 “慢着。”赵天煜眼神一紧,紧紧盯着她,“是腿受伤了吗?”她起身打自己身前过的时候,那股子血腥味更浓了。 “坐下。”不由分说,他拉她坐下,对前面吩咐,“安子,回客栈。” 力度重,他指节清冷,杜云锦硬是没挣脱。 “不是。”杜云锦囧了个囧,“五叔,我没受伤。” “那你身上的血腥味怎么回事?”那眼眸深邃的让人难以招架。 杜云锦一时间无言以对,别开眼睛,嘟囔,“五叔,你属什么的?鼻子这样灵。” 还能调侃他?证明伤的不是很重,赵天煜微微放下心来。 他不说话,杜云锦越发不自在,而且,身上那玩意让她如坐针毡,“五叔,要不您就让我下车吧?我自己找医馆就成,真的,没什么大碍。” 只是,小腹有点坠涨,折腾人罢了。 不自觉的,她的小手就捂到了小腹处,不自觉的揉着。 赵天煜眸光微动,忽地,伸手,执其她的右手,探其脉。 “干嘛?”杜云锦一惊,只觉小腹更痛了,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赵天煜掀眸看了她一眼,俊脸却是薄红,“肚子痛吗?” “……”杜云锦愣了愣,睁大眼睛,点点头,“有点。” “寒性痛经症,回去将山楂肉、桂枝装入瓦煲内,加清水2碗,用文火煎至l碗时,加入红糖,调匀,煮沸饮用。能温经通脉,化淤止痛。”他语速轻缓,低沉,说这话时,徐徐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一缕一缕,温温热热。 直晕的杜云锦那小脸蛋尖子泛红,毛茸茸的眼睛越发炯炯有神了,“五叔,你是说……”还寒性痛经症?他……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跟她说这个? 他视线黑沉,嗓音平静,“你是女子,又懂医理,不该大意。” 她当然懂,原主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差,差的连大姨妈都失调了,她穿越来的这些日子,每日精心调理,才将那亲戚给招呼出来的。 只是,她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謫仙似的男人会跟自己聊这些。 “咯咯。”忽地就觉得好笑起来,她亦真的笑的很没形象,“五叔,你是不是第一次给女人看妇科啊?瞧你紧绷着个脸,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本来还觉得尴尬,不过,他既然都晓得了,杜云锦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女人嘛,不来这亲戚才不正常呢。 “没大没小。”赵天煜看小孩子胡闹般,落落清然又有点无奈地看着她。 马车返回,没有见到那些官兵,想来捉不到她,那些人识趣的走了。 杜云锦轻吐一口气,却又为那个妇人担心。 自己这个伸冤者都要被抓,那个妇人,即便有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可是,案子已结,那糊涂官会重审吗? “五叔。”心里憋屈,杜云锦忍不住就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一跟他说了,完了,又忿忿道,“你说,朗朗乾坤,怎么就有这种欺行霸市、草菅人命的事呢?对了,你爹不是皇上吗?你也是王爷,该管管才是。” 她叽叽喳喳说了好一通,终于停了下来,看着他。 赵天煜只得道,“嗯,要管。” “这就是了。”杜云锦说了好半天,嘴巴也干了,就道,“五叔,我渴了。” 赵天煜看了看小几上的茶盅,伸手试了试,“水凉了,回客栈再喝。” “哦。”杜云锦扭身撩开车帘,看着窗外,已经回了县城,便道,“五叔,就在这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回客栈就成。” “你住哪里?”赵天煜问,在这生地,将她一个姑娘家独自留下,很不放心。 “我住在……”在车子里辨不出方向,杜云锦索性下了车,可是,一下来,看着人来人往,却有点蒙。 她住点是人家家里,并不是有招牌的客栈,哪个巷子哪个人家,还真糊涂了。 “嗯?”见她犯难,赵天煜疑惑。 杜云锦尴尬的挠头,“我,我不记得了。不过,我住的那个人家姓王,我喊她王奶奶,家里还有一对孙子,哦,她家门口还有个小石墩……” 赵天煜锁眉,他对这里也不熟,所以,她说的再清楚,也是没用。 “上车吧。” “干嘛?” “回客栈。”准确的说,是带她回他那边。 杜云锦有些懊恼,跟着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她突然又来了主意,“对了,你将我放在之前法场那地儿,我朋友们说不定会回那儿找我。” “你就不怕官兵给你来个瓮中之鳖?”赵天煜垂眸看着她。 杜云锦抿唇不言语了。 一会,又觉得不妥,问他,“那要怎么办?我朋友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这会子知道急了?闹法场,踹官兵,一个人往她车里钻的时候,怎么就不动脑子了? 她那迷路找不到家的懊恼神色,让赵天煜觉得好笑,看着她的眼眸漆黑澄澈,慢慢装满深邃的温暖,似笑睨她,道:“你先到我那收拾一下,你的朋友,我会派人去找。” “真的?”杜云锦欣喜不已,“那要不要我将他们几个的画像画给你,这样方便寻找?” 听言,他也不知笑没笑,嗓音低醇:“也好。” “嗯。” 跟着他身后,两人一起进了悦来客栈。 这可是济宁最好的客栈了,一进来,看见那清雅别致的装修风格,杜云锦就叫了起来,“五叔,你就住这边吗?你知道我住哪儿吗?我连个小客栈都没找到,挤在本地一个住户的家里,晚上想用热水洗澡都得排队等。” 他牟然回头,狭长的深眸定定望向她,“那你的意思是?想住过来?” “啊?”她不过那么一说,羡慕嘛,“不过,能吗?”要是能,自然这边住的舒服了,宽敞洁净还温暖。 她眼巴巴的,他却又不说话了,脚步沉稳,继续上楼梯。 “嗳,五叔。”杜云锦忙忙的跟在后面,“能不能吗?” 一会,进到他的房间,杜云锦那叫一个羡慕啊,外面天寒地冻,他这屋里却恍若暖春。 “五叔,你这屋里可真暖和啊。”隐隐还透着一股子木子清香,闻着真舒服,连身上的那点不适都悄然散去一般。 赵天煜坐到椅子上,看她一眼,“你先歇会,一会小二会送热水来。” “哦。”杜云锦舔了舔唇,她还真有点渴了。 然而,很快,敲门声响起,她赶忙去开门,却见小二提溜了两大桶热水来。 “这不是让我喝的吧?”杜云锦搞怪的一笑。 赵天煜唇角微翘,似笑了,待小二将水放下走了,薄唇阖动,低缓的嗓音传来,“你先洗洗吧,里屋有干净的衣裳。” “啊?”杜云锦蒙圈一秒,紧接着小脸通红通红。 他瞧着她,幽深暗海,格外深邃逼人。 杜云锦牟地呼吸一紧,连耳根子都红了,支吾一声,自己提着两桶水,就急匆匆往里屋去。 ------题外话------ 这几天为孩子不舒服,人也没睡好,晕晕乎乎的,今天就这么多了,看明天能不能多更点。 第104章 你也喜欢上了爷? “洗洗,洗洗。”杜云锦垂着头,红着脸,提溜着两大桶热水,进到里屋。 房间很大,一股子特别干净清雅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放下木桶,微微有些发愣,木窗半敞,暖阳裹着微风轻轻吹了进来,苏州窗幔摇曳生姿。 一张梨花木的雕花大床,白色的床件套,清冷整洁。 床的旁边,一张小柜上,放着一本《金匮要略》。 这男人也喜欢坐在床头看书么?倒跟她有一样的兴致,尤其是这冬天,外面阴冷沉沉,屋里温暖如春,躺在被窝里,看着自己喜欢的书,简直享受极了,哪管窗外风吹雨大。 杜云锦微微扬唇,拿起书,随手翻了几页,发现这上头还有注解,蝇头小楷,写的极为清雅隽逸,宛若他那个人。 “姑娘,能进来吗?”门口,突然响起了妇人的声音。 杜云锦吓了一跳,慌忙将书放下。 只见一个打扮妖娆美丽的妇人,掀了门帘,朝里走了来,那一双媚眼,也如杜云锦才进来一般,好奇的四下打量着,“呀,这就是五爷的卧房啊。” “你谁啊?”杜云锦见鬼似的盯着这妖媚的妇人,幸好她没脱衣服洗澡。 凤娇娇一双媚眼,也极其稀罕的朝杜云锦身上一溜,那描的细长的眉,猛地蹙起,自顾自嘀咕道,“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啊,这姿色,比小妇人还不如呢。” “哪里来的婆子?”杜云锦十分不喜她那眼神,一张嘴,就朝外喊着,“五叔,有坏人。” 凤娇娇脸色一变,本能的伸手要捂她的嘴,“别喊,姑娘,是五爷让奴家过来的。” “他叫你过来?干什么?”该不是那什么的吧?恰好被自己撞上了?不该啊,五叔品味不会这么重口吧? “诺。”凤娇娇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她。 “什么?”杜云锦疑惑不解。 凤娇娇干脆打开布包,取出一片小棉包递给她,“第一次来这个,要奴家我教你怎么用吗?” “你?”杜云锦满头黑线,“外头那男人叫你过来的?” “你说五爷啊。”凤娇娇满脸春色,点点头,“想不到五爷如此体贴,以前,我只当他的心是冰做的呢。” “你,你该不是对我五叔有非分之想吧?”一瞧这娘们露骨的神色,杜云锦就觉得全身的小米粒落了一地,没好气的警告道,“我劝你还是死了那个心吧,我五叔不是你这等红尘俗女能配的上的,赶紧滚。” 说着,抢过她手里的布包,仍到柜子上,转身,就推凤娇娇。 “嗳,不是,奴家还没教你怎么用呢。”好容易进到五爷的寝室,她还想多看看呢,唔,吸一口气,那都是那个男人的气息,真是叫人迷恋。 “你还敢深呼吸?”杜云锦气恼的一把扼住她的膀子,不客气的将她直接拖到外面。 “你放手,你弄疼我了。”凤娇娇一路哀叫着,待到了外间小厅,忙的喊,“五爷,救命啊,奴家的膀子都快要被这姑娘给撅折了。” “那是你活该,滚。”不等赵天煜说话,杜云锦已经打开房门,一脚将凤娇娇给踹了出去,碰的一声,又将门关了起来。 “五叔,你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啊?”她着恼又无奈的瞪着他。 窗边,桌子旁,赵天煜搁下了笔,微微偏头盯着她,半晌,眯了眼眸,开腔也仿佛无比随意,“她惹着你了?” “不是惹我,是惹你。”杜云锦两步走到他跟前,极其认真的盯着他的脸,道,“难道你没看出吗?那女人对你有想法。” 一想到凤娇娇那露骨的占有欲,杜云锦就气,忍不住替这男人急,自己的卧房随便哪个女人都能进的?真是。 然而,她忿忿不平,这人却默不作声,温润的视线眸底有着令人捉摸不住的深测,只瞧着她。 牟地,杜云锦心虚起来,急忙转身,哧溜窜到了里屋。 心慌慌,心口跳的飞快。 见鬼了。 长舒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脸颊,竟然有些烫,此刻,不用照镜子,她都能想象的到,自己的脸一定通红通红。 莫非,她在害羞? 这想法一经脑海,她立马惊悚了,忙忙的走到衣柜边,拉开柜门,找衣裳。 一排排的长袍,挂的整齐,底下一个抽屉里,是叠放的整齐的内衣裤,雪白的颜色,实在好看啊。 可杜云锦拿出一套来,捧在手里,眼睛有些抽搐,她现在大姨妈横行的时候,这么纯纯的雪白,多糟蹋啊。 而且,还是他的…… 想想,怎么就知道脸好烫啊。 不管了,他一王爷,衣服什么的怕多的都穿不过来,她都上身的东西,想必将来他也是不要的了。 穿就穿吧。 挑了两套衣裳,拿到屏风后,再试下桶里的水,经过刚才这么一打岔,都有些温了。 放下浴桶,杜云锦赶忙的清洗起来。 身上不干净,她也不敢多泡,草草的将身上清洗干净,干净擦净了水,穿好了衣裳。 不过,穿好之后,她郁闷了。 她身量虽高,寻常男子的衣裳她都能穿,可是,赵天煜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明显要大出两号来。 袖子长了,卷卷倒还成,腰带竖了,袍摆却拖地一大截,穿上她自制的高跟小皮靴,亦还是会拖地,走路极不自在。 终于,她明白了喜鹊的苦处了,整个一个孩子偷穿了大人衣裳的感觉。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洗澡水倒了,她还留了水将浴桶又清洗了两遍,再将屋里水渍弄干净,窗户打开,散散味儿。 收拾妥当了,这才松散了头发,穿着他的袍子,走出里屋,来到外厅。 赵天煜仍旧端坐在窗口,执笔认真的写着什么,紧抿的薄唇,低垂的视线,密长的睫毛铺在眼窝上,十分安静,十分专注。 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杜云锦杵在门口,就愣神的瞅着他,脑海里无端涌过关于他的资料。 五叔,赵天煜,大晏皇帝的第五子锦王殿下,年纪三十二岁,性子温润沉静,痴迷医术,有无情史不知,但至今无妃,也没有其他女人,性取向……暂不明。 传言很多,多偏向他好男风。 可杜云锦却觉得那样未免太暴殄天物,所以,私心里还是希望他三观正常点。 不过,总结了这甚少的资料,杜云锦牟然发现,这男人似乎很附和自己的找对象条件呢,除了出生皇家那条之外。 若他这辈子只娶她一人,不娶侧妃,不纳妾,不搞通房什么的话,岂不是就是她想找的那种男人吗? 再细细瞅一眼,这男人三十岁年纪,性子比才出炉的毛头小子沉稳太多,有如沉淀的古玉,容貌更是清俊得像二十出头白皙干净的大男生,浑身散发着一种清雅与温暖交织的独特美感。 哇……极品啊。 “啊?五叔。”杜云锦还没YY够,就见这男人放下笔,起身,长身玉立的朝她走来。 呼啦啦,一种压迫感随之而来,她竟有些呼吸不畅。 “五,五叔,我洗好了。”她睁着毛茸茸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他。 话一出口,杜云锦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开场白太特么的容易让人误会了吧。 这人也不知有没有听出不妥之处,抿唇未语,只拿眼睛朝她轻轻一瞥,眉深目邃,眼尾狭长。 “过来坐。”落座后,看她依旧扣着门帘,在那门口杵着,赵天煜朝她招了招手。 这时,杜云锦才发现,桌子上竟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只瞧了一眼,顿觉馋虫被勾醒,肚子空空,饿极。 几步跨到桌子边,她于他对面落座,抬眸,看他一笑,“五叔,你想的真周到,我正饿呢。” 想想,早饭没吃多少,上午又疯跑着耗体力,现在又过了晌午饭时间,可不饿狠了么。 不过,才吃了两口,她猛然想起喜鹊他们,忙放下碗筷,道,“五叔,我差点忘了,我现在将我朋友画像画给你,你赶紧派人去找。” 赵天煜看了她一眼,清润低缓,道,“不用,你的朋友已经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在哪儿?”杜云锦腾地往起一站,扭头四望。 赵天煜看她一眼,“别担心,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就先回去了。你先吃饭,吃好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哦。”杜云锦乖乖坐好,拿了筷子,却又好奇,“你怎么找到我朋友的?你认识他们?” “如你所说,你的朋友们也在法场附近徘徊,大约想等你回来找他们。”赵天煜说着话,一边还给她夹了菜。 “谢谢。”喜鹊他们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那就不会担心了,杜云锦也松了口气,才吃了他夹的菜,顿觉美味异常,“五叔,这是什么菜?真好吃。” “黄葵伴雪梅。”赵天煜眉目清然,笑容似水。 杜云锦吃着美味,听着这菜名,越来来了兴致,“这菜名还挺雅致的,有出处?” 看她一副孩子气的表情,赵天煜微微一笑,薄唇微启,倒真煞有介事的向她介绍起来,“相传古代有薛姓和黄姓两家富户,黄家有子名黄葵,薛家有女名薛梅,两人自小就一块玩耍,一起长大。两家大人见一对佳儿女少小无猜,就给两人订下了婚约。后来黄家家运中衰,破落贫困,薛家嫌贫爱富,就撕毁了婚约,活活拆散了这一对青梅竹马的男女。黄葵是个有志气的青年,从此发愤读书,赴京赶考。薛梅也是个重情义、有才智的姑娘,闻知情郎上京,自己也乔装成男儿,偷出家门,赴京应试。金榜揭晓了,黄葵和薛梅并列中了状元,荣归故里。薛家大人也就见风转舵,让两人再续良缘,并为他们在薛家大办婚宴。 这一天,薛家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厨师端上了第一道菜,高声通报菜名:黄葵伴雪梅,众宴客一听,不禁拍手叫绝,向这一对新人表达了他们的衷心祝福。” 他声音清润好听,唇色呈着好看的淡粉色,说话阖动时,配着他缓而不急的节奏,很是性感,夺人眼目。 “五叔,你会娶妃吗?”没头没脑的,杜云锦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赵天煜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杜云锦惊觉自己问了什么,有些尴尬,忙解释,“我就那么随便一问,呵呵。” “也许吧。”他倒也不甚在意回答。 杜云锦却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只是,一句也许之后,他就没了话,让她好急。 “什么叫也许?就是说你也不确定你将来会不会娶妃?还是,你想娶妃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还是,你真的对女人没兴趣,所以,干脆孤独终老算了?还是……你真的喜欢男人,终其一生,只为寻找那个懂你爱你的他?男的。” 赵天煜薄唇浅浅勾起,似乎笑了,“你很好奇?” “嗯。”恐怕好奇的还不知她一人吧?第一次跟坠儿她们提到他的时候,不仅是坠儿,连张氏对这男人的事,都满是兴趣的聊了起来。 她对他仅有的那点知晓,也从她们口里得知的呢。 他微微俯颈,低头,似乎想了一下,才道,“随缘。” “随缘?”杜云锦仔细咀嚼这个词,牟地笑了,“你的意思是,你还没遇到合适的对象,对不对?” “哦。”赵天煜有些无奈,这丫头竟然敢无所顾忌的跟他聊这些?呵,还真是…… 瞧着她那笑容都渗进了眼睛里,似乎真的很开心。 只是,他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她乐什么? “那么。”她头微微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兴致勃勃的问,“五叔,你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还没得到答案,一筷子打在自己额头上,“吃饭。” “哎哟。”杜云锦抱着脑袋,不死心,瞪着毛茸茸的大眼睛,“女人?男人?” 听言,赵天煜眸底深暗,充满安静的漩黑,像是不着力气,就那么盯着她两秒,就把她的外皮给扒了,直看透到了骨子里。 杜云锦心下一紧,忙低头扒饭。 乖乖,她的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 被看出来了吗? “女人。”头顶落下男人低缓的声音,似笑非笑。 杜云锦猛地抬头,满眼惊喜,却又见他微微垂首,安静从容的吃着饭,好似刚才那句‘女人’不是从他口里说出的。 “那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啊? 后半句还没问出,赵天煜却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你随意。一会吃完,让安子送你回去。” 退了椅子,他起身,一双大长腿朝里屋迈了去。 “嗳。”还未得到答案,杜云锦好不甘,就要问到正题了呢。 “五叔,你要歇息了吗?那我一会要不要进来跟你说再见呢?”杜云锦朝里屋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答。 她兴趣索然,对着一桌子好吃的,突然也没了胃口。 匆匆扒完一碗饭,她搁下碗筷,随意擦了擦嘴,就朝里屋奔去。 不敢贸然闯进,她伸手敲了敲门框,“五叔,我有话跟你说呢,是我进来,还是你出来呢?” “什么话?”他既出来,也没让她进去。 杜云锦杵在门口,微微咬唇,眸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叹道,“罢,五叔,你既然没功夫听,那就算了,改天等你空了,我再说吧。” 里头,没有回声。 杜云锦郁闷,正常人都会追着问的啊。 “那我走了哦。五叔再见。”该死,为什么会有点小不甘小不舍呢。 男色,果然如女色一样,折磨人啊。 生来两世,前世不知情爱滋味,主要是没遇着啥好的。 这世吧,她本以为也就这样混着了。 谁知竟遇到这样一个男人,颜值高、性子润、气质华,最主要的是,竟跟她有一样的嗜好,医术。 她突然觉得,这男人就是上天量身为她打造的,怎么就那么般配呢。 两世没开窍的心,今儿突然就通了。 没错,这男人,她看上了。 “没走?”头顶突然传来男人低缓的声音,杜云锦惊的转身,冲着他咧嘴一笑,“五叔。” “什么话?说罢。”他看着她,饶有兴致。 “啊,哦。”一时浑说的,哪里有什么正经要说的?不过,看上他这种话,能现在说么?会吓着他的吧?他是古人…… “五叔,我衣服还在里屋,是你帮我拿,还是我进去拿?”她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 “进去吧。”赵天煜让开一点位置,让她进屋。 “哦。”得令,杜云锦微微矮些身子,自他身侧钻了进去,哧溜跑到屏风后,将自己的脏衣服抱进怀里,哦,对了,棉包。 她又一径走到床边,却发现床上空空。 不对啊,她记得扭送那女人时,将棉包抢下扔床上了啊。 看她对着自己那张大床发怔,赵天煜眸色微微暗了暗,走进来,自一旁小几上拿起布包,递给她,“找这个吗?” “嗯,嗯。”杜云锦忙的伸手接过来。 没有姨妈巾的年代,她又第一次来这玩意,没有这棉包,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可她这般理所当然的将那棉包揣进怀里,赵天煜牟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俊脸微红,他淡淡别开眼,又问,“可有其他东西遗漏的了?” “哦。”杜云锦还真认真一想,忙又将衣服和小布包放在小几上,转身,走到屏风那边,将屏风上搭着的瓜皮小帽和蓝色发带取了下来,一径递给他瞧,“还有这个,呵呵,这下没了。” 简单的用发带绑了头发,再戴上帽子,她仰起白净的小脸,朝他露齿一笑,“五叔,今儿真是多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吃饭,果真是极好的借口啊,一来二往的,两人就越发熟悉了,呵呵。 “不必客气,明天,我会离开济宁。” 也就是说,让她别来找他了。 “这么快?”杜云锦有些失望。 “哦。”赵天煜似是而非的哼了声。 杜云锦抱上衣裳布包,微微耸眉,“罢,那咱们回京之后再联络。” 再联络?赵天煜深邃的眼眸透着一丝好笑,也没说别的话。 杜云锦径直出了里屋,来到外厅,看赵天煜也跟了出来,就道,“五叔,不用送了。” “嗯。”赵天煜点头,看她,完全一副长辈看孩子的神色,“路上小心。” “知道。”杜云锦失笑,仰首,看着他越发干净清俊的脸,忍不住就要叮嘱几句,“五叔,我走了,你记住,以后别轻易让别的女人进你的屋,知道吗?” “……。”赵天煜紧抿的薄唇,微微勾起。 “我认真的。”见他似笑,杜云锦板了下脸,随即,又绚烂的笑开,“还有一件。” 她突然踮起脚,猛地凑到他耳畔,俏生生道,“五叔,你这样的好,将来一定会遇到真心爱你的女人的。” 说完,看着他怔忡的脸,俏皮的扬了扬眉,咯咯一笑,“我走了,再见。” 打开门,轻盈离去。 门外,安子忙缩了脑袋,视线看向别处,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的…… “安子小哥,麻烦你送我。”杜云锦朝他调皮一笑。 安子‘哦’了一声,看向屋里的赵天煜。 赵天煜轻轻点头。 “走吧。”安子这才道。 跟着安子一起下了楼,门口,就有辆马车在侯着。 杜云锦上了马车,却掀了前帘,饶有兴致的问,“安子小哥,你跟五叔多久了?” “十年了吧。”安子颇为感慨的说。 “啊,真的。”杜云锦激动不已,“那你对五叔一定很了解了?” 安子眼皮一跳,“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知道你家爷的一些喜好罢了。” “喜好?” “嗯,譬如,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做什么?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对,最后一点尤其重要。” 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安子猛然回头,惊悚的盯着杜云锦,“你,你也喜欢上了爷?” “你看出来了?”杜云锦眯眼一笑,不过,他这问的不对啊,“还有谁,也喜欢上了你家爷吗?” 除了她知道的,张氏隔壁那容家的姑娘,还有人吗? 第105章 女儿红 安子是个嘴巴很严的家伙,尤其是觉察到杜云锦对自己主子那份非分之想之后,更是不带回答一个字的了。 杜云锦很无语,“安子小哥,你知道吗?你这样不配合会影响到五叔未来的幸福的。” 安子只拿眼睛溜溜的朝她一瞥,似乎想说,他家主子的幸福,与她无关。 毕竟,别的姑娘还成,眼前这位,他可是记得,似乎嫁过一次人的,这怎能配的上他家爷? 所以,无论杜云锦如何软磨硬泡,他始终不肯透漏主子的半点信息,生怕主子一不小心掉入了这姑娘的陷阱似的。 好容易将这聒噪的姑娘送到目的地之后,他赶忙的回去复命。 彼时,秦二也才从外面回来。 “事都办妥了?”安子问了一句。 秦二点点头,“你从外头回来?” “嗯。”安子微微耸眉,真不知现在这么个非常时刻,主子爷竟然有功夫管那丫头的闲事。 见人家被官兵追了,竟然套着马车去救人,救了还不直说,非说是路过办事。 灵泉庄?他怎么不知道这济宁还有这么个地方。 这也罢了,救了这姑娘,连同这姑娘想要救的那个毒杀亲夫的妇人,也要帮忙到底。 这不,秦二便是奉赵天煜之命,去帮杜云锦收拾烂摊子的。 不然,劫闹法场,能这样轻易平息的。 敲门,进屋,赵天煜仍旧坐在窗户边,认真的誊抄着什么。 “爷,衙门那边都办妥了,已经着令吴知州重新审查牛月娘毒杀亲夫一案。”秦二回禀道。 赵天煜点点头,轻哼了一声。 安子也回禀道,“爷,属下已经将杜姑娘送回住处。” “哦。”赵天煜亦是没有多大反应。 安子瞧着,心里微微放下,看来,主子爷对那姑娘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用心。 心下一松,他才又道,“爷,杜姑娘还让属下给您带一句话。” 赵天煜手上轻顿,开腔寡淡,“什么话?” “她说,天黑前会有惊喜给爷。”安子一想到杜云锦那狡黠的样儿,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赵天煜微微眯眸,好像凝着某处,在想什么。 “爷。”有些话,安子不知当讲不当讲,但还是忍不住讲了,“属下送杜姑娘回去的路上,她,她一直在跟属下打听您的事。” 秦二不由的瞅了眼安子,眼神好奇,很想问都打听了什么? 赵天煜抿唇不语,安子就继续道,“她一直问你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平时有什么特殊的嗜好,还有,最重要的,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咳。”秦二本是忍不住扑哧的,但一看赵天煜沉下来的脸色,憋着装着咳了一声。 赵天煜微微侧目,视线微冷。 秦二忙低下头,“属下昨儿淋了雨,大约感了风寒。” 果然不愧是赵天煜的手下,也会给自己个瞧病了。 赵天煜没再看他,问安子,“你又是如何回答的?” “事关王爷私密,属下自然一个字都不敢透漏的。”安子十分衷心的说。 私密?赵天煜眸色微深,他还有私密可言吗?连那丫头都赶着问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了…… 彼时,杜云锦回到住处,陈三等人见她无碍,也都放了心。 回到自己房里,杜云锦还是迅速的找了自己的衣裳换上,五叔的衣裳穿着香,可是,真的太大了,行动很不方便啊,还是洗净了压箱底珍藏着最好。 才换好了衣裳,喜鹊就八卦的等着她了,“小姐,听说救你的人是当今的五皇子殿下?” 能让大晏国模样最俊性子最好的皇子救下,小姐这是啥命啊,好的让人都要羡慕嫉妒恨了。 “呵呵。”杜云锦只穿着里衣,窝在被窝里,咯咯的对她笑了几声,然后很得瑟的问,“你们都知道了?”她本来还想低调低调的。 “嗯。”喜鹊重重点头,巴巴的看着她,“小姐,你跟我说下,五殿下长什么样呗?听说就跟画里的仙人一样,是吗?” “当然不是。”杜云锦看过这年代的画里,什么仙人大多是白胡子老头,五叔可不是老头。 她微微歪着脑袋,脑海里满是五叔那干净出尘的样子,轻轻笑,“若说五叔是画里的人么?那也是漫画书里那最优雅尊贵的王子。” “漫画书?”喜鹊不懂。 杜云锦心情愉悦,朝她俏皮的眨了下眼睛,“就是有很多美男的书,你要想看,等哪天我空了,给你们画上一本,让你们开开眼。” “真的?”喜鹊惊喜不已,但随即又脸红上了,看许多美男?这妥当么?多羞人啊。 杜云锦却没注意这丫头的羞赧,只一个劲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脑海里满是那个清雅的男人坐在窗边,执笔写字的模样,那微微俯下的颈,专注的眸,抿的紧紧的淡粉色的唇…… 越想越觉得这男人真是好看得惨绝人寰,但凡是个女的,谁见了他这样的谁都得心软得跟滩水似的。 杜云锦第一次彻底的被美色征服了,“鹊儿,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男人对你……嗯。” 一见倾心什么的,她自知怕是做不到了,努力思索了下,她才又道,“能最快的记住你,有事没事的就会想起你。” 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貌美倾城的,只能走心。 喜鹊被问愣住了,小脸红哒哒的,“小姐,奴婢也不知晓啊。” 她还没有嫁人呢,哪里知道男人的心思?怎么敢去揣测这个?好羞人。 “小姐,奴婢先出去忙了。” “急什么?有什么可忙的?”杜云锦睨了她一眼,待她走了,又慢慢思索起来。 本来,此行是为了柳家药号的事,不过,机缘巧合遇到了赵天煜,见鬼的,她还突然就对他一见倾心了。 之前在京城还没这种感觉呢。 莫非,她的红鸾星突然动了? 呵呵。 罢,复仇什么的,永远没有自己直接的幸福重要。 掀了被子,杜云锦起身下床,呵呵,他救自己一命,还请自己吃饭,怎么她也得亲自做点好吃的,回赠一些,礼尚往来,还能让他知道她的心灵手巧、贤惠能干,不错。 主意一定,她穿好衣裳,简单的拢了拢头发,出门,找房主大娘借厨房一用。 做菜什么的,她可拿手。 不过,此人贵为王爷,什么山珍海味怕都吃腻了,再说,他那人在吃食上定然讲究,今儿中午那顿饭就很说明问题。 一道虾肉芹菜,也能叫出个黄葵拌雪梅的名儿来,最主要的竟还有个典故,呵。 那她只能出其不意了。 可怎么才能出其不意呢?她还真为难了。 “姑娘,是午饭没吃吗?要不,老身给您做点面条吧?”房主张大娘,进厨房来,见杜云锦手里拎着根大萝卜就在发呆,不由笑着问。 杜云锦忙摇头,“我才吃没多久,就是,想做晚饭。” “晚饭?”是不是太早了点。 “呵呵。”杜云锦也不绕弯子,放下萝卜,拉着张大娘就道,“大娘,是这么回事,今儿呢,我遇到了点麻烦,有个熟人帮忙解了围,我就想着,晚上要不要做顿饭来表示感谢一下。” “哦,这么回事啊。”张大娘也笑了,“这是应该的,下午厨房就借给你用了,饭菜会弄吗?不然,让大娘帮你置办也成。” 表情意什么的,自然还是亲自动手的好,杜云锦笑呵呵朝大娘眨了下眼睛,意味深长的道,“帮我那人是个男的。” “嗯。”这跟男女有关系?张大娘会意,“那多整几个荤菜,再烫壶好酒。” 她不是这意思,不过,酒,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大娘,那个男人长的还很好看。”她又着重补了一句,一双眼睛毛茸茸亮晶晶。 张大娘紧紧盯了她一眼,到底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呵,你这丫头,莫不是看上了你的救命恩人?” “嗯,大娘,你也看出来了?”杜云锦大方一笑,也不遮掩。 真是个率真的好姑娘,张大娘顿时热络起来,“你是想做顿好吃的,顺便表表你的心意?” “正是。”杜云锦朝张大娘竖起了大拇指,“大娘,您老就是高。” 得了夸赞,张大娘呵呵乐了,“傻丫头,你刚才发愣,就是愁这个吧?” “嗯呢,菜我倒是会做不少,可就是不知他的口味啊,而且,我一定要做出别人做不出来,让他吃了就喜欢的。”俗话说,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对杜云锦这个吃货来说,感觉很对心。 可说完了,她小脸一垮,“所以,这很难的,大娘,你帮我出个主意呗。” “呵。”张大娘被当成了爱情顾问,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拿她过来人的经验,她还是很认真的分析着,“丫头,大娘觉得,做什么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 “哦。”杜云锦想着,那人能通过食物吃出她的心思么? “还有,若那人也是中意你的,不论你做什么,他都是欢喜的。可若他心里没你,就是做了龙肉,他怕也吃不出什么味儿。”张大娘语重心长的说。 杜云锦微微耸眉,思索着这话。 恋爱么,在现代也是谈过,不过,她忙,总是忙的不记得对方,这才致使对方移情别恋,她知道真相,也没多大感触,似乎觉得应该难过一下的,可是,心里头却见鬼的松了口气般。 如今,她觉得,她那时应该是不爱的,只是为了顺大流,年纪大了,就得有个伴,不然剩着总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瞧着,不大舒服罢了。 可今天,那个男人,突然让她有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真的,尤其当他发现她的注视,长身玉立的朝她走来时,她的心口跳的更厉害了,就像揣了一只醉酒的兔子,撞的她心慌意乱的。 这种感觉既陌生,却又让人欢喜。 她想,她该恋爱了,活了两世,若不能好好找个喜爱的人,谈场甜甜蜜蜜的爱情,那就太亏了。 “那,大娘,我该怎么做?”杜云锦虚心请教。 张大娘扑哧笑了,“依我,做几个家常菜就成,出门在外,最怀念的不就是这个么?” “真的吗?”家常菜,她拿手啊。 “真的,就依我这话。”张大娘满有把握,“不瞒你说,我那老头子,吃了我煮的饭菜几十年了,总还吃不够似的,每回从外面回来,就说馋我做的菜,外面吃的都不如我的。” 杜云锦听着,蛮有道理,“成,大娘,我听你的,就做几道拿手菜。” “嗯。”张大娘会心的笑了。 娘儿俩然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张大娘又好奇的问了她,那个男人什么样,是否值得托付终身之类。 杜云锦一一答的,并将五叔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好来,自然,她能看上的,不好要来做什么。 傍晚时分,几样小菜,做的清清爽爽、香味扑鼻。 张大娘心细,特地找来了家里的食盒给装上,吩咐杜云锦,“快去吧,别等凉了,这菜要趁热吃。” “嗯。”杜云锦立马让陈三弄了辆马车送自己过去。 萧颜靠在院门口,眯眼瞅着那马车离去,微微蹙眉,“她这又是上哪儿?” “去悦来客栈啊。”喜鹊瞅了他一眼,觉得这少年眉眼清俊,真是好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问小姐,她也说不知道。” 萧颜看了她一眼,“你要知道做什么?”不屑的说完,转身就往自己那屋走去。 “嗳。”喜鹊喊了他一声,道,“小姐说了,让我直接叫你小受,你觉得好听吗?” 小兽?萧颜觉得这名字别扭,哼道,“不好。” 说完,径直回屋,关了房门。 喜鹊愕然,“嗳,你觉得不好听吗?那你总得说说你叫什么吧?总不能一直嗳嗳嗳的。” “让她自己来问。”猛然,萧颜眉目清朗的脸出现在窗口,沉声说了一句之后,又将窗户关了起来。 喜鹊眉头拧紧,果真如小姐说的,这小子一点都不讨喜,也怪不得小姐想将他带出来丢掉。 —— 离悦来客栈也不远,马车跑的快,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此刻,天色还不算太晚。 “陈三,这个你拿着,找家饭馆吃点,吃好了在车上等我。”杜云锦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陈三手里。 “姑娘,别,我有。”陈三自然不接,吃饭是他自己的事,哪里能要主子额外的银子。 “拿着,难得出一趟远门,现在时候还早,你吃完还可以逛逛,也给齐嫂子和宝儿买点东西带回去呢。”说完,不由分说,将银子塞他手上,转身,她一溜烟跑进了悦来客栈。 陈三捧着那一锭银子,心里五味杂陈,想着主子对自己恩重如山,又想着妻儿跟自己这些年受的苦。 眼眶湿润润的,他虚抹了一把,吩咐车夫等着,自己先买吃的去,至于给妻儿买东西,且等等吧,主子在客栈里,万一有需要他的,他就在门口,也好随叫随到。 杜云锦拎着食盒,熟门熟路的就上了二楼,走到赵天煜那间客房,屈指敲门。 咚咚咚…… 屋里还未反应,安子和秦二鬼魅般的出现在了她左右。 “杜姑娘,怎么又是你?”安子惊悚的盯着她,该不会真来给爷送惊喜的吧? 杜云锦瞧了他一眼,挑眉,“安子小哥,你那眼神,是想说不想看到我?” “咳,不是,你……” “我来给五叔送吃的啊。”杜云锦将食盒往起一抬,笑眯眯道,“我亲手做的哦,香吧。” 说完,不顾这二人扭曲的表情,她又敲门,“五叔,是我,锦儿。” 五叔?锦儿? 他们何曾这样亲昵了? 安子和秦二相视一眼,怕她扰了主子,忙拉她,“杜姑娘,主子喜清静,你别这样大声喊。” “不喊他听不见啊。”甩开这二人,她又咚咚咚敲门。 吓的安子和秦二恨不得将她拖走,也确实这样干了,两人一左一右的拽着她,才要往楼下拖,房门开了。 赵天煜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微微垂首,深邃的眸子静静盯了她一瞬。 就是这样深邃的专注的眼神,叫人心里小鹿乱撞啊。 杜云锦小脸一烫,喜滋滋的将食盒举给他看,“五叔,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爷,属下拦了,可是没拦住。”安子连忙解释。 “下去吧。”赵天煜吩咐一声,转身进屋。 门没关,安子和秦二好生讶异,这就等于默认了让这姑娘进门。 杜云锦呵呵一笑,提着食盒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进去,心里乐滋滋,还不忘反手将门关了,将那两个多事的属下关到门外。 “五叔,快来瞧瞧我给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屋里点着琉璃灯,很亮堂。 杜云锦直接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一一将菜摆了起来。 赵天煜站在窗口书桌旁,正垂首收拾着笔墨。 杜云锦瞧着,微微凝眉,“五叔,你该不是一下午都在这里写字吧?那样会对颈椎不好的,你赶紧过来,我给你捏捏脖子。” 她本能的走过去,伸手就拉他。 赵天煜却不着痕迹的避了开,径直走到桌子边,看着几样小菜,眉峰微微拧了一下,几乎不好察觉。 “都是你做的?”他问。 “嗯。”杜云锦指着菜,一一介绍,“茄汁蘑菇、红椒肉末、腊肉炒蒜、爆香肉丁。” 介绍完,她冲他扬唇一笑,“都是我亲手做的,好吃着呢,你快坐下尝尝。” 她拽他坐下,递给他干净的筷子。 可是,这几道菜红红绿绿的,看着漂亮,闻着也香,却是有股子辣香,且每一道菜里都有葱姜蒜…… 赵天煜拿着筷子,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或者说,从不吃辣,也不喜葱姜蒜的他,一看到这些菜,就有了想逃的冲动。 但是,看着杜云锦那满含期盼的小脸,他微微笑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张大娘也给我帮忙了。”而且,给他做菜,心里喜欢,这不但不累,反而成了一件乐事,比她以往任何时候做吃的,感觉都好。 赵天煜舔了下淡粉色的薄唇,轻轻道,“五叔多谢你了,这样,天不早了,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不急,我带了人,就在楼下候着呢。”杜云锦笑着落座,也拿出碗筷,一边夹了茄子,吃了一口,很享受的说,“嗯,还很热乎呢,真好吃。五叔,给,我最拿手的就是做茄子。” 她夹了块茄汁蘑菇给赵天煜。 然后,又夹了块肉丁,“对了,这腊肉是张大娘自己做的,可香呢。” 眨眼的功夫,不容赵天煜拒绝,她已经将他那小瓷碗给装满了,完了,见他不动筷子,她忙招呼道,“别客气啊,趁热吃,哦,对了,是不是得上点酒?呵,我就说嘛,有菜没酒,就是少点滋味,幸好我带了。” 她忙从食盒底下拿了壶酒,朝他一举,乐道,“掌柜的说这是窖藏五十年的女儿红,来,你尝尝。我先头尝过一点,还不赖。” 说着,又给两人各倒了一碗酒。 碗?瞅着那雕花的小瓷碗里盛满清冽的酒液,赵天煜眼角微微抽了抽。 这丫头倒比那些能喝酒的壮汉还实在,喝酒不用小杯,直接论起碗来了? “好了,别倒了。”他忙伸手止住她。 “五叔,你赶紧吃菜。”杜云锦见他不动筷子,索性,自己夹了菜,递到他唇边,异常认真的说,“给。” “杜姑娘。”赵天煜俊脸微红,这丫头献殷勤太明显了,丝毫不懂掩饰啊。 “叫我锦儿。”杜云锦呵呵,筷子仍高高举着,“吃吃看嘛。” 见他不吃,趁他张嘴说话的空儿,她猛一塞到他嘴里。 “咳。”这肉丁是爆香的,有辣子有姜蒜,赵天煜立刻有种要了老命的感觉,想咳咳不出来,但喉咙辣的难受。 艰难的吞下去之后,他不着痕迹的端起碗,抿了一口酒。 “咳……”那酒才入口,就真的咳了起来。 他虽不算滴酒不沾,可也从未喝过这般烈的酒。 “五叔,你怎么了?”杜云锦唬了一跳,忙跳开桌子,走到他跟前,帮着拍着他的背。 赵天煜咳红了脸,推开她,“这是女儿红?” “是啊。”杜云锦茫然的点头。 “不是。”赵天煜敢肯定。 杜云锦无辜的解释,“又名叫烧刀子。” “咳。”赵天煜脸皮一沉,睨着她,“倒水。” 第106章 将计就计 “倒水。” “啊,哦。”原来这人吃不了辣,连酒也喝不了啊,杜云锦忙忙的倒了杯水,递给他。 赵天煜接过,一饮而尽。 “还要吗?”杜云锦端着水壶在侧,殷勤的问。 赵天煜撩眸,将她眼底那未来得及掩藏的促狭之色尽收眼底。 “这便是你要给我的惊喜?”他挑眉,明亮的光线下,俊脸如铸。 “当然不是。”杜云锦忙放下水壶,细长的手指朝自己脸上一指,笑眯眯的瞅着他,道,“惊喜在这儿呢。” 他抬眸看她,红唇微微勾起,失笑,“你的意思是,惊喜是你自己?” “五叔英明。”杜云锦咯咯的笑,“身在异乡为异客,一个人多孤单寂寞啊,有我在,难道不惊喜吗?” 惊喜,的确很惊喜,一桌子菜没有一样是他能吃的,烈酒也能被她说成女儿红,她成心看他笑话的吧。 “咳,五叔,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瞧啊,怪让人不好意思的。”杜云锦坐他身侧,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菜肴,不由惋惜,“五叔,你怎么这么挑食?” “我不喜辣。”他说,偏这丫头每样菜里都有,似乎故意为他准备的。 淘气。 “为什么不喜欢啊?没有辣,吃起来多没劲儿啊。你知道吗?中午那些菜就太清淡了。”杜云锦认真跟他掰扯起来。 “你吃吧。”在他眼里,她还太小,还是个孩子,偶尔的恶作剧什么的,他也无所谓,但他真的吃不了辣。 这就起身走了?不是这么小气吧? 她巴巴的看着他,有些委屈,“五叔,我是专门给你做的,你不吃,我一个人吃个什么劲儿吗?” “我不饿。”赵天煜回头看了她一眼,道。 杜云锦猛地起身,赌气般的撅着嘴,“你不吃,我也不吃。告诉你,我可饿着的。” 这丫头这是在要挟他?赵天煜突然觉得眉心突突的跳,有些头疼。 可是,哄女孩子,他还真没有过这经验。 “既然饿了,就自己吃。不吃,证明你还不饿。” 所以呢?他这是打算撩下她不管?杜云锦瞪大眼睛,骨碌碌瞅着他,就在他欲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箭步冲过去,扯住他胳膊,软着声音,“五叔,来者是客,你即便不吃,也陪陪我嘛。” 真是块木头,都三十二了,还不懂怎么跟女人相处,怪不得到现在还没媳妇。 他蹙眉,伸手拎她胳膊,“别扯衣裳。” “你陪我我就不扯。”杜云锦明目张胆的耍赖。 黑黢黢的大眼睛里满是孩子气的执拗与小脾气,赵天煜一时间倒不好跟她来硬的。 真将她丢出去么?有点下不去手。 “好,你乖乖坐好。” “你肯陪我?”欧耶。 赵天煜扫了眼桌子上的菜,轻轻摇头,喊,“来人。” 房门立即被推开,安子和秦二早就等着主子不耐,摩拳擦掌的要过来丢人了。 “摆饭。”赵天煜落座,施施然吩咐了一声。 安子和秦二当场傻眼,不是赶人的? “五叔,不喝酒了么?”杜云锦坐到他身侧,有些遗憾,原本还想借着酒劲表白一二呢。 赵天煜瞟了她一眼,气色仍旧不大好,“你肚子不疼了吗?” “啊?”杜云锦旋即想到身上那亲戚今儿才来,懊恼的拧眉,“该死,来的真不是时候。” “将这菜都撤了。”赵天煜又吩咐。 杜云锦忙伸手拦,“别啊,都撤了,我们吃什么,我说真的,我晚饭真没吃,就等着陪你一起吃的。” 安子和秦二已经忙不迭的过来撤菜了。 杜云锦不干,她好容易做的。 赵天煜拉她坐下,深邃的眸子轻轻的睨着她,“你若爱吃,等身子好了再吃,如今,万万吃不得这辛辣食物。” “……”杜云锦忽而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这人,其实也蛮体贴的嘛。 “那我听五叔的。”她软软的哼了一声。 赵天煜轻轻勾唇,温润似水。 这边菜才撤走,那边,店小二又端了饭菜摆上桌来。 跟中午倒没多大差别,只是多了一大碗的热汤。 赵天煜亲自给她盛了一小碗,“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哦。”他亲自盛的汤呢,杜云锦喜滋滋的接了,用勺子舀了一口,才喝进嘴里,就觉得香,再喝了一口,细细一品,不由眉开眼笑起来,“这汤里有山楂肉,有肉桂,有蜂蜜,哈,五叔,这便是你下午给我开的那汤方子吧?” 这汤要熬起来挺费时辰的,可来了之后,并没有见赵天煜吩咐厨下去做。 那么,定然是在自己来之前,他就已经吩咐人去做了这汤,温经通脉,化淤止痛。 “五叔,你知道我要来,所以,早早的就让人备下了这汤?”她问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赵天煜只是无奈的笑笑,“快喝吧。” “嗯。”他的一番心意,她自然要全部喝光光。 一碗热汤下肚,浑身都舒服了。 “再吃点菜。”赵天煜像照顾小孩子那般,为她布菜。 杜云锦也就吃了个不亦乐乎,“五叔,你也吃啊。这菜都不辣。” “嗯。”赵天煜点点头。 “五叔,你明天就离开济宁,是要回京了吗?”杜云锦想着,要不要干脆跟他一道呢? “暂不回京。”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赵天煜否了。 杜云锦一时好奇,“那去哪儿?” “清丰县。”待一口菜吃下去,方慢条斯理的回答。 杜云锦忙拔完碗里最后一口饭,兴致勃勃的问,“你是要去当志愿者救灾吗?听说今年南边那一带,尤其清丰县那几个县,受灾很严重。” “哦。”赵天煜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真的啊?”杜云锦立刻来了兴致,放下碗,身子向前,凑到他身边,自我推荐起来,“带上我吧?我有过当志愿者的经历,也有行医救灾的经验,我肯定能帮到你的。” 她所言不虚,在现代,她参加过一次大地震后的志愿者活动,也参加过其他救人行动,对此,她很有信心。 医者,不就治病救人的吗? 虽然,她现在转行做起了生意,可是,医者本心不变。 若是有人需要,她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赵天煜微微眯眸,眉目深邃,声音寡冷,“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不是闹着玩,更不是……” 想她一个姑娘家,他到底没将话说的更狠,但她这样想跟着,究竟为救灾的心思有多少?还是只是因为他要去? “我知道。”杜云锦从来没觉得救灾是去玩的,相反,那里随时随地充满危险,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她这样的人,去救下那些身处危险中的百姓啊。 “五叔,我认真的,我的医术你也瞧见过,连你身上的蛊毒都是我解的呢。此番,南方病疫横行,我想,正是用的着我的时候。你放心,我去之后,绝对会照顾好自己,绝不麻烦你的。” 赵天煜可不这么认为,眸色微微犀利起来,“你也知道,那里病疫横行,你就不怕自己有去无回?” “那你呢?”她敛住唇角笑意,极其认真的问。 赵天煜微微偏头盯着她,半晌,眯了眼眸,嗓音冰冷,“皇命在身。” 这意思是,若非皇命,他才不会去送死。 杜云锦才不信他这种无情的说法呢,到底是皇子,若不想去,谁还敢怎么样他?便是皇上老头,也不会舍得自己儿子去冒险的吧? 同为医者,她觉得,这人肯定跟她一样,有一颗赤诚之心。 唇角轻轻勾起,她也给他夹了点菜,笑道,“你能为你父皇。我就能为五叔你啊。再说,你这碗汤深得我意。” 说着,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山楂肉桂汤。 赵天煜也没再说什么,一个姑娘家跟她去病疫区,根本就不可能,也许,她只是说说而已。 “五叔。”喝到一半,杜云锦突然想起今天药市的事,惊问,“你这趟来济宁,是不是也来买药的?” 赵天煜,“……” “你可知,今天那柳家的大爷,当众宣布,要收下济宁城的所有药材,且不准药农再卖别家。”杜云锦气愤的说。 “哦。”赵天煜眼睛微闪,“你也是来买药材的?” “哦,不算是。”杜云锦也有些心虚,“不过,五叔,对于柳家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皇家不管么?” “自然会管的,你放心。”赵天煜很负责任的说。 而与此同时,因为得到消息,锦王殿下不日将会亲自来济宁购买药材来接济灾区,柳家那边,便吩咐了所有的伙计,加班加点的来收购药材,本来三天的活,今儿这一天就完成了。 好几万斤的药材,连夜的装上车,打算尽快运走。 深夜,一切打点妥当,赵明来回柳家大爷柳东生。 “大爷,七万斤的药材,已经全部装车完毕,您要不要清点一下?” “不必。”未免节外生枝,柳东生道,“你亲自带人押送过去,务必小心。” “是。”赵明诺,然后匆匆带着随从趁夜送药离去。 此番,他们只要将这些药送出济宁县,到达山青弯即可,那里自有人接应。 是夜,在赵天煜这边酒足饭饱之后,杜云锦恋恋不舍的回到住处,临走之前,约好了,明儿一起启程去清丰县。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杜云锦等人吃过早饭,便急急的赶往悦来客栈。 可是,客栈老板娘,也就是那风骚妇人凤娇娇告诉她,五爷的人天刚亮就走了。 杜云锦气恼不已,不是约好早饭后么?他天不亮走人,显然是想将她丢下。 “呵,怎么五爷对你不告而别了吗?”看她气恼,凤娇娇一脸幸灾乐祸,那模样就好像在说,瞧,昨儿不还轻狂么?怎么样,被人玩完给丢下了吧?活该。 “小姐,怎么办?”喜鹊怯怯的问,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小姐能回心转意,回京算了,莫不还真为一个男人撵去疫区? “陈三。”杜云锦心一横,吩咐道,“你带喜鹊和小受也回京。” “那小姐你呢?”喜鹊大惊。 “去清丰县。”杜云锦气哼哼道,他以为不带自己,她就不会去了么? “不行啊,小姐,那边……” “别废话,你们回去。”追男人是她一个人的事,犯不着将他们都带着去冒险。 “主子,陈三跟你一起前往。”陈三道。、 喜鹊郁闷,“陈大哥,你也傻了?” “喜鹊姑娘,你跟小受一起回京吧。”陈三道。 这个也喊小受,那个也喊小兽,萧颜听的别扭,气哼哼道,“萧颜。” “什么?”众人没听清。 “我叫萧颜。” “哦。”众人恍然大悟。 “那,小颜,你带雀儿先回京?”杜云锦问。 萧颜满头黑线,“是萧,不是小。还有,我跟你走。” “啊?” 喜鹊这时少数服从多数,“那,小姐,你也带上我吧。我虽然别的不会,洗衣做饭,伺候人总会。” “可是,那里危险。” “小姐不怕,我们也不怕。” 杜云锦见他们几个挺坚决,便点头,“罢,咱们启程,去清丰县。” “好。” 又买了些干粮,几人便出发了。 在去的路上,杜云锦还听得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柳家收购的药材,竟然半夜被劫,整整九万斤的药材啊,竟是一两也没他们剩下,真是极好。 而另一头,丁义来回赵天煜,“爷,九万斤药材,已经分批送往清风等几个县城,六爷那边已经接应上了。” “嗯。”赵天煜点点头,此番,他不过是将计就计,庄家利用柳杜两家在药行的威望,妄想购得济宁所有药材,明面上,他们打着为救济疫区的名号,实际上,他们早已私通北越,这些药材便是要运往药材匮乏的北越。 并且,他们暗中私通,想以被劫之名,将此责推卸的一干二净。 于是,赵天煜便来个将计就计,明明早两天即来济宁城,却放出消息不日会来,弄的柳家急切的用最快的速度,揽下所有药材,连夜运走。 赵天煜的人马,便提前到了两方接头之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劫走了所有药材。 眼下,北越那边没有得到药,大把的银子却早已私下送给了庄家。 而柳家却一口咬定,药材尽数被‘劫’,分明就是北越所为,直指他们背信弃义,得了药材又反悔要银子,不要脸。 两方正闹的不可开交。 赵天煜自然不管那些,只是,秦二的一句话又让他蹙起了眉头,“爷,杜小姐一路追了过来,如今正在二郎庙歇脚。” 二郎庙据此不过两里地,想不到那丫头追的倒快。 第107章 这男人认真恼了! 原以为此行再想碰见这男人,怕是很难,却没想到,不过半日的工夫,竟又遇到了。 那马车就停在路边,安子和秦二站在车旁,朝她行着注目礼。 当她会主动凑过去么?杜云锦轻哼一声,放下车帘,并未让陈三停下。 马车就从他们身边驶过。 安子和秦二相视一眼,皆是愕然。 “爷,杜姑娘走了。” 见到他们,竟然未停下来,连个招呼也没打,这跟他们想的很不一样呢。 这姑娘难道不是为追王爷来的? 透过微微敞开的车帘,赵天煜也望见了前方行驶的马车,不快,但也决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想起昨日在她软磨硬泡下的约定,他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个倔丫头,看来这次还真生气了。 “走吧。”他吩咐。 “是。”安子和秦二上了马车,赶着马车朝前驶去。 喜鹊看着后头追来的马车,奇怪的问,“小姐,您不是追锦王殿下来的吗?怎么追到了,却不搭理呢?” “谁说我追他来着。”杜云锦朝嘴里塞了块点心,傲娇的说。 喜鹊看她那漫不经心的样,也差点以为如她说的这样,可是,“那小姐为何知道锦王先离开之后,那样生气呢?” “我生气了?”杜云锦觉得莫名其妙的,她哪里气了?就是觉得被这男人给丢下了,心里委屈罢了,昨天明明说好了的。 喜鹊定定的盯着她的脸,像是抓到把柄似的,叫道,“对了,小姐,你之前就是这表情,快哭了似的,我瞧着都难过了。” “真的?”杜云锦无辜的摸了下自己的脸,忽然扭头,掀了后帘,看了看后面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的马车,不由懊恼,“雀儿,他们怎么不追上来?让陈大哥慢点。” “哦,陈大哥,小姐让你们慢点,后面该追不上了。”喜鹊朝前喊着。 杜云锦抿嘴儿一笑,一双眼睛盯着后头,暗恼,这人刚才的马车停在路边,显然是为等她的。 可她都擦身而过了,就不知道招呼招呼她么? 笨蛋! 就这样,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走着,约摸半个时辰后,杜云锦将几包点心,吃的撑了之后,终于忍不住,喝令,“陈大哥,停车。” 车停,她哧溜跳下了马车,双手环抱,邪肆的站在路中央。 吁——安子忙勒停了马车,“杜姑娘。” 才不管他招呼,杜云锦迈开步子,几步跨到马车后,一掀帘子,就钻了进去。 “五叔,别来无恙啊。” 那含笑的眸子,带着狡黠的意味,直勾勾盯着他。 赵天煜眉心又跳了下,只觉得又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不该沿途等这丫头。 “呵。”她挨着他身侧坐下,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依旧骨碌碌的盯着他不放,“五叔,你一大早就出发了,这大半天怎么才到了这儿?” 顿了顿,“该不是成心等我的吧?” 果然,她还是为这件事恼了,赵天煜看她一眼,解释,“早上不告而别,是五叔的不是。” 切,知错了?杜云锦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解释。 她倒想听听,昨晚明明说好的,他干嘛就要爽约。 然而,等了半晌,他却一直抿着唇,反对她一直紧盯的目光很是疑惑。 “就没别的了?”杜云锦提醒,“你既知道错了,不该说说,为什么犯错?也就是说,你为何弃我不告而别呢?” 果然,他是给自己等来了麻烦,“五叔有要事要办。” “所以说。”杜云锦眼眸流转,狡黠一笑,“你并不是故意丢下我不管的?刚才,你是真的在等我吧?是吧,等我?嗯?” 摘开她缠上来的爪子,怕她再闹,他点头承认,“是,等你。” “呵,我就知道。”杜云锦心里舒服了,看着他白净清俊的脸庞,越发喜欢的紧,“五叔,你肚子饿吗?我那有好多好吃的点心,要不要给你拿点?” “不用。”赵天煜清然如墨的瞅着她,道,“你回去坐吧,再走一里路,有一个集镇,到那边,我们可以歇歇脚。” “哦,成,赶了这大半天的路,我也真乏了,屁股都坐疼了。”杜云锦可怜兮兮的说,抓起那座位上的一个靠垫,就抱在了怀里,暖和暖和。 赵天煜微微眯目,静静的瞅着她。 杜云锦看出他眼底的意思,翘唇一笑,“我不走了,你车里暖和。” 赵天煜眸底深暗泽泽,那么深深的又瞟了她一眼。 杜云锦立马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是真的,我那车里透风,冷的很,不信,你摸摸我手,冰凉冰凉的,还有,我这肚子也疼了半天了。” 她说着说着,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模样。 “既这样难受,为何还要撵了来?”他声音很轻,低缓而富有某种磁性,温润的视线搁在她脸上,深邃,并不强势,但却透着压力。 杜云锦微微一僵,听出他这是有些生气了,不想她跟来?将她当花痴了? 俏脸一红,她还真就花痴一把,谁叫他没事长这么好看来着,是个女人瞧着都会动心都,她是正常的女人,动心了怎么了? 他没娶,她没嫁,有什么不可以? 纤细的脖颈微微一扬,她迎视着他的目光,眼睛晶亮,略有挑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的马车在前,你的在后,何来撵字一说?五叔,你是觉得我专程撵你来的?你是不是太自恋了些?怎么说,你都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而我二八年华,青春正当时,花一般的年纪呢,怎么着也轮不着倒追你吧。” 她这话说的心虚不? 赵天煜表情严肃,“疫区危险,你贸然跟过来,不管是何原因,都不妥当。我并非想等你,但据探子来报,你出发追了过来,便不得已在此等你,南方水灾之后,局面还未稳定,除了疫情之外,打家劫舍、图命伤人之事屡有发生。你当这是好玩的?” 认真恼了? 额,被说的好像的确是自己鲁莽了些。 杜云锦微微抿唇,神情真挚而恳切,“五叔,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但是我对天发誓,我也并非只是图好玩,或者只是为了粘着你才来的。我说了,对救灾疫情什么的,我有一些经验的,我来,是想帮助那些灾民,也想为五叔分忧。” 马车缓缓行驶,只听得见车轮压过地面的声响,车厢里很静,静的杜云锦都有些泄气了。 他突然开腔,“秦二,停车。” “五叔。”杜云锦急了,“我都到这儿了,你别赶我走,就算你赶我下车了,我还会自己去的。” 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她要做的事,即便不关乎他,她也是想做的。 “你坐着,我去前面。”赵天煜瞟了她一眼,起身。 杜云锦抓住他袖子,“为什么?”这马车这么大,而且真的比她的暖和舒适。 “不方便。”他轻轻摘开她的手。 杜云锦被呛了一下,“有什么不方便?这马车上?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 外面天寒地冻,他总不能去喜鹊那车子里吧? 赵天煜被她这话也噎了一下,她倒是想做点什么呢?敢…… “行了,乖乖坐好,很快就到了。”一只袖子松开了,马上衣摆又被她攥在手心,赵天煜有些恼火。 车厢狭窄,她紧拽着他,两人贴的如此近,近的彼此呼吸交缠,气息交融,女人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在他鼻端缭绕,让他有些燥。 “放肆,松手。”他沉下脸,嗓音冰冷。 “我就不放。”他那一副当自己花痴,怕被染指的神色,也让杜云锦来气了,“姓赵的,你给我老实坐好。” 双手揪住他衣领,她直接使力将他拽回到位置上坐下,不等他反应,她猛一跃起,欺身而上,几乎是压着他,视线狠狠的俯视着他,许久,忽而扬唇一笑,明媚的双眸像含了水雾,烟波浩渺,魅惑动人,“五叔,你怕什么?” 赵天煜长眉皱的更甚,“杜云锦,你要做什么?”说话时,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竟下意识的舔了下那淡粉色的唇。 这一动作,那般无辜,却又性感的要命。 杜云锦暗咒一声该死,松了他的衣襟,身子却坏坏的往他身上一压,邪肆勾唇,“你希望我对你做点什么呢?” “放肆。” “嘘。”细白的食指猛地抵在他的唇上,她就放肆了,怎地? 伸手,拍拍他的胸口,轻轻抚平那被她揉皱了的衣襟,她笑的很恣意放肆,“五叔,其实吧,一开始我还真没想对你做什么的。本来么,你长的好看,我觉得养眼,忍不住多看几眼,很正常么。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往深了发展发展。可是吧……你总是这样欲拒还迎的,让我觉得,你是不是故意暗示我对你做点什么啊?” 她眼帘微抬,含笑的眸子坏坏的望着他惊怒的双眸,指尖猛地挑上他的腰带,“譬如,这样……” 用力一扯,腰带松开。 “你……”男人面色紧绷,猛地捉住她的手。 活了三十二年,赵天煜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 自小到大,他接触过的女人,母后端庄雍容,德妃爽朗贵气,即便其他妃嫔或者宫女,也都恪守妇道,最多看到他时,脸红害羞而已,无伤大雅,他也不苛责。 即便对他存了异样心思的。 容媚儿跟了他十几年,也只是暗中偷恋。 庄秋玉仅有的一次,上次深夜对他用蛊,却是受人蛊惑,事后,亦不敢趁人之危,对他有所逾矩。 可这女人,怎么回事?竟敢压在他身上,脱他衣裳? 谁借她的熊胆子? 他薄唇紧抿,许是真被气着了,俊逸的脸隐隐透着贵族般的冷冷白皙,越发衬的那淡粉色的唇,带着桃花之气。 这样清隽如画,干净到极致到男人,杜云锦真是喜欢了,眯起水波撩动的眸,她越发心痒痒的想惹他。 “嗯?不喜欢我这样的,那我这样,如何?” 另一只小手猛地朝他腰腹以下按了去。 男人倒吸一口气,在她小手才碰到衣料时,猛地攥住,一使力,将她推翻,压在车壁上。 天旋地转间,情势逆转,杜云锦成了被压的那个,双手被按在头顶。 他身形高大修长,狭窄的车厢里,绝对的占了优势,几乎将她整个笼罩。 杜云锦本能的挣了下,这男人看着清瘦,劲儿忒大,好歹她也是练过的啊,可被他攥在手心里,竟是半分动弹不得。 再瞧他阴沉的难看的脸色,她不由得心口砰砰的跳。 他该不会气的将自己丢下车吧? 她晶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瞟啊瞟的,想表示无辜,却不想,这一通乱瞟,竟然瞟见,这男人连耳根子都红了。 耳根子都红了?这是肿么回事? 害羞?! 杜云锦那毛胆子瞬间肥了,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声音软软的,“五叔,原来你喜欢野蛮型的啊?真是,捏的我手都疼了。” “不想我将你丢下去,就老实待着。”他盯着她,双瞳沉黑如墨,依旧深邃,却十分凌厉。 杜云锦心口一缩,知道惹过头了,声音软了几分,“那个,现在是你抓着我不放。” 她没敢乱叫,可他这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她手腕子给捏碎了。 他视线黑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然,手指慢慢的松了开。 “呼。”好容易,双手得到自由,她忙的扯上袖子,细白的手腕被扼的发红。 真惨,不过,貌似也是她活该。 他视线却仍旧锁在她身上,嗓音平静清沉,似乎还含着讽笑,“想勾、引男人,就别僵的像木头。” 说完,掀开车帘,长腿一迈,竟然跳了下去。 冷风灌了进来,杜云锦一个激灵,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烫的吓人。 不过,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僵的像木头?她么? 见鬼了,她哪里僵了? “喂,明明是你木头,好不好?”她不服的朝车外嚷了一声,但再细想刚才情节,似乎…… 她僵了吗?她都摸他了,只是,技巧跟心理素质不纯熟罢了。 不对。 说她像木头?是嫌弃她,还是希望她改进? 杜云锦微微咬唇,小脸红扑扑的,权当是鼓励她日后改进技术好了。 “爷。”安子看着下了马车的赵天煜,一身沉郁的气息,吓死个人。 “送她去柏镇。”丢下一句话,赵天煜足尖一点,纵身飞去,一个人走了。 “爷。”安子莫名奇妙,刚才车厢里有点动静,可是,爷的马车隔音极好,外头的人是听不见里头说的话的。、 不过,瞧爷那神色,定然是那臭丫头惹爷生气了。 “你说那丫头又做了什么,惹爷这样不高兴?”他好奇的问秦二。 秦二一脸莫名,“爷不高兴了吗?” “你眼瞎了?那样明显都看不出?”安子喷他。 秦二无辜,“爷脸色是不大好看,不过也未必是不高兴啊,若爷不高兴了,被丢走的肯定是那丫头啊,可现在那丫头稳稳的坐在爷的车子里呢,走的那个是咱们爷。” “所以呢?”安子觉得他这分析狗屁不通,可又透着些道理。 以往,若哪个女人惹爷不高兴了,爷直接派人将其丢了,眼不见为净即可,可现在…… 秦二道,“所以,爷定然是遇到了要紧事,所以先走一步。” “可为啥将咱们也撩下?”还被要求照顾那丫头?安子不服。 秦二眨巴了眼睛,也无语了。 是啊,爷若有急事,也该带上他们啊。 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柏镇,小镇不大,透着一股阴霾之气。 安子将马车停到一家客栈跟前。 杜云锦急忙下了车子,喜鹊已经飞奔了过来,那眼睛朝车厢里瞥着,“小姐,锦王殿下呢?” 她还想再瞧几眼啊。 “是啊。”杜云锦推开她,问前面停车的安子,“安子小哥,我五叔呢?” 安子莫名,“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杜云锦也无辜。 安子耸眉,“小的也不知道。”然后,就给他一个傲娇的后背。 杜云锦眼睛搜寻了一圈,确实没看见赵天煜,不由奇了,又拽了秦二,问,“你家爷没告诉你们去哪儿了吗?还是……他该不会步行吧?该死,安子小哥,快回去接你们家爷去。” 一直在车里,她也没注意到外面到情况,还认为那男人会在马车前头坐着呢。 安子白了她一眼,“爷有事先走了,只吩咐我跟秦二,将姑娘送到此镇。” “送这儿?”杜云锦瞪大眼睛,气不平,“那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安子道,“我们该回去复命了,姑娘保重。” 说完,就真的要走。 杜云锦一把拽住他,哧溜又爬上了马车,然后吩咐陈三等人跟着。 安子郁闷的满头黑线,“姑娘,你还要跟我们吗?你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吗?” “知道,五叔都跟我说过。现在,你们立刻带我去见他。”杜云锦气呼呼吩咐。 小气的男人,不过逗他一下而已,她也没真做什么,只是扯了他外袍的衣带,他里面还穿着衣裳呢,她可是连他一寸皮肤都没瞅见,更没摸到的。 道是她自己,一双手腕,又红又肿,现在还疼着呢。 不过,男人若小气起来,远胜你想象。 杜云锦死跟到了清丰县,一住三天,吃住都被照料的很妥善,可这心里却憋屈死了。 来了三天,却只闻那男人的名字,始终见不到他人。 他似乎认真恼她,不想见她了。 第108章 给他的信 杜云锦并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厚脸皮的女人,一连三天,准时准点的到赵天煜那边守着,这也够了。 奈何,这人总是不露面,无论她去的多早,等的多晚。 切,小气鬼。 不见就不见,反正,她也有的事做。 一大早,她带着陈三等人,来到隔壁喜婆婆家。 喜婆婆家住的是那种很京化的四合院,平时只一家子住,倒也阔绰有余,可今年水灾,乡下的亲戚纷纷投奔了来,这不,不大的四合院里,愣是住了好几十号人。 老的老,小的小,人多事杂,整日里乱哄哄的不算,这一人病了,很快,连大带小的一连串。 杜云锦也是住过来那天,认识这些人的,当日便瞧着喜婆婆一人坐在门口晒太阳,看她坐姿十分痛苦,才忍不住帮她检查一番,发现是风寒侵骨,便主动给喜婆婆拔针治疗。 喜婆婆当即感觉松快多了,忙请求杜云锦帮家里其他人瞧瞧,说是跟她有同样的症状。 那一下午,杜云锦片刻不得歇息,尽忙着给这一大家子诊治开药了。 同样的病症,因为年龄体质等不同,治疗的方子也不一样,挺费事。 好歹,三天过后,瞧的也差不多了。 此刻,杜云锦不过是去给他们一家复查复查,顺便再讲点防疫知识。 “杜姑娘,您来了。”喜婆婆大早上的就在门口张望着,一瞧见她,立刻踮着小脚迎了上来。 杜云锦瞧她精神头足,欣慰的笑了,“婆婆,看您气色不错,身上还疼吗?” “好多了呢,多亏你给我拔那几针。”喜婆婆热络的领她进屋。 杜云锦一边扶着她一边问,“药还在吃吧?记住,三个疗程呢,不能少哦。” 就怕这些老人家节省,身子稍微轻松些,便觉得无碍了,药也停下来,那样后果更可怕。 “在吃呢。”喜婆婆忙道,“你嘱咐的,婆婆不能忘。不过,丫头,我跟我家那大小子,还有他姑姥姥,几乎都一样都症状,怎么就我跟他姑姥姥要喝药?” “呵,早不跟您说了吗?大奎哥年轻体壮,体内寒毒拔出即会没事,您跟老姑奶奶上了年纪,体质不如年轻人,精血溃竭,拔出寒毒,若不立即培元固本,大病必至,所以,我说那三个疗程的药,少一天都不能哦。”杜云锦很认真的解释。 “听听,这下你可要听话吃药了吧?”喜婆婆对一旁正倒洗脸水的婆子说道。 老姑奶奶拎着盆就凑了过来,“姑娘,那俺那小孙子呢?小孩子家家的,阳气足,怎么也吃药?”这药钱可贵着呢。 杜云锦看她一眼,耐心解释,“狗娃子年纪尚幼,六脉根浅,若不用药拔根去灶,恐将来会时时复发,影响一生。” “哦,哦。”老姑奶奶神色凝肃起来,不住的跟着她的话点着头,待她说完,忙道,“那俺现在就给狗娃子去熬药。” “去吧。”喜婆婆接着又拉杜云锦去她房里说话。 杜云锦轻笑,“且等等,婆婆,我一早过来,想问问大家,康复的如何,是否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你等等,我喊大伙出来。”喜婆婆站在院子中央,就喊了起来,“杜姑娘来了,你们都出来。” 一声落,各屋屋门打开,有的甚至一边穿着衣裳,一边踏着鞋子,就急匆匆出来。 “杜姑娘,俺昨晚咳嗽了一宿,您能不能帮我瞧瞧咋回事?” “杜姑娘,俺今儿一起来,半边膀子僵了似的不能动弹,你再帮我拔几针呢?” “杜姑娘,我家三子身上有点烫……” “……” 十几号人很快就将杜云锦围了起来,纷纷书说着自己的不适,被挤在外围的喜鹊几个,只能望人兴叹。 “小姐可真厉害。”喜鹊感叹,佩服。 陈三‘嗯’一声附和,免费替人诊治,有仁有义,真是世上难得的好姑娘。 萧颜眸中漾过复杂之色,之前还真小看了这女人,可这几日,亲眼瞧见她过人的医术,他真真服气了。 可是,她这样做,不还是为了讨那个什么锦王殿下的欢心么? 居心不良,哼! 活该那男人不搭理你。 不过,每回看到杜云锦垂头搭脑的自赵天煜那边回来,萧颜松口气之外,心里又添了层忿忿不平。 不就一个皇子么?年纪一大把了,听说还没有过女人,也不知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他家主子姑娘怎么不好了?为了他都追到这种荒蛮到小地方来了,他倒躲起来不见了,呸,不要脸,既然不要,那就别一开始就勾搭人家姑娘啊,将人家的心勾动了,他又不管了。 欲擒故纵么?活该他一辈子打光混。 再瞟一眼那人群之中,温和的冲人笑着的姑娘,萧颜觉得,她也就看着聪明,其实傻的很。 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干嘛委屈自己上杆子追那个男人? 再说,她多眼瞎啊,自他离宫,背井离乡,一路遭遇过多少人啊,无论男女,没有见了他不动歪心思的。 她倒好,他整天的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她还真就没仔细瞧过。 他敢保证,只要她仔细瞧了,一定会发现他的容貌要比那老男人好看的,至少,年轻是一定的。 “嗳,陈大哥。”杜云锦安抚好众人排了队,然后,喊陈三等人,“你们三个,按照我这几日教的,给大伙宣传宣传防疫知识。” 吩咐完,又对等着瞧病的人说,“各位,我就坐在这,你们一个个来,没轮到的,且到那边,听我的人,给你们讲讲防疫知识。记住,这病不但要治,更要防。防好了,大家一直健康着,不更好吗?” “对哦,要防,俺们就是啥也不懂,这才老病着,银钱花了不少,这身子骨反一日不如一日。” “就是,这位大哥,你就教俺们怎么不得病吧?” “……” 一时间,没轮到的,全部围住了陈三等人。 陈三是个粗汉子,平时干些体力活还成,可轮到在这么多人跟前说话,立马就有些冒虚汗,舌头也跟打了结似的,怎么也说不出个名堂来。 喜鹊也好不到哪儿去,平时嘴巴忒利索,话也多,奈何,突然一下子被人围住,成了焦点,这脑子一蒙,竟将杜云锦教的东西,忘了个干净。 幸好,还有萧颜,平时吧,总是一副拽拽的,也不大爱跟人说话,可这家伙脑子灵活,杜云锦教了一遍的内容,竟全部记住了。 所以,待那两个说不出话时,他才出来救场。 “首先,爷跟大家说说冬藏养生,就是指人到了冬天,应该养精蓄锐、休养生息,以利来年应对春生、夏长、秋收的付出和收获。其一,便是要注意保暖……其二,睡眠……其三锻炼……” 冬日的阳光,迟迟的来到,轻轻的笼罩在这不大的院子里。 杜云锦和她的伙伴们,一忙就是小半天。 她负责给人瞧病,萧颜负责宣传,陈三和喜鹊见没事,便各自给两人打打下手,端茶递水什么的。 彼时,几近中午,一户大宅院里头,安子蹲门口瞅了半天,也不见杜云锦,奇怪的挠挠脑袋,竟有种不适应的感觉。 毕竟,连着三天,这姑娘天一亮就会来报道一次的啊。 他可是连让她吃闭门羹的话都能倒背如流了呢。 可今儿都快吃晌午饭了,这姑娘还没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要不要去跟爷说一声儿呢? 正纠结着,赵天煜却回来了,身侧还跟着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衫的女子。 这女子生的十分俏丽,只是,大约这几日累着了,那双温柔漂亮的大眼睛略显疲惫之色。 “爷,唐姑娘。”安子忙迎了过去。 赵天煜吩咐一声,“倒水。”然后,径直往书房走去。 安子应了一声,赶忙去厨房那边,打来热水。 唐灵跟了过去,先舀了瓢水洗手,然后,接过热水盆,温婉道,“我来吧。” “这怎么好意思?还是让属下来吧。”安子道。 “师兄跟我又不算外人。”唐灵笑着,就端着热水送去书房。 看见她端来热水,赵天煜眼神微微暗了些许,将一济开好的药方递给她,“你要的。” 唐灵将盆放下,扭身过来接下,眼眸弯起,笑容可掬,“多谢师兄。” “回去歇着吧,这几日辛苦你了。”赵天煜客气道。 唐灵轻轻耸眉,一脸心疼,“要说辛苦,师兄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从昨儿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呢。这样,师兄,你先洗把脸,然后,休息一会,灵儿亲自下厨,给师兄做顿好吃的吧。” “不必。”赵天煜走到桌边,手伸进热水里。 安子拿着毛巾伺候在一旁。 唐灵知道他这性子,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笑道,“师兄给了我这治疗闫儿的方子,我做顿饭,全当感谢了。” 说着,转身就跑了。 赵天煜眉峰微拧,却也没多言,简单的清洗好了,安子倒了水,却又进来,迟疑着指了指书桌,“爷,杜姑娘……” 今儿又来了不成?两指揉上太阳穴,赵天煜神色疲惫之中又带有几分无奈。 安子抿了抿唇,虽然他也不大喜欢那姑娘,可是,答应好了要将她的书信带给王爷的,他也不能失言。 “她给爷您留了封信。” 来了几趟,一次也没见着他,总算想起换花样了吗?他还当她一直要当门神呢。 话传完了,见主子爷没动,安子也识趣的没再提,“爷,刚才唐姑娘说您一夜没合眼,要不现在上床躺会。” “下去吧。”聒噪。 “爷。”安子心疼的看着他,“要不属下帮您捏捏肩。” 赵天煜眼帘微掀,幽幽的盯了他一瞬,“什么时候连女人的活也学会了?” 安子脸一窘,“属下没事的时候,跟容姑娘学的。” 来此之后,秦二都被派活了,唯独让他天天守在这院子里,都快闲的蛋疼了,可不就想做点什么么? “出去。”赵天煜靠在椅子上,视线淡淡看向窗外。 又被嫌弃了,安子无奈的躬身退出。 窗外冬意萧瑟,并没什么好景致,赵天煜目光所及,却是那窗户纸上的一排小字,从他这头看,是反着的,但并不妨碍,他能看清楚那句话。 赵天煜,小气男,鄙视你! 薄唇抿紧,视线微眯,凑近,这小楷写的极其隽秀,只是这内容,却十分刺人的眼睛。 小气男?他? 霍然,赵天煜的视线沉了下去,推开窗户,身子微起,再一细看,那骂人的话底下,竟然还有一幅小像。 粗略的几笔勾勒出一个男子的模样,主要是那脸上的表情,阴沉,冷硬,一副小气鬼的欠揍样。 “该死。”他伸手扯掉那层新铺的窗户纸,暗想这丫头何时跑到他书房外头做了这事的? 真是不像话。 扭头,看着桌子上躺着的那封信,封面上亦是隽秀的小楷:五叔亲启。 怎么就那么眼疼! “师兄。”门开,唐灵端着热乎乎的饭菜进来,“才六殿下派人送来的饭菜,我热了下,你快过来尝尝。” “嗯。”赵天煜走了过来,看了她一眼,“你也坐下吃吧。” “多谢师兄。”唐灵很有礼貌的坐到他身侧,拿起了碗筷。 “师兄,这些菜都是你寻常爱吃的,我之前就吩咐过,一点辣和葱姜蒜都没加的。” “嗯。”赵天煜眉目清然,静静的吃着饭。 那般贵族公子的优雅举止,让唐灵瞧着,脸都热了。 若说,她的那些师兄师弟们,还有她认识的那些世家公子们,有谁能跟大师兄相比的? 跟赵天煜比起来,那些人只差低劣到尘埃里去。 “师兄,吃这个鱼。”唐灵忍不住就想替他布菜,她乃唐家堡的二小姐,药王谷的小师妹,走到哪儿,都是受人礼遇伺候的,可是,无端的,在大师兄跟前,她愿意自降身份来伺候他。 似乎,能伺候他本身,也是一种幸福。 “你吃吧,我自己来。”赵天煜没让她筷子里的鱼进碗,对此,唐灵有些失望,但并不灰心,大师兄同意她上桌子吃饭,已经比过去进步太多了。 眼看着他一碗饭将吃完,她忙起身,“师兄,我帮你盛饭。” “多谢,我饱了,你慢吃。”他放下碗筷,起身。 唐灵愕然,“才吃一碗,是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赵天煜简单回了一句,走到书桌旁,拿起那封信,静静的盯着上头几个字,脑海里无端想起,那晚她兴冲冲的带来一桌子酒菜,说要给他惊喜。 现在想来,那菜,似乎也不是太难入口。 “师兄,谁的信?”他不吃了,唐灵也吃的索然无味,放下碗筷,走过来问。 瞄见那信封上五叔二字?不由哦了一声,“就是安子说的那个每天都来找你的姑娘吗?” “他还对你说了什么?”赵天煜将信放到袖笼内,微微偏首,看着她。 唐灵心头一跳,忙道,“他就那么随意一说,别的就没了。” 大师兄最不喜别人打听他的私事,她怎么给忘了? “爷。”秦二突然急匆匆进来回禀,“赵村昨晚又有一户人家,两个老人和一个孩子,离奇死亡,仍跟之前的案子一样,身上无伤痕,屋子里也没打斗痕迹,一切正常,只是,家人早上推门进去时,闻到了一股异味,让人有些晕,不过,很快就正常了。” 赵天煜面色沉冷。 秦二又道,“六殿下已经派人追查,可惜,仍没有查到凶手。” “师兄,会不会是毒医门干的?他们惯会使毒,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唐灵道。 “不过,毒医门主慕容鸿被朝廷抓了之后,剩下的门徒只是一盘散沙,谁会出来做这等事?”她疑惑的看向赵天煜。 赵天煜起先也怀疑过毒医门,可是几次之后,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去现场看看,秦二,带路。” “是。” —— 很快,赵天煜便赶到了陈村,老远就听到哭天抢地到声音。 “爷,这边。”秦二将其引至一间干净的屋子,六殿下赵天逸已经等候多时,见他过来,连忙起身,“五哥。” “案发现场在哪里?”赵天煜问。 赵天逸拧眉,“现场已经有仵作处理过了,陈家人已经布置成了灵堂。” “为何不等我来?”赵天煜有些恼火。 这无端死人,已经不止一次,比病疫更可怕,病疫还可以用药救治,可这无端丧命,却弄的人心惶惶,群众中已经开始蔓延各种流言蜚语,譬如天谴之类。 “五哥,你别急,先看看这个。”赵天逸从桌子上拿出一块帕子,张开,里头是块黑漆漆的东西,像是烧成焦炭的木头。 “这跟你前几次留意的东西一样,所以,为弟认为,也许五哥说的对,就是这东西搞的鬼。可是,我也找人验过,就是普通的木炭。”赵天逸百思不得其解,又问,“还是说,有毒藏匿其中,而我们没发现?” “可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赵天煜收下那块木炭,又问。 赵天逸摇头。 眼下,他们受父皇旨意来救灾,粮食、药材基本到位,局面渐渐控制,可突然出现的几个村民死亡案子,又让即将平复的局面复杂起来,让人不得不想着背后有人捣鬼。 “继续查探,另外,各村水井,一切水源,都要派人暗中守护,切莫给人可乘之机。”赵天煜吩咐。 赵天逸点头。 彼时,杜云锦在隔壁喜婆婆那儿总算忙好了,瞅空回住处,吃个饭,打个盹儿,一边想着,五叔究竟有没有看她那封信。 若看了,也该给她来个话啊。 她这几天,除了在他那边当门神之外,也实地考察了不少,得了不少有用的经验,他不给见面的机会,她可全写到信里了啊。 毕竟,这跟现代很不一样。 在现代当志愿者,也是跟着组织一起去的,所以,做起事来自然方便。 而这里呢,她一个外来的姑娘家,除了隔壁喜婆婆受到了确实的实惠之后才信她,其他人根本不信她的。 她即便想帮助别人,也没法做到。 而这里的救灾情况,她确实瞧出了许多不妥之处啊。 “小姐,你怎么还没睡?不是累了么?”喜鹊收拾妥当,进屋来,看杜云锦仍旧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好奇的问。 “罢,睡。”杜云锦一骨碌翻身,钻进了被窝里,想着好好睡一觉,晚上到那男人家守夜去,她就不信,他还真忙到不要睡觉了? 这认真一睡,还真就睡着了,一觉到了夜深天黑,最后还是被喜鹊叫醒的。 喜鹊叫她的时候,眼睛都是冒光的,满脸惊喜,“小姐,锦王殿下派人来接你了。” “五叔?接我?”杜云锦仍旧有些茫茫然。 “嗯。”喜鹊重重点头,“人就在外头呢,小姐,你快起来,奴婢给你打洗脸水。” 论见锦王殿下,喜鹊比她还要惊喜,还要积极。 杜云锦坐了起来,揉了揉脑袋,细一想,一拍脑门,立刻明了,定然是那男人看了那封信。 没错,赵天煜晚间沐浴更衣时,那封信不小心自袖笼内掉了下来,他这才想起这一回事来。 张开一看,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五叔,您好。 开头,正经且客气。 来此三日,锦儿发现了些许问题,想跟五叔探讨。 礼貌的很。 接下来,一二三四,她列举了一些问题,以及解决措施。 直到第四页第十条的时候,赵天煜的眸光顿然沉下来。 寒冬腊月,天气极冷,很多居民有烧炭取暖的习惯,可这危险至极,极不可取。 烧炭取暖四个字,有如一记霹雳,让赵天煜如醍醐灌顶,可是,为何危险,他细细研究过多次,并未发现其中有任何致命的东西。 可杜云锦却说危险。 想到这丫头惯是古灵精怪,说不定真能为他解惑。 是以,不顾夜深不便,他匆匆穿好了衣裳,派人去接杜云锦过来。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杜云锦果然坐着小暖轿,风风光光的被抬到了赵天煜的宅院。 下了轿子,看到那书房里晕黄的灯光,还有那靠窗边而坐的清然身影,杜云锦唇角飞扬,眸底漾过一抹自信的神采。 “安子小哥,还不知会一下你家王爷,就说本小姐大驾光临了。” 第109章 偷亲 “爷,杜姑娘来了。”安子进书房内回禀,里头传出赵天煜清润的声音,“请她进来。” 请?杜云锦站在门口,不自觉的摸摸了下巴,表示对这个敬词不是十分喜欢,至少也间接表示了,她在这人的心里地位,还是生分的。 “杜姑娘,爷有请。”安子出来,很客气的说。 “哦。”杜云锦轻咳一声,理了理情绪,优雅如斯的走进书房。 书房内,点着两盏琉璃灯,光线明亮。 赵天煜靠坐在书桌旁,俊彦如玉,视线专注的盯在桌上的那封信上,似乎没在意她已经走了过来。 “五叔,你找我?”杜云锦走到书桌旁,低垂眼帘,乖巧的瞅着他。 这般乖巧的声音,听的赵天煜微微掀起眼帘,朝她望了一眼,却发现她眼底一片狡黠的光。 “嘻嘻。”杜云锦扬唇一笑,立马拉了张椅子,坐到他旁边,揶揄的一撇嘴,“怎么样?终于想起我来了?” “这个,你写的?”赵天煜修长的手指按在信上,慢慢推给她。 杜云锦瞄了一眼,“嗯,我的,花了几天时间研究出来的,怎么样?对你有帮助吗?” 话虽这么问,可她眼底那自信的华彩却掩盖不住,本来嘛,若没用处,他这半夜的叫她过来? 嘎,半夜?虽然还不至于,可是这古代,天一黑,也就没多少活动可做了,大白天的不找自己,偏等天黑人静的时候,屋里点着小灯,孤男寡女灯下对视…… 他敢说,他就没有一点那什么私心? “你笑什么?”看她眼睛里那贼兮兮的笑意,赵天煜就觉得眼皮直跳的,这姑娘跟徐炎描述的那个可怜的、胆小的、柔弱的姑娘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嘛。 “我笑了?”杜云锦一不小心泄露心思,忙抹了把脸,正起神色来,话说,眼前这男人,可是纯粹的古代王爷,封建遗老,即便有点那什么想法,也绝不会表现出来,更不许别人表现出来,不然让你好看。 上次马车里就是个教训。 这次,杜云锦学乖了,马上双腿并拢,标准的幼儿园学生坐姿,十分礼貌乖巧的问,“五叔,这封信是我写的,有什么不妥吗?” 突然的正襟危坐,又让赵天煜眼疼了下,“这条,烧炭取暖,危险,何以见得?” 他修长的食指点在那一条小字上,淡声问。 “常识啊,烧炭能产生一氧化碳等有毒气体,人吸多了就会失去意识,乃至丧命。”杜云锦道,想到那天早上到事,她又继续说,“就是我来此地的第二天,我隔壁的喜婆婆那一家,她家有个亲戚,因为没有地方住,晚上就在厨房里搭个铺子睡。因为天冷,就在炉子里烧点木炭,想取暖。结果第二天早上,家人发现时都动不了了。幸好,那厨房窗户纸都是破的,通风,且他吸入的量不是很多,急救之后,歇息几天也就没有大碍了。” 顿了顿,看赵天煜神色凝肃,也跟着认真起来,“五叔,我说的都是真的,听说,附近就有村庄因为这事出人命的,我之所以列出来,也就是想给五叔提个醒。因为受灾,很多百姓流离失所、贫病交加,偏要赶上这冻死人的时节,很多人晚上熬不住,都会想用这个法子取暖的。” 赵天煜清然如墨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你是说这种炭会产生有毒……气体?” “嗯。”杜云锦心头一跳,霍然想到,气体、一氧化碳什么的,这人应该不懂,忙解释道,“我小时候无意在一本古书里见过,好像这炭烧了之后就会产生有毒气体,无色无味,平时根本感觉不到,但若在封闭的环境下,人吸了之后就会失去意识,在无意识中死去。” 赵天煜隐隐有些明白了,但是,“我仔细检查过这炭,并未发现任何毒素,你说的那个是何毒物?” “不是具体的物,是气,就比如我们现在呼吸的,就是气…。吸……呼,这都是气体,肉眼看不见的。”杜云锦解释的心惊肉跳的,她化学并不灵的,半吊子水平,再跟一个一窍不通的古人聊这个,实在很吃力啊。 赵天煜敛眉,“是在哪本书上看过的?” “我看的书太多,不记得了。”杜云锦忙岔开话题,“五叔,反正你别管这些了,总之,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做个实验。” “实验?”赵天煜越发疑惑。 杜云锦就道,“要不,你逮只老鼠来,将它放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烧点炭,我保证它会死的很*。” 赵天煜,“此法可行。”若真能解释村民死亡的原因,做一个实验也无妨。 “来人。”他立刻吩咐。 安子进来,“爷,您有何吩咐。” “将这个交予六殿下,让其速速命人,依此行事。”赵天煜将拟好的救灾方案,交予安子,那上头十之*尽是按杜云锦所说。 安子接过,转身去办。 赵天煜起身,走到桌子边,亲自倒了一杯热茶,走过来,递给杜云锦。 杜云锦眉眼飞扬,“多谢五叔。” 接过这玉色的精致茶盏,打开杯盖,一股子沁人的茶香扑鼻而来。 “江苏洞庭山上的碧螺春。”她双眸溢出喜色,垂首浅浅抿了一小口,只觉清香幽雅,又忍不住抿了一口,越发醇香迷人,比她在现代喝的感觉还要好。 莫非是因为他泡的缘故? “爱喝茶?”赵天煜瞅着她那鲜红的小舌尖不时窃喜的抿着那茶水,轻轻的笑问。 杜云锦又喝了一口,冲他甜丝丝一笑,“我还行,偶尔喝点,主要是受……” 后面的话突然一顿,她慌忙垂下头来,她喝茶主要是受外婆的影响,外婆出身江南世家,尤爱茶道,对茶很有研究,她也跟着混喝罢了,年轻人其实更多的爱喝咖啡、饮料之类,可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也钟情了这清清然的一杯清茶。 “怎么了?”她眉宇之间的慌乱还有恍惚,自然没逃的了赵天煜的眼睛。 怎么了?她想家了,想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现代。 “呵,没事。”她浅浅一笑,将杯子放下,抬眸,也不知是不是水汽晕染的缘故,她漆黑的瞳仁里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亮晶晶、水濛濛,却似乎多了一丝惆怅与失落。 “不喜欢这茶的味道?”赵天煜知道她肯定有事,几乎是喝了两口茶的功夫,前一秒,还喜滋滋的像只小仓鼠一般,下一秒,浑身落满几近忧伤的气息。 定是这茶让她想到了某些往事。 “不是,这茶味道极好。”杜云锦忽而翘唇,“那个,天不早了,五叔,还有别的事吗?” 她这是主动要走?赵天煜黑泽的视线瞧着她,良久,开口,“你这几天来找我,我都知道。” “哦。”她知道他知道,他是主子,安子这些下人不敢瞒他。 这跟他想象中的反应不大一样,可见这丫头心里藏着事,“我不是故意不见你,实在是这几天忙的抽不开身。” “真的?”杜云锦眼眸明亮,火灼的盯着他,“所以说,你不是故意在躲着我?” 赵天煜如玉的面庞微微一窒,失笑摇头,“不是。” “嗯。”杜云锦点点头,一脸委屈的撅起嘴,叹道,“如此,方不负我每晚熬夜给你写的那个方案。” 整整十页,二十多个方案,每一个都写的极其详尽,可见是用了十足的心思的。 “辛苦你了。”所以,他才在她来之前,拿出自己最爱的茶,亲自泡了茶,等她来喝。 他深邃如海的眼睛,含着暖融融的笑意,就那么温柔的瞟她一眼,杜云锦立马觉得小心肝砰砰乱跳起来,那种莫名的喜悦充斥着整个胸臆间,明美的颊转瞬熏然酡红。 “那什么。”平时挺大胆,这会子却又没胆跟他对视了,她左顾右盼,没话找话,“你这书房也不错呢,这灯可真亮,比我那屋的油灯强多了。” “一会回去带一个。”满正经的口吻。 杜云锦一愣,视线看向他,“给我?” “熬夜写信,灯不亮不行。”连戏谑都一本正经的。 不要白不要,“多谢五叔,对了,你这里还有没有那种好玩的书啊?夜太长了,我晚上睡不着可以看着打发时间。” 赵天煜微微眯眸看着她,“何为好玩的书?” 这不好理解?“就是有趣味一点的啊,比如说,什么野史啊、言情啊、悬疑惊悚之类的。” “没有。”答的异常干脆。 没有?“那你平常都看什么书?” 哦,对,医书,她上次在他卧房的床头柜上还发现了。 于是,又补问了一句,“我的意思是,除了医书之外。” “大约。”他想了想,答,“也没有别的了吧。国子监里夫子教的那些,并非我爱读的。” “难道,就没几本床头读物?”她也有躺被窝里看书的习惯,可是,绝不是医书,被窝里是放松休闲的,得有趣味才成。 赵天煜又不懂了,“何为床头读物?” 才多大会儿,他就从这丫头嘴里听得许多没听过的怪词儿,是他年纪太大,和年轻人有代沟?还是……他恍惚有种古怪的感觉,好似,她不是他这个时代的人似的。 杜云锦自然不知他心内所想,只是嫌弃似的睨他一眼,“这都不知道吗?你不是喜欢躺床上看书吗?那就是床头读物。” “哦。”赵天煜只得回答,“我这里没你要的床头读物。” 杜云锦起身,就朝边上的小书架走去,书架一米多高,隔了三层,每一层都放了好几本书。 第一层,她瞄了一眼。 《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 没兴趣,她早将这些书都看烂了。 第二层。 《脉经》、《千金方》、《洗冤集录》、《本草纲目》 第三层,《四部医典》…… 杜云锦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赵天煜,“五叔,你平时都在研究这些书吗?” “也不是。”其实,这些书他也早都看过多遍,只是,闲来无事,就翻翻看,用她的话,也算打发时间的一种。 “那你平时除了看医书,研医术,还喜欢做点什么?”她走过来,兴致勃勃的问。 赵天煜看了看窗外,不答反道,“天不早了,我差人送你回去。” “不急。”杜云锦呵呵坐下,端着茶,又喝了一小口,笑道,“你不知道,安子小哥去请我的时候,我已经在被窝里睡了一下午了呢,现在,精神抖擞,浑身是劲儿。五叔,跟我聊聊你呗。” 赵天煜,“……。”面无表情,显然,他没什么可聊的。 杜云锦俏皮一笑,朝他眨巴毛茸茸的大眼睛,“要不,我跟你聊聊我呗。” 她眸中的笑意太过耀眼,赵天煜温润的面上墨色的眸子沉邃着无奈的笑,“下次,现在,送你回去。” “你亲自送?”杜云锦眼睛晶亮亮。 赵天煜,“……”才想着拒绝,她立马伸手,差点捂住他的嘴,“不许拒绝我。” 大眼睛委屈的睨着他,嘟囔,“你不想想,那日你将我一人丢在马车,自己一走了之也就罢了,我跟到这里来,天天早晚来等你,你说有事,没空见我,我信了。今儿这大晚上的,你随便派个人,叫我过来,我二话没说,从被窝里就爬出来,连晚饭也没吃,麻溜的就到了你这。呵,该问的事你都问完了,用我不着了,就让我走了。让你送我怎么了?多少路啊,能碍着你什么了?就这么不情不愿的样子?” 完了,冷哼一声,瞪他一眼,“你不送我,我自己也能回去,用不着叫别的什么人。”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性子也温润如水的。 可这姑娘是属火的,说点就着,她说送,他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呢,她自顾自就恼了,虚捂住他的嘴,埋怨了一通,然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甩脸子就走人了。 这大晚上的,她不让别人送,一个姑娘家,叫人怎么放心? 赵天煜提了一盏琉璃灯,默默的就跟在她身后,话说这姑娘是真恼了呢。 出了门,她明明知道他就在后头,却一个字不吭,自顾自埋头走路,一副要将地面踩踏的狠样。 他不是个会哄人的,而且,她这气呼呼的样子,讲道理怕也讲不通。 何况,怎么讲? 说他想送? 那她不还蹬鼻子上脸? 其实,杜云锦埋头苦走,使劲踩着地面,不是气着了,而是得意的,没想到,这男人吃硬不吃软啊,这样埋怨一通,竟就范了。 再回想那日马车上,是不是她胆子再大些,直接硬上弓了,说不定他也就从了呢。 她此刻正是跟自己憋着气呢。 没有小轿,这回去的路自然走的慢多了,而漆黑的夜下,他提着小灯,始终跟在她身后,将她前方的路照的亮亮的,心里头也明亮起来。 起码,这男人并没有身在高位的冷漠与傲慢,相反,被她说了,竟还默默的送她,这很说明这男人有一颗善良温暖的心。 外婆曾经就跟她说过,女人找男人,不单要看外表,更要去看他的心,有一颗纯粹善良的心,远比那华丽的外表,更珍贵。 而这男人,既有华丽的外表,又有珍贵的心。 老天真是厚待她了。 一恍间,竟到了。 院门紧闭,她却怔在门口不动。 气性真不小,赵天煜只得上前,欲为她敲门叫人。 手指刚刚伸出,她却猛地一抓,身子一窜,几乎是扑到他跟前,踮起脚尖,猛地向上,温软的唇,印了上去。 本来是想吻他那好看的唇的,结果,激动又紧张,亲差了,唇磕到了他的下巴,再想上移亲回去,但见他漆黑如夜的眸子,愕然的盯着自己,她心下一慌,抢了他手里的琉璃灯,一把推开院门,就跑了进去。 进去之后,想想又好笑。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跑什么? 回头,看着那怔愣在夜色中的男人,她咯咯咯的笑的格外没心没肺,“五叔,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见。” 许是听见外头的声音,喜鹊忙从屋里出来,看见她提灯回来,忙迎过来,“小姐,你回来了?” “嗯。”杜云锦进屋,烛火下,满脸春色。 喜鹊瞧了,会心一笑,“锦王殿下给你吃蜜了?笑的这样甜?” “没错。”杜云锦解下披风,径直往床上一躺,想着刚才门前那一吻,心口的甜蜜都快溢出来了。 喜鹊将披风放好,好奇的过来又问,“真的吃蜜了吗?什么蜜?小姐可带点回来给奴婢了?” “呵。”杜云锦抱着枕头,咯咯笑的更欢了。 喜鹊一脸莫名,“怎么了?锦王殿下不让带?” 杜云锦笑的肚子都疼了,然后才答,“没错,锦王殿下独有的花蜜,只允我一人品尝,其他人都不能碰。” “这样啊。”喜鹊耷拉着小脸,羡慕道,“什么样的花蜜,这样珍贵。” “世上独一无二的花蜜呗,呵呵,你不懂。”杜云锦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竟是那男人被偷亲过后的样子,是窃喜呢还是窃喜呢? 第110章 斗嘴 一夜无话,第二天,杜云锦早早的起床,收拾妥当,便一路直奔赵天煜处。 嘻嘻,不知道昨晚那偷偷一亲,这人会如何反应?好想看看啊。 安子正打扫庭院,见到她来,忙道,“杜姑娘,爷有事先走了,让你来了之后,直接去陈村。” “哦。”杜云锦有些失望,才转身要走,迎面撞见一个清丽漂亮的姑娘。 唐灵也溜了她一眼,不甚在意,直接走过来,问安子,“师兄起来了吗?我给他带早饭了呢。” “爷一早出门了。”安子答,视线竟不由自主的朝杜云锦瞟了一眼。 来找五叔的?还带了早饭? 杜云锦眼角微抽,怎么跟自己的招数如出一辙? 不知她都带了什么吃的? “去哪儿了?”唐灵也有些失望的问。 “陈村。”安子答。 “哦。”唐灵转身,杜云锦轻轻耸肩,一溜烟走了。 觉得好奇,唐灵不免多问了一句,“那姑娘是谁?” “哦,是杜姑娘。”安子道。 “她也来找师兄的?”唐灵敏锐的嗅出了情敌的味道。 安子愣了下,点头,“是。”暗恼自己多嘴了,这俩姑娘,该不会为爷打起来吧? 盯着他的眼睛,唐灵神色有些凝肃起来,“前几天,天天来这候着师兄的,是不是她?” “啊……那个……”安子不知当说不当说,瞧这姑娘一副吃醋的样子,不大敢说。 “就是她吧。”唐灵笃定的说,“我知道了。”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嗳,唐姑娘,要不……”安子的话未说完,唐灵已经走的老远了,恼的他自己抽了自己的嘴,真是多嘴啊,怪不得爷现在老不待见他了。 唐灵拎着食盒,一路疾奔陈村。 相比较对于道路不熟的杜云锦来说,却是绕了好一通,最后还是哄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带自己过去的。 村民们大部分都围到了村头的打谷场上,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一般。 杜云锦挤了进去,并没有见到赵天煜,相反看到了秦二正带人维持秩序。 见到她,他忙走过来,“杜姑娘,爷不在这里。” “那在哪儿?他让我来的呢。”杜云锦道。 “六子。”秦二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侍卫,吩咐,“你看着点,我一会就回来。” “是。” 秦二做了个请的手势,“杜姑娘,这边请。” “哦。”杜云锦跟在他身后,绕了几户人家,来到一处干净的宅院。 正门大厅里,赵天煜正跟赵天逸说着话,一旁,唐灵将带来的早饭,一一摆上了桌。 两碗白莲粥,两碗鸡丝面,一屉豆腐皮的包子,一碟鸡油卷儿,一大碗酸笋鸡皮汤,还有一小碟胭脂鹅脯,两碟子清爽的小菜。 小小的桌子上,摆的满满的,色香味俱佳,十分丰盛。 摆好之后,她才笑容温婉的走过来,稍稍欠了欠身子,“师兄,早饭摆好了,六殿下,您若不嫌弃,就坐下一起吃吧。一早,我亲自在缀锦楼买的。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缀锦楼是这清丰县城最好的酒楼了,这姑娘得起多早,才能买到这样丰盛的早餐啊。 而且有荤有素,式样也多,看的出来,着实费了不少的心思。 赵天逸瞧了,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天煜一眼,“罢,本王吃过了,你陪五皇兄吃吧。五哥,本王先走一步了。” 唐灵娇羞的抿唇一笑。 这时,秦二进来回禀,“爷,杜姑娘来了。” 赵天逸才要迈出的步子,也微微一顿,杜姑娘?就是那个给五哥出主意救灾的姑娘?他倒好奇了一晚上,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心思如此灵巧敏捷?一下便抓住问题症结,并且提出解决方案,太让人拍案叫绝了。 “让她进来。”赵天煜道。 话音未落,杜云锦已经笑眯眯的进来了,“五叔,早啊。” 额,屋里还有一男一女? “早上好。”她礼貌性的笑着打了招呼。 “这位是六殿下。”赵天煜简单的介绍了下,“这位是唐灵。” “六叔好,唐姑娘好。”杜云锦笑眯眯又喊了一遍。 赵天逸嘴角微抽,目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眼底渐渐流露出笑意,“杜姑娘,别来无恙!” “……”杜云锦茫然了一下,“六叔?” “呵。”赵天逸微笑着提醒,“上次稻香湖,本王七弟落水,多亏杜姑娘出手相救。” 杜云锦‘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呵,我记起来了,原来我们早就见过呢。” 赵天逸点头,“好巧,想不到在此又遇到姑娘了。” “呵,我跟五叔来的。”杜云锦说着,喜滋滋的凑到赵天煜跟前。 赵天逸眸光微闪,也跟着笑道,“原来如此。” “师兄。”一直被冷落在旁的唐灵,心有不甘,也凑过来,挤出一丝笑来,道,“别一直站着说话了,早饭都凉了呢。” 一听早饭,杜云锦朝那桌子瞅了一眼,拉着赵天煜袖子,孩子气的笑道,“五叔真好,知道我早饭没吃,准备了这一大桌子,哦,这包子瞧着好小巧,看着就好吃。” 说着,径直伸手拿了一个,丢进嘴里,果然好吃。 “不是。”师兄还没吃呢,这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倒先吃上了,唐灵一时没好气,直接道,“姑娘,这是我为师兄准备的?” “嗯?”杜云锦才伸手要抓第二个,闻言,忙缩回了手,委屈巴拉的盯着赵天煜,“不是五叔你给我准备的啊?” 呸,倒是想,师兄凭什么给你准备啊?唐灵火大,“师兄,你快坐下吃吧,灵儿天不亮就去排队买的呢。” 说话间,她也学着杜云锦,想要拉扯赵天煜的袖子,然而,却被赵天煜不着痕迹的避了开。 唐灵微怔,小脸随即红一阵白一阵。 “原来杜姑娘还没吃早饭啊,正好,本王也没吃,杜姑娘能否赏个脸,陪本王一起吃个早饭?”赵天逸很绅士的邀请。 赵天煜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看着杜云锦,“很饿?” 这语气,不大好呢,是嫌弃自己刚才吃了那女人送给他的包子,还是不想她答应六殿下的邀请? 杜云锦一时倒琢磨不透,只拿毛茸茸的眼睛望着他,老实说,“五叔,我没吃早饭。” 却既不说饿,也不说不饿,关键看他吧。 “这桌早饭是唐姑娘带来的,她既不喜,你就别嘴馋。”赵天煜清墨的视线看着她,神色极其认真的说。 “哦。”杜云锦嘟囔着嘴,果然,是嫌弃她吃了包子。 唐灵一旁却是微微得意,就是,她买的包子,除了师兄,谁配吃?连六殿下都识趣的走开了,这女人,不识相。 手腕一紧,低头一看,却是被一双极其好看的手给握住,抬头,正对上赵天煜清润凛然的眸子,“五叔叫你过来,是有要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他竟然主动牵她的手……腕?主动啊。 赵天煜道,“还记得你昨晚跟我提的老鼠实验吗?一会,你做给大家看?” “啊?我?”杜云锦愕然,用老鼠吗?她不喜欢啊。 “做好了,五叔给你做好吃的。”不等她推脱,赵天煜又补了一句,目光沉然,但仔细看,却又多了一抹亮色。 杜云锦那个喜啊,眼波流转,娇俏喜人,“你的意思是亲自下厨?……诺,不许反悔,就这么定了。老鼠在哪儿?老子现在就灭它九族。咳……” 一时激动难耐,杜云锦忍不住爆了个粗,瞅见这男人眼神一变,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一定按照五叔的意思,将这个实验做好,要让大家认识到,烧炭的危险,以后人人提高警觉,安全第一。” “好。”虽然这话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态度是值得肯定的。 赵天煜拉着她,对赵天逸道,“六弟,时候不早了,咱们现在就去村头广场。” “哦。”赵天逸轻轻一笑,跟在后头。 桌旁,唐灵瞄了一眼满桌子饭菜,再看看已经走出门的几个人,急的跑过去,喊,“师兄,你还没吃早饭呢?灵儿特意买的,师兄。” “唐姑娘。”杜云锦突然回眸,冲她狡黠一笑,“我跟五叔去办正事,早饭你自己留着吃吧。记得要吃光光哦,天不亮排队买的,不吃光了多浪费?” “你。”唐灵气死。 杜云锦冲她得意一笑,“放心,一会五叔亲自做好吃的,不会饿着的,唐姑娘自己吃饱就行,别太撑着了。我五叔就不劳费心了。” 这是挖苦嘲讽,顺便警告别人别动他的心思? 赵天煜不是傻子,自然将她话里的意思听的清楚明白,手上力道不自觉的就紧了几分,嘴上没把门的丫头,什么浑话都往外说。 “哎哟,五叔,你干嘛捏我?”杜云锦故意夸张的叫了一声,然后嘿嘿一笑,“你这就不怕男女授受不亲了?” “油嘴滑舌。”赵天煜无奈睨她一眼,却真的松开她的手。 杜云锦暗骂自己猪啊,这男人封建保守,即便亲了也不能说出来的。 “呵呵,五叔,你一会打算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她不自觉的靠了过去,想摸他的手,赵天煜却单手负后,不给她机会。 杜云锦恼的不行。 后头,唐灵已经追了过来,“师兄,什么实验?” “你吃完了?这么快?”杜云锦瞟了眼她的小腹,“看不出来啊,唐姑娘还是大胃王。” “谁是大胃王。”唐灵被说的面红耳赤,要知道,这年代,女子太能吃会被人嫌弃不淑女的。 杜云锦哦的一声,“那就是没吃?” “是,我一口都没吃。”被她气的,何况,师兄被她勾搭走了,她还能吃的下吗? “啊?那么一大桌子,一口都没吃?”杜云锦诧异,“那一会凉了怎么办?” “倒了喂狗。”唐灵没好气。 杜云锦扑哧一声笑,朝她竖大拇指,“唐姑娘好气魄,天不亮排队买的早饭,原来是特意给狗买的?” “你敢说师兄是狗?”唐灵敏锐的抓住了她的话柄。 杜云锦茫然的睁大眼睛,“我可没说,是你说的。而且,看的出来,五叔在你眼里还不如狗呢。五叔可是一口没吃。” “放肆!”赵天煜脸色阴了下来,目光沉沉的瞪她一眼,没大没小的东西,什么话都敢说,不怕他真怒了将她治罪。 赵天逸忍住笑意,劝道,“算了,五哥,小孩子家说话没遮拦,不必根她一般见识。” “五叔,你生气了?”看他那阴沉的快滴出水来的俊脸,杜云锦狡黠一笑,“五叔,你别生气嘛,是唐姑娘说把专程买给你吃的早饭倒给狗吃,我才那么一说。” 还敢说?是不是真想挨罚? 警告的眼神收到了,杜云锦小嘴一瘪,委屈道,“可若是我,给五叔的便是五叔的,别说一顿饭,就是一粒米,一筷子菜,我也绝不允许别人染指,何况,丢给一条狗吃。太他妈荒唐欠扁了。” 嘎,话锋逆转。 赵天煜瞟着她的眼神深暗几许。 唐灵先是被她的挨说正高兴,冷不防她最后一句骂人的话,骂的她一愣,好久没反应过来。 赵天逸却是无端好奇起来,笑着问,“可若是五哥也不吃呢?” “若五叔真的不吃的话,那我就自己吃啊,连他的那份一起吃进肚子里,他没品尝的美味我替他品尝了啊。”杜云锦歪着脑袋,俏皮而挑衅的瞄了赵天煜一眼。 这种露骨的表白,让赵天煜狠狠白了她一眼,“净会瞎说。” 赵天逸也道,“那你不怕撑着自己?” “不怕,撑死也比便宜了别人强,尤其是五叔……嗳,五叔,等等我。” 赵天煜大约不想听她胡说八道,脚步加快了些,杜云锦忙小跑追了过去。 唐灵反应慢了一拍,也急忙跑过去,质问,“杜姑娘,你刚才是骂我荒唐?” “不是,我骂他妈的。”杜云锦随口道。 “你?”唐灵一时气的面色青白交错,“师兄,你看她,口出恶言。” 赵天煜斜睨了她一眼,“不是让你吃早饭吗?何苦跟出来?” 唐灵愣住,这是委婉的在说她自己跑过来找骂的? “师兄,我是想帮你。”她委屈死了。 “那就别废话了,村民们都等着实验呢,五叔,我来的时候,那边广场围满了人呢。”杜云锦趁势又挽住了赵天煜的胳膊。、 不过,很快又被赵天煜抽了回去,“好好走路。” “哦。”那他刚才抓着她怎么算?情不自禁? 很快,到了村头打谷场,秦二将人群分开,请来赵天煜到场间来。 “各位村民,请安静,这位是锦王殿下,这位是宁王殿下,前天晚上本村发生的人命案,已经有了新的进展,现在就请大家先来看个实验。” “实验,什么实验?”人群中纷纷议论起来,一早,便被通知来此,说是命案的凶手已经查到,他们可是都等着看凶手杀头来的。 秦二却不答,走过来,“爷。” “锦儿,你要如何做实验?”赵天煜看向杜云锦。 杜云锦倒没觉得多难,“老鼠,封闭的笼子,燃烧的炭,有这三样就成。” “依爷的吩咐,都准备好了。”秦二道。 “好。”杜云锦跟着秦二走到一个长桌子旁。 秦二将一块黑布扯掉,又抽掉上头的小隔板,杜云锦往那小洞口一瞧,果然,里头一只肥黑的老鼠正乱扑棱着,她赶忙又将盖子盖上。 “各位乡亲。”实验之前,杜云锦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明一下,否则,老鼠死了,这些人还以为在看戏法呢。 “本村命案,我五叔已经查明真相。” “谁是凶手?”村长带头问,随后,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严惩凶手。” “安静。”杜云锦抬了抬手,用铁筷子从旁边的小炉子里夹起一块烧红的炭来了,大声道,“凶手就是它。” “它?”众人大眼瞪小眼,它是什么?“这个木疙瘩?” “对,正是这块烧的焦黑的木疙瘩。”杜云锦笃定的说。 切,人群中爆发出不满的嘘声。 “姑娘,这好好的木头怎么能杀人?姑娘,你当我们是傻子哄骗吗?” 老村长的拐棍使劲的在地上捶了几下,颇为痛心的说,“是啊,咱村大水家三代单传啊,到他这二十多岁,才有了那么一个独子,谁成想,一晚上,爹娘没了,儿子也没了,大水跟他媳妇两天滴水未进,昏死在家里,就剩一口气,就想等着官家将凶手捉到,好为他们一家三口报仇。姑娘,你不能信口雌黄啊,你这样做,对不起死去的老人和孩子啊。” “就是,官家无能,捉不到凶手,也不能让个姑娘家出来胡闹啊,让我们大伙一大早就过来了,这不是逗人玩呢吗?” 人群中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厢,赵天煜微微拧眉,虽然,瞧着杜云锦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知道她心有成竹,可是,这么多人声讨一个姑娘,也让他心里不大舒服。 只是,这是这丫头的主场,没有她的话,他不会贸然出面。 对她有信心,心里却又似乎多了那么点心疼。 “五哥,杜姑娘那个实验真能成吗?”赵天逸也泛起了嘀咕,有些后悔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总该先做两遍才好。 唐灵却是一脸幸灾乐祸,“师兄,杜姑娘到底想做什么?她没见这么多人,都快砸场子了吗?” “稍安勿躁。”赵天煜淡淡的只给了一句话,清然双眸始终拢在杜云锦的身上。 而杜云锦却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将真相展示,那样效果会更好,也更会说服人。 第111章 实验 “各位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请先静一静,听我说,好不好?”杜云锦抬抬手,大声喊了一声,这年代没有喇叭,只能累嗓子了。 所幸,她嗓音清脆,且富有感染力,也是这年代百姓质朴,给她面子,是以,她那么一喊,人群果然安静下来,只是,大伙瞧着她的眼神,不那么和善,仍旧充满怀疑和愤怒罢了。 杜云锦举起那块黑炭,目光严肃的扫了一眼人群,道,“这个,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几乎家家都会有的东西,说它能伤人性命,我知道,一时间难以让你们信服。所以,下面我亲自做个实验给大家看。” 放下炭,她拎起笼子,道,“这两只木笼子里各有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有兴趣的乡亲,可以亲眼瞧瞧。” 然后,将木笼交给秦二,让他拿去,一一展示给围观的百姓看。 众人果真见笼子里关着一只老鼠,纷纷奇了,“你给我们看这老鼠做什么?人命官司还能跟它有关?” “是啊,先是木炭,再是老鼠,姑娘,你就别卖关子了。” “那好。”等秦二将笼子拿回来,杜云锦十分认真的问,“各位,刚才,你们都看清楚了,这老鼠是活蹦乱跳,非常健康的对不对?” “对。”人群竟然附和。 “那好,你们且看,我现在将这块烧着的木炭放进去,看好了,是放在这个小盒子里,上面只开了几个小孔,所以,别担心老鼠会被烫死。” 一番解释后,杜云锦当着人面,打开盖子,将放了炭的盒子分别放进了笼子里,然后,却是一个关上盖子,一个盖子仍旧打开着。 “现在,我们只需等待。不过,你们且猜猜,一会,这两只笼子里的老鼠,会怎么样?” “老鼠死了?”有人就是很聪明。 也有人反对,“怎么可能,老鼠是会咬木头的,这么大的笼子,大概不用一天就能咬破个洞,跑掉的。” 众人议论纷纷,杜云锦也不打扰,安静的等待在一旁。 一厢,唐灵看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就来气,“师兄,杜姑娘用这老鼠到底要做什么?我听闻,毒医门就有用老鼠这种东西炼制出一种毒药,传染……” 她话未说完,赵天煜冷冽的眼神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我?”唐灵一时语塞,“我没说杜姑娘是毒医门的人。” 赵天逸勾唇一笑,“唐姑娘,本王可也听闻,你们唐门的毒不比毒医门的差呢。” “不是。”唐灵脸色一白,忙辩驳,“小女虽出身唐门,却自幼拜师药王谷,学的都是治病救人的医术,从未钻研过毒术。” “哦。”赵天逸淡淡一笑,谁对她学什么感兴趣了。 赵天煜微微沉着脸,教训道,“药本身无错,只看用它之人存的什么心。心存善念,毒药也能成为治病救人的良药,心存恶念,良药也会是害人性命的毒药。” 唐灵脸色青白交错,不敢反驳,只道,“是。” 约摸半个多时辰后,就在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杜云锦轻轻打开一只封闭木笼的盖子,朝里看了一下。 然后,命秦二再拿笼子到人群中给人看。 “真死了?” 人群中不断爆出惊讶的呼声。 “真的死了?”那厢,赵天逸面露惊愕之色,再瞟了眼赵天煜,却是清淡如水的神色,似乎一切在掌握之中。 唯有唐灵那一双水样的眸子瞪的大大的,怎么可能?那么一小块烧着的炭能杀死老鼠?不,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等笼子拿回来,杜云锦用夹子将死老鼠弄了出来,放进一个托盘里,然后再对人解释,“各位,这只老鼠死了。” “是死了,可是,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死了?”村长疑惑的问。 “老伯,您别急,且看看这只笼子里的老鼠,哟,还活蹦乱跳的呢。”她又让秦二拿去给人看。 “耶,怎么回事?都是放了炭的,怎么一只死了,一只却活的好好的?” 人群中讶异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都将疑惑的目光看向杜云锦。 “姑娘,赶紧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吧?” “好,现在我就来解释解释。”此刻,她就像一位给学生解惑的师长一般,极其认真的指着那小炉子里的木炭,道,“这是木头烧成的炭,其实,木头本身没毒,这炭也没毒,可置这只老鼠死亡的却是它们。大家刚才注意到了没有,我是将一块烧着的木炭放进去的,而非死木炭,对不对?” 人群中有人点头,确实是看到了。 “这烧着的木炭,会产生一种有毒的东西。” “啊?那我们平时烧火,岂不都毒死了?为何我们都活的好好的?” “是啊,你能解释解释?” “这个好解释,平时烧火,能烧多久?且都在开阔的空间里,对不对?而且通常也是开着窗户的,不然屋里油烟散不去,呛人,对不对?”杜云锦不急不躁的解释,人群中也不自觉的跟着她的话,连连点头说对。 “所以,我说,这烧炭产生的毒,在开阔的空间里,通风的条件下,很容易散去,不容易对人体产生危害。所以,这只木笼,上头盖子我没关,透着气的,所以,这只老鼠没事。可是,如果封闭起来,那么,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瞧瞧这只死的。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吗?似乎明白了。 人群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的实验再加上杜云锦的解释,很形象,很直白。 可是,明白归明白,可任谁知道,三条人命,竟是因为这么个东西没的,不能接受啊。 亏啊,太亏了。 “那么,仵作告诉我,在事发现场,也发现了大量的烧尽的炭,据了解,事主那晚,祖孙三人便在屋内,用这个取暖。因为门窗紧闭,所以,这会……发生这样的不幸。” 人群皆是面色凝肃,“姑娘,那我们以后就不能用这个取暖了呗?” “能。”杜云锦道,“但是,要在通风的情况下,尤其在屋子里,一定得小心,门窗不能紧闭,否则,肯定会送命。另外,如果有人不知道这种危险,又不幸中毒,我们发现了,要怎么办呢?” “还能救回来吗?”人们急切的问。 “这要看中毒深浅和时间的长短。”杜云锦徐徐解释,白净的小脸在慢慢升起的日光下,透着粉粉的红,好看,眉宇间透着耐心、真挚和善……让人一见便觉亲切。 赵天逸似乎明白了五皇兄那句话了,药不分良和毒,只看用它之人。 那烧炭成毒,可在杜云锦这里,却让它成为了警醒世人的良药,据此之后,会有很多人因此,免了这种不幸。 “如果中毒太深,抱歉,怕是救不了了,但是,我们也可以试试,不能轻言放弃。”那厢,杜云锦清脆甜润的嗓音,像是有了魔力,吸引着一众百姓,纷纷瞪大眼睛,屏气凝神的认真听着,生怕听漏了一句。 “首先,如果发现自己中毒,立刻开门开窗,哪怕有一丝力气,也得爬出屋外,求救,要是发现其他人中毒,进屋一旦发现不对,也立刻要将所有的门窗打开,知道吗?其次,要将受害人抬置通风口,松解衣扣,让其呼吸通常并保暖,如有呕吐应使病人头偏向一侧,并及时清理口鼻内的分泌物。” 顿了顿,又道,“另外,还可以通过刺激穴位,若是患者窒息昏迷,还可以人工呼吸和胸按压急救。这些急救知识,若大家有兴趣学的话,以后我会挑个机会教给大家。自然,如果你们不懂的话,抬出患者立即送医,千万不要耽搁。” 一番演示和解释下来,杜云锦觉得喉咙有些干干的,发痒,许久不曾这样演讲过了,今儿这一通下来,还真有点受不住,尤其没有麦克风,完全得靠一副好嗓子啊。 如果下回还做急救演讲的话,她一定得准备个大喇叭才行,失策,这次太匆忙了。 然而,人群热情高涨,她说那什么急救知识,让他们充满了好奇,若真能学着了,不但能救自己,还能帮别人呢,这样实惠的事,谁不想学。 但是,现在没有道具,杜云锦也不好对大家演示,只得说,“各位乡亲,今天这个实验,不仅是为了还原案情真相,告慰受难者家属,同时,也是为了警醒我们自己,以后不能轻易犯这样致命的错,另外,若可以的话,大家也要将这次实验的结果,口口相传,告诉那些今天没来的乡亲们,大家一起提高警惕,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另外,关于急救知识,今天准备的有限,怕效果不好,改天,我准备好了,再具体通知大家,不过,我觉得,最好是一个村选几个代表,用不着人人去学。”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学的会,且人多人了,她不好教。 “村长老伯,这个人选,您可以选一下。” 村长一听叫上了自己,立刻堆起笑脸,“姑娘放心,不是老朽吹,陈村的后生个个聪明,一学准会。” “嗯,好。”杜云锦笑着点头,“那么,今天,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谢谢大家捧场。” 深深的鞠了个躬,杜云锦莞尔轻笑,扭头走到赵天煜跟前,长出一口气,“唔,嗓子疼,五叔,我想喝水。” 赵天逸却抢先一步,道,“杜姑娘今天表现可谓精彩至极,不但还原案情真相,也替本王解了燃眉之急。本王有意做东,不知杜姑娘能否赏脸?” 杜云锦觑眼看着赵天煜,“五叔,去吗?” “去吧。”赵天煜起身,看着她,微微一笑,“你辛苦了这半日,理应吃点好的去。” 杜云锦笑,“可是,五叔你欠我的那顿,也不能耍赖。” “给你留着。”赵天煜无奈的神色,眸底却净是笑意。 反观唐灵,彻头彻尾被忽视,心里好生不甘。 她带着药王谷的弟子,千里迢迢赶来帮师兄的忙,这几日,治病救人,分派药物,忙的脚尖不沾地的,师兄也不曾对她有过体贴软语,凭什么这女人一来,所有的风头和功劳都被她抢去了,连宁王也跟着凑热闹。 然而,这三人却根本没有理会她,径直走了。 唐灵气结,然而,凭什么啊,她也要去。 一路跟到了宁王住处,众人来至小暖厅。 宁王从京带来的厨子,早已做好了饭菜,两个模样清俊的小太监,将菜摆了上来。 杜云锦一瞧,川菜?她的最爱啊,不过,瞅了瞅赵天煜,他能吃么? 不过,很快,又有小太监上菜,倒是清淡不少。 四人落座,赵天逸微笑,“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杜云锦口渴,就先盛了碗汤。 坐她对面的唐灵,微微蹙眉,眼底一片嫌弃的神色,真不知道这女人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位王爷还没伸筷子呢,她倒动起手来了,没规没矩,乡野粗妇。 一小碗汤下肚,舒服多了。 “吃菜。”赵天逸热络的给她夹了块五香排骨。 “多谢。”杜云锦也没客气,夹起就吃了。 赵天煜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赵天逸给他斟了杯酒,“五哥,敬你。” “近来嗓子不大舒服,不易饮酒。”赵天煜也给自己盛了点汤。 赵天逸笑笑,“如此,本王就只能独饮了。” 杜云锦吃着排骨,瞅着赵天煜嘿嘿一笑,不能喝就不能喝呗,还嗓子不舒服?听他说话声音还是很清润啊。 接触到她那狡黠的眼神,赵天煜觉得好笑,小丫头,吃着排骨还盯着他。 敏锐的感觉到了他俩的眼神交流,唐灵觉得眼睛都疼了,没好气道,“杜姑娘,我有一事求教。” “嗯?请说。”放下骨头,杜云锦抬头,又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吃的津津有味。 唐灵目露不屑之意,直接问,“刚才杜姑娘那实验,实在精彩至极,只是,我有些疑问,两只笼子里的老鼠一样吗?还是,其中一只提前就喂了毒药,只是,到了时辰便一命呜呼。” 她直觉这女人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欺瞒了那些愚蠢的村民,区区一块木头疙瘩,打死她都不相信,能致人命。 “哦。”杜云锦又挑了块肘子上的肉,边吃边答,“这老鼠不是我准备的,对此,唐姑娘若有疑问,可问我五叔和六叔。” “……”唐灵郁结,不是她准备的?那么,她才一问,岂不同时得罪了两个? 赵天煜抿唇不语,赵天逸却是邪肆一笑,看她一眼,“老鼠是本王昨晚连夜命人抓的,没有喂毒药,这个回答,唐姑娘可还满意?”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罢了。”唐灵直觉这两个男人都在帮杜云锦,心里气闷。 “只是,一块烧着的木炭,就能致命,未免太匪夷所思。”她又不甘的补了一句,最恼的是,两个王爷竟然也信这个? 杜云锦扬眉,“唐姑娘一定没认真听我之前说的话,烧着的木炭会产生有毒气体,不过,在密闭的空间里,时间长了,才会致命。不是随时都能要人命的,懂了吗?” “话虽如此,只是,到底让人不大敢相信罢了。”唐灵干笑着。 一碟鱼香肉丝,几乎被杜云锦一人吃完,她嗜辣,又最爱鱼香肉丝这道菜。 直将这菜吃完,她才扬唇,坏坏一笑,“唐姑娘若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试?”唐灵不解。 “晚上在你那屋,放一盆炭火就成了。”杜云锦嗤笑。 唐灵脸色唰的就愣了,“你想我死?” “呵,你不是不信么?怎么就说到死字?”杜云锦好笑。 唐灵一时语塞。 “呵呵。”赵天逸低低一笑,“杜姑娘,本王也有事要请教,可否?” “可千万别说死老鼠的事了,我这正吃着呢。”杜云锦撩了他一眼后,埋头苦吃。 赵天煜瞧了,眼角微抽,她跟前的几道菜,道道辣,她也不怕吃多了肚子疼? 悄悄的,将她手边的那麻婆豆腐和辣子鸡丁挪了开,又将一碗清蒸鱼推过来。 杜云锦愕然了一瞬,“五叔,那鸡丁我还没吃呢。” “那个太辣,先吃点鱼。”赵天鱼道。 “哦。”杜云锦虽爱辣,但也不挑食,好吃的都能吃。 看她吃的那般认真,津津有味,赵天逸一时间不好说其他,反而,受她感染,胃口也跟着有了一些,这些早已吃腻了的菜,今日吃到嘴中,竟也美味许多。 “对了,六叔,你刚才打算问我什么?”杜云锦百忙之中,抬头问了一声。 赵天逸轻笑,“不急,等你吃好了,再说。” “嗯。”杜云锦便安心的埋头吃饭。 一顿饭,因杜云锦的关系,吃的极其热闹,因为,除了唐灵,另两个都认真的吃了。 吃完,一边吃着饭后水果,杜云锦又道,“六叔,说吧。” 看她手里的果子,赵天煜拧眉,她这是多少顿没吃了?刚才那一桌子菜,她一人就吃了一半,吃完了说好饱,下了桌子就又拿果子吃,也不怕撑坏了?还是大夫,自己管不住自己。 他眼神太凌厉,杜云锦感受到了,将咬了两口到果子放下,抹了下嘴,道,“我不吃了。” 第112章 做戏 赵天逸冷眼瞅着这两人的微妙互动,心中甚是疑惑。 对杜云锦,第一印象还是在杜家,那日杜老太太生日,这姑娘不知怎么就被人算计上了。 深宅大院里,这种龌蹉事多了去,他也不甚在意,只是被七弟硬拉着看了场热闹。 原以为这姑娘会很惨,却没想到,被那么多人陷害指责,甚至杜家家长的威严下,她也能临危不乱,从容应对,不但保全自己,还成功还原真相,让对手输的一败涂地。 只是,最后伤了皇长孙殿下,让他很想不通。 据说,七弟还曾像皇长孙殿下要过这姑娘,可惜,这姑娘拒绝了。 如今看来,她却是瞄上了自己的这位五皇兄,大晏国最难搞的皇子,眼光很独特啊。 这也罢了,本来么,女人一见五皇兄就犯花痴,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是五皇兄怎么回事?爱慕他的女人,何其多,可这么多年,却似乎对这个丫头多了那么一丝不同。 是清心寡欲这么多年,脑子终于开窍了? 还是…… 赵天逸的视线又落在了杜云锦身上,微微勾唇,笑道,“此乃甘果,味甜多汁,最适合女子食用,杜姑娘若喜欢,本王那还有一些,一会给杜姑娘带些回去。” “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不管赵天煜脸色有多难看,反正这果子杜云锦是收下了。 这年代水果本就少,何况冬天,就更难吃到了,刚才她吃这果子,比现代那苹果还要美味,不要白不要。 赵天逸愉悦的笑,“杜姑娘能喜欢,也是本王的荣幸。” 啧啧,这嘴巴甜的,杜云锦不由瞟了眼一旁的赵天煜,听见了么?跟你弟弟学着点啊。 一旁,唐灵的脸上却实实在在的挂不住了,宁王是眼瞎还是真当她唐灵不存在了?同样是女子,送了杜云锦,却不送她?这是打她脸吗? 想来,她到此地,为他们兄弟做的事少了么? 凭什么,他们一个个的如此厚待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反将她这个药王谷的弟子、唐门的千金抛在脑后了? 到底这女人什么身份? “启禀六殿下,外面有人找唐姑娘。”这时,有下人进来回禀。 “找我的,什么人?”唐灵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瞬间找到了存在感。 那人答,“说是姑娘的师兄,从唐家堡来的。” 唐灵瞬间拧紧秀眉,师兄对唐门的人一向不大喜,她这次出门,也是带了药王谷的弟子,有意撇清跟唐门的关系,不想,谁这样不识趣,竟然又找了来,找死。 “不见。”她冷声道,一面不安的看了看赵天煜,“师兄,我这次来,并未通知唐家堡,也不知他们怎么知道的。” 赵天煜神色掠过一抹清冷,“你是唐家堡的人,他们找你也属正常,你无需跟我解释。” “师兄。”唐灵不甘的还想解释什么。 赵天逸笑道,“客人在外等着呢,唐姑娘还是见一见的好,许是真的有要紧的事呢。” 唐灵郁闷,但也不好再强辩什么,只得起身,“师兄,六殿下,小女告退。” 她走之后,杜云锦立刻八卦上了,“唐家堡,唐门?是四川那个唐门,用毒和暗器名闻天下的那个?” “你知道的倒多。”赵天煜好笑的揶揄了一句。 “真的是真的啊?”敢情武侠小说没骗人啊,杜云锦有些激动,“那么,功夫呢,除了那什么轻功,有没有那个一掌能让别人筋脉尽断,一拳将人打上天,再有,几十年的功力跟个传输机似的,还能传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赵天逸呵呵一笑,“杜姑娘真是有趣。” 赵天煜轻睨她一眼,“又从哪本古书上看到的?” “难道不是这样的?”果然,小说就是小说啊。 “呵,自然不是这样的。不过,你对功夫很有兴趣?”赵天逸笑问,似乎,只要她点头,他就愿意教她似的。 然而,不等杜云锦开口,赵天煜沉声道,“六弟,你有什么话说吧,若没话,我们就先走了。” 我们?哪个我们?他和杜姑娘? 再次证明,五哥对这姑娘不一样,都说我们了。 “呵,五哥性子怎么急起来了?”赵天逸有些似笑非笑,不过,很快,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的问,“杜姑娘,我只是好奇,你知道屋里烧炭能要人性命也就罢了,那些治理灾后的方案,是怎样想出来的?不瞒你说,你提的那些,确确实实的解决了本王遇到的难题。” “呵。能有帮助就好。”杜云锦谦虚的笑了,实则心里有些心虚,必竟后人智慧,她不过捡了个便宜罢了。 “那么,如何想到这些的?”赵天逸是真的好奇,就比如这灾后,粮食救济,药材供应,防止疫病蔓延,已经够他忙活的了。 这些问题若能解决,他便能向父皇和朝廷交差了。 可是,杜云锦的提议却不仅于此,在解决了灾民一时的生计问题之后,她更关注灾后重建。 比如,救济粮食不能一次性发放,要将食品粮食和种粮区分开。 种粮可以暂缓发放,怕就怕很多百姓家,鼠目寸光,只求一时饱腹,将种粮也全部吃光,如此,势必影响来年春耕,春耕一旦受到影响,又将会出现新的灾情。 所以,种粮可以交由当地县衙统一管理,等到春耕时,再免费发放给各家各户,并且要督促耕种到位,不准私下哄抢买卖。 而食品粮食,也不能一次性全部发放,否则,总会有那么一些好吃懒做之人,吃完了还等着朝廷救济。 先发一部分,保证他们的生存,然后,各家各户,统计出能干活的劳力,按工分制,让其做工,然后以此来换取粮食。 如此,便能杜绝一些利用灾情混吃混喝的事。 当然,对于一家子都是老弱病残之人,可以多给予照顾,让其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因灾情留下的孤寡老人、失孤儿童,可以暂时先集中到一起,统一照料。 未来,可以重新般其搭配领养各种措施,帮其重新组建家庭,若不能者,朝廷可以建设救助站统一照顾。 至于统计出来的劳力,都要如何分配。 杜云锦列的更是清楚。 其一,修河堤,据她了解,南方每到秋末初冬,这雨水量就很大,各地都会受到一些影响,可唯有清丰县这相邻的一些地县,受灾最为严重,每年都要上报到朝廷,请求救济。 杜云锦觉得求人不如自救,同样是雨水量较大的地方,其他地方灾情小,而这边受灾大,归根结底还跟这河堤有关。 据喜婆婆他们介绍,每年只要一下大雨,这河堤很容易就绝地了,河下流的庄稼,被淹的一汪片的,可不颗粒无收么。 所以,这河堤得修,至于到底是加高河堤,还是引、流入海,这东西太高深,而且,她也没实地考察过,不便提议,但偌大大晏国,总能找出几个水利方面的庄家。 朝廷与其年年出钱出粮的来救济,还不如一次性帮人把灾源找到,解决了,如此,百姓安居,朝廷也身心。 那么,修河堤自然需要大量的劳力,那些受灾后整体只等着救济的劳力,便有事可做。 而且,她还提议多劳多得,等于说给这些灾后的百姓又多了条谋生的出路。 如此,灾后的那些头蒙拐骗抢等恶劣现象,自然会有所改善。 其二,房屋重建,很多被洪水冲垮的屋舍,也得重新建设起来。 其三,修路,只有路修好了,无论是救援还是未来的发展都有好处。 等等,等等…… 就如杜云锦最后所说,灾难不可怕,可怕的灾后流离失所的心,只要大家团结一致,定能重新建设出美好的家园。 赵天逸到现在还为她最后那句话深深触动着,那是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身居高位,贵为皇子,他很难体会到百姓的那种疾苦,来救灾,也不过是奉命,更是为自己今后前途上做的锦上添花的事罢了。 无需做的多好,只要能安抚事态。 可是,杜云锦那几十条的救灾方案,却着着实实的为百姓考虑。 让他很难想像的到,这些竟真的是一个女子所为。 所以,五皇兄才会对她那么的不同吧。 面对赵天逸的好奇,杜云锦轻轻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啊,我就是跟当地百姓多混了几天,听听他们的想法,再结合自己一路下来所见所闻,自己就总结的这些呗。” 换一句话说,就是深入群众,了解群众真正所需。 他们需要的其实并不是朝廷一次发放的几十斤粮食,或者选日子在城门口发放的免费粥之类,他们需要的是稳定的局面,安慰的家,可以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来吃饱穿暖,并非来自任何人的施舍。 她这话说的多少有些敷衍,然而,细细咀嚼,却又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做为上位者,何曾听过百姓说什么,都是根据当地官员报的受灾情况,然后,发放粮食等救灾物资而已,至于他们有没有领到,将来如何生活,谁管过? “杜姑娘有一颗赤子之心。”赵天逸由衷赞道。 杜云锦呵呵一笑,“哪里哪里。” 赵天煜将茶杯放下,瞄了他一眼,“六弟,还有其他疑惑?” “呵。”见自己跟这姑娘相谈甚欢,五哥这是醋了?赵天逸挑眉一笑,“我只好奇,五哥跟杜姑娘是怎么相识的?” “多事。”赵天煜斜睨他一眼,起身,“有那功夫研究这些,不如去查探查探,你的那些人究竟将事做的如何了?想法都好,可若不能用心去做,不但亏了杜姑娘的一颗赤诚之心,也对不起本地等着你去救助的百姓。” “咳。”这话说的够重呢,赵天逸跟着起身,“行,依五哥的意思,本王亲自去监督,若不好好实施者,一律严惩,如何?” “你看着办。”赵天煜抬步就走。 杜云锦忙起身追过去。 走到门口,赵天煜突然顿住,道,“将那甘果,也给本王送些过去。” “……”赵天逸一愣,随即笑了。 —— 一路跟着赵天煜走着,途中,遇到不少打招呼的百姓,对杜云锦都热络的很。 “想不到你才来,就能让他们如此待你?”赵天煜微笑着看她。 杜云锦有些小得意的扬头,“那是,本姑娘人缘好嘛。” “你还打算在此逗留多久?”赵天煜问。 杜云锦看着他,很自然的问,“你什么时候走呢?” 他眉峰微动,心里突然乱乱的,薄唇抿紧,也没作答。 杜云锦奇了,不是他先问的么?“五叔,我想跟你一起回京呢。” “锦儿。”赵天煜深深的瞅她一眼,“这次,多谢你。” “呵。”如此郑重的神色,让她有些不大好意思。 “最初,我怀疑过你。抱歉。”他看着她,眉宇间真的流露着歉意。 杜云锦微怔,奇怪,“你怀疑我什么?” “你不知道?”赵天煜勾唇。 杜云锦愣了,摇头,“不知道啊。” 赵天煜轻舒一口气,细细思量了下,才缓缓开口,“之前,你的所为,很让我有种错觉。” “什么错觉?”她问的急切。 “你想接近我。”他答的干脆。 “啊?”杜云锦眨巴着黑黢黢的大眼睛,“谁说是错觉了?我是想接近你啊。” “可你也的确有些本事,有一颗为百姓的赤子之心。”赵天煜补充,并非如他当初所想的,辛苦追来,只为纠缠他。 杜云锦嘴角一咧,笑意绚烂,“五叔,你这是夸我呢。” “是的。”赵天煜很直白的承认。 杜云锦错愕了一瞬,小脸微微染了些红晕。 她欣喜又羞赧的垂眸,却又让赵天煜心里沉重了起来,她,到底比他小那么多。 而且,他…… “走吧,累了一上午,五叔送你回去歇着。” “嗯。” —— “师妹,这男人就是你惦念多年的大师兄?”一处屋角后,宋玄掰开唐灵摁在自己嘴巴上的小手,视线有些阴冷。 唐灵的视线,紧紧盯在前方那一男一女的身上,眼神比他好不了多少。 “可是,他身边那姑娘怎么回事?”宋玄又问。 唐灵扫了他一眼,“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告诉你,唐家堡我是不会回去的,龙家的那门亲事,我也绝不答应。你们谁答应谁自己嫁去,反正我是不嫁。” 凉凉的丢下一番话,她也朝那二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宋玄紧跟着她,一把拽住她,“师妹,你真的不愿嫁到龙家?” “当然。”唐灵甩开他,继续走。 宋玄目露一抹喜色,跟在她身侧,又问,“那你将来不后悔?” “绝不后悔。”唐灵有些不耐的朝他吼了一声。 宋玄眸底喜色却越发浓了,“好,这话是你说的,那么,师兄无论如何,都会帮你。” 唐灵愣住,“你帮我?” “是,师妹不想嫁的,师兄便不会让你嫁。”宋玄认真道。 唐灵一双水样的眸子,有些陌生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宋玄六岁进的唐家堡,是她父亲第三个徒弟,比她长两岁,模样生的也十分英俊,就是生性有些阴毒。 小时候两人也算青梅竹马,可后来,一次唐家堡青龙堂主争夺中,他在暗器上抹了毒,害了二师兄一张脸毁容不算,也瞎了一双眼睛,从此沦为废人。 二师兄待她一向像大哥哥,待宋玄也不错,要知道,他那么小进唐家堡,全凭了二师兄关照,才免受许多欺辱,小小年纪,在唐家堡很有威望。 可谁成想,最后他竟做了那样伤害二师兄的事。 虽然爹安慰过她,说什么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什么的,可是,她就是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亲近他了。 可这会子,他竟然说肯帮自己?唐灵怎肯相信。 “你不怕回去无法跟我爹交差?”她冷笑,指不定他在跟自己使诈呢,先用这话稳住自己,然后再用卑劣的法子逼她就范,她才不要。 岂料,宋玄却道,“门主那边,师兄自会请罪,只要师妹你开心就好。” “是吗?”唐灵眼珠子转了转,冷笑,“那么,你现在就滚回唐家堡,替本小姐回绝了这桩亲事。” “自然要回,不过,师妹最好跟我一起回去。”宋玄道。 唐灵一下子气白了脸,“你不是说……” “师妹别急,且听我说。”宋玄忙解释,“你也知道门主的脾气,从来说一不二,也只有在师妹的事上,一再让步,今年,龙家几次派人过来催婚,都被门主搪塞了过去,眼看这一年将过,门主也是没有任何理由推脱。” “那你还让我现在回去?一回去就得被我爹送进花轿去。”唐灵没好气的瞪他。 宋玄轻笑,“师兄说了不让你嫁便不会让你嫁。不过,你得配合师兄做一场戏。” “什么戏?”唐灵诧异。 宋玄眸底涌出热切,双手突然激动的抱住了她的肩,“只要你跟门主说,我们情投意合,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料想门主也不会再强逼你嫁过去。” 他话音落,唐灵早羞愤的瞪红了眼睛,啪的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啐道,“我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配,给本小姐滚。” 要做戏也轮不到他,哼。 脑海里想起赵天煜清润如古玉的样子,唐灵心思一沉,连忙拎起裙摆,跑了去。 身后,宋玄眸色阴森的可怕。 第113章 跳梁小丑 唐灵红着一双眼睛,跑来找赵天煜。 “师兄。”她声音微哑,透着无限的委屈。 杜云锦也觉得奇了,这姑娘才不是好好的?怎么就委屈成这样? “怎么了?”赵天煜也是疑惑的看着她。 唐灵泛泪的眸子瞅了杜云锦一眼,哽咽道,“我想单独跟你说。” 也就是让杜云锦回避的意思。 若在往常,杜云锦势必会留下给这姑娘添堵,谁叫她也宵想眼前这男人呢?可此刻,看她是真的有大事的样儿,她也不好再继续留下,只起身道,“五叔,我先回去了,晚饭时再过来,记得给我做好吃的,你欠的。” 说完,不等他回答,一溜烟跑出了门,倒像是怕他反悔。 赵天煜眸色深深,转而,对着唐灵,“什么事,坐下说吧。” 唐灵未坐,只抹了下眼睛,委屈的看着他,“师兄,才来找我的是我爹的三弟子宋玄,他是奉我爹之命,抓我回去成亲的。” “抓你回去成亲?”赵天煜微微锁眉。 唐灵吸了下鼻子,哽咽道,“他们逼我嫁给青城龙家那个病秧子少主。” 赵天煜修长的手指微微扣在桌上,眼帘微垂,不知做何想法。 唐灵偷瞄了他一眼,不太确定,只得又恳求道,“师兄,我已经没办法了,求求你帮帮我。师兄,你要不帮我,灵儿就完了。那龙家少主不但是个终身与药为伴的病秧子,还是个残暴无耻的变态。” 赵天煜闻言,掀眸看了她一眼。 唐灵继续道,“我爹从心里也是不愿我嫁过去的,可是,碍于老城主的情面,不得才如此。如今我已年过十六,再也推脱不过。师兄,你帮帮我吧。” 赵天煜静静的听着,脸上淡冷沉静的也没有什么太多表情,只一双清润的眉宇蹙着。 其实,依他的身份,并不适合插手青城的事,可毕竟同门,他还是很诚恳的问,“要如何帮?” 在力所能及范围内,若能帮,他肯定会帮。 唐灵一喜,小脸透着红,“师兄,你能不能帮我演场戏,让我爹对这桩婚事死心?” 他敛着眉眼,看了眼桌上那客人未及品尝的热茶,神色却有种让人看不透的味道,薄唇微动,“演什么戏?” 看着他清润的俊颜,唐灵心跳加快,小小的声音,“那个,我早已修书回家,说,我,我对师兄……只要师兄能跟我爹提亲……” 赵天煜抬眸,清俊的五官阴沉,声音沉冷,“抱歉,这个忙,本王帮不上。” 拒绝的还真干脆,唐灵小脸一白,心慌且疼,“师兄,这不是真的,只是做戏……” “是吗?”他清越的眉峰挑了挑,俊彦有些冷,嗓音低沉下来,“可你知道本王的身份,这戏是好做的?本王若提了亲,到时再悔婚,你觉得后果如何?” 唐家堡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但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此番他堂堂大晏皇子,若真去提亲,事情就没那么简单。 唐家与龙家,本就有婚约在前,他现在去提亲,无论真假,都有以权势抢人的嫌疑,得罪龙家那是一定,过后悔婚,势必也会开罪唐家。 倒不是怕这两股势力,而是,这样的麻烦,他何必去招惹? “我,我知道这一定让师兄很为难,可是,师兄,现在我也想不到其他法子了。师兄,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跟我爹解释清楚,这件事根本与你无关。”唐灵仍不死心。 赵天煜双眉紧锁,眼底幽深,她的解释,届时落在旁人耳里,只怕也是因为情深而不得不委屈求全为他开罪而已。 “既是演戏,除了本王,难道找不到其他人了?”他红唇微勾,似乎笑了,“你的那位宋玄师兄,不也是很合适的人选么?” 唐灵神色扭曲的难看,“我死也不会要他。” 赵天煜突然起身,“那就亲自回去,跟唐堡主好好解释,既然那龙少主如此恶劣,我想,唐堡主再糊涂,也不至于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顿了顿,他抬步往门外走,“本王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师兄。”唐灵身形一颤,猛地转身,叫住他,“你真的不管我吗?” 说话间,泪流满面,柔弱可怜。 这人走到门口,微微侧身,眉眼沉静清然,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峰,“本王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能拉人一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本王也不是傻子,愿意被人利用。” “不。”唐灵一急,道,“师兄,我没想利用你。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愿意,我……” “抱歉。”他瞅着她,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清润之外,似乎还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本王不愿意。” “为什么?”眼泪模糊了清丽的小脸,唐灵是有多不甘啊,从她上药王谷,第一眼见到他的那一瞬,她的心就容不下其他男人了,那时她才十岁,六年里,她心心惦念的都是他啊。 “师兄,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肯好好的看看我。他们都说我长的好看,师兄,你看看我,好吗?” 她到底紧绷在心底的最后一根铉也绷不住了,流着泪的哀求起来。 “师兄,自我上药王谷的第一天,便爱上了你,从此后,我每年都盼着你回药王谷的那几天,你知道吗?这次,我千里迢迢来此,也是因为师兄你。师兄,让我接近你,帮助你,伺候你,好不好?” 赵天煜蹙眉,眸底清冷深邃。 这样的画面,他不止一次遇见过,他不明白为何有女子,这样一次一次的要在他跟前流泪哭求,莫非真的当他那样心软,只要掉几滴泪,求两声,他便就范么? 他长身玉立,慢条斯理,午后的暖阳斜斜的落在他身上,让他浑身散发着温润的暖,然而,他清俊的面容,带着点似笑非笑,有点痞,嗓音也轻。 “看在白老头的面上,本王不想羞辱你,但话既已说到这份上,本王只想说。人在做天在看,别将别人当傻子,也别装的自己多高尚。” 唐灵刹那间脸白如纸,“师兄,你什么意思?” “你的心机,用在别人身上,本王无所谓。”他嗓音平静,似乎很随意的口气,可是,那话却若锐利的刀子,一点一点将女子那隐藏的虚伪撕剥了开。 “你利用齐暄,用卑劣的法子赶走了蓝水莲,然后,又陷害齐暄,将其赶尽杀绝。” 唐灵脸孔煞白,胸口起伏的厉害,嘴唇发白,哆嗦着,“不,师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赵天煜冷笑,“齐暄觊觎你的美色,被你利用,是他活该,蓝水莲吃里扒外,妄想偷盗白老头的秘药,被赶下山,也是活该。” 是啊,他都知道,她是无辜的,唐灵眸底闪过一丝希冀,急切的望着他,“师兄,你都知道?他们都是坏人,我……” “可你也不见得多光明磊落,你用美色迷惑齐暄,算计了蓝水莲,然后却用同样的方式,陷害了齐暄……” “我那是逼不得已。”唐灵急的解释,“齐暄那个混蛋,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直对我心存不轨,我若不除了他,迟早会被他……还有蓝水莲,她根本就是毒医门派来的奸细。” 他轻笑了声,似嘲似讽,“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唐灵,别以为我这些年不问事,便什么都不知晓。药王谷、毒医门一直以来都是唐家堡的暗敌,他们各有企图,你就没有?” “……”唐灵语塞,是啊,她也是带着任务进的药王谷,可是,“师兄,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当你和齐暄假戏真做时,可问过自己的心?”赵天煜轻哼一声,甚是无趣,“别误会,我并不介意你跟谁如何?因为那些都跟我无关,而你对齐暄和蓝水莲做的事,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替白老头清理门户了。眼下,你能带着药王谷的众弟子,前来灾区治病救人,也算行善。本王留你。哪怕你的心并未有多少善意,哪怕你只在本王跟前,做做样子罢了。本来么,救灾的事,本王都眼安排妥当,有没有你的这些人,其实无所谓。但,你利用这次事只为达到接近本王的目的,甚至口口声声对本王用情至深,说实话,本王听了,只觉得恶心,亦很鄙视这样卑劣的手段。” “没有善心,就不要假惺惺的来行善。更不要以此为手段,妄想让本王感动。”他微微敛眉,讥诮冷笑,“世人都道本王性子温吞和润,一向不爱与人计较什么。没错,本王的确不爱计较,可本王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看不得那些爱在本王跟前蹦哒的跳梁小丑。你哭着来求本王帮忙,本王念你年纪小,也的确考虑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可是,你竟将心思打在本王身上,嗬,如此,本王只能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否则,本王不介意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那清隽的眉眼依旧迷人的眼,可此刻,唐灵却不敢看,那眸底的森冷与轻视,让她的心止不住的颤抖。 跳梁小丑?原来她在他眼里只是这样的?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迷住了她的眼,凉了她的心。 是谁说这男人温柔来着?她究竟怎么会觉得这男人温润如水呢?她明明这样狠,这样狠的将她最私密的卑劣,撕剥的一点不剩。 屋角,看着那男人修长冷峻的身影,杜云锦深呼一口气,小手拍拍自己的心口,本来好奇,不想竟瞧了这样一副局面。 嗳,说真的,这男人刚才那番话可真狠,瞧瞧,将那唐姑娘气的,直拿脑袋往那门上撞了。 是呢,任哪个姑娘在表白时,遭遇男人这样一番剥皮削骨的羞辱,都会气的撞墙吧。 还好,她又暗自觉得幸运,上次,在马车上那一幕,敢情他还是嘴下留情了。 木头……貌似比小丑要强点吧? 撞的头发散乱,唐灵抹着眼泪,跑了。 杜云锦这才幽幽从屋角走了出来,朝屋里瞄了一眼,想着这男人走了,是不是要将房门关起来。 可才关了房门,一转身,吓了她一跳。 月白色的衣袍,穿在男人身上,清润光华,逆光之中的面容,却透着几分阴沉。 “你在做什么?”他声音同样低冷,眼眸深邃锐利。 杜云锦心虚,小脸紧绷,“五叔,你回来了?我看你屋里没人在,就帮忙把关门关起来。” 他幽幽瞟了她一眼,自她身旁而过,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杜云锦站在门口,也不知该不该进,再想着他刚才那阎王似的神色,抿了抿唇,轻轻道,“五叔,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都偷听到了什么?”赵天煜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垂眸,浅浅抿了一口。 他并不在看自己,可杜云锦却觉得在他跟前无所遁形一般。 眼帘轻抬,他黑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看不出喜怒,只声音淡淡,“以后这偷听的坏毛病改了。” “哦。”杜云锦小嘴一瞥,干笑,“其实,我不是故意的。” 都偷听了,还说不是故意?若不是故意,就该当场走开才是,她却从头听到尾,好意思说不是故意?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要回去?”他放下杯子,轻睨她一眼。 “不是。”杜云锦却迈步进了屋,一屁股坐下,也拿起杯子,笑道,“我忘了,你特意给我泡的茶,我还一口没来得及喝呢。” 才要喝,这男人一双修长干净的手却拦了过来,“凉了,倒了重换一杯。” “哦。”杜云锦也不甚讲究,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就朝外倒了去。 赵天煜微微凝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自顾自给自己从壶里倒了点热的,蒙着头品了好几口,撩眼,偷看这男人,眉目清然,气质俊雅,好看到没朋友,不由轻轻摇头。 男色,害人啊。 “五叔,我想问问,你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子?”她突然抬眸,目光虔诚且认真的看着他。 真的,刚才那姑娘,她看的出,喜欢五叔,不是假的,哪怕如五叔所说,她清纯的外表下藏着虚伪算计的野心,可并不妨碍喜欢,不是? 而且,她算计来算计去,也无非是想接近他。 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可以争斗,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耍心机,这其实挺正常。 她其实吧,不也在追这人么? ------题外话------ 抱歉,更的晚了,明天争取加更,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114章 思亲 你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子?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这样认真而执拗的问了。 赵天煜放下杯子,掀眸看向她,抿唇不语。 其实,也并非是不想回答,只是,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子,他自己也未必清楚。 人生三十二载,接触的女人也有不少,可是,论喜欢……似乎还真没有过。 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茫然,还是被杜云锦敏锐的捕捉到了,不仅讶然,“五叔,你也一把年纪了,难道连自己喜欢怎样的女人,还没弄清楚?” 怪不得啊,这样好看的男人被剩下了,就他这感情缺根弦的人,不剩他剩谁啊? 这丫头,他的这些事跟她说的着吗?“别赖着了,喝了茶就回去吧,本王一会还有事要忙。” 哟,摆架子了,还本王了?杜云锦看他明显是脸上挂不住了吧?三十二岁的男人,却连个十二岁的男孩都不如,这年代,十二岁的孩子定亲的多的是,有的还早早的就养了童养媳在家呢。 她轻轻一笑,大言不惭,“五叔,你看我这样的如何?” 本以为他会惊到,不想他面色沉静,一双深邃的眸子还真煞有介事的盯着她的脸,盯的她都有点不自信了。 “五叔,其实,我是没认真捯饬,我的五官还是很不错的,耐看。” 耐看?莫不是让他以后多多的看? 赵天煜失笑,她倒会放长线钓大鱼,“你觉得本王是好色之人?” 额……“当然不是。”若好色的话,今儿唐灵那一副送上门的架势,他就不会拒绝了。 想着刚才他拒绝女人的画面,她又乐了,真心好奇的问,“五叔,这里没外人,你就跟我直说呗,唐姑娘生的貌美如花,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梨花带雨的要对你以身相许,你真就一点没动心?” “你很想本王动心?”他挑眉反问。 杜云锦立刻一本正经,“当然不想。”小脸又挂上笑意,“就是好奇嘛,一般男人劣根性么?有女人送上门,还能拒之门外的?” “你不也被拒过?”赵天煜揶揄的盯她一眼。 杜云锦小脸一红,嗔道,“上次马车的事,我都跟你解释过了,不过是个玩笑罢了,玩笑……” 何况,若他真要那什么,她还得考虑考虑呢,哼。 “是吗?”他微微勾唇,很随意的朝她一瞥,轻笑,“可当时,你全身紧绷,心跳脉搏加速,双颊潮红,眼神迷离,甚至连呼吸都比平时热……” 尼玛,他观察的倒细致,她怎么不知道这些?“那又怎样?” “居上种种,可以证明乃情动的表现。”赵天煜淡淡回答。 “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杜云锦难以置信的瞪着他,见他仍旧一副云淡风轻、清润如玉的贵公子模样,好半晌,才叫了起来,“赵天煜,你耍流氓!” “没错。”他却一口应下,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般,透着那么点少有的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字一顿,“本王是耍……流氓。” 三个字一拆开,意思可就完全掉了个个儿。 霍然变成流氓的那个却是杜云锦,而他却沉了那个戏耍流氓的人。 “赵天煜。”杜云锦火大的腾的往起一站。 赵天煜凉凉的看过来,轻斥,“没大没小,本王名讳也是你乱叫的。” 强权之下,她一屁股又坐了下来,不过,随即,脸上却露出得意的笑来,“五叔,我对你来说,也是不同的吧?” 至少,他拒绝了她,可依然将她留在了身边啊。 “你……”赵天煜神色多了抹犹豫,望着她,慢慢的问,“真觉得本王好么?” 嘎?这是……捅破窗户纸的节奏?杜云锦牟地心跳加速,吞了口口水,点头,“嗯。” 一双眼睛紧巴巴的盯着他,这人却收回视线,轻哼了一声,“哦。” 也不知到底怎么个意思? 等了等,杜云锦忍不住问,“五叔,没了?” “也许,本王是该考虑一下娶妻生子的事了。”他微微掀眸,看了她一眼,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 …… 杜云锦不知这男人最后一句究竟怎么个意思,是该考虑娶妻生子的事,是这样说的吧?她可是听的真真的,可这话却又不像是跟她说的。 “小姐,你怎么了?从一回来就心神不宁的样子。”喜鹊给她倒了杯热茶过来,看她对着窗台,几乎要将那才开的腊梅花掐的只剩光杆了,忙过来阻止。 杜云锦仍了手里的花骨朵儿,长叹一声,“你帮不了我。” 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那男人对她说清楚了,才成。 感情方面,那男人若是白纸的话,她就是白痴,其实,比他多不了什么经验,只是,在现代接触的多,受各种媒体影响的多,自认为很懂,可轮到自己身上,她发现很糊涂,甚至连对方的一句话,她都揣摩不清,却又拼命的往那想,哎,苦恼。 哪知,喜鹊望着她,一语道中她的心思,“小姐,是为了锦王殿下的事么?” 杜云锦很是讶异,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这样明显吗?” “嗯。”喜鹊点头,“奴婢发现,只要遇到锦王殿下的事,小姐就会这种表情。” “什么表情?”她赶忙去拿镜子,左照右照只发现自己肤色又亮了些,其他也没什么。 喜鹊抿嘴偷笑,“小姐,你这会子又正常了。” “是么?”杜云锦莞尔,接过她手里的茶,喝了一口,蹙眉,“鹊儿,你这泡茶的手艺有待提高啊。” 说着,将杯子还给她。 喜鹊无辜,“泡茶还要手艺么?”不就是放了茶叶,用热水一冲么? 杜云锦嘻嘻一笑,“那当然,泡茶的手艺可讲究了呢。” 今天,她就亲眼见了那男人如何泡茶的,那姿势,那神态,那手指……浑然天成,高雅精致,哪怕没有精美的茶具,没有清幽的环境,可她依然觉得享受,先是视觉享受,继而味觉享受。 “算了,雀儿,这些以后再说,陈大哥和小言呢?” “被水家村的村长邀请去做安全常识演讲了。”喜鹊道。 自从上次在喜婆婆家那一番演讲之后,许多村民觉得受益匪浅,萧颜因此名声大振,后来,不少村子开始邀请他过去给讲讲。 说着,喜鹊扑哧又笑了,“小姐,你不知道,小言现在可受这姑娘们的喜欢了。每天回来,不是揣个荷包,就是带点点心,连冬天的鞋袜都得了好几双了。” “这么受欢迎啊。”杜云锦也笑了,瞄了喜鹊一眼,笑问,“看来你们几个颇有点乐不思蜀的味道呢?难道这里比京城好么?” “小地方哪里比的上京城,只是。”喜鹊抿抿唇,认真道,“可是,京城太大,天子脚下,总叫人活泛不起来,这里就不一样了,跟奴婢的家乡很像,乡亲们也都好相处。奴婢这几日跟小姐住在这里,就跟小时候在家里一样。自在。心里不慌。” 原来是这样?杜云锦瞅着她,问,“鹊儿,那你家乡在哪儿?” 喜鹊眼圈微红,轻轻道,“奴婢家住杨岗镇。” 这古代的地里位置,杜云锦哪里懂,就随口问了声,“离这远吗?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在……”喜鹊微微咬着唇,有些迟疑,但一想到杜云锦往日到好来,便大着胆子说了出来,“杨岗镇据此大约有五十多里地,亦是今年受灾的地方。” “啊?”杜云锦吃惊,“才五十多里?那你怎么不回去瞧瞧家里人?” 喜鹊忙扑通跪在地上,“小姐,奴婢自知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奴婢出来快十年,以前也罢了,如今,家乡就在不远处,奴婢不敢欺瞒小姐,奴婢真的想家了。” “傻丫头,想家很正常,你哭什么?”杜云锦忙拉她起来,轻柔的替她擦泪,不知怎么,自己心头一酸,眼圈也红了。 其实,她比喜鹊还不如,这丫头想家了,还能有机会回去,可她呢?隔的却不是一点点的距离,而是跨越不了的时空。 “鹊儿。”深吸一口气,杜云锦收拾好情绪,认真道,“今天天晚了,明儿我让陈大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多谢小姐。”不知怎么感谢才好,喜鹊激动之下,又要下跪。 杜云锦拦住她,亦嗔她一眼,“死丫头,这事你早该跟我说,这几天,你也该是吃不下睡不香了吧?” 喜鹊破涕为笑,小姐算的还真准,自从来到清丰县后,她心里就纠结上了,清丰县与她的家乡相邻,与她的家也不过五十多里路。 越到故乡边上,思乡之情越是浓烈,然而,她并非自由之人,她的身契都在小姐手里。 自古,卖身为奴的人,只能依附主子,什么亲朋都得抛到脑后去,只有主子是第一。 她不敢说,正是因为怕小姐以为她有二心,或者以为她心思不专。 可纠结了多日,今次总算大着胆子说了出来,杜云锦的反应着实让她受宠若惊,感动的那眼泪都止不住了。 “怎么还哭?”杜云锦忙递了块帕子给她,“快别哭了,仔细哭成兔子眼睛,明儿回去了叫家里人瞧着了,还以为你被欺负了呢。” “嗯,奴婢不哭,不哭。”喜鹊不敢用小姐的帕子,只用袖子不住的拭泪,然而,才擦干净,那眼泪珠子又落了下来,就是擦不净。 “对不起,小姐,奴婢,奴婢这是开心的,不知怎么这泪老是止不住。” “傻瓜。”杜云锦瞧她泪光之中却是闪烁着激动的神色,也不在意,微微笑道,“这样吧,我这边暂时还走不掉,你回去之后,就在家里多歇几日,陪陪家里人。对了,身上银钱够吗?这么多年没回去,总要带些像样的礼物。” 想着,干脆从怀里掏出钱袋,就要拿钱。 杜云锦这人在银钱上向来大手大脚的惯了,本来么,银子赚来就上是花的。 可是,喜鹊看她拿银子,还是着实惊了一下。 早前,府里都传,他们的新主子是位和善大方的姑娘,待下人尤其宽厚。 比如,陈大哥一家子,不但给他们一家三口一个小小的独立的院落,还让他们的孩子宝儿跟主子少爷们一块念书玩耍,这真是世上少有的。 而且,对待下人,出手更是阔绰,但凡谁家有个难处,小姐都是慷慨解囊,从不难为别人。 这段时间,她跟着小姐出门,也见识到了小姐的好性子,待她更像是同龄的好姐妹,半点主子架子都没。 可是,那些只是让她感动,而真正触动她内心的,却是小姐今番的举动,当那百两银票塞到手上的时候,她早已泣不成声,不知做何反应。 “嗳,你别这样啊,这银子可是我借给你的啊,以后从你月钱里扣。”杜云锦一本正经的道。 喜鹊猛点头,“嗯。”她知道小姐说的借,不过也是为的她心里好受,面上好过罢了,一百两银子,得够她做半辈子的。 呵呵,不过,小姐对她恩重如山,即便后半辈子做牛做马,她也甘愿。 “好了,别哭了,收拾去吧。”杜云锦微微耸眉,暗想着,回去要不要再给府里那些人加一项福利,至少,过年过节的,总得让人跟家里人团聚团聚。 “小姐,奴婢那还有些散碎银子,这银票用不着。”喜鹊抹着眼泪,又将银票塞给杜云锦。 杜云锦自然不接,她如今虽不是土豪,却也小富,百两银子还是给的起的。 “拿着吧,你不说你家乡那边也受灾了么?这银钱肯定用的着的。这样吧,我给你五日的假。你若能按时回来便罢,若有特殊状况的话,我也就不等你了,届时,你跟陈大哥再另行回京,这些银钱也好做盘缠。”杜云锦道。 小姐考虑的如此周到?喜鹊扑通再次跪地,磕头,“小姐,您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难忘。” “好了,别跪了。”跪的她头疼,杜云锦拉她起来,“鹊儿,回去告诉你家里人,以后每年,你都回去看他们,叫他们放心。” 说着,忽而又笑了,坏坏的问,“那什么,老家那边可有情郎候着的?” 喜鹊先是一愣,继而脸臊的通红,“小姐,又浑说了,奴婢离家时还不到八岁。” “娃娃亲也说不定啊。”杜云锦呵呵的笑。 喜鹊面红耳赤,“哎哟,不跟小姐说了。” “行行行,不逗你了,下去收拾吧,等晚上陈大哥回来,我跟他说一声,有他送你,路上也叫人放心。”杜云锦道。 喜鹊‘嗯’了一声,揣着银票,自回房中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落泪,心头感慨万千,只觉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这世才会遇到这样好的主子? 喜鹊走了,杜云锦走到窗边,看着屋后寂寥的院子,满眼也弥漫起惆怅,现代的家,她不愿想,更不敢想。 古代的家,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弟弟、张氏那些人,哦,对了,还有妹妹杜云瑶。 不知她离京之后,那丫头怎么样了?身子可好些,那姓周的男人有没有再让她受委屈? 这厢,杜云锦在想着家里弟妹,彼时,京郊县城周家,东屋正房小厅里,杜云瑶也正跟弟弟杜云礼说着姐姐的事。 其实,也不过是些老生常谈,杜云锦的那些事,他们也早都烂熟于心了。、 只是,杜云锦离京二十多天了,别人尚可,唯有礼儿有些撑不住了,每到傍晚,这孩子就失落的跟丢了魂似的,想大姐姐了。 这不,天快黄昏,杜云瑶在屋里摆了瓜果点心,就叫弟弟一起过来,说说话,吃吃东西,也好打发这小家伙那思念姐姐的心思。 然而,说到兴致处,杜云礼小脸却陡然没了喜色,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委屈的盯着杜云瑶,“二姐姐,大姐姐怎么还不来接我?她是不是不要礼儿了?” 就如当年,大姐姐出嫁,便再也没有音讯一样,他好怕。 杜云瑶拿着帕子,轻柔的擦掉他嘴角的碎屑,笑着安慰道,“傻瓜,大姐姐怎么会不要你?你大姐姐她最疼你了,连我都要排到后头去。” “那她为什么不来接我?”杜云礼说着说着,眼圈又泛红了,大姐姐走的时候,说是回京有事要办,让她和坠儿还有齐嫂子一起留下来照顾二姐姐。 可是,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二姐姐的身子好了许多,可大姐姐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姐姐是不是忙的将他忘了? “二姐姐,要不你送我回家吧?我猜年底事多,大姐姐一定腾不出空儿来,不如,我们一起回家?”杜云礼眨巴着莹光闪闪的眸子,祈求的说。 杜云瑶也是无奈,杜云锦那晚似乎跟她提了点,回京之后好像还得出趟院门,可是,二十多天了,还没回来么? 她也的确担心,大姐姐现在是能干了,可到底是女子,出门在外,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二姐姐,好不好嘛?”杜云礼拉着她的手,开始撒娇了。 杜云瑶心疼弟弟,自然说好,“不过,能不能再等几日,等姐姐将下个月的利银收回来,到时,咱们给大姐姐带一份厚礼,如何?” 还要等?他想大姐姐,杜云礼摇头,“大姐姐不要厚礼,只要我们回去,她准会开心的。” 杜云瑶一愕,这小家伙,在她这显然已经待不下去了呢,“对了,明儿有集会,让你姐夫带你一起去逛逛,好不好?” 二姐姐委婉的拒绝,杜云礼也是听出来了,不免有些失望,垂着头就没说话。 杜云瑶心疼弟弟,只得道,“好吧,礼儿,我答应你,三天后,二姐姐陪你进京,这几天,你容二姐姐准备准备,好不好?” “三天吗?”杜云礼猛点头,“好,三天就三天。” 杜云瑶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弟弟,无奈的笑,将只碰了一块的点心盒子,又递给他,“好了,马上就能见到你大姐姐了。现在,可以吃点心了吧?” “嗯。”杜云礼这才拿起点心,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不一会儿,坠儿端着药进来,“二小姐,该喝药了。” “哦。”杜云瑶起身,自去柜子那边取出蜜饯,然后,接过坠儿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那个苦啊,坠儿瞧的胃都疼。 但这药真的很管用,区区二十来天,二小姐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 虽说还很清瘦,可是,脸上有血色了,眼睛里有神采了,说话有气力了,最主要的,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多了。 所以,杜云瑶从一开始排斥吃药,到如今按时按量的吃药,一滴也不浪费呢。 “二小姐,齐嫂子让我来问,今儿晚上那鱼,您是想红烧还是清蒸?”坠儿又问。 其实,杜云瑶的口味跟姐姐很像,都是嗜辣如狂,偏家里这个小弟弟却是不能吃辣的。 她微微一笑,“清蒸吧,喝点鱼汤,滋补。” “嗯。”坠儿拿着药碗,忽地又笑了,“对了,才二姑爷从外头买了您爱吃的胭脂鹅脯,已经交给齐嫂子了,说是晚上热了再吃。” 杜云瑶嘴角微微噙着笑,“胭脂鹅脯?倒费他心了。” 不过,他哪里来的银子? 自从那日,她搬进主屋,收回宝箱之后,这家里的经济大权又归她管了。 她知道,周瑞是个不管事的人,无论是当初她主家,还是后来她病重,周老太太和薛萍娘当家,周瑞手里从未真正掌握过银钱。 “对了,那西院什么情况?”她突然有些兴致的问。 坠儿也是个小八卦,尤其看不得这家小姑周凤那刁蛮跋扈的样儿,所以,每每周瑞向二小姐献殷勤之后,她都会有意无意的将事情散播出去,就是要气气那起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果然,周凤知道哥哥又背着她跟母亲,偷拿银钱给杜云瑶那贱人买好吃的之后,火大的竟要动手抢那鹅脯。 一向不喜多言的齐嫂子见她那样子,都忍不住骂,这是害了馋痨了吗?哥哥给嫂子买的吃食,也有小姑子动手抢的?这还有没有王法,要不要脸了? 周凤一气之下,便又哭着跑回去,找周老太太做主了。 第115章 逼急了,跟媳妇一起走 周家西屋 周老太太正安慰着垂泪的儿媳薛萍娘,“好了,快别哭了,娘知道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那不成器的东西,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受那贱妇的摆布,别说是你了,他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哎,气归气,不过,你好歹要保重身子,等明儿咱生个大胖小子,看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只怕天天过来都不够。” “娘,我倒不是为他现在天天往那屋跑,本来么,相公先娶的瑶姐姐,多疼爱她一些是应当的。我就是为肚子里的孩子难过,娘,你也瞧见过的,自从知道我有孕之后,相公对这孩子多疼惜啊。可如今,眼见着我这肚子一天天的大了,却从不见他问孩子半句。娘,你说,相公他会不会不喜欢这个孩子了?”薛萍娘落着泪,委屈又伤心。 “怎会不喜欢,他……” 周老太太才要安慰,门口传来女儿的哭声,“娘,呜呜。” 很快,一道碎花的身影跑了进来,扑进周老太太怀里就大声哭起来,“娘,我不活了,他们都欺负我,呜呜。” “又怎么了?”周老太太如今一听女儿哭就头疼。 薛萍娘用帕子擦了泪,沙哑着嗓音道,“娘,还用问吗?小妹肯定又是被东屋那边给欺负了。” 周老太太拉开女儿,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数落,“你个不争气的小蹄子,说了多少遍,叫你别往东院去,你偏眼皮子浅,总往那边凑做什么?每回得了不自在,就知道回来哭,你哭吧,就算哭死了,娘也不管了。” 见母亲沉着脸,认真恼了,周凤抹着眼泪,越发委屈了,“娘,凭什么啊,这个家姓周又不姓杜,我为什么在自己杜家里都不能随意走动了?再说了,也是哥哥不对。那天你问他要置办年货的银子,他不说没有么?可今儿我却看见他偷偷买了吃食送到那边厨房里去。娘,你知道是什么吃的吗?” “什么吃的?”周老太太气哼道。 “胭脂鹅脯。”周凤一撅嘴,眼泪又滚下来,哭道,“当初那贱人嫁过来的时候,嘴巴就刁,娘做的饭菜,她也不喜吃,哥哥就想法子从外面的馆子里买,后来,她总算喜吃这翠香居的胭脂鹅脯。哥哥就常常的买回来给她吃。这翠香居的东西有多贵啊,那么一盒胭脂鹅脯起码得二两银子,二两啊,娘。那贱人吃了多少个二两进肚里啊?哥哥也不知心疼。后来,他们生了嫌隙,就不见哥哥再买了。就连我说想吃,几次央求,他也没再买过。” 这样一说,薛萍娘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说起这胭脂鹅脯,周凤不止跟她一次提过,说是好吃的不得了,尤其是翠香居的,后来撺掇着她向哥哥要,她也以害喜为由,说想吃,周瑞倒是买了,然而,周凤后来尝了,却说跟翠香居的差的太远,根本就没那种香味。 她也问过周瑞,他却含糊敷衍,说是那日不得空,改天再给她买去,可是,后来却不了了之,许了她的胭脂鹅脯也总没兑现。 当然,那时,周瑞待她十分体贴,她也不在意一个胭脂鹅脯,何况,翠香居的东西贵,她也着实舍不得。 可今日听周凤这番话,她才明白,相公不给她买翠香居的胭脂鹅脯,却原来其中有这一段缘由。 难道,只有那杜云瑶才配吃?她薛萍娘就不配? 不过,区区一道二两银子的菜而已,却显而易见,在这男人的心里,孰轻熟重。 “行了。”看儿媳神色不对,周老太太扯着女儿,就要轰出门去,“你个死丫头,害了馋痨了?整天就想着吃的,家里是饿着你了吗?还不快出去,去瞧瞧红儿那蹄子晚饭准备的如何了?” “我不。”周凤跺脚,气呼呼的瞪着母亲,“娘,你怎么不叫哥哥来,好好问问他?难道只有那个贱人才配吃,咱们就不配么?娘,你知道吗?我才跟到了厨房,不过想拿一块尝尝,就被那下作的娼妇打了手,还骂着给撵了出来。娘,她们当我是什么了?这个家我们还是主子,轮的着那些下人做主打骂人吗?” “打你了?”周老太太心疼女儿,忙又拉她过来查看,东屋那个齐氏,是个不会叫但咬起人来一点不客气的狗,凤儿好几次都吃了那娼妇的亏,且她也将她这老婆子放在眼里。 那日,周瑞逼着薛萍娘一起去了薛家,要讨回杜云瑶的两样首饰,当天,首饰要了回来。 隔了两天,薛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上门了,大约是薛萍娘提前知会了声,专等杜云瑶的姐姐等人走了之后,才过来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的。 不想那屋的大姐自己走了,却将两个下人都留下了。 薛老夫人并那两个儿媳,那都是农间地头常年做活的,粗黑壮实,劲儿也大,脾气更是粗暴,三句话不对付,那就能扯头发跟人干仗。 所以,当初周瑞娶了杜云瑶,周老太太才害怕,后来还是千万服软,许了薛家许多好处,并且答应娶薛萍娘为平妻,这才将事情压下去。 那日,那三个女人来了之后,周老太太倒没像平时那样不喜,反而热情的招待,还有意要引荐给杜云瑶。 然而,杜云瑶生性高傲,连薛萍娘尚且不放眼里,何况她的娘家人,怎会她们想见就见。 这下,薛家人可有了口舌了,薛老夫人倚老卖老,不顾周老太太拦着,带着两个儿媳,就往东屋闯,口里还说什么,就是算天仙下凡,她们也得见一见。 可结果,在院门口就被齐氏和坠儿给拦了下来。 一个模样温吞木讷的妇人,一个胆小稚气的小丫头。 薛家三个怎么会放在眼里?何况,就算真打起来,三对二,也占便宜。 打起来更好,越发闹的那杜家贱人没脸,也好为自己的女儿出口恶气。 薛老夫人打定主意,带着两个儿媳,一句话没说,上前就扑打齐氏和坠儿。 周老太太虚拦了一把,但最后只扶着薛萍娘,在一旁看热闹。 然而,看着看着却觉得不对。 那齐氏看着是个软面团,没想到一打起架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浑身布满戾气,很吓人。 她一把将坠儿扯到身后,说了声,“一边待着去,别伤着你。” 然后,一出拳,一踹腿,动作干净利索,且招招快准狠,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薛家三个粗蛮的妇人,叠罗汉似的给打趴在地。 薛老夫人趴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身上压着她的大儿媳妇,半边脸肿的更冻萝卜一样,最上面那个是她的二儿媳,一双胳膊脱了臼,正趴在上头干嚎。 周老夫人和薛萍娘都吓傻眼了,赶忙去扶。 齐氏这时冷冷的警告,“听好了,我们二小姐今儿心情好,不想见着血,暂且饶你们这一回,倘若再有下次,如此放肆无礼,别怪我不客气。” 坠儿也跟着补充道,“还有,我们二小姐近来身子不大好,大夫说了要净养。净养,你们明白不?就是没事别来打扰。以后,这东院,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否则,我齐嫂子就拆了她的骨头炖汤喝。” 最后一句落,齐氏轻轻睨了她一眼,“嫂子我才不会炖那些畜生不如的骨头,脏。”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走了。 薛家三个妇人气的了不得,嘴里污言秽语几乎要将周家给淹没了,周老夫人也是一脸晦气,跟这些人说理说不清。 最后,还是薛萍娘说服了她娘家人,周老夫人拿了体己的银两给她们瞧伤,她们这才气哼哼的走了。 哎,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老太太本想借着亲家的气势来打压杜云瑶,不想,亲家反被打伤,她自己还被讹上,赔了好些银子。 薛萍娘本想撺掇娘家人来为自己做主,不想,娘家母亲和两个嫂子反被别人教训了,恶气没出,反添了一层堵,当夜动了胎气,请大夫瞧了,说是日后都要躺在床上静养,直到孩子生下来。 好生晦气啊。 最可气的是,那天傍晚,周瑞会友回来,周老太太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的跟儿子那抱怨,不想周瑞反怪他们的不是。 依他的话说:瑶儿如今病成那样,大夫都说要静养,娘,你为什么还要招她们过来?还有萍娘你,你不知道你母亲还有你那两个嫂子什么德行的人吗?她们一来还有个好吗?你们为什么不阻止?还是你们根本是故意的,趁着我不在家,就合起伙来的想欺负瑶儿?我对你们实在太失望了。 他气愤的吼了完,不顾周老太太和薛萍娘那愤懑的情绪,一径紧张的跑去找杜云瑶了。 周老太太气了个倒仰,薛萍娘更是有苦无处诉。 然而,自那以后,周瑞跟他们就渐渐的疏远了。 虽然东屋那边依然不待见他,但他还是每天死乞白赖的赖在那边,吃饭,也一个人在小厨房那边吃。 杜云瑶不愿意跟他一起吃,也不让他进屋,但见鬼的,每顿饭都让齐氏多做了些给他。 东屋不让他进去睡,却在隔壁的放杂货的屋子里,收拾出了一个小铺,被褥齐全,周瑞竟欣然住下了,好似,住在隔壁,也能离的她近了。 如此,有吃有住,周瑞就这样凑合着在东屋住下,越发不大肯到西院来了。 周老太太觉得这根本就是东屋那贱人使的坏,自己疏远着男人,却又不让他们靠近,如此,折磨着这一大家子人。 偏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这回就跟着了魔似的,对她言听计从,连她这个娘的话也不听了。 可气可恨。 一番气恼的长叹之后,周老太太气问,“你哥哥人呢?现在在哪儿?立马给我叫了过来。就说我病了,快不行了,他要不来,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娘,我也没他这个儿子。” 知道母亲这是真发了狠了,周凤心里也作了一股子气,发狠道,“嗯,娘,一会哥哥来了,你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去吧。”周老夫人催道,一面又抓起薛萍娘的手,道,“一会,等那混账东西来了,你可别维护着他,娘今天非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娘,也别臊着他,相公他面子薄。”薛萍娘柔声劝着,看的出来还是十分心疼自己男人。 周老夫人嘟囔一声,“放心,我有分寸。” —— 周凤找了一圈,才在书房找到哥哥。 “哥,娘叫你呢。”她站在门口,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语气很不好。 周瑞将手里的书放下,神色有几分不耐,“又有何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记忆中那温柔和善的母亲和胆小单纯的妹妹,已经变了样了,成日里,不给他找点事,似乎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似的。 他不就去东屋勤了点么?东屋里住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身上有病,且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如今多体贴一些,就不行吗? 难道他们非逼的他们分开了,才会满意么? 看哥哥没好脸色,周凤心里越发恼火,语气也很不耐,“何事?你去了就知道了。娘说了,你不去也行,以后权当没你这个儿子,你也别认她这个娘。对了,我也只当没你这个哥哥。” 说完,一扭头,赌气跑了。 周瑞心里不耐烦,想着近两年来母亲时不时上演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越发灰心,曾经那个知书达理的母亲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可到底怕出事,他只得放下书,起身出门。 一径来到母亲房中,两扇窗户都闭着,屋里光线不是很好,且有一股子怪味儿。 那婆媳、母女三个都围在床边,见他进来,视线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却都神色阴沉,似乎要吃了他一般。 周瑞当即就有拔腿就走的冲动,不是有事找他么?还是只是为寻他的不是?几人一起讨伐他? 曾经有过的短暂的和睦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那时母慈子孝、夫妻和睦、兄妹情深,如今想来,那些都像是在做梦。 难道,没有了银钱,他就成了他们的仇人? “杵在门口做什么?难道进来,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周老太太看着儿子那想逃似的神色,立刻来了火。 周瑞拧着眉,朝里走了几步,停下,问,“母亲,你找我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周老太太没好气。 又来了,周瑞郁闷,“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这当娘的要找你说个话,还得三请四接的不成?”周老夫人越发气堵。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每次都这样,周瑞也被磨的脾气暴躁起来,“娘,有事您就说话,没事,儿子要去念书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这一二年,他耽误了不少的功课,上次几个同窗小聚,有一个去年竟然考了进士,那人以前还不如他呢。 现在想想,他再不能耽搁了。 “站住。”周老夫人大声喝了一声,继而咳嗽不止。 周凤忙拍着她的肩膀,担心不已,“娘,你怎么了?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哥,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快给娘倒杯水来啊。” “哦。”周瑞即便再心硬,此刻,看着母亲咳嗽的可怜,也就心软了。 毕竟,父亲早逝,是母亲日夜做着绣活,养活了他们兄妹,且还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银钱,供他念书。 对母亲,他是打心里尊敬和感激的。 急忙的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 周老夫人没接,周凤接了,喂母亲喝了几口。 薛萍娘也担心的问,“娘,好点了没有?” “唔。”周老夫人长出一口气,似乎好受了些,眼帘微挑,眼圈泛红的盯着儿子,“瑞儿,我知道,你如今翅膀硬了,不将为娘的放在眼里。可是,你毕竟是我儿子,有些话,我还是得说。” “娘,儿子来了不就听您说话的吗?”周瑞无奈的垂首,看来,今儿一顿埋怨又少不掉了。 周老夫人看着他,长长一叹,“好,你愿意听,那娘可就说了。你知道今儿娘为什么找你来吗?” “还请娘明示。”周瑞恭敬道。 周老夫人将女儿往前一拉,道,“你妹妹又被那屋的人欺负了,你管是不管?” 周瑞心下一沉,就知道少不了那屋的事,“娘,凤儿好好的,怎么会被那屋的人欺负去?” 如果她自己不去找事,谁还会撵到西院来欺负人不成? “哥,我之前……” “你买了翠香居的胭脂鹅脯给瑶儿。”周老太太打断了女儿的话,盯着儿子,慢慢说道。 周瑞一顿,有些心虚。 周老太太冷笑,“这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犯的着背着我们娘儿仨吗?还是怕我们跟她抢是怎么的?” “娘,不是。”周瑞不知如何解释,只低头轻轻道,“我听说瑶儿这些日子喝着药,胃口也不大好,就想着她爱吃这个,今儿正好去了集市,想着就给她带了一点回来。你们谁若想吃,我改天再买就是。” “难为你孝心。”周老太太嘲讽,“我们娘仨个,吃糠咽菜的惯了,享不得那口福,再说了,我们病着了,胃口差着了,也没见有人心疼着。” “娘,你哪儿不舒服了?”周瑞紧张的问。 周老太太冷哼,指着一旁漠然不语的薛萍娘,道,“我倒还好,只是你媳妇萍娘,自从给你怀了孩子后,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上次又因为娘家人被打的事,动了胎气,这身体就没好过。” 周瑞这才看向薛萍娘,发现她脸色蜡黄,精气神确实大不如前,也是怜惜,上前问,“近日着实疏忽了你,怎么样?身子还不好么?要不要再请大夫过来瞧瞧?” “不用,瞧了也就这样,倒白费银子。”薛萍娘柔婉的说。 周瑞越发觉得愧疚,“身子要紧,银钱的事,你别担心。一会,我就叫红儿去请大夫。” “话说的轻巧,银钱的事,你能做主?”周老夫人接了话茬,凉凉的看着儿子。 周瑞一顿,有些纠结,“娘那里没有银子了吗?” 没想到这一句彻底惹恼了老太太,她立刻嚷了起来,“我有什么银子?你们谁天天将银子放我这里了吗?” “娘,你别嚷啊。”周瑞白净的脸皮臊的通红,急道,“我是没放银子在你那儿,可是,以往瑶儿每月不都给你生活费了么?还有前几个月,家里铺子和庄子上的银钱,我都是交给你那边保管的。” 怎么就一分银子拿不出来呢?周瑞不信。 “哥,你这话说的多没良心啊,难不成你还以为娘会贪你的银子不成?”周凤气红了脸,也跟着对付哥哥。 薛萍娘忙劝着,“相公,你少说一句,娘手里的那点银钱,早就贴补这个家了,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这家里哪一处不得用银子?最近这米面的价格都涨了呢。” “就是。”周凤气哼哼道。 周老夫人也哭了起来,“我养的好儿子,我苦心吧啦的为这个家,到头来倒将我当成了贼。” “娘,我不过那么一说,你不要多想。”周瑞也火了,他虽不当家,可也不是白痴,正常的过日子,能要多少钱? 曾几何时,一两银子能够他们母子三人活一个多月,一天若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那都是奢侈的事了。 可如今,当初瑶儿嫁过来的时候,不但主动花钱赎回了东院,还每月给周老夫人十两银子,作为生活花销,另给周凤一两银子的零花,即便他要买的书本、笔墨等物,那都是另外算的。 十两银子,以前,他们一家三口若节省着用能撑一年,如今,却连一个月都活不过了么? 还有,瑶儿病倒之后,什么事也不过问,铺子和庄子上每月上供的银子有几百两,他也都交给周老夫人这边管着,合起来,起码也有几千银子了。 这些银子,瑶儿并未提起,他也没有追要,如何,母亲还天天在他跟前哭穷,变着法子的说没钱呢? 然而,他却不知道周老太太的心思。 儿子养这么大,如今娶了个侯门小姐做老婆,这原是极体面的事,可是,有这样的媳妇在家,她这婆婆可是一点的地位没有啊。 不但不能向其他人家那样给媳妇立规矩,享受着媳妇的侍奉,时常的,她倒还要伺候那小贱人。 这让她越来越觉得这儿子白养了,到头来却成了别人的。 所以,她才变得敛财,有银钱傍身,心里也有底气,那些亲戚朋友也才能高看她,抬举她。 此外,小女儿渐渐长大了,再过二三年也可以议亲了,家里有个秀才哥哥侯门小姐的嫂子,再有足够的嫁妆的话,找个好人家,绝对不成问题。 所以,周老太太多了个心眼,早早的为女儿谋划起来,要为女儿积攒起一份体面的嫁妆来。 奈何,这儿子不能体会当娘的心思,反而还跟她提钱的事,要说,这些年,她省吃俭用供他念书,已经亏待了这闺女了,如今日子好了,他这当哥哥的,就该自觉的为妹妹着想才是。 儿子自私,她只有靠自己了。 伤心的哭了一阵,周老夫人才吸着鼻子道,“瑞儿,你问娘有没有银子?娘跟你说,以前,瑶儿每月是给我十两银子,可你算算,她每日的花销那么大,十两银子一个月能做什么?今儿要吃鸡,还只吃鸡浦子那点肉,鱼,还要吃那新鲜的不足二斤重的,那菜还得捡那起子新掐的嫩芽……” 周瑞垂首,瑶儿在侯府挥霍惯了,自不知这些柴米油盐贵,可是,虽然她要求那么多,可娘那日又真正做到了?每每买了鸡鸭回来,瑶儿能吃多少?不都给凤儿吃了吗? “还有你说那庄子和铺子里的钱,你不想想,瑶儿病了之后,每天的请医问药,不要钱吗?这些钱你出过一分吗?不都是娘这边张罗着,到现在咱们还欠人家药铺银子没还呢。还有萍娘怀孩子后,要补养身子。再来,咱们家平常亲戚走动,随份子什么的,不要花钱吗?你给的那些银钱,怎么经得住花?你倒是给我算算,我手里还能有钱吗?” 这样算起来,周老太太手里好像真的不剩什么。 可是,周瑞也是吃苦长大,对银钱,虽然不经管,可也上心,瑶儿请大夫买药,几次都是他亲自经办的,撑死了花二百银子,至于萍娘补养身子,顶多就是买只鸡回来炖鸡汤,再来就是些她爱吃的点心,也没什么大的开销。 亲戚走动,一年能花几千银子?谁的脸那么大,消受的起这么多银子?撑死了一年花百两银子走动,也够那些亲戚们笑的合不拢嘴了。 总之,周瑞也懂了,母亲现在就是把着那些钱财,不往外吐了。 大约是苦日子过的太多了,一下子手里有了银钱,便再也舍不得往外拿了。 周瑞没法子,也心疼母亲,不好再提,只道,“那先找大夫过来瞧,帐的话,我以后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是说再上京去卖字画呢?”周老夫人气这儿子不上道。 周瑞被说的脑子发涨,气道,“儿子没用,那娘说怎么办?” 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合着他怎么做都是个错。 “你自己的媳妇要看病,还问娘怎么办?你要拿银子出来啊。”周老夫人气的直接了当起来。 周瑞脸红脖子粗,“儿子手里有没有钱,娘不知道么?” 以前,他卖字画,省下的一文钱都要交到娘手里,他手里何曾攒下过一分银子? 娘这会子这样说,分明是刁难他啊。 “你没有,你那婆娘不是有。”周凤一旁不屑的撇嘴,“难为你天天跟在她屁股后头侍奉着,她就没多赏你点银子花花?” “凤儿,你?”周瑞脸色铁青,目光阴沉下来。 吓的周凤忙往周老夫人怀里扑,“娘,你看哥哥,要吃我了呢。” “别怕。”周老夫人抱着女儿,一边拿眼瞪着儿子,气道,“你就是个窝里横的,这会子对着妹妹凶,回头到那女人那里,还不知怎么软呢?哼。” 周瑞气闷,“娘,我也看出来了,今儿你们找我来就是撒气的。只是,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你跟妹妹一再的作践?” “相公。”薛萍娘看他那样,也是心疼,忙劝慰道,“娘是因为凤妹妹今天被那屋欺负了,这才心里有气呢。说什么你只管听着就是,能怎么着?” 周瑞甩开她,双眼通红的看着母亲,赌气就是,“娘,你心里有气只管撒,儿子受着就是。” 周老夫人见状,也不客气,直接道,“那屋欺负我们娘儿几个也就罢了,你的心也不在我们身上,都叫那小贱人给勾跑了。可是,我们到底还是你的家人,你总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 这话多冤枉啊,“娘,我什么时候不管你们死活了?” “那我问你,这个月,你是给我们月钱了,还是上供的钱交给娘了?”周老夫人目光锐利的盯着他。 盯的周瑞茫然了一瞬,“不是,娘……” 难道娘将这些都当成应当应分的不成? “不是什么?你不交给娘银子,我们娘三吃什么喝什么?萍娘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这孩子将来出生要准备的东西也该准备了,你让我拿什么去准备?”周老夫人严厉的质问着。 周瑞只觉得无辜极了,“娘,月钱是瑶儿给的。她如今没给我银子,我拿什么给你们?” “知道是她给的。”周老夫人撇嘴,冷哼,“怎么?现在舍不得了?还是想干脆将我们娘三直接赶出门,好让你们小两口快活?” “娘,你怎么这样说?”周瑞忽然觉得母亲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歪理来,“钱是瑶儿的,她愿意给您,那是她的孝心,她不愿意给,那是她的本分,咱也不能逼着人家非给不行啊,何况,瑶儿现在吃穿用度,都在东屋,不劳烦娘这边,人家不想给了,娘也不能逼着我去要啊。” “怎么不能要?她是不是咱们周家的儿媳?”周凤不服的问。 周瑞一个冷眼丢给她,“你当过她是嫂子吗?” “……”周凤语塞,“不管我当没当,反正她是我们家的人,就得奉养娘。” “奉养娘,那也是我做儿子的责任,与她何干?何况,若说儿媳有责任奉养婆母,那萍娘也有份,娘,怎么不见你问萍娘要东要西?”周瑞气的急了,一时没注意言辞,这番话一说出来,薛萍娘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脸色煞白如纸。 周老夫人忙扶住儿媳,打了周瑞一下,“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萍娘自幼跟你定亲,你不在家的日子,都是她替你来照顾娘跟你妹妹。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娘跟你妹妹的今天,你如何能说出那样没良心的话来?” 周瑞自知理亏,他本不是针对薛萍娘的,只是,娘那话那样理所应当,让他气罢了。 “萍娘,我那话不是对你,你别往心里去。” 顿了顿,他长出一口气,失望且疲倦了道,“娘,你儿子是个软性的,是个没用的废物,挣不得银子回来孝敬你,是儿子的错。瑶儿那边,你也知道,她要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她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她如今不给你们月钱,自然有她的道理。娘,你不如想想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再去骂我不迟?” 顿了顿,又道,“另外,娘,你忘了爹以前教训我的话了么?爹说做人得有骨气。娘你这么多年来,不也是这样做的吗?你一个人拉扯着我跟凤儿长大,从不肯占别人一点便宜,不肯被人轻视了去,可如今,咱们家吃着用着瑶儿的,娘为何就觉得理所应当了呢?难怪乎瑶儿会那样说。” “她说什么?”没想到儿子竟然教训起自己来,周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 周瑞失望的冷笑,“瑶儿说,养条狗还会对自己摇摇尾巴,养了白眼狼,到头来只会反咬自己一口。” “她骂咱们是狗?哦,不是,是狼?”周凤嚷道。 周瑞失笑,“是狼是狗无所谓,只是,时至今日,我突然觉得,瑶儿这话虽恶毒了些,但也没错。” “你?你竟然让那贱人如此说你娘和妹妹,你还是男人吗?”周老夫人气的心慌慌,似乎下一刻就要晕倒一般。 薛萍娘也气道,“相公,你也太过分了,瑶姐姐说这样的话,你真该管管才是。这是大逆不道啊。” “可是,娘,是因为瑶儿,咱们这个家才完整,才有了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娘不必再熬夜纺线,凤儿更不必大冷的天再赶绣活,萍娘也不至于跟其他人家的婆娘一样,大着肚子还得为每日的营生奔波。而且,家里还使着一个小丫头,洗衣做饭轮不着你们,赚钱养家也不需要你们。更有,不用每年一到年底,就会有债主上门要债。娘,你总说,如今咱们家那些亲戚们都巴结咱们家,高看咱们家,那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清楚?因为咱们家的生活好了,有钱了。可你别忘了,这些都是因为瑶儿。” “是,是,都是你的瑶儿,我们一无是处,只会花她的银子,受她的施舍,在她眼里,我们连条狗都不如。”周老夫人伤心的在女儿怀里哭了。 周凤也跟着哭了,“娘,你别哭了,等以后,凤儿找个有钱人家嫁了,带着你过好日子去,咱不受哥哥的气。” 薛萍娘也落泪,“都是我不好,我娘家没钱,不能帮助相公,反回回累及相公,如今,我还靠瑶姐姐养活着,的确难为她了。”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周瑞失望极了,也累极了。 自从瑶儿嫁进这个家,他的心一直惴惴不安,怕她受委屈,怕娘和妹妹受委屈,可到头来,他才满腹委屈。 一个个的都想逼死他啊,谁能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过? 他并不是无情之人,他想跟瑶儿和好,也想娘跟妹妹好,更想对得起薛萍娘一番情意。 可最后,谁都恨他。 周老夫人发觉他神色不对,也忙收了泪,道,“娘也知道,你在中间受夹板气,你心里也苦。可是,娘老了,做不动了,你妹妹还小,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有萍娘,大着肚子也要人照顾,将来生下孩子,就更要人照顾了。你说,没有钱怎么过?” 周瑞不语,只深深的盯着她。 周老夫人很干脆的说,“这样,你去跟瑶儿说,娘也不是贪心之人,每月月钱还依从前,另外,铺子和庄子得分一半出来。就当奉养我这婆母和养活小姑子的钱了。” 周瑞其实隐隐猜到母亲的目的,只是,当母亲这样大言不惭的提出来时,他真真惊诧了,也被伤到了。 “若她不拿呢?”其实,他很笃定,瑶儿这次是不会拿的了。 周老夫人冷笑,“那就别怪我这婆婆的心狠了,这世上还没见过不奉养婆婆的儿媳,她这行为是不孝,若我告到衙门去,她还能得着好?” 薛萍娘和周凤也因她这话愣了下,告衙门?闹太大了吧? 其实,老太太也不过是拿话吓唬儿子罢了,她目的只是想要那每月的几百银子而已。 然而,周瑞却觉得母亲这话有如锥子,扎的他心口疼。 懒的再多说什么,他只疲倦的低语,“娘,你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儿子不拦你。另外,儿子也有件事要跟您说一下。” “什么事?”儿子的神情,突然然周老太太心里发慌,难道她真逼紧了? 可是,不过一月几百银子的事?那女人又不是没有。 她几乎可以笃定,只要儿子提了,枕边风吹几句,那女人肯定会拿出银子来的,关键就看儿子怎么做了。 可是,周瑞…… 神色很不对,原本清秀的面庞上竟有些扭曲的笑,“瑶儿说,离京快两年了,有些想家了,过几日想回京。我想,我大概会一起去。” 薛萍娘惊诧,“相公,马上就要过年了?” “是啊,这会子走什么走?要想回娘家,正月也可以啊。”周老夫人道。 周瑞轻吐一口气,道,“你们大概没明白我的意思,瑶儿回京,大抵就不会再回来了。” “那相公你呢?”薛萍娘眼珠子瞪的大大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周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母亲和妹妹,“我会跟瑶儿一起。” 言外之意,杜云瑶不回来,他也不会回来。 ------题外话------ 不知不觉,今天竟写了万更,周家的事一章解决,明天还是咱女主那边。 第116章 被绑 丢下一句惊雷似的话,周瑞再也不想说其他,也不想再听母亲或者妹妹那无休止的毫无道理的谩骂作践,不顾薛萍娘焦急的呼喊,径直转身走了。 “娘,相公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要跟瑶姐姐远走高飞,不管我们了吗?”身上不便,薛萍娘追不回来男人,只得抓着周老太太,惶惑的问。 周老太太大约也没想到,儿子会突然丢下那么一句话来,不过,她自己生养的孩子,到底了解他的脾性,心慌了一瞬之后,便撇撇嘴,不屑的说,“他倒是想,这个家他不要了?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瑞儿是个善良的孩子,做不出那等抛家舍业的事。” “可是,哥哥刚才看起来好吓人。”周凤这时也小了声音,其实吧,这些日子,她挺气哥哥的,但刚才跟娘一起骂哥哥,又突然觉得哥哥挺可怜的。 “娘,我们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那也是他活该。”周老太太心里软了,但嘴上还硬着,“一个大男人,整天的叫一个妇人给挟制住了,不骂他骂谁?我只怕骂不醒他,将来受气的还是他。” “娘,哥哥万一真的跟那贱人走了,再不回来怎么办?”周凤有些担心。 其实,哥哥待她一直都挺好的,小时候,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她,遇到别人欺负了,哥哥也会替她出头,哪怕结果是他被人揍成猪头,可也不让她受一丁点伤害。 也就从那贱人搬回东屋之后,哥哥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对她百依百顺、疼爱有加了。 “娘,别让哥哥走。”她拉着周老太太,撒娇起来。 “放心,他就算走了,很快也会回来,别忘了,这里才是他的家,你哥他离不开这里,也放不下咱们。”周老太太信心满满,又讽笑道,“到时,不但你哥哥,那女人还得再回到咱们家来。” “为什么?”薛萍娘却问,她心里倒希望,杜云瑶那女人最好走了再也别回来,到时,他们一家子和和睦睦,安生过日子多好。 周凤也露出不大乐意的神色,“娘,我不喜欢那贱人。” 虽然,像哥哥说的,他们家的日子,全都因为这女人才好了起来,可是,那又怎样?她就是瞧不惯那女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副比她们都尊贵的气势。 侯门千金,了不起吗?到头来不还是嫁到她们这小门小户,不还是成了她哥哥的女人。 “行了,以后这些话少说。”周老太太倒没有这两个的想法,她很清楚的明白,杜云瑶就是这个家的荣华所在,哪怕她再不喜欢,可是没有了那女人,这个家说不定哪天就还得回到过去那样子。 “那,娘,你说说那女人为什么还要回来?不是要走么?那就干脆永远别回来,哼。”周凤冷哼。 周老太太睨她一眼,也微微冷笑,“她啊,有过那么一档子丑事,你们以为她在京城能待的下去?她娘家还能容她?” 要知道,当初儿子突然带回个漂亮姑娘,还是侯府的千金小姐之后,她就差当场磕头感谢周家列祖列宗保佑了。 后来才知道,这女人早已没了清白,还是跟他儿子私奔回来的。 可怜她这傻儿子,无辜当了王八,还傻乎乎的将那女人当个宝。 她要不能狠心点将这女人拿捏住,全家都得被这女人欺负了去,太过分。 她的一句话,立即提醒了薛萍娘和周凤,两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周瑞离不了家,那个女人也会一直存在在这个家里,让她们还是厌弃。 彼时,周瑞失望的从西屋出来,只觉得胸口闷的快炸了,也是第一次,对这个家,对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有了一种无奈的却又那么真实的厌恶。 他踉踉跄跄的来到东院,齐氏与坠儿两个正坐在院角摘菜,见到他来,齐齐起身,“姑爷,您来了?” 这些日子,这个男人的表现,让她们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 “二小姐才还念叨你呢,说那胭脂鹅脯的味道还跟过去一样,好吃。”坠儿迎了过来,笑着跟他说,“对了,这会子小少爷正在自己屋里写字呢,二小姐正空着,姑爷有事就进去吧。” “嗯,好。”坠儿的笑脸相迎,让周瑞心里好受了些,慢慢走到门边,他曲起手指轻轻敲门。 这是瑶儿的规矩,哪怕是他自己的家,他也习惯了进门前敲门。 “进来。”里头传出女子娇软慵懒的声音,周瑞心头一荡,已经多久没有听到瑶儿的这种腔调的声音了?但凡她如此声音,皆表示她心情不错。 周瑞推门进来,就看见杜云瑶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低头正做着针线,那乌鸦鸦的好头发,随意的挽成了一个发髻,慵懒随性,却又那样好看。 周瑞不觉瞧的痴了。 若说起来,杜云瑶的姿色并不十分出众,就连娘和妹妹私下里都跟他非议过,说是她还不如表妹萍娘好看。 没错,薛萍娘的确是十里八乡出众的美人,年轻有活力,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可是,他却觉得,薛萍娘无论如何妆扮,却都扮不来杜云瑶这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慵懒气质,哪怕她如今亦是绫罗绸缎、满头珠钗,却让他越发觉得惋惜,少了以往的那种淳朴天然,却又没有那种天生的尊贵雅致,倒有些不伦不类,落了俗气。 杜云瑶觉察到那一抹笼着自己的视线,不觉抬头,四目相对,微微怔住,“是你?” “瑶儿。”这一次,周瑞却没有胆怯的挪开视线,而是热切的盯着她,郑重说道,“我愿意,跟你一起走,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 嘶——杜云瑶不防,针尖扎进了指腹。 “怎么了?”周瑞忙的走过来,将她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眸中嗔怨,“你身子还未好,怎么又做起这个了?” 许久没有这样的亲昵,杜云瑶不觉红了脸颊,抽回手,轻轻推开他,“闲来无事,做着玩的,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没听清吗?周瑞有些失望,他好容易鼓起勇气说的。 杜云瑶望着他,一瞬不瞬,“还是我刚才听错了什么?” “不。”周瑞忙道,“瑶儿,这回,我是认真的,我想跟你走,去你想去的地方,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负你。” 这样的话,在她将自己托付给他的那一夜,他也曾信誓旦旦的说过,然而,才过了多久,他便失言了。 杜云瑶轻轻的笑了,“话别说的这么满,一辈子太长,我也没那么多的兴致来管着你这些。不过,我答应了礼儿,三天后回京。你真要跟我一起走?” “我愿意。”周瑞重重点头。 杜云瑶看他一眼,微微挑眉,“我跟你说过,这次我走了,大约不会再回来。” “我知道。”周瑞仍旧是郑重的神色。 “所以你……” “瑶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跟你在一起。” “……”杜云瑶别开视线,只觉眼睛里有些涩涩的,“罢,你想跟就跟着吧。” 周瑞心下一松,几乎是破涕为笑。 —— 这厢,看着窗外天色渐晚,杜云锦深呼了一口气,抛去所有杂緒,走到梳妆台边,对着铜镜,重新给自己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完了,自那梳妆匣子里挑了一件碧玉梅花簪子,斜斜的别在发间,简单却又别致,衬的那张小脸娇俏可人,本来五分的颜色,越发托出了十二分。 连杜云锦自己都觉得,她根本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好不好?只是,珍珠蒙尘,一直未被开发而已。 过后,又换了一套衣裳。 那男人的衣裳偏素净,她却喜欢生动些的,偏挑了件桃红色的鲜亮衣裳穿上,衬的肤色越发晒过桃李。 收拾妥当,她起身出了门,一径前往赵天煜那边。 彼时,因杜云锦临走时那话,他也兑现了承诺,真就早早的下了厨,做了一桌子的菜。 这在安子等人看来,并不稀奇。 就如同贵为皇子,他们主子却医术一流一样,同样,他们主子的厨艺也十分精湛,只是下厨的次数不多罢了。 饭菜摆桌,赵天煜料想那丫头也该到了,毕竟,依她的性子,该是等不得要来的。 所幸,天还早,他便拿起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等。 赵天煜往常看书十分投入,可今天,一页好半天也未看进去,不知怎么,忽然有种心神不宁之感。 干脆合上书,起身来到窗边,轻呼一口气。 天色越发暗淡下来,这院里却始终没有进来那丫头的身影。 赵天煜凝眸,突然吩咐,“来人。” 安子立马闪身进来,“爷。” “去找杜姑娘,就说本王有事找她。”赵天煜眉宇沉沉的说。 安子一愣,又找?杜姑娘中午不才走的吗? “愣着做什么?本王的话没说明白?”一个冷眼丢过去,安子心下一跳,忙道,“属下这就去。” 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然而,到了地方,喜鹊却惊了,“小姐早就走了啊,还没到吗?” “早走了?是去爷那儿吗?”安子疑惑的问。 喜鹊迟疑着点头,“小姐没说去哪儿,不过看她打扮的那么好看,不去锦王殿下那还能去哪儿?” “走多久了?”安子问。 喜鹊算了算,“半个多时辰了呢。” “半个多时辰,那早该到了。”安子想了想,道,“许是路上耽搁了,行,我回去告诉爷一声。” “好。”喜鹊点头,送他出了院子。 安子匆忙赶了回来,却发现杜云锦仍旧没到,只得回禀,“爷,属下去了,杜姑娘的丫头说,杜姑娘半个多时辰前就出门了,应该是到爷这儿来的。” “早就出来了?”赵天煜心中不安越甚,那丫头在这里并没太多熟人,何况,即便有事,她也不会耽搁和自己的这种约定。 “安子,立刻派人,沿途寻找杜姑娘。” 安子一愣,“找杜姑娘?”至于吗?若知道王爷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那姑娘还不麻溜的跑来?用的着他们去找? “快去。”赵天煜沉声一喝,安子赶忙去办。 然而,赵天煜却并不认为,这姑娘是被谁给耽搁了,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若杜云锦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已然被赵天煜料到,会不会笑出来? 嗬,她是真的笑了,苦笑而已。 想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约会,想那男人做了一桌子好菜等她,想着即将发生在两人之间的花前月下,烛光晚餐,温馨浪漫…… 然而,这一切都被那该死的劣质的迷、药给毁了。 没错,去找赵天煜的路上,忽然一股异香入鼻,她猛然觉得不对,屏住呼吸要跑,不料被人从后劈晕。 这人力气很大,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到她醒来之后,后颈还是疼的厉害,脖子不能轻易的扭动。 她双手双脚被缚,眼睛蒙着黑布,嘴里塞着有味的脏东西。 也就是说,不能动弹,看不到身处环境,更不能喊人求救。 她就这么被人粗暴的绑架了。 目前为止,除了身上被绳子勒的疼痛之外,她肯定没有其他内伤或者外伤,基本可以肯定绑架她的人,应该是没打算要她的小命。 那么,便是有所图。 她一介小女子,最有可能便是被图色了?可目前这种状况,显然不是。 谋财?更不大可能,她没那么大款。 所以,前后一思索,杜云锦便笃定,这绝对跟她近日来与赵天煜走的近了,这才引来的祸端。 如果说她没什么可图,那男人可图的就多了,钱、权、色,哪样都是上上精品啊。 一想到赵天煜,她心里小小酸涩了下,想不到自己还桃花劫了? 桃花劫?三个字自脑海里一闪而逝,她却敏锐的想到一个人。 那个被赵天煜拒绝的很惨的姑娘,唐灵,唐家堡的小姐。 唐家堡不是惯会用毒么? 而且,她还来了一个什么师兄。 几番联想推敲,杜云锦很快就将凶手锁定在唐家姑娘身上。 不怪她有偏见,实在是她自认为平生人品不错,不大会得罪人,而且这穷乡僻壤的,谁劫持她一个姑娘家,有什么意义? 用她来要挟赵天煜?那她也值才是。 可真正知道她跟赵天煜的关系的,也没什么人吧? 可唐灵却实实在在的见证过好几次。 罢,铁定这姑娘无疑。 不管是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还是推敲分析思索,杜云锦已经准确无误的将目标锁到了唐灵身上。 那么,唐灵劫持她何为呢? 因为她与赵天煜走的近了,想要杀她泄愤?那就该趁着没人,一刀结果了她,何必还绑在这里? 留着慢慢祸害?就不怕被人发现,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么,她肯定亦是有所图,逼赵天煜就范? 想着那唐姑娘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然后要挟赵天煜,如果不以身相许,就要砍了她,这样的画面一闪过,她顿时有种凌乱的感觉。 该死,若那贱人敢这样做,她一定要劈死她不可。 思索间,她已经试了好几次,可是,这绳索绑的太有技巧,任凭她想使那缩骨功都没办法逃脱,不由暗咒一声‘该死’。 这时,却听到吱呀一声门响,被蒙着的视线,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的光和热,她不由寻着望了过去。 下巴却猛然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捉住,她吃疼凝眉,却未哼出半声,也因为嘴里塞着东西,根本哼不出来。 可是,她能感觉出这是一只男人的有力的手,并且此人生的十分高大,浑身透着股子邪气,眼神此刻更是邪恶的盯着自己。 “呵。”这人忽地轻笑了一声,然而,这笑声却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杜云锦判断,该是从腹腔里发出的,这是一种变声的方法,这人应该怕她认出来。 “这张脸倒也有几分姿色,真要划成一个花脸,确实有些可惜。” 男人冰凉的指腹伴随着他那邪恶的声音,开始游移在她光洁的脸颊,邪佞的嗤笑,“皮肤还真是又细又滑,真让人舍不得啊,划花太可惜,倒不如整张脸皮揭下来,做一套扇面,也似乎不错。” 不错?不错你大爷,变态! 杜云锦心里怒骂了一声,口里也终于忍不住呜呜出声。 尼玛,她能感觉出,这变态不是吓唬她,似乎真有这想法呢,尤其蒙着眼睛,被他那眼神绞的心里毛毛的。 嘴里突然一松,那人大约想听她害怕可怜的求饶声吧?、 哪知,一入耳,便是女子愤怒的叫骂,“变态你大爷的,老娘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强、奸你老母了,你要揭老子的皮?” 男子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倒是个烈货。” “烈你妈。”杜云锦不客气的冲他骂,“告诉我,谁他妈派你来绑架老子的?” 男人又是微微一愕,两指继续游移在她的微微有些肿的唇上,阴测测的笑了,“如何断定是别人指使?难道大爷我就不能绑了你?” “呵,自然不是你。”杜云锦冷冷一笑,突然道,“那什么,我饿了。” 男人眼角微抽,嗤笑,“你心思倒大。” “你不是要我的脸皮吗?我告诉你,我这人身子弱的很,不受冻不受饿,你如今这样绑着我,动弹不得,再饥寒交迫的熬些时候,很快,我就会变得面有病态,小脸蜡黄,那时,这脸皮只怕丑的不能看了。”杜云锦自顾自说着,看不到那男人神色,也无所谓,说完,见那人没反应,忙又补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饿坏了可是难补回来的哦。” “呵。”男人一双邪恶的眸子在她脸上溜了几圈,突然道,“若是坏了颜色,那也只有剥下扔了。” 杜云锦恶寒,变态变态啊。 “那你对我有何企图?不是要揭脸皮吗?现在怎么不动手?”她微微歪着脑袋,下巴锁进衣领里,牙齿敏捷的搜索领缝里的东西。 不想,头顶传来一声嗤笑,“你在寻这个东西吗?” 牟地,杜云锦就感觉到下巴上一阵刺痛,那是她的银针。 这变态,什么时候偷走的? “领缝里也能藏针?哼,看来你这女人也并非什么善茬。”男子眯目,审视的盯着她。 东西被偷走,杜云锦愤懑又恶心,起码证明这男人碰过她的衣裳,该死。 她红唇抿直,真的怒了,并且也越发断定,此人是同道中人。 “怎么不说话了?身上可有哪处还藏东西了?要不要大爷我再搜搜?”一双男子的手就摸上了她的腰上。 “等等。”杜云锦突然叫住他,“大爷,现在什么时辰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男子失笑。 杜云锦神色黯然,“实不相瞒,本姑娘今日打扮的漂漂亮亮,正是去会情郎去的,不想半路被你劫了来。哎,也不知我那情郎急成什么样了?能不能劳烦你去知会一声,让他别傻等了,一个人先吃吧。再有,告诉他,唐家那个狐狸精对他居心不轨,可千万不能让那狐狸精近身。” 明显的,最后一句时,她也感觉到了这男人手上微微一窒。 “好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要杀要剐,随便。”杜云锦说完,抿了嘴,头耷拉了下来。 “是想死了?”头顶传来男人阴森的冷笑,似乎忘了用腹语。 杜云锦嗤的一声,凉薄的笑,“这话你不该问我,现在的我,小命不是在你手上么?” “认命了?”男人似乎不甘。 杜云锦冷哼,觉得无聊,“那什么,你要想找人陪着说话呢,就先拿点吃的喝的过来,本姑娘现在又饿又渴,没心情陪你废话。” “……”男人被噎住,忽而,自怀里掏出一个凉透了的馒头,就那么往她嘴里一塞。 杜云锦,“唔唔……”心头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见鬼的哪里蹦哒出来的变态啊?将有体味的馒头塞她嘴里? 第117章 五叔,你是吃醋吧? 安子召集了两队人马,沿着杜云锦可能路过的村落,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搜寻,却没有一点的竹丝马迹。 这些,已在赵天煜意料之中。 他在静静的等着,等着那绑架之人对他开出条件,但又担心,那恶人不是冲他来的。 天黑时分,村里有个孩子,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送过来一包东西。 赵天煜打开包袱一看,里头装着的是一件桃红色的外衫并一支梅花簪子,另还有一封书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若要杜云锦安然无恙,明日日落之时,他必须得带上一万银子去落霞山的万泉寺外赎人。 “爷。”看赵天煜阴郁的神色,安子心里突突的跳,“杜姑娘有下落了?” “嗯。”赵天煜将包袱放到桌子上,转而,捻起那一枚梅花簪子。 玉质不算上乘,但做工精巧别致,想来,那女人戴上,也定然好看的。 再瞧这桃红色鲜亮的衣裳,他唇角微微勾起。 看的出来,这女人为了今晚,是花了心思打扮的。 只是,她精心妆扮的模样,他并未看到…… “唐姑娘……” “安子,我来找师兄。”门口,唐灵不顾安子的阻拦,径直冲进了屋,一脸焦急,“师兄,我刚才听说,杜姑娘被人掳走了,是不是?” “爷。”安子跟进来,郁闷的盯着唐灵,怕主子责怪。 “你先下去吧。”赵天煜将簪子收好,放入袖笼内,落座,又看了眼那书信。 安子出去,唐灵几步上前,眉宇间竟是震惊与担心,“师兄,难道他们传的事是真的?可怎么会呢?杜姑娘才来没几天,能跟谁结仇啊?何况,有师兄在此,谁那么大胆子,敢在你眼皮子底下掳人?” 赵天煜眼帘轻掀,看她一眼,将手里书信递给她。 唐灵接过,快速扫了一眼,旋即气道,“太可恶了,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一万银子赎人?” 完了,她又紧张起来,“师兄,会不会是黑三那伙人干的?” 黑三原是这清丰县一带的土匪,常年盘踞在落霞山、梅山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不过,每年,朝廷派人震灾,他们便蜗居深山不出来,只等朝廷的人一走,才又出来祸害百姓。 以前,朝廷也派人过来围剿过。 但就那么一伙百十来号人的土匪,就跟那荒地里的杂草似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每次,土匪抓了不老少,都觉得灭光了,不想,剿匪的人一走,这伙人又出来祸害了。 这不,今年照旧,赵天逸等人一来,那些土匪早就藏的没影子了。 好在,大伙也习惯了,只当一群乌合之众的耗子罢了,没人在乎这些下三滥的土匪。 可是,谁能想到,他们如今却又熊胆子掳走了锦王殿下的人? “你说是他们干的?”赵天煜深邃的眸子漾过寒凉的神色,瞅的唐灵心下一紧,结巴道,“我,我也不大确定,不过,除了他们这些无恶不作的土匪,谁会做这种事?我猜,定然是冬季难熬,他们要一万银子来过冬呢。” “嗯。”赵天煜微微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么?你说这银子,本王是给还是不给?” “啊?”唐灵一愣,随即道,“师兄,此事,灵儿觉得须得从长计议。毕竟事关杜姑娘性命。但一万银子事小,若此事传出去,岂不让百姓们笑话朝廷无能,还被土匪讹了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银子不能给?”赵天煜神色不变。 唐灵看他的脸色,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小心的试探着,“也不是,师兄,这事,我也乱了。师兄,是如何打算的?” “自然是先筹银子。”赵天煜突然起身,正色道,“所幸到明日太阳落山前,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一万银子,不成问题。” 唐灵小脸微微白了一下,也帮腔道,“那好,灵儿现在也去筹银子。” “嗯,去吧。”赵天煜将书信收好,揣在了怀里。 唐灵点头,转身,跟着赵天煜一起出了门。 “师兄,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宁王那边。”赵天煜答的很干脆。 “哦。”宁王殿下负责震灾一切事宜,手里自然不会缺银子,找他筹钱,很正常,唐灵也不疑其他,只道,“那好,师兄,我回去看看,我那应该还有些散碎银子,另外,我再问问其他师弟师妹们。” “好,辛苦你了。”赵天煜欣慰的看她一眼。 唐灵立刻觉得遍体舒畅,哪怕为杜云锦那女人筹钱,心里也是欢喜的。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天煜黑沉的眸子微微眯紧。 杜云锦那件桃红色的衣裳有曼陀罗花粉的味道,而唐灵身上亦有这种味道…… 唐灵一路疾奔回住处,将自己关在温暖的卧房里,没有点灯,屋里很暗,然而,她的心却澎湃着激动着。 只等明日,杜云锦那女人便会身败名裂,轮为贱货,到那时看她还如何有脸去得师兄的另眼相待。 哼,敢奚落她,敢跟她挣男人,这便是下场。 “那个男人上勾了?”忽而,她的床上传来男人阴邪的声音。 唐灵心口一窒,眸色冷冽的朝那瞪了去,“你怎么过来了?那贱人呢?” “呵,绑的死死的,还中了你的药,她还能飞了不成?”男人猛地盘腿坐起,大手轻轻拍了拍帷帐上的流苏,轻笑,“师妹的床真香,睡一觉,浑身舒爽。” 唐灵却听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上前赶他,“快下来,谁让你上本小姐的床的?” “呵,师妹这样小气?师兄千里赶来找你,歇也未歇,便为你做事,让师兄睡一会你的床,都不行么?”宋玄却是靠在床头,任由她怎么拖拽自己,就是不动,反而,将她的枕头抱在怀里,低头嗅了嗅,暗色里,声音越发轻佻,“唔,真香。” “三师兄,你,你再如此,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猛地将枕头拽过来,唐灵恶狠狠的威胁。 宋玄低低的笑,“开个玩笑而已,师妹何必真恼?对了,刚才瞧你挺激动,怎么?那男人上勾了?” 唐灵磨了磨牙,冷哼,“不知道,我跟他说了黑三那些土匪的事,也不知他信了没有。” “他现在筹银子去了?”宋玄微微眯眸,问。 “嗯。”唐灵哼了一声,又催他,“你还赖着做什么?快去看着那贱人,那贱人乖滑的很,亦是精通药理,我怕我那药对她没用。若让她跑了,岂不功亏一篑了?” “放心,有三师兄在,坏不了你的事。”宋玄慢条斯理的从床上起身下来,伸手搭在了唐灵的肩上,似笑非笑,“同样是你的师兄,三师兄就比那个大师兄差么?” “浑说什么。”唐灵一把拍开他的手,黑暗中,毫不掩饰对他的嫌恶之色,“宋玄,我警告你,别对我有非分之想,否则,我告诉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玄嗤笑,“好,我都听你的,不过,那男人会不会听你摆布,就不好说了。” “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不用你管。”唐灵气哼哼道。 宋玄耸眉,“那好吧,希望此事之后,小师妹能够得偿所愿,呵。” 阴阳怪气的笑着,宋玄慢慢的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唐灵立刻大开窗户,好将这屋里男人的味道消散。 望着天边的暗色,她清丽的脸上布满戾气,等这边的事摆布完了,她一定要让这混蛋好看。 竟然如此没规矩,敢动她的心思了?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而她不知道的是,宋玄才走,一道身影便跟了过去。 —— 杜云锦郁闷死了,没想到那变态竟然又对她用药,害的她憋气憋的肺都要炸了,且咬破了舌尖,才保持了三分清醒。 知道那人不在,她歪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在肩膀上蹭,慢慢的,终于将那块蒙着眼睛的黑布蹭掉了。 呜呼,长出一口气,睁大眼睛,眼前一片乌黑,蒙没蒙眼睛,其实一个样。 不过,感觉却好多了,而且,适应一会,依稀能辨出蒙蒙亮来。 她现在必须得尽快解开绳索,四下一扫,这间黑黢黢的屋子里,也找不出个能用的东西来。 她干脆直起身子,带着椅子一起,蹦蹦的往门口去。 背过身子,艰难的用手去拉那门,结果,差点气背过去,那变态竟然将门锁了。 锁了?她现在这样,就更出不去了。 该死,这么一会子,她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但不能不做点什么啊,否则真的在这等死啊。 再抬头,她却吓的往门上一撞。 尼玛,那硕大的黑黢黢的人影?心头一跳,眯眼细瞧时,这才发现,不过是座菩萨像而已。 这是座寺庙? 她心头一亮,长出一口气后,便朝菩萨像那边蹦了过去,朝那台案上一通搜索,最终相中了那香炉。 这应该是座废弃的庙宇,香炉却是银制的。 杜云锦便用锋利的一端,使劲的割着绳索,然而,效果似乎不大,那么粗的麻绳,如果不用刀子,就这样慢慢割的话,手累断了怕也没用。 暴躁…… 彼时,一条崎岖的山路上,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如鬼魅一般掠过。 许久,宋玄猛然转身,冷冽的掌风朝身后追来的男人打了过去,夜色下,一团红雾弥漫开。 赵天煜不避不闪,掌风接过,又挡了回去,红色的毒雾又朝宋玄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宋玄一愕,迅速闪身躲开,靠在一棵树下,目光阴邪的盯着赵天煜,邪佞的笑,“说吧,跟了大爷这么久,想要什么?” “交人或者你的命。”夜色下,赵天煜一身月白衣衫,在凛凛夜风下飞扬,隽眉清润,说出的话却阴森的让人哆嗦。 宋玄冷笑,“呵,你知道大爷是谁么?就想要大爷的命?” “不知所谓。”袖中手掌猛然一抬,霸气的掌风如雷击一般袭向宋玄,不容他避闪,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阴邪的脸上。 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也敢在他跟前自称大爷,找死。 “你,唔。”宋玄才想骂,喉咙处却一股血腥味涌了出来,噗的一口吐出来,满嘴的血沫,神情越发阴郁。 “锦王殿下,下手还真不客气呢。” 赵天煜轻讽的冷笑,“敢掳本王的人,你早该料到这个结果了,不是吗?”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宋玄抬手抹了下嘴角的血迹,心内愤懑。 没错,他出了唐灵的屋子,就知道被人盯上了。 也算是他故意被盯的吧。 唐灵身上那故意撒上的一点曼陀罗花粉,便是他所为。 只是,他想试试这个男人,是不是如师妹说的那样好。 没想到,身为医痴的他,贵为皇子的他,身手竟也如此了得?想他隐藏唐门,偷学各大派绝学,以为有所成,不想,连他一招竟然没有接住? 可恶又可怕的男人! “跟本王装糊涂?”赵天煜凉凉一笑,“既然你毫不知情,本王留你也没什么用了。” 说着,抬手…… “等等。”宋玄挫败的朝地上狠吐了口血沫,恶狠狠道,“王爷要的人就在万泉寺的荣华大殿里。” 赵天煜收回手,沉声道,“如果有假,本王要你的命。” 威胁的还真够直接,宋玄气结,见他要走,忙道,“锦王殿下,那女人没事。” 赵天煜顿住,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宋玄勾唇,“曼陀罗花粉,锦王殿下是因为这个才追的我吧?” “你引本王过来,就是为这个?”赵天煜冷哼。 宋玄微微耸眉,“首先要说的是,掳走那女人,并非宋某本意,另外,宋某也并未加害那姑娘。宋某只是想用她跟锦王殿下做个交易。” “交易?”赵天煜眯了眼眸,嗓音冰冷。 宋玄道,“唐家堡由唐万昌执掌数十年,此人阴险毒辣,殿下怕也听闻过,唐家堡以活人实验新药,此事并非子虚乌有。” “既然你有真凭实据,就该举报给朝廷。”赵天煜道。 “哼。”宋玄冷笑,“朝廷若管,唐家堡还能有现在的局面?” “本王一向不理世事,你这些说与本王,也是无用。”赵天煜直接拒绝,“不过,你今晚说的话,本王就当没听见。” 言下之意,不会将他的野心出卖。 可是,宋玄岂能心甘,“殿下,不知你要如何处置你那位小师妹唐大小姐呢?” 赵天煜抿唇未语。 宋玄挑眉,“说来,唐大小姐对锦王殿下您还真是痴心一片呢,费尽心机的让我帮她将情敌掳了去,并且,那样娇滴滴的一个美人,任我处置,呵……” “本王的女人,本王带走,你要美人,本王再给你一个,任凭处置。” 赵天煜话落,黑暗中,突然闪出一个蒙面黑衣人,将怀里一个昏迷的女子,扔进了宋玄怀里。 宋玄一惊,低头看时,却是…… 再抬头,赵天煜主仆早已不在。 山脚下,秦二和安子领着十几个人,正等着。 一旁,杜云锦裹着安子的袍子,坐在草地上,无聊的拔着枯草玩,“嗳,你不是说我五叔也来了吗?人呢?怎么还不出现?” 话音才落,就听得一声‘爷’,只见安子几人带头迎了过去。 杜云锦忙地起身,但被绑的太久,稍微动作大点,浑身都疼。 因此,在所有人都簇拥到那个男人身边时,她只得委屈别扭的站在原地。 “回爷的话,杜姑娘安然无恙,已经在此等的不耐烦了。”安子回禀。 不远处,杜云锦满头黑线,吼了一声,“我五叔哪问你话了?”自作主张,还有她身上疼,怎么就算安然无恙,更有,她没有等的不耐烦,而是着急见这男人,好不好? “还有力气吼人,看来的确无恙。”赵天煜回了一句,吩咐左右,“你们都退下吧。” “那杜姑娘?”安子茫然的问了一声。 秦二没忍住,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有爷在,用的着你?” 安子犯二,被秦二拖了走。 十几个黑衣人也顷刻间消失不见。 杜云锦瞪大了眼睛,瞧着赵天煜长身玉立的走近,轻轻唤了声,“五叔。” 他站到她跟前,视线拢在她身上,脸上脏、身上衣裳也脏,隐隐还有点血腥味,不觉凝眉,“伤哪儿了?” “哦。”杜云锦忙仰着头,将小嘴一撅,小舌尖轻轻往外吐了吐,“嘴巴破了,舌头也破了。” 赵天煜视线一暗,盯着她,蹙眉不语。 杜云锦忙的解释,“你们迟迟不来,我总得自救啊。你不知道,那变态王八羔子将我绑在椅子上,那么粗的麻绳啊,根本动弹不得,我试了好多次,可那黑漆麻乌的屋子里,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找不到,好容易摸到一个香炉,边儿也不锋利……” 看她那小嘴喋喋不休,赵天煜切断她的话,“所以,你用嘴巴咬的?” “嗯。”杜云锦重重点头,心下懊恼的不行,安子他们去的还真及时,亏得她牙齿都快没了才咬断了绳子,这时,他们却出现了。 “出血了?”他突然伸手,托住的她的下巴,眯眸看她红肿的还夹着几道破痕的唇,“舌头伸出来。” 一手提起那挂在树枝上的灯笼,往上扬了扬,对着她脸上照。 杜云锦听话的将舌尖伸出来,粉粉的舌,舌尖处也有刮痕,透着血色。 只是,灯笼往下照了照,她月白中衣上的血迹,凝眸,“衣裳的血迹怎么回事?” “啊?”杜云锦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尴尬道,“我刚咬断绳子,就听见门口有响动,还以为那变态来了呢,就躲在门后,等那人开门,就朝那人脑门上给了一椅子。” 结果,砸错了人,幸好那哥们据说练过铁头功,头皮只是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包扎过后就抬走了。 不是她的血,赵天煜放下心来,再见她虽然说话不大利索,但说话时的神气活现的,也说明真的没事,轻轻笑了,“牙齿还在吗?” “在。”杜云锦点头,双手突然捂着肚子,“可是,五叔,我好饿,饿的肚子痛。” 知道她大概到现在也没吃上东西,赵天煜将灯笼挂到树枝上,解开身上的外袍,递给她。 “你干嘛?我这不有吗?”杜云锦抖了抖身上那宽大的衣裳,那是安子的。 赵天煜手指按住她的肩,将那袍子一拧,扯了开,扔到了树上,然后,将自己的袍子裹到了她身上。 温暖干净的气息顿时将自己包裹,杜云锦缩缩脑袋,陶醉似的深呼吸,嘻嘻一笑,“五叔,还是你的衣裳香。” 赵天煜轻睨她一眼,“你身上有伤,不易受冻,那件袍子太单薄。” “哦。”是这样的吗?貌似,五叔的袍子的确温暖的多。 “多谢五叔,那你不冷吗?”她眼巴巴看着他宽阔的胸膛,手指不自觉的摸了过去,惊讶,“五叔,你都不穿袄子的吗?这么两件单衣,不冷吗?” 赵天煜嘴角一抽,这丫头,是摸衣裳不是摸他,忍了。 “不是饿的肚子痛吗?走吧。”他拿起灯笼照着路,让她好走前头。 杜云锦却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五叔,我饿的哪有力气走路啊?刚才一路都是安子小哥背我下山的。还有,我这身上还疼着呢,被那么粗的麻绳绑了那么久,四肢酸麻,不废掉就不错了。还有,我中过迷药,脑子还糊涂着呢,万一一会脑子一抽,再摔出个好歹来。” “那你的意思?”赵天煜扯唇,无奈的笑望着她。 这丫头的心思如此明显,竟然拽着他的胳膊,就求公主抱。 “五叔,你抱我走呗,我帮你提灯笼。” 不害臊么?“刚才,是不是也这样让安子做的?”他忽地阴沉的脸色。 她小心脏一缩,眨巴着大眼睛,慌忙解释,“当然没有,他主动的。” “……”他眼睛微微眯起,那不悦的气息,相当明显了。 “不是,他是背着我的,没抱。”她脱口解释。 他深深凝视了她一眼,突然蹲下、身子,“上来。” “啊?”抱改成背?不过,是他,她就欢喜,“嗳,多谢五叔。” 哧溜爬上他的背,一股干净的清木香入鼻,鼻息凉凉,她有些恍惚,一双小手本能的迅速圈住他的脖子,抱的紧紧的,害的他只得出声阻止,“手不许乱抓。” “哦。”她没抓啊,从他脖前又挪到他胳膊上,他衣裳穿的单薄,是以,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他的皮肤,竟然也是紧紧的紧实的。 杜云锦那个吃惊啊,往常他外衣宽大,看不到里头,她只觉得这人清清瘦瘦,儒雅如玉,却没想到衣裳脱了,这身材……让人浮想联翩啊。 她不觉的咽了口唾沫,稍稍歪着脑袋,却不敢将头枕在他宽阔的肩上,只是那么歪着,借着昏黄的光线,却见那乌黑的发丝倾泻在他身前,她忍不住伸手撩起,眼尾一瞟,也是那角度实在太合适,见鬼的竟瞄到他精致的锁骨,那两个窝因为他微微弓背的姿势更显深凹。 “头发放下。”身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额。”杜云锦一窘,慌忙将他头发放下来,对着空气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刚才一个激动,那手劲也大了,差点被拔了他那头发。 “别乱动。”虽然已到山下,可是道路并不好走,他又背着她,还得一手提着灯笼,并不轻松。 “哦。”杜云锦看着他的后脑,忽而,大着胆子,慢慢的轻轻的垂下了头,将脸贴在他的肩头。 这人的身子明显一僵,但也没多说什么,杜云锦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来。 这样贴着他,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还能更清楚的听见他的呼吸,似乎有点重。 “五叔,累么?要不要歇会?”她很有自知之明,一米七多的个子,平时也不减肥,超爱吃的,这身上实实在在有肉的。 背着她,走着夜路,并不轻松吧。 然而,赵天煜却想早早的就结束这折磨。 背她并不难,走夜路也没什么,关键是这小东西不安生,一会扯他头发,一会捏他胳膊,一会枕着他的肩,那轻轻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吹进他的脖子里耳朵里,痒痒的,像被羽毛挠着难受。 “五叔。”大约嫌刚才那只是不舒服,她又换了一个,紧紧的趴在他背上,双手不自觉的又绕到胸前,歪着脑袋,似乎想看着他的脸。 喊了一声,没见他应,她又喊一声,“五叔。” “说话。”后背上,那软软的东西一压一蹭的,这是在磨他的耐性? “哦。”杜云锦没觉,只呵呵一笑,“没事,五叔,我就是想叫叫你。” 瞬间,感觉到了这人浑身的阴气森森,她忙又补充道,“其实,我是怕五叔太辛苦,就想说会话,让五叔解解闷。” “……”暗夜下,赵天煜喉头一动,发出轻微的哼声。 杜云锦只当他是应了,嘻嘻一笑,问,“五叔,知道我被人绑了之后,你什么心情?” “……”没有应答。 杜云锦不泄气,自顾自回答道,“呵,这么快就找到了我,看来,五叔一定是用足了心思,那么,当时知道我被绑了,心情一定很焦急吧。” 这个问题就算过了。 “五叔。”她那不利索的嘴又停不下来,有点大舌头的还在笑着问,“我突然想起来了,刚才你扔了安子的衣裳,让我穿你的,嘿嘿,是吃醋吧?” 身下男人,身形微僵,杜云锦抓住这机会,小脑袋凑到他脖子前,努力瞄着他的脸,嘻嘻的问,“五叔,你就是吃醋,是吧?吃醋,五叔就是吃醋……啊。” 还没得瑟完,她整个人只觉天旋地转,被他从背后绕到了身前。 得,还真成公主抱了。 “你刚才问什么?本王没听太清楚。”他抱着她,微微垂首,他落下来的视线,非常专注,并且深黑,嘴角笑容看着清润无害。 杜云锦一时呆愣,在他专注的视线下,心口如小鹿乱撞,嘴巴仍旧不利索的回答,“五叔,吃醋……” “是又如何?”他清越的眉峰微微挑了挑。 “是?”她更是愣住,随即,一股子狂喜涌出心间,她竟大笑起来,“五叔,你承认了?你在吃醋,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五叔,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五叔……” “你嘴巴不疼了?”他望着她,嗓音低沉了下来。 她忙用手捂住小嘴,呵呵的笑,那月牙般的眼睛里满是璀璨的笑意,亮晶晶的如同碎钻一般。 他望着怀里这小女人,眉峰蹙的更紧,忽而,将手里灯笼扔到了地上,而她,被他抵在了树干上。 “五叔。”她惊的叫出声来,双颊却被他双手捧住,落入他温热干燥的掌心,一瞬间,心头如揣了只兔子般,慌乱的蹦哒着,一颗心好似要从胸口蹦哒出来,俏脸酡红,发烫,浑身不对劲了,连脚趾头都有发麻的感觉。 “五叔。”她又软软的喊了声,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胳膊,腿有点软,撑不住。 他垂首,俯视着她,额前碎发微微挡住他的眼神,却又觉得比平日邪气许多,有点烫的让人不敢正视。 他这是要做什么?杜云锦都能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了。 其实,还有他的。 “可以吗?”他捧着她的脸,眼神滚烫又有点无奈的盯着她。 “啊?”什么可以? 他的唇已经落了下来,封住了她的嘴。 杜云锦一下就软了,一塌糊涂,那双瞪的大大的黑黢黢的眼睛怔怔的望着他,忘了呼吸。 第118章 求婚 薄雾弥漫的清晨,恍若仙境一般,窗外,枝头小鸟叽叽喳喳,屋内,杜云锦趴在被窝里,愉悦的哼着歌儿,心里那个甜啊,甭提了。 嘿,亲了。 细细的指头轻轻抚过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味道,干净清爽的清木香,撩人,性感。 唔……好羞人,她这后半夜几乎没睡,尽顾着一遍一遍的回味着那迷人的滋味了。 “小姐。”喜鹊这时进来,端着一笼屉的包子。 被角略略掀起,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鹊儿,你今天不是要回家吗?” “小姐,您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奴婢怎么能这时候离开?”昨儿知道她被人绑架之后,喜鹊哭的可怜,这不,一夜过后,那双眼睛就成了兔子眼了。 “呵。”昨儿什么事?除了被变态绑了这事不太愉快之外,其他的,都很好啊,好到她几乎将被绑一事忽略不计了。 “鹊儿,昨儿回来的晚,没有跟陈大哥说,这会子身上乏的很,要不,你自己跟他说,就说我的话,让他护送你回家探亲。” “不要,小姐,你身上有伤,还是让奴婢留下照顾吧,不然,奴婢也不放心。”喜鹊将一屉包子放到桌子上,“昨儿小姐说那什么翠香居的豆腐皮包子好吃,鹊儿一早试着做了点,小姐,要不要起来尝尝?” “哦。”杜云锦稍稍动了动,身上仍旧不大舒服。 喜鹊忙过来,扶住她,“小姐,你慢着点,对了,王爷一早派人给你送了药膏来,说让你醒了就给抹上。” “药膏呢?”杜云锦乐滋滋的问。 喜鹊从怀里掏出来,“在这。小姐,让奴婢给你抹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杜云锦拿过这药瓶,玉色的瓶子,泛着干净剔透的光泽,一如他那个人一般,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幽香缭绕鼻端。 里头有紫草、白薇、栀子等,可消肿止痛、生肌除疤等功效。 似乎,这药膏,上回他给过一瓶,她没有用完呢。 她用小手指挑了一点,轻轻的抹到了唇上,嘶的一声,有点凉有点疼,但过后却很舒服。 捋起袖子,露出一截白藕似的肌肤,上头被绳子缚过的勒痕,泛着淤紫的颜色,尤为触目惊心。 “小姐,疼吗?”喜鹊一旁眼睛又红了,忿忿道,“究竟是哪个天杀的绑了小姐去?王爷若逮到那恶人,就该千刀万剐了。” 一句惊醒梦中人,昨晚因了那男人的一个吻,杜云锦沉醉了半宿,几乎将绑架自己的歹人给忘了。 此刻,喜鹊一提,她才猛地想起,那个绑架她的人,到底抓到了没有? 她得问问去,不能叫恶人逍遥法外。 “鹊儿,更衣。”她忙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喜鹊拦着,“小姐,药还没上好呢。” “哦,那个不急。”不过一些瘀伤,就算不上药,过几天也不会不药而愈的。 她起身,从屏风上拿了衣服,却是赵天煜的袍子,唇角不自觉的扬起,昨晚,他送她回来,也不知是太累,还是那什么之后无言的尴尬,他不开口,她也没说话。 他将她送回房间,放到床上,嘱咐她好好歇息,然后就走了。 她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也忘了要将衣裳归还。 “小姐,穿上袄子。”喜鹊已经从衣柜里重新拿了一套袄子过来。 杜云锦穿上,又将男人的衣裳搭在屏风上,转身,拿起笼屉里的包子,两口就咽下一个。 喜鹊瞧着,乐了,“小姐,味道还行吧?” “不错,有长进。对了,先给我弄点热水来,我吃完了要洗漱一下。”杜云锦干脆坐下来,一手一个包子。 喜鹊瞧着汗哒哒的,好在没有外人在,她也习惯了自家小姐有时大咧咧的性子。 她转身,出门去厨房那边,准备打热水。 萧颜就靠在厨房门口,见她来,直起身来,问,“她怎么样了?” 昨晚,深更半夜被那男人送回来,且直接送到了房里,他连她的面也没碰着,只是觉得被人抱着回来,怕是受了伤。 他担心了一夜,却又不好贸然去问。 所以,只有等喜鹊从那出来再打听了。 然而,喜鹊乍然一听,竟没听出来,“谁怎么样了?” 萧颜微眯的眸子,朝杜云锦那屋方向瞟了一眼,轻轻问,“受伤了吗?” “哦。”喜鹊这才恍然,“你问的是小姐啊?” “嗯。”萧颜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喜鹊耸眉,想了想,回答,“受伤了啊,不过,小姐精神头还不错,正在里头吃包子呢。你让一让,小姐让我打热水,要洗漱。” 没洗漱就先吃上了包子?萧颜一脸嫌弃,那女人还真不讲究。 不过,能吃包子就表示没有大碍吧? “伤的严重吗?怎么不去请大夫?” 话刚问完,自己又想到,那女人自己就是大夫,且医术高明的很。 只得又跟在喜鹊后头,追问,“伤在哪儿了?要紧吗?” 喜鹊舀了一盆热水,转身,看着萧颜眸底难掩的关切与担忧,微微愣了下,“伤哪儿我也没怎么瞧见,就见胳膊上都淤青了,身上其他地方肯定还有。不过,小姐精神头很好,应该没有大碍。” “淤青?”萧颜神色微变,只觉得小丫头看到到或许只是外伤,内伤如何还不知道呢? 据说是这一带都土匪干的。 在萧颜眼里,土匪都是那种胡子拉喳、膀大腰圆的粗鲁莽夫,生性愚昧且残暴,尤其对付女人,根本不懂何为怜香惜玉。 杜云锦这么一个,虽说不算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但勉勉强强也能看,这样的她,落入土匪手里,能有着好吗? 他转身跟着走出厨房,挨着喜鹊后头就要进杜云锦屋子。 喜鹊愣住,“你干嘛?” 萧颜也知不合礼数,只挤在门口,神色凝重的说,“你进去再问问,身上有没有哪儿疼?要不要我找个大夫给她瞧瞧?” 大约,身为大夫不好为自己医治吧? “小言你?你?”喜鹊盯着他那张比女孩子还俊俏的脸,忽而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来,警觉的问,“你怎么这么关心小姐?” 萧颜俊脸一窒,似乎茫然,“什么?” “我问你,怎么这么关心小姐?”喜鹊突然凑近他,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对小姐动了歪心思?” “咳。”萧颜被呛了下,白净的脸颊泛起窘迫的红晕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的瞪着喜鹊,“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她有心思?亏你想的出。” 一脸嫌弃的样子,让喜鹊真以为自己猜错了,“真的没有?” “懒的跟你说。”萧颜看白痴一般,丢给她一记白眼,抱着胳膊,不屑的转身离去。 喜鹊疑惑的拧眉,看这样子不像呢,可这小子这些日子,对小姐的事总是分外的关注,却又不是装的啊? 像她一样,单纯的对主子衷心?可她是女子…。 像陈大哥那样,将关心放在心里,默默的做事,不是更好? 好吧,到底年纪小,不够稳重,情绪太外露了,不会掌控。 最终,喜鹊将萧颜那有些奇怪的举动,归结为小孩子的情绪,也不甚在意。 推开门,端了热水进屋。 才闪开的萧颜,立刻又折了回来,将头贴在门上,认真的听着里头的动静。 杜云锦不知不觉的已经将一笼屉的包子吃光了,见喜鹊进来,忙接过热水,简单的洗漱一番后,又梳了头。 收拾妥当,她看喜鹊还在收拾床铺,打扫屋子,忙扯过她,道,“鹊儿,这些事我自己会做。你呢,收拾好行李,安安心心的跟着陈大哥一起回家吧。放心,我没事,再说,即便有事,还有锦王殿下在呢。” 提到那男人,她小脸上一片欢欣的颜色,瞅的喜鹊眼睛都挪不开了,“小姐,你和锦王殿下?” “嘿,等你探亲回来再说。唔,我得走了,陈大哥没出门吧,赶紧找他过来,我嘱咐几句。”她将喜鹊推出了屋子,自己又坐下,匆忙的喝了口茶。 喜鹊一拉开门,萧颜一个踉跄,跌进屋来,差点撞到她身上。 “小言?” “哦,那什么。”萧颜伸手捋了下耳侧滑落的发丝,一边镇定的道,“我想问问小姐的伤怎么样了?陈村的村长昨儿让我来问问,关于那些急救小知识什么的,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教他们?” “哦,你进去问吧。”喜鹊从他身旁绕开。 萧颜微微咬唇,轻舒一口气,却愣在原地,不肯挪步。 “小言,怎么不进来?”杜云锦是听到了门口的对话,放下杯子,喊了一声。 萧颜心头忽地一跳,心跳好似加速了,‘哦’了一声,他走到里间,距离她一臂之巨的地方,停下,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眸子,使劲朝她身上打转。 “你,没事吧?” 眼角似乎有点黑青,应该是没休息好的缘故,不过,眼睛却很亮,亮晶晶的,很漂亮。 气色也不错,唇上却有伤,有点肿,似乎还有割伤。 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裳,什么也看不出。 这小子的眼神有点怪,不过,杜云锦权当是关心罢了,微微一笑,道,“没事,就是被绳子绑了几个时辰,没吃没喝的折腾着,除此之外,也没别的。” “那你的嘴巴怎么回事?”萧颜也不知怎么回事,那眼睛就直钩盯在她那两片软软的唇上,总觉得那伤有些刺眼。 “嘴巴?”杜云锦两指轻轻摸了摸嘴唇,无奈叹道,“没办法啊,我用嘴咬断的绳子。” “哦。”萧颜看着她,唇上那明显的伤,有些别扭的问,“还疼吗?” “还好,抹了药,不那么疼了。”杜云锦道,“对了,你回头跟陈村那村长大爷说一声,我这几天不大方便,过几天再去。” “嗯,好。”知道她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行,刚才那话不过是他临时想到到托词而已。 “哦,还有。”正当萧颜找不到话觉得有些尴尬到时候,杜云锦又开口了,“鹊儿的家乡离这不远,我想着,好容易出来一趟,都到家门口了,不让她回去瞧瞧,实在不像。所以,就想让陈大哥今天送她回家看看。你呢,是想跟着过去瞧瞧,还是留下。嗯,也可以给我当个助手。” 萧颜想都没想,道,“既然你有用的着的地方,我自然留下。” “呵,好,那以后我这边的一日三餐归你负责了。”杜云锦呵呵笑道。 萧颜面容扭曲,“一日三餐?”她敢确定? “嗯。”杜云锦认真点头,“鹊儿不在,她的活就劳烦你了。不过,我想,我应该大部分时间没空在家吃的,所以,你看好家,照顾好自己就成。” 萧颜刚想问,她为什么没空在家吃?喜鹊领着陈三来了。 “小姐。” “陈大哥,你来的正好,鹊儿跟你说了没有?” “喜姑娘昨天跟我提了一下。”陈三老实回答。 杜云锦点头,“那好,她我就交给你了,劳烦你护送她回家一趟,可以吗?” “小姐放心,我一定将喜姑娘平安送到家。”陈三保证。 喜鹊满眼感动。 “嗯,鹊儿,银子揣好了,要买什么,跟陈大哥一起,别不好意思。就当他是大哥一样。现在就出发吧,离的也不大远,路上好走的话,说不定晚上就能见到你家人了。”杜云锦说着起身,又道,“我就不送了,我还有事要忙。” 她抬步出了门。 萧颜一时踌躇着,要不要跟上去呢? 喜鹊却推了他一把,“小言,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着?” “我?”就这样跟着?不臊的慌。 “快去啊,我跟陈大哥都不在,小姐可就靠你一个人照看了。你可千万照顾好小姐,不然,我跟陈大哥回来,不依的。”喜鹊严肃的瞪着他说。 萧颜纠结的蹙眉。 陈三也道,“小姐性子大咧咧,待人又好,从不设防,我们不在,你都经心着点。可千万不能再出现昨晚的事了。” 萧颜这才正视起来,是啊,跟着她也没什么,她是主子,他跟着她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周全。 “那好,你们路上也小心点,我去了。”丢下一句话,他赶紧的跑出去,去撵杜云锦。 这厢,陈三去套马车,喜鹊急匆匆将杜云锦的卧房收拾了干净,这才回到自己屋中,拿了行李,然后跟着陈三,一路往家乡奔去。 出门没多远的杜云锦,就发现身后跟了条尾巴。 回头,看着萧颜,失笑,“你怎么跟来了?还有事吗?鹊儿走了吗?” “走了。”他只答了一句,长腿一迈,干脆走到她身侧来。 杜云锦狐疑,“你要去哪儿?” “跟着你。”萧颜正经的盯着她,说。 杜云锦噎了下,“跟着我?干嘛?” “鹊儿和陈大哥不在,我自然得多看管着你一些。”看着她的眼睛,他说的格外郑重。 杜云锦好笑,“你看管我?不是,我为什么要你看管啊?” “昨晚的事,这么快就忘了?”萧颜没好气。 杜云锦长眉轻挑,眼尾瞄着他,“呵,昨晚的事要再发生一次,我敢说,被撩倒的就成了咱们俩了。” 那时,她那嘴巴肯定更得遭殃,不但要自救,怕还得救这货呢。 萧颜脸色难看,嘟囔,“不管怎么说,我是男人,真要有事,比你一个人强。” 嗯,倒是好心,杜云锦点点头,笑道,“行了,我知道了,不过我要去锦王殿下那儿,你要跟着就跟着吧。” 她转身就走。 萧颜却心里不大舒服,又去锦王殿下那儿?昨晚不才分开的么? 杜云锦哪里管他不满意,一径愉悦的来到了赵天煜的住处,门口却是秦二守着。 再一见她,秦二那神色就有些不对,眼神似乎有意躲闪。 “耶?以前不都是安子小哥守门的吗?他人呢?昨儿他背我下山,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呢。”秦二那脸立刻黑了,快别提那茬了,压低声音,对杜云锦道,“安子一早被爷分派去做活了。” “做什么活?”杜云锦不过随意一问。 秦二却嘴角一丑,想笑又忍着的模样,“去县城的那条桥不是还没修好么?来往的人不方便,爷就命安子去那边守着,负责背送来往行人过河。” “啊?”杜云锦微微愣住,“我记得不是有人摆渡的吗?” “呵,爷给撤了。”秦二挠挠脑袋,干笑。 杜云锦眨巴着大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莞尔一笑,问,“你们爷呢?在屋子里不?” “正在跟宁王殿下说话呢。杜姑娘且稍等,容属下先进去回禀。”秦二客气道。 “嗯。”杜云锦抬抬手,请自便的意思。 秦二进去,杜云锦便自行在院子里,欣赏着满院子的花草。 嘿,也是奇了,这人身上自带仙气的吗?她可记得,才来的时候,这院子两边的花草就像被霜打的,蔫不拉叽的,现在,一个个像是被灌满了灵气,红的红绿的绿紫的紫,一个个生机盎然、饱满的都会滴出水来一般。 萧颜站在一旁,对这些无感,只道,“锦王殿下忙的很,咱们还是先不要打扰吧。” “他忙吗?”杜云锦失笑,并未看他,满心心思,都在那一片花草之上,她感觉,自己就跟这些花草一样,有了这人的浇灌和滋润,定也会如此蓬勃生机起来,身体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杜姑娘。”秦二这时出来,道,“爷请姑娘先到书房小坐,爷一会就过来。” “哦,好。”赵天煜的书房,杜云锦也是熟悉的很,不用秦二带路,她径直走去。 萧颜跟着。 走到门口,杜云锦突然转身,发现他还在,失笑,“都到了这了,不会有坏人的。你要是无聊呢,就找秦二说说话去,去吧。” 跟一个男人有什么好聊的?萧颜不走。 杜云锦狐疑的看着他,狡黠一笑,“是不是也想进锦王殿下的书房参观参观?” 谁想了?萧颜白她一眼。 死孩子,什么眼神?杜云锦推开书房门,进去,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出来,往他手里一塞,“拿着,没事到那坐着看去。” 萧颜垂头一看,《金匮要略》,他看这个做什么?他又不想当大夫。 杜云锦却一转身,进了屋,关了门,将萧颜挡在门外,嘿嘿一笑,小跟屁虫,还想管她呢。 一径走到书桌边,推开窗户,趴在窗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院景致一览无余,只是,她上次踩塌了的那道小围墙,如今彻底不见了,前后院直接通了。 她的脑袋不由自主的往外伸了伸,就见窗户底下放了一张矮凳。 汗哒哒的哇,难道这人发现了她上次那无聊的举动?这才放了一张矮凳在此? 才来此处,连着三天见不到她人,她也是无聊憋闷,这才满院子打转,最后不想逛到这后院来,发现这屋子竟是那人的书房,便凑到那窗口,踮着脚,在那窗户纸上留下了对他的不满情绪。 那几日天气不好,地上泥泞,那窗户底下被她踩的乱七八糟。 可是,他怎么可能发现?那在窗户外头啊。 “在看什么?”身后,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杜云锦一吓,身子差点就那么坠到窗外去。 腰上一把劲道拽了住,她又被拽到椅子上坐好。 “五叔,你忙好了?”她回头,正对上他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心头不觉猛跳。 昨晚被他压在树干上拥吻的画面,好巧不巧的又闪了出来,小脸一热,她忙别开视线,却不想,视线下移,却又落在那一处淡粉色的唇上。 这人的唇生的好看,色泽还是淡淡的粉色,微微一笑,唇角微勾,勾人的要命。 一想到,这两片柔软的唇,昨晚那样流连在自己的唇上,轻吐着那蛊惑的气息,辗转不休…… 她就觉得身上烫起来。 “不行不行了。”她猛地用小手扇着自己,完蛋了,一见他,这心思就不干净了啊。 “什么不行?你热?”干燥的手掌忽而抚上她的额头,杜云锦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怔住不动了,只拿黑眼珠子瞅他。 “有点烫。”他也看着她,一双黑眸,两道幽沉深邃的目光,不急不慢,盯着她,似乎还含着一抹笑。 在她呆愣下,又执其她的右手,两根修长的指头按着她的脉门,“脉搏很快,你……” 再盯着她连眼睛里都染的些许绯色,他修长的指头在她额头轻轻戳了下,“大白天的总胡思乱想,对身子不好。” 额头一疼,杜云锦脸上更烫,“谁胡思乱想了?” 这人一记深邃的眼神丢过来,杜云锦心虚,别开眼,再偷眼瞅他,施施然落座,神色云淡风轻,再正常不过。 经过昨晚,此刻见她还能如此冷静? 这人该不是吃了不认账吧? “五叔。” “坐好。”赵天煜抬眸看她一眼。 刚才,她是半跪在椅子上朝外看,被他拽回来,此刻,仍旧是跪坐在椅子上,那姿势,说实话不大雅观。 “哦。”杜云锦本能的听话,双腿放了下来。 她个子高,一双腿修长笔直,本就与赵天煜相对而坐,这样一放下来,膝盖与膝盖自然的就碰在了一起。 这人大约也感觉到了,一边看着书,一边漫不经心的挪了挪腿。 杜云锦微微咬唇,眯着眼睛细细的审视着他,没话找话,“五叔,看的什么书啊?” “哦。”他随意翻了一页。 就没话跟她说吗?昨晚那事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话,那时可以当成尴尬,可都过了一夜,也该平复好情绪了。 是不是就该跟她说说情表表意了? “五叔,你的药,鹊儿给我了,多谢啊。” 他合上书页,抬起清眸看着她,“药抹过了?” “嗯。”她点头。 “还疼吗?”他的视线状似漫不经心的扫过她的唇。 “好多了。”她心跳又快了几分。 “早饭吃过了吗?”他将书放下,道,“没吃的话,我让人做点。” “哦,好啊。”其实,她吃了一笼屉的包子,也不大饿。 他真的起身,出去吩咐人准备早饭。 杜云锦深呼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真要被自己气死,怎么突然就紧张了呢?昨晚那什么,都没紧张呢。 赵天煜很快进来,看她双颊有种异样的红,微微眯眸,“怎么了?身上可有不舒服?” “有啊。”也是气自己没出息,也是对他的这种事后太平静不大满意,杜云锦一鼓作气,道,“我浑身不舒服,心跳加快,脑子昏沉,最主要的是这张嘴,不知被哪个王八蛋给咬的都肿了。” 说完,她骨碌碌的大眼睛直盯着他,赌气般。 哼,看你还敢吃了不认,就想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吗? 赵天煜黑眸渐深渐暗。 两人四目相对,异样的情愫在彼此的眼睛里晃悠,荡漾。 安静,他不出声,她亦不再开口。 “你。”赵天煜清眸微蹙,女孩的心思,他并不大懂,可是,她此刻表现的太明显,他也不由有些窘起来。 可是,这大白天…… 他俊脸薄红,她瞧的心痒痒,看来是听懂了她的话啊。 “不许你吃了吐。”幽怨的喊了一声,她猛一扑过来,他却是伸手,温润接住,似乎早料到了一般。 杜云锦心里没好气,干嘛还接啊?有本事推开她啊? 她是女子啊,还得让她先来?罢,她就索性再不要脸一红,跨坐再他身上,抱着他的头,狠狠的啃着。 啧啧的响声,羞的她自己脸都红了,可是,这人亦没有反抗,反而,双手抱紧了她。 她慢慢的温柔了下来,偷偷掀开眼缝瞄他。 这人却也是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在眼窝处轻轻的颤着,羸弱的似乎任她为所欲为一般。 也是恶劣,她猛地下力,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他眉峰蹙紧,俊彦一片薄红,轻轻的呼喘声入耳,勾人的不要不要的。 “五叔,五叔……”额头抵着他的,她几乎要软在了他怀里。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 一番折腾后,杜云锦趴在他肩上,吃不住的喘气,唔,到底是报复他还是折磨自己吗?太讨厌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气息渐渐稳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问,“好点了吗?” “不好。”她咬着他耳朵,轻轻嚷了一声,本就好听的声音,因了这得不到疏解的情愫,娇憨绵软的惑人不已。 赵天煜身子也是僵住,从未亲近过女人的身子,他一向也不大想,可是,当这大胆的丫头缕缕在他身上做乱时,他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明知不可,却又忍不住任她胡闹。 他知她难受,但现在不是时候。 长长的吐了几口气后,杜云锦身体里心底那空的难受的滋味总算好了一些,她松开他,从他怀里下来,幽怨的盯着他,咬唇不语。 “还难受?”他低垂的视线,看着她紧咬的唇。 “要你管。”杜云锦拿眼瞪他,好吧,都那种时候了,他竟然能忍住拒绝她,啊啊啊,是她太没魅力了吗?明明她感觉到了啊。 他看着她,眼神很认真,喉结微微的动,“刚才,对不起。” “什么意思?”杜云锦还只当他用这种话来疏远她,眼睛立刻红了,气道,“凭什么你对不起啊?刚才明明是本姑娘强吻的你吧。” “我不是指这个。”他眼神幽暗,冥冥灭灭。 杜云锦唰的耳根子发烫,其实吧,在现代,男女这种事很正常,情到浓处,很少有克制的。 也不能怪他吧,他到底一个王爷,对她,这种自动送上门的,或许有那么点新鲜感,可不至于真的跟她有肌肤之亲吧? 怕日后负责? 呵,她还是高看了自己。 “没什么,是我不要脸嘛,勾搭你。不过,看来我没那本事,算了,不打扰你了,我走了。” 她无所谓的耸肩,起身要走。 胳膊却被这人拽住,他深沉的视线一直缠绕着她,似乎着了些怒意。 “你刚才这是什么话?自轻自贱?” “难道不是?”她红着眼睛盯着他。 他给了她这样的错觉吗?赵天煜很头疼,一使力,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盯着她的眼睛,极为凝肃的道,“我道歉,是因为你刚才那样,我不能满足你。我,想等到娶你的那天。” “嗯?”她是不是幻听了?“你说娶我?” “是。”赵天煜看她那惊悚的表情,不大满意,“难道你没想过这事?” 根本没想着他娶她?就敢跟他做这些事? 那什么,成亲,她似乎还真没想到那一层,目前,她只是对他有好感,着了魔似的想亲近他而已。 不过,成亲的话,也很好啊。 “你。”赵天煜有些气恼,这丫头脑子怎么长的?“你就不怕本王以后不要你?” “为何要怕?你不要我也很正常啊。”而且,谁知道呢,说不定将来她先不要他的呢。 爱情是美好的,但人生很长,不可能一直都是爱情,而且总有意外发生,所以,未来如何,她不知晓,只珍惜现在就对了。 赵天煜黑了脸,“你根本没想过要我娶你?那你刚才做的那些算什么?” 生气了?杜云锦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解释,“我刚才情不自禁啊,还有,怕你吃了吐。好歹你昨晚吻了我,怎么我也得吻回来。” 赵天煜眯了眯眸子,这姑娘……似乎很会气人,也很欠收拾。 “不过,五叔,你要能娶我,我指定嫁给你啊。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她雀跃的眼神,让赵天煜心里好受了些,声音也缓了不少,“等这次回京,我再禀报父皇。” “哦。”杜云锦心里却咯噔一沉,皇上?似乎此刻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皇权社会。 而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实实在在的贵为皇子啊。 她呢,以前身为侯门嫡女,身份也还行吧,可如今,她可是弃妇,名副其实的二婚。 该死,动情之时,什么都想不到,可一旦提到了成亲什么的,这些问题都出现了。 她本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可是,别人呢?这个时代,灰姑娘的故事怕不会出现吧。 她眼里即刻出现的失落与慌乱,赵天煜看在了眼里,只道,“放心,一切有我。” “不是,五叔,这事是不是太快了?”她突然心里慌慌的,昨晚才亲了下,今儿就提到成亲了。 这人立马沉了脸,“你当本王是随便之人么?亲过你,抱了你的身子,本王自当会负责。” 杜云锦汗哒哒的哇,心里却也有些小小失落,“五叔,你只是因为要负责,所以?” “乱想。”他轻睨她一眼,“我只觉得,你是适合陪伴我一生的那个人。” “……”他用的是适合,却不是他想要,这中间似乎差了那么点。 大概是女人,总是多了那么点矫情。 “五叔,你喜欢我不?”不敢问爱,因为那于她来说,其实也太快太沉重。 老实说,她对他,似乎也没到那种深爱到程度吧? 只是,想发展发展,谈一场爱,将来水到渠成的或许能走到一起,成就一起姻缘。 可,五叔这,根本不安规矩来。 亲一次,就要负责,就要成亲,吓了她了,好吧? 然而,这样在现代女孩子问的最普遍的问题,轮到赵天煜这里,却是有些为难。 对一个女孩子直接说喜欢,这在他是没有过的事。 然而,看她忽闪着期待的大眼睛,他轻轻点头,哼了一声,’嗯‘。 杜云锦轻出一口气,好吧,这就够了。 “好,五叔,我也答应你的求婚,嫁给你。” 他说喜欢她,好吧,因了他这句话,做什么都值了。 “求婚?”赵天煜慢慢理解了这话的意思,轻轻笑了,“好,等回京之后,本王再准备聘礼,去杜家提亲。” “等等。”杜云锦猛地在他怀里直起身子,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娶我干嘛跟杜家提亲?” “你的意思?”赵天煜不懂她的意思。 杜云锦撇嘴,“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我跟杜家早已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所以,你要提亲,直接跟我提就好了,我应下了,就能嫁你。” “呵。”赵天煜失笑,对于她的事,徐炎也都跟他说过,只是,以前不甚在意,谁知这么快,他就要…… 但是,没有娘家,她一个孤女出嫁,怕会被人非议。 瞧着杜云锦厌恶杜家杜样子,他也没再说什么,总之,他要娶的女人,与其他无关。 “对了,五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那次在马车里,还那样对我,哼,说,那天你是不是就动心了,然后还跟我那装。”一旦得到了他的话,这姑娘就得寸进尺了,在他怀里就坏起来。 赵天煜其实不怕痒的,只是,她那小爪子在怀里抓来挠去的,实在不大像话,他只得抓住她的手,低斥,“别闹。” “就闹,那你说,你是不是早就对我这朵娇花动心思了?”她坏坏的盯着他。 他无奈,只依着她点头。 只是,他内心里也是迷惑了许久。 从前,对她只是,觉得这姑娘医术不错,有一副仁义心肠,慢慢敬重。 再来,她对他表现的那心思太明显。 但碍于两人的年纪,他避嫌过。 但她似乎很努力的亲近他。 怎么说呢?他不知不觉中就给了她亲近的机会,或许,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三十多岁的年纪,对于娶妻生子,正常人的日子,他也是想过的,可是,到现在为止,似乎只有这丫头能符合他心目中的要求。 也许,将来,他会爱上她的吧? 昨晚亲她,也属意外,一时被她逗的急了,想让她闭嘴,也是那种时候,身体里不知窜的什么邪火,就亲上了。 事后,他怪过自己,后悔过,但没想过推脱责任。 而她今天的表现,便给了他决心。 罢,既然她中意自己,他也不排斥她,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那么,娶她,也是不错的吧。 ------题外话------ 下章应该回京团聚了 第119章 自食恶果 赵天煜的话,让杜云锦觉得,就像天上掉下一块美味的大馅儿饼,碰巧砸她脑袋上了,砸的她好晕乎乎的。 在他怀里腻歪了好久,又抱着他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啃了好多口,才渐渐意识到,这是真的。 笑,漾在眼睛里,都快溢出来了。 后知后觉的惊喜啊。 修长的指腹,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赵天煜微微蹙眉,笑她,“傻丫头,有乐的掉眼泪的吗?” “不是眼泪。”杜云锦嘟嘴,看他指腹上的湿意,又乐了,其实,真不是眼泪,就是笑的多了,眼睛里自动分泌出的液体而已。 “五叔,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赵天煜轻笑,“急了?” “嗯。”她也不怕他笑话,干脆的点头。 既然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男人肯娶自己,这便宜可捡大发了,总要落袋为安才好。 这丫头还真是一点不害臊,赵天煜看着她,有点无奈,也有点心疼,知道她的身世,大约也是从小没有亲娘在身旁教导的缘故吧。 “等这边局面稳定一点,就回京。” “好,正好,喜鹊回老家了,我要等等她,还有,答应那村长大爷的事,也得做好了。”杜云锦自顾自算着,算着算着,突然想到,今儿她急忙赶来找他的目的。 “哦,对了,瞧我这脑子,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她懊恼的一拍脑门,抓着他的衣襟,急切的问,“绑我的变态抓到了吗?” 赵天煜眉峰微挑,“你知道是谁绑的你?” “没抓住吗?”杜云锦小脸一紧,认真道,“我那时被蒙着眼睛,看不到他的样子,而且,那混蛋用腹语说话。不过,我记得他的气味,只要他再出现,我就能认出他来。” “哦。”他捉住她激动的想挠人的小手,道,“放心,那恶人已经被绳之以法了。” “啊?干掉了?”她愕然?“是谁?” “这一带的土匪。”赵天煜道。 “啊?”这可出乎杜云锦的意料,“是土匪吗?可我怎么感觉不像?对了,唐姑娘呢?” 她昨天跟那人废话的时候,故意试探过,她提到唐灵的时候,那人摸在她身上的手明显僵了一下。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听力和感觉都特别明显,她敢肯定自己那一刻的感觉不会错,那个男人跟唐灵绝脱不了干系。 况且,一般的土匪能有那本事?腹语,似乎得有高深的内力吧? 而且,土匪行事,还搞迷药?直接敲晕带走不就成了? 还是这是一帮有文化喜欢玩阴谋的土匪? “她昨天随他师兄一起回唐家堡了。”看她那骨碌碌乱转的大眼睛,还真是个鬼灵精,赵天煜笑着回答。 杜云锦小脸微微一耷,昨天走了?难道还真是她太敏感,冤枉人家了? “她走的倒是急呢。”她嘟囔了一句,细细瞅着他的表情,是不是舍不得啊? 这人轻哼,“不急也不行啊,唐家催着她回去成婚呢。” “成婚?”果然,小妮子的眼睛嗖的亮了,似寻到了八卦的源头,“她跟谁成婚啊?怎么之前没听提起过啊。” 瞧她眸子里那挡都挡不住的兴奋,赵天煜好笑,“她自小就被许配给了青城的龙家少主。” “哦。”以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掩藏的很好,杜云锦听完,还故意老成的点点头,“少主啊,听起来很富二代呢,应该不会差了。” “应该吧。”赵天煜不置可否。 —— 然而,谁也没想到,万泉寺的一间废旧的大殿里,昨夜才经历过一场肮脏的事。 黎明的曙光透过那糊满蜘蛛网的破窗户照了进来,恰好落在了角落里衣不蔽体的女子身上,越发映的那女子身上的痕迹触目惊心。 唐灵是痛醒了,头疼,身上疼,似乎连指甲缝里都透着痛意,好难受,张了张口,喉咙里似乎都在冒火。 怎么回事? 她艰难的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陌生破败,让她越发恍惚,脑子更疼起来,一些支离破碎的不堪画面闪过脑海,让她发懵,有点分不清状况的感觉。 “师妹,你醒了?”宋玄这时从外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竹筒。 “三师兄?”一开口,喉咙很痛,声音沙哑,唐灵自己都惊悚了。 宋玄几步跨过来,蹲下、身子,扶她坐起来,将竹筒放到她唇边,“没有热水,你先将就着喝一点。” 也是真的渴了,唐灵并未多言,自己抓起竹筒,咕噜咕噜将里头的一点溪水,喝了个精光,胃里很凉,但整个人也算清醒了不少。 一瞧宋玄单薄的衣裳,微敞的胸口,还有几道暧昧的抓痕,她忙垂下视线,不想,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惊呆了,慌忙闭紧双腿,将那破碎的衣角往腿上盖。 “怎么回事?三师兄,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稍稍一动,浑身酸痛起来,尤其是那私密的地方。 她脸色霍然惨白如纸,双手紧张的抱住胸前,一双眼睛凄惶的不敢相信的盯着宋玄,“发生了什么事?” 声音陡然凄厉尖锐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我,为什么我会是这个样子?” 双手握拳,猛地击打自己的头部,“不,我这是在做梦,噩梦……” “师妹。”宋玄忙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伤害自己。 唐灵却受惊般的尖叫一声,用力推开他,身子惊恐的往后挪着,一双眼睛泛着困兽般的猩红,凶狠的瞪着他。 这一切不是真的,她只是在做噩梦,噩梦醒了,什么都好了。 “师妹,你别这样,我知道,昨晚的事是我不好,但是……” “不要,滚,你滚。”她奋力挣扎,一双手不停的厮打着宋玄。 愤怒的哭泣中,脑子却愈发清楚起来。 可为什么是她最讨厌的男人?记忆里明明是大师兄赵天煜,可为何一觉醒来,她却身处这个肮脏的鬼地方,还和这该死的男人在一起? 那么,她身上的痕迹,谁弄的? “我大师兄呢?”她突然停住,睁着惶然的大眼睛,狠狠的瞪着他,就好似她心爱的男人被这个恶棍给弄走了似的。 宋玄凝眉,一双邪肆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嘲弄的盯着她。 唐灵受不住他那样的目光,气的吼,“我大师兄呢?他在哪儿?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宋玄挑眉,冷冷一笑,“师妹这话是何意?睡了一觉,爽够了,又跟三师兄这想别的男人了?” 唐灵倒吸一口凉气,几近惊恐的望着他,哪怕,睁开眼后所见的景象,已经让她有了那最坏的打算,可是,经他口里说出来,还是承受不住。 苍白的下巴被这男人粗粝的指头猛地捉住,头顶是这男人恶劣嘲弄的冷笑,“小师妹,你不会想耍赖不认账吧?昨晚可是你哭着求我干你的。” 啪—— 男人恶劣的话音刚落,唐灵再也受不住的甩了巴掌,清脆的巴掌声,这男人的脸偏向一旁,再回过神来,目光阴森凌厉的可怕。 唐灵心脏一缩,身体更是瑟瑟发抖,然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惶然的念叨着,疯魔了一般。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唐灵只觉得右边脸颊疼了一下,火烧火燎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视线也跟着恍惚起来,然而,这男人的脸却越发狰狞可怕。 “贱货,知道是我,很失望吗?昨晚又是谁不要脸的求着人干你的,那样一副欠男人操的骚样,婊子,你以为我喜欢上你这样的贱人?” “宋玄,你王八蛋。”唐灵反应过来,伸手就朝他脸上抓了去。 宋玄一恼,捉住她的手狠狠一捏,顿时听见一声惨叫。 “宋玄,你混蛋,你强、奸我,我要告诉我爹,我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强、奸?”宋玄佞笑,“昨晚可是你先扑到我的身上,对着我又亲又摸的,求着我上你,还说爱我,要给我生孩子什么的。” “不。”唐灵有些奔溃,记忆里那些零散的片段如鬼魅般一点一点的冒了出来,然而,她那些话,根本不是对他说的啊。 她搞不清楚,泪水模糊了眼睛,只是想死。 却仍旧想搞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宋玄,我明明是跟……为什么会跟你在这里?” 眼神陡然凌厉的要吃人一般,“是你,是你做了手脚对不对?杜云锦那贱人呢?” “她被你心惦念的大师兄救走了。”宋玄耸眉,一面掀开衣裳,露出胸口的掌印,“诺,瞧瞧,为了那个女人,你那大师兄出手还真狠呢。” 然而,唐灵却不信,“大师兄救走的?不可能,他怎么会救那贱人?” 宋玄只是嘲弄的冷笑,并不解释,只看着唐灵痴傻一般的喋喋不休,“不可能,大师兄不会救那贱人的,大师兄去筹银子的,还没日落,那贱人才会被你强暴……” 等等,脑子乱极,但隐隐又有些清晰。 唐灵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宋玄,“那贱人被救走了?大师兄知道是你干的?” “哼。”宋玄好笑,女人的脑子是不是都这么简单?“难道眼前的一切,还不足以让你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唐灵却自顾自紧张着,“大师兄他知道了你,也一定会查出我来。不,他若知道我做了这事,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不要,我不要他知道。” “还真是蠢呢。”宋玄连掩饰都懒的掩饰了,直接道,“有句话你说的不错,那男人知道此事一定不会原谅你。” “什么意思?”唐灵瞪大惊慌的眸子,猛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裳,“你出卖了我?” 宋玄推开她的纠缠,冷笑,“你该不会蠢的认为,那男人真的信你的话,以为是那帮土匪做的?” 唐灵跌坐在地,缕缕凉意从心口一直蔓延到了四肢,她仍不愿相信,“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宋玄眯目,越发要在她伤口撒盐一般恶劣道,“你深爱的大师兄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事情是你做的。” “什么?”唐灵心下一颤,面如死灰,“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他明明告诉我,要去筹银子,他……” “你以为他是以前那些任你摆布愚弄的男人么?”宋玄鄙视这姑娘的自以为是,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傻瓜,随便使个手段就能将男人掌控在手心一般。 真是蠢的不能再蠢,以前,药王谷那姓齐的男人,之所以会听她的,那是因为觊觎她的美色,其实,对她的手段,又怎么会不知晓。 唐灵呆了,大师兄知道了?他知道了…… 那么? 她猛然有些反应过来,眸底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那么,这一切是他做的?” 宋玄哼笑,“总算还没蠢到家。” 然而,能想到,却不愿意相信,因为真相更加的刺痛人心,要人的命,“不,你骗我。” “他将你交到我手上,任我处置。”宋玄蹙眉,长叹,“本来么,我想连夜带你回唐家堡,可谁知,你半夜发骚,非拽着我……” “别说了。”唐灵凄厉的吼了一声,仍不愿相信,“这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大师兄他不可能这样对我的。” 宋玄好笑,“你弄了他的女人,还指望他能善待你么?” “不,那贱人不是他的女人,不是。我才是。”唐灵几乎要疯了,种种打击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头好疼,脑子乱成一团麻,理都;理不清。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被毁清白的应该是杜云锦那贱人,被唾弃被抛弃的也该是那贱人,她才是大师兄应该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她才是…… “师妹?”看这女人突然眼往上翻,气息短促不稳,宋玄忙抱住她,指尖掐了掐她的人中。 好一会,唐灵幽幽醒转,整个人却犹如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毫无生气的躺在他怀里,那漆黑的眼珠子连动也不动,空洞的就像无边的荒漠。 宋玄瞧她这副模样,到底心生了一丝不忍。 说来,这丫头也是他看着长大,小时候个子小小,胆子也小,跟个娃娃似的,怕他,却也愿意让他陪着玩。 就因为她肯亲近的关系,让他格外得到老门主的器重。 只是,女大十八变,模样生的美了,性子却那样的让人厌起来,甚至,她还如其他那些俗劣的女人一样,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色来达目的。 上回,她在药王谷利用那个下作的男人赶走了另外一个药女。 这回,竟然利用他,企图来赶走锦王身边的情敌。 可笑又可恨的小东西。 为了另外的男人,她还真是不折手段呢,性子卑劣的很,与他倒有些相似。 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的,真的只想带她回唐家堡算了。 可谁知,这贱人竟然在他怀里做起了春—梦,既然如此下作,他还留她做什么?索性做了她,一了百了。 早已猜到她醒后的反应,可是,大哭大闹过后,这死人一般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心软了。 “灵儿,你放心,师兄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你?”唐灵幽幽的瞟了他一眼,这种混蛋男人怎配对她负责? 她自他怀里强撑着起来,视线幽冷的盯着他,“我跟你什么都没发生过,何来负责一说。” “师妹?”宋玄皱眉。 唐灵冷笑,“宋师兄切莫自作多情了。” “唐……” “不准叫我的名字。”她突然发狠,眼神恶毒,“因为你不配,还有,宋玄,这个仇,我迟早会报回来。” 转身,深吸一口气,她倔强的迈着酸软的双腿,慢慢的迈向门口,心里一遍遍的警告自己,没事,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还是以前的唐灵,她,总有一天会让那个男人诚服在她的脚下,会让那个男人后悔昨晚发生的一切。 宋玄微微勾唇,冷笑,忽而脱下身上也被撕烂的袍子,猛地一扔,直接盖到她头上。 唐灵眼前一黑,忽而啊的一声,似乎要吐一般,身子却瘫软了下去,昏死在了地上。 宋玄走过来,弯腰将她抱起,深沉的眸底划过一丝无奈。 —— 接下来的几天,杜云锦一日三餐,都是缠着赵天煜一起吃的。 不过,也仅是吃饭,因为她忽然发现,这男人别看对吃食上讲究,然而,却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常常的到了饭点,也不见他正常吃饭,或者,饭菜摆上来了,他也只随意吃那么一点。 谁能想象的到,他那样一个大男人,吃的竟是猫食一般,搁她这,顶多就算是开开胃而已。 所以,这些天,只要一到饭点,她就自动出现在他身边,拉着他一起吃饭。 她其实不怎么挑食,什么都能吃的香,被她带着,他倒也吃的多起来。 杜云锦就特有成就感,至少,就光从吃饭方面,也可以看出,这男人对她的包容与迁就。 她想,将来成亲之后,他们必定妇唱夫随,其乐融融吧。 当然,除了陪他吃饭这段时间,其他的时间,他们也都是各忙各的。 关于急救小知识,杜云锦让萧颜做了个木头人体模型,粗糙虽粗糙了点,但也勉强能看,然后,每每出去都带着,实在不行,直接让萧颜当模特,清楚的跟人讲解这些知识。 学的人都说受益匪浅。 杜云锦也很满意,而且,据说这一带的土匪都被捉了起来,已经交给衙门处置了,朝廷赈灾工作基本告一段落,剩下的就剩灾后重建。 还剩没多少日子就过年了,宁王和锦王殿下也决定了即日启程回京,剩下的事宜交由其他人来做。 还好,在出发的头一天,陈三带着喜鹊紧赶着回来了。 喜鹊一回来,就给杜云锦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小姐,这是我爹娘让我磕的,您一定得受下。” 磕完,才拉着杜云锦说起了她家里的事。 本来,离家快十年,要找回去挺难,谁知,那天傍晚,在一个村口,陈三问路时,喜鹊竟意外的发现,那个坐在村口的老头,竟然就是她的亲爹。 然而,记忆中那高大的身影,却成了一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头。 喜鹊几乎以为认错了,但她的父亲,面门上有个疤,决计不会错,后来,下了马车,又详细的问了下,这才知道,这人果真是她亲爹。 而且,她之前跟杜云锦说的家乡也说差了,其实,她的家也就在这清丰县外三十多里地的地方,而她记忆中的那个家乡,其实是她小时候第一次被卖的地方,自己年纪小,记混了。 父女相认,痛哭流涕。 后来,喜鹊才知道,家里的侄子生病了,两个哥哥去找大夫,老头子在家里着急,就到村口来迎,没想到却迎到了自己多年不见的亲闺女。 后来,大夫找过来了,说是孩子染了风寒,感染到心肺,必须尽快送到城里的医馆。 可他们家家徒四壁,这次受灾,几亩田颗粒无收,连东家的租子还欠着,哪里有银子到城里去看病。 正在一家人愁的不知要怎么的时候,陈三套了马车,喜鹊慌的从怀里掏出杜云锦给的那一百两银子,交给了大哥。 这家人这才恍然大悟,家里突然多了两个人。 之前忙乱,除了老头之外,其他人都以为是大夫那边带来的人呢。 老头子一激动,跟家人一说。 喜鹊娘第一个抱着闺女,一把撩开她耳朵后面的头发,看见一粒拇指大的胎记,当场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我的亲闺女啊。” 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最后,还是陈三冷静,默默的抱了那孩子上了马车,然后,找上这家的大哥二哥。 全家人这才醒过味儿来。 喜鹊的大哥二哥带着孩子,跟着陈三的马车,连夜赶往城里的医馆。 喜鹊则留了下来,看着爹娘,两个嫂子,还有一对侄子侄女,感慨万千。 当晚,喜鹊跟母亲睡一屋。 喜鹊娘就将她当年被拐的事,又哭诉了一遍,还说这些年,找她找的好辛苦。 喜鹊蒙了,原来她是被拐,不是被爹娘狠心卖的?可是,跟她说这些话的,却是她的亲姨啊。 娘儿俩这一通话,竟然抖搂出了一个惊天的真相。 娘儿俩抱在一处,又哭了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喜鹊起来,却没发现娘亲,后来,还是小侄女告诉她,奶奶和娘亲还有婶子,一大早去姨奶奶家了。 中午,喜鹊才知道,娘亲是带着两个嫂子,一起到大姨家兴师问罪了,还将大姨家砸了个稀巴烂。 但到底是亲生的姐妹,大姨也一把年纪,也是报应,被家里的媳妇磋磨的不成样子,喜鹊娘也没忍心拉她见官。 只是,今后再不会往来了。 喜鹊娘回来,又抱着女儿哭了一场,女儿这些遭的罪,她也不能替她讨回来,幸好,喜鹊说她如今遇到个好主子,生活过的很好。 喜鹊娘见自己闺女生的白净漂亮,比村子里那大财主家里的闺女都要好看十倍,且穿戴的也齐整,一看就不像做粗活的,心里这才好受些。 傍晚,陈三驾着马车回来了。 孩子的病看的挺及时,城里的大夫给扎了针,又开了药回来,本要在医馆里住下多观察几日,但喜鹊的两个哥哥不愿意。 一怕多花银子,二怕不回来,家人担心。 所以,开了不少的药回来,并未,三天后,再去医馆复查。 当晚,喜鹊拿了碎银子,让哥哥去镇上买了些才菜,和娘亲一起做了,一家人团聚庆贺,也感激陈三。 就这样,因侄子生病,每隔三天就要去镇上复查,再有,家里爹娘兄长舍不得,喜鹊就多住了些时日,又走动了几处亲戚。 最后,一连住了有八日,怕杜云锦那担心,喜鹊这才跟陈三一起回来了。 临走那天,爹娘兄长嫂子侄子侄女,还有几家走的近的邻居,一直送了几里路,才舍得回去,看的喜鹊心里酸酸的,也是一路流着泪回来的。 生活永远比小说还要充满戏剧性啊,听完这些,杜云锦忍不住一阵唏嘘,“哎,想你爹娘这些年为找你,肯定受了不少的罪。要不,这次你就别跟我回京了,留下孝顺爹娘吧。只是,你的身契我没带身上,不然,直接给你了。” 喜鹊听言,惶恐的瞪大眼睛,“小姐,你不要奴婢了?” “什么话?我怎么会不要你?不过,好容易找到爹娘,你舍得走吗?”杜云锦是真心的说,“其实,我并不需要伺候的人,如果你想留下,身契我可以直接给你,不要你一分的赎身银子。” “不。”喜鹊跪在地上,摇头,“小姐,奴婢早已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再说,我爹娘也说了,让我好生伺候小姐,报答小姐。” “可是——” “小姐,奴婢真心的。求小姐允奴婢留在身边伺候。”喜鹊磕头。 “快起来,留下留下,好在你知道家在哪儿,以后逢年过节回来看看就好。”杜云锦拉她起来,笑道,“你爹娘肯将你交给我,大约也是想让我在京城帮你寻个好人家吧?” 喜鹊的脸红了红,腼腆的点了点头。 “嚯。”杜云锦大叫,“大爷大娘还真这么想的啊?” 喜鹊不敢瞒着,老实交代,“我娘说,乡下地方哪里比的过京城,我能跟着小姐伺候小姐,那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呵,好吧。”杜云锦这被抬的有些飘忽,又问,“你那小侄子如今怎么样了?” “多亏了小姐呢。”喜鹊忙道,“要不是小姐给我那一百两银子,我家这次还真不知怎么办呢?端儿瞧病买药,花了好几十两,剩下的,我全给我娘了。” “嗯。没想到那么难,早知道多给点了。”杜云锦道。 喜鹊忙道,“够多的了,不瞒小姐您说,我爹娘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没一次性见过一百两这么多的银子呢。” “呵,那你以后的月钱就攒着,攒够一百,再回去交给你爹娘,也好乐呵乐呵。”杜云锦笑着说。 喜鹊重重点头,心里很欣慰,也充满了希望。 因她的这次回家,救了大侄子的命,也救了一家子的希望,还剩的有六十多两的银子,娘说,来年一家子的生活不用愁了。 而且小姐说,过年过节还可以回去,那么,明年,她可以将自己挣的银子,养活爹娘了,真好! 是夜,主仆俩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些闲事,第二天一早,众人起来,一起出发回京。 这次,杜云锦一路坐在赵天煜那马车里,再没被赶出来,心里那个自在啊。 不过,可惜的是,赵天煜却是跟他那六弟一辆马车,怎么哄都哄不回来。 哎,迂腐的男人。 晃晃悠悠,将近十天的时间,杜云锦总算回京了。 因为提前写了新,府里的人知道他们一行回来的时间,早在多日前,张氏就领着人,满府里都细细打扫了一遍,每天都准备着好吃好喝的等着。 这一日的午后,分开一个多月的人,终于团聚了。 让杜云锦没想到的是,妹妹杜云瑶竟然带着她男人,也住了回来。 这小妮子倒不生分,来了之后,自己挑了件干净清幽的院子,先住了下来,还有坠儿和齐氏伺候着。 至于周瑞,也在她那个院子,不过,至今没有被允许住她的房。 对此,杜云锦觉得做的对,对于那种负过自己的男人,就不该那么轻易的原谅,总得让他吃点苦头,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歹。 是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温馨和乐。 夜里,杜云锦拉妹妹陪睡,一来检查她的身体,二来询问妹妹的感情,是否对这个男人真的放下芥蒂,可以重新开始?三呢,便是跟她分享自己那个捡了大便宜的喜事。 第120章 成全 听完杜云锦的话,杜云瑶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姐姐疯了。 “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即便再神经大条,杜云锦也看出妹妹那看疯子一样的眼神来。 杜云瑶凝眉,急问,“姐,你跟我说笑的吧?” “锦王跟我求婚这事?”杜云锦挑眉,就这么让人难以置信? “姐,这怎么可能吗?锦王殿下怎么可能跟你求婚?”杜云瑶真急了,当年姐姐痴迷沈溪枫也是这德行,成天的就跟她说沈公子要跟她提亲了,沈公子会待她好的,沈公子如何如何的,后来结果怎样?现实给了姐姐一记无情的耳光,几乎要了她的小命,现在倒好,好容易摆脱了沈溪枫,倒换成了锦王殿下,那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啊,是她们这等女人能宵想的吗?何况,姐姐,不是她看低姐姐,可姐姐弃妇的身份摆在那里,皇家怎会容忍她这样身份的女人? 然而,这些话说出来太伤人,杜云瑶只得哄道,“姐,你不是跟我说现在的生活很好吗?你也很满足,而且,我觉得,凭姐姐现在的样子,要给我找个好姐夫,也不是难事啊。咱们就别想什么锦王殿下了,好不好?” “唔……”杜云锦委屈,她和五叔之间,就这么不般配么? “罢,先不提这些了,我累了,睡吧。” “姐。”杜云瑶却将她这种当成消极抵抗,想要劝,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也怕适得其反,当年,姐姐跟沈溪枫,她不也劝过,甚至,还跟姐姐闹翻过,可仍是没用。 罢,且沉住气,看看再说,也许,过些日子,姐姐自己就打消这念头了呢,毕竟,皇家王爷可不是一个太医的少爷能比的。 当初,杜云锦嫁给沈溪枫,那是下嫁。 可如今,和锦王,那是高攀,攀的上么?杜云瑶倒希望攀不上,都说侯门深似海,那么,比侯门还大的皇家,就更是深不见底了,姐姐千万不能掉进去啊。 “睡了,丫头。”见妹妹还睁着大眼睛,一副心思重的样,杜云锦没好气,一扯被子,将她脑袋蒙住。 杜云瑶唔的一声,扯下被子,就对上姐姐那璀璨如星子般的眸子。 “好了,姐姐自有主张,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犯花痴的。” 杜云瑶小脸红了下,“我也没那么说姐姐。” “你是没说,可你脸上都写了。”杜云锦揶揄着,随即莞尔,“妹子,跟你说实话,五叔突然跟我求婚,一开始,我比你现在还意外呢,不过,意外过后,我挺幸福的,真的。你说他那么好的一个男人,我得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气,才能遇到他啊。然而,我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人家直接把婚给求上了。呵呵,这份大运砸的我现在都有些晕乎呢。” 杜云瑶撇嘴,心想,她更晕乎呢,姐姐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她比谁都欢喜,可是对方是那么优秀的男人,她却又担心了,不怕别的,就怕姐姐会再次受伤。 她也算经历过的,她很清楚,这女人啊,什么伤都能忍得,唯独情伤受不得,这一次啊就能送掉半条小命,再一次的话,她不敢想象。 然而,杜云锦看着她,神色格外的认真起来,“瑶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知道你的顾虑,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但是,这些,我想五叔他一定也都考虑过,既然,他都能包容,能接受我,我为何要逃避躲闪?幸福么,谁不想拥有?既然上天垂怜,落到我头上了,我便欣然接着。” “可是,那是锦王殿下。”杜云瑶还是忍不住提醒,“锦王殿下他爹可是当今皇上。” “所以呢,我就该放弃?”未来的路一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坦,可是,那男人跟她说过,一切有他,她便信他。 他一个尊贵的皇子,都能为她不顾那些世俗,她还怕什么? 幸福来了,她没理由拒绝啊。 “瑶儿,我不会放弃的,因为,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这男人了,呵呵,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自己瞧着顺眼又想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其实,真的没那么容易,很幸运,我碰到了,所以,哪怕未来情路布满荆棘,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前行,只要他愿意,我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一辈子。”杜云锦滔滔不绝,说了她曾经打死也不会说的肉麻话,可是,如今说出来,却觉得,那可真真的都说她的心里话,半分假没掺的。 杜云瑶听得怔了,“哪怕将来这个男人负了你,你也甘心吗?” “将来那是将来,至少现在,他心属于我啊。”杜云锦好笑,妹子的心思她懂,“瑶儿,这人呢,会不会变,其实跟他的身份地位乃至性别其实没多大关系。男人有钱有权的容易变心,没钱没权的就不会变了么?” 杜云瑶心口一痛。 杜云锦本就实话实说,没在意妹妹的神色,继续道,“还有,都说男人薄幸,可事实上,女人也不全是好的,不是吗?也有女人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啊。” “姐。”越说越下道了,杜云瑶忙捂住姐姐的嘴,这种话若落入旁人耳朵里,会怎么想。 “哈哈。”看妹妹这薄红的小脸,杜云锦乐起来,“怕什么?姐说的这都是实话啊。所以,人性都是会变的,关于未来,也许不确定那个人未必是锦王殿下,说不定是你姐姐我呢?” “姐。”杜云瑶嗔她一眼,“你净会瞎说,你再会是那样的女人。” “当然,你姐姐我可是善良正直的良家女子。”杜云锦笑着说,“姐姐不过跟你打个比方。这世上之人,要看其心,身份、地位、外在,那都是哄人的,也是最容易变的。可唯有人心,是不会变的。” “是么?”可是,曾经她认为看清了周瑞的心,然而,后来又如何?杜云瑶失笑,“姐姐这是看清了锦王的心了?” “这个嘛。”杜云锦微微蹙眉,轻吐一口气,“我觉得吧,相比较我看他,我倒觉得,其实,他更看清了我。” 杜云瑶微微愣了下,就听姐姐又得意洋洋的说,“大概,在万千花丛中,他慧眼识的我的好了吧?也不错,算他有眼光。” 这夸自己夸的杜云瑶都有些替她脸红了,忍不住打击,“姐,好吧,就算他会娶你。可是,你想过以后吗?他一个王爷,妻妾成群……” “啊呸呸呸,乌鸦嘴,谁妻妾成群了?我家五叔才不会。”杜云锦忙捂住妹妹的嘴,哼道,“我家五叔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的,否则,你想啊,凭他的姿色和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所以,不许再诋毁他哦。” 这就护上了?杜云瑶无奈摇头,好吧,不说。 看她紧闭的唇,杜云锦这才满意的笑了,又道,“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我再教你一招,这男人不能惯,尤其不能惯他养小的毛病。”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平常么?”杜云瑶反驳。 “见鬼去。”杜云锦嗤笑,“做了我的男人,又想跟别的女人鬼混,怎么可能?我没那么高大尚。所以,瑶儿,才听你说的你跟周瑞的事,我觉得吧,你若想重新开始,可得想好了,是否真的对他跟那薛萍娘的过往放下了?还对他有信心吗?他还值得你去信任么?他如今看着挺老实,可将来会不会再给你找第二个第三个薛萍娘呢?到那时,若打击来了,你能承受的住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杜云瑶苦笑,她没有姐姐如今的洒脱,轻易放下一段感情,她做不到,如今,她只希望时间能磨灭心底的那份伤痛。 “总之,瑶儿,别委屈自己,咱们女人本来就苦,自己再不多疼些自己,岂不白活这一遭了。”杜云锦揽过妹妹,轻声安慰着,“对了,你回京之后,也没出去逛逛吧,我看看明天天气怎么样,带你们一起出去玩玩,好不好?” “这?”杜云瑶有些迟疑,两年没在京,其实,她心里也惦记着,惦记着这里的大街小巷比杜家还要甚。 可是,也是身体的缘故,也是情变的关系,她总没那个情绪想到玩,可此刻,姐姐提了,她只得应下,“好。” “嗯,那咱们快睡,明儿早点起来。”杜云锦兴冲冲说完,然后立刻就闭上了眼睛,几乎是片刻后,就有了轻微的鼾声。 秒睡?杜云瑶满头黑线,好笑的瞅着姐姐的睡颜,安静从容放松,像个孩子一般,不设防。 忽而觉得,如今的姐姐真好,能吃能睡,坚强勇敢,还爱说,更爱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姐妹俩早早起来。 杜云锦穿戴整齐,看着妹妹身上紫色的衣裳,不由凝眉,“等等,我给你换套衣裳。” “怎么了?”这袄子是新的呢,杜云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杜云锦不管,自己走到衣柜边,一番翻找,找出来自己的一套墨绿的衣服递给她,“这紫色太老气,咱府里四十多岁的嬷嬷们穿还差不多,你穿我这套,先试试。” 杜云瑶如今身子好了许多,但是,气色比杜云锦还差了不少,而且肤色也不十分好,这穿那深紫的颜色,越发衬的肤色暗沉没活力。 她却不知姐姐为何要自己换下来,都穿好了的。 “今儿要出去玩,当然得穿鲜亮一点。”杜云锦推着她到屏风后,让她换衣,自己则又到衣柜边,她记得自己好像有条狐狸毛的围脖呢。 翻找了一通,最后终于在一个箱子底翻出来了。 “姐。”这时,杜云瑶穿着姐姐的衣服,从屏风后绕出来。 要说,杜云瑶没有姐姐那般身量,但个子也不矮,只是,因为清瘦了些,所以,姐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有点大。 当然,这是她自己感觉不合身。 可杜云锦却觉得完美,她忙又将自己那条银灰色的狐狸毛的围脖帮着妹妹系上,这样一搭,很有现代的文艺风了。 “姐,我穿着大了。”杜云瑶不大自在。 杜云锦一边帮她整理衣裳,一边笑道,“就是要这种宽松自在的感觉,这叫文艺范,好看,真的。” 一面又从鞋架上,取出自己的一双咖啡色的内增高的靴子,“诺,穿上,一会我给你梳头。” “不是,姐。”看着这靴子,杜云瑶满头黑线,靴子什么的一向是男子穿的,女子都是绣鞋啊。 “这个怎么穿?” “脚放进去不就穿了?让我教?”杜云锦好笑。 杜云瑶无奈,却也觉得新奇,好吧,姐姐让穿的,那就穿好了。 红着小脸,她到底将脚塞了进去。 这靴子里有暖和的毛绒,比她往常穿的棉鞋暖和的多。 “姐,你这鞋哪儿买的?”一穿上,她就喜欢上了。 杜云锦很得意,“订做的,你要喜欢,下次我再寻摸块好皮子,也替你做一双。” “嗯。”杜云瑶忙点头,“好,你可别忘了。” 姐姐的靴子看着不起眼,上头也没绣花样子,可是,穿到脚上,暖和不说,还很舒服,尤其是走起路来,腰挺的老直,感觉个子都高了不少。 “嗯,过来,我给你梳头。”又将妹妹拉到梳妆台边。 经过上次,杜云瑶也知道姐姐梳头梳的好,就随她了。 杜云锦很擅长编发,而且,觉得妹妹的气质特适合编发,这古代的妇人发髻,太呆板诡异了。 她用梳子将妹妹的头发先梳成了中分,而且,惊喜发现,妹妹的头发比上次见到,好了太多,黑亮了,而且,发亮还多了。 从镜子里看到姐姐脸上的神情,杜云瑶轻笑道,“头发比上回你看到到好了不少吧?” “岂止不少,都快赶上我了呢。”杜云锦笑道。 杜云瑶皱起鼻子,朝她笑睨了一眼,“你也就现在,小时候,你的头发一直没我的好呢。” “是吗?”杜云锦不甚在意,小时候那还不是她呢。 杜云瑶看着她在是身后忙活,突然心里又是酸酸的,这个画面,曾经,也有过。 那个时候,姐姐总羡慕她有一头好头发,总也想帮她梳头,可是,那时候的姐姐哪里会梳头?她自己的头发被她弄的鸡窝似的,她才不敢叫姐姐梳。 只是,每次梳头,看姐姐那艳羡的表情,才成全过她一回,可是,头发给拽掉了多少?后来,她再没让姐姐碰过自己的头发。 而今,姐姐的手,这样巧呢。 “姐,谢谢你。” “客气什么,不就梳个头么?”杜云锦说话间,已经将妹妹的头发分成两部分,开始是采用蝎子辫编法,后面是简单的三股辫,最后用发带固定辫子,辫子向上卷成好看的发髻,用发簪固定。 另一侧也一样卷好固定。 很快,优雅清新的发型好了,文艺森女范儿十足。 “好了,你照照镜子去。” 杜云锦爱美,这屋里买了一个大大的穿衣镜,就在屏风后头,每回换上衣裳好照。 但怕光线不好,她又将屏风挪开,拉着妹妹,往镜子前一站,笑道,“怎么样?比你刚才那身是不是好多了?” 好多了么?杜云瑶不知道,她只觉得,镜子里的女人,是自己么? 清瘦、高挑,却又简单纯粹,容貌清丽,不见得多美,然而,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黑露露亮晶晶的大眼睛,却透着聪慧,灵气十足。 “姐,这是我吗?”她不敢相信,然而,眼睛盯着镜子里的人,却又觉得那么似曾相识,对了,这就是自己,似乎是她内心的自己。 “是你啊。”看她眼睛都红了,杜云锦忙道,“其实吧,我觉得这样的形象适合你,真的,你要不习惯,可以再换回去。” 老实说,原主记忆里,妹妹是个独立高傲甚至有些眼高于顶瞧不起人的姑娘,说话也刻薄刁钻,不讨人喜欢。 可是,几次的相处下来,杜云锦却发现,这姑娘不过是用那些来掩饰自己的真性情罢了。 其实,她骨子里跟原主是有几分相像的。 同为姐妹,幼年丧母,在杜家都得不到重视和宠爱。 姐姐杜云锦便变得沉默胆小自卑。 可姐姐却恰恰相反,过度自尊自傲敏感。 其实,在杜云锦看来,两种性格其实是相通的,不过表现方式不一样。 然而,原主不在了,她无从追究,可是,这个妹妹,抛去那些虚伪的性情之外,她其实是个脆弱的渴望爱的姑娘,她的心是纯净的,她渴望一切美好的东西,甚至有些诗情画意,她面上刻薄高傲,内心却总是带着忧伤的。 所以,她将希望寄托在了周瑞这个穷秀才身上。 而杜云锦觉得,形象上的改变,只是让她更容易发现自己,从而走出从今,活出自己真实的样子来。 杜云瑶却猛地抱住姐姐哭了出来,她是聪慧的,她何曾看不出姐姐的用心。 简单的发型,换了的一套衣服,却足以证明姐姐是了解她的,姐姐是用心关注她的。 “姐,我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她眼泪汪汪的望着姐姐,生平第一次对姐姐有种崇敬又依赖的感觉,“姐,以后,你都帮我这样梳妆好不好?” “好啊,不过不许哭了,不然,一会礼儿看见了,该说大姐姐欺负二姐姐了。”杜云锦笑着,替她擦了泪,然后,出去,吩咐人拿来进来洗漱。 一番洗漱过后,杜云锦拿来自制的护肤品,教妹妹用。 其实,坠儿那时在周家的时候,也拿给她用过,不过,杜云瑶还是觉得姐姐给的最好,尤其是姐姐做的胭脂,轻轻一点,晕染脸颊,恍若不觉,然那一处几乎洁净白皙,透着薄薄的红,真是好看至极。 连她自己都觉得娇艳许多。 难怪说好看的女人会用人比花娇这个词,杜云瑶此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还有些蜡黄的皮肤,在姐姐的巧手下,顷刻就变得滑嫩若凝脂,好不惊奇。 不由得,她细细审视着姐姐的脸。 杜云锦没好气戳她的额头,“嘿,别乱看,姐姐我可是天生丽质,这好皮肤也没半分作假的。” “姐姐这是说我作假的?”杜云瑶故意瘪着嘴。 杜云锦哈哈乐了,“当然不是,我妹妹自然也不差,瑶儿,这些护肤品都是我亲自做的,天然无污染,你以后坚持用,对皮肤很有好处,你底子好,再将身子调理好点,很快就能跟姐姐一样天生丽质了。” “呵,谁要天生丽质了?”都嫁人的人了,还天天在乎容貌,被人笑话。 姐妹俩梳洗完毕,弟弟杜云礼带着几个孩子,兴冲冲的跑来了。 “大姐姐,今儿出去逛吗?”他刚才听见坠儿说的,赶忙跑来确认。 “嗯。”杜云锦耸眉,喜鹊刚将早饭摆上桌,她便抱起最弱的乐儿在怀里,然后,给其他小孩,一人拿了个包子吃。 杜云礼等乐的蹦起来,之前在周家,二姐姐管着他,每天就在周家那小院子里,又没人陪着玩,都快憋疯了。 其他几个小的,也是如此,喜乐姐弟俩还有陈三家的宝儿,三个孩子天天一处玩,倒不寂寞,但高门宅院的,天天玩也闷,可他们的娘老子又不准随便出府,可以说,从搬进来,都还没出去玩过呢。 现在,听杜云锦要带他们出去逛去,一个个乐的跟那孙猴子似的。 杜云瑶蹙眉,不放心,“姐,还要带他们去吗?一个个跟活猴似的,谁看的住?” “叫他们娘老子看啊,还有,喜鹊,坠儿,都带上,呵呵,反正,不会累着你的。”杜云锦笑道,突然又放下碗筷,道,“对了,叫妹夫一起。” “他?”杜云瑶一愣。 杜云锦已经吩咐,“坠儿,去看看二姑爷在做什么,就说二小姐一会要出去逛逛,问他可有空。” “嗳。”坠儿答应一声跑了。 杜云瑶想喊住已然来不及,不由嗔了姐姐一眼,“咱们女人家逛去,叫他做什么?” “都是女人家,不是怕不安全么?叫他来,咱们好逛啊。”杜云锦嘿嘿一笑,夹了个虾饺堵住妹妹的嘴。 其实,她看的出来,这个妹妹对那男人还是有心的。 既然心没死,那就不要别别扭扭的了,人生大好年华就那么几年,该珍惜的还要珍惜。 何况,那男人既然能撇下家人,毅然决然的跟妹妹一起回京,起码表明了他想和好的决心和态度。 那么,就成全吧。 第121章 好戏 一行人出来,才知道,竟如此热闹。 街上,人头攒动,玩杂耍的,卖年货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杜云锦忙叮嘱大家,“都抓紧了,尤其是孩子,可别走丢了啊。” “放心吧,小姐。”坠儿和喜鹊一人抱着张氏家的一个孩子,张氏倒成甩手掌柜的了,没办法,谁叫她家那龙凤胎长的太萌人呢。 宝儿是个老成的,哪怕齐氏想多疼疼这孩子,想抱一抱,这孩子却一本正经的,学着他爹那冷峻的样子,非要跟在娘亲身边自己走,偶尔遇到人多了,还会伸出小胳膊护着娘亲,生怕人冲撞了娘。 为此,齐氏又欣慰又心酸,都怪以前生活太艰辛,让这孩子少年老成,她总希望,宝儿也能跟喜儿乐儿一样,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才好。 不过,陈三觉得这是好事,男人嘛,从小就得有担当,保护娘是应该的。 杜云礼则紧紧的依偎在大姐姐身边,二姐姐嘛,身边有二姐夫。 虽然杜云瑶一直当旁边这男人不存在,可周瑞仍旧激动着,努力的在她身边刷存在感。 一边护着她,一边不时的还指着好玩的跟她说,“瑶儿,你看那人高跷踩的多好啊。” “瑶儿,那边有卖蒸糕的,你想吃吗?我去买?” 杜云瑶却好似没听见一般,跟着姐姐后头走的飞快,来到一家卖糖人的小摊前,因为,几个小孩,一见那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的糖人,就舔着嘴唇,不肯走了。 “瑶儿,你喜欢哪个?”周瑞凑过来问。 杜云瑶斜眼瞟了他一眼,嘟囔,“哪个都不喜欢。” 却抽了一个给杜云礼,因为,别的孩子都在那儿选,他因为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不好意思跟喜儿他们一样。 周瑞吃了几次闭门羹,却也不在意,尤其看着杜云瑶拿着糖人递给弟弟时,那含笑的脸,温柔的神情,让他心里也跟着暖融融的,就好像今日的阳光,一直照到了心底。 突然,咚咚咚,听到一阵敲锣声,杜云礼手一指,“大姐姐,那边。” “哦。”杜云锦循声望去,就见几丈远的地方,围着许多人,好像很热闹,她就带着弟弟,一起往那边去。 张氏等人也跟在后头,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 杜云瑶到底没有姐姐那般放的开,敢不顾旁人眼光,像个孩子似的在街上乱钻乱跑的,她颇为无奈又羡慕的看着前面的姐姐和弟弟,自己独自安稳的走在后面,手里还捏着弟弟的那根糖人。 周瑞却是十分欣喜,他静静的跟在杜云瑶的身侧,任凭四周喧嚣热闹,与她走在一起,默默的享受着这难得的二人时光,哪怕,两人都不发一言。 时光恍若倒退,初识时,她也时常光顾他的字画摊,等他收摊后,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行走在街上。 那时,他不知她侯门嫡女的身份,却一心被她吸引。 每每一条街走完,两人却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可是,却又觉得说了千言万语一般,彼此心中所想,通过彼此的眼神,早已流露无疑。 然而,时过境迁…… “啊。”突然,一个挑货胆的人,没注意碰了杜云瑶一下。 她身子一歪,周瑞吓的回过神来,慌忙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带,将她带进怀里。 “瑶儿,你没事吧?”他担心的看着她。 杜云瑶蹙眉,轻轻摇头,只是被他紧紧攥着的手腕,有些疼罢了。 她微微挣了挣,不想,周瑞神色突然一变,身子一挡,护着她忙旁边一扑,然而,马车奔驰而来的力量太大,还是将两人带摔到了地上。 同时,两旁的几个摊位都被这马车带倒,地上的果子、点心、小玩意一时狼藉。 这边立时乱了,那马车却不管不顾,仍旧往前冲,却被几个小贩联合围住了。 “这是谁家的马车?怎地这般无礼?如此横冲直撞,伤了人也不管么?” 这时,有人帮着扶周瑞和杜云瑶起来。 “瑶儿,你没事吧?”周瑞自责死了,他总是这么没用,连护她周全都不能。 杜云瑶掸了掸衣裳,轻轻摇头,她的确没什么事,就是摔下去的时候,有他胳膊挡在底下,也没摔疼。 那么,她忽然抬头看他,却见他脸色有些煞白。 “你,没事吧?”她迟疑着问。 周瑞忙摇头,然而,一条胳膊耷拉在身侧,很明显,他受伤了。 “你受伤了?这胳膊?”杜云瑶紧张的扶着他右胳膊,周瑞没忍住哎哟一声。 “怎么了?”她心下一颤。 前面,几个小贩已经跟马车的主人吵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还不快让开?杜家小姐的车子也敢拦么?” “管你谁家的小姐,撞了人,坏了我们的东西,就得赔。” “对,赔,不然,今儿休想从这儿过。” 马车里,杜云若蹙眉,瞅着杜云萝,“三姐姐,给他们点银子,打发算了。” “给他们银子?凭什么?”杜云萝撇嘴冷哼,“一帮下等的贱命,拦在这路上,挡了本小姐的车子,本小姐都没责怪他们,现在反倒耍横想讹银子?本小姐偏不给。” 说着,朝车外喊了一声,“贵叔,别搭理这些刁民,直接过去,谁敢拦着,直接撵过去。” 贵叔听言,脸色难堪,扭头,道,“三小姐,这,这怕是不大好。” 这里处在闹市区,真要闹起来,他们未必讨着好,而且,是他们错在先,本以为报出杜家名号,这些人会识趣的离开,但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接这茬,也难怪,杜家自老侯爷之后,威望早已不在。 “怕什么?”杜云萝柳眉一竖,喝斥道,“还不快走,舅老爷家的宴席早开始了,再耽搁下去,本小姐唯你是问,哼。” 贵叔只好扬了下马鞭,也喝道,“让开,快让开,不然,马车冲撞了,死了伤了,你们可是自找的。”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有这等蛮横无理之事么?你们冲撞了人,竟然还敢出言威胁。下来,让你的主子下来,今天,咱们非要将这道理好好说说。” 小贩中,有一个也读过几年书,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要不是屡试不第,他也不至于抛头卖糖葫芦的。 没想到出摊几天,糖葫芦没卖几串,今儿个还被马车全给压了,这火气早憋的没地儿发了。 他一边捋袖子,一边朝贵叔扑了来,就要干仗。 其他小贩见这架势,也蜂拥上来,一场架无可避免。 贵叔被人从车架子上给拽了下来,摁在地上一顿群殴。 车厢里,杜云若吓的面色苍白,杜云萝也发起了抖,却还嘴硬,“没王法了吗?待本小姐回去找人过来,非……” 车帘一掀,这两个娇小姐立刻吓的面无血色。 “你们想干什么?”杜云萝抓起小几上的盘子,就朝那人砸了过去。 那人正是卖糖葫芦的后生,头一偏,躲过一击,气道,“原来竟真是个小姐,模样倒生的不赖,这心却如蛇蝎。哼,今天,本少爷便拉你们见见光,让人看看大宅门里的小姐都生的什么丑样。” 说着,伸手就拽杜云萝。 杜云萝忙缩到杜云若后头,将她往前推着。 然而,杜云若也不是个孬的,她假装往前一摔,那手却抓着杜云萝的裙摆,猛地往前一拽,就将杜云萝甩到地上。 杜云萝这一跌倒在地,那卖糖葫芦的一把就将她手腕捉住,拖下车来,朝那些还在围殴贵叔的人,嚷道,“别打了,那也是个听命行事的,这个才是祸害咱们的贵小姐呢,冤有头债有主,咱们的帐跟她算。” 正在怒火中的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杜云萝。 杜云萝此刻跌坐在车架子上,看着众人愤怒的想生吞自己的目光,有些发抖,然而,向来骄纵跋扈惯了的人,怎么肯向这些下等贱命低头服软?岂不有辱她侯门小姐的身份? “哼。”冷哼一声,她努力给找回了底气,凌厉的喝道,“你们想干什么?知道我祖母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你们干动本小姐一根汗毛试试,准保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这话,一时间倒还真唬住了人,众人面面相觑,毕竟,这天子脚下,动作王公贵胄,还真不是他们普通百姓惹的起的。 刚才那样闹,无非是这女人太可恨了,撞了人和东西,一句话没,就想逃之夭夭,被人拦了,连个道歉的话也没有,还嚣张跋扈。 是个人也忍不了啊。 然而,冷静下来,有些人犹豫了,没办法,这世间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惹不起。 看有人想退缩,卖糖葫芦的后生倒火大的朝杜云萝吼起来。 “管你是谁。撞了人撞坏了东西,就得赔,否则,拉你见官。” “见官?你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吗?”贵叔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血沫,气呼呼道,哼,这些贱命,就该让小姐回去告诉老爷过来收拾。 “管你们老爷是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没个讲理的地方,走,咱们去找衙门大老爷评理去。” “嗳,你什么?你放开我,你这个肮脏的贱命,也敢碰我,信不信本小姐将你剁成肉泥?” 又一场闹腾就要上演,马车的车帘再次掀开,一个模样娇美神情柔弱的小姐,走了出来。 众人又是一愣。 杜云若怯怯的望着众人,细细的声音,道,“各位,刚才是我三姐姐冲撞了各位,实在对不起,小女在此向各位赔不是了。” 说着,她朝众人深深的弯腰鞠躬,后又将腰间的荷包摘下来,递给卖糖葫芦的,“这位公子,小女今天出来匆忙,并没带多少银子,这里头只有五十两银票,您看够不够?” 糖葫芦愣住,刚才上车拖杜云萝时,并没注意这姑娘,此刻,看着这个十几岁的秀美姑娘,那忽闪的澄澈大眼睛,那怯怯的柔柔的神情,还有那递荷包过来的细白的指头,让他突然喉咙发干,什么狠话都说不出了。 “这位小姐,不干你的事,她是你姐姐,理应她负责才是。” 杜云若微微蹙眉,小脸上充满歉意,“其实,姐姐也不是成心的,因为赶着去赴宴,所以着急了些,还请公子和众位别放在心上。此事,原是我们的不对。撞伤了人,麻烦您先送去医馆,一应医药费用,也由小女赔偿,撞伤了东西,也请报个价格,小女也愿赔偿。这五十两银子,麻烦公子你先分给大伙,不够的,各位明日可去杜府,就说四小姐给你们的赔偿。” “四小姐?”糖葫芦盯着她花骨朵似的脸旁,口里喃喃自语,“原来你是杜侯爷家的四小姐?” 一直听说,杜府有四千金,老大也是蠢货,老二是个刺猬,老三是朵娇花,老四么,却从未听说过呢。 今日一见,原来,杜家四小姐这般美貌,这般善良通情理?怪不得养在深闺无人识了。 “四小姐客气了。”糖葫芦接过荷包,也歉疚道,“刚才道事,我们也有鲁莽之处,实在不该因一时之气,冲撞了四小姐。在下,对不住了。” 他也朝杜云若作了个揖。 杜云若微微弯唇,“大伙没事就好,不过,时辰不早了,小女还要跟三姐姐一同去赴宴,因是舅老爷的寿诞,作为晚辈,迟了难免失礼。所以,此事能不能就此打住,各位若还有什么要求的,明日再去杜府找我,如何?本小姐保证,一定会对大伙负责到底,绝不让你们吃亏的。” “四小姐说的话,小的们自然信的过。”糖葫芦连忙挥手叫众人散开,“来,都散开,快让四小姐过去。” 人群自动散到两旁,杜云若感激的微微矮了矮身子,行礼,然后,上前扶杜云萝,“三姐姐,没事了,咱们上车吧?” “哼。”杜云萝却冷冷的甩开她的手,鄙夷的瞪她一眼,一径爬上了马车。 杜云若无奈的苦笑,等姐姐坐好了,这才上了马车,慢慢撩下车帘。 马车缓缓行驶走了。 周瑞才低头看媳妇,“瑶儿,那两个小姐真是你的妹妹?” “不是。”杜云瑶神色阴冷,她的姐妹只有杜云锦一个,那两个,不配。 不过,对杜云若,她算是又领教了一层。 原来,她不止会算计,还会演戏呢。 刚才那真真一出好戏,她几乎可以断定,杜云若定是眼睁睁的看着那蠢货三小姐一步步的激怒众人,然后才装好人的出来调停。 她若真是个好的,为何事情一出,不下车来道歉赔礼?偏等杜云萝丑出尽了,她才迟迟下车。 看着像是被逼的无可奈何,看着像是胆怯害怕,实在是在等最佳的机会出场吧? 这下,杜云萝的恶名又要名扬了。 她杜云若的善良形象也会远播了吧。 踩着别人,哪怕是亲人,也会往上爬,这便是杜云若。 外表如天使,内心如蛇蝎的贱人。 “瑶儿,你怎么了?”看着媳妇儿咬紧牙关,脸色发白,周瑞急了。 杜云瑶狠狠盯他一眼,“我没事。” 然后,径直朝前走去。 周瑞忙跟过去。 前方,有一个杂耍表演,人很多,再加上锣鼓之声,是以,对后头发生的事,不大注意。 直到杜云瑶过来了,杜云锦才觉出她神色不对来,再看后面跟来的周瑞,也是神色苍白,不由凑进妹妹耳边,小声问,“怎么了?这男人欺负你了?” “不是,姐,我不想逛了,先回去了。”杜云瑶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周瑞忙也转身就追着,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一条胳膊垂在一侧,像个断了的枯枝。 不对,杜云锦意思到问题,将弟弟塞给陈三,来不及嘱咐,就朝妹妹妹夫追了过去。 “站住,你们两个。” 她腿长,跑的也快,没多远,追上两人,将这两个拉到一家铺子的屋角,细细审视两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俩这一副见鬼的样子?” 她猛地握住周瑞那垂下的胳膊,就听得一声惨叫。 “骨折了?”她凝眉,两手在他胳膊上一试,松了口气,没断,却是脱臼了。 “忍忍。”话落之时,一推一送,只听得咔嚓一声,周瑞啊的一声惨叫。 她却拍拍这男人的胳膊,道,“没事了。” 然后,看妹妹,问,“瑶儿,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这混蛋欺负你了?” 要是的话,她就得将这男人才装好的胳膊,再卸下来。 然后再装,再卸,弄不死他。 “不,我没。”周瑞忙摇头,这一次,他敢肯定,媳妇的怒火不是因为自己。 杜云锦狠狠睨他一眼,“不然是谁?只有你跟着她。” 周瑞不敢说,只瞅着杜云瑶。 杜云瑶一撇嘴,也没打算瞒着,直接道,“刚才遇到两个贱人,心情不好。” “贱人?谁啊?”杜云瑶好奇了。 周瑞却脱口道,“是,是你们的两个妹妹。” “妹妹?” “谁是妹妹?” 这姐妹俩同时朝周瑞喷去。 杜云瑶拉过姐姐,道,“刚才杜云萝的马车撞了我们。” “什么?人呢?”杜云锦忙拉她,看看有没有事。 杜云瑶微微咬牙,哼道,“走了。” 杜云锦细细盯着她,“你们碰面了?她们欺负你了?” 杜云瑶摇头,“没碰到,不过,我在旁看了场好戏罢了。” 第122章 姐姐真棒! 听完妹妹的话,杜云锦冷笑,“这杜家都是一窝子贱人。” “咳。”杜云瑶睨她一眼,姐姐这话不也将自己给骂进去了? 杜云锦却不在乎的耸眉,“我早不在他们家族谱上了,所以,算不得那家子人。” 忽而,她眸底闪过一丝狡黠,拉过妹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想不想教训教训那两个渣女一顿?” “嗯?”杜云瑶不解。 杜云锦坏坏一笑,“看我的。” 她扭头看周瑞,“妹夫,胳膊没事了吧?” 周瑞也是奇了,没想到大姨子还有这本事,之前还疼的厉害,被她那一弄,还真就一点不疼了呢。 “一点也不疼了。”他笑着回答,还特意甩了甩胳膊给她们两个看。 杜云锦忙道,“才接好的,小心着些,再脱臼了,我可不管。” 周瑞这才不敢动了。 杜云锦又道,“我跟二妹妹有点私事要办,麻烦妹夫去跟礼儿他们说一声,叫他们玩好了,自己回家,不用管我们。” “你们是要去哪儿?”就两个女人,周瑞不放心。 杜云锦抱住妹妹的肩膀,笑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二妹妹吃亏。不过是些女人家的事,你跟着不合适,去吧,照顾好礼儿。” “去吧。”杜云瑶见他迟疑着,也催了一声。 周瑞这才一步三回头,很不放心,嘱咐,“那你们担心些,早点回来。” “知道了。”杜云锦轻笑,“这男人还挺细心的。” 杜云瑶不语。 待周瑞走远了,她才问,“姐,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妹夫细心啊?”杜云锦狡黠的眨眼? 杜云瑶俏脸一红,嗔道,“是说教训那两个贱人的事。” “这个啊。”杜云锦晶亮的眸子看着她,微微蹙眉,憨憨一笑,“暂时还没想到,走,咱们先跟过去瞧瞧呗。” —— 前面,杜家的马车上,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杜云若那清丽娇美的半边脸颊,刹时红肿起来。 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瞪着杜云萝,“三姐姐,你为何打我?” 啪—随手一甩,杜云若的脸又偏向了另一边。 这下好了,一双面颊,都肿了。 “你?”杜云若气疯了,双眸愤怒的瞪着杜云萝。 “贱货。”看着她散乱的头发,红肿的脸颊,杜云萝这才嚣张刁蛮的冷笑,“你当我是大房那两个蠢货么?想算计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杜云若眼神微闪,哽咽道,“三姐姐这话是何意?妹妹何曾算计过你?” “没有吗?”杜云萝伸手,将她发间的一支做工精致的玛瑙簪,抽了下来,放在手心里把玩着,一边冷笑着,继续道,“在府里,你跟你那个娘,就天天做戏,装的跟圣女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善良多贤惠,需不知,你们就跟这簪子一样,外表看起来好看的很,内里还不知怎么龌蹉呢。” 说着,她竟将那玛瑙簪子一折两截,扔在地上,脚踩了上去,恨恨道,“别以为本小姐是傻子,刚才在那些贱命跟前,你四小姐可真是个好人啊。” 杜云若心下一紧,目光越发柔弱起来,“三姐姐,刚才的事,妹妹也是,也是为三姐姐啊,事情若闹大了,对三姐姐有什么好处?” “你早做什么去了?偏等本小姐被人拽下车去,丢尽了脸面,你这才下去当好人?”杜云萝红着眼睛,气的嚷起来。 来之前,娘就嘱咐过,小心这四丫头,别又被算计了去。 没想到,这小贱人还真敢算计到她头上? “不是。”杜云若仍旧无辜的解释,“早前,妹妹也劝姐姐拿银子摆平,姐姐不愿……” “滚。”杜云萝朝前喊道,“贵叔,停车。” 马车停,杜云萝凉凉的看着杜云若,邪肆一笑,“妹妹这脸又红又肿,还真是难看,你该不会想这副样子去赴宴吧?” 杜云若神色一僵。 杜云萝嗤笑,“就算你有勇气顶着这副猪头脸去赴宴,本小姐还丢不起这人呢。现在,给本小姐下车。” “什么?”这都快到地方了,让她下车?杜云若快气疯了。 “下去。”杜云萝一脚踹了过去,杜云若不防,腰上挨了一下,痛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这贱人,杜云若狠狠瞪着她,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滚下去。”杜云萝抬脚又要踹。 杜云若咬牙,身子闪到一旁,对上这贱人那得意洋洋的眼神,心下越发不甘,也气道,“三姐姐,你好自为之。” “你还敢威胁本小姐?”杜云萝扑过来,又要撕她。 杜云若这时聪明了,慌忙一闪身,胳膊一甩,趁势打了杜云萝一耳光,另一手掀开车帘,迅速跳了下去。 “贱人,你敢打本小姐?等本小姐回头不撕烂了你。”杜云萝半个身子探出来,对着跑远的杜云若,忿忿的喊着。 杜云若站到一处屋檐下,双手捂着脸颊,目光凶狠的盯着前面那辆又缓缓驶出的马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一辆缓缓行驶出的马车里,杜云锦放下窗帘,冲妹妹撩唇一笑,“看见了吧?那姑娘被人踹出来了。” 杜云瑶也是冷笑,“三丫头倒没我想象中的那么蠢。” “那当然,有个精明的娘,她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就是平时被骄纵的眼里没人就是了。”杜云锦轻笑,能不顾脸面的直接将妹妹从马车里踹出来,想来也就杜云萝能做的出了,不怕撕破脸啊。 杜云瑶耸眉,“以前,白氏是妾,杜云若这么一个庶女,自然不被人放在眼里,如今,她可也算是大房正经的嫡女了,这口气,她怎么会咽下?” “咽不下,不若咱们帮她出了?”杜云锦眼波一转,即刻有了主意。 杜云瑶没明白,“替她出了?” “嘿嘿,走,去店里买点东西。”杜云锦立刻让马车停在一家杂货铺跟前。 —— 杜云瑶简直要服了姐姐了,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啊? 可是,这种事…… “姐,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虽然这杜府的一草一木,也没什么大变化,可是再次进来,还是偷偷的翻墙而入,杜云瑶心里总是怯的慌。 “不会的,放心吧,我记得这院子里人少。”记忆里,原主自卑胆小,还有点悲伤的情怀,总爱一个人逛这没人来的破院子,独自感怀一些东西。 杜云瑶后悔极了,真不该脑子一发热,跟着姐姐做这荒唐事,可是眼下进都进来了,还能怎么着? 她只得跟着姐姐身后,紧张却又新奇的。 “姐,你确定她会从这儿走?”不一会,杜云瑶又问。 “嘿嘿,不确定,猜的。”杜云锦扭头,冲她嘿嘿一笑。 杜云瑶满头黑线。 “跟我来。”杜云锦带着她,一路猫着腰,出了这院子,躲到一处屋角。 “姐,就在这儿等着?”杜云瑶蹲在地上,拧了拧手里小臂粗的木棍。 杜云锦点头,“这里是她回去的必经之地,不过,如果她绕路的话,就算她今天走运。” “哦。”看姐姐一脸轻松,杜云瑶却心口砰砰直跳。 话说,她们一直跟着杜云萝的马车,混进了柳府,大姐姐摸到厨房,也不知在人家那大锅里撒了什么东西,据说前院那些吃席的人,个个忙着跑茅房。 柳家茅房,第一次拥堵的厉害,有些憋不住的,甚至就往园子里的花丛草丛里钻了。 杜云萝倒是幸运,一点事没有,只是,柳家那个乱,让她很烦躁,很快就借口脱身了。 杜云锦便拉着她,又翻墙跑了出来,先杜云萝一步,偷偷进了杜家。 此刻,杜云瑶倒希望,杜云萝千万别走这条路,不然,身边带上两个丫头也好,这样,她就能有借口不出手了…… 谁知,这想法才一过脑子,就听一声,“上。” 姐姐话音未落,那身子却如离弦的箭一般,嗖的窜了出去,不等前面那女子反应,一个麻袋,已经套到了她脑袋上,手里棍子凶狠的就朝她身上打了去。 “哎呀,你们是谁?住手,救命啊……” 女子被裹在麻袋里,在地上打着滚儿,杀猪般的嚎叫着。 杜云锦那棍子只顾挑她那屁股上揍,一面给一旁傻眼的杜云瑶使眼色,“快来揍啊。” 杜云瑶真真有些傻眼了,她做不得姐姐那般凶悍,只举着棍子,意思意思的朝那人身上碰了两下。 杜云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眼见着这女人嚎的跟狼似的,狠狠又踢了她一顿屁股,才气道,“呸,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四小姐。” 说完,扔下棍子,拉着杜云瑶撒腿就跑。 几个守院门的小厮,听得喊声,跑了过来,就看见三小姐杜云萝从麻袋里钻了出来,头发散乱,脸肿出血,身上还有棒印。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何人伤的你?”小厮们慌的来扶。 “滚。”杜云萝一爬起来,就朝其中一个踹了过去,但身上疼啊,这一动作大了,更是疼的龇牙咧嘴。 “你,还不过来蹲下。” 她拉住其中一个,然后,爬到其身上,让背着送回了房。 一回房,伺候的丫鬟,全都傻眼了,纷纷围过来。 “来人,去找我娘过来,快去。” 不多时,柳氏急匆匆过来,一看到杜云萝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立刻就叫了起来,“哪个杀千刀的干的?竟然暗算到我萝儿头上了。” “娘,是雪苑那贱人干的,是她,她肯定是因为我上午打了她两耳光,这才等着来报仇呢。”杜云萝恶狠狠的说着,“娘,你快去抓了她来,我今天不扒她的皮,我就不活了。” “你是说云若干的?”柳氏微微吃惊。 “不是她还有谁。”杜云萝声音一大,嘴角又咧开了,疼的直叫,“娘,你快去抓了她来啊。” “你有证据?”柳氏迟疑着问。 杜云萝又气又疼,脸都扭曲了,“娘,我还能骗你吗?刚才,那打我的贱人,明明说是为四小姐报仇的。” 柳氏的脸也阴沉了下来,“萝儿,你确定没听错?” “娘,我听的真真的,怎么会有错?何况,咱们府上,除了她,还有谁对我有这么大的恨?上午我才打了她,她倒好,巴巴的等着我回来,知道我今天身边没带人,半路等着没人的地方,那样往死里打我啊。娘,你看到了吗?我这身上疼死了。” 一边哭诉着,一边捋袖子裤腿,给柳氏看她身上的伤。 杜云萝皮肤娇嫩,今天因要赴宴,爱美的她穿的并不多,是以,那一棍一棍砸下来,直接让她细嫩的皮肤上,多了许多纵横交错的红横,对于这样一个养在金窝里的娇小姐来说,确实很触目惊心了。 柳氏瞧的眼睛都红了,“这该死的贱人,竟敢对我萝儿下这样的狠手。” “娘,这回,你要再不为我做主,我真就不活了。”杜云萝发狠的说。 柳氏脸色沉沉,道,“萝儿,你别急,这事,娘一定给你做主。娘先差人请个大夫来。” “已经请去了,娘,我现在要杜云若那贱人过来,我要她生不如死。”杜云萝吼道。 “萝儿。”柳氏忙捂住了她的嘴,厉色道,“听娘说,此事,娘会给你做主,你千万不能冲动。” 杜云萝诧异了,眼底也流露出轻视的神色来,“娘,你又说这话?上次杜云锦那贱人,你就说你为为做主,可结果呢?那贱人不活的好好的?现在,连杜云若那贱人都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了,娘,你还说这话。娘,你到底怎么了?以前那个处处护着萝儿的娘亲,哪儿去了?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这样怕事?” 说着,她猛地推开柳氏,就要下床,“行,我不指望你,我的仇我自己去报。” “萝儿,你给娘回来。”女儿一闹起来,柳氏就一个头两个大,狠劲的抱住女儿,哄着,“萝儿,你听娘说,凡事都得讲个理字。我问你,那贱人打了你,你是有人证还是有物证?” “要什么人证物证?我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杜云萝气道。 “傻孩子。”柳氏使劲将女儿按住,喘气道,“你这话我信,老太太也能信,但是,就光凭你一句话,要怎么对付那贱人?别忘了,她如今也是你大伯的嫡女,很受你大伯疼爱,就连老太太如今,对她也比从前不同。” 说起这个,杜云萝越发气不打一处来,“祖母那是老糊涂了,现在倒体贴起这么一个贱种来了。” “所以,娘时常警告你,别小瞧了那贱人,你不听,看吧,今天就着了她的道了。你被人蒙着头打的,也没瞧见对方的人,再说,现场除了两截木棍和一个麻袋,什么也没有留下,你即便说是她做的,她来一个死不承认,你有什么法子?真的不管不顾的去打一顿?到那时,错的反又是咱们。”柳氏气道。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杜云萝气的快疯了,若娘敢说算了,她立刻自己拿剑去,将那贱人砍了,到时,她一人承担,哼。 “当然不会,打了我的女儿,我自然不会放过她。”柳氏眼底露出恶毒的光来。 “萝儿,你等着明天看好戏吧。” 杜云萝看着母亲阴冷的神色,将信将疑。 彼时,杜云锦跳下院墙,却看见妹妹坐在院墙上,不敢往下跳,不由急了,“快下来,有人追来了。” “姐。”院墙这么高,且不像里面,有大树可以抱着树干滑下去。 杜云锦扶额,走到墙根底下,向她招手,“快点,踩着我的肩,跳下来。” “不要,姐,要不找个梯子吧。”杜云瑶一边不住的回头看有没有人追来,一边吓的脸都白了。 到底怎么回事?曾经那个胆小的姐姐,如今变得贼大胆,而她这个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却连这么高的院墙也不敢往下跳。 她是真不敢跳,腿肚子都在抖了。 “嗳,死丫头。”再耽搁,被人瞧见可就麻烦了,杜云锦一不做二不休,抓着她一双脚踝就往下用力一拽。 杜云瑶身子一滑,往前摔了下来,惨叫着闭上了眼,幸好,杜云锦一脚抵在墙根边,借着力,算是勉强接住了她,只是,一双胳膊被震的好疼。 “姐,你没事吧?”看姐姐脸色煞白,杜云瑶慌乱的问。 “没事,咱们快走。”稍稍揉了揉胳膊,杜云锦拉着她就跑。 姐妹俩一直绕了两条巷子,才在热闹的大街上停了下来,弯腰喘气,望着对方,哈哈大笑。 “怎么样?畅快吧?”杜云锦看着妹妹那泛红的脸,坏坏的挑了挑眉。 杜云瑶仍旧喘的厉害,然,眼睛里却是揶揄的笑,“姐,这事你也做的出?我可真想不到。” “这有什么想不到到?使闷棍嘛,那样的人就配这样,嘿嘿,不过,挺可惜的,你没打上几棍子啊。”杜云锦遗憾的说。 杜云瑶心想,才没她那么暴力呢,不过,她又有点担心,“姐,你说她会知道是咱们吗?” “嘿,不会。”杜云锦朝她挤眼睛,“没听见,我最后骂的那声吗?” 最后骂的?杜云瑶蹙眉想了想,恍然大悟,“哦,你是说四小姐那句?” “嗯哼。”杜云锦耸眉,“一句四小姐,足以让三小姐有个报复的目标了。” 杜云瑶听罢,古怪的瞅着姐姐,好一会,才道,“姐,事别多年,还真当刮目相看。你这一箭双雕的计策,使的可真好。” “呵,也没有了。”杜云锦谦虚的摆摆手,“其实,揍老三,不过是她欠揍,姐真正的目标,是那娇滴滴的四小姐。” 杜云瑶神色微愣。 杜云锦伸手搭在她肩上,道,“因为姐姐我就讨厌惺惺作态的白莲花,见一朵就得掐一朵,否则手痒。” 她没跟妹妹提自己已经知道当年白氏母女害她的事,毕竟,伤害已经造成,再提无用,反而再揭伤口,她只是会用实际行动,让白氏母女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 不过,杜云瑶依稀听懂她的意思,却不懂,“白莲花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掐?” 杜云锦恶寒,“就是那种外表看着漂亮柔弱,其实最会装叉的贱人。嗳,你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杜云若就是那种欠收拾的贱人了。” “哦。”杜云瑶也没追问,脑海里不由想着,这事之后,柳氏母女会怎么对付杜云若呢? 她们可都不是个善茬,狗咬狗的画面一定好看。 两人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后来,找间饭馆坐下吃饭。 这间饭馆很小,跟现代的大排档差不多,里头几张小木桌,坐着几个布衣之人。 杜云瑶很不习惯,“姐,换一家吧。” “干嘛换?这家的鸭杂面很地道很好吃呢,我就是带你来尝尝的。”说着,杜云锦很热络的问老板要了两份鸭杂面,又要了两个面饼子,两个茶叶蛋。 杜云瑶看着这还散着油光的桌子,还有老板端过来的两大盘热腾腾的面,再瞧杜云锦随意拿热水烫了就递给她的筷子,一阵错愕。 姐姐这变化也太大了,这种地方也来? 看来,姐姐以前也是吃过不少的苦。 不过,姐姐喜欢的必然有它的好处,杜云瑶忍下不适,也学着姐姐放松的样子,低头专注的吃面。 果然,觉得这面口味很重,却辣的爽口,尤其是,吃上几口,身上几乎出了汗,不觉冷了,反而很畅快的感觉。 而边上,其他人也自顾自吃着聊着,谁也没有关注到她们,让她也觉得放松下来。 很快,两人吃完,杜云锦付了银子,然后说,“天还早,走,我带你去我的一品香看看。” “嗯。”早知道姐姐开了铺子,杜云瑶也很想去看呢。 两姐妹一起来到铺子里,四梅正在招呼客人,见到她来,脸上一喜,对客人说了几句,连忙过来。 “掌柜的,您总算回来了。” “呵,这段日子,铺子里还好吗?”杜云锦笑着对那顾客点点头,然后,问四梅。 四梅道,“好,比以前还红火呢,只是,掌柜的你不在,咱们铺里的雪花膏早十天前就断货了,如今,许多客人在候着,还有天天的来问的。” “哦。”杜云锦想想自己临走时,留下的货的确不多。 “掌柜的,那雪花膏什么时候能供应上啊?这不,这位大娘就是替她们后院的姑娘们来采买的,都等了好几天了呢。”四梅介绍说。 杜云锦想了想,就道,“这样吧,我昨儿才回来,材料什么的还没准备,再等三天吧,三天后就能供应上,到时,排队的客户一律八折供应。” “嗯,好勒。”四梅乐死了,随即却又苦下脸来,“到时,一定又哄抢了。” “呵呵,那我可得加班加点,多弄点出来了。”杜云锦笑道,一面介绍妹妹,“四梅,这是我二妹妹,以后是这铺子的二掌柜的。” “二掌柜的。”四梅立刻客气的对杜云瑶行礼。 杜云瑶错愕,“别。大姐姐,你这话怎么说的?你是掌柜的,还要带上我不成?” “怎么?看不起姐姐开店么?”杜云锦轻轻挑眉。 杜云瑶蹙眉,“当然不是。只是,这是姐姐的心血。” “所以啊,一个人太累,以后你就多帮忙啊。”杜云锦很理所应当的说,“对于如何制作雪花膏,等回头我教给你,以后我没空,就由你来做。” “我?”杜云瑶一时有些蒙。 杜云锦却不管她,又跟四梅那儿看了会账本,一边询问四梅的情况,“家里男人和孩子都好?” “都好,托了掌柜的福。”说起这个,四梅就是一脸感激之色。 杜云锦也不提太多,对了会帐,觉得没问题,将账本收好,发现铺子里少了人,不免狐疑,“刘婆婆和阿贵呢?” “呵,刘婆婆在后院忙呢,前面用不到她,至于阿贵么。”四梅抿嘴儿一笑,道,“掌柜的,他下午跟我这告了个假,说是东街的王婆子给他寻了个姑娘,这不,午饭后去人家家里相看去了,还没回来呢。” “哦。”杜云锦笑了,“这小子想娶媳妇了么?成,回头等他回来了,告诉他,等他这事成了,掌柜的就包他一个大红包。” “那我替他谢谢掌柜的了。”四梅真就弯腰行了个礼。 “行了。”杜云锦早拿四梅当闺蜜了,一边拉她起来一边道,“我昨儿才回来,带了点土特产,人人有份,你跟阿贵还有刘婆婆都有,本来想叫那小子过去拿的。刘婆婆不会说话,再回来我不放心。这样吧,明儿让阿贵过去取。” “掌柜的,这,这连我们也有?”四梅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杜云锦却道,“算是给你们的奖励,呵,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还能将铺子经管好,我很欣慰很满意。” 四梅,“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她也早就当一品香是自己的家一样了,只有这个家好了,她们才能更好。 闲话也没多说,杜云锦嘱咐了几句,就带着妹妹直奔药铺,采买一些做雪花膏用的药材,然后,看看妹妹的脸色,又在人家药铺里,再给妹妹把了脉,笑道,“你的药也该换换了,再调理个把月,就能把药停了,到时,食补就成。” 杜云瑶听罢,眸中一片喜色,对姐姐越发崇拜起来。 姐姐真棒! 第123章 难听 听说杜云萝被人蒙着脑袋狠揍了一顿,杜云若几乎要仰天长笑几声,真是老天开眼啊。 然而,白氏却拧着眉,觉得这事蹊跷,便嘱咐女儿,“若儿,这几日你不论做什么,都要带上两个丫头,知道吗?” “呵,娘,你这是怕女儿也会遭人毒打么?”杜云若笑了,一脸不以为意的神色,“娘,你多虑了。我跟人无冤无仇的,谁会无故来打我?” 言外之意,杜云萝坏事做多了,得罪太多人,被人打,也是意料之中的。 白氏却睨她一眼,道,“这件事,娘觉得蹊跷的很,这两天,娘的眼皮总是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你还是警醒着点,可千万别给娘出点事才好。” “哦。”杜云若乖巧的点头,两边脸颊回来之后抹了消肿的药膏,现在好了不少,但依稀还是能瞧出细细的指印。 白氏瞧着心疼,眼圈一红,又道,“若儿,娘知道这些年,你受了许多委屈,但眼下,咱们娘儿俩的出头之日就要到了,在这节骨眼上,你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娘,女儿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祖母和姑姑那儿,也没别的地儿逛去,偶尔出趟门,也都有人跟着,有什么好担心的。”杜云若抓着母亲的手,认真道,“倒是母亲你,如今怀了弟弟,可不比从前,更该好好照料自己才是。” “嗯。”女儿的话让白氏很欣慰,尤其对比那刁蛮又没脑子的杜云萝,她简直做梦都要笑出来了。 伸手,轻轻捋了捋女儿鬓角的碎发,看着女儿娇美的脸,漂亮的大眼睛,柔弱动人的眼神,白氏越发满意了,“我若儿生的这等好模样,又这等好性情,将来就算做个王妃也不为过。” 只是,太子爷年纪太大了,与杜天枫一辈的,不然,白氏觉得就女儿这样的优秀,将来为后,也不是稀奇事。 杜云若听了母亲的话,小脸一红,嗔道,“娘,你又胡说了,让人听见了笑话。” “这里又没外人。在娘跟前还害羞啊?”白氏轻轻笑了,宠溺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一脸畅想的说,“若儿,娘可是认真的。咱们府虽说跟你祖父在的时候没法比,但只要你祖母在一日,咱们跟德妃娘娘的亲近就断不了,就连皇上还有那些皇子们,对咱们家都得亲厚几分。再者,你爹那个性子,说实在的,也没大出息的。可正因为如此,咱们若儿才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呢。” “娘,你这是何意?”杜云若有些听不太懂了,不是,家族越强大,儿女在亲事上越有主动权么? 白氏笑了,“你啊,现在还小,还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 “那娘你就跟我说清楚呗。”杜云若反好奇起来,尤其是上回母亲竟然问她,中意皇上的哪个皇子时,她更诧异了? 若说,她一个过气侯府的嫡小姐,找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嫁了,不难,就算嫁入皇家,有德妃娘娘那层关系,做个侧妃,应该也有可能,可母亲说的竟然是正妃,这就让她心动之外,又觉得奇怪。 她的身份,真的能做正妃么? 瞧女儿这懵懂的神情,白氏莞尔,“傻丫头,这些你日后就会明白,你祖母说了,正月里,就要为五皇子和七皇子选妃呢,而你,也在候选之列,并且胜算很大。” 杜云若娇羞满面,垂头不语。 白氏只得又问,“若儿,你还没跟娘说,到底中意哪个皇子呢?” “娘。”杜云若娇嗔一声,这话叫她怎么好意思说嘛? 再说了,这事,她能做的了主? “若儿,但凭爹娘做主。” 这样乖巧的回答,白氏越发满意,自顾自道,“若说,五殿下年纪不小,算起来,比你爹也小不了几岁吧,娘记得娘年轻的时候,不知多少闺阁女子,都心惦念这五殿下呢,可是吧,哎,谁料到了,十几年了,他也不小了,身边却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哦。”杜云若听着,也对这五殿下的事好奇着。 白氏说着说着,也觉得无趣,笑道,“罢,虽说年轻时候实在是好,可现在算算,也是一把年纪了,说不定也跟你爹那样,成了糟老头子了。不过,他身边干净,将来后院里也不会太复杂,若儿若嫁过去了,势必清闲自在,不会有那么多的腌臜事要你处置。” 顿了顿,白氏又挺可惜,“就是,年纪实在大了些,娘也不愿意你委屈,总得找个年纪相当,志趣相投的才好。要说,这七皇子不过二十年纪,与你正般配,可都言这他,生性风流贪玩,不光府里妾侍多,在外头还喜欢花,哎……” 杜云若微微垂首,静静的听着母亲的话,心底自有一番思量。 其实,皇家的几位皇子,她见过太子,六殿下、七殿下还有皇长孙,觉得,即便是太子殿下,年纪虽然大些,但也不缺风流倜傥、温雅尔尔,就更别说其他几个年轻一些的。 但太子不用考虑,六殿下早已有了正妃和两个侧妃,确实只剩五皇子和七皇子。 只是,五皇子一直不在京城,关于他的传言,杜云若也听过不少,只觉得这人,不是身体有隐疾,那就是脑子有毛病。 堂堂皇子,富贵荣华不享,跑到荒野去当野人,这样的人,再好,她也不要。 至于七皇子么。 杜云若倒是不止一次在祖母的生日宴上,偷偷的瞧见过他。 生的英俊,阳光,性子也好,那一张年轻的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似乎和谁都能处的来。 所以,杜云若觉得,之所以说这男人风流好玩,无非是他性情太好,所以被人误解了。 她总觉得这样一个男人,大约不懂拒绝,大约太年轻,不会约束自己,若他身边得一个爱他体贴他的女子,总会慢慢成熟稳重起来的。 所以,不管白氏如何纠结的权衡,杜云若自己倒将心思慢慢的倾在了七皇子赵天旭的身上。 “娘。”听母亲摇摆不定,似乎想等父亲回来商议,怕事情出岔子,杜云若忙道,“五皇子,女儿没见过,但七皇子,女儿觉得……” 她微微一顿,神色羞怯,低低道,“却是个懂得怜惜女子的男人。” 白氏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了,“娘明白了,若儿中意那七皇子么,呵呵,娘觉得他也不错。只是,他后宅的女人,是不是多了些?” “娘。”杜云若微微咬唇,道,“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寻常,何况他一个王爷,后院若没女人才奇怪呢。” “呵,这么快就护上了?”白氏打趣道。 杜云若双颊如火烧,背过身去,嗔怪,“女儿说正经的,娘却笑话我,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娘逗你呢。”白氏扳过女儿,微笑道,“娘知道若儿的心思了,你放心,娘今生也就这样了,娘一定要让若儿做上王妃。” 杜云若咬唇,狐疑的盯着母亲,不知母亲为何如此自信?想嫁进皇家的人那么多,这种好事怎么就能落她头上?何况杜家还有一个杜云萝呢。 但白氏却没跟她解释太多,只让她安心,将来这七皇妃的位置非她莫属。 然而,乐极生悲么? 嘱咐女儿要小心的白氏,这天傍晚,从杜老夫人那边伺候回来,不想突然肚子不大舒服,要去茅房小解,就这么会子的功夫,还有丫鬟守在外头呢,谁料,她就被人打了。 也是被麻袋蒙住脑袋,嘴里塞了布条,一顿棍棒伺候。 并且,打她那人似乎知道她有孕在身,那棍棒专门朝她肚子上伺候着。 打的在地上乱滚,只可惜嘴里塞着东西,怎么嚎,外面也没人听的见。 直到,她被人揍晕在茅房,一炷香的功夫后,才被前来查看的丫鬟发现。 连忙抬回房,白氏幽幽醒转。 看她满身是血,几个丫鬟吓的脸无血色,早已派了人请太医。 然而,白氏一手捂着腹部,神色凌厉,“去,只叫宫里的许大夫过来,其他的不必。” “哦。”马上又有人出去通传。 很快,杜天枫闻讯赶了回来,杜云若也来了,杜老夫人那边也派人过来询问。 一时间,白氏屋里乱作一团。 而她自己,更是纠结的要死。 腹部塞着的小棉包不见了,差人去茅房,甚至一路都寻过,没有。 那么,几乎可以断定,是那暗算她的歹人拿去了。 那么,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秘密被发现不可怕,她倒是可以一口咬定,是被恶人毒打导致小产。 可是,可恶就可恶在,她好不容易才布的局,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有了孩子,甚至凭着这个,让杜天枫抬了她做正室。 将来,待生产时,无论哪里寻得一个男孩就成,只要自己不说,谁去考究这孩子的来历去? 母以子贵,有了孩儿,她和若儿也会有个依仗。 但眼下,秘密被人发现,且这人究竟是谁,她不得而知。 她纠结的是,到底要不要继续保住这个秘密?可又担心被人揭穿。 “小玉,你怎么样了?”看白氏睁眼,杜天枫紧张的问。 杜云若也在一旁,哭着问,“娘,你要不要紧?” 白氏眸中含泪,凄楚的看着杜天枫,“老爷,妾身没事,只是,咱们的孩子……” “哦,你别担心,才许大夫说了,胎儿没有大碍,开了一些安胎的药,已经差人煎了。”杜天枫道。 “哦。”许大夫是目前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对此,白氏很放心,但,那个发现她秘密的人,却像个定时炸弹,让她心里很慌。 “娘,你脸色不好,到底是谁打的你?”杜云若又哭了出来。 白氏脸色阴沉,一天之间,她和杜云萝,都被打了,这事,太诡异了。 “老爷,派人查过没有?” 杜天枫冷着脸,道,“已经派人在查了,不止是你,还有萝儿那边,依我看,是同一个人所为。” “依妾身看,还是咱们府上的人干的。”白氏突然道,“白天,萝儿发生那样的事后,二弟妹就派人各处好生看管着,不可能有人再混进来。除非,这人伤了萝儿之后,就一直潜伏在咱们府内,否则,便是咱们府上的人。” 杜天枫听言,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将所有下人都集中起来,一个一个的查。” “哦。”事,也许是下人干的,但一定是有主子指使的。 白氏突然就将目标锁定在了柳氏身上,按理,她出了这种事,这柳氏怎么也得过来幸灾乐祸一番的。 需不知,此刻,柳氏拿着那绣花的小棉包,更是得意。 “怪不得那贱人,一把年纪了,还能老蚌生珠,原来是这个,亏她想的出来,真不要脸。” “夫人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将这东西呈给老夫人。”扇嬷嬷问。 柳氏眼神一沉,“蠢货,将这个交出去,是让人都知道这事是咱们干的吗?” 哼,要让白氏露出狐狸尾巴,方法多的是,只是,她却有招更狠的。 “记住,此事就此打住,只是,你们可以……” 她招来扇嬷嬷,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扇嬷嬷点头。 第二天,白氏傍晚在茅房被打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杜府。 打也就打了,所幸人没事就好。 查也查了大半夜,可是,除了那扔在茅房的麻袋和棍子,什么也没发现。 杜天枫气恼不已。 整个杜府也都人心惶惶都,生怕会成为第三个挨揍的人。 可就在这事还没平息之际,白氏肚子里的孩子又成了新的谣言。 有说白氏那孩子,还真是怪了,那样打,竟然还稳稳的在娘肚子里,厉害。 也有人说,白氏根本就没有怀,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更有人说,白氏怀的其实是恶胎,不然,怎会招来这样的祸端。 …… 种种谣言,都针对白氏肚子里的孩子,让她愤怒不已,又惊惧不已,整天悬着一颗心,想保孩子又怕事情败露,就这样,没个十天半月,白氏整个人都憔悴了。 这一日,柳氏带着下人,拿了一包燕窝,来看望白氏,闲聊了一会,便瞅着她那肚子,似真似假的笑道,“哎哟,我瞧嫂子这肚子怎么一点没显怀?算算日子,也该有四个多月了吧?也该显了。” 她那眼神太锐利,让白氏心里很膈应,只道,“孩子还小,再者,我身上衣裳穿的多。” “呵,是吗?嫂子这把年纪了,怀孩子还跟人家姑娘似的,这身形一点没变,倒比从前好像更瘦了。”柳氏蹙眉道,“哎,年纪大怀孩子就是不容易,嫂子也该保重身体才是,这不,我昨儿得了些上等燕窝,就留给嫂子补身体用吧。” “多谢二弟妹了。”白氏知她话里有话,也只能装糊涂,“我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就不陪二弟妹说话了。” “呵,行啊,那我也就不打扰嫂子了,嫂子好生养着,来年好给我添个大胖侄子。”说完,柳氏又会心的笑了。 白氏瞅着她,总觉得她似乎知道了什么?莫非,拿走她小棉包的人就是柳氏? 柳氏才走,杜水莲过来探望。 “大嫂子,你可好点了吗?” “好多了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白氏拉她一起落座。 杜水莲神色也憔悴了不少,一经白氏问,眼圈就红了,强忍道,“昨儿听闻嫂子的事,今儿一早安置好了月儿母女,便赶回来望望嫂子。” “哦,月儿那娘儿俩怎么样了?”白氏忙问。 杜水莲声音一哽,叹道,“嫂子快别提了,我只恨我当初瞎了眼,怎么就答应月儿嫁给这样的人家?” “怎么了?”白氏吃惊的问。 杜水莲摇摇头,“不提也罢,提了倒又添了嫂子的烦。” “这有什么,你我姑嫂间还至于这样见外?再说,月儿也是我的亲外甥女,她什么时候都得管我叫声大舅母,她的事,她大舅舅如今不在家,我自然要多管着些。”白氏道。 杜水莲听罢,真真落下泪来,道,“大嫂,你不知道,月儿在那沈家,过的不好,她们那一家子太欺负人了。” 当初,她可是看沈溪枫那孩子模样性情各方面都好,在才纵容着女儿暗地里跟他交往,甚至,在他们偷偷私奔后,还暗地里塞了不少银两给他们过活。 可如今瞧瞧,这男人根本靠不住啊。 当初,只觉得他对杜云锦狠,也无所谓,反正他一心在自己女儿身上就好。 可如今,他把对杜云锦那一套全用在了女儿身上。 但凡遇到大夫人和苏夕月之间有了矛盾了,这男人从不会调停,更不会帮着媳妇,只会一个人到外头躲清静去。 有一阵子,晚上还回来到苏夕月这边露个脸,看看孩子。 可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时不时的出去好几日才回家,回家之后也不看媳妇和孩子,只像没这娘儿俩一样。 她作为岳母倒说过他两回,这人当面答应的干脆,也愿意悔改,可是,背过身去就完全忘记这一码事了。 却让沈家那大夫人知道了,背地里指桑骂槐的骂她闲操萝卜淡操心,沈家的事轮不到她一个丈母娘来说三道四。 让她与其有那功夫说别人儿子的不是,还不如好好管教自己亲闺女。 更骂的难听,还说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女,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的,她杜水莲当初就被夫家嫌弃,养的女儿同样糟糕,一家子母女都是祸害精、扫把星。 骂的可难听了。 第124章 母女 杜水莲的一番哭诉,让白氏着实吃惊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原还想着,沈家人丁单薄,月儿嫁过去,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要处理,却没想到,竟摊上了这么一个混账的婆婆?” “谁说不是呢,若没有这老妖婆从中作梗,月儿跟溪枫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杜水莲气道,“这真是世上少有啊,哪有婆婆成天管儿子房里事的?” 白氏也跟着叹气,“想不到溪枫这孩子,耳根子这样软,当娘的说什么便听什么,哪有半分男人气概,亏得当初,月儿为了他,受了那么的苦。” “月儿她命苦啊。”杜水莲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白氏只得又劝慰一番。 杜水莲在白氏这边哭诉了一番,心里好受了不少,见白氏有些乏了,便起身告退,又去见了自己的母亲杜老夫人,自然,又是将苏夕月的事哭诉一遍。 杜老夫人却没白氏那么好的性子,瞧见女儿的泪,就觉得心烦,“我说你也是当娘的人了,怎么遇见一点事,除了哭就是哭?成天这样哭哭啼啼的,事就能解决了?” “母亲。”杜水莲一边擦泪,一边啜泣,“您是不知道,月儿在沈家受的罪。” “受罪?那也是她自找的。”杜老夫人没好气道,“当年那姓沈的小子一来咱们家,我就觉得是个靠不住的。他要是真的对月儿好,何必又去应付杜云锦那蠢货?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也就你跟月儿傻,还当是个好的,我说了多少次,月儿的婚事,我会看着办,不会找比那沈家差的。可你们到底听过我的话吗?如今弄成这样,还有脸天天回来哭?” 一番话逼的杜水莲哭的更凶了,“母亲,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样说,罢,我知道,母亲心里一直只有大哥二哥,我跟月儿都是废物,是傻子,我们没用,只会拖累了您。” 说着,起身就要走。 杜老夫人气的了不得,“你给我回来。” 只会窝里横的蠢东西,她怎么就生了这样的女儿? 杜水莲就在门口站住。 嬷嬷扶着她又回来坐下,杜老夫人使了个颜色,屋里伺候的人,尽数退下。 “我问你,溪枫有多久没进月儿的屋子了?” 杜水莲一愣,脸上微微有些红,“这个,我也曾问过,好像,自从孩子出生后,就再没,那个过。” 杜老夫人脸色微沉,了然的冷哼道,“我猜也是如此。” “娘,这也不能怪月儿,她每天要照顾孩子,哪里来的精力来应付这男人。”杜水莲为女儿开脱。 “蠢货。”杜老夫人不听还好,一听更火了,“连男人都保不住了,还孩子?何况,没有奶娘,没有嬷嬷和丫鬟么?” 杜水莲没了话,小声嘟囔,“月儿的性子,你也知道,那男人不去,她又拉不下脸。” “自己的男人,有什么拉不下脸的。若真拉不下脸,当初怎么就勾搭上的?”杜老夫人很不留情面,近来,发生太多不顺的事了,尤其是杜柳两家在济宁的那批药材出事,可是损失了几十万银子,到现在,柳家那边还不依不饶,庄家那边也暗中施压,就连沈家也被牵连上了。 杜老夫人其实也猜的到,苏夕月在沈家受排挤冷落,大概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到底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又在自己身边养大,她还是疼惜的。 歹话骂了一些之后,她还是拿出一件私密的东西,递给杜水莲,“这个,你交给月儿,让她每晚就寝前半个时辰点上。” “熏香?”杜水莲打开一看,嗅得一股子清幽的香味,很好闻。 杜老夫人轻睨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不是普通的熏香,点上它,能让他们夫妻更和睦,记住,用完之后,烟灰要全部处理干净,万不能留下痕迹,知道吗?” 杜水莲愣住,想不到娘给她到竟是催情的香么? 杜老夫人看她一眼,道,“这夫妻之间,总不在一处,感情自然会淡。但月儿跟溪枫不一样,他们那样好过,只要多在一起,这感情会找回来的。去吧。月儿比你聪明,知道怎么做。” “哦。”杜水莲忙将东西收好,别了母亲这边,匆匆坐了轿子,赶往沈家。 路过街上,突然想到,之前听人提过,这一品香的雪花膏于女人来说,最是好用的,而月儿生完孩子后,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看的出来,肤色确实不能与过去比了。 人不但憔悴了,皮肤黄了,上头还长了难看的斑,每天都得用脂粉才能将这些斑盖住,但脂粉用的多了,那脸就跟唱戏的似的,也是难看。 所以,大抵这也是月儿没什么情趣去拉拢沈溪枫,即便拉了来,也不自信吧。 “停。”轿子经过一品香,杜水莲停了下来,扶着丫鬟,朝店里走去。 四梅才送走了两个顾客,此刻,正在柜台后记账。 “有人吗?”丫鬟朝里喊了一声。 “哦,来了。”四梅立刻放下笔,走了出来,微笑着问,“夫人,您想买点什么?” “哦。”杜水莲目光淡淡杜瞟了她一眼,道,“我听说,你们店里的雪花膏很好用,是真的么?” “是真的。”四梅自信满满,“到目前为止,用过的顾客都说好用,回头客也多。夫人,您这边来,我给您瞧瞧。” 瞧着杜水莲气质不错,料想是个大宅门里的贵妇,四梅非常热络,带她走到一角的架子前,先取了一瓶,打开,递到她跟前,道,“夫人,您皮肤底子好,只是,大概是天气冷的关系,有点干燥。您用这款,补水滋润。” 杜水莲接过来,往鼻尖一嗅,果然气味清香怡人,笑道,“不错。” 又问,“如果脸上有斑的,能不能去掉?” “祛斑啊?”四梅又重新拿了一瓶,“诺,用这款,这款是祛斑的。不过,我们掌柜的说了,女子脸上的斑,分为多种,还有先天性和后天的,得区分对待。若是可能,内外同治,效果会更好。” 杜水莲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叫内外同治?” “这个。”四梅挠挠头,干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我们掌柜的很懂医理,她说过,女子的脸若是有斑,很可能跟身体有关,内调,外养,一般效果更好。” 顿了顿,她又道,“夫人,我们掌柜的每天上午都会在店里,若夫人用的着的话,可带着那位长斑的顾客,过来让我们掌柜的瞧一瞧。” “哦,那这一瓶没用吗?”杜水莲倒是爱那味儿。 四梅忙道,“不是没用,但掌柜的说,祛斑的话也许没那么快,而且,如果是身体原因,身体没有调理好的话,很有可能会反复。” “哦。”杜水莲听着有几分道理,便道,“行,改日我带人过来瞧瞧。这两瓶你先给我包上。” “嗳。”又卖出去两瓶,四梅心里那个激动啊,成就感爆棚,呵,今天晚上再买只烧鸡犒劳犒劳家里男人和孩子吧。 杜水莲买了两瓶雪花膏,又坐了轿子,一径回到沈家。 这沈家都知道她是大少爷大岳母,对她虽不热情,但也不挤兑,开了门,直接让她进去就是。 一到苏夕月那院子,就听得里头传来孩子哇哇到哭声,还有苏夕月那尖锐的叫嚷。 “还不去瞧瞧,我娘怎么还没回来?哎,你这死丫头怎么弄的,这汤都凉透了,你让我怎么喝?” “好啊,他们沈家作践我,连你们这些小蹄子也看人下菜碟了吗?都给我滚。” 屋里,秋风领着两个小丫头,收拾了地上的碎碗片,一脸憋屈的出来。 看到杜水莲,如临大赦,“夫人,您可回来了。” “好了,你们都忙去吧。”杜水莲沉着脸,一径进了屋,就看见苏夕月也没穿袄子,就披了件单衣,坐在窗口边,望着外面,眼神呆滞。 当娘的心疼,赶紧拿袄子裹到她身上,“我的小祖宗,娘这才出去半天,你怎么又这样作践自己了?” “我不作践,别人也会作践,反正都是作践,倒不如自己作践死。”苏夕月哭丧着脸说,回头,看着母亲,猛地扑进她怀里,“娘,这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傻孩子。好好的怎么就过不下去了?”苏夕月轻轻拍拍女儿的肩,但外孙女还在小床里哭的可怜,她忙又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往屁股上一摸,那裤子都湿透了,不免皱眉,气道,“你这丫头,孩子尿了,裤子被子都湿透了,也难怪哭成这样,你就不知道看一看?” “看?我是奶妈子吗?”苏夕月冷哼。 杜水莲白她一眼,“你是她娘,你不管谁管?” 但见女儿脸色不好,也不跟她争辩,叫来奶妈抱到另外到屋换衣裳去。 然后,拉过女儿,先将两瓶雪花膏给了她,苏夕月瞧都没瞧,用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每天连镜子都不想照了。 生了孩子后,她知道自己变丑了,也难怪溪枫不愿意看她,现在,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月儿,我跟你说,这是京城有名都雪花膏,对祛斑很有效,而且,那掌柜都懂药理,说是能帮你调理呢,你这脸上还有身上都斑,肯定能去掉都。”杜水莲哄着。 ------题外话------ 今天事多,才赶回来码的,不多,明天接着更,会多更。 第125章 想他,找他 母亲的话,只让苏夕月发出一声悲凉的笑,“娘,人家要卖东西,自然说这东西好了。我这脸,连宫里的太医都瞧过,吃了多少药也不见效,你却相信一个小商贩?” “月儿,这可是在一品香买的,别看这小小的一瓶,得十两银子呢,再说,我听你大舅母说,若儿也在用这个呢,还说京城里,许多名媛千金都抢着买这个,对皮肤那是真的好呢。”杜水莲还是将两瓶雪花膏塞她手里,完了,朝门口瞅了瞅,再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秘香。 “若儿,这个你收好了。”对着女儿的耳朵,她又将杜老夫人的话,小声嘱咐了一遍。 苏夕月听的脸蛋臊红,心底隐隐有涩意,她万万没想到,她如今也沦落到得靠这下作的法子去笼络男人了,然而,外祖母的话不错,没有了那个男人,她和孩子,将来何以立足? 倒是接了药,悄悄的塞到了枕头底下。 杜水莲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那雪花膏你且用着,感觉好了,咱们再去那一品香,找那掌柜的给你瞧瞧,说不定还真就好了呢。” 想着母亲这些日子为自己的操劳,苏夕月心里也有愧,看着母亲殷切的脸,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 回京多少日子了?杜云锦独自趴在窗户边,无聊的掰着手指头算着。 嗬,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十天,整整十天了啊。 唔,手掌托腮,看着那乌沉沉的天,心里也跟着萧瑟起来。 早知,就不那么急着回来了。 回京之后,想见那男人的面都难了。 也不知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可恶,他回宫之后就杳无音讯了,是不是早将她忘了? 在清丰县,他可是答应娶她的呢。 难道,是他那皇上老爹不答应?所以,怕他们日久生情,或者怕他偷偷私会她,一时恼了,干脆关他禁闭? 啊,烦躁死了,死男人,臭男人,她进不了宫,难道他还出不了宫吗?即便他出不来,身后跟着那么多下属呢,随便派一个出来,不行吗? 要死了,心里想的慌怎么办? 暴躁的扯了扯头发,杜云锦郁闷的不行,想着要不要想个法子混进宫探探,万一,他真被关禁闭了呢? “姐。”杜云瑶跟着张氏等人忙活了半日,不见姐姐身影,才进她房里来找,这一见,惊了一跳,“姐,你怎么了?被抢劫了?” 大约跟杜云锦相处久了,杜云瑶这嘴里时不时也会冒出点冷笑话。 “你才被抢了呢。”杜云锦斜睨她一眼,又将自己拨乱的头发捋了捋,这才慢条斯理问,“什么事?” 嗬,杜云瑶凑过来,细细看着她的脸,“姐,你昨晚没睡觉吗?怎么有黑眼圈了?” “有吗?”杜云锦赶忙坐到梳妆台边,拿起铜镜一瞧,嗬,快成熊猫眼了,不由懊恼的嗷嗷叫起来。 “怎么了?”杜云瑶担心的看着她。 放下镜子,杜云锦咬牙,恨道,“不行,他不来找我,我找他好了。” 杜云瑶吓了一跳,“姐,你是要找锦王殿下?” “嗯。”杜云锦松了发带,拿起梳子,狠狠梳理了几下头发。 杜云瑶看她这样,心疼,劝道,“姐,今天小年呢,张嫂子她们都在忙着布置呢,就剩你这边了,她们想来帮你布置,又怕你嫌吵。你知道吧?你这几天天天心思不在的,大家伙都挺担心呢。” 利落的绑了个马尾,杜云锦起身,“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就和张嫂子她们一起帮我把这院子打扫一番吧,另外,晚饭的话,我会回来,别担心。” “姐。”杜云瑶撵到门口,捉住她的袖子,“你要去哪儿吗?今天小年呢,铺子里,你不都给四梅她们放假了吗?就连阿贵,也叫到咱们府里来了呢。” 杜云锦扭头看她,轻笑,“我不过出去走走,散散闷。” “可是,你看这天,好像要下雪了呢,你要闷的话,我陪你到后面园子里走走,那几颗腊梅花现在开的正香呢。”杜云瑶挽着她的胳膊,生怕她跑出去做傻事。 姐姐这几天情绪极不稳定,她看的出来,是想那个男人了。 可是,姐姐想的男人,乃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啊,这根本不可能的事嘛。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荒唐,那样优秀的男人会给姐姐承诺? 这下好了,姐姐急了。 她倒不怕姐姐着急,就怕姐姐会做傻事,她觉得,只要过了这段时期,日子久了,姐姐慢慢的也就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所以,这段日子,杜云瑶分外关注姐姐的一举一动。 杜云锦无奈的看着黏糊自己的妹妹,索性实话实说,“我要去找徐炎。” “姐。”杜云瑶一下就猜到她想做什么,软着声音劝道,“徐叔也未必能帮你进宫啊,再说,锦王殿下若对你有意,就不该这么久了,一点音讯都没。姐,你死心吧。” “要死心,也得弄清楚缘由吧。”杜云锦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脸,自嘲一笑,“放心了,我做事有分寸。” 说完,不等妹妹阻拦,她迈开步子,几乎是跑着出了院子。 身后,杜云瑶无奈的直跺脚,到底要怎么办吗?即便姐姐现在如此聪慧通透,怎么还看不透情爱?受了一次伤不算,还要往那火坑里跳么? “瑶儿。”周瑞拿了一副字,找了来,递给杜云瑶看。 这府里人不多,到除夕那日,还要贴春联的,周瑞觉得,自己总算能派点用场了,所以,这几日都在练习,练好了就拿给杜云瑶看,希望能博得她几句夸赞。 但,这回他来的真不是时候,杜云瑶冷眼瞅他,又瞅了那字,“这就是你半天的成果吗?倒比上回写的更难看了。” “瑶儿。”看她脸色不对,周瑞忙跟她身后,追问,“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我总不高兴吗?”竟然用又? 周瑞被噎了一下,微微蹙眉,道,“瑶儿,你是烦我了?” “你说呢?”杜云瑶斜眼瞅着他,忽而讽笑,“今儿小年,你家里娘亲妹妹还有你的萍娘,可都等着你呢。你还要在这住到何时?” “瑶儿?”周瑞脸色惨白,有些受伤的看着她,唇颤着,道,“你知道我的,我说了这辈子都会陪在你身边,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所以,她不愿回周家,他也不会回去。 “随你。”杜云瑶冷哼一声,扭身就走。 心里也烦躁起来。 她不是有意针对他,可是,看他刻意的讨好,心里就烦。 他若不是心愧、心虚,何至于此? 可她要的不是他的愧,更不是他的刻意,她只要真心。 可这该死的男人,根本什么都不懂。 周瑞越发无辜,只手里捏着字,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彼时,杜云锦出了府,一个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不想坐马车,也许,她是真的只想一个人走走。 去找徐炎,其实,早就在她脑子里出现过,然而,迟迟没付出行动。 到底是女子,总还希望男人更主动一些。 之前几天,忙着铺子的事,忙着教妹妹制作雪花膏,各种杂事,缠的她,也没那么多功夫想那个男人。 可是,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 妹妹太聪明,制作过程一遍就会,铺子里,有她和四梅根本不用她插手了。 闲,后面几天,她算是彻底的闲下来了,就连弟弟,有喜儿乐儿宝儿这三个更小的孩子一起玩,也不大黏着她了。 哎,人一闲,就会乱想,一乱想,就会想他。 想啊,想啊,心口就难受。 一阵风吹来,杜云锦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仰首望天,果然,有小小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下,身后的空地上湿了一大片了。 妹妹的话还真准,这么快就下雪了。 哎,真是烦人的很,风裹着雪花刺的她眼睛都疼了。 步子迈的大了,她终于到了徐府门口,重重的拍了门。 徐家门卫认识她,一见她冒着风雪过来,那俏脸被冻的酡红,忙让了进来,“姑娘,你这是找侯爷吗?” “嗯。”杜云锦点头,一边双手拢在嘴边呵着气,“他在家么?” “在的,侯爷上午陪老夫人去庙里上了香,中午回来就一直没出去,小的这就去通禀。”门卫差了一个小厮,带着杜云锦去找徐炎。 徐炎正在书房看书,听见下人禀报杜姑娘来了,着实诧异了一番,连忙放下书,请人进来。 杜云锦一进屋,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让她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鼻子有些塞。 “这样大冷的天,怎么还穿的这样单薄?”徐炎看她连披风都未穿,不由皱眉,连忙带她进里间落座,一面吩咐人倒热茶来。 杜云锦坐在垫的软软的椅子里,捧着热热的茶,小口小口的抿着,热热的茶水进到胃里,身子慢慢的跟着暖和起来。 徐炎却瞧着,眉头皱的更甚,外面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但看这丫头发丝、睫毛上都有湿意,瞧着很狼狈,很可怜。 “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值得你冒雪一个人过来?就不知道让马车送来吗?” 一杯茶水见底,杜云锦才将小脸抬起来,朝他露齿一笑,声音轻轻,带着点被水浸润过的湿涩,“近来闷的很,一个人出来逛逛,可巧,竟下雪了,呵呵,我就到徐叔这避一避。” “瞎扯。”徐炎敛了神色,死丫头,这种谎话还跟他编。 杜云锦扑哧一笑,放下杯子,耸眉,“让你看出来了?呵,好吧,我找你,确实有正经事。” 徐炎丢给她一记白眼,意思是还不快说。 “嗯……”杜云锦微微抿了抿唇,本还想思索下该怎么委婉的跟他说,但结果说出的是,“徐叔,送我进宫吧,我要找五叔。” “他?”徐炎错愕,“你找他作甚?” 杜云锦苦笑,“一点私事要解决,可以吗?我着急。” “你跟他?”徐炎微微眯眸,审视的盯着她。 到底不是十几的小伙子,他一把年纪,也算过来人,尤其杜云锦提到那男人的名字时,那语气微微一哽,还有那微微紧缩的眸子,都在向他传递着一个讯息。 那就是,这丫头跟赵天煜是不是有什么? 当然,赵天煜那人,他是了解的,所以,他只能认为,“丫头,你该不会对他动心了吧?” 该死,到底什么时候的事?他记得这两人拢共也就见过一次吧? 那次在船上? 不是只打了个招呼么?这就惦记上了? 杜云锦没有否认,只淡淡的笑,问,“徐叔,能帮我进宫吧?” 进宫倒是没问题,可关键是赵天煜现在不在宫里啊。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他动心了?”徐炎懊恼死了,早知道上次就不介绍他们认识了。 “哦。”杜云锦微微耸眉,算是承认。 徐炎真想戳瞎自己的双眼,“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烦不烦啊,她只想知道,能不能进宫。 看她反倒不耐烦的样子,徐炎瞋目,起身,瞪着她,“杜云锦,你少在我这儿犯花痴。” “谁花痴了?”杜云锦也腾的站起来,迎着他的目光,也火大,“你听好了,我跟他是两情相悦,该做的不该做的,反正都做了。现在,你告诉我,到底能不能送我进宫?” 徐炎听的头疼,“你说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 “你不懂?”杜云锦好笑,“就是男人女人,那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看你,也赶紧找个媳妇回来吧,连这都不懂。” 谁不懂了?徐炎气懵了,一把捉住她的手,怒瞪着她,“丫头,你老实点,跟徐叔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自愿的。”杜云锦不想反复说那么点事,只道,“徐叔,今天我不想说别的,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去陪家人过小年呢,我来就是问你,能不能送我进宫。能的话,咱们定个日子,不能的话,我再想别的法子。” 嗬,她还恼了?徐炎气的笑了,这死丫头,她知不知道自己那番话对他冲击有多大?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比你大多少?”嗬,这都不是关键,“丫头,你跟他根本不可能。” 打死他都想不到这两个人会在一起,根本两个世界的人,好不好? “你这话,我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个大老爷们,能不能痛快点,到底能不能?”杜云锦烦躁的踢了下桌子,搓了搓手,打算,他再说些乱七八糟的,立刻走人算了。 算她白来一趟。 看出她焦躁的情绪,徐炎倒冷静了,“我能送你进宫也没用,他现在不在宫里。” “什么时候在?” “这我也不知道,他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不会在,也许,正月会出现吧。”徐炎道。 杜云锦凝眉,“那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徐炎摇头,“不清楚。” 那人做事,一向独来独往惯了的,他若想你知道,你就能知道,不想你知道,你就怎么想法也不能知道。 杜云锦微微咬唇,突然问,“你说,他有没有可能被他皇帝老子给关了禁闭?” 徐炎嘴角抽了一下,“你怎么想的?” 别说,老皇帝舍不得,就算舍得,那男人若不想被关,谁能关的住? “不是么?”杜云锦真的纠结了,这人不在宫里,那会去哪儿?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地方,眼睛一亮,“徐叔,谢谢你的茶,我走了,初二再过来给你老人家拜年啊。” 老人家?徐炎脸皮一紧,就发现这丫头倒利索,已经出了屋子了,忙追过去,“这雪这样大,我派人送你回去。” “哦,派车吧。”风雪的确大了,比她来时还大,她又被吹了回来,缩到房门口。 徐炎睨她一眼,“还当你多大能耐?也冷的这样?对了,你来一趟,就为这事?” “嗯。”杜云锦抱着胳膊,点点头,小鼻头被风一吹,又红了。 徐炎没好气看她一眼,转身,走到里屋,将架子上的一件狐裘取下来,走过来,披到她身上。 杜云锦顿时觉得身上一暖,朝他嘻嘻一笑,“谢徐叔。” “这是上等的白狐皮做的,平时我都舍不得穿的,今天看你可怜,先借你穿回去,记得,明天差人给我送来,不许弄脏了弄破了。”徐炎一边亲自给她系带子,一边严肃的嘱咐。 杜云锦小脸慢慢黑起来,嘟囔,“知道了。”真是小气。 “哼。”系好了带子,徐炎才吩咐下去,让派辆马车送杜云锦回府。 哪知,杜云锦坐上了马车,却不回住处,让车夫直奔张氏以前的住处……隔壁容家。 容家大门紧闭,看着挺萧条。 杜云锦下了马车,走到门口,重重的扣了几下门,很快,一个大嗓门的丫头,开了门就问,“谁啊?” 她这一嚷,里头的人也忙从屋里跑出来,“是王爷么?” 那人期盼的声音,在看到门口的杜云锦时,嘎然止住,一双眼睛不善的打量过来。 “星儿,关门。”容媚儿扬起漂亮的下颚,沉声吩咐。 杜云锦一手抵在门上,笑嘻嘻勾唇,“呵,小女是来拜访老夫人的。” “你是什么人?我们跟你不熟,星儿,还不快关门。”容媚儿最讨厌杜云锦的笑。 本来吧,觉得这女人长的挺普通,可是,却长了一张耐看的脸,尤其是笑起来,连她都觉得好看。 怪不得王爷会对她另眼相待。 “别啊,你跟我不熟,我也不是来看你,我是来看老夫人的。”杜云锦说着,已经跨进门里。 屋里,大约听到了动静,容老夫人又差了个丫鬟出来看。 容媚儿道,“没什么,一个要饭的乞儿,给了点银钱,已经打发了。” “呵。”杜云锦冷笑,“容姑娘还真是大方呢。” 忽地,大声一嚷,“老夫人,我是锦儿,特来看你来了。” 容媚儿一气,几乎上前来捂她的嘴。 容老夫人年纪大了,但记性却好,这一听声音立刻记起是谁来,忙差丫鬟出来请。 杜云锦甩开了容媚儿,整了整衣衫,提着两包点心,大摇大摆的进了屋。 容媚儿气的咬牙,吩咐星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门关起来,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放进来。” 一闪身,她也进了屋,就见杜云锦侧身坐在炕沿上,已经跟老夫人热络的聊了起来,不由沉了脸,暗咒一声不要脸。 几句寒暄之后,杜云锦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老夫人,今儿小年,令郎怎么不在?” 容老夫人一声叹息,“明儿啊,他做的生意,每年年底最忙,都不见影子,呵呵,这么多年,我老婆子也习惯了,好在今年有媚儿陪在身边,还有一屋子的丫鬟,也热闹。” “哦。”这么说,五叔也没来过这里,杜云锦失落的要死。 再聊起来,也就没那么大力气了。 又陪着老夫人闲聊了半个多时辰,她便起身告辞。 老夫人邀她日后常来,她也应下。 容媚儿依老夫人的话,送她出门,走到门口,她站在门边,看着杜云锦,凉凉一笑,“要找王爷,竟然找到我家来了,你可真真是个不要脸的。” “呵,那刚才错将我当成五叔的,就是要脸的?”杜云锦挑眉一笑。 容媚儿柳眉一竖,“这里也是王爷的家,我等他,怎么了?” “呵,既是五叔的家,我来拜访有何不妥?”杜云锦毫不想让。 容媚儿气的心口疼,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竟然上门找男人来了,她咬了咬牙,冷冷哼道,“我告诉你,还是趁早回家拿镜子照照自己那副德行,就凭你,连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杜云锦失笑,目光不屑的从她身上一溜,嗤道,“你倒挺标致,看来这些年没少给五叔提鞋。” “你?”容媚儿脸都气白了。 杜云锦懒的跟她废话,既然五叔不在这里,片刻她都不想多留。 她一径上了马车,身后却传来容媚儿的低吼。 “杜云锦,你给我听着,王爷不是你这样的女人能肖想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切,要你管?杜云锦没好气的撇嘴,透过车帘,看着窗外纷扬的雪花,心里也好似扬满了飞雪,透心凉啊。 第126章 如何去爱? 纵有徐炎的狐裘,可杜云锦回去的时候,头发上仍沾了不少的雪花,发丝也湿了,丝丝缕缕贴在煞白的脸上,看着狼狈,又让人心疼。 张氏连忙上前,替她解了披风,杜云瑶一面吩咐坠儿喜鹊去烧热水,准备干净衣裳,一面亲自拿了干毛巾替姐姐擦头发。 杜云瑶却轻轻推开她,自怀里拿出一包东西,笑眯眯的递给了弟弟杜云礼,“诺,还热乎着呢,拿去跟喜儿他们一起吃。” “什么?”杜云礼新奇打开纸包,竟是几根靠的焦黄的红薯,闻着就香甜。 杜云瑶轻睨了姐姐一眼,“你看你都淋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情买这个?” “呵。”杜云锦不在意的笑笑,拿来妹妹手里毛巾,自己擦着头发,笑道,“才在街上闻着香,就买了几根,好吃着呢,你也吃一根尝尝。我买的多。” “你别管我们了,快喝点热水,暖和暖和,我看坠儿的热水怎么还没来,一会你好好泡个热水澡,不然,真会着凉了。” 杜云瑶看着姐姐握着杯子那泛白的手指,很心疼,可只有她知道,姐姐出去是做什么的。 一会,坠儿和喜鹊抬着一大桶热水进来。 杜云瑶亲自去里屋,替姐姐放下浴桶,又替姐姐拿了换洗的干净衣裳。 张氏自带着孩子们出了屋子。 坠儿和喜鹊也被屏退。 杜云锦放下杯子,松了发带,让一头湿发披在肩上,转身进里屋,看见妹妹还在,笑了,“你不出去?” “姐,我帮你。”杜云瑶却走过来,主动替她宽衣。 杜云锦唬了一跳,抱着胸口往后一跳,“死丫头,你干嘛?姐可不搞蕾丝边。” “什么边?”杜云瑶伸着手,茫然的问。 杜云锦眯眼一笑,“快出去啦,姐要洗澡。” “姐,我帮你吧。”杜云瑶生在这古代,又是大家族大小姐,这自小沐浴都是被下人伺候的,是以,并没觉得有什么。 且她是心疼姐姐,想亲自伺候伺候姐姐而已。 哪里知道,杜云锦这个现代人,其实在这方面比她还要保守。 若是公众澡堂子,两个姑娘光光的还成,这叫她一个洗,一个在边上伺候着,打死她也做不了。 “嗳,别过来。”看妹妹又要伸手,杜云锦窘了窘,连忙退后,郁闷,“洗个澡而已,要帮什么啊?” “嗯?”看见姐姐那双颊上晕染的酡红,杜云瑶终于发现了真相,极其错愕,“姐,你在害羞?” 小脸挂不住了,杜云锦伸手推她,“死丫头,怎么这样啰嗦,快出去了,一会礼儿他们将烤红薯都吃光了。” “我不爱吃那个。”杜云瑶笑道。 “那也给我出去。”杜云锦一路将她推出了屋,碰的一声关起了房门,唔,麻烦。 转身,一进绕到屏风后,脱下身上有些潮的衣服,赤着足,踏入热水之中。 慢慢坐下,温热的水漫过肌肤,那样的舒爽惬意,她禁不住舒服的长舒一口气,视线也在袅袅升起的水汽中变得模糊起来。 彼时,云仓山的一座古庵里,静谧无声,唯有雪花轻轻落下的声响。 赵天煜给母亲喂完药,安顿好母亲,这才起身,走到窗边,这一瞧,却是唬了一跳,场院里不知何时竟然落了一层雪,房檐屋头也盖了厚厚的一层白。 回京之后,天气就没怎么好过,一直乌沉沉的天,到今日,一场雪终究落了下来,这样悄无声息的,等他发现,外面世界已经雪白。 记得,回京的路上,那姑娘似乎跟他提过,很想看一场雪,她很喜欢下雪后,世界纯洁而安宁的样子,像童话。 唇角不自觉的轻扬,被冰雪映射的深邃眸底,漾过一抹柔色。 赵天煜此刻不觉,脑海里竟然自动脑补了那姑娘在雪中撒谎的样子。 是了,她总是喜欢撒谎,那样毫无顾忌的发自肺腑的笑。 “王爷。”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来一个老尼,恭敬的说,“晚饭准备好了,是要送进来,还是?” “本王出去吃。”赵天煜说话时,眼睛朝床上睡着的女子轻轻望了一眼,嘱咐道,“她才睡下,劳烦英姑姑照看。” “奴婢知道。”老尼轻声应下,跟着赵天煜走到门口,看他出门,这才又将房门虚掩上,怕有凉风灌进来。 赵天煜侧身进了饭厅,小小的房间里,倒是暖和的很,桌子摆了几样饭菜,都是素的,但英姑姑手艺好,菜看起来干净又可口。 他洗了手,施施然落座,拿了碗筷,吃了几口,脑海里又无端想起了杜云锦。 若是她在,定然吃不了这样的素斋。 这姑娘口味重的很,爱吃荤,嗜好辣,总之,那菜得有滋有味才行。 突然的,赵天煜放下筷子,也没了多少胃口。 在清丰县答应她的事,他一刻没忘,然而,刚回京,还没来得及跟父皇回禀,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如今,十天过去了,他连个音讯都没留给她,也不知她现在暴躁成什么样子了。 她本就不是个沉静的性子。 “王爷,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英姑姑进来,看见他放下碗筷,神色惆怅,不免奇怪的问,一面又将才盛出锅的热汤放上桌子。 赵天煜看她一眼,“母亲那边没事吧?” “娘娘吃了药,应该还要睡上一阵呢。”英姑姑温和的说,“这些日子,真是辛苦王爷了。” “本王份内之事,英姑姑不必如此说。”赵天煜扭头,看了眼窗外,无端的觉得,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 “王爷有何心思吗?”英姑姑也算自小看着他长大,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可一向沉静的男子,这几日,却时常的失神,那眉宇间的心思竟是掩都掩不住。 赵天煜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纷纷扬扬的大雪,眉峰微蹙,道,“英姑姑,本王要出去半日。” “嗯?”英姑姑一怔,“去哪儿?外头这样大的雪。” “无妨。英姑姑,我娘这边就拜托给你,若她醒了闹的话,你就念那诗给她听。”他自己都没发现,那听似平静的口气里竟然隐着不易察觉的焦躁。 英姑姑急了,“可是,王爷,外头这样大的雪,又没个人跟着,奴婢怎么放心?” 赵天煜看她一眼,道,“明日早饭前,我必定赶回来。” “可……” “有劳姑姑了。” 赵天煜说完,抬步就走,那样的急切,英姑姑忙抓了屏风上的一件斗篷,跟上,“王爷,好歹穿上,挡着点雪。” “嗯。”赵天煜接过,披在了身上,出了门,踩在松软的雪上,一径来到后院,从马厩里牵了匹马出来。 纵身一跃,跃到马上,缰绳一紧,骏马踏雪而去。 —— 杜云锦这澡泡了足有半个时辰,直到这水凉透,她才如梦初醒般,哆哆嗦嗦的从浴桶里爬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打开房、门,风裹着雪扫了进来。 好冷,她微微蹙眉,却紧了紧衣裳,走了出去。 一径来到杜云瑶那屋。 嗬,杜云瑶屋里暖和,人也不少,张氏、齐氏,坠儿等,还有孩子们,都在呢。 大人们围着炕头说着话,孩子们则围在一张大桌子边,听着杜云礼这个孩子王念故事书。 倒很是个其乐融融的画面。 杜云锦的到来,让几人都有些愣住。 “姐,你怎么来了?”杜云瑶赶忙下了炕,拉姐姐上去。 杜云锦吸了吸鼻子,笑道,“你们都在这里,我不来这去哪呢?” 坠儿等赶忙往炕里挪了点,杜云锦便挨着炕沿坐下,看着几人,微笑,“刚才聊什么呢?继续。” 张氏几个尴尬了下,总不能说,刚才他们都跟二小姐这打听她呢,话说她下午从外头回来的样子,着实让人不放心呢。 还是第一次瞧见她那样失魂落魄的,明明脸上挂着笑的,可是,那笑却那样的虚,竟比哭还叫人难受。 杜云瑶自不会告诉他们,只说这几日天气坏,大姐姐是个爱玩的,天天闷在家里,闷的急了。 张氏等人不信,但也不好再问。 于是,又闲扯了些别的。 比如,杜云锦回京之后,就召集府里所有人开了个小会,主要内容便是,府里上下人等,但凡有家有舍的,逢年过节,可有十天的探亲假,当然,路途遥远的多些十五天到一个月不等。 于是,这之后,陆陆续续的有人在管家那边报备。 才喜鹊就郁闷的提到,她本来也打算明日回老家的,不想这天下这样大的雪,正犯愁呢。 这不,说着说着,杜云锦就来了。 “鹊姐姐,你好歹也回过家呢,坠儿连家在哪儿都不记得了。”坠儿眼圈红红的说。 张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安慰道,“好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 “是啊。”杜云锦捡了块点心,放进嘴里,道,“坠儿,张嫂子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过,你要实在想你的家人,等明年天暖和一些,我再派人,帮你打听打听。” “真的?”坠儿立马抹了下眼睛,激动的有些发抖。 “嗯,真的。”杜云锦咽下点心,看了张氏齐氏,“两位嫂子,今天小年,要怎么过?咱要祭祖吗?” 她记得在现代的时候,小年这天也是要祭祖的。 可如今在这里,祭谁的祖宗?她才不要祭杜家的祖宗呢,而张氏等人,也不是同一个祖宗啊。 然而,她这话,却惹的张氏等人一愣,要知道,这古代,只有男子才有祭祖的资格,女子是不能参与的。 “姐,咱们简单点,你不是买了许多烟花嘛?晚上吃完饭,让陈大哥领着孩子们,在院子里一放,这小年也就罢了。”杜云瑶道。 “嗯。”简简单单就好,老实说,杜云锦对这年什么的没什么期待。 又闲聊了一会,张氏和齐氏便要去厨房,亲自准备这晚的小年夜饭,杜云锦本也想去帮忙的,被杜云瑶给拽了回来。 又撵了坠儿和喜鹊,带着杜云礼这一帮孩子别的院子玩去。 屋子里,只剩姐妹两个,好说话。 杜云瑶开门见山,“姐,你哭了?” “啊?什么?”杜云锦眼角一抽,她什么时候哭了? 杜云瑶微微抿唇,心疼的看着她,“别瞒我了,你这眼睛都红了。” “……”杜云锦失笑,“红了吗?大概是在下午回来的时候,那雪花吹到眼睛里弄的。” “别骗我了。”杜云瑶捉住她的手,正色道,“姐,就到此为止吧,好不好?哭过了就忘记,别再想了。姐,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真的,以前,你就不喜欢笑,而且笑起来我也不觉得好看,可是现在,你笑的样子,真的好看。不止我,张嫂子,礼儿他们,都说喜欢看你笑。你不知道,你今天的样子,让我们好担心。” 杜云锦摸摸鼻子,有些心虚,也有些无辜。 好吧,突然跑出去的时候,心里是带着气的,去容家未果,她心里是失落的。 嗯,也可以说有那么点小小的忧伤。 女人么,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多愁善感的时候,也许,她大姨妈快来的缘故吧。 那一刻,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心里的确潮湿潮湿的。 可很快,就被烤红薯的香味给弥补了。 真的,站在街角那小摊前,连吃了三根热腾腾的烤红薯后,她内心的忧伤彻底疏解了。 所以,她回来之后,就真的没事了。 不过,这话就算说出来,妹妹也未必信,她也不想解释那么多,只瞅着妹妹笑,一个劲的笑。 杜云瑶被她笑的一阵莫名,“姐,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还是,姐姐为了然她宽心,在强颜欢笑? “那什么,你说我,你自己呢?今儿都小年了,那边你真不打算回去了?”杜云锦笑够了,这才一本正经的问妹妹。 杜云瑶眼神微闪,略一迟疑,反问,“姐姐莫不是已经嫌我了?” “嗯,嫌你啰嗦呢。”杜云锦一手抱住妹妹杜肩膀,认真起来,“说真的,瑶儿,你真不回去了吧?其实,我也不想你回去,那个家不适合你。” 杜云瑶笑了,“那哪个家适合我?” 杜云锦耸眉,“自然是你和妹夫自己的家。” 杜云瑶神色一窒。 杜云锦瞅着她圆润了不少的小脸,笑道,“我这里只能算你的娘家,你想什么时候住,想住多久,都成。但是,不是妹夫的家,他是你男人,你该了解他,妹夫吧,看着挺软挺没主见,但其实自尊心挺强一男人。他愿意跟着你一起住在娘家,但不见得他乐意这样,高兴这样,懂吗?” “谁管他,他不乐意,可以滚回周家啊。”杜云瑶眼神一暗,故意凶狠的说。 杜云锦扑哧笑了,两指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笑道,“说真的,你这性子也不怎么好,得亏妹夫这人软点,能受着你。” 杜云瑶咬唇,再欲反驳,一指却按在了她唇上,“嘘,你别犟,听我说。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一辈子,那就得开开心心的,对吧?三天两头的这样僵着,没意思。我觉得吧,人只有在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上,才能过的舒适惬意自在。” “姐,你真要撵我?”杜云瑶嘟嘴,不满。 杜云锦好笑,“都说了,我这里随你怎么住?但老实说,姐给你的建议是,不能一直住下去。姐想过了,明年入春,另外给你们夫妇寻一处宅子吧。” “姐。”杜云瑶有些不满,姐妹弟弟好容易团聚,总要在一起才好,哪有分开的? “听我说。咱们都住京城,离的不会远,随时可以走动,而你也需要跟妹夫完全的二人世界,不是吗?”杜云锦认真的劝着,“瑶儿,听姐姐一句话,男女相处之道,不光有爱就够了,会爱懂爱更重要。依我看,你和妹夫之间有爱,而你们却都不知如何去爱对方。” 杜云瑶眨巴着迷惘的眼睛,好奇的望着姐姐,“你知道?” “旁观者清嘛。”杜云锦莞尔,“妹夫他爱你,所以,他觉得事事顺着你,便是爱你,哪怕他其实不太愿意住在这里,他仍旧跟着你过来了。你也爱他,所以,哪怕他的背叛,也让你没法放弃他。” 杜云瑶眸中泛红,隐隐有泪花。 杜云锦轻叹,拍着妹妹的肩,道,“这世上,男人大多粗心,并不知道女人真正需要什么。所以,瑶儿,你可以将自己真切的感受说与他,让他知道自己怎么做。” 譬如当初周瑞和薛萍娘的事情败露,周瑞解释过喝醉被迷惑,并对薛萍娘无意,可杜云瑶那时却偏恶狠狠的逼着他娶了那女人。 其实,她心里本想激他,如若那样僵持的情况,他还拒绝娶那女人,才能显示他的心。 然而,周瑞却只当她是认真,觉得要平复她的怒火,只能依着她。 一件件一桩桩,其实,在男女思维不同而已。 “好了,如今,他事事迁就你,那么,瑶儿,爱一个男人,就要给他最大的尊严,而不是一味的嘲讽他踩低他。我想,你们有自己的宅子,自己的家。那时,他才真正做得主人,那时,他才未必会想乡下那个属于他母亲和妹妹的家的。”杜云锦道。 杜云瑶偏着脑袋,认真的听着,听着,慢慢还觉得真是有些道理。 话说,姐姐如今怎么这样伶牙俐齿的? “可?”杜云瑶看着姐姐,犯愁,“你这样会说我,那么你自己呢?明知不可能,为何要强求?” “姐强求了吗?”杜云锦无奈的一叹,“好吧,就算我今天任性了一回。可是,那个男人也的确值我这样的任性吧。” 想到赵天煜的样子,她又一阵自嘲般的轻笑,“你也常说,他那样那样的好,那样好的男人,我若连这么任性一回都做不到,如何配他?” 她不想说,即便如周瑞那样的,还背叛过呢,妹妹尚且放不下。 她的男人,只是没了讯息,难道,她牵挂她担心都不能了么? 她也从没认为,那个男人求过婚了,就要一辈子对她负责,她只是觉得,有些人,即便不要了,也得说清楚,不是吗? 杜云瑶没话说了,事情都到这地步了,多说无益,那个男人若一直不给姐姐回应,相信姐姐很快也就死心了吧。 姐妹俩又坐在一块,闲闲的聊了会家常,天将黑时,张氏过来,说是饭菜好了,都摆上桌,等他们了。 小暖阁里,杜云锦姐弟三个,加上张氏母子三人还有喜鹊和坠儿,围满了一张大桌子。 府里其他下人,自有管家那边分派,而陈三主仆观念很强,万不肯跟杜云锦同桌的,是以,张氏另外拨了些饭菜给齐氏,让其端回房中,与男人孩子一家三口自在吃去。 “姐,有酒哦,礼儿能喝吗?”过了年,杜云礼就十一了,总觉得自己是大人了,所以,也很想尝尝这酒的滋味。 杜云锦不在意,“喝吧,这果子酒没有什么度数。” 叫张氏汤了,然后,拿来,给几个孩子,一人倒了小半碗。 “姐,这也是你酿的?”杜云瑶听张氏提过,浅抿一口青果酒后,觉得酸甜可口,非常好喝,一点不辣。 杜云锦嘿嘿一笑,“那时才住进来,看见后院那树上挂着那么点青果子,吃着酸,扔掉可惜,就酿了这么一点,喝起来竟然不错。” 几个孩子也都尝了,都说好喝。 杜云锦乐了,“喜欢喝的话,等明年瓜果上市,姐姐再给你们多酿些口味的。” “他们都小呢,哪能经常的喝酒。”张氏笑道。 杜云锦摆手,“不碍的,果子酒,没什么度数,少少的喝,还能强身健体的。” “真的,我还要。”杜云礼很快半碗喝完,拿着空碗又要。 这时,小暖阁的门被人推开,门口,豁然站着一身凉意的萧颜。 “你们吃的喝的,倒挺欢乐?”他靠在门边,琥珀色的眸子幽怨的盯着杜云锦。 杜云锦无辜,看看张氏他们。 张氏一拍脑袋,哎哟一声,歉疚道,“瞧我这脑子,倒把你给忘记了,快进来,坠儿,再去搬把椅子,拿双碗筷。” “一双怎么够?”萧颜冷哼一声,伸手,见缩在墙角的周瑞,一把抓了出来,“怕什么?这屋里人能吃了你不成?” 第127章 半夜看媳妇儿 众人这才发现了萧颜身边的周瑞,也不知是不是在外头站的太久了,那身上透着湿气,待被萧颜拖进来后,众人一看,他那双鞋子果然湿透,且鞋面上还有积雪,想来,在外头一定徘徊了许久,连那张脸都煞白中透着青紫,冻的不轻。 杜云锦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么个人也给忘了?平时那人自在自己房中吃饭,可今天小年,一人难免孤独寂寞,怕是想找妹妹的,结果,拉不下脸来,就一个人傻乎乎的在门外踱步纠结。 幸好,被萧颜给发现了。 萧颜自己也是,平时也是一个人吃饭,可今天,大家都有的聚,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屋子里,能吃的下什么?更可气的是,杜云锦竟然不主动叫他来吃饭?她连坠儿和喜鹊都叫了的,偏漏了他。 看着这两个被众人遗忘的可怜男人,大家都心生愧疚,就连杜云锦也站起来,连忙招呼,“坠儿,喜鹊,快搬两张椅子过来。妹夫,小言,快进屋来。” “快进来,门口冷。”张氏是里头年纪最大的,有时候更多的像长辈,看那俩男人不动,她便主动过去,招呼两人进屋,然后,又关上了门。 萧颜倒是大大方方,硬是坐到了杜云锦右边到位置,那个位置本是坠儿一开始坐的,现在,人家搬椅子去了,他倒不客气的占了。 等坠儿回来,他只是对这丫头挑了挑眉,那漂亮的眸子稍稍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就红着脸,什么也不说了,乖乖将椅子放在他身边,乖巧坐下。 这一幕被杜云锦瞧了个正着,微微挑眉瞟着萧颜,嘀咕了一句,“嗳,小子,不许勾、引主子的小丫鬟。” “那许勾、引主子么?”萧颜稍稍偏着脑袋,靠近她耳边也嘀咕了一句。 杜云锦才舀了勺热汤准备喝,不防他这话一出,她小手一抖,那热汤碰到了嘴唇,烫的她哎哟一声,汤也洒到了桌子上。 萧颜看着她那张着的小嘴,抿着唇,忍着笑,坏坏的看着她。 这边,坠儿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起身,越过萧颜,过来帮杜云锦擦。 “没事,你坐着吃去。”杜云锦自己端着杯子喝了口水,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萧颜,臭小子,敢调戏她?故意的…… 桌子底下,伸脚,狠狠一踹。 萧颜哎哟,趴桌子上了。 另一边,因周瑞特殊的身份,喜鹊将椅子放在了杜云瑶身侧。 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杜云瑶自己未免觉得不自在,但,当周瑞坐过来时,她分明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以及他开口唤‘瑶儿’时,那声音都是颤着的。 杜云瑶不由扭头瞟了他一眼,近距离一看,他眉毛发梢都有湿气,脸颊嘴唇都泛着紫色,冻的不轻。 她也没忘记,他一进屋时,那脚上被雪水浸湿的鞋子,不由没好气道,“好好的,你来作甚?” 听出她的不悦,周瑞的心沉落到了谷底,暗恼自己不该来的,可是,今儿小年夜,他心里乱的很焦躁的很,就想有个人陪着,于是,就大着胆子不要脸皮的过来了。 可是,来了之后,发现,这屋关着门,屋里晕黄的灯火透过窗户照出来,好温暖的样子,里头还不时传出说笑声。 人不少,大家其乐融融,他不知如何参与进去,何况,也怕杜云瑶不高兴。 他就纠结的等在门口,想走,不甘,敲门进去,又没那份信心,他怕看到瑶儿厌弃的眼神。 最终,还是迟来的萧颜,抓了他来。 可到底,他还是惹瑶儿不高兴了吧。 心里泛酸,身上那股子冷一直蔓延到了心底,人就有点哆嗦,可就在这时,一碗热汤放到了他跟前,是杜云瑶盛的。 他猛抬头看她。 杜云瑶撇嘴,“冻成这样,喝点热乎的,着凉了还得麻烦别人。” 嫌弃的口气,可是,周瑞却还是听出嫌弃之外的关怀。 他忙点点头,捧着热汤,大口喝了。 杜云瑶蹙眉,“不烫?” 很快,也真是冻坏了,一碗热汤下肚,周瑞一点没觉得烫,反而,觉得胃里暖暖的,舒服极了。 看他近乎傻气的憨笑,杜云瑶轻轻睨他一眼,倒是将他爱吃的一道菜,往他边上推了推,道,“身上衣裳都湿的,快点吃,吃完了赶紧回屋换去。” 这是真切的关心了吧,周瑞脸上笑意溢开,对着她,点头,“一会回去就换。” 笑,就知道傻笑,杜云瑶轻嗤一声,不理他。 然而,周瑞却在她佯怒的脸上,发现了一抹红晕,这发现让他惊喜万分。 彼时,几个孩子还在那嚷着喝酒,张氏怕孩子们喝多了,果断将酒拿走了,然后,跟喜鹊坠儿,照顾孩子们多吃菜。 一顿饭,大家吃的有滋有味。 一个时辰后,饭毕,杜云锦肚子太饱,懒的动弹,就让萧颜带着孩子们去院子里放烟花玩,自己只站在门廊下,微微仰首,看着半空中烟花绚烂,唇角绽放出一抹笑意。 是的,此情此景,更加想他,但是,一切都会好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有的要忙呢。 “傻站着做什么?一起来玩啊。”萧颜的脸突然凑到了眼前,吓的杜云锦猛地往后一仰,脚下打滑,差点就那么摔了,幸好,萧颜胳膊够长,将她拦腰抱住。 “你没事吧?”萧颜扶着她,漂亮的眼睛在她脸上紧紧盯着,其实,他这话是想问她为何发呆?这女的有心思么? 杜云锦推开他,瞪他一眼,“你玩的好好的,干嘛跑过来吓人?” “你被吓着了?”萧颜越发觉得问题大了,眼底神色有些咄咄逼人般,“你怎么会被吓着?我这么大个人走到你跟前来,难道你都没发现?” “我不在看烟花嘛。”杜云锦双手环抱,拽拽的往边上挪了一点,再看天空。 萧颜才不信,刚才明明看她眼神好似失了焦距,不知在想什么呢。 他又往她边上靠了靠,轻声问,“嗳,这几天看你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了?” 嗬,有那么明显吗?连这小子都瞧出来了?杜云锦揉了揉自己的脸,有点凉,便道,“天气太冷,思维也被冻住了呗,不行了,你们玩吧,我回屋钻被窝去了。” “我送你。”萧颜连忙跟了上去,“这雪天路滑,你慢着点。” “不用你送,不过几步路就到了。”杜云锦心思很敏锐,而这少年表现的又太明显,所以,她只能拒绝。 她步子很快,萧颜走的也不慢,忽然,走到门口,地上湿滑,杜云锦又是一个踉跄,萧颜连忙伸手要抓,结果,只抓住了她的衣角,脚下也是打滑,竟被她带的,两人一起摔倒。 可悲的是,垫底的那个是杜云锦,上头压着的那个是萧颜。 四目相对,两人皆怔了怔,尤其萧颜,这样亲密的与女子接触还是第一次,而且这样香,这样软,他有些恍惚的不知所措起来,只压在她身上,茫然的看着她。 杜云锦心里那个火啊,蹭蹭的往外冒,“臭小子,还不快起来,想死啊。” 一声暴喝,萧颜感觉耳朵都要炸了,慌忙从她身上爬起来。 “拉我起来。”估计是扭到腰了,杜云锦郁闷死了。 萧颜忙弯腰扶她。 “嗳,别乱动,缓着点,疼。”该死,杜云锦这回确信,她是真的扭到腰了,稍稍一动弹,像扯住筋似的。 萧颜担心不已,“腰疼吗?”是被他压的? “是。”杜云锦没好气的喷了他一脸口水,刚才若不是他从后拽了那么一下,她也不会摔,更不会又被残忍的压了一下,痛上加伤,郁闷。 “那,能走吗?”萧颜巴巴的望着她,眼底有自责。 杜云锦一手扶着他胳膊,一手扶着墙壁,慢慢的往屋里挪。 看她动的这样费劲,萧颜抖着胆子建议,“我抱你吧。” 一记冷眼丢了过来,萧颜委屈,“我没想占你便宜,我是看你……” “我能走。”杜云锦走到桌子边,双手撑在桌子沿,朝他看了一眼,“行了,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萧颜不放心,“你能行吗?” “能。”杜云锦黑着脸,孤男寡女的,不方便好不? 萧颜哦了一声,有些恋恋不舍的往外走。 “帮我把门带上。”杜云锦喊了一声。 门口,传来关门的声音。 杜云锦长舒一口气,僵尸似的挺着身子,直直的往床边挪,好歹走了过去,脱了外衣,就钻进被窝,趴窝里挺尸。 屋里没有暖气,被窝里也很凉啊,杜云锦不舒服极了。 然而,迷迷糊糊的竟还睡着了。 夜深人静,夜凉如水,赵天煜到底找到了这里。 徐炎郁闷死了,他可是从被窝里被这男人给抓了出来,然后,让带着上杜云锦这儿来。 “诺,那间就是锦儿丫头的屋子。”站在屋顶,徐炎哆哆嗦嗦的伸手指了指一间还亮着昏黄灯光的屋子。 赵天煜微微蹙眉,这么半夜了,这丫头还没睡觉么?在做什么? “嗳。”徐炎搓着手,拿眼狠狠盯着赵天煜,一脸的难以置信,“五哥,你不会真的大晚上要进那丫头房里去吧?对了,她说跟你什么事都发生过,是真的吗?我瞧你这样子,倒像是真的呢。我说你该不是真看上她了吧?她可是喊你叔呢。你能不能娶她?你要不能的话,就别弄……” 叨叨叨的话还没说完,赵天煜颀长的声音已经飞身而下,稳稳的落在了院子里。 徐炎满头黑线,自然跟上,“五哥,你,你不是吧?你这样大半夜的进去,锦儿以后的清誉可就全毁在你身上了,你能负责不?” “你也想进?”赵天煜走到门边,斜眼看他一眼,这样步步紧跟? 徐炎一愣,怎么他能进,自己不能进么? “还不走?”赵天煜又丢了一句,开门,进去,转身,冷冷的警告的眼神,关门。 对着紧闭的房门,徐炎好一会儿,不大能回过神来。 “不是,五哥……”他伸手想捶门,但想到赵天煜那不发则以、一发不可收拾的脾气,又慢慢缩回了手。 伸手摸了摸鼻子,他一脸无辜,“罢,不让进就不进呗。” 大冷的天,还是赶紧回家睡觉是正经。 外面没了动静,赵天煜确定徐炎离开了,这才拎着桌子上的小灯,朝里屋而去。 里屋也点着一盏小灯,只是不大亮。 床上,棉被微微拢起,依稀能辨出里头的人形。 这丫头,是蒙着头睡的,也不怕闷着自己? 将灯放好,他转身走到床边,轻轻的将被头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唔。”昏睡中的女人,又发出难受的哼唧声。 赵天煜凝眉,弯下身子,大掌轻轻的抚上了她的头发,细细软软的很顺滑…… 小脑袋在他的抚摸下,不大乐意的动了动,小脸侧着枕在枕头上,露出半边嫩红的脸颊,几缕发丝软软的盖在了脸上。 “唔。”这小嘴微微张着,哼一声,小眉头就皱一下,大约是觉得冷,脑袋又往枕头里缩。 赵天煜不知该不该叫醒她,她这睡姿实在有问题,也难怪她这样难受。 可是,喊醒了她,发现他在,会如何? “臭男人,我再也不理你了。”忽而,那张小嘴里发出一声幽怨的话,赵天煜确实听懂了。 她,梦里有他吗? “锦儿。”他坐到床头,侧身,对着她,轻轻喊了一声。 “嗯。”睡梦里,杜云锦倒是迷糊的应了一声。 床头的男人,眉宇间不自觉的漾过一抹柔色,微凉的手,轻轻拍拍她的脸,“锦儿,醒醒。” 好容易来了一趟,到底还是想看看她,听听她的声音。 “谁?”杜云锦身上难受,这觉睡的并不深,被人一喊,这眼皮子就动了。 眼帘微掀,赵天煜俊雅的面庞就在眼前。 嗤,她自嘲般的一笑,抱着枕头,又闭了眼睛,该死,白天想也罢了,晚上做梦还逃不掉,见鬼。 男人愣住,这丫头见到他,就是这么个态度? 嗤笑,闭眼继续睡? “锦儿。”他又喊了一声,带着点不甘,宽厚的手指轻轻抚摸=上她的脸,替她捋过那乱乱的发丝。 这梦也太真了吧?连抚摸都……“啊。”杜云锦猛地瞪大眼睛,身子想往起爬,结果,又疼的趴下,毛茸茸的大眼睛,眼泪汪汪的。 “怎么了?”赵天煜也瞧出不对,那手搁在她肩上,眼睛往她身上看。 这声音?杜云锦眨巴着眼睛,细细的盯着他,“你是人是鬼?” 咳,这话?“是人。”这男人没好气,脸色也不大好看。 “那你?”杜云锦有些转不过弯来,“你怎么会在我屋里的?” 这个,不方便解释,赵天煜手指抓着被角,想扯开,但又怕不方便,只问,“你身上哪里不舒服?” “真的是你?”她却不顾他的话,只伸手,往他这巴拉,一直握到了他的手,感觉那样真切,不由乐了,“嗬,这么说,你真的半夜出现在我屋里了?” “哦。”赵天煜没有否认,只是将她的手又捏紧了紧,想她在被窝里这半夜,手却是凉的,怪不得睡的不舒服。 忽地,手里一空,这女人又将手抽了走,那迷蒙雾气的眼睛,陡然沉冷起来,“说,你这么半夜过来,想干什么?” 这般冷漠凶狠的语气?男人脸色也跟着沉下来,“你是不想见到我?” “想见的时候见不到,不想见的时候你偏来了,哼,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她小鼻子一哼,眼神幽怨的盯着他。 赵天煜忽而就懂了,这丫头不是不想见他,而是嫌他出现的太晚了,这是跟他撒气呢。 只是,一向也不大会哄女孩子,所以,知道她气,他也不知怎么哄,只如实交代,“近来杂事缠身,没有得空过来看你。” 杂事?比她还重要啊,可就算他忙,也可以吩咐下属过来,给她稍个话,报个平安什么的吧。 可见是没有用心。 越想,心里头越不甘啊,“那你现在杂事算是办完了?” “没有。”他道。 一口气堵的慌,杜云锦气的要推他走,结果,腰上又疼的哎哟一声,老实趴下了。 罢,今天身上不爽,改日再算账。 “你走吧,等你的杂事忙完了,咱们再算。”她没好气的将脸埋在枕头里。 然而,身上忽然一轻,继而发冷,扭头,羞臊的瞪他,“你干嘛?” 手指捏着被角,想要盖回来。 “别乱动,你腰受伤了?”赵天煜往下坐了点,一双手按在了她腰上,“这里,疼吗?” “不疼。”杜云锦扭头瞪他,“你想干嘛?我不要你管。” 赵天煜不理她,又按了几处,见她也没喊疼,这才松口气,将被子又盖她身上,道,“应该是岔气了。” “……”杜云锦看他,“你还不走?” 他却脱了鞋子,上了床。 杜云锦脸上一烫,瞪大眼睛,“你干嘛?你不是想……” 一双修长的手,却伸进了被窝里,他斜眼瞟着她,“要是不想一直这么难受下去,就别乱动,也别叫。” 杜云锦哦了一声,腰上,这男人修长饱满的指腹,力道适中的给她按压着,那个舒服…… 想要气他走的话,被她全给咽回了肚里,只趴在枕头上,侧着脑袋,眯着眼睛看着他。 “五叔。”亲昵的称谓又回来了,声音软糯了不少,赵天煜唇角微勾,声音轻轻,“做什么?” “你。”杜云锦看着他,心里却是委屈,“回京这么久,为何到今日才来找我?他们都说……” 她声音突然一哽,男人深邃的视线看向她,“说什么?” 她一吸鼻子,声音带着哝哝的鼻音,哼道,“都觉得我又犯花痴了呗,五叔你这样优秀的男人怎么会看的上我?” 男人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开,垂首,没再言语。 杜云锦自嘲的哼笑,“是吧,他们其实也没说错,本来么,我好像是不大配的上你呢。你不来的话,我最多再难过今晚,明天就好了的。你说,你大半夜的再来一趟,做什么?” “我说过的话,不会作废。”他又看她一眼,认真的,“你说过,信我。” “……”说的好像她不对?“那你这么多天为什么不来找我?我问你,这些天,你可有想过我?” 若是一点没想过,她可就真要再重新思量两人的关系了,热恋中的男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以前可是亲眼见证过,她的闺蜜跟她男友确定恋情后,那一天电话短信就没个消停的,不嫌恶心的,那是上个厕所都要跟对方报备一下的。 可他们呢,一连十天,没个动静? 不太好。 她黑黢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努力要将他脸上的任何表情看清楚。 他也知道她的心思,无奈的笑了,“你当我这大半夜的过来,是闲的吗?” “嗯?”什么意思? 他没再解释,杜云锦却隐隐了解,乐了,“你是说,你大半夜的过来,是想我想的?” 手指在她腰上重重捏了下,“你说呢?” “嗬,哎哟。轻点。”杜云锦叫了一声,随即嗤之以鼻,“嗳,你这想我,想的是不是太晚了点?十天了啊,早前你干嘛去了?” “有事,脱不开身。”他看着她,眸中有歉意。 杜云锦瞅着瞅着,也就不问了,抿了抿,乖乖的趴着享受着他的按摩。 许久,他抽走了手,“你再动动试试,还疼吗?” “哦。”她稍稍扭了两下,还真不疼了呢,回头看他,笑,“五叔,你真厉害呢,一点不疼了。” 猛地爬起,她裹着被子,就朝他怀里一扑。 赵天煜伸手接了,抱在怀里,又将她身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责备道,“仔细又闪了腰。” “嗬,不是有你在吗?”她抱着他的腰,看着他的脸,发现他眉宇的疲色,手指轻轻捻了捻,衣裳也是湿的。 “你,外头雪不是停了吗?”她惊愕,连忙将被子也要裹住他,但又觉得不妥,他身上衣服是湿的,裹着被子有什么用? “你快脱了,我找人给你换一套过来。” 赵天煜俊脸薄红,低低笑,“这半夜的你问谁要衣裳去?” 何况,她不怕人知道,她这屋里半夜藏着个男人? 第128章 演戏 是啊,大半夜的。 杜云锦挠挠头,看着他,纠结,不知当说不当说呢,说了会不会又被当成没脸没皮不知害臊的姑娘了? 但要是不说的话,这湿衣服穿在身上,真的会着凉的。 “要不,你把湿衣服脱了,进被窝暖和暖和?”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他的身体要紧。 赵天煜闻言,晦暗不明的眼神轻轻的朝她瞟了一眼,杜云锦心虚,小脸刷的就红了。 一急,她举起一手,义正言辞,“我保证,绝不会乱来的。” 嗬,赵天煜微微勾起唇角,起身,自己将外面的衣裳脱了,搭到了屏风上。 杜云锦微微垂首,心里有点紧张,只用眼角偷偷的瞟着他,却见他只着白色单衣,往衣柜那边走。 不是要穿她的衣服吧?杜云锦满头黑线,道,“那里没你能穿的。” 赵天煜眼角微微挑了挑,打开柜子,回头问,“没有多余的被子?” “啊?”要被子做什么?“我这屋没有。”不过,她这床上不是有被子么。 赵天煜将柜门关好,转身走了过来,坐在床头,看着她。 杜云锦被他看的有些晕乎,傻乎乎的问,“你不上来吗?” 这话,说完,小女人自己也觉得不妥,羞涩了。 不过,她真没别的意思。 “锦儿。”看她湿乎乎的眼神,赵天煜也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但毕竟也不是那种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了,即便心里头窜出那么点躁动的心思,也很快能压下去。 他温润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先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什么?你还要走?”杜云锦猛地抓住他的手,不满早已表现在脸上。 坏蛋,臭男人,本来都打算明天忘记他的,结果他又杀出来了,大半夜的过来,说不上几句话就要走,这是想干嘛? 还不如不来。 “赵天煜,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又用力的将他的手甩开,她背过身去,不看他。 这是气上了?男人盯着她紧绷的侧颜,有些无奈,解释, “暂时有一件棘手的事,等处理好了,我再娶你过门。” “嗬。”杜云锦狠狠白他一眼,眼角有一点红,“怎么?你当我嫁不出去么?天天就等着你娶我过门。” “自然不是。”她怎么会这样瞎想。 将被子往上拢了拢,他温和的声音带着点哄慰的味道,“乖,先睡吧。” “那你,真要走?”杜云锦扭头,咬着下唇,拿眼瞪他,心里真是恼他。 他看着她,点头。 “那你走吧。”她赌气,伸手推他,“现在就走,走。” 气死了,大半夜的叫醒她,话都没说清楚呢,又要走,纯粹来祸害她的吧? 怎么不想想,他都走了,她还能睡的着吗? 越想越火大,“走啊,你怎么不走?” 推他,用力推他,却推不动,心里那疙瘩解不开,更憋闷了,偏这男人也是个榆木疙瘩,不会说几句好话么? 有他这样对未来媳妇的么?还娶她,当她好娶的么? 他捉住她的手,“锦儿,别闹,等我忙过了这阵。” “放开,不许抓我手。”过分。“赵天煜,我告诉你,别以为你长的帅,我就稀罕你。人人都说你是个好的,都说我配不上你,行啊,从此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一刀两断,遂了你的意了吧?滚吧,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的。我要是再缠着你,我他妈就是乌龟王八蛋。” “乱说。”男人拧眉,严肃了。 “哼。”这他还恼了?杜云锦挑眉,不怕死的就想惹毛他,“我说真的呢,你既然不稀罕我,何必这样勉强呢?弄的好像我没有你不行一样。我跟你说,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有的是。你好,有大把女人想往你怀里扑,不过,本小姐也不是个孬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貌美如花,离了你,还不知有多少男人围着屁股后头追呢。信不信,我分分钟就能找个男人过来……不比你差。” 这话说的越来越离谱,赵天煜再也听不下去,视线暗沉,双手捧了这说话不经大脑的女人的脸颊,狠狠吻上那喋喋不休的小嘴,封住那伤人的话。 杜云锦愣了一秒。 原来这木疙瘩男人,也会像电视剧里那样霸道地吻女人的。 心口,忽然跳动的厉害,脸廓通红,好似有一股子电流从脚趾尖直窜到了脑顶。 有些沉迷。 吻了半分多钟,都伸了舌头了,杜云锦脑子抽了,又矫情上了,双手无力地抵住这男人浑厚的胸膛,感觉到那跳的很快的节奏,坏坏盯他,“赵天煜,锦王殿下,您老这可是耍流/氓了。” 男人俊脸薄红,也不知是吻的喘还是被她说的羞。 淡粉色的唇微微抿了抿,他垂首,抵她额头,闭眸清隽地低喃:“乖,不闹了,这些天,我没来看你,是我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听这把低沉又格外性/感的嗓音,杜云锦心里甜了,噘着嘴嘟囔了一声,有点娇软。 “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要是不放心,跟我一起走。”他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一起走?”男人的掌中,她瞪着一双毛茸茸的麋鹿般的眼睛,讶异又带了那么点新奇,“难道你那皇帝老爹不同意咱俩的婚事,你这是想带着我,私奔?” 咳,瞎想,“是带你见一个人。”这种事讲不清,倒不如趁这机会,带她去见见。 一个人?“谁啊?”难道是他那皇帝老子?还是前任?还是…… 她骨碌碌乱转的眸子,让赵天煜有些无奈,不用问都能知道这丫头脑洞不同常人,肯定又不知想到什么歪处了。 “穿上衣服。”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径直走到窗边的桌子旁,拿起纸笔。 “你要做什么?”杜云锦却缩在被窝里,愣愣的看着他。 一封信已经写好,上头盖了砚台,他这才转身过来,笑道,“明天早上,若发现你不见了,他们自然着急。” “要这么晚走吗?”她觉得,留书信根本没用,妹妹她们若知道她不见了,不管她写的什么理由,她们都会认为,她是为情想不开的,离家出走算小的,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想不开寻短见的。 赵天煜看着她,这么晚,外面天寒地冻的,也怕她受不住,但是,母亲那边,天亮了再见不到他,怕会出事。 “是我考虑不周,下回再带你去,好不好?” “不是,我想跟你一起。”杜云锦认真的神色,但神情又有些憋屈扭捏,看着他,眼神慢慢也变得幽怨,“老实跟你说吧,我将我们的事跟妹妹说了,她根本不信,只觉得我在犯花痴。今晚我若是不见了,她一准以为我是因为受了情伤,离家出走,要么寻短见的。” “这样啊。”赵天煜眸底难掩笑意,也终于明白过来,这丫头这些日子受了怎样的委屈,这才有了刚才那些闹腾。 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目色温柔,“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确实有一点,不过,倒不是来自外界的偏见,而是他啦。 这么久不见,让她多少有点受伤。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倒是在乎他怎么想。 这年代,男尊女卑,根深蒂固,女人怕是连件衣服都不如,他对她是否也是如此…… “五叔。”迎着他的视线,看着他清俊的脸,她忽然有些恍惚,嗤的一笑,“说真的,我怎么觉得现在更像一个梦呢。” 诡异的穿越,本身就够让人难以置信的了,然后经历的一些事情,最终遇到这个男人,还跟她有了牵扯不断的关系,嗬。 “老实说,会不会我一觉醒来,发现这真的不过是一场梦啊。你,其实,只是我梦中的影子,现实中从未与我有过交集?” “其实,我自认为吧,我的要求也不是很多的,不过是,在你我谈爱的时候,能多一份珍惜。至于将来么,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我只想现在好好的……” 朦胧的光线下,女孩微微歪着脑袋,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的,眼底凝着笑,却又不大像笑,久了就有点自嘲的味道。 她说话时,那嘴角喜欢微微上扬,也似嘲讽,也似失落。 男人再愚钝,也听懂了她的话。 他没有给她安全感,让她对他对未来都没有信心了。 怪他! “我的母亲。”他看着她,目色深深。 “嗯?”她微微眨眼,不解的样子。 “其实,她并没有死。”他缓缓的说。 杜云锦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母亲?没死?”这算什么话?但…… 五叔的母亲,那不就是当朝皇后吗? 不是说皇后娘娘去世多年,后宫一直由德妃娘娘主持吗? 那么,“还活着?”这是哪个人跟她开的玩笑?胆子够大发。 “嗯。”他轻轻点头,“只是,她情况不大好,这段时间,我照顾她,一直没办法脱开身。” “她病了么?”她紧张的问,突然又觉得不对,徐炎说过五叔不在宫里,那么,这皇后娘娘也不在宫里,还有关于死讯传言? “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而且,他也不大想提及那件丑闻,只道,“这两天,她情况有所好转,不过,还是不大认得人,只有我在,她才能安静些。” 所以,这才是他这些天不能出现的原因? “有我能帮的上的吗?”她问。 “有。”他轻轻一笑,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低沉好听的声音落入她耳畔,“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乱想,不许折腾自己,好好吃饭,乖乖睡觉,照顾好自己。” “……”唇动了动,鼻端突然一阵涩意,小嘴里发出的声音就有些沙哑,但心里是甜的,没想到,他也能对她说出这样暖人的话来。 在他怀里,小矫情的哼唧了两声,哼道,“用你交代,我还能亏了我自己不成?” 倒是他,大半夜的冒雪跑来,一身的湿不算,还要连夜走,就不怕路上危险么? 头顶,男人低低笑开,“这才乖。” “那你晚上留下来,明儿一早,我亲自跟妹妹说一声,再跟你一起走,成吗?”她扬起脸,询问的看着他。 男人垂颈,薄唇,俊得妖冶,浅浅漫漫,勾起“想让我见见她们?” 嗬,那么点小心思被看穿,杜云锦有那么点羞涩,但也没什么大不了,揪着他的衣襟,撅着嘴道,“你都不出现一次,她们自然不信,都觉得我是花痴呢。你只要现一次身,谣言自然能破除,比我费多少唇舌解释都有用呢。” 衣襟被她揪的发皱,他无奈的捏住她的手,再揪下去,衣带都要被她扯了。 “好,我答应你。” “真的?”有点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呢。 “嗯。”他目色里也晕染了这柔和的灯光一般,柔柔的望着她,轻轻点头。 小女人一乐,终于心满意足,小脑袋抵在他的胸口,不时拿眼偷瞟着他,“你说的,不许反悔哦!” 他浅笑,“不反悔。”明儿早上,带上她,赶快一些,午饭前应该能回。 而母亲一般醒的都比较晚,再加上知道他不在,英姑姑她们应该也有对策才是。 一夜无话,第二天鸡叫三遍,杜云锦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睁眼,就瞅见床头坐着的男人。 “醒了?”一夜未眠,这男人声音有些低哑,但还是那么好看。 杜云锦没好气的睨他一眼,死心眼的男人,都是将来要成婚的男女了,又不是说在一张床上就得做什么,可他偏不,硬生生的就裹了那狐裘,在她的床头坐了一夜。 惹的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女性魅力了。 他起身,将她的衣裳拿了过来,“快穿上,别着凉了。” “什么时辰了?”她打了个哈欠,昨晚,其实,她也没怎么睡好。 “天快亮了。”他看着她,嘱咐,“我先走一步,一会见。” “哦。”看他离去的背影,杜云锦有些好笑。 这到底是欲盖弥彰呢还是画蛇添足?有必要吗?让人发现他在她房里过了一夜,不正好说明他们关系亲密吗? 这男人倒好,偏要从大门进来,装的像刻意拜访的客人一般。 果然,就在杜云锦才穿好了衣裳,喜鹊就一惊一乍的跑了来,喊着,“小姐,不好了,锦王殿下来了。” 杜云锦翻了个白眼,锦王殿下来了,怎么不好了? 很快,坠儿,张氏,还有杜云瑶,一个接一个的跑她这屋。 “姐,是真的吗?”杜云瑶瞪大了眼睛,还是难以置信,“锦王殿下就在外厅那边,说是来接姐姐的呢。” “哦。”杜云锦面色淡淡,装的无所谓的样子,哼道,“他来接我做什么?这么多天不见人影,哼,当本姑娘想见就见的啊,出去,告诉他,不见。” 众人一阵满头黑线。 杜云瑶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姐,我这不是做梦吧?锦王他……他真要娶你?” “哦,他想娶,我还不一定嫁呢。”杜云锦摆上谱了,狠狠的在众人跟前玩了把逆袭。 “哎呀,锦儿,快别闹了,那人是锦王殿下,别说娶你,就是给他做个丫鬟,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呢。”张氏道。 “嗯嗯。”喜鹊和坠儿同时点头如捣蒜。 “呵。”杜云锦轻轻哼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梳了头,这才迈步出去。 其他人跟到门口,却不敢跟她一起进客厅,毕竟,里头那是王爷,她们这些草民,要是冲撞了王爷可怎么好? 所以,都撺掇着杜云锦进去,好生招待王爷。 “好吧。”杜云锦表情相当无奈,在众人的催促下,这才进了客厅。 锦王殿下正坐在桌旁,优雅的喝茶,看到她来,微微一笑,“杜姑娘。” “咳。”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的差点破功,杜云锦走过来,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五叔,还是你演技好。不过,咱们要吃了早饭再走吗?” “我买了早点。”他放下杯子,正色道。 “哦。”知道他很急,她也不怠慢,道,“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一下。” “嗯。” 杜云锦马上又出了门,对着门口簇拥不散的几人,道,“锦王殿下找我有要事,这几天我不在府里,你们好生着过,不必担心我,知道吗?” “姐,你要去哪儿?”杜云瑶问。 “去帮五叔一个忙啦,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回来了。五叔他这些天也是因为这棘手的事,一直腾不开空过来,还让我对大家表示歉意,等这事结束了,再专程过来拜访呢。”说着,她拉着妹妹,又道,“我不在的几天,这府里都靠你照应了。” “哦。”杜云瑶点点头,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可不管他们怎么觉得奇怪,杜云锦交代完了,还是跟着赵天煜骑着马走了。 远远的,看着那骑在马上的一对璧人,杜云瑶霍然觉得,姐姐跟锦王殿下,其实也挺般配的嘛。 张氏却早已笑眯了眼,“想不到锦儿得了锦王殿下的眼,这马上就要是王妃了吗?” “那当然。”喜鹊骄傲的说,“锦王殿下对我们小姐可好了呢。” 在清丰县那阵的事,杜云锦嘱咐她不能外传,她也不敢乱说,可如今锦王殿下都来府上了,关系也算公开了吧,她现在说应该不打紧。 马上,杜云瑶等人就开始向她打听清丰县的那些事了。 众人听完,唏嘘不已,原来那时候就好上了啊。 坠儿一脸扬眉吐气的大笑了两声,“苍天有眼啊,现在,我真想让世人都知道,尤其沈家大少爷知道,离了他,我们小姐现在过的更好,都要当王妃了呢,哈哈。” “坠儿。”杜云瑶却觉得这话不妥,连忙嘱咐,“王妃什么的,现在说来还太早,在事情没有坐定之前,你们不可胡乱外传。” 尤其牵扯到皇家,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可不能什么都没得到,姐姐的清誉再白白被毁一次呢。 张氏也道,“是呢,不能乱说,咱们自个儿心里欢喜就成了,外头,别多嘴。” 喜鹊和坠儿连忙点点头,不过,兴奋之情还是抑制不住啊。 —— 农历二十五,还是得照常工作的。 杜云锦不在,杜云瑶便吃过早饭,然后,在周瑞的跟随下,坐着马车,一起到一品香。 不想,到的时候,四梅拉过她,问,“二小姐,我们掌柜的今天不来吗?” “嗯,她有事出远门了。”杜云瑶道。 四梅脸一垮,“啊?这样不巧?” “怎么了?”杜云瑶疑惑的问。 四梅摊手,道,“这不,前些日子,有个夫人过来买了雪花膏,我今儿才知道,原来是给她女儿的,她女儿生完孩子,这脸上身上起了不少的斑。用了咱们的雪花膏,好像挺不错,又听我说咱们掌柜的精通药理,可帮着调理身体,慢慢的祛除瘢痕,这不,今儿一大早,果然带着女儿来了呢。” “哦。”杜云瑶明白了,也歉疚的说,“真是不巧,姐姐早上才走,还要过几天呢,你告诉那位夫人,且等几日,等姐姐回来了,再派人过去知会一声。” “嗯。”四梅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说着,她转身从偏门,走到后院的一间小厅里。 杜水莲和女儿苏夕月正焦急的等着,见她进来,一齐起身,问,“你们掌柜的来了?” “哦,真是抱歉的很,掌柜的今天一早出远门了,怕还要等几天才得回来呢。要不,您二位今儿先回,等我们掌柜的回来,我们再派人去府上知会一声?”四梅道。 杜水莲尚可,苏夕月闻言,脸色陡的一沉,“不是说你们掌柜的天天要来柜上吗?怎地今天突然不来了?该不是说了大话,见我们来了,不敢露头了吧?” 这是什么话?瞧着这位姑娘,形容娇弱柔顺,却不想脾气这样坏。 四梅还是忍着脾气,客气的解释,“真是对不住,我也是才知道,大概掌柜的有急事吧。” 再说,她们来之前也并未提前问一声啊,谁还天天在铺子里等着不成? “哼,还不知道行不行,就摆上谱了,娘,咱们走。”苏夕月拉着母亲,就气哼哼的出了屋子。 本来她是不想出来的,天寒地冻的,只是母亲非拉着她出来,还说她脸上的斑好了不少,这才动了心,没想到结果却这样。 母女俩一径气哼哼的出来,四梅跟在后头,一个劲儿的陪着不是,到底也是自己上次一时嘴快,这天寒地冻的,人家母女等了多时,也确实不大好意思。 然而,这母女俩一出来,愣住了。 杜云瑶也是愣住。 三双眼睛,视线对望,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错愕之色来。 第129章 不了解 见这三人怪异的目光,四梅好奇,走到杜云瑶身边,小声的问,“二小姐,你们认识?” “哦。”杜云瑶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她的账本,很明确的视这二人为空气。 然而,杜水莲母女相视一眼,却慢慢向她走来。 “瑶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在这儿呢?”杜水莲迟来的惊喜,在杜云瑶看来,特假。 苏夕月也目光讥诮的盯着她,“是啊,我还以为自己眼花呢,没想到还真是二妹妹你?怎么回京也不知会我们一声?你不知道,你不见了之后,外祖母时常念叨你呢。” 念叨?念叨她死吧?杜云瑶微微勾唇,没好气的冷笑,“您二位能别这么自作多情吗?又是瑶儿又是妹妹的,听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咱们没那么深的感情,知道吗?” 被呛,苏夕月似乎也不在意,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二妹妹,许久不见,你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跟谁都带刺。到了那穷秀才家,也没好生磨一磨性子么?” 杜云瑶目露讥讽,嫌弃的目光上下一打量苏夕月,好像见鬼一般的惊异的叫道,“呀,许久不见,你倒变了不少嘛,连装都不装了?这说话酸不溜的样子,倒真有点像怨妇呢。” “你?”苏夕月气的脸色一变,不想,杜云瑶一眯眼,使劲朝她脸上瞅着,啧啧,“沈家大少对你不好么?瞧把你给老的。对了,你今年十八吗?好像比我大姐姐要小吧?不过,现在瞅瞅你这样子,怎么倒像二十七八,跟你这位母亲站在一块,不像母女,倒像姐妹呢。” 她这话可没有夸杜水莲年轻的意思,完全是嘲讽苏夕月老气。 苏夕月顿时气的脸沉了下来,“杜云瑶,你别太过分。” “哟,这是恼羞成怒了?”杜云瑶失笑,奚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越发气人,“咱们也是一起长大的,你该知道,我这人性子直,跟你没法比,那些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那一套,我是打死学不来的。不信,你问问你母亲啊,是真的老太多了。哦,对了,你来就是买雪花膏的吧?” 说着,杜云瑶呵呵笑起来,颇为自豪的介绍,“说来,我大姐姐自制的这雪花膏,效果还真不错,像你这种黄脸婆还真该多用用。” “你说谁黄脸婆呢?”苏夕月手指捏的发疼,很想扇这乱说话的女人几耳刮子。 “你了。”杜云瑶耸耸眉,漫不经心的说,“难道你没照过镜子么?” 顿了顿,又忍不住道,“想知道什么是真的漂亮清纯么?下回来,看看我大姐姐就知道了。那可是原滋原味纯天然的,不像某些人,成天的装,也就装这么个样出来。” “杜云锦?”苏夕月几乎是恶狠狠的念着这个名字。 对了,刚才,这贱丫头说什么来着?大姐姐自制的雪花膏? “这雪花膏是杜云锦做的?”她怒声质问,杜云瑶耸眉,“当然,除了我大姐姐,谁有这本事?” 苏夕月猛地又看向杜水莲。 杜水莲心一突,“月儿,娘并不知道啊。”转而,看向杜云瑶,气道,“瑶儿,你是怎么回事?吃了呛药吗?见了姑姑,不说请安问好,还这样挖苦你表姐,像话吗?” “不像话吗?”杜云瑶没好气的嗤笑,“杜夫人,当年,你这亲生的闺女,干下那等抢别人的男人、连夜跟男人私奔的丑事,也不见你训斥半句。你们想过当事人的感受么?我今天不过几句话,你就怕她受不住了么?” 冷笑两声,杜云瑶直接撵人,“受不住的就滚啊,没见我都不爱搭理你们吗?自己腆着脸的过来找骂,还能怨人吗?” 这母女俩被斥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连四梅都觉得不太好瞧的,只是,真没想到,一向挺和气的二小姐,为难起人来还真不是盖的。 “杜云瑶。”苏夕月脸色铁青,咬牙讥讽,“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跟母亲不过见到你,想问候一声,你却不识好歹?见人就咬?哼,当你还是曾经的侯府小姐么?不过被人毁了清白的婊子……” 啪——话音未落,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脸上,苏夕月的脸偏到一边,精心梳起的发髻也松了,形容十分狼狈。 “月儿,你没事吧?”杜水莲心疼死了,转而就来责骂杜云瑶,“你这贱人,怎么这样粗蛮,连你表姐也敢打?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今天我这做姑姑的就好生教教你规矩。” 抬手,就要厮打杜云瑶,四梅赶紧来护,但有人却先了一步,捉住杜水莲扑过来的爪子,猛地一推,就将她推了个仰八叉。 “娘。”苏夕月忙来扶自己娘亲。 这边,周瑞担心的看着自己媳妇,“瑶儿,你没事吧?” 杜云瑶轻轻摇头,看着他手里捧着的热腾腾的烤红薯,不觉轻笑,“还真买到了啊?” “哦。”看她笑了,周瑞神色松了,唇角也勾出一抹笑来,道,“你说的那街角,没有看到烤红薯的大爷,又向人打听,拐了两条街,这才买到的,你尝尝,还热乎着呢。” 将纸包稍稍打开一点,拿出一根烤的焦黄的红薯出来,在纸包上轻轻掸了掸焦灰,然后,递给媳妇。 “等会。”杜云瑶没接,只目光凉凉的看着相互搀扶的杜氏母女,“嗳,还不走么?非得我叫人拿棍子撵狗一样的撵你们不成?” “杜云瑶,你等着。”苏夕月恶狠狠的看她一眼,但又惧着周瑞这么一个男人在,到底狠话也没敢说出来,只气急败坏的扶着母亲,狼狈的离开了。 “哼。”杜云瑶耸耸眉,心里十分痛快。 “瑶儿,她们是什么人?”周瑞好奇的问。 “一对贱人。”杜云瑶不客气的说,吩咐四梅,“以后这对贱人再敢过来,就给我用扫帚打出去。” 就她们也配用大姐姐的雪花膏?抹的再美也改不了她们内心的肮脏。 “嗯。”四梅不好多问,只点点头应着。 杜云瑶这才从周瑞手里,拿出一根烤红薯,递给四梅,然后,自己才又拿出一根,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剥着吃。 红薯香糯绵甜,吃进嘴里,甜在心里。 “你也吃。”她将手里的剥好的递给周瑞。 周瑞微怔,喜色溢满双眸,只是,四梅在,他不好意思就她手上吃,只道,“你吃,我这里还有呢。” “那些留着回去给礼儿他们。”杜云瑶笑着,就将红薯往他嘴里一塞,周瑞逼不得吃了一口。 四梅连忙闪到货架那边去。 周瑞这时胆子才大些,道,“带回去就凉了,他们爱吃,一会我再去买就是了。” “也好。”杜云瑶抿嘴一笑,细嫩杜指尖轻轻擦去周瑞嘴角杜碎屑。 周瑞浑身一僵,本能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杜云瑶脸上一烫,抽了手,嗔他,“你要没事,一会帮我看看账。” “嗯。”她这样的眼神,娇嗔的语气,倒让周瑞浑身溢满暖流,那种久违的愉悦感,重新回到了体内一般。 —— 雪天路滑,并不好走,所以,几近午后,赵天煜才带着杜云锦回到了古庵。 不想,回来并没在房中见到要见的人。 而彼时,英姑姑和几个老尼姑,在院子里,小心的安抚着那在屋顶上摇摇欲坠的女人。 “夫人,乖,别乱动,少爷一会就回来了。” “滚,你们都给我滚。”一团团的雪花被屋顶上的女人给踢飞,眼看着那女人摇晃的快要坠下,英姑姑等人忙喊着,“好,我们滚,这就滚,您别乱动了。” 另一边,屋角下,两个小尼,终于抬了梯子过来,一人扶着,另一人慢慢的往上爬。 英姑姑等人不敢走远,只在屋顶妇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瞅着,生怕她出事。 而屋顶上的妇人,此刻,却坐了下来,怀里抱着枕头,低低轻轻的哼着歌儿,像在哄着襁褓里的孩子似的。 英姑姑等人就在屋檐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幸,那两个小尼爬到了屋顶,偷偷从后围了过去。 本想一人一边的将妇人抱住,再慢慢从那梯子边下去。、 不想,屋顶铺着厚厚的雪,也打滑,一个小尼不小心摔了下,哎哟一声,惊动了那正在哄孩子的妇人。 她猛地回头,瞪着猩红的眼睛,几乎恶狠狠的吼着,“你们别过来,别过来,不要抢我的晟儿,走,别过来。” 她慢慢的起身,一步一步往后退着,吓的英姑姑她们胆子都要破了。 “夫人,别啊,静慧、静休,你们两个站着别动。” 屋顶上,两个小尼也吓坏了,忙出声安抚,“夫人,我们不过去,您别怕,别怕……” 可,这妇人受了惊,抱着枕头,惊惶的像只困兽一般,在那堆满雪的屋顶就跑了起来,才跑了两步,碎瓦和雪花纷纷落下,她自己也如风筝一般,落了下来。 啊——惊叫声响彻天空,英姑姑几个本能的伸手,企图要接住妇人。 杜云锦也吓的闭了眼睛,可就在这危急时刻,身边男人嗖的没影了,再睁眼时,那妇人已经稳稳的在赵天煜的怀里。 “没事吧?”连忙跑了过来,看男人怀里的妇人,一眼,便认出,他们的关系。 长的这样像,该是母子。 “伯母她不要紧吧?”她跟在赵天煜身后,又担心的问了一声,凭着医者的直觉,她觉得未来婆婆好像不大对劲的样子。 那妇人听见她的话,本能的就往赵天煜怀里缩了缩,很惧怕的样子,口里还一个劲儿的唤着‘晟儿’。晟儿?不是五叔的小名吧? “跟我来。”赵天煜只看了她一眼,抱着妇人,急匆匆回到房里。 英姑姑只命人,烧热水,拿药等,然后,也急忙的跟过去。 回房,赵天煜将妇人放到床上,杜云锦本能的就弯腰扯被子,想帮忙将妇人盖上。 大冷的天,妇人身上衣服却很单薄,像是直接从被窝里跑出去的。 然而,她稍稍一动,妇人就吓的揪紧了赵天煜的衣裳。 “你先到那边坐一会。”赵天煜握着妇人的手,扭头对杜云锦说。 这样怕生?怕是精神有问题,杜云锦点头,忙退到妇人视线不到的地方。 这时,英姑姑进来,急的解释,“王爷,都怪奴婢不好,奴婢就想去厨房,帮夫人拿点热汤过来,奴婢是看着夫人那会子精神头还好,就那么一会,谁知回来就不见了。” 找了一圈,才发现竟然到了后院那庙堂到屋顶上,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娇弱都夫人怎么到的那屋顶的。 她就坐那上面,也不吭声,她带着庵里所有的人,那个一通找啊,谁能想到她在屋顶啊。 一个小尼姑端了盆热水进来,英姑姑接过来,拧了毛巾,就要替妇人擦脸擦手,赵天煜伸手拿了来,“我来吧。” 英姑姑就退了后,神情有些委屈,她真不是故意的。 但,幸好夫人没事,不然,她真是以死难以谢罪了。 静静的站在一旁,突然瞄到窗边竟站着一个高挑的姑娘,英姑姑神色一愣。 杜云锦朝她耸耸眉,轻轻一笑,算是招呼。 英姑姑也赶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真的尼姑?杜云锦愕然,一开始,进了山门,看见那庵堂,她很是惊诧了一番,结果…… 五叔的娘亲,当今的皇后娘娘竟然出家为尼么?哦,不,看她那样子,神志不清似的。 替妇人收拾好了,英姑姑将水端出去,不一会,又端了一碗药进来,“王爷,夫人早上的药还没喝。” 赵天煜端着药,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着妇人喝药。 “晟儿。”妇人抱着枕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喝一口药,就喊一口。 赵天煜眉心微蹙,也不答话,就这样安静的喂药。 很快,一碗药喝完,赵天煜用帕子帮妇人擦干净嘴角的药汁,柔声道,“药喝好了,母亲要不要躺下再睡会?” “晟儿。”妇人仍旧只是紧紧的盯着他的脸,似乎怕他从眼前消失一般。 “我不走,就在这陪母亲好不好?”赵天煜慢慢将妇人放平,躺下,帮着盖好了被子。 左腕的袖子仍旧被妇人紧紧的抓在指间。 赵天煜也不挣,只安静的侧身坐着。 杜云锦靠在窗户边,也只静静的看着他。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突然觉得,又有了那么点不一样。 对他,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啊。 第130章 亲昵 窗外的天气有些淡淡的阴,好似还有场大雪将至。 杜云锦朝窗外望了一眼,只见几个尼姑正在院子里扫雪。 院子不大,很快,被清扫干净,几个尼姑拿着扫帚离开了。 被清扫干净的院子,在杜云锦看来,地上却湿乎乎的,看上去更萧瑟了。 回头,床边的男人依然静坐,目光温和,叫人安心。 妇人的气息渐渐平稳,手也松了下来,看样子似乎睡着了。 赵天煜将她的胳膊,轻轻放进被窝里,掖了被子。 起身,走到杜云锦跟前,“怎么一直傻站在这儿?” 握住她的一只手,那样凉,微微蹙眉,捏在掌心,“走,带你吃点东西。” “嗯。”她欣然点头,跟在他身侧,走到门口的时候,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妇人睡的安稳,心,稍稍定了。 来到暖阁内,赵天煜吩咐人准备热汤面来。 吃面时,杜云锦很安静,哪怕她有一肚子的疑惑,只是这男人若不说,她也不好问。 好在,一碗热汤面下肚,胃里暖和了,身上也舒服了。 赵天煜递给帕子给她擦嘴,“一会让人带你去卧房,歇息歇息。” “哦。”胡乱擦了擦,帕子,她就收在自己袖笼内,眨巴着大眼睛问,“那你呢?” 昨晚,他几乎没睡呢,此刻,眼睛有些血丝,看的出疲色。 “我在这边。”赵天煜轻笑,手指着门外,“右手边第二间,是我的卧房。” “哦。”杜云锦眼睛一亮,“那我的在哪儿?”隔壁吗? 又不知在胡想什么,赵天煜微微一笑,“一会让英姑姑带你去。” “嗯。”才吃过,饱的很,她其实也没多少倦意,就拉着他的手,眯眼笑道,“还早,要不要带我去你房里参观参观?” 鼻尖被轻轻刮了一下,听他低声,“不许赖着不走。” 俏脸微红,她皱眉瞪他,“偏赖着不走,哼。” “呵。”男人一声无奈的轻笑,小手就被他握了去,杜云锦反应过来,脸上布满喜色,就乐颠颠的跟着他后头。 男人的卧房跟刚才妇人住的那间,也没多大差别,大抵这庵里都是这样素朴吧。 要说唯一不一样的,可能就是杜云锦特敏感,她总能从中嗅到属于这个男人的独有的味道,那股子淡淡的青木香,总让她着迷。 “五叔,现在看的什么书?”她大方方的坐到床头,随手就拿起旁边小几上的一本书来。 没有书目,翻看一看,却是誊写的……药用资料。 “耶,五叔,这是你自己写的?”她十分惊奇。 “哦。”赵天煜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 杜云锦一手接过,另一手翻看书页,发现里头的记录很细致,分门别类的药材,各自的功效禁忌,还有案例…… “五叔,你这打算自己出一本医学药典?”期待的,敬佩的,羡慕的小眼神。 本来只是想将生平所学记录下来,也许能给后人以帮助,也没觉得什么,可被这小丫头那小眼神一望,顿时,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 “空闲的时候,就写了一点,这是初稿,还没怎么整理。”看来,还得多用点心思才好,她似乎很期待。 杜云锦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越发认真的翻阅起来,越看越觉出此书的价值,不免心动,“五叔,我给你当助手吧。” 抬头,巴巴的眼神,让赵天煜失笑,“好。” 其实,他觉得,她的医术不在自己之下,有她多提意见,求之不得。 “嗯,我一定会好好干的。”猛地起身,她站到他跟前,一本正经的保证。 “呵。好。”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赵天煜眼神鼓励。 敲门声骤然响起,两人一愣,交织的视线错开,他的手也从她发顶挪开,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英姑姑推门进来,看到杜云锦的一瞬,眼神微微一愣,随即垂眸,恭敬道,“王爷,这位姑娘的卧房准备好了。” “哦。”杜云锦忙抱着书,看了眼赵天煜,道,“五叔,那我回自己房里,慢慢看。” 刚才,这老尼的那极轻的一瞥,不知为何,杜云锦感觉到了不喜。 也是,古人思想迂腐,这没成亲的孤男寡女在一处,自然落人口舌,不想五叔难做,她忙忙的收拾东西,跟着英姑姑身后,出去了。 出门左拐,走进一条回廊,英姑姑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十七八的样子,个子很高,即便穿着袄子,也能看的出,身段非常不错。 头发乌黑,皮肤很白很净的那种,看人时,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非常灵动,好似会说话。 而且,还不怕生,见人盯着,她也不怵,反热络的自我介绍,“我叫杜云锦。英姑姑可跟五叔一样,唤我锦儿,当然,如果觉得不熟的话,喊我杜姑娘也成。” 嘴皮子也溜,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总含着笑意,声音也好听,不似一般闺阁女子的扭捏做作,但听着舒服。 “你跟王爷很熟?”简单的接触下来,英姑姑对她有了基本的了解,这才绷着脸问。 “呵。”杜云锦双手插在袖笼里,微微勾唇,浅笑,“算吧。” 都彼此许过终身的人了,很熟。 英姑姑微微凝眉,“王爷对你似乎很特别。” “那个啊,也许吧。”杜云锦假装扭捏的笑了一下,心里却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是傻子都能看的出啊,五叔对她是特别啊,不然,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就带了她来? 不过,看这老尼,似乎对此情况很不悦呢。 她的神情含糊的话语,等于招了一切,英姑姑也就没有再问其他,径直领她去了别院客房。 到了地方,杜云锦才吐出一口恶气,回头,望着走过的回廊,眼角抽抽,这跟五叔那屋,怎么隔的这么老远啊? “姑娘,这是你的房间,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去前院找我即可。”房门被打开,英姑姑站在门口,客气也冷漠的说。 “哦,多谢。”杜云锦跨过门槛,走进屋来,嗬,这屋里怎么感觉别外头还冷啊? 她一转身,得,英姑姑人不见了,已经走了。 小眉头皱起,杜云锦将房门一关,满屋子转悠打量。 素朴的甚至简陋了。 桌椅什么的,黑不溜秋,冷硬,看起来很有些年月,上头连个褥垫子都没,刚才在五叔房里,可是不一样的。 这屋子很久没有住人吧?空气里似乎还有一股子发潮发霉的味儿,好在,被褥什么的都是干净的。 她敞开半扇窗户,好让屋内空气好一点,然后,脱了鞋子,猫进被窝里,继续看五叔写的药典。 门外,英姑姑其实并未走远,只站在前窗边,静静的看着屋里的一切。 这样简陋的环境,这姑娘没有哭鼻子埋怨,反云淡风轻的窝床里看书?这倒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要知道,这庵里的条件本就差,这大冷的天,这样冷寂的卧房,连杯热水都没有,哪家的千金小姐能受的住? 可这姑娘?不娇气,还是根本没过过好日子啊? 再看,这姑娘看书看的聚精会神,也觉索然无味,英姑姑转身走了。 再去回禀锦王,说是杜姑娘这边一切安排妥当。 赵天煜点点头,继续给母亲做着头部按摩。 母亲这病不发作时,看起来很正常也很安静,可一发作,根本不认得人,而且,她自身也很痛苦,常常头痛欲裂。 所以,他时常的给母亲做这种按摩,希望缓解情绪,减轻痛苦。 英姑姑站在一旁瞧着,心疼,“王爷,让奴婢替夫人按吧?” “不用。”这其中牵扯到穴位,英姑姑不懂。 英姑姑轻叹,眼圈热热的,“但愿夫人能早日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么?赵天煜微微锁眉,他倒觉得,母亲一直如此更好些,若真有一日清醒了,那些痛苦势必要再伤她一次。 “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英姑姑却没有想走的意思,而是微微弯下腰,小声的问,“王爷,那位杜姑娘,是否也要在庵里小住下去?” 话里有话,赵天煜掀眉,看她一眼,“这个随她,她喜欢就多住些时日。若住不下,我再送她回家。” 这样的迁就?英姑姑一笑,状似随意,“这位杜姑娘跟王爷很亲近的样子?” “英姑姑很好奇?”男人微微掀唇,看着在笑,但眸底泛冷。 心下一嘬,这爷是不喜打探私事?英姑姑忙道,“奴婢不敢,奴婢厨下还给夫人炖了汤,这就看看去。” 忙退下,心里却是乱糟糟的,看的出来,王爷对这位杜姑娘,似乎十分上心呢,那,庄三小姐怎么办? 那姑娘可是跟王爷定过亲的,而且,那样的爱王爷,真的就这样被弃了不管了么? —— 时间缓缓流淌,妇人凤氏渐渐睁开了眼睛,看清楚了床边眯眼打盹的男子,微微一怔,“昇儿。” 眼帘轻掀,赵天煜深邃的眸子看向妇人,“娘,你醒了?” “昇儿。”凤氏盯着他,口里喃喃的也只有这一个称呼。 赵天煜心头微微有些发涩,弯腰,扶着妇人坐起,给她披了件外袍,道,“饿了吗?英姑姑在厨房给你炖了汤,要不要现在喝?” 凤氏却低着头,神色惊慌,似乎在找什么。 赵天煜明白,赶紧将床里的一个枕头拿过来,被凤氏一把抢了,抱在怀里,贴着脸,一脸疼惜宠爱的喊着‘昇儿’。 看她这模样,估计还得自己折腾一阵,赵天煜起身,出门,吩咐英姑姑将熬好的鸡汤送过来。 亲自喂了,再交给英姑姑,帮忙穿衣裳之类,自己则一径顺着英姑姑的指引,来找杜云锦。 此时,天近傍晚,但映着外面雪的缘故,天色透着青白的亮。 然而,杜云锦那屋子却偏,里头光线也暗,门不过关着,并未从里闩上。 赵天煜推门进来,原本还担心这样暗的光线,这丫头看书会伤眼睛,结果,门一开,首先听见的竟是细细的鼾声,昏暗中,眯眼一瞧,嗬,这丫头缩在床头,耷拉着脑袋,早睡的天昏地暗了,就连他的书稿也掉在了床底下。 走过来,将书稿捡起,掸了掸封面上的灰,搁在床头柜上,这才斜坐到床边,静静的看着她。 两颊睡的酡红,微张着小嘴,似乎还有晶莹的液体在嘴角…… 长眉微微打结,怎么也想不到,这丫头睡觉是在流口水么? “锦儿。”他伸手,托在了她垂下的半边脸颊。 大概手太凉,激的这丫头蹙眉,哼唧,然后,长睫轻动,慢慢睁眼。 “五叔。”呢喃般轻唤,软软糯糯,眼神还迷糊着呢。 男人低笑,“是我。”双手捧起她耷拉不起来的脑袋,深深盯着她的眼睛,竟见鬼的发现,这丫头,不大清醒时,眼睛竟然是斗鸡眼。 咳……这个……。她自己可知道? “唔。”视线一点一点凝聚上了,眼前果真是赵天煜英俊帅气的脸,笑意爬上脸颊,她又乐呵呵的喊了声,“五叔。” 人已经扑进他怀里,在他胸口蹭了几下。 口水?赵天煜脑海里突然就滚过那嘴角晶莹液体的画面。 然后,鼾声又起? 他低头看,这丫头竟然抱着他,靠在他胸口又睡着了? 秒睡?还是刚才根本就没真的醒? 想起她昨晚大半夜被吵醒,后半夜怕也没怎么睡,今天,跟他骑马,一路奔波至此,疲惫那是一定的。 “那你再睡会儿,晚饭我再过来。”他拎着她的胳膊,想将她放好,哪知,她根本不干。 “冷。”她哆嗦着又往他怀里挤,小手很自来熟的往他衣襟里伸,知道哪儿暖和。 赵天煜神色紧绷,到底还是将她小手从衣服里拿了出来,握着,凉凉的。 一看这被褥,却也单薄的很。 不由凝眉。 怪不得说冷。 这屋本就比其他房间阴暗潮湿,冷的厉害,她还开着窗户,任由冷风往里灌,被褥也不是很厚,就这么着缩着,只会越来越冷。 “锦儿,不睡了。”他轻轻拍拍她的脸。 一只眼皮微微掀起,她睁着一只眼睛看他,“那你亲我,亲我一下,我就醒。” 小丫头,跟他这装?低头,猛地吻上那殷红的小嘴。 猝不及防,连着被子,她整个人都被提了上去,紧紧贴着他,唇,被他急切的碾压着,厮磨着…… 有点霸道,有点狂肆,还有惊喜。 她喜欢这样的,伸出小舌,欢喜的与他痴缠,惹火他,受不住了,才呜呜的求饶,喘气,看着他俊红的面颊,贼兮兮的笑。 食色性也,原来赵天煜这样的男人也逃不掉啊。 “笑什么?”额头相抵,他红着眼睛看她,火热粗重的气息那样明显。 她听的心动,嬉笑,唇吻上他的下巴,一点一点往上,亲过他的脸颊,攀上他的耳廓,舌尖轻舔,低语呢喃,“我是开心的,我喜欢你刚才那样对我,好……性感。” 呼吸一紧,他忙的将她从怀里抽开,喘息,“小东西。”真会惹人,这么点子功夫,还在这地方,太不合适,可他刚才竟然有些失控。 “我哪里小的?”她猛地一挺身,男人的视线,自然而然的就搁在了她胸口。 “咳,我不是那意思。”她忙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抱胸。 男人低笑,“是不小。”拉她起来,“睡够了话,起来活动活动,晚上给你换个屋子,这里冷。” “能不能换你那屋啊?”她本就没脱衣裳睡着了,掀了被子,下床穿了鞋,身子就往他怀里一靠,冷的。 赵天煜看她一眼,先过去将窗户关上了。 杜云锦小碎步挪到他身边,眼巴巴瞅着他,“五叔,冷。” 没脱衣裳睡觉,起床后就是这样的结果,身体里又灌了风,冷飕飕的。 那小脸有些青白,确实冻的。 “坐好。”他拉她坐到床边,握着她的手,掌对掌,慢慢的给她输入一点内力。 杜云锦好奇的看着他,“要干嘛?”但很快,觉得掌心热热的,身上似乎也有了力量,暖暖的。 “好神奇,五叔,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惊喜的盯着他,然后,又看他那手。 修长干净,掌心干燥,漂亮的手。 “有特异功能?”太神奇了。 “一点内力,能让你更强壮一点。”赵天煜抽回了手,转身,往外走。 “内力?”还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啊,杜云锦欢喜的跟在他后头。 这一出来,才发现,其实,天快黑了,天空已经呈现出一种深蓝深蓝的颜色,似乎还亮了几颗星子。 “五叔,这里还能看到星星呢。”雪夜看星星,在她可是没有过的事哦。 赵天煜笑,“能看到星星有什么奇怪?” “我没怎么见过嘛。”现代的霓虹灯下,她早就忘了要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了,而且,即便看了,雾霾、空气污染,哪里还找的到星星。 没怎么见过?赵天煜失笑,“晚上陪你看。” “嗯。”杜云锦一乐,上前自然而然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本是情侣间最正常不过的亲昵,可赵天煜却僵了一下,一手本能的就推开她,“外头呢。” “有什么关系?”杜云锦撅嘴,看他那副正经样子,又笑,“刚才谁在屋里,吻的人舍不得松口的?” 口没遮拦的丫头,让赵天煜这个老男人,突然觉得老脸都地儿搁了,不看她,傲娇的加快了步子。 “嗬,五叔。”杜云锦嬉笑着又追了过去,偏要挽着他的胳膊,这里又没什么人,为嘛不许? 她要让他习惯她的亲昵。 赵天煜无奈,只能任她作,两人一起到了凤氏这屋。 英姑姑已经帮凤氏穿好了衣裳,正坐在梳妆台前,帮她梳头。 虽然穿的都是尼姑的服装,可是,杜云锦却发现,这未来婆婆和这个老尼,都是留着头发的。 带发修行? “王爷。”英姑姑微微俯身行礼,又瞟了眼杜云锦,“杜姑娘。” 杜云锦点头,目光落在那神色恍惚的妇人身上。 妇人有一头漂亮的黑发,披在身后如瀑布一般,只是,越发显得那张脸清瘦不堪。 只是,虽然瘦,但她的肤色很白,而且,面容精致,能瞧的出,她年轻时,定然是个大美人。 “你出去吧。”赵天煜接过她手里的梳子。 英姑姑躬身退下。 杜云锦站在一旁,这会子,凤氏倒像没有注意到她一般,也不害怕也不排斥了。 “我来吧。”看赵天煜梳头,手法生涩,杜云锦主动走过去。 嘿,梳头,她可是跟做菜医术一样的拿手呢。 而且,她尤其喜欢漂亮的头发。 赵天煜微微一愣,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也就将梳子给了她。 “伯母的头发可真好。”一边梳,一边不忘夸赞。 “是啊,她最爱惜的就是她这头发。”赵天煜道,记忆中,母亲曾经每日以牛乳养发,直到如今,仍然如此。 “看的出来。”杜云锦微微一笑,十根细长的指头,灵巧之极,就像会魔法一般,在凤氏身后穿来穿去,很快,妇人的发髻梳好了。 没有多余的首饰,只一头乌发盘起的发髻,足以美呆。 赵天煜从架子上拿起一件披风,裹住了妇人,一边牵了杜云锦的一只手,道,“带你去后山走走。” “哦。”正闷的慌呢,杜云锦喜的搀着妇人另一只胳膊,与五叔一起,扶着妇人往外走。 大概是怕天黑不好走,赵天煜还特地回房拎了盏琉璃灯。 穿过回廊,经过一座院子,就到了后山。 许是树木茂密的关系,越往里,地上越是没有积雪,甚至干燥的很,只是,越发暗了。 幸亏有了灯火。 赵天煜扶着凤氏,一径来到一处木屋边。 竟然还有座木屋? 打开木屋,赵天煜先将琉璃灯挂在了墙上,杜云锦则扶着妇人,慢慢的走进来。 嗬,这里头,是个小型木雕加工厂吗? 桌子上摆的,墙上挂的,地上放的,好多木头雕刻的东西,大多是孩子玩的玩具。 木马,木剑,木椅,木弓…… 一进屋,凤氏就撇开杜云锦,一个人坐到桌旁,拿起桌上的刻刀,将一根未完成的木头,拿在手里,又低头认真刻起来。 第131章 活该 杜云锦诧异极了,望着一屋子的东西,“这些都是伯母做的?” “嗯。”赵天煜站在一旁,看着凤氏专注的样子,目光温和,点点头。 “做的真好。”杜云锦忍不住拿起一个木雕看起来,刻的竟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娃娃。 赵天煜看着这个娃娃,没有说话。 时间流淌,凤氏仍旧专注的做着自己的活儿,身边的一切好似都不存在了。 怕杜云锦无聊,赵天煜走到她身侧,攥紧她的手,“还想看星星么?带你去看。” “好啊。”杜云锦放下手中东西,可又不放心,“那伯母呢?” “没事。”每天固定的两个时辰,凤氏都要奉献给木头雕刻的。 “嗯。”点点头,她乖巧的跟在他身侧。 没有拿灯,外头飞的很,且有点冷,杜云锦不由往男人身上贴了贴。 赵天煜看她一眼,伸手,搂住她的肩,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暖意慢慢拢了来,她仰头,笑眯眯看他一眼,其实,这男人很细心,很体贴的。 “五叔。” “嗯?” 没有特别的事,就想这么娇娇的唤他一声。 傻丫头,她的那点子心思,赵天煜自然看的清清楚楚,手指不觉收拢了拢,她便贴的更紧,那股子青木香,越发让她着迷了。 出了木屋,赵天煜带着她拐了往上,踩着松软的树枝,来到小屋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 这里还算开阔,大石头还能挡点风。 怕她冷,男人将她放到胸前,抱住,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轻轻笑道,“这里,看星星最好。” “唔。”低低应了一声,杜云锦脸颊微微有些烫,他竟主动这样温暖的抱着她,呵呵,心底里的甜蜜快溢出来一般,哪里还有心思看星星? “知道那是什么星星吗?”忽地,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指了出去。 “哪儿?”她本能的回头,脸颊扫过他的下巴,肌肤滑过,两人皆是一怔。 咳,忙的回过头去看星星,天空也就那么几颗,亮晶晶的,像深蓝色水幕里镶嵌的钻石,闪耀。 他的心跳就在她的背后,那样沉稳有力,他的胸膛,宽厚温暖,他的双臂温柔的箍紧…… 她有点心猿意马,纯粹是没话找话。 “据说,天上一颗星星就代表地上的一颗灵魂,是吗?” “哦。”这论调,他倒没有听过,挺稀奇。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心,痒痒的,不觉口干舌燥起来。 她其实吧,不是那种花前月下爱浪漫的姑娘。 她吧,挺俗一人,这样的氛围,最想做的事,就是将Y的推倒,为所欲为。 可是吧,有贼心没贼胆,倒慌的自己心口砰砰跳,只岔开话题道,“五叔,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笑话?”男人微愣,视线从高处落下,盯着她那张微微扬起的小嘴。 “咳咳……”清了清嗓子,杜云锦同学认真的讲道: 一只蚂蚁和树上的乌鸦吵架! 蚂蚁:你有种就给我下来! 乌鸦:那你有种就给我上来! 蚂蚁:好!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 乌鸦:你想怎么样? 蚂蚁:我马上去叫我所有的兄弟们一起摇你下来摔死你! “呵呵,好不好笑?” “……”好笑吗?她…… 赵天煜眉头皱紧,一本正经的问,“蚂蚁有手吗?如何摇树?” 低低的问了那么一句,某人立刻止住笑声。 回眸,看着那张疑惑又认真的脸,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笑话呀,貌似……他才是笑话高手吧。 冷,他问的真够冷的。 “好吧,既然这个不好笑,那我再说一个。”杜云锦重新清了清嗓子,再接再厉: 第一天,小白兔去河边钓鱼,什么也没钓到,回家了。 第二天,小白兔又去河边钓鱼,还是什么也没钓到,回家了。 第三天,小白兔刚到河边,一条大鱼从河里跳出来,冲着小白兔大叫: 你TMD要是再敢用胡箩卜当鱼饵,我就扁死你! “哈哈……”这一次,杜云锦是面朝他说的,一边笑着一边紧紧的盯着他。 “呵……”终于,在她死死的盯了他三秒后,他嘴角微微勾起,轻笑一声。 “哈哈,好笑吧。”听到他的笑声,杜云锦得瑟的扬了扬眉,下巴却被他手指挑起,温软的唇落了下来。 “说的很好,奖励你的。”他低哑的声音响在耳畔,含着丝丝笑意和宠溺的味道。 杜云锦面上一红,有些心虚,她难道就知道自己想要的这个么? 羞涩,抛开,果断闭上眼睛,抱住他,回应他。 他的气息很暖,有一种醉人的芬芳,让她总尝不够。 都说女色惑人,可男色,更要命。 她想,她已经妥妥的沉沦了。 夜色渐浓,杜云锦只觉两人的心更紧了似的。 而彼时,在沈家,曾经两个海誓山盟的男女,却彻底的寒了彼此的心。 屋子里很沉闷,一场欢、爱过后,空气总弥漫着浓郁的气息,久久散不去。 苏夕月只着一身单衣,裹在被子里,双目通红的看着床沿边上独坐不语的男人,心,乱如麻,既痛且觉羞辱,然而,这男人浑身布满阴霾气息,她怕,颤着声音解释。 “溪枫,我真的不知,许是丫头们买错了。” “这东西在你枕头下。”沈溪枫阴霾的扫了她一眼,即刻挪开了视线,似乎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她,这个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女人,他的月儿,清灵纯净,如白纸一般,可如今,竟然学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迷惑他。 一开始差了丫鬟去叫他,说是心口有些难受。 他过来了,听她兜兜转转的诉苦,耐着性子陪她吃了顿晚饭。 饭毕,他想离开来着,她叫人抱来孩子,逗了一会,眼底那么点缱绻的意思,他瞧的出来。 自她生完孩子,有几次,她暗示过,他没接,他知道她心里怨的很。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上回陪着宋云飞在街上遇到杜云锦后,他整个人就像中了魔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总是她的身影,哪怕知道那晚,被她狠狠对待,让他出尽洋相,可仍旧抹不去这女人的影子。 甚至于,见鬼的,对其他女人也似乎一夜间没了兴趣,包括苏夕月。 他觉得自己定是被人吓了诅咒,不然,何以至此? 是以,每每遇到苏夕月那方面的暗示,他总是逃避不接,心里也有愧的。 这晚,他也没打算再避,毕竟,孩子出生都3个多月了,可对她一点亲热都没,说不过去。 然而,身上越来越热,脑子越来越浑,满眼竟是眼前女子的妖娆娇媚,他无法控制…… 一场酣畅淋漓,持续到半夜,他疲惫至极,畅快至极,然而,激情冷却下来,却发现了不对劲。 这空气里除了那暧昧的气味,还有另外的异香。 也真是该他知道真相,苏夕月自己慌乱,不知怎么就将枕头下的迷香弄到了地上。 沈溪枫到底也是医家出身,对此,一嗅便知。 原来,这个和他痴缠半夜的女人,用了这样的法子让他就范? 他突然有些作呕,就好像被人给强了半宿的感觉,如若不是她是自己女儿的娘亲,他都有掐死她的冲动。 “你,怎么就贱成这样?”他咬牙,眼底的嫌恶那样明显,“以前弄一回,都得哀求半天,现在就这么欠男人操吗?” 苏夕月小手揪紧了被子,一颗心却被他这话伤的痛不见血,泪,顷刻间模糊了眼睛。 “是,是我做的。”遮掩么?解释么?还有必要吗?这个男人如今根本不爱她了吧? 所以,曾经,为一亲芳泽,他肯腆下脸来哄着求着赖着,而今却嫌弃她下贱? “嗬,下贱?”她自嘲一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深吸一口气,忍着苦涩,道,“是,没错,我下贱,我就是欠男人弄。我的男人几个月不碰我一下,你叫我怎么办?守活寡吗?” “所以,你就用这个?”手里的迷香一把砸到了苏夕月的脸上,沈溪枫神色暴戾,“你缺男人你跟我说,你他妈用这东西?你给我用这东西?你当我是你男人?还是外头的龟公?” 苏夕月神色凄楚,“找你?沈溪枫,你自己说说,自从我生完怜儿之后,你拢共来我这房里几回?每次,哪怕我有心留你,你肯留下吗?你的心早不在我这里了。” “……”这便是她用这等下作手段求欢的借口么?简直不可理喻,沈溪枫已经不想与她说话,一句也不想。 他慢慢的站起身,药物的关系,筋疲力尽之后,身体有些虚脱的感觉,但仍旧一刻也不想在这房里待下去,实在觉得肮脏。 以前,杜云锦缠着他的时候,他只是厌烦嫌弃,可从未有这种作呕的感觉。 而今,这个让他深爱过的女人,竟让他如此?那种无法言说的难受,真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 “沈溪枫。”看他跌跌撞撞要走,苏夕月更是红了眼睛,她情知,今晚过后,他们的关系也算走到头了,之后,会怎样,她不敢想。 “你站住。”她哭着,声音听起来多少有些可怜,哀求。 沈溪枫身形顿住,稍稍偏着头,却并未回头看她,只声音沉沉的警告道,“苏夕月,今晚之事,我不再追究,你好自为之。” 话外之意,也就是,今晚被睡了,他不惩罚她,但日后,也绝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她。 “溪枫,你别走。”他一走,事情就真的不能回头了,下回再求他过来,他也未必过来。 苏夕月很知道他的性子,这个男人对你好的时候,可以把你宠到骨子里,若对你狠起来,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曾经,杜云锦的下场便是,缠着他么?即便他应下婚事,也能让你死的很难看。 而今,杜云锦的曾经就是她的现在。 一个带着女儿的妇人,若被夫家休弃了,她就只能和娘一样,再回杜家吗? 娘还有祖母庇护,那她呢?她的怜儿呢? 即便不被休弃,被夫君厌弃了大少奶奶,还未做得沈家主母的位置,又受婆家嫌弃,将来前景如何,可想而知。 她和女儿的命运,怕除了遭受白眼和欺凌,别无其他。 掀了被子,只穿着单薄的单衣,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忍着身上的酸痛,她赤足跑了下来,从后抱住沈溪枫,痛苦的眼泪落在他背上。 “溪枫,我错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怕你不要我。” 曾经,在沈溪枫跟前,哪怕她是个跟娘亲一起被家族抛弃,寄居在外祖母家的孤女,她依然是矜贵的高傲的。 而今,眨眼间,她却沦落到连自尊也顾不得,下作的不顾廉耻的哀求他的垂怜? 苏夕月,你到底怎么了? 曾经,她看不起杜云锦,鄙视她对沈溪枫的纠缠,轻视她对沈溪枫的爱,讥讽她那样的自不量力。 可风水轮流转,此刻,她亦好瞧不起她自己。 她不想用那种卑劣的法子让他重新爱上自己,她更不想事后被他羞辱,还得不顾廉耻的求他原谅,求他别不要她。 然而,除了这样做,她想不到别的,这个家里,除了这个男人的爱,她再奢望不到其他了。 若这个男人都抛弃了她,她跟女儿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男人转身,落下视线,静静的盯着眼前这个哭的一塌糊涂的女人。 说实在的,他心里不比她好受。 他爱过她,甚至现在还是爱着的,可是,分明又不是现在的她。 “苏夕月,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连他也分不清了,到底是她变化太多,还是他根本认人不清? “溪枫,我错了,我只是想缓和我们的关系,我没有想到这会让你难堪,溪枫。”她也不知如何解释,更不知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垂怜,似乎,一夜之间,她也变得跟曾经的杜云锦一般蠢笨了。 曾经,别说掉眼泪,只要她一个委屈的眼神,这男人就会心疼。 可如今,眼泪掉干了,他反而只会厌烦。 是吧,他现在就厌烦了。 苏夕月心里乱透了,却不得不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溪枫,你别走,你听我说,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吧,你打我一顿,心里就好受了。” 说着,果真拽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打。 “够了?”打女人?沈溪枫骨子里并不是这样的人。 甩开她,越发觉得这女人根本不是自己爱过的月儿。 还是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吧。 转身就走,背影冷漠。 苏夕月追到门口,哭喊着,“沈溪枫,你给我回来,回来,你是想月儿死么?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然而,再是这样的话,对沈溪枫已起不到半点作用,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夕月跌趴在门槛上,泪眼模糊的看着曾经深爱的男人冷漠的离去,花了的脸上布满苦涩讥讽的冷笑。 是吧,世事无常,可谁能料到这样? 早知如此,当初,她何苦从杜云锦手里将他夺了来? 她如今的处境,可要比当年的杜云锦,还要苦还要悲还要可怜。 然而,连她自己都想骂一声,活该! “月儿。”偏房里,杜水莲听见动静,赶忙的喊丫鬟,伺候穿衣,出来一看,吓了一跳,连忙跟丫鬟过来扶。 “娘。”苏夕月扑进母亲怀里,真的想死。 —— 一夜过后,杜云锦觉得跟五叔之间又亲近了许多。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早早起床,几个院子一溜,摸索到厨房里,想给未来婆婆和五叔煮一顿爱心早餐。 英姑姑和两个小尼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看见她来,也都表情淡淡。 “英姑姑,早啊。”杜云锦却自来熟的很,别人不搭理她,她可以热情的先跟别人打招呼。 英姑姑看她一眼,屏退两个小尼,屋里就深两个人,她直接问道,“杜姑娘这么早过来有事?” “嗯,借这厨房使使,我想给夫人和五叔做顿早饭。”杜云锦答杜更直接干脆。 英姑姑讳莫如深的笑了,“杜姑娘真是贤惠,不过,早饭,我已经做好了,就不劳杜姑娘了。” “嗯?”这人一脸的拒人千里,杜云锦微微有些不解。 “英姑姑,我长了一张讨人厌的脸吗?”她指着自己问。 英姑姑一鄂,虽算不上绝色,但也耐看,尤其皮肤好,眼睛亮,笑起来很招人。 可是,庄三小姐不比她差啊,而且性子单纯温柔还善良。 “那,咱俩有过节?” “杜姑娘想说什么?”英姑姑似乎不耐。 杜云锦耸眉,“嗬,我就是觉得,英姑姑貌似挺讨厌我的。不知我哪儿得罪了姑姑。” “不敢。”英姑姑撇嘴,轻哼,“你是王爷带回来的客人,我一个做下人的,怎敢讨厌?” “不敢不代表不是。”杜云锦轻轻点头,哼道,“不过,也无所谓,你讨厌便讨厌吧,借这厨房给我使使啊。” 她还是要用厨房。 既然笃定了这老尼讨厌自己,杜云锦也没打算再虚伪的讨好求解释之类,人跟人有时就这样,可以无缘无故喜欢一个人,也可以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眼缘吧。 好在,跟这老尼之间,也没什么恩怨之类,便无所谓了。 她走到锅台边,揭了锅一看,竟是一笼屉才蒸熟的馒头。 “你干什么?”英姑姑上前,按下锅盖,眼神不悦的瞅着她。 杜云锦抱歉,“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空的锅。”看她脸色不好,好吧,才来,不惹事。 “既然英姑姑不借,那罢了,我走,您老别气啊。” 嗬,自己那个多事啊。 不知五叔起来了没有? 迈着轻快的步子,就要离开,英姑姑却叫住了她。 “嗳,昨晚,王爷带你去夫人的木屋了?” “嗯?”杜云锦神色疑惑的看着她,这老尼对五叔的私事蛮有兴趣吗? 英姑姑自顾自又道,“看来,王爷对你真是不一样呢,要说起来,这些年,王爷也就对玉儿姑娘这样上心过。” “……”杜云锦可是听出来了,这老尼要说的,可不是让她高兴的第一句,而是突然五叔对别的姑娘好过的最后一句。 嗬,是想让她吃醋? 简直太低看她了呢,说真的,毕竟赵天煜也三十多岁了,这个岁数在这封建古代,孙子有了也不稀奇,要说他这三十多年经过几个女人,她真没觉得奇怪的。 看她神色不变,还挺自在,英姑姑压低了声音,又补了一句,“杜姑娘恐怕还不知道吧?玉姑娘可是唯一一个跟王爷定过亲的女人。” 哦?五叔还跟别人定过亲?那后来呢?成婚肯定是没的,那么…… 不过,撩眸看了眼英姑姑,杜云锦失笑,“英姑姑,你这身衣裳跟你太不般配了。” “嗯?”话题转的太快,英姑姑有些愣怔。 杜云锦翘唇,“瞧您八卦的样子,伶俐的口才,都能赶上那街上的媒婆了,怎么就混在这佛门之地了呢?带发修行,那也是修行,我看,英姑姑要想凡尘,就趁早摘了这帽子,脱了这身尼姑服吧。” “你?你在骂我修行不专?”英姑姑脸色一下铁青着。 杜云锦好笑,“你修行不专是真,不过,轮不着我管,要管也是佛祖管。” “小小年纪,嘴巴够毒。”英姑姑心里默念几遍阿弥陀佛。 杜云锦呵呵,“不如您老事情做的毒啊。” 给她安排一间阴冷潮湿的卧房,也就罢了,客随主便,她能忍。 没好脸,她更能忍,因为没有谁有义务非得给她好脸不是,她也不强求。 可是,突然的叫住她,跟她说些五叔的私事,怕是居心不良吧。 英姑姑眼神果然冷了几分,隐隐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杜云锦倒是感觉到了,只冷笑,“英姑姑,不管你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心思,但是,我跟赵天煜之间的事,还轮不着别人指手划脚。” 说完,甩袖走人。 对了,去找五叔,不知他知不知道,照顾未来婆婆的这个老尼,其实也没外表看起来那么和善顺目呢? 第132章 甜蜜 折回的路上,撞见了赵天煜。 “五叔。”杜云锦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小跑着扑到他身边。 抬手,捋了捋她额前耷拉下来的碎发,男人垂眸看她,“起的这样早?做什么去了?” “哦。”杜云锦拉着他,一径来到回廊一角,确定四下无人,才道,“我刚从厨房那边过来,本想借厨房用用,想给五叔和伯母做顿早饭的,但是,英姑姑没借。” 顿了顿,看赵天煜神色似乎没什么变化,这才凝眉,道,“五叔,英姑姑照顾伯母很多年吗?你有没有发现过,其实她这个人有点怪。” “哦?”赵天煜微微挑眉,似乎不太明白她的话。 “就是。”也不怕他误会什么了,杜云锦干脆直接道,“刚才英姑姑跟我说了一点你的事,比如,你跟什么玉姑娘定过亲的事。” 这样,他总该明白自己的话了吧? “她对你说了这些?”赵天煜眉目深邃,垂眸看她。 “哦。”她小心的迎着他的视线。 难道,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者要跟自己解释的? “这件事,以后跟你解释。跟我来。”他握住她的小手,带着她一起折回到了凤氏房里。 凤氏也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梳妆台边,像个孩子似的照镜子玩。 赵天煜望着她,微微一笑,“等着你来给她梳头。” “哦。伯母喜欢?”杜云锦欣喜的问。 “嗯。” 杜云锦来到凤氏身后,先帮她解开发髻,然后,拿起梳子,轻轻的帮她梳顺。 赵天煜安静的坐在一旁,视线深深的望着她。 一个十*岁的姑娘,活泼善良,爱笑。 曾经,也嫁做人妇,不被人喜,甚至被休弃。 而今,阴差阳错的,竟然成了他的…… 眸底不自觉的溢过温柔的怜惜,别人弃之如履,他却视若珍宝。 越是相处,他越是觉出这丫头的可贵来。 “呵,这样梳好看吧?”感觉到他一直笼着自己的视线,杜云锦有些小羞涩,干嘛一直看她吗?害的她手都乱了。 却还装的没事人一样,瞥她一眼,继续梳。 然而,她这番小举动落在赵天煜眼中,却是可爱。 嗬,脸都红了,他微微扬唇轻笑。 要说这丫头也好笑,热情起来,那个劲儿,直往你怀里钻,怕羞么? 不怕的。 可是,偏又有个爱脸红的毛病。 你稍稍多盯她一会,那颊边就红了,眼神更是闪啊闪的,心里定也是慌的。 可偏还要装出个淡定的样儿来。 “五叔,梳好了。”脸上都快被盯的烧着了,杜云锦努力憋着,好容易将凤氏头发梳好,扭脸娇娇的望着他。 “好。”赵天煜起身,抬手奖励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大雪封山,也没地方好去,白天就在庵里,可觉寂寞?” 她拉下他的手,笑望着他,“你不是在吗?” 有他在,哪怕荒山野岭、荒无人烟的,她也不会寂寞。 相反,他不在的话,身处京城那繁华地儿,身边家人下人那么多,她也会孤单。 “好。吃早饭去。”一手扶起母亲,一手牵着杜云锦,赵天煜忽然之间觉得满足,生平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在他身边了。 暖阁小厅里,英姑姑带着两个小尼,已经摆好了早饭。 挺素,只有白粥和馒头,另有几个现炒的小菜。 不过,有五叔在,杜云锦就觉得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两个大馒头两碗白米粥。 瞧的英姑姑眼皮直颤,一个姑娘家也能吃这么多?往常她们一碗粥一个馒头足够,甚至有时半个馒头就够了。 她,竟然吃的是别人的两倍?而且,这菜,几乎都划拉到自己碗里去了,也不晓得给男人布菜?竟吃自己的了。 贤惠,肯定够不上了。 “英姑姑,你要不要也吃点?”靠着椅子,揉着自己有些撑的肚皮,杜云锦饱足后,笑眯眯的望着一旁站着伺候的英姑姑。 英姑姑嘴角一抽,淡声道,“奴婢不敢。” “哦,我还当英姑姑饿了想吃呢?不然,眼巴巴的一直盯着我瞧,瞧的我都不大好意思了。”杜云锦轻轻笑着说。 英姑姑脸色微微的有些异样,忙道,“奴婢是怕杜姑娘吃不惯这庵里粗食。” “是挺粗的。”杜云锦微微掀眉,笑着指点,“这馒头碱搁大了,影响味儿了。白粥么,熬的太久,反而寡淡了,下次多注意点火候就成。” 还蹬鼻子上脸了?英姑姑面色无样,但心里火极,一个不知所谓的丫头片子,倒上门来寻她的不是了? 她可是跟了夫人几十年,倒头来还不如个丫头么? “夫人吃惯了的,大约杜姑娘不适合这样清寡的口味吧。”英姑姑道。 不搭理她那话,杜云锦直接冲赵天煜扬唇一笑,“五叔,中午我给你和伯母做顿好的吧。” “要做什么?恐怕这里食材不够。”赵天煜也搁下碗筷,一边漱了口。 杜云锦眯眼笑,“你别管,中午只管吃好的就成。” “呵。随你。”赵天煜也纵容,但也补充一句,“别乱跑。” “嗯。”冰天雪地的,她能怎么乱跑? 早饭毕,赵天煜照顾凤氏吃药按摩,杜云锦闲的,就帮着未来婆婆打扫屋子。 两人各忙各的,偶尔视线碰在一处,又缱绻交缠一番,心里各自欢喜着。 杜云锦觉得自己是恋爱了,恋的还是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古代王爷,不过感觉超好。 屋子打扫一番后,趁着凤氏抱着枕头独自呓语的时候,她又偷偷摸摸在五叔脸上亲了一下,“五叔,你陪伯母,我去厨房那边准备午饭啊。” 眨眼笑,透着一抹狡黠和得逞。 赵天煜点头,待她走后,手指掠过被她亲过的地方,微微笑开。 哼着歌儿,杜云锦带着愉悦的心情,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没有人,正好。 她一溜圈的转了下,看着不多的食材,一手托腮,想着,该给五叔和未来婆婆做点什么好呢? 大蒜,萝卜,白菜,红薯,芥菜,山药,藕…… 种类倒也不少,全素。 对杜云锦这个无肉不欢的姑娘来说,确实好生为难,而且,她最拿手的便是荤菜嘛,鸡鸭鱼肉她样样都能做出好几道口味来,可是这,实在不好做呢。 呐,牛皮吹大发了。 正纠结着要用这些食材做点什么,两个小尼进来了,瞧见杜云锦,微微一愣。 “施主?” “哦。”杜云锦扭头,冲这二人微微一笑,“我跟你们主子说好了,要过来做顿午饭。” 两个小尼相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她们俩便是负责厨下的。 “哦,你们也要做饭吗?那你们做你们的,我做的我的,可好?”毕竟,还有几个尼姑,也是要吃饭的。 两个尼姑点头,感激不已。 哦,有了,看两个小尼去洗菜,杜云锦突然想到,可以包一顿饺子嘛。 不是常有人说,好吃不过饺子吗? 而且,她跟张氏学的面食手艺,应该不错的。 说做就做,白菜馅儿的荠菜馅儿的,没有肉,但应该也能做的不错。 洗菜,切菜,和面,她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让那两个小尼瞅的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位看起来是出身大户的小姐,做起活来,比她们还强呢。 两个不由围住了杜云锦,新奇的看着她忙。 杜云锦笑,“你们不会包饺子吗?” 两小尼都是南方人,对面食一窍不通。 “喜欢吃饺子吗?那我中午多做一些,反正,馅儿做好了,多和点面就成。”杜云锦很爽快的说。 两个小尼感激不尽,也帮着又洗了些菜。 然后,杜云锦就教她俩个一起包。 “对了,英姑姑中午怎么没来?”记得,她应该负责这块的呢。 两小尼脸色微变,古怪的看着杜云锦,“难道施主不知吗?” “知什么?”杜云锦愕然。 其中一个道,“英姑姑已经下山了。” “下山?干嘛去了?”杜云锦不以为然。 另一个道,“英姑姑是哭着被送走的,大约以后再也不能伺候在夫人身边了吧。” “啊。”杜云锦愣住,“被撵走了?” 两小尼点点头,虽然,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毕竟,英姑姑可是一直跟着夫人的,以前也很受王爷的信赖呢,今儿怎么就被撵走了?奇怪。 杜云锦却是有些懂了,也没多言,继续包饺子。 她手指灵活,包的又快又好,不多时,一屉子的饺子包好了,吩咐其中一个小尼去烧水。 “哦,对了,给,帮我烤两根红薯吧。”她从角落里挑两根红心红薯丢到了灶下。 中午就吃饺子,等饺子煮好之后,杜云锦亲自盛了三大碗,放在托盘里,送到凤氏房里。 凤氏正抱着枕头咿咿呀呀的哼着摇篮曲,赵天煜则在一旁的椅子里看书,安静,温和。 敲了敲门,她喊了一声,“五叔,饺子好了。” “哦。”赵天煜放下书,看她端了那么多,连忙过来接住,搁在桌子上。 热腾腾的饺子冒着面香,很暖和,很诱人。 边上,还有一小碟子她亲自调的酱料。 “五叔,蘸这个吃香。”她指了指酱料,然后,转身要扶凤氏。 “伯母,我们吃饺子了。”轻轻想抽开她手里的枕头,不想凤氏猛地抱紧在怀里,眼神凶狠且警惕的盯着她。 杜云锦心下一跳,忙松开,“我不拿,你接着抱。” “来。”赵天煜扶着凤氏坐下,一面跟她解释,“这枕头她带在身边十几年了,你别介意。” “哦。”一个枕头?被她当儿子一样的护着,杜云锦其实挺奇怪的,但五叔不说,她也不便问。 只是,关于英姑姑的事,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下。 “那个,英姑姑,真的撵走了吗?” 就是因为她早上告状的吗? 还是,因为别的事,譬如,不该多嘴将他与别人定过亲的事说出来? 赵天煜拿着筷子,夹了饺子,先喂了一口给凤氏,然后,才慢慢瞟来一眼,“跟你无关。” 多嘴多舌的人,留下来只会是个麻烦。 英姑姑以前倒是谨言慎行,但这次…… 可在他眼里,一次也容忍不得。 “可是。”筷子绞着汤水,她微微蹙眉,道,“要不是我早上跟你说的那些,她大概不会走吧?” “或许。”赵天煜喂母亲喝了口热汤。 杜云锦皱着眉头,定定的看他一眼,这男人,说话就不能说清楚点吗?讨厌。 “那。”饺子都被她戳碎了,“是因为她告诉我,你和别人定过婚的事?你生气了?” “……”用帕子擦了母亲嘴角的汤汁,他这才扭头看她一眼,认真道,“母亲身边不需要一个多嘴多舌之人。” “那。”对着他的眼睛,她微微瘪了瘪嘴,“你是不想让我知道这事吧?” 她觉得吧,她的事,这男人应该是了如指掌了。 可是对他吧,她知之甚少,就比如,容家那个瞎老太太,他也喊娘,这边又有个娘…… 还有吧,她确定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可为何这么大年纪了,没成个家呢?其中定然是有隐情的。 再有吧,其实,就连突然看上她这件事,她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许多许多吧,她其实挺想他能跟自己说个清楚的。 赵天煜怔了下,终于知道,这姑娘一直拿筷子戳饺子,将碗里饺子戳成面糊的缘由了。 也没作答,他继续安静的给母亲喂饺子。 这丫头的手艺不错,母亲吃了一个接一个,竟然一点没有排斥。 挺好! 嗨,这人,不说了还。 是觉得没必要解释,还是根本不想跟她解释,还是真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啊? 哼,吃饺子。 低头,一看饺子糊糊,她满头黑线。 只是,她低头时,不曾发现,男人投来的无奈又好笑的目光。 喂了母亲吃罢,赵天煜才开始自己吃。 饺子他是吃过的,可是,味道,他不太记得,因为吃的不多。 应该也没觉得太好吃。 可杜云锦的饺子,无端的勾起了他的食欲,面劲道,馅儿匀细,似乎还加了些特别的作料。 本想问他一句好不好吃的,可谁叫他刚才的问题没有回答清楚,让她心里不爽。 不问。 埋头,将饺子糊糊吃完,她放下碗筷,“一会你收碗啊,我累了,回屋歇着了。” 起身,深深看她一眼,她转身向屋外走去。 重新调整过的卧房,也在这院子里,从赵天煜这间,拐个弯,再过两间便是。 回到房中,静坐在窗边,有些憋闷。 她嫁过人,他定过亲。 敢情两人都是二婚啊。 只是,自己这个穿越来的女子,对前夫可是一丁点的感情也没有哦,那么,这个男人呢,对前未婚妻,是否已经放下呢? 不过,两人都定亲了,为嘛没成婚? 依五叔现在独身的状态,莫非?被那女子给弃了? 前未婚妻另有所爱,弃了五叔,所以,这男人对爱失望,对女人失望,这才独身这些年? 然后,遇到她,年纪一把,也想传个宗接个代,或者,破除那些关于他名誉的一些不好传言?或者被皇帝老爹施压? 咳,果然,事情不能多想啊,一想,杜云锦把自己个憋闷了。 罢,睡觉。 睡,哪能睡得着,就这样闭着眼睛,迷糊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子青木香缭绕鼻端,她豁然睁眼,就看见这男人,坐在床头,神色莫测的看着她。 她呼啦往起一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为嘛她都没听见一点声响。 “才来,扰到你了?”他很无辜的样子。 “哦。”她撇撇嘴,抱着被子,看着他,抿唇,不说话,等着他呢。 这男人,有时候心思如发,譬如,昨晚,她讲笑话嘛,他就知道她心里其实是想别的,吻她吻的那个深入,那么得她的心。 现在吧,笨死了,难道看不出,她其实对英姑姑那番话很在意吗? 即便英姑姑可能出于别的目的,想要离间两人的关系啊。 但,跟别的姑娘订过婚这事,真的吗?那么,跟她这个即将成为他未婚妻的女人,是否要交代一下呢? 譬如,是不是真的已经放下? “生气了?”他垂眸,视线含着笑意,搁在她脸上。 杜云锦几乎要阿弥陀佛,叔啊,您老人家眼神还不赖,看出她心里不快了? “英姑姑她确实不再适合留在母亲身边。”他解释。 咳?差点要被这话呛死,她管那老尼姑留不留呢?她想听的是…… “那什么玉姑娘,你前未婚妻,谁家千金啊?她,那个,怎么样啊?” 她不想那么叽歪的,可是,这男人不开窍啊不开窍。 他浅浅勾唇,看着她憋屈的眼神,轻声道,“庄家三小姐庄秋玉。现在,也不大清楚,在她姐姐德妃那边。” “德妃?”就是那个主持后宫的,虽然没登上后位,但后宫,属她最大? 等等,那三小姐是她妹妹? 如果没记错,德妃生了太子,太子有了皇长孙。 也就是说,德妃她老人家都是当奶奶的人了。 她的妹妹,庄三小姐,岂不也差不多? 皇家的事果然离谱啊,怪不得这婚没成,都能给五叔当娘的女人了,五叔能要才怪? 嘎,那么,该不是在那老女人那有了阴影,这才一直不敢找女人? 也是可怜。 “五叔,你太不容易了。”身为皇家的的皇子,婚姻大事做不得主,就如五叔,也很痛苦吧。 赵天煜失笑,“太久远的事,也记不大清楚了。” “那那老女人后来有没有纠缠过你?”她握住他的手,心疼的问。 “老女人?”他微微凝眉。 “嗯,庄三小姐啊。”她道。 赵天煜眉心一跳,这丫头的脑子。 “她,也算不得老吧,二十七了吧。”他略微想了想,说。 “二十七?”怎么才二十七?杜云锦傻眼,可突然觉得不对,瞪他,“哎,不是说很久远的事,都不大记得了?为什么她的年纪,你记得这样清楚?” “……”这是吃醋上了? “我一直当她是妹妹,并未有其他感情。” 这解释可满意? 杜云锦神色松缓了点,却还不放心,“是真的?那你们怎么就订婚的?” “当时,我不在京城,父皇在德妃寿宴上,私自指的婚。” “这样?”杜云锦疑惑的看着他,“那后来,你主动解除婚约的?” “似乎,庄家。”他只是,做了些事,逼庄家解除的,毕竟,事关女子清誉,他这边若那样做了,一个女人的一生也就毁了。 “那。”小脸突然往他胸前一凑,细细的审视着他,“三小姐漂亮吗?” 眨巴眼,“比我好看吗?” 挺俏的鼻尖,忽地被他手指弹了一下,“这等问题,你自己想。” “唔。”揉着鼻头,看着他,沉沉的脸色,恼上了? “嗬,行吧,反正,现在你是我的人,那三小姐再美,也没用。”知道事情经过,她倒松快了。 “可还生气了?”他无奈的笑望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哪儿生气了?” “没有吗?”他看着她,揶揄的神色,“一个人憋在房里半天,看见我,眼睛瞪的老大,不是?” “我那是气你吵醒我了,人家美容觉睡的正香呢。”她娇嗔着。 “那你继续,我先出去。”他起身要走。 “嗳。”一把拽住他,小身子已经习惯性的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软软的声音,放肆,却又勾人,“来了还想走么?休想,陪我。” 扯下她的胳膊,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笑道,“陪你一会。” “嗯。”她窝在他怀里,手指把玩着他衣襟上的绣案,一边漫不经心的问,“我们的事,你跟伯母说过吗?” “嗯。”他哼声。 “那你父皇呢?” “提过,还未确定下来。”那日,他得到的消息太突然,走的也太突然,还没来得及跟父皇商定婚期。 不过,他倒是说春日要成婚,杜家小姐,把父皇乐的晕了,后来,太医来了,他也没空,紧赶慢赶道这儿了。 大约,等母亲这边再稳定一些,他方能回宫再重新商议了。 听言,杜云锦心里甜丝丝的,他能认可自己,将自己说与爹娘,这就足以证明,他心里是有她的。 然而,她不知道是,老皇帝得知儿子要成婚的消息,激动的一夜没合眼,要找儿子好好说道说道吧,人又不在,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后来还在老太监的提示下,表示要看看未来儿媳。 但儿子只提了个杜家姑娘。 谁呢? 他有了办法,就是让皇后设宴,召集京城所有姓杜杜人家的姑娘,无论贵贱,未出嫁的姑娘就成。 第133章 小算计 雪后的御花园,恬静、淡雅,别有一番风味。 这一日,德妃设宴,邀请京城所有杜氏小姐来游园,真是热闹之极。 并且,早有小道消息传出,这次设宴,皇家旨在为那些还未娶妃的皇子挑选媳妇呢。 所以,不论是官家千金,亦是百姓之女,都早早的为此做了准备,花尽心思,尽可能的将自己收拾的更出众美丽一些,希望能入得皇家的眼,说不定从此后真能一步飞天了。 杜家大房杜云若,二房杜云萝,更是打扮的一个赛似一个的美。 不过,上次两人闹翻过,此次自然不会同行。 白氏也怕二房那个祸害不顾形象连累自己乖巧漂亮的女儿,因此,提前准备了马车,派了心腹嬷嬷丫鬟护送着。 然而,到了宫门口,两人下车时,还是碰到了。 瞅着杜云若那一身淡绛衣衫,身量细长窈窕,肌肤如雪,娇美无比,杜云萝漂亮的大眼睛里立刻露出冷色。 “哼,不是说身体有恙么?这大冷的天,怎么也出来了?还是你也不要脸的,想当王妃呢?”杜云萝这姑娘说话不过脑子,想什么便说什么,此刻见着杜云若打扮的这样娇俏,便认定她是来跟自己抢男人的。 不过,白氏哪怕已经被扶了正,杜云若在她眼里仍旧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上不得台面的,可今天,德妃娘娘的宴席,她竟敢来,可见是太不要脸。 相比较杜云萝的冷眉以对,杜云若就要平静多了,甚至还笑着回答,“三姐姐此言差矣,皇后懿旨,若儿再不适,也得过来。” “哼。”说的好像是德妃娘娘多想见她似的,“德妃娘娘不见得知道杜家还有个你呢。”自己想露脸,想出头,还往脸上贴金。 她若真没有那个心思,便是不去又能如何?她在杜家的存在感本身家弱。 突然,倾身凑近她,杜云萝警告道,“听着,别想耍花样,就你,也配进皇家的门?到时可别给杜家丢脸。” “说到丢脸。”杜云若笑眯眯的,也细声的望着她说,“三姐姐该注意自己才是,上回是在大街上,惹的众怒,差点被人打了,这回可是在宫里,三姐姐也该收敛下自己那脾气才是,记得,多笑,少说话。因为,三姐姐那嘴啊,一说话就能彻底揭了你的老底。” “什么底?” 杜云若顿了顿,鄙夷一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抬手,就要打。 杜云若反将脸往前一凑,挑衅道,“三姐姐,有人瞧着呢,你这巴掌要打可得打狠一点,也好让人都知道,杜家三小姐是有多厉害。” “三小姐。”有老嬷嬷提醒杜云萝。 扭头一瞧,宫门口确实有迎着的宫人,而且,还有其他陆续前来的姑娘们,纷纷有人将视线投过来。 “嗬。”杜云萝忍下一口恶气,坏坏一笑,那巴掌没扇下来,但也没收回去,只朝杜云若脸上摸了一把,“我是瞧妹妹这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一般,真是好啊。” 果真狠狠掐了一把,杜云若吃疼,后退,她那手就朝她那头发上挠了一下,“哎呀,四妹妹,你这头发乱了,我给你理理,你躲什么?” “该死。”这就是个疯子,杜云若急急退开,马上有嬷嬷和丫鬟护在了她跟前。 但,看着杜云若发丝乱了,颊边还有两道指痕,杜云萝嚣张的扬了扬眉,“哼,跟我斗,你还嫩点,走。” 带着丫鬟仆妇,杜云萝宛若斗胜的公鸡一般,耀武扬威的走了。 剩下,杜云若楚楚可怜的站在风中,任由丫鬟重新帮着梳理鬓角的发丝。 “小姐,七皇子殿下,已经走了。”丫鬟小声的说。 “嗯。”杜云若点点头,刚才,她就是瞄见七皇子的轿子落在不远处,看着七皇子下了轿子,这才没有反抗杜云萝的施暴。 娘说过,女子,要会以柔克刚,要娇弱似水,才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爱欲。 不管如何,刚才七皇子殿下能够驻足一刻,望到这边,杜云若就觉得,自己比其他姑娘们,就多了一层胜算,至少,已经先入过七殿下的眼。 姑娘们,由宫人领着,陆续来到御花园,签到留名之后,便随意在园中赏玩。 只到时辰,皇上德妃娘娘,还有其他几个在后宫有脸的妃嫔,以及几个皇子公主,一同出现了。 对于出席的皇子,受邀的姑娘们,纷纷表示羞涩起来,但又按耐不住心里的小激动,不时偷偷拿眼瞟着的。 杜云萝也在其列,她的目标亦在七殿下和皇长孙殿下,只有这个两个无论是身份容貌,都破得她意。 但皇长孙殿下年纪小些,这次怕没他什么事。 那七殿下在他眼里,就渐渐耀眼起来,尤其是,七殿下今日一身紫色华服,越发气质高华,俊美无匹。 一旁的杜云若,却矜持端庄,自始至终,眼神绝不乱瞟,唯恐失了大家小姐的风仪,毕竟,皇上娘娘肯定都在那关注着呢。 她想的倒没错,坐上主位之后,看着围在两边席位上的姑娘,皇上的眼睛可是一个没落的,挨个的瞅了一遍,然后,才在德妃娘娘耳边道,“也不知煜儿看上的究竟是哪个?不过,朕瞅着,长的都不错。” “皇上,这娶媳妇,模样自当重要,但还是要看品行。”德妃娘娘看他一眼,郑重说道。 老皇上脸色微微变了变,点头,“对,看品行。但品行这东西怎么看?” “哼。”德妃幽幽一笑,“这个么?臣妾自有法子。不过,你确定这里头有煜儿看上的姑娘?” 老皇帝眼睛立刻朝太监总管一瞥,“京城姓杜的姑娘,全都来了?” 怎么就这么点? 太监总管忙道,“回皇上,贴子都发了下去,应该都来了。” “什么叫应该?”皇上不满意。 德妃看他一眼,道,“行了,我早说你这法子不行,万一,煜儿看上的杜姑娘,不是京城人士呢?” “这个?”老皇帝欠考虑了。 “罢,臣妾瞧着这些姑娘,也都不错,不管有没有煜儿喜欢的,这万一真遇着那好的,即便煜儿不要,不还有旭儿他们吗?左不过都是咱们的儿媳妇。”德妃心倒宽,每天正憋闷的呢,能给皇子们选妃,也能松快松快心情,找点乐子。 于是,德妃娘娘一番亲切的发言过后,便是姑娘们献艺的时候了。 这点,来之前,大约每个人都想到了,也都精心准备了。 因此,献艺一节,还不错,吹拉弹唱跳,样样都有了,若认真挑的话,其中也的确能挑出一二佼佼者。 就比如杜侯爷家的四小姐,那霓裳舞跳的真是美极,那一方小小舞台上,映着身后的白雪,宛若仙子一般,连皇上都看的忘了眨眼。 自然,这一节,杜四小姐拔得头筹,德妃娘娘还赏了东西,瞧的其他姑娘们,羡慕的眼都红了,尤其杜云萝,恨的牙根痒痒,真恨不得上前撕了杜云若那层仙女皮。 “七叔,想不到这杜家还有这样标致的姑娘呢。”皇长孙赵心澈挨着七皇子赵天旭,一面瞅着底下的杜云若,一面兴致勃勃的跟他说,“嗳,侄儿听说,这次主要是为五叔选妃。你说,五叔喜欢的会是这个杜四姑娘吗?” 赵天旭修长的手指捻着酒杯,轻笑,“你觉得,这杜四姑娘跟庄家三小姐比,如何?” “……”赵心澈愣了下,要说,这杜四姑娘的确娇美如画,可是,要跟当年的庄秋玉比,怕还要差上一大截。 当年,他还小,时常的也往祖母德妃那宫里玩耍呢,而庄秋玉算的上是他的姨祖母呢,不过,那时,她年轻,漂亮。 真可谓冰肌玉骨芙蓉面,柔情绰态娇莺声。 那是众星捧月的一个姑娘,甚至比宫里的公主还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可非是杜四姑娘这样养在深闺的女子能比的。 “可。”顿了顿,他道,“庄三小姐到底一把年纪了,哪有这杜四姑娘年轻貌美?” “嗬。”赵天旭狭长的凤眼讥诮的朝他一瞥,“女人之美,并不完全在年纪。你还太嫩,个中滋味,说了你也不懂。” “怎么不懂?”赵心澈不服,“侄儿瞧着,的确觉得今儿,就这杜四姑娘勉强还能入眼。” 赵天旭没再说话,他来赴宴,纯粹的无聊逗闷子,哪知,来了之后,发现更无聊,一帮子姑娘,除了犯花痴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会点子技艺,就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的,比他后院里那些三等姬妾还不如,哎…… 他之所以没走,就是想看看,父皇那老东西,会不会一时激动,真给五哥定个女人。 他可是从六哥那儿得知,在清丰县,五哥可是跟杜家那个最没用的大小姐闹的挺近乎呢。 那个女的,他可没忘记,上回在太子府拒绝自己的事。 拒绝了他,倒把眼睛盯在了五哥身上,嗬,还真是有胆呢。 不过,都二手货了,还敢宵想五哥?真是找死。 一轮过后,皇上和德妃交换了意见,都觉得杜四小姐不错。 第二轮,德妃却是出了个主意,命这些姑娘们,自己组成小组,两人,三人,四人等不限,要组合起来献个节目。 这不仅能看出个人的才艺,还能更清楚的评断出优劣,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算计。 ------题外话------ 太冷了,手指都不利索了,今天就更这么多了。 天气骤冷,亲们也注意保暖哦。 第134章 不可 茫然虽茫然,可是,德妃娘娘有兴致,底下的姑娘们,少不得要花尽心思来表现了。 不过,彼此间相熟的不多,这么短的时间,要大家融在一起,还得合作表演,的确难度不小。 而且,这选合作伙伴,也是有技巧的。 选的太优秀的吧,怕自己成了绿叶,完全给对方做陪衬的。 选的太差劲的吧,又怕拖自己的后腿,连累的自己也被嫌弃。 唉,真真难的很。 德妃娘娘只给了一炷香的时间给她们准备,思来想去的,也顾不得的,姑娘们不自觉的就三五成群的分派好了。 只是,杜云萝万没想到,杜云若这不要脸的竟然毛胆子肥了,跟自己站到了一组。 她是笃定自己不如她么? 一会给她点颜色瞧瞧。 “三姐姐。”杜云若反带着笑意,不计前嫌的跟她套着近乎,“众人都知晓,你我姐妹关系。这个时候,若你我不和,丢的不只是你我个人的脸,咱们侯府也会被人看不起。” “所以呢?”杜云萝不屑的撇嘴,“你是想让我跟你一组?” “与其跟其他不相熟的人,不若咱姐妹一起,再不济,也能给娘娘一个姐妹和睦的印象。”杜云若道。 杜云萝瞅着她,冷笑,“姐妹和睦?你还真会抬举自己?” 边上,她的丫鬟却立刻在她耳边小声提醒了几句。 杜云萝在名媛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谁敢跟她搭档? 而且,照目前的情况,除了杜云若,也没其他女孩了。 杜云若因前一局的舞,跳的太好,拔得头筹,其他人唯恐在她身边,又被衬了下去,所以,不敢与她在一处。 这对姐妹自然而然的也就在一块了。 “那,你有何主意?”思量权衡一番,杜云萝决定抛下恩怨,暂时勉强合作一把,毕竟,论容貌,她自信比杜云若这朵白莲花不知强多少倍,即便才艺,她也不输,只是,第一轮,她没发挥好罢了。 杜云若轻笑,“姐姐的字不是写的好么?何不写一幅?” “写字?”她三岁便习字,字画方面皆不错,可这种技艺,不大适合这样的场合表演,带动不到气氛,是以,第一轮,她才没法子,弹了一个曲子。 “那你呢?”她警惕的看着杜云若。 “姐姐写字,妹妹弹个曲子,如此,更能衬托姐姐气质芳华。”杜云若道。 “这?”杜云萝有些犹豫,她深知,杜云若琴棋歌舞样样精通,第一轮,舞跳的好,这一轮,这琴再弹的好,好处可都归她了,可是,她自己的字画也的确出众,若借此展示出来,不会比这丫头差。 “姐姐。”杜云若眼眸微蹙,真诚的看着她,“我知道三姐姐一向看不上我,但我却一直当三姐姐是亲姐姐一样看待啊。” “嗤。”这话,鬼信。 “三姐姐不信也罢。”杜云若有几分委屈,道,“可相比较让别人拔得头筹,我宁愿三姐姐出得风采,也好叫人看看,咱们杜家的女儿,不全是大姐姐那样的草包。” 前面那句未必真心,可最后一句却是没假。 因为杜云锦的缘故,世人都以为杜家就那么一个草包女儿呢,或者,其他女儿也都如她一样,草包花痴。 气就气在,杜云锦废物一个,可草包之名远播,竟然完全盖过她们。 所以,无论杜云若杜云萝,都缺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哦,她们两个人利益是相通的。 只有杜家这棵大树在,只有杜家的名声好了,她们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至于两人之间的矛盾,完全可以以后另算。 “好,今日我便依你一次。”杜云萝也微微一笑,算是达成共识,并且,心中已经想好要写什么了。 杜云若欣慰不已,三姐姐今天总算拎清一回。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各组按照抽签的顺序,开始登台献艺。 然而,德妃娘娘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奈何这些姑娘们执行的实在糟糕。 大约也是因为她们彼此间不够相熟,再者,出身不同,技艺差距太大,很多节目弄的是不伦不类。 一上台哪有合作精神,都顾着展示自己,结果,闹剧了。 德妃娘娘倒是看的大笑开怀,果然是逗乐子。 不过,到最后,也算看到好的。 还是杜侯爷家的两位千金,一个反弹琵琶,惊艳全场,另一个挥毫泼墨,一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写的荡气回肠,让人拍案叫绝。 果然,强强联手,更为出彩,霎时将其他人给比落了下去。 德妃娘娘很满意,毕竟,杜家老夫人曽是她的奴婢,受她影响多年,如今,她的孙女也这般出息了,德妃自认没有被打脸,心情相当愉悦。 “皇上,臣妾这看来看去,看了几圈,还是觉得杜卿家的这两个千金,无论是品貌才情,皆是出类拔萃的,皇上,您说呢?”德妃问皇上。 老皇上经历过无数的女人,对女人早已过了那种纯爱期,女人于他来说,不过就是暖床的工具,模样好点的,那啥起来,情趣更多些罢了,自然,能多些才情,就更有趣味一些。 而且,儿子赵天煜,也不知随了谁了,模样俊,三十多,按理说最是劲头足的时候,可这小子偏生这把年纪了,一个媳妇都没给他找回来过,他甚至觉得,这小子到目前为止,怕连女人的好处都没享用过呢,活脱脱一个大傻子。 这次从清丰县回来,突然跟自己提了句,想成亲什么的。 把他激动的,一时热血冲到脑子里,结果,晕菜了,最后,只听说什么杜家姑娘,其他的也不知晓,这小子就出宫了,弄的他这心里不上不下的,难受的不行,这才想出这损招,管那么多呢,要是好的,都给这小子给弄回后院去。 等他尝到了女人的妙处,还怕他不要么? 女人越多,他抱孙子的机率就越高啊! 所以,德妃娘娘这样一问,皇上笑眯了眼睛,连连点头,“爱妃说的是,除了这两个,还有那舞剑的,对了,还有那自弹自唱的,也还是不错的,爱妃都留意着,等煜儿回来,随他挑。要是一回,正妃侧妃妾室都给他弄妥了,也算了了朕一桩心病。” “呵。”皇上这是都满意了,德妃娘娘失笑,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这些年为锦王殿下不近女色这事,皇上费透了脑筋,也不管是谁家女儿,什么身份相貌如何了,只要是个母的,只要儿子要,怎么着都成。 要是这些姑娘,全被锦王收了,皇上怕也是求之不得,跪谢祖宗在天有灵了。 一场宴席过后,杜云萝姐妹俩倒是同坐了一辆马车回府,回去之后,将今天御花园的事,全跟杜老夫人说了。 杜老夫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白氏和柳氏也觉面上有光,个个露着喜色。 近一年来,杜家总是糟心事不断,尤其是柳杜两家在济宁的十几万药材被劫,至今没有下落,那么多银子打了水漂不算,还被庄家家主怀疑,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庄家那边,现在的意思是,赔掉的银子,他们自己掏,另外,还要负责赔偿北越那边的损失。 可以说,不仅是杜家,就连财大气粗的柳家,如今也被刮的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为此,柳杜两家也互相怨上了,连带着柳氏也不被娘家待见,上次,被人诬陷清白一事,她原本着想回娘家,找父兄撑腰,谁料,竟被冷言冷语给撵了回来。 这些日子,她好生憋屈,轻易不敢去惹杜天宇,也不敢管他去姨娘房里快活了,生怕他一怒之下,真将自己给休了,到时回娘家,她真就剩一个死了。 然而,女儿今天回来,却给自己带来了好消息。 瞧瞧皇上还有娘娘的这些赏赐,东西虽少,可名头在啊,证明女儿很得皇家的眼啊。 只要女儿做了王妃,不管嫁给五殿下还是七殿下,那都是皇家的人,比一般的贵妇还要贵重。 到那时,别说杜天宇,就是娘家那些人,也都得来巴结她才成。 越想,柳氏越觉得一口恶气总算要出来了。 白氏更是如此,自己的女儿品貌摆在这,若是连杜云萝都得人喜欢,那杜云若更不用说了,且,女儿偷偷在她耳边说了,今天表现属她最好,好几次,她都看到皇上娘娘,甚至五殿下和皇长孙殿下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呢。 这一次,嫁到皇家做王妃,几乎是铁板钉丁的事了。 杜府,这一晚,彩灯高挂,洋溢着喜庆,连日来节俭度日,苦的上下人等,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了,难得的,杜老夫人开口,今晚加菜,许久不曾得到过赏银的下人们,也都每人多赏了半月月钱。 这在如今只剩空架子的杜府,也算很了不得的事了。 —— 古庵里,杜云锦每日陪在五叔和未来婆婆身边,感觉很自在惬意。 下午,趁着婆婆休息,五叔在房里写稿,她闲来无事,就拿着铁锹,一个人贪玩的在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玩。 堆好了,立刻跑去房里找赵天煜。 “五叔,你过来看看。”不管他正在忙,跑过来,抽掉他手里的笔,拉着他就往外走。 这两日相处下来,她是越来越放肆随性了。 赵天煜无奈又宠溺的跟在她后头,毕竟,这庵里挺闷的,她这样喜闹的性子,也真怕她会闷着,好在,这姑娘绝对能给自己找乐子。 “五叔,你瞧,怎么样?”她指着那并排一起的一高一矮的两个雪人,格外高兴的问。 赵天煜眉头微挑,心,也跟着动了。 这两个雪人,做的那样明显,一个他,一个她呗。 这丫头…… “像不像?”杜云锦仰着头,露出几颗洁白的小牙。 “嗯。”看着她额头隐隐有汗,他伸手抚了抚,眸中笑意含宠,“累了一下,就弄这个,也真是辛苦你了。” “那是。”她且不说自己是无聊才找事干的,只揪着他的衣襟,撒着娇儿来,“光嘴上说辛苦就成了么?你不知道,为堆你这个,我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呢,力气还不算。” 他的样貌,神态,可都得捕捉到了,做的传神才行。 就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硬是让她扣了钗子上的两颗珠子,还涂了黑色,这才罢了。 相比较她自己,不过弄点胡萝卜糊弄了。 对他,她可真是用心。 “那你是想?”他挑眉,神色带着那么一点子坏。 明明知道她想要什么奖励,还装,她偏不说,不过…… 猛地一抬头,她先亲了他,“这样就够了。” 要的还真不多,赵天煜失笑,伸手一揽,将她腰往上一提,霸道的吻上她的唇,“虽然你要的不多,可我就想多给你一些。” “唔。”这敢情好啊,杜云锦小心肝甜蜜的想着,而且,她有个惊喜的发现,五叔现在要开放许多呢,这还是大白天呢,也敢吻她了,嘿嘿。 不过,总是住在这庵里不成啊,“五叔,那咱们什么时候下山啊?” 毕竟,再过两日,可就年三十了,她想弟弟妹妹肯定想跟她一起过个年呗,也是他们姐妹经历诸多波折后,第一个团圆年呢。 再则,山上简陋,条件太差,她觉得对未来婆婆也不是很好啊。 为何,不将她接下山,好生照料呢? “急了么?那明日,我送你下山。”他认真的说,眼神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 本来么,带她上山小住几日,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要乱想,即可。 可杜云锦急了,“那你呢?为什么不带伯母一起下山?” 赵天煜眼神微微暗了几分,“她在此习惯了,离了这里,她过不了。” “为什么?这里条件,说真的,不好。” “乖。等母亲神智好一点,我便下山找你。”赵天煜哄她。 可杜云锦却不那么认为,凭她医者的直觉,婆婆这病乃心病,若是她自己不想好的,怕一辈子都没好的可能。 若是她肯配合的话,她突然眼睛亮了,“五叔,要不要我替伯母诊治诊治?我知道一种催眠办法,对于这种病人,很有效。” 赵天煜眉峰深锁,“不可。” 第135章 过年 赵天煜的断然拒绝,让杜云锦非常不解。 “五叔,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伯母有一丁点伤害的。”但前提是,她得试试啊,不试的话,怎么知道对婆婆有没有用。 而且,看婆婆现在这种情况,老实说,真的挺可怜的。 皇后呢,女人中的至尊啊,沦落到连儿子都不认识的地步,还住在这等荒山古庵里,直觉连个普通妇人都不如。 怎么说,这个年纪的女人,不说是皇后,不说享尽荣华富贵,可是,起码的天伦之乐,也该有的。 看着她认真的眼神,赵天煜心里有话说不出。 他知道这姑娘认真,医术也高,没有把握的话断然不会说那样的话。 可是,过往的事,太伤人,就算神智清明,怕她还要再疯魔一次。 倒不如,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沉浸在那些她喜欢的记忆里。 他不需要母亲记得自己,只要她不排斥他的照顾就成。 “锦儿,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母亲未必需要。” “怎么不需要?她……”看了一眼那窗台底下,抱着枕头哼着歌儿的妇人,杜云锦忽地说不出话来了。 自古皇家的事,残酷又神秘,皇后痴傻,个中缘由怕不好让人知道吧。 五叔不说,必然有他不说的缘由。 他认为是为母亲好,自然就是好的。 微微抿抿唇,她改了口,“罢,那我听你的。只是,你跟伯母在这边过年,多冷清啊,我决定了,留下来。至少,三十晚上,也要为你们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啊。” “你那府里的弟弟妹妹呢?他们只怕也盼着你早回去呢。”赵天煜轻轻捏了下她的下巴,欣慰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年不年的在我这儿都一样。再说,这山里冷,你先回去,若是年后,我没下山,再接你过来。” “嗬,你这是赶我走吗?”她佯笑着瞪他,“怎么?才这么几天,嫌我烦了?” 知道,她这是说反话呢,很显然的,自己对她的纵容和娇宠,她应该都感受到了,这才在他这儿越发没大没小,口没遮拦了。 只是,这种感觉不坏。 他喜欢她在自己跟前自在随性的样子,若跟其他女子那般,见个面行个礼,一口一个王爷,动不动就来个知错,请责罚之类的,他也是觉得无趣。 “不嫌你烦,是怕你烦。”他看着她,说。 无端的,因为他这话,杜云锦心中一动,这男人会在乎她的感受呢,而且,也会迁就他的感受呢。 这不也挺懂风情的么? “看什么看?”见她眼神不对,赵天煜就知道她那小脑袋里想些有的没的了。 扑哧,果然,这姑娘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指着他,道,“嗳,五叔,我觉得你不也挺配合我的吗?想起来,也不是那么难追啊。怎么,这么多年了,就没一个姑娘把你拿下呢?” 言语中,颇有自得和狂妄,因为,时至今日,被她拿下了。 赵天煜却也跟着笑了,其实,他自己都不晓得怎么就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给弄住了。 似乎,除了医术之外,容貌、才情比她好的女子,大有人在。 可无端的,就看她合心,这,大约就是眼缘吧。 “五叔。”忽地,姑娘收敛笑意,一本正经的望着他。 “怎么?”盯着她那双漉漉的大眼睛,男人还是发现那眸底潜藏的一抹狡黠。 这丫头…… “你不笑的样子好看。”顿了顿,“笑的样子更好看耶,五叔,我喜欢看你笑,以后天天这样对我笑,好不好?” 话音才落,一踮脚,吻上他的唇,软,香,真好。 得逞般退后两步,盯着他原本淡粉颜色,被她深吻后颜色加深变红的唇,她得逞的笑了,唇角勾起的模样,透着一抹坏,却是性感又魅惑。 却没发现,男人眸底,亦是了然而愉悦的笑。 若不是他允许,她怎么能近他的身,还深吻?碰都不能。 可杜云锦却不知,还以为自己又占了个便宜。 说来也怪,男女恋爱,女的总爱扮演小鸟依人的那一面。 可在她这儿,却总是意外的展现了她内心兽性的一面。 平时挺矜持雅致的一姑娘,一到这男人跟前,心底的小兽就腾腾的捣乱了,总想对他来点啥壁咚啊扑倒啊吃干抹净啥的。 哎呀呀,不能乱想,大白天呢。 反正,年后,这男人该跟自己提亲了吧?吃干抹净啥的,迟早的。 “呵,五叔,就这么定了,今年我就陪你和伯母过年。不过,我想给妹妹写封信,不然,我这么久不回去,他们准得以为我被你拐卖了。”杜云锦道。 “真的要留?”内心里,对于她能留下,他也是欢喜的。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连大年夜的菜谱我都想好了呢,都列给静休小尼了呢。”提到这个,杜云锦又八卦了,凑到男人身边,小声问,“五叔,这庵里,除了英姑姑,其余的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尼姑呢,她们怎么就甘愿在此呢?多孤独寂寞啊。” 她总觉得,这些小尼也是逼不得已的感觉。 尼姑得诵经修炼的吧,可这些小尼,似乎更多的是伺候人,至于念经之类,不大通呢。 “她们对你有怨言了?”他不动声色的问。 杜云锦却因为他这话,神经一跳,之前,英姑姑就是个例子,“五叔,你该不会也要将她们撵走吧?不过,这里不该是她们的地盘吗?” 说到此处,她又笑了,“呵,要是我,被撵走不是更好么?省的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人生风景多着呢,总得多经历一番,才不会遗憾。” “你还想再经历什么?”男人的口气,忽然就阴沉了几分,眼神也没那么好了。 杜云锦揉了揉额头,汗哒哒的,这男人准误会了。 忙抱住他胳膊,朝他乖巧的笑,“我还没嫁过你呢,自然要做一做锦王妃,才不会遗憾啊。” 小嘴,倒是会说。 “留下便留下吧,一会你将信写来,我差人给你送去。”他道。 “嗯。” 一会,来到赵天煜房中,拿了他的墨宝,杜云锦坐在书桌旁,认真的写起家信来。 无非是问家里众人好,嘱咐他们别惦记自己,过年了,之前吩咐人做的新衣是不是都送进府了,还有各种吃食。 总之,没有她在,众人要吃好喝好玩好。 “五叔,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写了一大堆啰嗦话后,杜云锦咬着笔杆,扭头看一旁静静看书的赵天煜,觉得有必要,就问了一句。 毕竟,他可是那个府里未来的男主人呢。 赵天煜抬眸,有些莫名,他要交代什么? “呵。”杜云锦自顾自笑了,又添了几句,“瑶妹妹放心,我跟五叔,感情很稳定,他对我照顾,温柔,体贴,嘻嘻……” 最后一句嘻嘻,足见其内心的甜蜜有多少。 赵天煜是看着她最后的几句写完的,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闺房之事,哪有对外人说的?就算妹妹也不大妥当,而且,他们毕竟还未成亲。 但,自从接触杜云锦以来,他也发现了,这姑娘的思维跟一般很不一样,也就不在意了。 只要她觉得开心就好。 写好了,她吹干了墨,交给赵天煜,“五叔,拜托你了。” “客气。” 信寄出去之后,杜云锦心里安多了,反正,家里不愁吃穿,人又多,几大家子在一起过年,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肯定会热闹的。 只是,这边,五叔和伯母就太冷清了,那些小尼也算不得家人,更不可能跟他们一起过。 所以,杜云锦很庆幸自己能留下来。 而且,更庆幸的是,她要的东西,静休竟然通过人全给弄了回来。 这其中除了食材之外,还有烟花,还有,她偷偷藏起来的两坛梨花酿。 嘿,年夜饭么,哪能只吃饭?要有酒才有年味的。 不过,到底佛门净地,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拿出来,只等跟五叔独处的时候,拿出来,两人再美美喝一顿,反正,两人不算佛门中人,不算犯规。 三十那天,天很好,阳光灿烂的,之前漫天的大雪早已在几天的阳光下,化为雪水融进泥里,寻不见踪迹了。 这日一大早,杜云锦跟几个小尼,一起快活的打扫庭院,收拾古庵。 午后,她就和众人一起包饺子。 傍晚时分,还炒了几个菜。 几个小尼自在一处过,她与五叔和伯母,就在伯母屋中,热闹闹的吃饺子。 本来,赵天煜不是话多的,凤氏又神志不清,就算说话也是乱嘀咕。 但有了杜云锦在,就不一样了。 这姑娘话多,尤其是笑话、段子什么的,信手拈来。 三个笑话,成功逗乐了五叔。 赵天煜笑了,虽然还是笑的那样温润,但好一会儿,没敢往嘴里吃饺子,大约是怕笑喷出来,可见是真的笑了。 也是奇了,凤氏在他之后,竟然也笑了,原本空洞、茫然的眼睛,竟然含着一丝笑,看着杜云锦,好一会儿。 倒把杜云锦自己给惊着了,不知未来婆婆这眼神,有何深意? 饺子吃完,杜云锦又拿出烟花,硬是拉着五叔,扶着婆婆,一起到了院子里。 她给点了,看烟花嗤嗤的往天上串,开心不已,却又怕,捂着耳朵,往赵天煜怀里钻,小脑袋扭着,兴奋的看着半空中绚烂的烟花,像个孩子尖叫。 第136章 酒后 烟花散尽,天空一片深蓝的颜色,有些凄清的冷。 怕凤氏着凉,赵天煜扶着她回屋,喂了最后一遍药后,安顿她睡下。 等母亲睡着了,赵天煜起身,这才发现,杜云锦竟然一直没走,一个人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小手托腮,毛茸茸的大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冷么?怎么没回屋歇着去?”天色已然不早了呢,这傻丫头,怪他刚才一直想事情,倒忽略了她,以为她还像以前一样,玩闹够了,自己就回屋睡去了。 她起身,傻呵呵的望着他笑,伸出的小手,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往他怀里伸,顺着衣襟,往里,慢慢的贴着他。 那里,暖和。 “走吧,我送你回屋。”感觉到心口的那一抹凉,他也没将她小手拿出来,但不好走路,便稍稍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公主抱,杜云锦立刻配合的将小脑袋靠在他胸口。 低头,看着她绵顺的模样,勾唇,轻笑,一径出门,抱着她,将她送回房中。 “早点睡。”他直接将她放到床上。 杜云锦却哧溜一下滑了下来,拽着他的袖子,神秘兮兮的乐道,“五叔,别急嘛,我有好东西呢。” 从梳妆台底下的抽屉里,兴冲冲抱了两小坛酒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掏出一个纸包出来,闻着香味儿,荤食。 “嘿,闻闻,香吧,徐记的鸭脖子,听说在这一带挺有名呢。”她将纸包往他跟前一举,乐颠颠的说着。 梨花酿,鸭脖子,绝配啊。 想想,就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这都好几天了,顿顿食素,连点猪油都不没,早就馋肉馋的不行了。 看她舔着唇馋兮兮的可爱模样,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况且,这姑娘无肉不欢,这几日确实亏肉了。 但这里毕竟是佛门。 “跟我来。”将墙上挂着的琉璃灯提上,他又就手取下屏风上的白色狐裘,将她裹住。 “去哪儿?”杜云锦忙的将鸭脖子塞他手上,自己去抱那两坛子梨花酿。 赵天煜弯唇一笑,也没帮她拿,就让她那么傻乎乎的抱着两坛酒,跟在自己后头。 不是别处,正是母亲每日要待一个时辰的木屋。 这里在古庵的后山上,另外搭建的,不属于庵里的建筑,也就不算唐突。 “进来。”他推开门,将灯挂在墙上,转身过来,接她手里的酒。 “唔。”一进屋,就感觉到扑面的暖风,真是舒服,杜云锦瞅着他,上回就好奇了,没顾得上问,今儿特特的问道,“五叔,这屋里怎么那么暖和,就跟按了取暖器似的。” 赵天煜将酒菜放好,扭身,帮她解了狐裘的带子,“这地下有条地龙,在下面生火取暖。” “哦。”跟现代的供暖,大概有异曲同工之妙吧,总之,腿下热烘烘的,全身也就跟着暖和起来了。 将桌子上,婆婆的那些家当全部收到一个笸箩里,然后,拉着赵天煜一起落座,着急的打开了纸包,拿了一个鸭脖子往前一递,也顾不得说话,另一手拿了一个,就往自己嘴里塞。 啃了两口,有些凉,但是,味道真是不错。 “五叔,吃嘛。”以为他是客气呢,她又往他嘴边递了递。 然而,赵天煜却是推开她的手,道,“你吃吧。”但又怕她多吃,胃会不舒服,又补了一句,“已经凉了,也别多吃。” “不碍的,这不有酒么?”她一看酒坛子,顿时瞪大眼睛,懊恼的嘟囔,“完蛋,忘记带个碗过来了。” 那么,就抱坛子干? “五叔,喝不?”她眨巴着大眼睛,瞅着他。 “这么馋了?”赵天煜挑眉。 “呵。”略尴尬的笑了笑,她快快的啃净了一个鸭脖,拍拍手,打开坛盖,一股酒香扑鼻,她深吸一口气,乐道,“五叔,酒不错哦,香呢。” 细白的指头,就那么馋兮兮的伸进坛子里,沾了一点,往嘴里一递,舔过,咂巴着,笑眯了眼,“五叔,真香呢,不愧这梨花美名。你也尝尝。” 也不知是这屋里太暖,她人也跟着晕乎了,竟然,又伸手沾了点酒,然后,递到他嘴边。 那细白的葱一般的指头,沾着透明清香的液体,就在他嘴边杵着。 几乎能想象的到,那根指头若放进嘴里,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男人的脸,瞬时就黑了。 伸手,拎了另外一坛未开封的,打开盖子,长指托起,微微仰首,灌了一口,有些许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到了衣襟。 那动作,按说该是狂野不羁的,可是,这男人做了,却就是雅致清润,甚至说赏心悦目,自带一种与众不同的矜贵。 “味儿还行。”一口喝净,他放下坛子,目色深深的盯着她,淡粉色的唇瓣,湿润润的,竟像初晨那含着露珠的花瓣。 喉咙就发干了,口干舌燥,杜云锦不自觉的将沾着酒液的手指,唆进自己嘴里,但马上又觉得不对,忙拿出来。 坐下,又拿了个鸭脖子,埋头啃着,啃完了,却没觉出刚才的美味来。 突然,将纸包往他那儿推了推,“五叔,干喝不成,就着点,味道真不错的。” 还是吃吃喝喝容易转移注意力,不然,她又得被迷住。 “不用。”他却坚持,只看着她吃,并且,很疑惑,这么一根看不出什么肉的黑乎乎的东西,有那么美味?瞧她那漂亮的小嘴,啃的不亦乐乎,却又有点惨不忍睹。 不忍直视,干脆喝酒。 这梨花酿,不烈,却香。 看他喝的畅快,杜云锦也乐,干脆也抱着坛子喝。 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拿着鸭脖子,吃一口,喝一口,然后,看着他,说着话,“五叔,说真的,活了这么大,我还从没想过会有今天的画面呢。” 说实在的,对于穿越这事,她时常还恍惚着,偶尔清晨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她都要发怔一会儿,才能适应。 也时常的,梦境中出现的,都是她现代的生活,那么些人,那么些事…… 瞅这一眼,男人长指拎着坛子喝酒,竟然也能喝出优雅绅士端着高脚杯品红酒的那般慵懒高贵姿态来,也真是服了。 “五叔。”她突然好奇,朝他凑近一些,“今晚难得,咱们能不能好好聊聊人生,譬如,过去,现在和将来?” “何解?”他唇角含笑,眸色越发深暗的让人心跳。 猛一吞口水,杜云锦嘻嘻一笑,“就是,你看,你都跟我求过婚了。” 虽然没有下跪,没有戒指,也没有什么见证人之类,更别谈什么浪漫。 但是,娶她的话,可是他亲口说的。 这就够了。 她心里照样甜蜜的很,眯着眼睛笑着,看他,“也就是说,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同床共枕的夫妇了。那么,为了我们的感情,我们是不是应该更深入的了解一下对方呢?” 其实,她更想多了解一些他。 三十多岁的男人,皇族王爷,又有那么多的传言。 不管,他的过去是辉煌的还是苦涩的,甚至不堪的,她都希望了解。 当然,他会不会说,不一定。 “五叔。”她自顾自又撅起了小嘴,深深一叹,“有时吧,我觉得我离你很近,譬如现在,你就在我身边。” 小手,在他袖子上轻轻扯了扯,“诺,这样近,眼神这样深的看着我。呵呵。” 但,语气一落,她又有些颓然,“但也有很多时候吧,我觉得我离你却远。” 对他,好似,他在意她的时候,她就近了。 他忽略的时候,她就很远远。 甚而,她总觉得,近了他的身,却离他的心,总差了那么一点距离。 “五叔,我在你这里么?”那细细的指头,忽而就朝他心口位置戳了下去。 力道不大,却让他心下微颤,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 也不知是想他回答,还是怕他回答,总之,在他未语之前,她有抽走了手,狠劲咬了口鸭脖子,然后,又灌了自己几口酒。 红着眼睛,有些茫然的笑道,“五叔,我老实交代哦,在你之前吧,我也有过一段恋情。” 她大概是醉了,不然怎么会傻乎乎的就将那段糗事说出来呢? 可是,话一出口,她还真就刹不住了。 “十年呢。”她朝他伸出一手,觉得不对,放下鸭脖和酒坛,举起双手在他跟前,打了个酒嗝后,她长舒一口气后,道,“高中吧,对,高二下学期。呵,那天,上体育课,本是我的强项嚒,谁知道那么倒霉,突然来大姨妈了。跑完八百米,人就不行了,身上发冷,肚子痛的不行,运动裤上也染了不少。我这人要面子,忍着痛,想回教室,结果,没走两步,人差点痛晕过去。” 男人深邃的眸子,深深的盯着她,唇,抿的紧紧的,一个字没应,只静静的听她说。 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杜云锦心想,看他一眼,又道,“那个人,就这么出现了,一句话没说,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提起来,就抱在了怀里,呵,公主抱啊。我当时脑子都懵了,十几年,本姑娘清白如纸,何曾被男人这样对待过啊?就这么被他抱进了医务室。” 耸耸肩,她嗤的一笑,“当时医务室没人,他将我放下就跑了。我当时那个郁闷,也没多想,躺在那床上,挺尸。但,不多一会,那个男孩又来了,塞给我一瓶矿泉水。热的。” 她至今仍记得,那男孩递给她热水的样子,黑黑的头发被汗打湿,有些趴在鬓角,笑起来,眼仁都亮,很干净。 第137章 深意 酒越喝越多,明丽的小脸泛着酒醉后的酡红,黑黢黢的大眼睛,在琉璃灯光下,湿漉漉的,幼兽一般。 那被酒液浸染过的双唇,水水的嫩嫩的,也在喋喋不休的。 “五叔,你知道吗?我是个乖女孩,我可是跟爹妈保证过,绝不早恋的。可是,那么干净漂亮的男孩,成绩门门第一,篮球还打的好,还爱笑,你说,哪个姑娘遇到这样的男生,不被迷的晕头转向呢?” 哎,见他不语,她自顾自的摇摇头,一声嗤笑,“可就这样优秀的男生,却莫名其妙的成了我的人。那阵子,天天被人围观的场面,还真是记忆犹新啊。诺……” 她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不眨的,漆黑的瞳仁很深深,藏着一抹伤。 “就像如今,你跟我的事,不被人看好。当年亦是如此。可是,能有个那么好的男生愿意跟自己好,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我更加努力的学习,想要变得更优秀,想要配的上他。然而,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吗?” 凉透了鸭脖子又塞嘴里啃了两口,这才嗤的一笑,眼巴巴的瞅着他,要笑不笑的,“你准猜不到,那臭小子竟然跟我一姐们好了,被我抓到的。见鬼的,他反倒打一耙,他说我不爱他。” “不爱他个锤子。”丢了鸭骨头,她又灌了一口酒,梗着脖子,红着眼睛,恶狠狠道,“老子不爱他,会跟他混了十年,从高中开始,那时高二,文理科都快分了,为了考他喜欢的大学,喜欢的专业,我没天没夜的学习,做功课,一个文科生硬是变成了理科生,还跟着他一起考了医学院,后来,他却国外进修,我就在国内医院,一直等他回来。” “不爱?哼,这样的话,他怎么说的出口?他就算说我丑,身材不好,没情趣,性格不合什么的都成。不爱……太他妈的伤人。”她咬牙切齿的骂着,“五叔,你说那混蛋是不是太欺负人?” 更欺负人的是,她根本还没来得及理论,没来得及处置那渣男渣女,人就穿越到了这里。 然后,悲催的原主,几乎跟她一样的命运。 老天这是不是再伤她一次,她好欺负么? 想想,她确实挺好欺负的。 委屈,被酒熏染过的眸子,真就氤氲水雾,朝赵天煜凑了过去,小脑袋,在他跟前晃啊晃啊的,“五叔,你别乱动啊,我瞅着眼晕,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那混蛋欺负我,你……帮我打他,好不好?” 嘎,一个饱嗝,酒气让赵天煜蹙紧长眉,视线落下,这姑娘已经趴进他怀里,小手在他身上捶着,含糊不清的还在发狠,“打他,五叔。” 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静静的落在她身上。 她与沈太医的公子,有过一段姻缘,他俱已知晓。 可是,她刚才叙述中的男生,显然不是沈溪风。 除了沈家那个,她还遇过别的男人?一恋十年? 那时,她才多大?八岁? “五叔。”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好久,一双漆黑眼睛才从他胸口抬起,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像条受了冷落的小宠物,声音也软的可怜,“五叔,你也会这样欺负我吗?” 真醉还是假醉? 见她身子软的往地上掉,他长指伸出,捏住她的腰,将她安放到腿上,视线沉沉的盯着她。 双目迷蒙,像是含了雾,的确是醉的不轻。 “他叫什么名字?”也许,对她,并非如自己了解的那么清楚,这个男人,势必得查一查。 “五叔,你掐疼我了。”她在他腿上扭着,想下去。 但一双大手掐着她,不容她乱动,“不是让五叔替你教训他吗?他叫什么?” “叫?”他深沉的视线,让她呆愣的眼神越发茫然了,歪着脑袋,瞅着他,忽地,呵呵一笑,“不记得了。” 不记得?还是想袒护那个男人? “还爱着他?”他蹙紧眉峰,声音透着几分冷意。 杜云锦也感觉到了,就势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咯咯一笑,“我爱五叔。” 这话,他是会信? 那她刚才说的那些,是别人的事? “五叔,我唱歌给你听罢,我唱歌可好听了。唔。” 不想听她乱扯,他果断封住她的小嘴。 绵软香甜,狠狠的吸,让她喘不过气的求饶。 混账丫头,大半夜的,酒肉伺候着,竟然跟他聊了半天,她跟别的男人求而不得的事,还眼睛都红了,还叫他替她出头。 出息! 杜云锦之前是半醉状态,也知说了些乱七八糟的,她不想说的,奈何,今晚这样的氛围,就特么的想说。 但,被他狠狠的吻了一顿之后,彻底蒙圈了,晕乎乎的靠在他怀里,只忙着呼吸了。 “还爱吗?”知道她醉的不厉害,也别想蒙混躲过去。 “咳。”舔了舔被咬的有些疼的嘴唇,她幽怨的看着他,“干嘛那么狠?都咬破皮了?” “不要叫我问三遍?”他隐忍的怒火处在爆发的边缘,没将她直接丢在地上,已然绅士。 杜云锦轻轻吐了下小舌头,勾住他脖子,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笑,“你说呢?五叔,你是在吃醋?” 避重就轻。 他不说话,但眼神却压迫的人,没办法打哈哈了。 “不爱了,那样的渣男不值得。”穿越而来,她是真的认命,也真的看开了。 可他的眼神,却分明透着不信。 不信,这问题就大了。 杜云锦失笑,“是真的。”忽而,又正经起来,对上他的眼睛,“五叔,我跟你说这些,其实并不是对过去不舍,而是,对未来太憧憬,你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老天对我的馈赠,老实说,你说要娶我之后,好多天,我都是晕乎的,生怕一觉醒来,你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样子。五叔。我不喜欢被人背叛。” 含着湿意的眼神,格外凝重起来,“五叔,如果,将来你的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人,再没有我的话,那么,请一定清楚明白的告诉我,好吗?” 唇角一嗤,哼笑,“我他妈的这辈子都忘不了,看到那对渣男渣女在一起的画面,太刺激人了。不爱了就分手呗,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的,我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干嘛背后搞这一套来恶心人呢?五叔,你说是不?” 赵天煜深深的望着她,许久,点头,“好!” “五叔,你真好。”将头埋在他怀里,人就更晕乎了。 那股子让她着迷的青木香,一直笼着她,渐渐的困了,睡了。 轻微的鼾声响起,赵天煜眉目不动,只盯着她那微张的小嘴。 她睡觉,喜欢用嘴呼吸,导致水润的唇,一点点发干,颜色越发深红诱人。 不是第一次看她睡觉了,可每次看她像婴孩一样毫不设防的睡颜,他真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真信他呢。 —— 一觉天明,醒来后,人已经在自己的房里,自己的被窝里了。 头有些疼,脑子晕乎乎的,昨晚跟五叔一起喝酒去的,她好像还说了许多的话,可是,具体的却不清楚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她应了一声,声音沙哑的厉害,想必昨晚酒喝多了的缘故。 来人是小尼静休,端着一碗解酒汤,“杜姑娘,正好你醒了,王爷吩咐的解酒汤,您趁热喝了吧?” “王爷吩咐的?”杜云锦坐了起来,问“他人呢?” “王爷正陪夫人在后院散步,今儿太阳好。”静休将碗搁到桌上,走过来,替她拿干净的衣裳。 杜云锦一瞧,不是自己昨天穿的。 也没在意,穿好之后,看到屏风上搭的衣裳,一拿,一股味儿,更要命的是,那件雪白狐裘可是徐炎的,似乎还沾了不少的酒气。 “姑娘,这些衣裳脏了,贫尼拿去洗了吧。”静休道。 “不用,我自己洗就可以。”杜云锦婉拒,这里,她没有使唤人的习惯。 静休也没坚持,就道,“姑娘先将醒酒汤喝了吧。” “哦。”一碗醒酒汤喝完,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有些尴尬的看着静休,“那什么,我喝了酒,你不介意吧?” “姑娘不是这庵里的人,也不在这庵里喝的,不算犯戒。”静休笑道。 杜云锦呵呵一笑,自去厨房烧水洗漱。 洗漱完毕,也没吃早饭,因为早就过了饭点了,她一径跑到后院,结果,散步的人也早回屋了。 又折回来,敲响了赵天煜的房门。 “进来。”里头传出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 杜云锦弯唇一笑,推开门,“五叔,新年好啊。” “睡好了?”他搁下笔,微微偏首,看着她。 杜云锦呵呵一笑,“睡好了呢,五叔,昨晚咱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不记得?” “一坛子酒都喝光了,你还指望能记得什么?”赵天煜不乏揶揄。 “五叔,你在写什么?”她凑过来,趴在桌子上,看他写的东西。 赵天煜也没遮挡,只道,“不是说要当我的助手么?诺,这些,你先誊抄了,有问题的,就说与我。” 他干脆起身,让她坐下,继续他的工作。 “哦。”她答应的倒也干脆,坐下,稍稍看了看,就开始工作。 不过,没写几行,肚子就咕咕叫起来,她扭头,喊他,“五叔,我饿了。” “还想鸭脖子就酒么?”他闲闲的坐在一旁椅子上,一边翻着书页,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可不知为何,杜云锦莫名觉得他这话,有些深意。 第138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杜云锦茫然的问,“五叔,昨晚那酒你没喝到吗?” 瞧着神色不大愉,莫非是嫌昨晚没喝痛快?略想了想,总算明白,“是了,你不吃鸭脖子。” 干喝酒能有什么趣味?早知道,就该多带几样美食。 赵天煜微微眯眸,朝她望了来,那萌呆呆的小脸,似乎真将昨晚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淡淡的说了一句,视线收回,继续看他的书。 没什么异样,杜云锦也没想那么多,早饭没吃,很饿,放下笔,凑到他跟前,露齿一笑,“五叔,昨儿那酒还剩点不?” 一记清浅的眼神倪过来,“昨晚没喝足兴?” “不是。”她又不是酒鬼,那么馋酒,嘻嘻一笑,她道,“五叔,我馋暖锅了,一会,咱们再去伯母的木屋,吃顿暖锅,怎么样?我做。” 当然,暖锅再加点小酒,情调趣味什么都有了,美。 “你又藏了菜?”漆黑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听这口气,似乎有点嫌弃自己嘴馋没出息。 杜云锦撇嘴,委屈,这么些天的素食,她真是馋肉了,昨晚的鸭脖子,她就像猪八戒吞人参果,后头也没记得吃出什么味儿,亏的很。 对上他深深的视线,她伸出两根手指,老实交代,“嗯,除了鸭脖子,还有两斤羊肉,三斤鱼丸,几斤冬笋、香菇、白菜之类。” 还真是……贪吃?这种地方也能弄来这些?“菜都放哪儿了?” “在我房间柜子里啊。”看他有允诺的意思,杜云锦亮了眼睛,道,“静休说我不是庵中人,所以,这些东西放在我自己的地盘,不算犯戒。” 赵天煜蹙眉,再吃肉喝酒,她还想再曝点什么出来? “五叔?”他那是什么眼神?杜云锦被瞧的心里毛毛的,低低喏喏道,“五叔,这菜都买回来了?若不吃的话,也是浪费,用佛家的话说,也是辜负了它们,没有让它们真正实现自己的价值,浪费可耻。” “佛家有此说?”编瞎话不脸红的,罢,“你去备着吧。”一副尊贵的使唤小丫头的架势。 偏杜云锦听见这话,还乐的跟吃了蜜蜂屎一般,嗯了一声,赶忙出门,生怕他再反悔。 麻溜的回到自己房中,从柜子里拎出一个竹编的菜篮子来,里头满满的,都是她爱的吃食。 挺重的,费力的拧到厨房。 还不到午饭时间,厨房没人,真好,不然,做这肉食,真是罪过啊,想静休那几个小尼,怕常年不见荤腥的。 麻溜的洗菜切肉,将鸳鸯锅从厨柜底下给找了出来,洗了干净,特特的又准备了两份作料。 三鲜的,麻辣的。 弄好之后,放在一个大的托盘里,上头盖了块干净的布,她忙不迭的先送到后山那木屋去。 推开木门,怔了怔,男人优雅如斯,施施然的坐在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见她头顶着那么大的托盘进来,略掀了掀眼帘,看她一眼,只淡淡的问了一句,“好了?” 大爷啊,就不知道搭把手,杜云锦走进来,看着桌子上的零碎,“五叔,桌子收拾一下呢。” 将书搁在窗台,他起身过来,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走。 托盘放下,她抹了脸侧的发丝,“那个,暖锅和木炭,还没拿呢,我再去一趟。” “嗯。”男人轻哼一声,没有异议。 因这男人在等着,杜云锦小跑着回到庵里,取了东西再跑回来。 头发有些乱了,清美的脸蛋红扑扑的,透着健康的颜色,很惹人。 炉子里的炭是着的,火势不错,将鸳鸯锅放在小炉子上,杜云锦兴冲冲的介绍,“这个,三鲜的,五叔,给你的。这边麻辣的,不敢吃千万别动哦,辣坏了我可不管。” 赵天煜微微翘唇,将昨晚自己没喝完的那坛梨花酿拿了出来,再一看,这货又只带了筷子没带碗。 “额?”一拍脑袋,杜云锦郁闷,“怎么总忘记这茬?” 再跑回一趟,累死了呢。 “五叔,和昨晚一样,对着酒坛喝呗。”她是不想跑腿了。 赵天煜也没挑剔,拿着筷子,夹了些菜,放进鸳鸯锅里。 杜云锦嘻嘻一笑,在他对面落座,也帮着夹菜。 主要夹肉,羊肉,鱼丸,一个劲的往他那锅里送。 在她认为,男人要比女人更爱吃肉才对,不吃肉,哪里来的力气呢? “够了。”那么爱吃肉的小女人,却将最好最多的肉放进他这边。 嗯,将来会很贤惠的吧。 “哦,行,一会吃完了再烫,我准备的多。”杜云锦一边说着,看着自己锅里的香菇、冬笋像是熟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赶紧夹了一筷子,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 那个烫,那个辣…… 啊呜的乱叫着,小手不住的扇着,却还舍不得吐出来,硬是给咽了下去。 赵天煜实在有些瞧不下去,就这样馋? 将香菇和冬笋腾在一个碗里,剩下那个碗,递到了她跟前,“菜先夹到碟子里,不烫了再吃。” “哦。”然而,她不长记性,夹了菜,总好像会便宜那碗似的,第一口总是往自己那小嘴里塞。 所以,小木屋里,不住的传出女孩啊呜乱叫又爽快的声音。 赵天煜干脆也不管了,默默的将她的碗,拿到自己跟前,绝不像她那样猴急,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菜一大半入肚,总算不饿了,杜云锦这才想起酒来,抱着坛子,先递给赵天煜,“五叔,先敬你。” “说头?”他掀眸,淡笑看着她。 杜云锦挠着脑袋,嘻嘻一笑,“谢你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我呗。” 不然,她还不知要浑浑噩噩的过多久呢。 如今,总算又有了牵挂的人了。 这倒算个理由,赵天煜接了坛子,仰首,很爽利的喝了一口。 杜云锦再拿回坛子,一仰脖子,也干了一口。 喝完,自顾自笑道,“也敬我自己一杯。毕竟,像我这样才貌双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子,也不好找呢。” “手艺不错。”赵天煜微笑着赞许,吃过她做的几次饭,除了恶意放辣的那次,其余的都十分合她胃口。 “谢五叔夸奖。”小女人来了劲儿,挑了块熟透的羊肉,塞进嘴里,笑道,“我曾想过,这辈子,我若当不了医生,大约就去当大厨了。” “哦。”长睫微微低垂,他想起她昨晚的话,为了接近那个男人,才逼着自己学医的。 心里,突然就不大快活了。 心大的姑娘,还未发现,一个劲儿的在说着,“五叔,我会的还很多呢,这里食材太少,这样,等过些日子,咱们回京,我再给你做,天天给你做,不带重样的。” “为什么学医?”他抬头,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声。 但,说者有心,听着又有意,这就……尴尬了。 之前,真的是将昨晚的事给忘的七零八落,可就在刚才干了一口酒后,那些画面见鬼的全部涌现出来,简直是情景再演啊。 该死的,她竟跟他说了,在现代她跟连骁的事。 昨晚,她是被鬼附身了还是脑子被门挤了? 怎么解释? “怎么?” “哦,呵呵,自然是想治病救人,造福黎民百姓。”多崇高,丫有些心虚了,却还是果断的看着他的眼睛,证明自己不心虚。 “哦,连骁……”他低低念着这个名字,却没往下说,但那逆光之中的眸子,深暗的只剩黑…… 嚯,连她一向不愿提起的渣男,名字都说了?她这是…… 作死。 “五叔。”看着他,总觉得这样清雅温润的男人,不大像小心眼爱吃醋的,所以,她还是决定坦诚,道,“我不大记得昨晚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如今心里只有你。” “若我有一天,心里有了别人,你当如何?”他又问了一声。 “……”这下,杜云锦真愣住了,放下筷子,神色认真,“五叔,不带这样的吧?你还将我娶过门呢?” “你昨晚警告我,如果发生这样的事,要提前告诉你,是要早做准备么?”赵天煜不动声色的望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杜云锦却愕然,“我跟你说过这些?” 汗哒哒的,她昨晚醉了么?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吐? “其实,我那不是不自信吗?”她小脸一耷拉,叹道,“你没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 “所以,觉得我也会背叛?”她竟这样的不信他? 他突然心里有点火,将那坛子酒,拿过来,又抿了一口。 “五叔。”其实,不止她这样觉得,是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 这里是古代,男人三妻四妾什么的,太寻常了。 而且,貌似,皇家的规矩,王爷什么的,一个正妃,两个侧妃,标配,其余的什么妾侍,就更数不清了。 他呢?在她之后,是否还要别的女人? “我吧,一直犹豫,不知要不要跟你说。”她忽而自嘲的轻笑,觉得,要做到入乡随俗,还是挺难,到底她,她股子里还有了那么一点清高,那么一丝的期待。 “五叔,娶我,能在我有生之年,只属于我一个人吗?没有平妻侧妃妾侍,只要我一个。” 她望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问出了潜藏心底已久的话。 以前不说,她也是抱着,嫁到了就是赚到了的想法,反正这样的优质男人,得到了,总比跟其他自己不爱的男人凑合强。 可越是接触,越是得到他越来越多的温柔,她的心越发的贪起来,想要更多。 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139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我答应。 很直接干脆的回答,让杜云锦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望着他。 不过,也没啰嗦的在纠缠着问,有些话,一遍就够了。 低头,继续吃菜。 那头,男人也没再吭声,不知在想什么。 撩眼,瞟了一下,那黑灼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心口猛地一跳,面上含笑,“怎么不吃?看我什么做什么?” “那个肉,咬的动么?”看着她筷子上的肉,他慢条斯理的问。 “嗯?”低头,眼睛霍然瞪大,不对,忙的吐到了地上。 见鬼,不是从锅里夹的熟肉么?怎么嘴里和筷子夹的都是生羊肉片,怪不得一嘴的膻味。 “漱漱。”长指递来酒坛。 用酒漱口?也算奇葩。 可酒味要比膻味强,不过,“你怎么不早说?”害她吃了,嚼了,咽不下去的时候才说? 看她出丑吧? 男人一脸无辜,“想说来着,你吃的太快。” “……”怪她太馋哦?伸手,拿过酒坛,灌了两口,狠狠漱嘴,又夹了小半碗羊肉到锅里,狠狠涮一顿,才解气。 对面,看她这点子小脾气,男人,眸中漾过笑意。 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他自认能做的到。 本来,他也就这样打算的。 别人眼里的妻妾成群、天人之福,于他来说,并没什么稀罕,相反,此生,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那才是真的福气。 —— 一个年,有人过的喜乐非常,有人却过的愁肠百结,甚至要过出冤仇来。 譬如,沈家。 那一夜的不愉之后,沈溪枫再也没有踏过苏夕月的院子半步,平常就是在府中活动,也会离她那院子远远的。 苏夕月被他的这种冷处理,逼的快疯了,哪怕利用孩子病了为借口,也不能骗他过来,更别谈什么夫妻情分,什么怜惜之情了。 严冬时节,她这院子里越发凄清荒凉,平时连个串门的都没有,除了她自己,几个月大的女儿,就只有奶娘以及从杜家带过来的几个嬷嬷丫鬟。 整个沈家,完全当她们透明人了,大老爷不管后宅之事,大夫人更是个晕人,巴不得她跟自己儿子不和呢,成天的还想着给沈溪枫房里塞女人,给她添堵。 二夫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看笑话的份。 唯有,沈老夫人,成了苏夕月的期盼。 这些日子,她每日早晚过去侍奉老人家,可谓勤勤勉勉,不敢露出半点怨言。 然而,这老虔婆压根不买账。 给她捏肩,说是没力气,捶腿,又说疼了,问她是不是想连她这把老骨头一起敲碎了? 奉茶,烫死了。 熬汤,咸死了。 说个话想哄老人家笑,结果,反被厉色责怪多嘴,祖母跟婆婆们说话呢,她乱插什么嘴? 到最后,弄的苏夕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也不是,闭嘴也不行,勤快了遭怨,懒怠了更遭冷眼。 结果,沈老夫人也瞧不上眼了,“行了,你也不必在我这里献殷勤了。你想孝顺,祖母懂,但是,这些个事,有那些下人就好。你呀,回去好生照顾好怜儿,就强于伺候我了。” “孙媳伺候祖母,也是应该的。”苏夕月乖顺的说。 “还有你两个婆婆在呢,轮不着你,回去吧。”沈老夫人一句话就给打发了,但怕她又生其他歪心思,又补了一句,“你可别忘了,怜儿就算是个丫头,那也是我沈家的嫡女,你若照顾不来 ,就抱过来,祖母亲自教养。” 这是要抢她的孩子?苏夕月心惊,若没了孩子,她留在这个冰窖似的家里,还有什么出路? 自从后,她轻易不敢去老夫人那边了,生怕这老虔婆一时生出歹意,将孩子给抢了去。 日子一天一天悲凉的过着,大年三十晚上的团圆饭,竟然连苏夕月这个沈家的嫡孙媳也没有请了去。 将半夜的,才打发人过来,送来了孩子的节礼,也顺带的解释,没让她出现家宴的原因,无非就是孩子太小,离不了娘什么的。 这理由太牵强,简直将她当傻瓜来欺辱啊。 然而,除了接受,她又能做什么? 别人的人是一家子团团圆圆,她却是抱着女儿,母女俩一起哭到了天亮。 “小姐。”秋风早晨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心酸的画面,也跟着眼圈红了起来。 将她怀里哭的睡着的孩子,抱了过来,放进小床里,掖好了被子。 然后,默默的弄了热毛巾,递过来,给苏夕月擦脸擦手。 突地,手被紧紧的攥住,生疼。 “秋风。”苏夕月红肿的眼睛,近乎疯魔的盯着她,吓的秋风脊背发凉,“小姐,你怎么了?”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拉她坐下,苏夕月沙哑着声音,急切的说,“秋风,你帮帮我吧。” “小姐,要秋风帮什么?”秋风莫名不已。 苏夕月眼底漾过一抹痴狂痛苦,抓着她说,“秋风,不如,你跟了大少爷吧?” “啊?”秋风吓的一哆嗦,来不及细想,忙摇头道,“奴婢不敢。” 她是觉得,苏夕月近来一定被刺激到了,这才会如此来试探她。 不想,苏夕月抓的更紧了,指甲都掐进了她的肉里,眼神也跟着凶狠起来,“怎么?你不愿意?要知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姐姐秋兰那个贱人,有这心思,你小姐我还不乐意便宜了她。也就是你,自小跟着我,咱俩亲如姐妹一般,你如今也大了,难道想随便找个男人把自己打发了?” 秋风被惊到,一向霸宠的苏夕月竟然主动让她给沈溪枫?这是……真疯了?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也想通了。”苏夕月恶狠狠的说,“与其让那老妖婆塞别的女人到他屋里,倒不如你跟了他。你的性子,我知道,断然不会吃里扒外,背叛我的,对不对?” 警告威胁的眼神,秋风心忍不住的輕颤,可是,沈少爷是那么容易收房里人的? —— 彼日,相对于苏夕月这边的绝望,京城郊区的周家,也不见得好多少。 要说,周瑞跟着杜云瑶离家,并没有多少日子。 但是,小年没回来,大年三十也没回来,这就让周家三个女人坐不住了。 这第一个坐不住的,便是薛萍娘。 肚子一天天的大了,孩子爹却跟别的女人跑了,还不见得回不回来,这让她灰心极了。 想着这些年,她对周家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周瑞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即便两人最好的时候,也没有太亲热过。 如今,更是撇下她和未出世的孩子,叫她心里怨气顿生。 果然,就如杜贱人说的,白眼狼啊。 可更让她不甘的是,周老太太似乎也有心防着她,虽然吃穿上没亏待过她,可是,轻易不让她接触银子。 有时,要买个东西,也都是差周凤或者红儿那丫头。 周老太太的屋子,她再也进不去了。 其实,在小年那天,没有见儿子回来,周老太太心里就慌了。 儿子孝顺,她是知道的。 以往,儿子从未忤逆过她,她也习惯了。 甚至,儿子跟着杜云瑶一起到了京城,她也觉得,很快就会回来的。 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家,这里还有生养他的亲娘和妹妹呢。 然而,这一次,老人家的算盘却是打错了,如今,大年初一了,也不见儿子的身影,怕是不会回来了。 若儿子不肯回来,她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还有女儿周凤,眼看着要及笄,也要找婆家了,没有兄长在,会被人家欺负的。 她存下的那些银子,是想给女儿做嫁妆的。 可儿子若是不回来,这一家子的生计,就全指着这些银子了,还有薛萍娘肚子里的孩子。 只出不进,这日子怎么过? “娘。”周凤从外头回来,手里晃着一支镀金的簪子,乐滋滋的跑到周老太太跟前来,“瞧瞧,好看吗?” “哪儿来的?”周老太太拿过一掂分量,就知道不值什么,要跟杜云瑶那匣子里的东西比,简直就该扔到那阴沟里去。 可周凤却还得意,“从张家二丫那里得来的,哼,不过一支簪子么?了不起?” “她给你的?”女儿跟那老张头家的二丫可一向不对付呢。 周凤撇嘴,一面玩着自己的大辫子,哼道,“娘,你不知道,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说是城里的表哥带的,诺,就这么根簪子,在那人堆里显摆的,就好像谁家没有似的。” “那这?”周老太太眼皮直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凤嘴角一翘,得意道,“自然是女儿花银子买来的。” “买?” “嗯。”想起那情景,周凤扑哧一乐,“娘,你不知道,女儿拿了一锭银子,差点砸她脸上去,直接将那臭丫头给砸蒙了,哈哈。” “一锭?”周老夫人气血直涌,“是娘昨晚给你的那锭压岁银子?” 也没有太傻,到底觉察到母亲神色不对,周凤忙拿了簪子,退后两步,问,“怎么了?给我的不就是我的么?” “你个败家的丫头。”周老太太的巴掌劈头盖脸的就打了过来,“你可知道,那一锭银子有六两多呢,娘给你,是指望着你能买些中用的东西,你却给娘买了这么一个烂簪子,别说六两,就算六钱也不值啊。你个死丫头,你跑?你跑了以后就别回来。” 第140章 被欺 远远的看见薛萍娘挺着肚子过来,周凤想都没想的,朝她冲了过去,“嫂子,救我,我娘要打死我呢。” 薛萍娘警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这个毛躁的小姑子冲撞了自己,双手护在肚子上,问,“怎么了?又惹娘生气了?” “哼。”周凤躲到嫂子身后,朝追过来的周老夫人做着鬼脸,哼道,“娘好没道理,我用我的压碎银子,买了根簪子,她就不管不顾的要打死我。嫂子,你说,大过年的,娘这是成心要拿我出气呢。我知道,哥哥没回来,娘心里不痛快。但娘你也不能因为哥哥的不是,就拿我撒气。” 一番话,说的薛萍娘红了眼睛,周老太太也气的脸煞白。 “小蹄子,休要扯上你那没良心的哥哥。你现在赶紧的,将这破簪子还回去,把银子给娘拿回来。”六两银子,从前,可够他们一家三口过两年的,这败家丫头,如今出手还真不经脑子,轻易的就给了人家,换来一支破簪子,上不得台面,还不能当吃当喝的。 面对母亲恶狠狠的眼神,周凤不屑,也不干,“不还,就不还,我花银子买来的,就是我的,哪怕我砸了折了,那也是我的东西,张二丫那贱丫头怎么配?” “死丫头。”周老太太气的抬手又要打。 薛萍娘忙道,“娘,息怒啊。” 这母女俩真没个眼力见,看不到夹在中间的她,挺着肚子,很危险么? 心里恼火死了,她说话也就有点酸溜溜的。 “娘,不就买个簪子么?凤儿喜欢就随她呗。反正,娘的体己,将来不都是要给凤儿的?” 周凤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只当嫂子帮自己呢,反而同仇敌忾般的朝母亲狠狠的哼着,“就是,娘,你的东西,将来也是要留给我的,凭什么我现在用几两银子,你就这样?” “死丫头。”周老夫人自然听出媳妇话里的不满,骂了女儿一声,又像解释一般,啐道,“谁说要留给你了?就你这样没出息,还指望娘给你东西,你趁早省了那份心吧。别说娘手里没东西,就算有,也是要留给我未来的孙子的,轮也轮不到你。” 留给未来孙子?万一她生的是女儿呢?就没有了么? 薛萍娘这种时候,就容易较真。 “什么?凭什么我没有啊,我也是您女儿啊,呜呜,娘,你偏心,要孙子,就不要亲女儿了。”周凤还委屈的揉眼睛了。 周老太太不管,揪着她耳朵,立逼着要她将银子给要回来。 薛萍娘瞅着讥诮一笑,“娘,大正月的,你这样拖着凤儿到人家家里要东西,不好呢。” “不好能怎么办?六两多的银子呢。那张家也太黑心,用这么个破簪子来哄骗凤二恶,我不去找他们理论理论,还真当我们是傻子糊弄。”周老太太气哼哼道。 “我去吧。”薛萍娘挺着肚子过来,问,“簪子在哪儿?我还过去。” “嫂子。”周凤一瞪眼,气红了脸,“不就六两银子么?至于吗?这时候还过去,不是打我的脸吗?以后还叫我怎么在村里混?” “混什么混?”周老太太一巴掌拍她头上,抢了簪子,递给媳妇,“去了好好说,咱把银子要回来就好。” “嗯。”薛萍娘接过簪子,看一眼周凤,道,“凤儿,这簪子的确一般,还不是纯金,是镀金的,且成色还差,六两银子啊,够买一百个了。你要是想气二丫,等要回银子,再买更好的,不就行了?” 周凤眼珠子一转,貌似有点道理。 周老太太附和,“就是,听你萍嫂子的。萍娘,你快去吧,那张家黑心的很,可别将这银子另外用途了。” “嗯。”薛萍娘拿着簪子就出了门,一径来到村东头的张家。 张家也正为这事发愁呢,六两银子于他们家来说,那也是一笔巨款,不过是小孩子家家闹着玩,他们还真能据为己有了?六钱倒还罢了,六两,烫手啊。 思来想去,张家人还是决定将这银子还了,不是正途得来的,花的心不安啊,何况,周家那老太太是个好惹的?刁钻刻薄的老寡妇,真要闹起来,带累了他们张家的名声。 所以,薛萍娘到的,张家老太太也正好揣着银子要上门找呢。 两人一说,张家爽快的将银子还了,不过,张老头倒是个精明的,写了张两清的字据,让薛萍娘按了手印,这才放了人走。 薛萍娘拿着银子,倒不急着回家,六两银子不多,可是,于贫家来说,也不算少,明天初二,她怎么也得回趟娘家,周老太太太抠门,只提前买了几样糕点,就想打发了她一家子人,怎么可能? 她现在在周家,手里没有体己,周老太太又不让她经管银钱的事,明里疼惜她这儿媳,暗地防她防的厉害,周瑞又是个没心的,她必须为自己以及未来的孩子,多做些打算。 “萍娘。”忽而,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青色的衣摆,挡住了她的去路。 薛萍娘心下一惊,抬头,就见周卢汉眉眼灼灼的盯着自己,唬的忙四下张望,无人,这才心头稍定。 “做什么挡路?”她不悦,低着头就想绕开这男人。 周卢汉却是身子一挡,伸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轻佻至极,“急什么?周瑞又不在家中。” “你想干什么?”薛萍娘吓的后退两步,红着脸,气恼的瞪着他,一边惊惧的四下张望,生怕有人路过瞧见。 “过来。”她的冷淡抗拒,让周卢汉心生恼意,一伸手,捉住她,就扯进边上一处人家的巷子后。 薛萍娘吓的心砰砰跳,又不敢乱嚷,被他压在了墙壁上,那人的嘴就压了下来,胡乱凶狠的在她脸上吻着。 怕极,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来。 男人松了口,邪恶的望着她,“怎么样?还是想我了吧?别说不想,周瑞一年难碰你几次。你能忍住?” “滚。”薛萍娘羞恼,抬手要打。 手被他一把截住,慢慢抚到自己的脸,男人声音软了下来,“别闹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他在的时候,我不敢找你,可如今,他都跟那女人走了,不要你了,难道你还要在这个家守下去吗?” “不用你管。”用力推开他,薛萍娘转身要走,却又被男人拽了回去。 大愕,“你?” 一锭银子却已经落入男人的手中,周卢汉勾唇一笑,“不让我碰你也行,这个就先给我买酒喝吧。” “周卢汉。”薛萍娘气的身子发颤,“这不是我的。” 男人的手,坏坏的拍了拍她的脸颊,“行了,那老太太手里有的是银子,弄些过来孝敬你男人,也是应该的。” 视线下落,他又坏坏笑了,“好好照顾自己,别亏待了我儿子。” “你?”无耻。薛萍娘恨极了这男人,“周卢汉,你还我银子,没有银子,我怎么回去跟我婆婆交代。” “那是你的事。”周卢汉将银子揣进怀里,心情不错,安慰道,“放心,你如今给他们家怀了孩子,老太太不敢拿你怎样?另外,我也不会跟任何人透漏这孩子的事。” 薛萍娘脸色惨白,唇齿颤抖,“你胡说什么,这孩子能有什么事?他是我跟我相公的。” “哼。”男人冷笑,手指邪恶的在她脸颊掐了一把,“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那天我让你多爽了?” 薛萍娘几乎站立不稳,恨不得撕了这男人,然而,男人恶劣的声音仍旧响在耳畔,“你跟周瑞的事,我也听说了,呵,灌醉了,还不你说什么是什么,聪明。” “别说了。”薛萍娘要疯了,这男人不是外出游历了吗?怎么不死在外头,又回来做什么? “别怕。”看她面无血色,男人似乎心疼了,道,“我也不是有心难为你,但,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这总没错吧?我周卢汉堂堂八尺男儿,你让我看着自己的女人给别人睡?那周瑞算什么东西?不过也是个靠女人的软蛋,凭什么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言语之中,嫉妒不已。 薛萍娘嘲讽的看着他,心里苦笑,当初怎么就被这么个衣冠禽兽给哄骗了去? “银子你拿走,从此,你我再无瓜葛。”她认命的深吸一口气,冷冷道。 周卢汉耸眉,看着巷口无人,又动手动脚起来,“好容易碰上了,就让我弄一回吧。” “滚。”薛萍娘现在大着肚子,哪里让他得逞。 拼命挣扎。 “周卢汉。”薛萍娘想喊,但身上却像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软瘫瘫的。 “放心,我不会伤到我儿子的。”周卢汉这时倒装起好人。 半个时辰后,薛萍娘整理了鬓发和衣裳,慢慢向家中走去。 周老夫人正焦急的在院子里踱步,看到她回来,连忙迎过来,“哎呦,萍娘啊,你这是去了哪儿了?这么久?娘担心死了,叫了红儿去张家瞧,说是你早就回来呢。” “哦,我没事。”薛萍娘含糊的敷衍着,抚着肚子,就急切的往自己那屋去。 周老夫人跟在后头,忍不住问,“那个,张老头说银子还给了你。” 第141章 装病 哼,追过来,不是问她耽搁这时间,身体有没有事,却是追要银子。 这就是她的婆母。 在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婆媳多好,像亲母女一样。 可若是周凤,她会这样? 扶着腰,进了屋子,疲累不堪的往床沿上一坐,薛萍娘有些发白的脸就呈现出一种茫然的呆愣之色。 “萍娘,你这是咋的了?银子呢?”周老太太跟进屋,站在她跟前,担心的问,但最后一句还是没离开银子。 “哦。”薛萍娘恍恍惚惚的,伸手在衣袋里掏着。 周老太太就瞪大眼睛看着她掏。 掏啊掏啊,衣裳的两个口袋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袖笼也全部查看了,甚至,她还解开了衣襟,翻里衣。 “银子呢?”这一看,是没有银子了,周老太太惊愕的声音里俨然还带着某种戾气。 薛萍娘也是傻了,慌乱的在身上摸着,“娘,银子呢?我明明放在身上的,怎么不见了?” “什么?”周老太太也着忙的帮她找着,“是不是掉哪儿了?” “不知道啊。”薛萍娘强撑着就要往外去找。 周老太太扶着她,着急的问,“你才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娘,我也不知道啊。”薛萍娘快哭了一般,哽道,“我从张伯家拿了银子出来,正要回来呢,也不知怎么回事,人就晕了一下,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人坐在钱奶奶家那后屋屋角那呢,到现在,我这脑子还是晕乎的。” 婆媳俩又出去,沿着路上找了一回,哪里能寻到银子的影子。 周老太太拧了眉,狐疑的瞅着她,“怎么好好的就晕了?可是有人背后弄鬼?” “媳妇也不清楚,唔,娘,我有点难受。”薛萍娘揪着她的胳膊,慢慢弯下腰去。 周老太太也慌了,到底孙子比银子重要,赶紧的扶她进屋。 “不,娘,我再找找。”薛萍娘才躺一会,想想不妥,挣扎着又要起来。 周老太太按住她,“罢了,你这脸色差的很,可千万别出岔子,银子的事,以后再说吧。” 并没有说就此算了,薛萍娘心中冷笑,然而,今天这关算是过去了。 只是,周卢汉那个可恶的男人,上回,趁周瑞娶了杜云瑶,她心苦如黄连,假装好心的安慰她,却趁机占了她的身子。 满以为自那以后,两人关系就此结束,谁料到,这混蛋男人今天又缠磨她了。 想到那六两银子,得到了甜头,怕这男人不会有个休止,心中恨极。 然而,巷子里的那一幕火热,却又让她空寂许久的身子,热了起来,甚至,闭上眼睛,一遍遍的回味着,那么的舒服,她是个女人,也渴望男人那火一样的激情啊。 可周瑞…… 眼泪模糊了脸颊,薛萍娘此刻对他是恨极。 —— 时间一晃,转眼到了初六。 这日早饭后,阳光甚好,杜云锦搬了两张椅子,带着凤氏坐在日头底下晒太阳,一边帮她修剪指甲。 “伯母,你的手真好看。”一点不像快五旬的妇人的手,细腻滑嫩,指甲也圆润饱满,想想,五叔那双漂亮修长的手,该是遗传的吧。 “伯母,中午想吃点什么呢?暖锅好不好?去木屋那边吃,嗯?”自从上次那一顿之后,再也没有了,一晃几日,杜云锦又有些想了。 “呵呵,不知五叔允不允?”想着,自己又乐了,抬头,看着凤氏道,“伯母,一会我说吃暖锅,你也跟我一起点头,说想吃,好不好?” 唇角笑意点点凝注,错愕,“伯母?” 不再是空芒迷惘的眼神,而是十分锐利的盯着自己,还含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伯母,你?你能听懂我的话?”杜云锦本是该惊喜的,可此刻这妇人的眼神,却犹如一盆冷水,浇的她心底发凉。 不,未来婆婆不该是此刻才清醒的。 四目相对,杜云锦静静的等着她说话。 果然,凤氏居高临下般的望着她,劈头就问,“你母亲可是李沐月?” 李沐月?才要否认,杜云锦脑子激灵了一下,李氏?原主的母亲不就是李氏,闺名李沐月? 见她不语,凤氏冷冷一笑,“果然是那贱人的女儿。” “……”杜云锦嘴角一抽,眼神就有些变化了,古怪的盯着凤氏,出口就骂人?这妇人……真是五叔他娘? “哎,五叔是你认养的吧?” “你想嫁给天煜?”凤氏眼神讥讽,蔑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配?” 噗——这大白天撞鬼了? “唉,你说谁是癞蛤蟆,谁是天鹅呢?”杜云锦也火了,“我看你没病装病,脑子被驴踢了吧?” 不对,五叔知道么? 懒的跟这出言不逊的妇人理论,杜云锦起身,想找赵天煜。 “站住。”凤氏冷冷叫住她,“坐下。” “你让我坐我就得坐?”杜云锦瞟她一眼,没好气,但心里也不能确定,这未来婆婆是不是脑子神经又哪根搭错了?之前是不认人,现在变异了?逮谁就骂谁? “你想告诉天煜吗?”凤氏冷笑,“那就去吧。不过,你想跟他,不可能。” 听这话,条理清晰,思维清楚,不像是个有病的。 杜云锦慎重起来,落座,静静的看着她,妇人的脸苍白瘦削,但仍旧能看的出年轻时的美貌,尤其那双眼睛,有眼神时,确实冷锐逼人。 “李沐月是谁?”她故作不知的问。 凤氏瞅着她的脸,凉薄一笑,“还想瞒我吗?这些天,你在我跟前,跟天煜卿卿我我,你的事,我也知晓不少。” “哦。”这下脸丢大发了,原本以为是个傻婆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头发生什么都不知晓,也不理会,却没想到,自己跟五叔的那点子亲热,却落进了她的眼里。 杜云锦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烫,旁人倒还好,可,这妇人是五叔的娘,未来的婆婆呢。 见她反应,凤氏又是冷冷哼道,“所以,离开天煜。”说话不容拒绝的口气。 杜云锦心里的小火苗噌噌往外冒。 “凭什么?”她浅浅勾唇,“既然这些天,你都装傻在一旁看着,就该知道,我跟五叔两情相悦,感情深着呢。他会娶我,我也会嫁他。说来,还是因为你呢,若不是你装病耽搁着,我们现在说不定连洞房都入了呢。” “不知羞耻。”凤氏枯瘦的脸露出狰狞的神色来,几乎恶狠狠的道,“好言好语你不听,非得逼本宫对你来狠的?” 还本宫?她真想问问,您老人家现在还是皇后么? 但到底看着五叔那面儿呢,杜云锦忍着,老人家嘛…… “那么,给我一个离开他的理由呢。” “你不配。”凤氏答的倒干脆。 杜云锦小心脏又狠狠的被刺激了下,“伯母,还能好好聊天不?小女子年方十八,青春年华,貌美如花,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思想纯正,三观正常,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冷冷哼了声,她也讥讽,“再说了,他未娶,我未嫁,我们就算真在一起了,您还能拆散我们吗?” 不信就试试? 最后一句,她没说出来,不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对赵天煜的这点子信任还是有的。 若说,任何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他退缩,早在清丰县,他就不会接受她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凤氏黑沉的眸子盯着她,眸底藏着锐利的杀气。 杜云锦还着实惊了下,不至于吧? “罢,谈不拢。”她微微耸眉,淡淡道,“其实,伯母,这事你跟我说不着。反正你儿子,我是嫁定的,只要他要我。如果你反对,倒不如去找他。他若亲口说不要我,我跟你保证,绝不纠缠,OK?” 起身,不再与她说话,说也说不到一块去,倒不如找五叔弄弄清楚。 转身,却发现墙角那,霍然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正是赵天煜。 “五叔?”杜云锦一惊,不知刚才的对话,他有没有听了去。 “你先回屋。”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哦。”看来是听去了,杜云锦走过他身侧,小声说了一句,“好好聊,别动气。” 一个母亲装病来欺骗自己的儿子,当儿子的肯定会接受不了吧。 赵天煜不语,杜云锦凝眉,还是乖顺的回自己屋,却又好奇这边,偷偷的趴窗角那边看着。 然而,许是不愿她知晓太多,赵天煜竟然径直往院外走去,凤氏也跟着起身,扭头,凉凉了看了窗口一眼,然后,抱着破枕头跟了上去。 嗬,还背着她?郁闷。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未来婆婆知道自己的母亲,而且一提她,形容十分仇恨的模样? 该不会是什么世仇吧?那也太狗血了。 想着要不要悄悄的跟过去,打探一番,但,五叔那人吧,他想你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他不想你知道的,会让她偷听? 罢,且等着吧。 另一边,母子俩走到庵后的一片林子间,赵天煜这才转身,目光沉沉的望着凤氏,冷冷淡淡的不含一丝感情,与之前精心照顾母亲的形象差别很大。 凤氏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反冷冷的责问他,“你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生你养你的母亲的吗?” “你养过吗?”赵天煜讥讽回道。 第142章 安心 你养过吗? 这话,让凤氏神色痛苦起来,“我就知道,这么些年了,你还为这件事怪我。可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你父皇执意要将你交给德妃。” “够了。”这话,赵天煜不想再听,“既然你脑子清醒,不再需要照料,明日我便会下山。” “不要。”凤氏慌的,上前捉住他的胳膊,紧紧的,“天煜,你下山之后,是不是要娶杜云锦?” “是。”他笃定点头,对她的承诺是该兑现的时候了。 这姑娘面上大喇喇,好似什么都不甚在意,其实,她很没安全感。 “不可以。”凤氏突然神色狠戾,“天煜,你不能娶她,你知道她是李沐月的女儿吗?” 赵天煜脸色陡的阴沉下去,她们之前在院子里的对话,他听了大半,还好,凤氏到底顾点脸面,没有将当年的丑事说与杜云锦。 看儿子神色,凤氏咬牙,眼底闪烁着仇恨的火焰,“要不是李沐月那贱人,你也不会有娘生没娘养,娘更不会被囚在这里,还有我的晟儿也不会死。” 还有,落樱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这一切都是李沐月害的。 看母亲那狰狞的神色,赵天煜心头苦笑,既然要装,为什么不一直装下去?何苦清醒来? 当年的事,是她不顾纲常伦理,做下那等欺君叛国之事,父皇念及夫妻之情,没有对她赶尽杀绝,放她一条生路,且顾国体,也照顾她的清誉,才颁布消息,皇后突染重病,不治身亡。 而她,做错事的那个,却始终没有看到自己伤害了多少人,却总将错处都怪在别人头上。 即便,他这个当儿子的,也无话可说了。 “往事已矣,再多想无意义,还是安心在此修行吧。” “天煜。”怕他真的一走了之,再也骗不回来了,凤氏抓着他的袖子,死死不放,“不管如何,你不能娶那个女人。我不让你娶。” 扭头,近乎嘲讽的看着她,男人一字一顿道,“锦儿之前的话,你该听清楚了,我与他,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如何不能在一起?” “我说不行就不行。”哪怕在这荒山野岭的古庵里囚禁了十几年,凤氏依旧难改那跋扈的性子,脾气一急,就容易呛人,“她的母亲害了我,就是你的仇人,你怎么能娶仇人的女儿?” “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透么?那天的事,究竟怪不怪得李夫人,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漆黑的眸子连最后一丝温情也隐没,剩下的唯有深深的刺痛,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伤。 说来,这事过去了十几年了,可每每想起来,还会像一根毒刺一般,刺的赵天煜心尖儿抽痛。 自记事起,他就为自己的父皇母后自豪着,父皇乃一代明君,母后更是大晏国有着第一美女之称的女人。 父皇对母后很宠爱,这点他在长成男人之后,能以一个男人的角度,从父皇的眼神里读出来。 母后却每每不满,她天资国色,理应享受父皇无尽的宠爱。 可为何还有六宫?为何还要雨露均沾?为何,他还会为了德妃那个胖女人,几次嗔怒于她? 这个女人何其蠢!? 你霸道,你折腾,你胡闹,哪怕你时常一怒之下,处死这个女人,弄死那个女人,甚至,差点一把火将德妃烧死。 父皇虽动怒,但最后都容忍了下来,面上责罚,可暗地里却一次次的给她收拾烂摊子。 然而,这却成了她一次次变本加厉的筹码,胆子越发大了,竟然,给堂堂大晏皇帝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不仅跟那年轻俊美的乐师好上了,她还给那个男人生了孩子。 可笑么?一国皇后生的孩子,不是皇上的,却是一个乐师的。 然而,父皇那时不知,还将那孩子疼到骨子里。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将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包括那个给她荣宠,给她尊荣的男人…… 她只知道,每次她犯错,那个是她夫君的男人,小惩是有,但绝不会拿她怎样,因为,她笃定这男人离不开她。 是啊,这大晏国找不到她这样的美人了。 而她,离了皇上的宠爱,犹能生活的快活自在,自有大把的男人能倾倒在她的美貌之下。 那一年的御花园之筵,她与那个乐师更衣室里偷、欢,被倒霉的李夫人撞见,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入了父皇的耳里。 是李夫人告的密么?未必见得。 后宫,那是阴暗的不见天日的地方,各种尔虞我诈、歹毒算计,一个跋扈狠毒的皇后,自然是谁都想弄倒的,何况,她跟乐师的事,只怕也早已落入皇上耳里。 事,就这么出了。 那一晚,皇上到她宫里,屏退了所有人,问她真相。 这个傻女人,不知哪里来的底气,不但全部承认,甚至还指责这一切都是皇上逼的。 若不是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弃她在先,她又如何会被别的男人的温情攻陷? 何其理直气壮?却忘了,那个被她背叛的男人,不是普通男子,他是一国之君,一句话就能灭你九族杀你于无形的男人。 那一晚,父皇的确掐死了他的母后。 最后关头,他出现了,因为有人提前报于他,说是皇上带着杀气进了母后的寝宫。 凤氏盯着他阴沉的脸,眼圈顿时就红了,自嘲冷笑,“呵,是啊,是我自己作的孽,是我,都是我的错吗?” 顿了顿,她红着眼睛,近乎狠戾痴狂的看着他,说,“可是,我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并不是你父皇娶我为后,成了那后宫之主,成那天下最尊贵最荣耀的女人。” 眼神渐渐迷离,似乎想到了昔日快乐的情景,她痴狂的眸子里竟耀出一丝女子的娇羞与妩媚来,“落婴,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样一个干净漂亮的少年,他的笛声那样悠扬悦耳,他的笑容那样温暖纯真……” 忽地,眼神又凶狠如刺般,“可是,那样一个美好的人,却被你父皇处以极刑。凭什么?凭什么啊?是我的错,当初是我勾、引的他,他根本什么也不懂,是我,是我这个妖妇,蛊惑的他,至于晟儿,也是我愿意给他生的。” 唇齿咬的发白,她恶狠狠道,“别人眼里,你父皇一国之君,天之骄子,可是,在我眼里,落樱才是我的夫君,才是我的皇上,才是我的天,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错就错在李沐月,那天为何闯进更衣室?为何要将此事宣扬出去?为何要害的落樱遭受极刑?为何连晟儿那么小小的孩子也要枉死?” …… 赵天煜拒绝再听。 若凤氏没错,那错的是父皇吗? 身处父皇那个位置,他有选择的权利吗?他并非也爱三宫六院,可是,后宫跟前朝一样,雨露均沾方能制衡,他亦有他的苦。 至少,从他的角度去看,父皇已经将一个男人能给与的,尽可能的给了母后,包括,那件事后,他仍旧保全了她的声誉,留了她的性命。 错在李夫人无意撞破吗?更不是,她更是倒霉的或者被人利用的,参与进了这桩丑闻而已。 那个年轻乐师?从他最后从容赴死,并且鼓励母后好好活下去时,他眼底的情意,赵天煜不会忽视。 或许,他跟母后之间,真的有他们自认为的伟大的爱情。 可是,不管谁对谁错,悲剧已经发生,事情也过去多年,他不想再揭旧伤疤。 不管凤氏的闹腾苦留,他安排了人手照看,自来找杜云锦。 屋子里,很静。 杜云锦还趴在窗口,双手托腮,望着遥远的天际,陷入自己那困惑的思考中,连男人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察觉。 然而,就是这样安静纯然的样子,落在赵天煜眼里,觉得安心,烦躁的情绪也一点点的消逝。 为什么活了三十多年,女人也遇到过不少,可为何偏偏选了这个丫头。 他想,今天,他终于知道了准确的答案。 这姑娘甭管多闹腾,可是,有她在跟前,他的心就会安定。 “锦儿。” 低低的唤声就在身后,杜云锦一跳,猛地回头,看见他,捂着胸口,白他一眼,“怎么进门都没动静的啊?” “是你又在发呆。”赵天煜失笑,看着她双颊被手托的红印,“刚才在想什么?” “伯母为什么不让你娶我。”骨碌碌的大眼睛望着他,她答的干脆爽利。 赵天煜唇角笑意更大了,是了,他还爱她这率真的性子,有什么都不藏着掖着,就算喝醉了都要吐出来。 “她怕我娶了媳妇不要娘吧。”他破天荒的开了玩笑。 杜云锦却听的讶异,“不是吧?你会么?” 随即一想,他说媳妇?她么? 又乐了,挽着他的胳膊,眨巴着大眼睛问,“那你怎么安慰伯母的?” “呵。”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他眉眼含笑,低低道,“总得先将媳妇娶回来,才知道未来如何?” “……”杜云锦呆了下,没听出来他这话。 拍拍她红红的脸颊,他又道,“收拾东西,一会咱们下山。” “这么急?”说走就走,杜云锦还真反应不及。 赵天煜眸光灼热的盯着她,“媳妇还是娶进门,才能早安心。” 第143章 路遇 立春之后,天气日渐暖和。 骑在马上,清风吹来,竟不觉得冷。 一路下了山,日落时分,骏马放缓了步子,悠闲的在这古老的小镇踱着步子。 落日的余晖,斜斜的笼了下来,让杜云锦觉得十分美好。 已经初六,镇上已经有商家开始开门营业了,吃的住的,倒不愁。 “五叔,咱们找家客栈歇一夜再走吧?”拂掉帽子,杜云锦兴致勃勃的欣赏着夕阳下的小镇景致,任由微风吹乱了她脸侧的发丝。 赵天煜却将披风往上扯了扯,盖住她的脑袋,垂首,落在她耳边好听的声音,“好。” “嗯。”身子往后靠了靠,贴近他的胸膛,暖和惬意。 马,停在了一处客栈跟前。 男人下了马,再伸手,将她抱了下来。 这一举动,惹的杜云锦小脸微微烫了下,她吧,还真不是那种娇弱的女人,可是吧,却异常享受他这种自然而然的体贴入微。 店里小二出来,接过了马,赵天煜牵着她的手,带她进到客栈大堂。 “客官,您二位是要住店?”掌柜的连忙堆笑相迎。 “两间上房。”赵天煜答的干脆。 身侧,小女人不自觉的撇了下嘴,嘿,两间?浪费,半夜,不是他过她这边,就得她去他那屋的。 付了银子,掌柜的亲自提了一壶热水,带着他们上二楼客房。 两间相邻的客房,都是店内最好的,南北通透,屋里布置也算雅致,床单被褥全都是洁净的。 “一模一样,住哪间都没差嘛。”分开住果然不划算。 自动忽略她这话,赵天煜吩咐掌柜的弄几个干净的小菜送来,杜云锦连忙叫住,“等等,五叔,我刚才瞧见有一家烤肉店来着。” “徐记烤肉吧?”掌柜的熟络,笑着问了出来。 杜云锦‘嗯’的点头,“是呢。”刚才路过,就闻见肉香,想来吃起来定是美味异常。 掌柜的也道,“姑娘好眼力,这徐记烤肉在我们这一代可有名了呢,羊都是自家在山林中散养的,肉香又嫩,好吃着呢。要不,老朽去给你们买一份过来?” “别。”肉要边烤边吃才香,一边刷着调料,一边啃着烤好的肉,再听着那兹兹的烤肉香,才叫一个美呢。 “我们自己去就好,多谢掌柜的。” 掌柜的会意,“那好,二位自便,若有什么需要,再找老朽。” “嗯。”杜云锦点头,看着掌柜的出去,这才兴冲冲的抓着赵天煜,道,“五叔,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去吃烤肉吧。” “你是不是一早就闻见肉香,才想着在此留宿?”看她那馋的快流口水的模样,赵天煜心里微微有些别扭,一开始,还只当这丫头,想与他单独处一晚呢,毕竟,明日到京城,她再赖着他,就不大像了。 杜云锦嘻嘻一笑,馋肉那是肯定的,在庵里这几日,拢共就吃过两顿肉,不馋才怪。 不过,这男人眼底泄露的情绪,她到底还是看懂几分,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她小鸟依人般一偎,甜甜笑道,“主要呢,我是想跟五叔有顿特别的晚餐。” 怎么瞧着烤肉都比他讨得她欢欣一些。 “走啦,五叔,这小镇挺特别,吃完烤肉陪再逛逛呢。”她拉着他就出门。 外面,一排的商铺廊下都点了灯笼,橘红色的光,笼罩的整条街市静谧而祥和。 徐记烤肉就在街头的位置,很好找。 其实,闻着肉香,也能很快找到。 到了地方,嗬,里头还真有不少的客人,大多是往来京城的商贩。 杜云锦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坐下,但很快想到什么,忙又起身,掏出帕子将凳子桌面狠狠擦了两遍。 “五叔,坐。” 看着一身月色长袍谪仙般的男人,杜云锦也觉得这烤肉店烟火气太重,还真怕熏着他。 可她偏是这种地方越自在的人。 赵天煜微微一笑,其实,他某些方面确有洁癖,但不在于此。 何况,跟她吃饭,也算的上是一件乐事。 究其原因,不管好吃的不好吃的,这丫头统统能吃的有滋有味,吃相虽不雅观,却瞧的舒服,不知不觉就勾的人食欲大增。 等于说,厌食的人,跟她在一起,都能多吃两碗饭。 很快,小二送来了一坛酒,半只烤羊。 一张小桌子堆的就满满了。 小二拿着刀,要帮忙将肉切片,杜云锦拒绝了。 原以为是那种碳烤式,原来是烤好了,整只或者半只的,上头作料也都加好了,没她什么事,直接吃就成了。 杜云锦不用小二,只吩咐他弄了盆热水,净了手,然后拿着小刀,自己切肉,切好一片,递给赵天煜,“五叔,给。” 喂他么?赵天煜倒也没在意,张嘴就吃下。 大概无意,男人的舌尖在她指腹轻轻刮过,让这小女人忽地就僵住。 “怎么?”他吃着肉,眼神疑惑的望着她。 “哦。”是她想歪了吧,“味道如何?” 忙低头,切了一片塞进自己嘴里,香酥的烤肉立刻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接连塞了好几片,小腮帮肚子鼓鼓囊囊,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肿么?你?”嘴里塞的太多,话都说不清楚了,她忙的嚼啊嚼啊,总算咽下,脸都红了,看着他道,“你怎么不吃?” “只有一把小刀。”他说。 “哦。”杜云锦连忙要唤小二。 “不用。”他拦住她,“就用你这把吧,换了未必干净。” “那。”杜云锦赶紧切了一个大块,手上拿着吃,然后,将小刀递给他。 男人却没接,只是蹙眉,略嫌弃的看着那把沾着油光的小刀,淡淡道,“还是你用吧。” “那你?”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神,杜云锦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厮莫不是还想自己喂? “五叔,我喂你?”她试探着问。 男人喉头微微一动,轻哼一声,“嗯。” 果然……矫情,吃个肉还要她喂? “五叔,你斟酒啊。”她切肉喂肉,他也得做点事吧,张嘴就吃,那么大爷啊。 赵天煜给她斟了半杯。 立刻招来她不满,“还没满呢。” “一会再倒。”他看着她,就说话的这会子,她又塞了好几块肉进嘴,腮帮子又鼓了。 这货,得多能吃啊。 上回那几斤羊肉鱼丸还有一些素菜,他拢共也没吃进几口,都是她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塞。 瞧着身量苗条细长的,谁能想到那么能吃。 倒怎么也长不胖的。 “慢点吃。”是真怕她噎着。 杜云锦将那半杯酒,一口饮下,忽而想到,还没喂他呢,忙切了一大块递给他。 赵天煜嫌弃的看着那肉,还有她,“切碎一些。” “哦。”一会的功夫,她吃了不少,却只喂他一口,有些歉意,才想喂大一块的,哪知男人不领情。 但一想,若赵天煜能跟自己那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怪了。 抿嘴儿一笑,她又殷勤的将肉切成了小份,细白手指,缓而不急,一刀一刀,分明是解剖手法。 赵天煜身为大夫,虽不懂现代的解剖术,但也能瞧出点门道来,眸底不自觉的漾过一抹好笑。 白瓷碟子里,羊肉整齐放好,递给他,“诺。” “嗯。”赵天煜没有再嫌弃,拿起筷子,一片一片的吃进嘴里。 大约因为是她切的,所以吃起来,觉得味道不错。 “五叔,喝酒。”杜云锦主动又为他倒了一杯,满的。 再为自己倒一杯,也是满的。 赵天煜看她一眼,道,“今晚,就这一杯。” “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肉呢。”杜云锦咕哝着。 喝起酒来就没个章程的女人,他怎敢让她再喝醉了,“总之,就这一杯。” “那这一坛子不浪费了?” “你要爱喝,打包带回去。”他道。 “不是吧?路上再打碎了?”她不满,将酒坛子抱到自己这边。 赵天煜抬眸,静静的瞟她一眼,有股威严之气。 杜云锦顿时有些蔫,竖起三根手指,“要不,再喝三杯?一两银子一坛呢,不喝完太亏。” “好。”三杯总比整坛下肚好。 小女人乐了,总觉得自己占了便宜,需不知有人看透了她的心思,故意将筹码压的很低,就给了她反弹的机会。 如此一来,既让她少喝了酒,还能让她心甘情愿,甚至还窃喜。 只有三杯,她可是要省着喝了,于是,所有的劲头都用来吃肉了。 这肉香脆酥烂,嚼在嘴里格外的香,再配一口清冽的酒,绝配。 “掌柜的。”突然,又进来两个人,听声音很熟。 杜云锦不由循声望去,只见进来两个很嫩的男人。 哦,不,该是女扮男装的女人才是。 为首那个穿紫衣的女人,眼睛倒尖,一眼便瞧到了杜云锦,眼神一缩,骤然锐利起来,“杜云锦?” “哦?”这地方也有熟人? 惊愕间,那紫衣女人已经直冲冲过来,一柄长剑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厉声质问,“你怎么在这?” 杜云锦猛地咽下嘴里的肉,仰首细细看这女子,嗬,终于想到是谁了? “嗬,唐姑娘啊,别来无恙啊,听说你回家成亲了,恭喜恭喜。” “你还敢说。”提剑就要打来,然后,手腕一痛,剑咣当跌落,她整个人顿住,扭头看来,却更是惊愕,“师……师兄?” 第144章 回京 在看到赵天煜的那一刹,唐灵觉得快奔溃了,为何师兄会和杜云锦在一起?还是单独一起,出现在这样的小饭馆里? 简直太难以接受了。 “五叔。”似乎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杜云锦腾的起身,绕开唐灵,窜到了赵天煜身后,一副怯怯胆小寻求保护的小女人姿态。 “不怕。”男人轻轻拍了拍她搭在肩上的手,望出去的视线却是冷沉不已。 “还不滚?”对着唐灵,这话说的极不客气。 旁边的‘小厮’感受到了赵天煜冷峻的戾气,忙的碰了碰唐灵,“小……少爷。” 唐灵眼睛一眨,似乎才从噩梦中醒来一般,委屈的小嘴一瘪,立刻要哭了似得,“师兄,你,你竟这样对我?你知道这些日子,我都怎么过的吗?” 说话间,眼泪还真就簌簌的落下来,她不管不顾,干脆坐到了杜云锦的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就开始嚎啕大哭,一旁的‘小厮’脸色那个纠结,都能滴出水来。 一边是浑身布满戾气的好看男人,一边是脾气坏到极点的小姐,她要怎么做? 倒是杜云锦颇为八卦的问,“嗳,小美女,你家小姐是被夫家给休了吗?怎么哭的这样伤心?劝劝吧,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 ‘小厮’一瞧,果然,其他顾客纷纷朝这边投来古怪的眼神,她也觉得丢脸,就小声的哄劝着,“小姐,才不是说肚饿吗?奴婢给你叫吃的?” 唐灵仍旧只顾着哭,那细弱的肩,一颤一颤的,看着好不可怜。 “还想吃肉吗?叫小二打包。”赵天煜稍稍扭头,看着杜云锦说。 这意思是要走人了? 撩下这还是哭的可怜的唐家美人? 当然,杜云锦也没那么大的同情心,上回在清丰县,她被绑一事,五叔说是土匪干的,可后来,她细细回想一下过程,还是觉得,幕后那人就是唐灵。 再来,这姑娘一见自己要提剑要打要杀的,也让她很没好感。 嗬,五叔在呢,要五叔不在,这会子哭鼻子的可就是她杜云锦了。 “还没吃好呢,要不打包些回去,这坛子酒也要了。”先就将桌子上的酒坛子抱进了怀里。 赵天煜无奈的看她一眼,唤来小二,弄些新鲜的烤肉打包。 小二应着就下去准备了,唐灵自然听到了这些对话,又羞又恼。 原来,她的眼泪,在这男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哭的肝肠寸断,这男人关注的却是杜云锦打包吃肉? 抬眸,眼睛上仍挂着泪珠,但人要脸树要皮,此情此景,她还怎么留下,狠狠瞪了一眼杜云锦,唐灵冷哼一声,跑开。 小丫鬟捡起地上的剑,赶忙的追了出去。 “喔。”杜云锦无辜的看着男人,“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你追过去?”赵天煜揶揄的看着她,她的那点小心思,真不够他瞧的。 “啊。”扭头外面一瞧,天早已黑透,杜云锦笑道,“唐姑娘可能跑远了吧,这天黑的,也不好找。算了,她边上还有丫鬟跟着,自己又会功夫会用毒,不会有事的。那咱们回客栈再继续。” 不一会儿,小二将烤肉打包好了。 “五叔,要不要再来点别的,只吃肉,你行吗?”毕竟,赵天煜不像自己这种肉食动物。 “不是还有酒吗?”赵天煜轻笑。 两人带着酒菜,返回客栈。 其实,杜云锦原本是想吃完再跟男人在街上逛逛的,但因遇到了唐灵,又怕这姑娘阴魂不散,再来个偶遇什么的,因此,回到客栈,就没打算出来。 回到房里,喝酒,赵天煜竟然没有再限制她,由着她的性子让她喝足了。 酒足饭饱,杜云锦就有些犯困了,弄了热水洗漱过后,就想到床上歇着。 不过,在她的再三央求下,赵天煜是等她睡着之后,才回自己房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杜云锦醒来,赵天煜已经坐在她房中,闲闲的喝早茶了。 “五叔,你怎么不睡?”这货揉了揉脑袋,还以为是晚上。 赵天煜斜睨她一眼,“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喝那么多了吧?” “嗯?”不大懂。 “睡饱了就起来,快的话,今天晚上你还能陪你弟弟妹妹吃个晚饭。”赵天煜道。 杜云锦这才恍然,已经第二天了,怪她这一觉睡的实在太沉。 “现在什么时辰了?”一边跟他没话找话,一边掀了被子,赤足跳下来,抓着床头的衣裳往身上套。 赵天煜瞄她一眼,慢慢的将眼睛别了开,静静喝茶。 待她穿好了,才道,“我叫人送热水进来,你简单梳洗一下。” “哦。”杜云锦答应着,从包裹里取出木梳,径直梳头,那一头乌黑如缎子似得长发,很晃人的眼。 赵天煜深深望了一眼,视线暗了暗,扭头,起身,出了门。 不多时,带着小二,送来热水,还有简单的早点。 “五叔,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就一直等在我这里吗?”刚才,她朝外瞅了下,看那日头,应该快晌午了呢。 赵天煜没有回答,只静静落座,给她夹了块包子,还有盛了一碗豆浆。 杜云锦一手拿着包子,咬了一口,再喝一口豆浆,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男人,也在优雅的吃着饭,忽然有种感觉,一起吃早餐晚餐,老夫老妻啊。 “笑什么?”抬头,轻轻瞟她一眼。 杜云锦就乐开了,但就是不说,“你猜?” 小孩子的把戏,赵天煜自然没猜。 杜云锦自己就有些把不住了,笑道,“五叔,我有种感觉,就好像与你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一般,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很自在,很自然。” “哦。”男人眉眼未抬,似乎不以为意,然而,微微勾起的唇角却泄露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思。 吃过早饭,两人退了客房,便往京里赶。 日落时分,杜云锦终于回到了家。 因为没有提前通知,一家子从上到下,既意外又惊喜的。 “姐,你总算回来了?不然,我还以为你跟你的锦王殿下去偷偷私奔了呢?”杜云瑶在她耳边,小声的揶揄着。 杜云礼几个孩子将她团团围住,问她这些日子,在外历险记,杜云锦只说九九八一难,容歇息一晚,明日再说。 张氏喜鹊等人,也都问前问后,都说她胖了,想来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过的也是不错。 杜云锦很无辜的摸了摸脸颊,这些日子,她可就吃了三顿肉,其余的都是吃素啊,还会长肉? 莫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全爽到了身上? 屋子里,闹腾了一会,张氏带着喜鹊坠儿,自去厨房那边忙活,要做顿好吃的给杜云锦接风。 孩子们,再得到几样小玩意后,也都各自散去玩了。 屋里,只留杜家两个姐妹。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两人皆从彼此眼中,瞧出了幸福的滋味。 “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妹夫这些日子很听话吧?”杜云锦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笑看着妹妹。 妹妹的好气色,还有眼睛里的喜气,自会告诉她一切。 杜云瑶也不隐瞒,很爽利的道,“听话么?怎么说呢,我也没让他听我的话,一切由他自己做主。” 周瑞自己的主见是,这一年,无论小年大年,他都没有跟她提过回老家的意思。 后来,倒是她按捺不住的先提了,这人方诚恳的跟她说了心底的话。 对那个家,他不惦念是假,家里的娘亲和妹妹,也是挂念的。 不过,他识趣的没有提到薛萍娘。 然后,他说,惦念归惦念,但有些东西还得坚持,他以前就是太软弱,才让很多事变得很糟糕,原本该和睦的一家,变成今天这样。 所以,他想跟她重头来过,不想辜负她,也不想纵容家人。 一切,但凭本心吧。 显然,杜云瑶对这男人现在的态度,还是认可的。 “姐,你呢?跟锦王殿下?”到底不如姐姐那么开放大胆,有些话她还是问不出口,问到这程度,她自己脸倒先红了。 杜云锦啃着苹果,瞧着妹妹那欲说还休却又八卦的小样,吃吃就笑了,“你是想问我跟五叔究竟进展到哪一步?有没有那个那个,对吧?” “姐。”杜云瑶脸色一窘,又有些担心的问,“没有吧?” 没有正式拜堂成亲前,她可不希望姐姐什么都交付出去,那样会被男人看不起,也被夫家瞧不上的。 她自己就是个教训啊。 “没有。”杜云锦失落的哼了一声,想赵天煜那憋闷的性子,什么都肯对她做,但,雷池偏不肯越一步。 不过,洞房之夜也因此更值得期待啊。 哼,等到那晚,她一定要将他扑倒,吃的连渣都不剩。 “那你们这些日子,去了哪儿?做了什么?”看姐姐那一脸春色,杜云瑶总还是不放心。 杜云锦放下苹果胡,朝她狡黠一笑,“秘密。” 话说,五叔和伯母的事,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 杜云瑶才好奇的想追问,门口响起敲门声。 “进来。”杜云锦朝门口看去,门被推开,却是萧颜跨进了门槛,却又不进里面来,只在门口,一脸阴沉的样子。 “小颜?”杜云瑶好奇的看着这少年,平时话不多,若不是长的太好看,成为府里丫鬟们口中议论的焦点,不然,还真没什么存在感。 第145章 省事 看了姐姐一眼,杜云瑶道,“他大概是有事找你,我先出去了。” “哦。”杜云锦也疑惑的看着门边那傻站的少年,能有什么事找她啊?那副神情,阴沉的幽怨的,莫非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被人欺负了? 杜云瑶走后,他还站着不动,只拿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 杜云锦好笑,“嗳,不是有事要找我吗?还不过来?” 心情这样的好?与年前那段时间可真是大相径庭。 “你是要成亲了?”萧颜走过来,望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的问,倒问的杜云锦有点小羞涩起来,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翘唇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什么意思?” “就是,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未来相公娶了。”杜云锦微微红着脸,甜蜜的说,分开前,五叔已经跟她交过底,半月内就会娶她过门。 不害臊!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萧颜脸色很不好。 杜云锦奇了,还当这小子是来恭喜的呢?敢情对她的婚事很不满意? “嗳,你找我不是就为这事吧?”关于婚事什么的,她还是不要跟这种小屁孩解释太多了,姑娘家到一定年纪恨嫁的心思,他不懂。 “说吧,什么事?” “就为这事。”萧颜却是一本正经,“你能不能取消婚约?”问的那个严肃认真,差点将杜云锦噎死,娘的,她这是犯众怒了不成?这无论是她不认识的、相熟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怎么就一个个的不愿意她跟赵天煜成婚? 究竟他们在一起,碍着谁了? “咳。”忍下不愉,她也回答的异常坚定,“不能。” 萧颜眉心一跳,按下心底那暴躁的情绪,忍了这些日子,她终于回来了,找她谈,耐心的谈。 “我觉得,你应该再考虑考虑,毕竟婚姻大事……” “这话谁教你的?”杜云锦好笑的打断他的话,好奇的问,“是我妹妹?还是张嫂子?不对啊,他们要说干嘛不直接找我?派你这么个小东西过来做什么?” 小东西?萧颜瞪大了眼睛,有些恼了,“我已经十六。” “嗯?”在现代,还未成年,也就是高一的年纪吧,比她初恋还小,晕。 见她不屑,萧颜火大,“我也可以娶妻生子。”实际上,他也定过亲的,若不是发生过那样惨痛的变故,就在去年十月,他也该赢取那个姑娘的。 但,一切往事都过去了,他今天来找她,是为她的事。 忽而,软下眉眼来,看着她,低低道,“能不能为了我,别这么快嫁人?” “啊?”被他这话,吓的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嗳,你怎么了?难道是得了不治之症?” 杜云锦忙起身过来,抓着他的手,两指熟练的按住脉门。 脉搏沉稳有力,再抬头,嗬,杜云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短短几月,这小子似乎长高了不少呢? 才买进来的时候,大约也只与她一般高,如今,都快比她高半个头了。 这气色嘛,也是白里透红,透着俊俏,眼睛清澈有神,不像有病,倒像…… “嗳,你这是什么眼神?”猛地,松开他的手,杜云锦后退两步,好看清楚这小子究竟怎么个情绪? 不是有病,干嘛不让她成亲? 萧颜逼近一步,紧张又激动的捉住了她的手,“你别嫁人,我不想你嫁人。”抓疼了她的手,想将她往怀里带,想抱她。 “嗳,你松手。”杜云锦忽然觉得不对,甩开他,有些恼羞成怒,“臭小子,你这玩笑过了头了,一点不好玩。” 萧颜俊脸涨的通红,从小养尊处优的少年,除了那一场影响他一生的变故之外,从未遇到过任何挫折,想要的东西,不用他费心就能得到,如今,对于杜云锦,对于一个比他大的女人,他却对付不来,急的自己也恨自己了。 杜云锦到底不是那种小气之人,收拾好情绪,认真的看着他,像个大姐姐般,“跟我说说,你究竟怎么了?跟我成亲有什么关系吗?” “不想你嫁人。”萧颜始终就这一句。 杜云锦奇了,失笑,“你,莫不是也看上了我?” 然而,一句玩笑的话,萧颜竟然没有否认,那抿着唇,直直盯着他的眼神,就是默认。 小心脏真的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啊?”杜云锦可没忘记,当初这小子有多排斥自己,根本当她居心不良的,看上她?扯淡吧? 萧颜似乎有些懊恼,低垂着脑袋,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知道你要嫁人之后,我很乱。” “乱?” “嗯,这里。”他修长的指头戳戳自己的心口,委屈道,“以前从没有过的,就是遇到你之后,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了。” 杜云锦听的有些懵,“喜欢了?”审视的目光盯着他,“十六了?以前有过喜欢的姑娘吗?” 萧颜的脸红的更厉害,怕她误会般,忙又解释,“卿姐姐跟你不一样,我对你的喜欢和对她不一样的。” “那你喜欢我什么?”话说开了,杜云锦反而不急了,不过是少年情窦初开,加上自己救过他,对她产生异样的感情,很自然,但爱情怕没有,依赖还差不多。 萧颜又认真的瞟了她一眼,说真的,她长的还没自己好看,也不像寻常姑娘那样温婉优雅,真要说喜欢她什么,一时间还真说不出来。 “嗬。”杜云锦被逗乐了,过来你人般的拍拍他的肩,轻笑,“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是不是怕我成亲之后就不管你了?” “放心,这个家,你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想什么时候走也可以,一切随你,知道吗?” 话都说的这样明白,可萧颜心里越发难过了,明明不是她说的这样,可是,她说的似乎又没错,他不就是怕她以后不管他了吗? 这个家里,除了她,他跟任何人都融不到一块去。 “对了,萧颜,你还有家人吗?”过年了,府里大部分下人都请假回家团聚了,就这小子从没提过。 萧颜脸色瞬间颓败,摇摇头。 “一个都没有了吗?”怪不得这样可怜,“罢,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放心,我会照顾你的。” “可是,你要是成亲了……”萧颜乱极了,急中丢下一句话,“要不,我娶你,可好?” 可好?这话要让五叔听见,还不将他剥了?“好了,小子,今天你这话说的可有点多,我都不爱听了。” 想着也没什么大事,杜云锦将他往外推,“没事就回屋歇着吧,要不去找礼儿他们一块玩去。” “杜云锦。”萧颜气坏,“我是认真的,还有,我不跟那些孩子玩。” “好的,你的话我听见了,但是,你说的晚了,我跟五叔已经先说定了。我娶你这话呢,留给以后喜欢的姑娘吧,好了,晚饭见,我累了。”推出门,嘭,关上门,杜云锦好笑的长出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啊?连这么个小子,也来捣乱。 咳,希望五叔效率高点,赶紧将她娶回去吧,入了洞房,心就安了,也省的那些张三李四跟着瞎操心的。 彼时,赵天煜回宫之后,沐浴更衣,好好的洗漱了一番。 老皇帝听闻最爱的小五回来了,赶紧离了新宠的女人,急急整理仪容,赶来儿子寝宫。 赵天煜也不避讳,将年前未完的话,再跟老皇帝说了。 说完,老皇帝那张老脸扭曲的像麻花,“煜儿啊,你没骗父皇吧?杜侯爷家大房二房两个待嫁闺女,父皇都见过,都不错啊。你说的这个杜大小姐?父皇也见过,而且,她的事,父皇更是没有少闻,当初,她缠着沈太医家的公子,闹得全城沸沸扬扬,这样不知羞耻、愚笨蠢货,你怎么就看上眼了?” 儿子肯娶女人,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是好事,原因为是祖宗开眼,庇护的,谁料,儿子竟然娶了别人不要的二手货,就杜家大小姐那上不得台面的容貌,老皇帝至今一想到,就觉得起鸡皮疙瘩。 果然,自己这儿子与人不同,太重口啊。 可那样的女人,怎么下的去口,真真白瞎了儿子这副好皮囊啊。 哭死! “天煜,要不咱再考虑考虑,你知道吗?你不在京的那几天,父皇跟德妃在御花园设宴,来了许多杜姓女子,其中貌好品优才绝的女子,很有几个,要不,改日都传进宫,你再好好选选?” 老皇帝的反应,都在赵天煜意料之中,静静的抿了几口茶之后,看着老皇帝一脸哀求的样子,他淡淡回道,“父皇费心了,儿子已经答应过锦儿,此生只娶她一人。” “什么?”老皇帝惊愕的张大嘴巴,“怎么可能?儿子啊,那女人是不是对你用了妖法啊?” 不行,他得找个天师来收了那妖妇。 赵天煜放下杯子,白了他一眼,“父皇,这话,你今晚说说也就罢了,等锦儿过门之后,休要再提,否则,儿子不依。” 这是?护上了?一向不近女色的儿子,竟然也会护着女人了?老皇帝越发肯定中邪了。 “天煜,你放心,父皇一定不会让那妖女祸害你,朕的儿子。” “行了。”不想看老皇帝那哭天抢地的样,赵天煜起身,丢下一句话,“儿子心意已决,半月内,会娶锦儿过门,你若接纳,我便带她过来给你磕头。你若不想,也就罢了,她那个性子,怕也不喜欢宫中这些俗礼。” 如此,倒省事了。 第146章 乱了 赵天煜丢下一句话后,径直往内寝去,这一天的颠簸,也是够累的,歇息歇息,还得想想婚礼的事。 虽然那丫头没有要求过,但,总不能太随意,别的女人该有的,她也不能少了。 “煜儿。”老皇帝追了进来,“有话跟父皇好好说,你真认准了那个杜家大小姐?真不是成心跟父皇闹别扭的?” 赵天煜倚在床头,浅浅望了他一眼,“父皇认为,我是那种会为了闹别扭而拿自己一生幸福玩笑的人?” 不是,所以老皇帝才憋屈,自己最疼惜的一个儿子,就这么被一个弃妇给糟蹋了,哭死。 但,弃妇好歹也是个母的,万一儿子一恼之下,连个母的都不肯要了,那就更糟了。 想着,老皇帝还是觉得,儿子现在这么没眼光,定然还是不知道女人的好处,等他知道之后,怕那小弃妇就没办法蛊惑他了,到那时,年轻的漂亮的姑娘,还不任儿子跳。 区区一个王妃头衔而已,他给的起。 “那好吧。”老皇帝妥协了,想着儿子一把年纪,第一次大婚,哪怕心里不乐意,但也不能委屈了儿子,“一会,父皇就吩咐下去,你放心,父皇定将你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 “父皇能支持就好,其他的,儿子会看着办。”主要,他怕锦儿不太适应皇家那些规矩,还是自在随意点好。 老皇帝见儿子眉宇间带着疲色,心疼,“煜儿,你先歇息,父皇先回寝宫了。” “嗯。”赵天煜揉了揉眉心,父皇这么爽快的接受,让他有些意外,如此的话,是不是应该带锦儿进宫一趟,有未来公婆的祝福,她会更开心的吧。 老皇帝离了儿子这里,立马赶往德妃那边,商议着赵天煜的婚事。 第二天一大早,老皇帝就赏了一大批的东西到了杜家,据说,聘礼还是额外的,要等下聘那天。 但光是这一箱又一箱的赏赐,挤满了杜家议事大厅,也够人眼花缭乱,激动的有些摸不着北了。 上至杜家老夫人,杜天枫、杜天宇,两个儿媳白氏、柳氏等女眷,下至管家仆妇丫鬟们,都被挤到角落里了。 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春风满面的样子。 “到底是给咱们家哪个小姐的?”突然,不知哪个丫鬟小声嘀咕了一句,倒提醒了那些快乐傻的家主们。 白氏和柳氏两个,几乎同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朝那为首的太监冲了过去,俯身行礼,客气非常,“敢问李总管,皇上赏这些东西,是给咱们家哪位姑娘的?” “杜家大小姐,刚才咱家不是念过的?”李总管不耐的回了一句,一上午,来回跑了有四趟了,真不明白,皇上也不是第一次娶媳妇,激动的就跟自己娶媳妇似得,这东西赏完了,又想着那东西也好,立马又赏过来,累的是他们这些当差的。 柳氏当即乐了,得意的朝白氏瞟了一眼,“这些是给萝儿的,呵呵。” “萝儿是大小姐吗?”白氏不服的冷哼,“要知道,我们可是大房。”对外,大房就代表杜家,如此算的话,杜家大小姐就该是杜云若。 这两个,谁都没有将杜云锦姐妹算上,都早已将那对姐妹忘到九霄云外了。 倒是杜老夫人觉得有些蹊跷,上前问,“敢问能将皇上手谕给老身看看吗?” “老夫人请。”对老太太,李总管还是给几分面子的。 杜老太太打开手谕一瞧,上头写的也是给杜家大小姐,还说什么温锦贤良之类的赞扬的话。 “娘,不管是哪个,都是咱们杜家的喜事。”杜天枫一旁,乐呵呵的说着,杜家颓靡多年,如今,要出个王妃,还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五皇子的王妃,将来,杜家能重振起来也说不定呢。 瞧瞧白氏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他越发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杜老夫人也点点头,不管是哪房的姑娘入得了皇家的眼,她作为杜家的老夫人,这份荣耀,她都享得。 只是,白氏和柳氏两个,各自不甘不服着。 礼单一一呈上,李总管带着人走了。 柳氏拿着那长长的礼单,一双眼睛都冒了绿光,她乃商贾之女,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可皇上这次赏赐的,件件都是珍品啊。 想着,皇上如此厚待自己闺女,荣耀啊。 杜老夫人也是舒心的不行,空壳子侯府死撑了这些年,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时候了,有了这些,还别说以后的聘礼,杜家未来富贵荣华的日子,近了。 “柳氏,一会,你带着人,将这些东西,先入库。其他事日后再说。” “是。”柳氏激动的应声,一旁,白氏气青了脸,忙也道,“娘,这么多东西呢,二弟媳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媳妇也帮着看着吧。” 这么多东西,这柳氏又是个眼皮子浅的,万一随手就拿掉一二件,亏的岂不是他们大房? 杜老夫人眼神不悦的看她一眼,“柳氏做惯了这些,怕什么?倒是你,怀着这么重的身子,也站了这半天了,还不先回屋歇着,这么大年纪有了身子不容易,可千万不能大意了。” 私心里,杜天宇是她亲儿子,柳氏是她亲儿媳,怎么着,也偏袒着二房。 白氏不甘,眼神求救的看了眼杜天枫。 杜天枫却不想理会这些后院的钩心斗角,反正,不缺他银子花就成。 他倒是立刻和弟弟杜天宇,一起去了书房,激动的规划着未来的仕途了。 白氏无奈,只得扶着嬷嬷先回房了。 不过,白氏走了,杜老夫人却稳稳的坐在主位上,对于柳氏的一举一动,看的死死的,把个柳氏气个倒仰,死婆子,这些都是赏给她闺女的。 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东西一半入了库,杜老夫人也乏了,由着两个丫鬟捏肩揉腿的,但就是不肯走。 柳氏都瞧不过了,上前道,“娘,您老脸色不大好呢,叫人扶您回房歇着吧。东西都收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媳妇一个人看着就成。索性,礼单都在此,您还怕我偷偷昧下什么不成?” 还真怕,杜老夫人这话没说出口,只笑道,“现在天短,白天也不敢睡,回屋也是闷着,倒不如在这,看着你们忙,也倒是个乐子。” 您老倒乐了?她被当贼防着了,柳氏嘲讽冷哼,“行,那您就多看看吧。”最好是晚上睡库里去,和那些东西死一块去,老不死的东西。 想着杜老太太不会走了,再整理东西,柳氏就没多大兴致了,再多的东西,她一件享用不到,都是入库的,大伙的。 这边,婆媳俩渐渐冷场。 那厢,得了信儿,杜云萝那院,早已乐的疯魔了。 翩翩起舞,像只没头的蝴蝶一般,这姑娘在院子里跳来舞去的,快活啊。 她要当王妃了,皇上都给赏赐了。 而且,对象是传说着大晏国最俊美的皇子五殿下赵天煜呢,好棒啊。 之前,柳氏从坊间花了重金,才得到此人的画像,一眼之后,其余的男人,在她眼里立刻不够看的了,包括那花心在外的七殿下了。 杜云萝一心就扑在了五殿下身上,最主要的是此人后院干净啊,若嫁给了他,从此,自己一人独大啊。 这些天,她甚至吃素,就为这个愿望,不想,老天怜她,愿望真的成真了。 跟着她的那些丫鬟们,也个个欢欣鼓舞,纷纷围着杜云萝转啊,都希望能得小姐另眼相待,带过去做陪嫁,从此就王爷府的人了,说不定还能有机会亲近王爷。 听说,五殿下后院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呢,若她们跟去了,将来少不得也做个妾室什么的,那可比嫁给普通人家,还要荣光和有前途的啊。 而相比较这边的喜气洋洋,白氏那边就愁云惨淡的多,屋子里,杜云若扑在母亲怀里,嘤嘤的哭起来。 “娘,怎么会是她?那日,明明是女儿拔得头筹的。” 白氏拍着女儿的背,心里也是烦躁一团。 自从入了杜家,她作为一个妾,倒不是被正妻李氏压一头,而是处处受着柳氏的气。 一直等她扶了正,仍旧被柳氏压了一头,明明为大房长媳,可是,府里一切她根本插不上手。 原指着女儿能入得皇家的眼,自己也能跟着气派起来,没想到…… 想着之前,杜老太太跟她保证过的,说什么若儿是个有福气的,将来是做王妃的料,再加上德妃那次御花园之宴,明明一切都预示了,那个未来入皇家的人,会是自己的女儿啊。 难道,她跟女儿都受人利用了,白白成了二房的垫脚石不成? “娘。”杜云若抬起泪眸,忽而发狠的问,“是不是他们弄错了?你不也说只是写着大小姐么?并没有提名字,我是大房的嫡女,皇上或许就弄错了,以为我就是大小姐呢?娘,您想啊,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知道那么细?您替女儿打听打听,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女儿怎么也不可能输给杜云萝那个草包啊。” “这?”白氏被说的,也有些心动了。 但她还来不及多想,就有丫鬟来报,说是前院那边乱上了。 那李总管又带着人回来了,说是抱歉,礼送错了地方,是给杜家大小姐,但才得知杜家大小姐并不住在杜家,所以,那些礼物得全部拿走。 第147章 赏赐 杜大小姐不住在府里? 听言,白氏和女儿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惊愕。 “难道是杜云锦?”母女俩几乎同时问出声。 那丫鬟摇头,表示不知。 “走,去瞧瞧。”杜云若按捺不住,扶着母亲起身,就奔赴前院。 前院,一片死寂,之前那样热闹的场面简直像个幻觉一般消失了。 杜天枫杜天宇两兄弟也出来了,站在一边,看着宫人们从库里一件一件的往外搬东西,脸色那个难堪啊。 杜老夫人更是,才入库的东西,还没捂热的呢,眨眼间就全部搬出来了。 而且,这还不是最打脸的。 杜云锦,那可是杜家宗族除名了的,一个废物草包,竟然得了皇家的眼,她府里另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哪哪都比那贱人强啊,怎么皇家的眼睛瞎了,偏是看不见呢? 柳氏更是酸溜溜的撇嘴,“杜大小姐?那杜云锦都不算杜家的人了,还什么杜大小姐?李总管,不是弄错了吧?你可知道,那个杜云锦,以前可是嫁过人的,就是沈太医家的公子,前不久才被休弃的。” “这些,咱家不知,但杜大小姐即是未来的锦王妃,二夫人还请口下留德。”不管那个大小姐如何,可到底也是这杜家人,一家子亲骨肉,这种时候不帮着欢喜,却使劲挖苦揭短的,还真是叫人看着不舒服。 一句话将柳氏噎了回去,杜天宇也过来,狠狠睨了媳妇一眼,“不会说就闭嘴,李总管跟前是你乱说话的地方?” 骂完,朝李总管一拱手,问,“因之前有些误会,大小姐如今并不住在府里。不过,如今,她即将成为锦王妃,这等人生大事,咱们府上自然会替她张罗好。” 李总管并未多言,这种事,他一个宫里的太监管不着,查看了礼单,再一一对照那十来箱子的东西,点点头,“东西都点清楚了吗?快,天黑前,送往杜大小姐那儿。” “是。”小太监们,将沉沉的木箱,一一抬上了车子。 “杜老夫人,杜侯爷,二爷,咱家还有公务要忙,先走一步。”李总管倒客气。 杜天枫两兄弟,亲自相送到门口。 这边,白氏带着女儿过来,急切的问柳氏,“到底怎么回事?” “谁他娘的知道怎么回事?”柳氏心里正闷火呢,一不留神,彪了脏口。 白氏被噎的面色紫涨,委屈的回头看杜老夫人,这老太太突然间像老了十岁,面如死灰般。 “母亲。”杜天枫这时却兴冲冲的过来,经过了刚才短暂的尴尬之后,他又缓了过来。 怎么说,杜云锦也是他的女儿,谁做王妃对他来说都一样,当然,私心里还是希望最好是杜云若。 但杜云若没有哪个命,杜云锦也成啊,反正,他都是爹。 “刚才,我跟二弟商议了一下,看要不要再请族人们一起过来商议商议,毕竟,咱们要出王妃这事,是个大事,若不办妥当了,岂不落人笑话?” “办?要怎么办?”杜老夫人冷笑着看他,“你该不会忘记,她已经不是杜家的人了。” “就是。”柳氏一旁,不屑的轻哼。 杜天枫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再将她姐弟入了宗谱就是。” “你以为那么容易?”杜老夫人到底忍不下这口气啊,好不容易弄走了那碍眼的东西,如今却又巴巴的请回来么? 白氏也道,“是啊,老爷,锦儿那孩子如今变了不少呢,当初被沈家休弃,她都没有回来过,怕是早就不当这里是家了。” “你不懂。”杜天枫轻轻睨她一眼,道,“她一个女孩子家,也要脸,当初被沈家休弃,自然是没脸回杜家。如今,她都要做锦王妃了,有个娘家在后面支撑着,她面上也有光彩,不是?” 电光火石间,白氏脑子里已经拐了好几道弯,是啊,如果事情已然如此,再不能变通了,倒不如,将劣势变优势,至少,有了一个姑娘成了王妃,那么,自己的亲闺女,做为嫡妹,就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近皇家人了。 那个锦王殿下,从来没有过女人,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要了杜云锦。 自己的女儿杜云若比杜云锦年轻,漂亮,温柔有气质,只要是眼睛没瞎的,都会爱上自己女儿的。 说不定,将来,还得借杜云锦这缕东风,让女儿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看谁能笑到最后。 “老爷说的是。”连忙的,白氏附和起自己男人,也愉悦的笑了,“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大小姐若做了王妃,也不能是孤家寡人啊,咱们杜家虽说不如从前,但有老太太,老爷,二爷,这些弟弟妹妹们,将来也是个帮衬。” 见女人也附和自己,杜天枫越发春风得意了,“就这么定了,二弟,一会你派人去通知一下,明儿一早,咱们宗祠内再另行商议。” “嗯。”杜天宇点头,虽然不是自己亲女儿当王妃,可这个王妃只要出在杜家,对他只有好处没坏处。 但,妇人们的心眼却小,白氏能想的通,柳氏却未必,凭什么好事要轮到杜云锦那贱人啊,那算个什么东西,又丑又蠢又老,还是个嫁过人的二手货,自己女儿那么一个花骨朵儿样的人物,却要比这贱人还不如么? “哼。”冷哼一声,柳氏愤愤的撇下众人,一径走了。 而后院里,得知消息的杜云萝,从一开始的呆愣木讷,到最后的癫狂发疯,要不是丫鬟拦着,她能立刻追进宫去,找老皇帝讨个说法。 明摆着,她该是锦王妃的,东西也是赏给她的,怎么又拿走了? “不许拿,那都是我的,是本小姐的。”哪怕被丫鬟强拽进屋里,杜云萝仍旧声嘶力竭的喊着。 柳氏过来,吓了一跳,还以为女儿又要发疯了。 自从上次在府里莫名挨了打之后,这个女儿就有点神经质,稍微一点刺激,就会大喊大闹,有些疯癫的样子。 看到女儿如此,柳氏不免灰心,也许,当不上锦王妃也是幸事,就她这个随时发疯的的样子,若真做了王妃,又能做得几日? 却说,这日晚饭时分,杜云锦一家子饭菜都摆好了,准备吃饭了呢。 突然宫里来了人,唬的管家下人们,一个个魂飞魄散,还好,李总管态度和蔼,并且很明确的说,皇上有赏赐,给杜家大小姐。 众人的魂这才又回到了身体里。 然而,一箱一箱的东西,送进了大厅,也够唬人的。 后来,杜云锦带着弟弟妹妹出来了,李总管交了赏赐的礼单。 嗬,金银珠宝,字画古董,绫罗绸缎,还真是应有尽有。 这下,她是要大发了? “杜姑娘,请验收,如无不妥,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李总管道。 “嗯,有劳李总管了。”杜云锦客气的说,一面还从箱子里,随手拿了件贵重东西,塞他手里,“请大家喝茶的。” 李总管也不推辞,收下之后,道了谢,领着人离开。 这厢,杜云瑶等人早已傻眼了,“姐,皇上都赏赐了,这么说,你跟锦王殿下的婚事,铁板定丁了?” “差不多吧。”杜云锦笑的有些合不拢嘴了。 “那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张氏一旁,既惊又喜的问,东西太多,花了人的眼,但,会不会遭贼? 杜云锦想了想,道,“先吃饭。” “啊?”众人大跌眼镜,这么多东西摆在这儿,还能吃的下去饭? “我饿了。”摸摸肚子,杜云锦笑着说,“吃饱了,咱们再搬东西。” “那,派几个人守着吧。”杜云瑶道。 杜云锦也没反对,守着就守着吧,其实,皇家的东西,也没人敢惦记吧? 一行人吃了晚饭后,商量着,就在杜云锦那院,腾出一间屋子做库房。 这边还未收拾妥当,就又有人过来了,这次却是赵天煜的人。 杜云锦瞧着眼熟的很,一时叫不出名字。 秦二也无所谓,只传达赵天煜的话,说是,明儿早饭后,派人过来接她入宫面圣。 入宫?面圣? 皇帝什么的,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杜云锦来说,着实有些缓不过神了。 秦二只当她是紧张,安慰道,“杜姑娘莫怕,一切有王爷在。” “哦。”杜云锦点点头。 秦二又道,“爷说了,姑娘就跟往常一样,不用准备什么,也无需紧张。” “知道了。”有五叔这话,杜云锦自然将心放的稳稳的。 送走了秦二,这入库的活,就交给了妹妹和管家,她赶紧的洗漱,然后上了床,要睡个美容觉,打算明天以最动人饱满的姿态去面见未来公公。 第二天一早,她也起的很早,没有叫丫头,自己打水洗脸梳头。 收拾妥当,就在家等着赵天煜来人接。 不想,最先等来的却是杜家的人,那个模样尖酸刻薄的杜家管家。 “大小姐,大老爷让你回去一趟,有要事商议。” 这次,语气到底恭敬了不少,然而,眸底潜藏的那抹不屑与嘲弄,还是叫人看了出来。 杜云锦也不拿正眼瞅他,只问府里的管家,“唉,这人谁啊?瞅着人摸狗样的,说话怎么这样傻气?” 一句话,将那龙管家的脸,气的青一阵白一阵,什么叫他人模狗样了? “大小姐说笑了,奴才奉大老爷之命,特请您回府一趟。”说着,有意凑近,压低声音,道,“主要是让您和小少爷,重入杜家宗谱之事。” 嗬,这话?说的跟施舍她一样,杜云锦心里那个冷笑啊。 第148章 哭求 “杜家宗谱?那是个什么玩意?”杜云锦神色不屑,抬抬手指,吩咐管家,“那个,本小姐受锦王殿下之约,要进宫一趟。闲杂人等,你看着处理吧。” 说着,抬步就走。 龙管家只得追了两步,道,“大小姐,老爷和杜家宗亲们都在等着,不如,您从宫里回来后,再回杜府一趟?” “看看吧,也不知有没有空。”杜云锦懒的再回他,正好,秦二这时过来接人。 赵天煜的马车,杜云锦认得,安然的坐了上去,车里瓜果茶水,齐全的很。 正好,她也没吃早饭,就吃着点心瓜果,一路颇为惬意。 到了宫门,下了马车,秦二一路领着他,直接来到了赵天煜的寝殿。 “五叔。”这寝殿太大,喊一声,还有回声,杜云锦那个汗啊。 赵天煜正在内室里看书等她,听见声,唇角不自觉的扬起,起身,迎了出来。 眼前骤然一亮! 小女子今天穿了一套淡绿色的衣衫,清新可爱的发髻,白白净净的脸庞,细细柔柔的肌肤,那么嫩嫩的,纯纯的,双眸乌黑莹亮,笑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透着几分俏皮灵透。 看到他眼底的惊艳,杜云锦快飘了,走到他跟前,还显摆的旋了个圈儿,裙摆飞扬,满脸愉悦的笑。 “好看吗?” “嗯。”点点头,又蹙起眉头。 漂亮干净,嫩透透的,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这是不是显得他更老了? “怎么了?好看,你不喜欢?”奇了,这男人突然变幻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赵天煜抿了唇,深深望她一眼,明媚娇艳的小姑娘,又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实在幼稚。 其实,她的实际年纪有十八了吧,在女人来说,这个年纪不小了的,父皇身边新选上来的美人,还有比她小的呢。 咳,想多了。 男人视线忽而定在她嘴角处,突地笑了,“才在马车里吃了东西?” “嗯,我没吃早饭,你的人就来了。”她道。 长指一伸,替她擦去嘴角的一粒果籽,然而,指腹触及,只觉肌肤滑嫩非常,不由有些窘,忙装作漫不经心的收回了手指。 杜云锦看不出他的心思,只瞅着那粒果籽,不好意思的笑了,自己又胡乱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问,“还有吗?”幸好先来见了五叔,不然,被皇上或者其他人看见,真丢人呢。 “没了。”赵天煜道,“父皇差不多下朝了,我带你去见他。” “嗳,等等。”杜云锦忙抓住他袖子,扯住他,“五叔,我们就这样去见他吗?” “嗯?” “那个。”她大眼睛望着他,有些紧张,见家长啊,前世今生第一次啊,而且,这个还是帝王,嗬,考验人的。 “昨晚你才派人通知我,我也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什么的,都没有呢。” 反倒人家皇帝老人家赏了她十几箱子的好东西,昨晚她估算了下,抛去那几箱子真金白银,其余的珠宝古董字画什么的,就算折算成现银,也够她躺着花花几辈子的了。 她来了却空手,多不好意思啊! 赵天煜笑了,“那你想准备什么见面礼?” “就是不好想啊。”杜云锦纠结的望着他,一个皇帝能缺什么啊?金钱、地位、美人?要什么有什么的吧? 所以,想了半夜,她还是有了个主意,“那个,我做菜的手艺还不错,要不,就给皇上做顿饭,怎么样?” 思来想去,也就这个能看出她的诚意,还有贤德。 “好,依你。”赵天煜握起她的小手,发现手心黏糊糊,有汗,径直拿出帕子,一边替她擦着一边道,“父皇一会准会叫德妃娘娘一起用餐。父皇山珍海味吃的太多,大多美食在他嘴里没什么特别,你看着做就成,德妃娘娘。” 掀眸,深邃的眸子含笑的一瞥,道,“和你一样,爱吃肉。” “嗯。”五叔提供的信息很有用啊,杜云锦感觉信心倍增,“五叔,你放心,我一定让你父皇还有德妃娘娘喜欢上我的。” “错。”食指抵在她唇边,他郑重其事的道,“你不用刻意去讨好,亦不用太在乎他们的想法。” 他娶媳妇,他自己喜欢就好,别人的想法,他真不大在意。 “嗯。”他的话,她懂了,心里甜滋滋的,没有负担了,挽起他的胳膊,笑道,“那我没事了,走吧,去见你父皇。” —— 皇上下了早朝,换了身衣裳,直接到了德妃这边。 德妃这个女人,与他做了四十多年的夫妻,若论爱情,两人之间除了一子一女,再没有什么了。 但,这些年了,已经呈现老态的德妃,却一直很受皇上的敬重,就因为这女人真的很贤良淑德,看人很准,对他亦忠,更拿赵天煜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皇上对她也是敬,前朝大事、后宫小事,每每纠结的,都喜与她说说,商议商议。 这一回,赵天煜要娶个弃妇,他自然也是提前跟德妃吐了不少的苦水,还准备今天联合起德妃,要给这个准儿媳一个下马威呢。 至于,皇上那个下马威的做法,实在幼稚的很。 但德妃娘娘也没反对,毕竟,堂堂一国皇子,要娶个弃妇,怎么着也得让世人看到此女的特别之处吧? 若真无才无貌无德,娶回去做什么啊?碍眼啊。 所以,瞒着赵天煜,这一日,御花园中,还如年前那次一样,德妃照样下了帖子,宴请那些杜姓女子。 “爱妃,事情都办妥了吧?”皇上一来就问。 德妃也才吃过早饭,微微一笑,“皇上的话,臣妾怎敢慢待,放心好了,那些千金们都在御花园赏花呢。” “嗯。”皇上落座,有丫鬟倒了茶来,他才喝了一口,烫了嘴。 德妃一个厉色剜了那宫女一眼,然后嗔了皇上一眼,“皇上,这样急做什么?煜儿一会才来呢。” “朕知道。”他不是紧张嘛,真是奇了怪了,自己成亲都没紧张过,儿子带女人回来,他却紧张了。 德妃端起那茶,轻轻吹了几口,递给皇上,这时,内室珠帘后,一抹纤细的身影,让她无奈的垂下眼角,“皇上,趁煜儿还没来,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说。”皇上很爽快。 德妃看着珠帘后,那面纱后女子期盼的眼神,叹道,“皇上应该能猜的到。” 没错,一听她这口气,皇上的确猜到了,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脸色阴沉下来,“朕看你面上,上次的事没与她计较。但是,她再想亲近煜儿,不可能。” “不。”不等德妃求情,庄秋玉自己忍不住冲出帘外,扑通一声跪倒在皇上跟前,流泪恳求,“皇上姐夫,玉儿这这些年,从未求过您什么,这次玉儿求您,让我见见煜哥哥吧。我并不奢望他能原谅我,也不要求他能接受我,我只想远远的见见他,还有那个姑娘。只要能看到他幸福,我就别无所求了。” 头触地,磕的砰砰响。 德妃心疼,连忙拉她,“玉儿,你先起来。” 又看向皇上,突然,也跪了下来,“皇上,玉儿也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上次的事,若真论起来,怪我大哥,她也是被利用的,何况,她的脸,她也受到了惩罚。” 顿了顿,见皇上脸色依旧没好转,眼圈也红了,哽咽道,“皇上,你也知道,玉儿她可怜,从小就没了娘,生在那样的家里,有我大哥那样的人照管着,能有什么好?以前,你不也疼惜她吗?对她比其他公主都要好。当初,她跟煜儿的婚事,可是您亲自下的旨意。” “那么多年前的事,还提作甚?朕只是万万没想到,她能伤害煜儿。”皇上语气虽不好,但神色显然缓了一些。 “玉儿错了,皇上,这些日子,玉儿无时不刻不在悔恨之中,幸好煜哥哥没事,不然,玉儿万死难安啊。”庄秋玉哭的可怜。 德妃也道,“皇上,这丫头傻啊,从小就对煜儿痴心一片,可怜花一样的年纪,就这样蹉跎了,如今熬成这样,也只有等死罢了。皇上,您就算可怜可怜这丫头,就让她远远的看一眼煜儿吧。” 皇上冷眼瞟了庄秋玉一眼,形销骨立,确实清瘦的厉害,面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大的有些吓人的眼睛。 想想,如花似玉的姑娘,沦落成这样,也的确可怜。 “罢,一会煜儿来了,你就在那门后偷偷看一眼罢了,御花园,还是别去了。”省的节外生枝。 庄秋玉呆愣,还想再求,德妃冷眼止住,“行了,皇上开恩,别得寸进尺了,快进屋吧。” 这时,外头有宫女进来回禀,锦王殿下来了。 庄秋玉怔住,一双眼睛定定的失魂一般望着门口,眼泪定在眼睑处,要落不落的。 “快请进来。”德妃说着,一边拉着庄秋玉,将她推进内室。 赵天煜牵着杜云锦的手,就一起进来了。 是牵着手的。 所以,德妃一眼就落在了两人相扣的手指上,而后才看向高大男人身边的女子。 窈窕、婀娜、漂亮、干净,尤其一双大眼睛,像汇聚了灵气,灵透极了。 看着,真是舒服! 第149章 提议 “民女杜云锦见过皇上、娘娘。”用在电视上学来的礼数,杜云锦给人行了跪拜之礼。 本来,古代磕头这玩意,她挺反感,但皇上、娘娘是长辈,应该的,她也乐意跪。 只是,这一跪下去,皇上,德妃娘娘,却谁也没有叫起身,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挪不开。 好清灵灵、嫩透透的姑娘啊。 嫁过人?被休弃? 弄错了吧? 还是,那沈家的少爷,根本就是瞎了,这么好的姑娘不要? 也不知怎地,皇上突然欣喜起来,总有种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父皇,娘娘,这就是我跟你们提的锦儿,我要娶的女子。”赵天煜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将杜云锦拉了起来。 皇上这才后知后觉,连忙道,“好,好,快平身。” 杜云锦一站起来,一米七多的个头,跟老皇上也差不多,比矮胖的德妃娘娘足足要高出大半个头来。 因此,德妃娘娘瞧着她,都要稍稍仰着头的。 这样瞧着,德妃终于也明白了,赵天煜为什么会选这姑娘了。 玉儿输的不在容貌,却在气度。 不矜不骄,不卑不亢,大方通透,还有一股子俏皮的劲儿。 最主要,她跟赵天煜之间那细微的互动,很让人惊异。 赵天煜那在大晏是怎样的存在?年少时就传的跟神似得,不仅因为他绝美的相貌,还有,他可是皇后的嫡子,还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但又不像一般皇子那般享受荣宠,他的名头是靠他的累累战功打出来的。 和北越这些年的和平共处,可以说,赵天煜功不可没。 即便,他之后弃武从医,却一样又成了名扬天下的神医。 当然,关于他不肯亲近女人的传言也很多。 不过,以前真的是如此,似乎他自带绝缘体,一切女子近不得身。 可现在一瞧,并非是女子近不得身,而是也分人吧。 眼前这姑娘,不就被他小心的护在身侧么? 瞧瞧,刚才不过多跪了那么一会,就护上了呢。 珠帘后,庄秋玉自然将外面情景全看在眼里,心里那个翻江倒海,指甲掐进了肉里,也没觉出,银牙几乎咬碎。 就是这么一个女人么?凭什么? 比她好么? 这皇上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慈眉善目的多,杜云锦的心放下不少,但也不敢轻易造次,只是小鸟依人般乖巧的站在赵天煜身侧,始终面含微笑。 皇上瞧的越发满意,爱笑的姑娘,好,尤其还是笑起来这么好看的,更好。 自己这个儿子就是不爱笑,能有这么个爱笑的姑娘在身边,不错。 “姑娘,你今年几岁了?和朕的皇儿是怎么认识的?你真的认定了他,一生只忠于他,对他好吗?”这个人满意了,皇上就如大多数寻常父母一样,认真的询问起来。 杜云锦微微扭头,瞟了旁边男人一眼,唇角笑意更深了,“回皇上的话。”她声音悦耳好听,一点圣驾之前的怯意都没有,听上去满满的真诚,像是跟未来公公保证一般,道,“民女今年十八,跟五叔认识的话……” “什么?你叫他五叔?”皇上听言,瞅向自己儿子,俊美的样子,完全像二十出头的年纪,然而,却也真的可以做人家叔叔辈的人了。 赵天煜眼角微微低垂,深深瞟了这丫头一眼,什么话都往外说,五叔这称呼,以后人前再叫出会被人笑话的,当然,闺房之中却也无伤大雅。 然而,杜云锦不察,她只是习惯了而已,要不,改成天煜?赵朗?煜哥哥?嘎嘎,肉麻的很呢。 “说说,你跟你五叔怎么认识的?”瞧这丫头喊自己儿子五叔的样子,还挺甜挺腻挺可爱,皇上也就默认了。 杜云锦继续道,“事情的开始,有些复杂,话说,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一天,我跟朋友们去稻香湖游玩……” 然后,她就简单的介绍了,是徐炎介绍认识的。 “你徐叔啊?”皇上笑了,算徐炎那小鬼有点良心,不枉儿子跟他相交这些年啊。 “嗯。”杜云锦莞尔,“不过,要说我对五叔的感情的话,要从济宁算起吧,那天……” “咳,来人,上茶。”赵天煜突然打断她的话。 杜云锦有些莫名,正要说到两人的相恋开始呢,看向赵天煜,无辜的样子,“五叔?”是不想她跟人提起吗? “煜儿,你别说话,让她说啊。”皇上一脸兴味,这个不懂情趣的儿子也会跟女人谈情啊,这得多有味儿啊,他想听啊。 然而,触及到赵天煜不阴不显的神色,杜云锦干笑一声,用了一句话简单总结,“就是吧,我对五叔一见钟情,是我追的他。” “哦。”德妃倒了然般的点点头,这点,她早已料到,让赵天煜去追女人,这辈子别想见到,可她很好奇,这姑娘究竟用什么法子追的? 果然,夫妻之间,心有灵犀啊,德妃未问出的话,皇上迫不及待的问了,“那你是怎么追到朕的皇儿的?” “父皇。”赵天煜眉心微蹙,有些不悦般的看了皇上一眼,道,“您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别再费心盘查了。对了,锦儿说,初次见面,想为您跟娘娘做顿饭,聊表心意。” “做饭?”皇上德妃竟异口同声。 “嗯。”杜云锦点头,微笑道,“民女来之前,也想过要为皇上娘娘准备什么礼物好,但是思来想去,这普天之下,还有什么稀奇的礼物是皇上娘娘没见过的,倒不如,用心备一顿饭菜,让皇上娘娘吃好,皇上娘娘胃口好,吃嘛嘛香,身体才好,身体好,那才是百姓之福。” 后头的话,有拍马屁的嫌疑,赵天煜听了都有些脸红。 当然,杜云锦说的没感觉,百姓之福什么的,随口说的,但,吃人嘴短嘛,皇上娘娘吃高兴了,将来自然不好再挑剔她啊。 皇上倒是好奇,寻常女子,这种时候,即便不备下什么稀世珍奇来博得欢心,起码也得弄些上得了台面的,再不济,也是个展示自己的机会,琴棋书画什么的,能拿的出手都拿啊,这姑娘倒好,下厨?试问,哪个名门千金会进厨房那种腌臜的地方? “你当真要做饭?” 有什么不妥吗?杜云锦茫然的看向赵天煜。 后者未看她,只道,“锦儿不止医术精湛,厨艺也是一流,父皇不是常说御膳房的食物,吃的想吐吗?今儿不如换换口味,让锦儿做几道菜,尝尝鲜。” 儿子这样夸赞?皇上心里越发好奇了,刚要允了,德妃却口快,先一步说,“下厨这样的事,哪适合杜姑娘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让那些奴才们做就是。对了,皇上,才臣妾还说,御花园里各色花开的正艳,您不说,等煜儿他们过来了,要一起去御花园逛逛么?” 皇上一懵。 德妃对他使了个眼色,起身,“皇上,就算陪臣妾一起逛逛吧,而且,臣妾还请了众位千金,怕早都到了呢。” 一句话提醒了皇上,但是,之前那是对这姑娘不了解不满意的情况,如今,他越瞧越觉得,这姑娘和儿子坐在一块,那真叫般配呢,他喜欢还来不及呢,哪能去刁难?万一不小心,惹恼了儿子怎么办? “爱妃,要不改天……” “皇上,择日不如撞日,杜姑娘难得进宫一趟,如今御花园春光正好,自然要让煜儿陪着一起逛逛才好呢。”德妃又使劲给皇上使了个眼色,“再说了,百花争艳,很难得啊。” 那意思是,若赵天煜一不小心多爱上了几个,他这抱孙子的希望不就更大了? 皇上有些动心了,杜姑娘他满意,但不妨碍给儿子多找几个侧妃妾室啊,后院女人多才热闹,家宅繁荣,子嗣绵延,才是福气。 “好,那就依爱妃的意思,杜姑娘,跟煜儿一起,去御花园逛逛,如何?”皇上问。 逛?当然好了,皇家花园,肯定有的逛啊。 杜云锦乐意的很,只是还是看赵天煜,听他的意思。 其实,刚才,皇上和娘娘眼神的交流,赵天煜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但也觉得没所谓,一些小打小闹,锦儿能应付,难的话,还有他撑腰呢。 逛逛便逛逛,这姑娘喜欢热闹。 “那好吧。”赵天煜点了头,杜云锦立刻欢欣起来,甜甜的笑对着他说,“谢五叔。” 赵天煜眼尾扫了她一眼,看似嫌弃她那点出息,实在宠溺意味深浓。 见状,德妃朝珠帘后深深一瞟,轻轻摇了摇头。 过来人,这种情况一见,她便知道,这对男女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自己的妹妹是休想再插足进去了。 当年,赵天煜身边没人,庄秋玉尚且近不了他的身,如今,他身边有了女子,妹妹就更不可能了。 德妃也后悔了之前的心软,因为也觉得,那杜大小姐如传言那般愚蠢丑陋还是弃妇,妹妹即便不能再亲近赵天煜,但起码也能在这种低劣的妇人跟前,捡起丢失的尊严与骄傲。 可哪知,传言有误,害人不浅。 现在这个姑娘跟前,自己妹妹若再出现,只有将自己贬低到尘埃的份 然而,庄秋玉见到厅里,那对男女的亲昵互动之后,嫉妒烧红了眼,总想着不顾一切来毁掉那样曾让她梦想多年却得不到的东西。 ------题外话------ 不好意思,昨天回老家,赶上表弟大婚,累成狗了,连电脑都没摸上,今天更上,抱歉啊。 第150章 配合 阳光甚好,御花园中,百花争艳,到处飘香。 德妃盛邀,杜云锦愉悦的随行其侧,未来婆婆请她一起逛御花园,多好啊。 哪知,一到地方,看到早就安排好的宴席,看到那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人们,她心里就有点奇怪了。 这些美人?老皇帝的女人么? 可,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哦,一到场,这些美人们的视线,几乎一致的落在了赵天煜的身上,大胆的竟一直花痴的盯着看,胆小的起码也瞟了几秒,然后,脸红着羞怯的垂下眸去。 该不是……相亲的吧? 相谁?若不是老皇帝的女人,那定然就是身边这男人了。 杜云锦心里突然就不那么美丽了。 偷偷瞟了眼赵天煜,见他眉目平静,一点异样也没有,心里越发犯起了嘀咕。 这男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一场鸿门宴啊? “民女见过皇上、德妃娘娘,锦王殿下。” 落座之后,众女齐齐起身行礼。 “平身,坐吧。”看见这么多美人,老皇帝心情不错。 “谢皇上。”众美人落座后,也有不少人的目光,探究而直接的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大略扫了一眼,也认出了两个。 正是杜家的两个千金,杜云若和杜云萝。 这两个,前者倒是用一种极淡定的眼神看她,后者,杜云萝姑娘不会掩饰自己,那盯着她的眼睛都红了,冒着凶狠的光,像要吃人一般。 奇了怪了,这两个竟然也在? 接着,德妃就说话了,今儿天不错,兴致好,想邀众千金一同游园赏玩,众女自然一个个欣然不已,只道能陪娘娘游园,那是她们的荣幸。 宾主尽欢,举杯同饮。 酒是不错,可杜云锦喝的那叫一个憋闷啊,怎么个意思?不是游园赏玩吗?怎么都坐着喝酒?还有,这么多千金美人在眼前到底几个意思?再看她的男人,她真要发飙了。 她瞟赵天煜,想看看他的意思。 赵天煜也自然而然的瞟了她一眼,似乎不懂她的意思。 哎哟喂,到底怎么回事?这些女人?她只得用眼神问他,想要个答案。 然而,她的眼神,他不懂。 然后,他差了个宫女过来,说是允她多喝几杯。 杜云锦那个郁闷,朝那宫女耳边小声道,“告诉他,我不是想喝酒,我是想问这些女人怎么回事?感觉像是来相看他的。” 这话一出,那宫女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去啊,就照我这话直接问。”杜云锦吩咐。 “是。”那宫女过去了。 边上,德妃看杜云锦心不在焉,稍稍偏过头,笑着问,“怎么?才这么会子,就离不得了?” “啊?”杜云锦听这话虽然笑着问的,但德妃的眼神却明显透着不悦。 是啊,好心为她布置了宴席,哪里能容她不领情呢? “回娘娘的话,才五叔差人过来,怕民女紧张失态,他说娘娘最是和善之人,让民女一切随心便是。”杜云锦忙道。 “呵。”德妃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他是怕本宫拘着你吧?他倒是疼你。” 杜云锦假装听不懂她话里嘲讽的冷意,只憨憨的笑了笑。 下面,已经有大胆的姑娘,主动请缨,要弹琴助兴。 德妃自然应允。 让杜云锦好奇的是,这姑娘也姓杜,是某个太傅家的孙女,身穿蓝色清雅服饰,头戴碧玉簪子,乌发明眸,唇白齿红,面容清丽,坐那弹起琴来,清雅似仙,琴声更是动人。 在座的,大约除了杜云锦和赵天煜,其余的人,都十分吃惊和错愕。 深藏不露么?上次园中之宴,此女也在,倒是表现平平,不想今日,竟如此出众,实在让人眼前一亮。 在她之后,立刻又有人请缨,弹曲的,跳舞的,边弹边跳的,画画题诗的,舞剑的……等等,一个接着一个,似乎在进行一场才艺大比拼,而且,这次的表现,比上一次都要好太多,似乎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大家都抓着时间,很认真的补了点。 却不知,第一次,德妃宴请之时,有人知道小道消息,是为皇子选妃,但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的,再加上老皇上年老却风流不改,动不动就选美进宫啥的,那些妙龄少女,生怕一不小心被皇上给选在身侧了。 然而,事后,要给皇子选妃,消息就传了出去。 这一次,众人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来拔得头筹。 何况,赵天煜一出现,那绝美的面容,清俊的气度,怎不让女人心动? 那真恨不得打破头来,争取在他跟前露个脸啊。 杜家那两个姐妹更是如此。 杜云若曾经是将主意打在了七皇子的身上,可如今看五皇子这沉稳成熟又温润的男人气质。 杜云萝更是一双眼睛快要冒出火来,上回,皇上赏赐的东西,若是给她的,若是上次不出岔子,说不定,她就能跟这个男人…… 然而,杜云锦那个女人,竟然跟赵天煜一起出现,还坐在了德妃娘娘的身侧,而且,漂亮的还差点让人差点没认出,真是见鬼了。 杜云锦差不多已经猜到,这些美人,就是未来公婆给五叔找的。 知道真相,心里也就没那么憋闷了,能来明的,总比来阴的强,比如,若想五叔就范,直接圣旨塞女人,或者耍个阴招,下个药灌点酒啥的,可皇家到底没那样做,只是,找了一帮子美人在你眼前晃悠,想抓住你眼球,这能理解。 反正,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关键就看赵天煜的了。 他若被这些美人给迷住,那她也拦不住。 所以,偷偷瞟了那男人几眼,发现,他一边优雅的喝酒,一边看着表演,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企图情绪。 她也就没所谓了,该吃吃该喝喝,一边再看底下的文艺演出了,倒也乐得其所。 然而,有人大概实在看不惯她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站起来提议,“娘娘,您旁边坐着的这位姑娘,是杜家大小姐吗?” “嗯,正是。”德妃状似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那人又道,“听闻杜家大小姐貌美如花,才华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也让我等开开眼,见识见识杜大小姐的才艺。” 哪个多嘴的丫头啊?分明是说反话嘛,杜云锦搁下筷子,抬头一看,嗬,不是杜云萝是谁? “杜姑娘。”德妃已经扭过头来,笑容可掬的望着她,“怎样?刚才姑娘们都露了一小手,本宫瞧着,都还不错,不如,杜姑娘趁此兴致浓时,也露一手,让本宫开开眼?” 这个?杜云锦不由看向赵天煜,似乎在问,五叔,怎么办? 赵天煜轻轻举了举杯子,意思是,自便。 也就是让她随意,看着办,即便弄不好,也不用在意。 “怎么?煜儿允么?”德妃也笑看了赵天煜一眼。 皇上立马看向儿子,“煜儿,杜姑娘瞧着这样灵透,不会差的,放心。” “我不是担心她会弄砸。”赵天煜微微一笑,“我是怕她一出手,会让其他人心生自卑。” 嗬,这护媳妇护的…… 皇上听的乐呵呵的,德妃却唇角露出讥诮的冷笑,今天,众千金的表现可谓是可圈可点,琴棋书画,哪一样都能找出佳品来,要让这些人心生自卑,那得是怎样的才艺? 她不信。 不过,话却说的好听,“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 来之前,其实,杜云锦也想到了这个,但是吧,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场合用到的,唉。 罢,她才是主角,绝不会让其他人看笑话的。 “好吧。”她起身,朝皇上和德妃微微行了个礼,道,“民女就献丑了。” 落落大方,她离开席位,走到台中央,唇角微翘,笑容甜甜道,“下面,我想给大家表演个魔术。” 众人还不解何为魔术?只见那一双纤白素手中,豁然多了一束娇艳的花,阳光下似乎还散发着香气。 “怎么出来的?” “没见她藏的啊。” “好奇怪……” “这束鲜花献给我们最尊贵的德妃娘娘。” 德妃听言,只得命宫女过去接了。 “接下来,咱们来点刺激的,不过呢,想请现场的一位姐妹来配合,可以吗?”杜云锦很客气的问,但,根本不等人回答,已经点上了,“就请这位姑娘吧,瞧姑娘长的明媚娇艳,口齿伶俐,定能配合好我接下来的节目。” 她手准准的指向了杜云萝。 杜云萝又惊又气,心中咒骂,该死的贱人,到底耍什么花招? “姑娘,可以吗?”杜云锦眼睛含笑的望着她,见她脸色发沉,又笑问,“怎么?害怕啊?那算了,我再请别人。” “谁怕了?”明知是激将法,可杜云萝还是站了起来,大声呛了回去。 哼,真是笑话,从小到大,杜云锦这蠢货每每见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得,今天却反过来了,她怕?也不怕说话闪了舌头? 气冲冲上了台来,她恶狠狠的盯着杜云锦,直接问,“你想怎样?” “姑娘,别紧张。”杜云锦却一伸手,两指在她颊边一捏,打趣,“瞧瞧,这肉都紧绷了,还说不怕?” “你?”手正要打下去,杜云锦已经缩回了手,大声道,“接下来,本姑娘要给大家演示一段惊心动魄的,名为射轮盘。” 第151章 挑战 众人一脸茫然,似乎没听明白。 杜云锦已经吩咐了宫女们去准备,很快,一块圆形木板被抬了过来,还有个宫女端了个托盘,里头摆着十几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拿出一把试了试,刀锋锋利。 “嗯,姑娘,请吧。”她朝杜云萝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见她手里晃悠的匕首,还有那块木板,杜云萝依稀猜出什么,怒目瞪视,“杜云锦,你想做什么?” “嗯?刚才没说明白?”杜云锦一脸无辜,“请姑娘上来,自然是要演一场好戏啊。请吧。” 杜云萝瞅了那木板一眼,咬牙切齿,哼,还怕这贱人不成?扭着细腰,气呼呼就走到那木板跟前,背靠上。 “张开双臂,嗯,这样。”杜云锦四肢展开,给她做了个示范。 然而,她做这种大字型的动作,自然而然,可杜云萝却臊的小脸通红,大家千金小姐,这样的动作多不雅…… “准备。”杜云锦哪里管她,拿着匕首,就做了瞄准的姿势。 杜云萝见状,腿肚子一软,几乎站立不稳,“杜,杜云锦,你,你真的要射我?我可警告你,你要敢伤着我,我可不客气。” 只当她这话是耳旁风,杜云锦忽然从袖笼内抽出一根发带,绑在了眼睛上。 杜云萝瞳孔一缩,几乎是喊的,“杜云锦,你敢?”这贱人是想要她死么?还有,她什么时候会耍这套了?不,她那么蠢,根本不会,那岂不是拿她当靶子?万一她伤了残了,算谁的? 悔死了,再瞧瞧众人都睁大着眼睛瞧着自己,这种时候退缩吗?会被人笑死吧? 底下,一众人等,有瞧的目瞪口呆,有幸灾乐祸,也有嘲笑鄙夷的,更有巴不得出事的。 “煜儿,这杜姑娘想做什么啊?”德妃面露凝重之色,“这匕首锋利的很,可不是女人家能玩的东西。” “娘娘放心,锦儿会有分寸。”赵天煜抿了一口酒,淡淡回了一句,这丫头平时和善的很,可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 一句话堵的德妃脸色不大好,皇上还又补了一句,“爱妃,稍安勿躁,且看看这丫头要做什么?朕倒是很期待呢,瞧这架势,必定有趣。” 德妃冷眼瞅了那台上。 发带绑了眼睛之后,杜云锦又从托盘了拿了一把匕首,一手一把,众人眼睛瞪的大大的,生怕错过什么。 而那杜云萝腿肚子筛糠一样,抖的厉害,快站不住了。 不行,被人笑死总比被匕首扎死做个冤死鬼强,受不了这种胆战心惊的煎熬,她想跑。 双手抱着脑袋,刚想迈步,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唰的朝她直射过去。 “啊。”杜云萝吓的大叫一声,抱着头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而杜云锦恍若未决,一手从托盘里抓了一大把匕首,唰唰唰直直的射了出去,三把连发,射的位置却不相同。 现场,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讶异的看着这一幕。 因为没有杜云萝的配合,好像没了那么惊险,但,一个女子能将匕首射进这木板里,不但考验技术,还有腕力和力气啊。 唰唰唰,又是三把,齐齐扎进门板里。 再摸,托盘空了,杜云锦这才揭开发带,看着蹲在地上呜呜哭的姑娘,一脸茫然的走过去,“怎么了?扎到你了?” “杜云锦,你这贱人。”杜云萝抬眸,目光猩红的瞪着她。 嗬,瞧那小脸惨白的,吓坏了吧,杜云锦朝她伸手。 “哼。”不是不想起来,实在是腿软,站不起来啊。 “姑娘,起来,瞧瞧。”一把抓住她胳膊,杜云锦就将她给拽了起来,然后,扯开她双臂,蹲下,拽开其双腿,再将杜云萝往门板上一摁,“别动哦。” “嗯。”转身,朝观众看了一眼,然后,手指了指身侧。 众人一开始不解,但随即就看明白了。 那八把匕首,分别扎在杜云萝的脑侧,腋下,膝盖两侧,脚踝两边,正正好好。 如果她当时没怕的蹲下的话,这些匕首,也是一把不会伤着她的。 啪啪啪……几声掌声响起,众人一愕。 “不错,不错,想不到杜姑娘还有这本事。来人,赏。”皇上瞧的兴致勃勃,也有几分讨好儿子的意思,随即,掌声哗哗的响起来。 靠在木板上,杜云萝那脸青一阵白一阵,这些掌声,对杜云锦那是赞赏,对她,只觉是羞辱和嘲弄啊。 她刚才吓的跪了啊。 “麻烦,送这位姑娘入座。”吩咐宫女送走杜云萝。 杜云锦又狡黠一笑,“刚才,吓到这位姑娘,真是抱歉的很。” 杜云萝才入座,就听她道歉,气的心肝肺都疼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可是巴不得就此翻篇的。 “姑娘,喝杯茶,压压惊,一会,姐姐给你唱歌听啊。”杜云锦完全哄小孩的架势,憋屈的杜云萝小脸泛着黑气,估计被气的要七窍生烟了。 一旁,杜云若见杜云萝受辱,心里倒觉得痛快,只是,对于杜云锦的表现,显然大出意料,同时,防备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棵大树后,雪白的面纱随着清风飞舞,面纱之后,一双黑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台上那女子。 “麻烦你。”又对宫女交代了几句。 不多时,宫女就搬来了古筝。 杜云锦落座,素手轻弹,《枉凝眉》的曲子便从指间流淌,刚才还有些躁动的现场,顷刻间被那优美的略带忧伤的旋律淹没,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自觉的沉浸在这样的旋律之中。 好美! 女子乌发明眸,静静纯纯,眉心微蹙,眸底一片深邃,相思,相守,相恋。 一曲终了,现场迟迟没有声音。 太好听的曲子了。 “献丑了。”杜云锦起身,朝众人微微鞠了一躬。 啪啪啪,这次,却是赵天煜率先拍手给了掌声。 杜云锦循声望去,就见这男人一双深邃的眸子,毫不避嫌的看着自己,眸光灼灼,看的她都有些发热。 她唇角飞扬,对着他也笑了。 可刚准备下场,身后,突然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等等,杜姑娘。” “嗯?”回头,杜云锦就看见一个身材纤弱的女子走了上来,只是,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那双眼睛,有些熟,好像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姑娘,你是叫我吗?”她很好奇的看着这面纱女子。 庄秋玉点点头,近距离的看着杜云锦,才发现,这女人的身量很高,比她起码要高出大半个头,而且,身段窈窕健康,乌发黑眸,那皮肤,这样近看,越发觉得嫩的都能掐出水来,到底是年轻漂亮啊。 心里越发嫉妒发狂。 只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而是对上座的皇上和德妃,躬身行礼,“皇上,娘娘,民女才听这位杜姑娘弹的曲子,优美动听,不觉痴迷,上得台来,想与之共奏一曲,也为皇上和娘娘助助兴。” 助兴?怕是捣乱还差不多? 皇上原本含笑的脸早已阴沉了下去,不悦的扫了一眼德妃,那意思是,你的妹妹,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就无辜的看儿子赵天煜,用眼神表明,那姑娘突然上台,不是他的意思啊。 然而,赵天煜却浑然未觉一般,面上看不出其他表情。 所以,这种表情落入庄秋玉眼里,心口越发像被猫爪子给揪了一把,隐隐作痛。 “玉儿,你身子不好,不在屋里好好歇着,跑这胡闹什么?来人,送玉小姐回房。”庄秋玉的突然出现,德妃也是没料到,她知道妹妹没戏了,她刚才针对杜云锦,也算是为妹妹出气,但,不代表,她能容忍妹妹做傻事,有损皇家颜面。 好容易上来了,庄秋玉怎会走。 “娘娘,民女真的只是想跟这位姑娘合奏一曲,求娘娘成全。”说着,竟跪了下去。 那娇弱的身姿,跪在风中,格外惹人怜。 连杜云锦瞧的都有些不忍了,不就合奏一曲么?不是大事。 “姑娘,你想合奏什么?实话说吧,我会的不多。”杜云锦站在庄秋玉身侧,轻轻的说。 她说的可是认真的,小时候,她也像其他孩子一样,被母亲逼着学各种乐器,但,学的多,精的少呢,就曲子吧,也就刚才那一首最熟练,也算拿的出手。 可以说,一曲走遍天下吧。 庄秋玉闻言,愕然的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这把声音,好听是好听,清清冷冷的…… 杜云锦看着她眼底的冷漠甚至是敌视,忽而心头一跳,敏锐的想到了什么?那回那个什么毒医变态似乎就拿这女子来要挟五叔的。 嗬,真相在这啊。 知道,五叔带她入宫,看她刚才显摆,不服来战了。 汗…… “没说什么,姑娘想合奏什么,随便挑。”既然挑战,那就没啥好客气了。 庄秋玉又是一愣,为这姑娘突然变换的脸色。 那厢,德妃在皇上那边无奈的求情了几句,到底应允了。 庄秋玉便命人取来琵琶,轻轻拨弄两下琴弦,《枉凝眉》的曲子便在指间流淌开。 杜云锦诧异不已,不得不服啊,刚才自己不过弹了一遍,这女人竟然就记住了?且还能弹出来,牛,实在是牛! 第152章 事故 等庄秋玉信手拨了几个调子,杜云锦失笑,问,“姑娘,是想弹这曲?” 眼帘轻掀,庄秋玉目光冷漠中带着挑衅,“拣姑娘熟悉的曲子,也不怕人说我欺负你。” 嗬……好狂妄的口气,“那好,这便宜我就占了。”杜云锦也无所谓,她会上台,其实也不是非得技压群芳,拔得头筹,不过也是想借此机会小露一手,不求多好,但也算为自己正名,她并非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当然,还有一个她不大好意思提的私心,赵天煜身份尊贵,想跟他的女人那么多,可他偏偏选了自己,幸福之外,她当然也想在世人跟前顾忌他的颜面。 她希望别人提及的时候,不再是锦王娶了个草包废物,而是个能配的上他能给他幸福的女子。 落座,指尖搭上琴弦,杜云锦礼貌的看了庄秋玉一眼,庄秋玉点头,轻拨琴弦,表示开始了。 杜云锦认真的跟了起来,琵琶加古筝,让原本优美的曲子越发清脆亮丽起来,众人耳目一新,纷纷露出赞赏的目光,就连德妃也赞许的点了点头,对妹妹的眼神也柔了几分。 然而,琵琶之曲越弹越快,越来越急,明艳跳跃,似乎有意压倒一切。 杜云锦蹙眉,这女人,是要出事。 果然,这个念头一闪,只听得铛的一声,非常刺耳的声音,琵琶声戛然而止。 庄秋玉惊了,面纱后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琴弦断了,竟然断了?连她的指腹也割破了,有血珠渗出来。 生平头一次,出现了这种故障,要知道,十几年前,她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精通所有乐器,区区琵琶,不过是为了盖住那古筝的音色,然而,弦断了…… 天注定的么?抬首,阳光有些刺眼,照的她一阵头晕目眩,眼睛发痛,有湿热的液体在眼眶打转。 输了,她已经输了,输的这样彻底,众目睽睽之下。 然而,这时,清丽的箫声追随着古筝的调子,相和起来。 众人不觉循着声音望了去,只见席位上,一位身着鹅黄衣裳的女子,立在桌边,手指玉箫,替庄秋玉完成了接下来的合奏。 杜云锦偶尔掀眸望去,不觉冷笑,她道是谁,原来却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杜云若,倒是好心计。 一曲终了,掌声不断,杜云锦没甚感觉,起身,朝庄秋玉走来。 自刚才那个失误之后,这女人一直呆坐在位置上,神色很不对劲,浑身像落了一层霜雪,看着挺可怜的。 “姑娘,你还好吧?”杜云锦垂首,问。 怔怔抬头,庄秋玉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明媚的生动的脸,这些,正是她曾经拥有却又失去的。 都是因为那个男人,她半生尽毁。 然而,也是这个男人,却让另外一个女人如此幸福。 “不舒服吗?”眼神很不对,像……一抹寒光晃了眼,杜云锦大骇,本能的后退一步,不想,庄秋玉猛地起身,捉住她的手,那根簪子却不是刺向杜云锦,而是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你?”第一感觉,这女人疯了,有这样寻死的? 然而,几乎是下一瞬,杜云锦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挣脱,看着血染白了这姑娘的手指和衣裳。 庄秋玉望着她,唇角漾过凉薄的笑,身子慢慢的软了下去,跌坐在地。 由于角度问题,观众还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直到庄秋玉倒下去,直到杜云若惊骇的喊了一声,“不好,杀人了。” 护卫几乎第一时间护到了皇上和德妃跟前。 德妃却推开护卫,起身,扶着宫女直往台上去,“玉儿,玉儿……” 一时的错愕之后,还是救人要紧,刚才看的出,那女人够狠,那一簪子扎的极深,几乎没了根,“不管什么原因,用这种方式寻死,只能说很蠢,因为死不掉,但却能让你遭不少的罪。” 一边骂着,杜云锦一边找出帕子,使劲帮她摁住伤口,想为她止血。 哪知,庄秋玉凄厉的痛叫一声,口里嚷着,“不要杀我。” 嗬,杜云锦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起身,看着手里沾血的帕子,看着那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好气又好笑,真是拿生命来陷害别人啊,值得吗?万一一不小心真扎死了自己,算谁的?她都替这姑娘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 这时,德妃已经带着护卫围了过来,看见妹妹身前染血,她心口一紧,连忙吩咐侍女去扶人,同时,吩咐侍卫,“将此女拿下。”凶狠的目光看的正是杜云锦。 此话一出,无疑就是认定了,是杜云锦伤害了庄秋玉。 杜云锦觉得很无语。 正想辩解时,一道男声响起,“慢着。” 赵天煜已然来到她身侧,没看她,目光只凉凉的看着德妃,道,“娘娘要拿人,是否该问问本王?” 皇上也后知后觉的赶了来,“到底怎么回事?” 德妃神色凝肃,直接阴沉的盯着杜云锦,道,“此女伤了玉儿。” “我没……”杜云锦本能回嘴,手却被身边男子紧握住,赵天煜冷笑,“娘娘何以得此结论?是亲眼见到的?” 德妃一愣,随即道,“这还用说吗?这台上只有她们两个,若不是她做的,玉儿怎么会受伤?” “那娘娘不如问问你这个妹妹,究竟是谁伤的她。”冷冽的目光伴随着低沉的嗓音,一起落在了庄秋玉身上。 心口痛极,然而,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想看看杜云锦会落个怎样的下场?她知道,姐姐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她一边的,而皇上大部分时间也是对姐姐尊崇有加,绝不会为了个外人慢待姐姐的,赵天煜亦是如此。 或许,她就是想用这种方式,看看自己在这男人心中是何分量,他要娶的女子,又是何种分量? 或许,一切跟从前一样,他愿意娶的,未必就是他真心爱的,毕竟,她不也成过他的未婚妻,最终不也没有能和他在一起?这个女人,怎么就不能重蹈她的覆辙? 现实却是太无情,才一出事,姐姐不过说了拿人,还未怎样,这男人却已经站出来,直接对德妃质问上了,那冷冽的目光,逼的庄秋玉心一抽一抽的疼。 不忍妹妹被逼,德妃也开口道,“玉儿,别怕,你告诉本宫,到底谁伤的你,本宫跟皇上都在这,会给你做主的。” “我……”受不了赵天煜的目光,庄秋玉痛苦的别开眼睛,嗫喏不语,只是,因为疼痛,额头已经密布了细汗。 “煜儿,玉儿受了重伤,先送回寝宫,命太医诊治要紧,至于这个女人,你自己看着办。”德妃似乎恼了,丢下一句话,命人带着庄秋玉就要走。 赵天煜却先她一步,走到庄秋玉跟前,迅速的将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又封住了她身体的几处大穴。 过后,才道,“她暂时不会有事。” “你给她吃的什么?”德妃讶异的问,当然,她不会认为是毒药,但赵天煜能出手救妹妹,是否对她也不全然无情呢? 德妃是个聪慧的女人,她看的出,赵天煜对杜云锦不一般,但男人么,三妻四妾太正常了,只要他能接纳玉儿,她想玉儿不会再在乎什么名分的,正妃让给那姓杜的,做个侧妃,她定也是愿意的。 想着妹妹这些年的守候和苦楚,德妃心里是怜惜的,只盼望着赵天煜能怜惜一二,也收到身边罢。 “玉露丸,护心脉,止血。”赵天煜道。 不用他说,庄秋玉已经感觉好多了,他的药一下肚,似乎就没那么痛了,“煜哥哥。”她眼睛红红的望着他,眼神那样委屈可怜又带着幽怨。 “罢,没事就好。”德妃松了一口气,想着,要不要现在就找锦王将话挑明,不求正妃,只求他能收妹妹伴在身侧。 然而,话还没出口呢,赵天煜却语气沉沉,“那么,现在,你可以说了。” “说什么?”庄秋玉靠在宫女身上,柔弱不堪的样子。 赵天煜并不好唬弄,“谁伤的你?” “……”庄秋玉瞬间惨白了脸色,眼底的那一丝希冀瞬间被烧成灰烬。 原来,他给自己药,不是为她的性命,却是要她自己承认陷害杜云锦。 终其目的,他是想为杜云锦开脱,还她清白。 嗬,多么体贴的男人,对她来说,却又是多么无情啊?非要将她逼死么? 冷笑,“煜哥哥,你非要我把话说那么清楚吗?这里只有我跟杜姑娘两个人,你说谁伤的?难不成我还能自己扎自己不成?” “不说?”男人的脸阴沉下来,虽然,他一直温润如风,可真要生气了,也很可怕,杜云锦在边上,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子冷厉气息。 啪——只见这男人猛地出掌,庄秋玉瞳孔骤然一缩,本能的闭上眼睛,等死。 不想,伤口一阵麻痛,那根没入肌肤的簪子却被逼了出来,堪堪落在地上,上头被血染的通红。 赵天煜将簪子捡起,用帕子擦掉上头的血迹,露出簪子的本来面目。 这是一根玉簪子,打磨的非常光滑精致,末梢端除了那朵栩栩如生的雕花之外,还有一个小巧别致的‘玉’字。 第153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着赵天煜手里的簪子擦净了血迹,露出原来的面目,庄秋玉心口的位置又疼了起来,唇颤抖着,声音僵硬,“这是我的簪子没错,但是……刚才我是想将簪子送给她的,没想到……” 她欲言又止,但要表达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她欲要将簪子送给杜云锦,不想杜云锦却用此发难,伤到了她。 虽然戴着面纱,可庄秋玉的容貌,杜云锦还是记得的,那样美丽柔弱的样子,如今说起瞎话来,却跟真的一样,这女人,还真是不可貌相啊。 不过,她也没有辩解,边上,赵天煜已经为她出头了。 “上来。”他一句话吩咐下去,只见秦二已经领了一名女太医过来。 “参加皇上、娘娘,锦王殿下。” “去,给庄姑娘看看伤势如何。”赵天煜道。 “是。”女太医应声,边上,有宫女拉起帷幔,里头立刻诊治起来。 德妃见状,不满之外,心里隐约也猜到了什么,心渐渐沉到了谷底,“煜儿,还是让玉儿回寝宫吧?这里连张床都没有,怕不方便。” “娘娘且稍等片刻,岳太医。”赵天煜唤了一声,女太医从帷幔里出来,“庄姑娘伤势如何?” “未伤及筋骨,止血及时,不会有大碍,上些金疮药,不日即可痊愈。”岳太医说。 “伤口如何?”赵天煜又问。 岳太医闻言,如实道,“伤口平整,由浅到深,力度也是慢慢加重,如果是他人所刺,那么伤口定然先深后浅,因为刀锋遇到皮肉会有阻力。所以,下官觉得,庄姑娘身上的伤不是他人所为,乃是她自己所为。” “放肆。”德妃脸色一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诬蔑庄姑娘。” “下官不敢。”岳太医忙的跪下,战战兢兢道,“下官所言,俱是实情,娘娘不信,可再请其他太医过来诊治。” “哼,本宫自然不信,玉儿又不是傻子,怎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德妃气道,虽然心里也知道事实如此,但为了妹妹,打死也不能忍啊,否则,妹妹可真就完了。 然而,德妃怎么也没想到,妹妹会蠢成这样,她甚至不顾在皇上跟前失态,想要竭力否定这一事实,熟知,庄秋玉自己倒站了出来。 “姐姐。”庄秋玉扶着宫女,自帷幔里走出来,面纱不知何时摘了,露出一张露着丑陋疤痕的脸,面上早已布满泪痕。 “玉儿。”德妃看的心疼极了,忙抚慰道,“你别怕,姐姐不会让你受委屈。” “不。”她受的委屈,一直是这个男人给的,庄秋玉怨愤的盯着赵天煜,眼泪无声的落着,好一会,她才哽出声,“煜哥哥,你好狠的心啊。” 赵天煜抿唇未语,神色莫测。 杜云锦心里却五味杂陈,心思莫名的。 “没错。”深吸一口气,庄秋玉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簪子是我自己扎的,并不是我想死,而是……”猩红怨毒的视线猛地射向杜云锦,“我想让她死。” 杜云锦心口一缩,自己这冤枉劲啊。 “玉儿,休得胡言,梅兰梅雪,还不送玉姑娘回寝宫。”德妃厉声吩咐。 “姐姐,你用不着替我担心,也用不着袒护我。”她凄惶一笑,眼泪从眼睑滑落到了嘴角,滴到地上,“你瞧瞧我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早就不想活了。” “玉儿。”德妃心里真疼,这个妹妹比她亲生的女儿还要小,那可是一出生,就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长成花儿一般,那样娇艳动人,可是,凋谢的太快,太让人心疼了。 “玉儿,你别说傻话,姐姐怎么能放你不管,我大晏多的是能人奇士,你相信姐姐,姐姐一定会找人医好你的脸。”说着,德妃哀求的看向赵天煜,天下神医很多,可若要拯救庄秋玉的却唯有赵天煜一人,只有这个男人,才能让妹妹真正的活下来,否则,容貌即便恢复了,妹妹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庄秋玉摇摇头,认命,“姐,你对玉儿的好,玉儿只有下辈子报了,玉儿今天做了这等恶毒之事,玉儿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但,玉儿不后悔。” 因为,这一试,才让她真正的死了心。 “杜姑娘。”她转脸看向杜云锦,一脸苦笑和悲愤,“陷害你,并非我所愿,但,煜哥哥要娶你,你便要受着其他女人的妒忌与算计。是的,我妒忌你,妒忌的快要疯了。” 杜云锦觉得这姑娘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不免轻叹,“姑娘这是何苦?” 而这感慨,落在庄秋玉耳里,只是深深的嘲讽,“何苦?假若,你同我一样,爱上一个男人十几年,到头来,这个男人却要娶另外一个女人,你便会知道这有多痛苦。” “这世上最悲催的事,莫过于你深爱的那个人,爱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视你如无。”杜云锦心有所感,苦笑摇头道,“但是,每个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力。你有权力深爱一个男人十几年,但这个男人没有义务去回应你的爱,他有他选择爱的权力。就如一句古话说的,强扭的瓜不甜,强来的感情也不会幸福的。” “说的好听,你不是我,你怎会理解我的痛苦?”庄秋玉被她这似是而非的话,彻底惹怒了。 杜云锦还真懂,在现代,从高中时期一直到毕业,她应该是爱那个男人的吧,可最后呢?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巴掌。 然而,她并没有觉得这事是谁对谁错。 爱情途中,那个男人爱上了别人,情不得已,而她呢,既然不被爱了,那么,就该放弃,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是正经。 若说起来,她也算是个自私的女人,那个男人一旦背叛,她便连一丁点的忧伤都吝啬给他。 凭什么呢?被背叛了,还要为这样的男人痛苦伤怀,苛刻自己么?那岂不是更亏? 所以,哪怕穿越异世,她也要重新开始,寻找幸福的脚步,不会停止。 这也是她的权力。 不过,若还在现代,她会怎么做?也许会踹那男人一脚,给闺蜜一记耳光,然后,大声的对渣男贱女说拜拜。 但绝不会像撞秋玉这般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执拗的近乎疯魔变态了。 “庄姑娘,好自为之吧。”多余的话,她也不想说,这种事,说不清楚的,只有当事人自己看开了。 “五叔,我有点不舒服,送我出宫吧。”她转脸看赵天煜。 赵天煜点头,“父皇,刚才之事,锦儿受惊不小,煜儿就先送她回府了。” “哦,好,好。”皇上自然应允,儿子头次带准媳妇进宫,就被人算计,没有当场发作就不错了。 德妃也是没有开口,庄秋玉却一脸凄然,“煜哥哥……” 赵天煜身形一顿,却没看她,只对德妃道,“娘娘,刚才之事,想必你也听的清楚,庄姑娘,就请娘娘代为处置吧。” 还是不放过?德妃心落到了谷底,“煜儿,玉儿她不是成心的,她只是太在意你,她……” “煜哥哥,我就想问一句。”庄秋玉这时候已经知道说什么都挽回不了这个男人的心了,只是,她好不甘,大声问出,“究竟这个女人,有什么好?曾经,我比她年轻,比她更美,更爱你,为什么,你从不肯多看我一眼。” 是啊,杜云锦也是好奇,仰首看着男人的脸。 男人红唇微勾,像是笑了,低低回答,“至少,锦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杜云锦心头一热。 “……”庄秋玉却是被人抽走了魂一般,无力的瘫坐在地。 那个女人不会做这样的事吗?那是她现在被爱着。 他以为她愿意变得狠毒?他难道忘记她曾经是怎样的纯真? “赵天煜,你欺人太甚。” 然而,赵天煜却没听见她这样的话,他已经带着杜云锦下了台子,往御花园外走去。 一路上,小手被他握在掌心,心口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不时的抬眸瞟他一眼,也是看不出这男人的情绪。 她不免发问,“五叔,你在生气么?” “让你受委屈了。”他垂首看深深看她一眼。 杜云锦莞尔一笑,看着他歉意的眼神,笑了出来,“你明知故问,你刚才那样护着我,我怎会委屈。” 顿了顿,又乐起来,“嗳,话说回来,要不是刚才那事,我还真不知道,你这样袒护我呢。” 第一次,出了事,不用自己辩解一句话,一切有这男人出面,自己只需安静的站在他身后,受他庇护就好。 这种感觉,不赖。 赵天煜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笑道,“行了,我先送你回府。” “嗯。”两人一路走着,杜云锦又忍不住矫情上了,“五叔,说真的,刚才看庄姑娘的样子,的确让人挺难过的。” 赵天煜瞟她一眼,没有说话。 杜云锦大着胆子,继续道,“其实,她也挺可怜的,那么爱你。” “所以呢?”赵天煜邪邪勾唇,“若是我答应娶了她,你便满意了?” “谁说呢?”杜云锦立刻叫唤上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过,她其实想问的是这句,“那个,五叔,将来,会不会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你也会这样冷漠的对我?” 第154章 自己负责 问来问去,她其实最想问的还是最后一句,将来他是否会不要她吧? 赵天煜看她一眼,心中不知作何想法,却反问她,“你说呢?” “我说。”杜云锦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不对,“问你呢,干嘛我说?” 看她较真的小模样,赵天煜站定,捧着她的脸,格外认真道,“不会。” 并非敷衍的情话,而是他真是如此想的。 杜云锦于他来说,跟庄秋玉不同,跟其他任何女人都不同。 她是他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待,将来要娶的妻。 既然她成了他的女人,将来无论好坏,他都会护她周全,尽可能多的给她幸福。 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厌弃,以冷漠狠心待之。 “真的?”不管真假,男人口里的承诺,于女人来说都是最甜蜜最令人心动的,杜云锦虽然不依赖于这些,但也爱听啊。 “五叔,我向你保证,将来无论你怎样,我也会好好对你,绝不会不要你。”这算是对他这话的回报了。 赵天煜好笑,大掌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好,五叔领你这份心了。” “嗬。”杜云锦有些羞涩的垂眸,她喊他五叔,他怎么自己也这样自称了,有点禁忌哦。 这厢,赵天煜带着小女人一起出了宫,坐了马车,准备一起回杜云锦的住处。 彼时,御花园里,因为刚才那件不愉快,皇上连德妃娘娘一起恼上了,带着一干人等,先回寝宫。 德妃只得派人收拾残局,安排那些请来的千金小姐们出宫,再命人将庄秋玉送回寝殿,找来太医替她重新上药包扎。 屏退了所有的宫女,看着歪靠在床头,一副死人样的庄秋玉,本想,将其遣送回庄家的德妃娘娘,心下到底不忍,只又气又恨道,“蠢丫头,本宫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愚蠢的妹妹,也怨不得煜儿他不要你。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尊自怜自爱,还能指望他能多怜惜你爱护你吗?” 然而,庄秋玉就跟木雕似得,无论她怎么挖苦责骂,始终一动不动,连那流泪的眸子里,也是死寂一片。 今天,是她最绝望的一天,她总算明白了,心也如死灰了。 在这之前,虽然赵天煜也是屡屡拒绝,可她始终认为,他心里至少也会有她的一席之地的,不冲别的,就为她痴恋了他这些年,也不会对她那么无情。 上次血蛊的事,他不也没有追究吗?虽然他那样生气。 然而,今天,她不过那么一试,想试试她和杜云锦在这男人心目中的份量而已。 她不惜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她也早料到赵天煜会出手帮助杜云锦,不会让身边的女人受到伤害,这男人就是这样体贴的。 就如曾经,其实是她撺掇着大哥用卑劣的手段,趁其不在京城,让皇上赐婚的,最后,他虽然拒绝,但还是顾全她的清誉与颜面,对外,都以为是她主动解除婚约的。 所以,今天,这样拙劣的自残方式来陷害杜云锦,就没想过能骗过赵天煜去,相反,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在她跟杜云锦之间会如何抉择。 真相却是,杜云锦未伤分毫,而她心口流着血,男人依旧不肯罢休,哪怕等她先料理了伤口,或者,顺着德妃的意思,将此事含混过去,即保全杜云锦,也能不伤到她庄秋玉。 可赵天煜竟然如此心狠,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找来了太医,立逼着她吐露了真相,让她在世人跟前还了杜云锦清白,却将自己置于绝望的境地。 对她庄秋玉,这个男人何其狠心,真真是一点情面不留啊。 “你这是什么神情?看破红尘了?还是想死了?”对妹妹那副死样子,德妃瞧着就火大啊,她这把年纪了,早已将什么情啊爱啊看的透透的,就想不通妹妹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为了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至于让自己要死要活吗?如果是十几年前,她豆蔻年华,懵懂纯真的时候,还能理解,可如今,也快三十的年纪,女人到这个年纪,还跟小女孩似得,什么也不通透,真就废了。 庄秋玉两行泪珠落的更凶,如今,连最疼爱她的姐姐,也恨不得她死了么?果然,她活在这个世上真就是多余的。 “算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二十七了吧?也算经历不少,再看不透,就活该受这些罪了,本宫是你姐姐,为你收拾烂摊子这些年,如今这一把年纪,也是操心的够了。”德妃颓然的坐到椅子上,揉了揉眉心,无力道,“等你伤口养好,还是回庄家吧。大哥再无情,也不会少你一口饭吃的。” “姐姐。”庄秋玉心下一颤,回庄家? 大哥可以残忍的将她扔在家庙几年,更可以利用她来牵制赵天煜,毁了她的脸,还有什么对她做不出的? “我不要回去。” “这由不得你。你先歇着吧,伤好了,本宫会派人送你回去。”德妃丢下一句话,起身。 “姐姐。”庄秋玉彻底奔溃了,“连你也要弃我不顾吗?” 德妃走到门口,听这句话,回头,无奈又痛心的看着她,“到这个时候,你还想不明白吗?一直以来,没有谁丢弃过你,真正放弃你的人是你自己。” 想想,妹妹如今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究其原因,大部分是她自己造成的。 当年,她痴恋赵天煜,而赵天煜从一开始就对她说的清楚,只当她是妹妹,不会再发生其他的感情,是她自己执拗,后来还能让皇上赐婚。 可婚赐了,她也没能守住,还是让赵天煜这个男人从她身边离开。 可见两人有缘无分。 可庄秋玉就是不明白,近乎偏执的单恋着。 如今,人家有了心爱的女子,她还得上前凑一脚,伤了自己不算,还惹的人家厌弃,更连累的她在皇上跟前也没了尊重,何苦来着? 这一次,德妃不打算再袒护纵容这个蠢妹妹了。 一切因果,由她自己受着吧,毕竟,不再是年少无知的孩子了,既然成年,就该对自己负责。 —— 御花园里,其他姑娘,带着失落和扫兴,陆续离开。 杜云若和杜云萝坐了一辆马车。 路上,杜云萝一直喋喋不休的谩骂着,想到赵天煜袒护杜云锦的场面,嫉妒的五脏俱焚一般。 倒是杜云若沉静如水,微微垂首,像是陷入了思考当中。 “嗳,我说话你没听见吗?发什么呆呢?”得不到回应,杜云萝没好气的推了杜云若一把。 杜云若回神,目光怔怔的望着她,喃喃道,“三姐姐,你说锦王殿下怎么就会看上大姐姐?” “谁是大姐姐?我可没有那样的大姐姐。”杜云萝马上就恼了。 杜云若心里没耐烦的给了个白眼,跟这草包说话,就是费劲。 她不说,杜云萝却又自顾自冷哼起来,“依我看,定是锦王殿下被那贱人给迷惑了,哼,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配给锦王殿下提鞋不?” 说着,又冷笑了起来,“说不定啊,过门之后,还跟当初在沈家一样,到那时才叫好看呢。” 会被锦王休弃,再成弃妇么?杜云若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母亲时常在自己跟前念叨的。 白氏常在她跟前念叨着姑母家的表姐苏夕月的事,常常这样感叹,“嗳,原本以为捡了个如意郎君,谁知竟是个狼君,豺狼的狼啊。你也见过,当初那沈家少爷,对你月表姐有多好,那你月表姐想要他的命,他都能立刻割了自己的头给她啊,你再瞧瞧现在,成了他的人,女儿也给他生了,反倒活的还不如个通房丫头了。” 听的出,苏夕月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而她对杜云锦,一直心生嫉恨,似乎,嫉恨的原因,还有那沈家少爷对杜云锦很有些恋恋不忘。 “嗳,你想什么呢?”又碰了碰杜云若,杜云萝出声警告,“你听好了,今天在御花园里,我跟那贱人的一段,不许你跟任何人提一个字,明白吗?” “嗯?”杜云若抬眸,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 杜云萝发狠道,“你若敢乱说一个字,小心我拔了你舌头。” “哦。”杜云若忙道,“三姐姐既不让说,若儿绝不多言一个字的。” “哼,算你识相。”杜云萝娇蛮冷哼。 马车在街上缓缓驶过,杜云若突然道,“三姐姐,我记得过了那条街,那边不远就是沈家,是吗?” “干嘛?”杜云萝没好气的问。 杜云若抿了抿唇道,“月表姐生下小外甥女几个月了,我一直想去瞧瞧,可惜不得空,今儿还早,不如,我们去看看月表姐,好不好?” “看她?”作为姑子,杜水莲跟白氏好的穿一条裤子,对柳氏,却是一百个不顺眼,她去看苏夕月?想的美,“算了,你没见着我累了么?回府。” “三姐姐。”她不去正好,杜云若忙道,“三姐姐疲累,就早些回府歇着吧,若儿自去便可,放心,三姐姐的心意,若儿也会带为传达给月表姐的。” 杜云萝看她一眼,无所谓道,“随你,你要去看,就自己走着去吧,下车。” 一辆马车,她自然不会让人。 杜云若也是习惯了她的霸道,乖乖的下了马车,然后,到了一家铺子,买了些时令点心,带着两个丫头,一径去往沈府。 第155章 心头酸涩 在来之前,杜云若就知道苏夕月过的不好,心里也有所准备,但见了面之后,还是被吓了一跳。 眼前迎接她的妇人,头发蓬乱,面色蜡黄憔悴,以前那样温柔安静的漂亮眼睛,如今没了神采,偶尔还迸射出一点吓人的戾气,下巴瘦削尖锐,说话时,嘴角习惯性的一撇,带着某种冷嘲一般,叫人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见她打量,苏夕月嘴角又是一撇,从鼻子里哼出一抹冷笑,“难为你还能惦记我这个表姐,坐吧,秋风,去倒茶来。” “是。”秋风红着眼睛去了。 杜云若落座,装作漫不经心的打量这屋子,轻轻笑道,“月姐姐,一瞧这屋子就是你亲自布置的,还跟以前一样,清雅别致。” “哼!”这番恭维,如今苏夕月却并不受用,只嘲讽的看着她,“你不必哄我,这屋子多久都没收拾过了,早跟猪窝一般了,还清雅别致?就连我,我也知道,变老了变丑了,变的你都快认不出来了,是不是?” “……”这还真不好回答,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杜云若小脸微微失落的沉下来,一脸怜惜的看着苏夕月,轻轻问,“月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嗬,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呗。”苏夕月一脸戏谑的说,只是,如今她这般尖酸的样子,做这种表情,尤为难看。 杜云若抿了抿唇,视线暗了几分,到底,这个时候再利用这女人,是不是太恶毒了些?但,御花园里那男人护着杜云锦的情景在脑海里一闪,有如一根刺一般,扎的她心口疼,那种不甘和嫉妒真叫人发狂啊。 若是别人还罢,可偏是那个自小一无是处,处处不如人,受人鄙视的杜云锦,获得了那男人的宠爱,真叫人无法容忍。 “月姐姐,我知道女人生完孩子,定是辛苦操劳,容易老。”杜云若瞅着她,一副同情的神色,轻叹道,“说来,还真如月姐姐所言,世事难料。曾经,月姐姐那样标致的人物,跟沈姐夫两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羡煞了多少人。可如今……” 苏夕月冷眼瞅着她,“现在如何?我仍旧是这沈家的大少奶奶。” “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想到大姐姐。”提此,杜云若眼睛发亮,一脸艳羡,“月姐姐,你知道大姐姐现在的情况吗?” “她?”苏夕月嘴角一撇,露出轻慢的神色,“我怎么会知道她的情况?” “哦,这也难怪。”杜云若微微点头,过后,又一脸兴奋的说,“月姐姐,你知道吗?大姐姐就要成王妃了。” “……”苏夕月只觉得脑袋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耳畔嗡嗡作响,像是没听明白般,问了声,“你说什么?什么王妃?” “未来的锦王妃啊。”说着,杜云若也微微撇嘴,勉强的笑了一下,“嗯,其实,一早,我跟三姐姐就是受德妃娘娘邀请,去御花园游玩的,结果,宴席上,就遇到了大姐姐。” 那澄澈无辜的大眼睛有意无意的朝苏夕月深深一瞥,温吞吞道,“以前,我觉得,就算十个大姐姐,也抵不上月姐姐的一根手指头,谁料,如今,大姐姐反走了大运,就要成为王妃了呢。” 顿了顿,偷瞟着苏夕月那阴霾难看的脸色,又装作无辜的笑道,“嗬,大姐姐以前也怪可怜的,痴恋沈姐夫,结果落得那样的下场,唉,不过现在好了,她总算时来运转了,成了王妃,可比我们这些姐妹都要有出息呢。” 意识一点一点回归,苏夕月总算从巨大的惊愕中醒转过来,枯深的眼睛锐利的盯着杜云若,“你说的是真的?杜云锦要嫁给锦王殿下做王妃?” “嗯,真的。”杜云若眨了下眼睛,格外认真的说道,“月姐姐,你还没见过大姐姐现在的样子吧?她现在变的可好看了。呵,说来也奇怪呢,以前总没觉得大姐姐和好看这个词能联系上,可是,今天见了,就觉得她好看呢,而且,她还弹的一手好琴,以前,她不是连谱子都认不全吗?为此,三姐姐没少笑话她呢。” 说的苏夕月就跟听天书似得,杜云锦好看?还会弹一手好琴?这……简直滑天下之大谬! 怕她不信似得,杜云若很郑重其事的又道,“真的,月姐姐,我没骗你,你今天不在,你不知道,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呢,锦王殿下那样一个尊贵的男人,竟然会那样体贴袒护大姐姐,说来人都不信。” 紧接着,也不管苏夕月爱不爱听,就将御花园里,庄秋玉陷害杜云锦,最后赵天煜出手袒护爱人,狠狠教训旧情人一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苏夕月听着归听着,可始终无法想象到那个画面,杜云锦会被大晏国最尊贵的皇子守护着? “月姐姐,扰着你了吧?”杜云若突然一脸失措,“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我忘了,大姐姐以前是沈姐夫的……是我多嘴了。” 这份尴尬无措落在苏夕月眼里,那么的假。 所谓大家都是同一类人,看杜云若现在的样子,苏夕月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不由好笑起来,算计来算计去,她如今得到的却是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现在还被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算计? “四妹妹,干脆点吧,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炫耀杜云锦现在的幸福生活的?” 杜云若面色一僵,有些尴尬的样子,“月姐姐,你,这什么意思?若儿听不明白。” “别跟姐姐这装了,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苏夕月不留情面。 杜云若有些拉不下脸,尴尬的起身,“月姐姐,若儿真没什么目的,就是看到姐姐现在这憔悴的样子,不免联想到大姐姐而已。以前,月姐姐比大姐姐可是强上百倍千倍,我们都觉得,大姐姐那样的,给月姐姐提鞋都不配,可如今,大姐姐被沈姐夫休弃了,却要成王妃了,我们也是感叹世事变化太快罢了,若儿只单纯的想跟月姐姐聊聊,真没别的意思。若要让姐姐不快了,是若儿的错,若儿多嘴了,姐姐歇着吧,妹妹先走一步了。” 急切的说完,也不顾苏夕月,急忙的就往外走,带着两个丫鬟,狼狈似的逃走。 然而,一离开,杜云若脸上就露出狡黠的笑来,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怎么做,就看苏夕月自己的了,凭她对这女人的了解,定会做点什么,否则,她心里过不去。 事实也正如杜云若所料,她一走,苏夕月就颓唐的靠在椅子上,脑子里回想的都是杜云若刚才的话,那跟杜云锦有关的,字字句句都如针一般,刺的她心尖儿疼。 要知道,她曾经也轻蔑杜云锦,也觉得她是个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蠢货,可如今…… 突然,就想到了沈溪枫,苏夕月脸上露出恶毒的冷笑来,自从上次下药事件后,两人就如陌生人一般,再无交集。 “秋风。”坐到梳妆台前,散了头发,唤丫头过来梳头。 秋风战战兢兢的进来,如今,她对这个自小照顾的小姐,是有点怕的。 梳好头发,又换了一套鲜亮的衣裳,苏夕月扶着丫头,往院外走。 秋风跟上,“少奶奶,您这是要去哪儿?” “要跟你报备吗?”苏夕月狠狠剜了她一眼,秋风立刻不敢言了,只小心的嘱咐小丫头,“好生伺候少奶奶。” “要你多嘴?敢情就你一个能人?”苏夕月瞅着她惨白的小脸,轻轻一嗤。 秋风心里难过极了,红着眼圈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奴婢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大少爷的床不都爬过了?”苏夕月恶毒的嘲讽。 秋风心下一痛,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这叫她如何辩解?明明是她威逼着她去伺候大少爷的,她心里原不想的啊。 可谁料,事情成不了的时候,苏夕月见天的骂她没用,怎么送上门的还被男人嫌弃。 事情成了,这苏夕月越发变本加厉,明朝暗讽的骂她不要脸,甚至,还要她将如何跟大少爷在床上的细节,一一说与她听,听完了,她又鄙夷的撇嘴,骂她果然是个下贱的。 秋风觉得自己快疯了,反正,她是如何做,都不得主子的眼,怎么都是个贱货。 索性,抿着嘴,不做任何辩解了。 也是有事,苏夕月倒没像以往那样继续打压,只扶着丫头,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秋风的眼泪唰的就落了,曾经,苏夕月待她也算情如姐妹,她也视她为亲姐姐一般对待,可如今……也不知,这院子,她还能不能待的下去。 苏夕月一径来到了沈溪枫的院子,门口的下人,见到她,皆是愕然,随后,才行礼,“大少奶奶。” “大少爷呢?”她随口一问,扶着丫头,径直往里走。 立马,有两个小厮上前拦了,“大少奶奶,大少爷一早出去了,还未回来。”阖府皆知,大少爷如今非常厌弃大少奶奶,甚至当着下人的面,扬言再不见这妇人,此刻,苏夕月来找,下人们却不敢放她去见。 苏夕月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一巴掌扇了一个小厮,“滚开,大少爷不在,我就等着,你拦什么拦?” “让她进来。”小厮未言,书房门口,却站着一个青衣男子。 多日不见,仍旧那般玉树临风,苏夕月想想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由心头酸涩。 第156章 悔不当初 沈溪枫转身又进了书房,苏夕月收拾好情绪,跟了进去。 “坐吧。”淡淡的口气,对一个外人,也不过如此。 苏夕月心口又是一疼,却堆起笑脸,款款落座,精心描摹过的眉眼,定定的朝沈溪枫望了去,好一会,见他没什么表情,也没看自己一眼,才心灰意冷,凉凉一笑,“知道我今天来找你什么事吗?” “什么事?”表情依旧淡淡,显然,沈溪枫对她的事情,一点不感兴趣。 苏夕月唇角讥讽越发深了,“你还没听说吗?锦姐姐就要做王妃了呢。” “什么?”果然,沈溪枫的反应如苏夕月料想的一样,挑眉,撇嘴,冷哼,“怎么,你也没听说啊?罢,索性由我告诉你。” 沈溪枫错愕的表情仍旧难以收回,眼神凌厉的盯着她,“你再说一遍,是杜云锦要做王妃?哪个王妃?” “哦,据说是锦王殿下要娶她为妃呢。”他的态度,再次让苏夕月心头滴血,面上却装的无所谓的,继续说,“我来找你,就是想与你商量商量,锦姐姐好歹与我一起长大,又与你有过一场,如今,她能得到好归宿,不一直是咱们希望的吗?所以,这次,她若大婚,咱们也该准备些像样的礼才是。你说呢?” 见沈溪枫脸色难看,苏夕月勾唇一笑,“对了,人家要嫁的是王爷呢,这礼还真不好准备。洗枫,你倒是想想,要送些什么礼,才能不失面子,又能让锦姐姐喜欢呢?” 屋里很静,静的可怕,唯有苏夕月那略带尖酸的嗓音,讨人厌的喋喋不休,“是了,我才想起来,若是你送的话,不管什么,锦姐姐都该喜欢的吧?以前是这样呢,别说什么珍宝贵重之物,就连你随手扔掉的不要的字,她也能巴巴的从垃圾桶里捡起来,心肝宝贝似的珍藏。” “呵呵。”突然又是一笑,“对了,溪枫,你还记得那件事吗?那年,锦姐姐及笄之礼,你说过要送她一份特别的礼物的,结果,混给忘了。你不知道,锦姐姐对你说的那份特别的礼物,可是,从你开口允诺那日就期待着呢,足足期待了大半年,嗬,你记得你后来送的什么吗?” 送的什么?他与杜云锦相识以来,送过她东西吗? 及笄那次……半包吃剩下的栗子糕,也算礼物吗? 那时,他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过,如何会记得她的及笄之日? 之所以还记得那日的事,完全是因为苏夕月的缘故。 因为,那是他与苏夕月第一次互倾钟情的日子,直到如今,他仍旧清晰的记得,那日的苏夕月,身穿一件浅绿色的衣衫,清新娇美,宛若初绽的花骨朵儿,美的让他挪不开眼。 他那天全副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他带着苏夕月去游湖,去踏青,还买了许多她爱吃的小点心。 两人玩的那样开心,她甚至交付了初吻。 当吻上她的那一刻,他觉得拥有了世界一般,只觉人生如此,已然满足。 到日落时分,送苏夕月回杜家,又无意外的被杜云锦缠上。 要说,那时的杜云锦是有多傻啊,还是在装傻呢?明明他送苏夕月回来,他俩人那样情意深浓,是个瞎子都能瞧的出,可偏这蠢女人眼里什么都瞧不见,还满含期待的看着他,说是等了他一日,他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他仍旧不解她为何要等自己。 还是苏夕月恍然大悟般,懊恼的提醒,“哦,我怎么就忘了,今天是锦姐姐的及笄之礼呢。” 他也才如梦初醒,那一瞬,突然有些不敢看着杜云锦那含着期待的眼睛。 “哎呀,溪枫哥哥,这可怎么好?你给锦姐姐准备礼物了吗?半年前你就允下的。”苏夕月也埋怨他。 那时,沈溪枫一门心思全在苏夕月身上,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埋怨了,他也就觉得自己错了,可却不是因为爽约了杜云锦。 最后,一时急了,就将在街上买的苏夕月吃的剩下的半包栗子糕递了过去。 本来想说礼物改日再补呢,哪知这傻丫头却捧着栗子糕,一脸激动的望着他,“溪枫哥哥,你知道我爱吃栗子糕啊。” 沈溪枫心虚的别开眼去,视线落在微微抿嘴笑的苏夕月的脸上。 如今再回想过去,那些曾经认为最美好的一天,倒更像龌蹉肮脏的毒刺,让他心里极为不堪。 时隔多年,他识人更清,怎会看不出,当年,苏夕月偏挑了那日邀他出游,是故意的吧。 那时,她就已经在算计了。 而也在经历过后,再回想起来,沈溪枫才知道,自己鱼目混珠,对曾经那样深爱自己的傻丫头,伤的有多深。 “嗬,半包栗子糕。”苏夕月手捧着嘴,哈哈笑起来,“溪枫,你说,锦姐姐那时怎么就那样傻?哪有送半包的?里头明明还有一块是被我咬了一口的,她怎么就看不出呢。” 越说越是不堪,沈溪枫冷眼递过去,“就这事吗?说完了就回去吧,我这还要忙。” 恼羞成怒,撵人?哼,苏夕月冷笑,“怎么?锦姐姐有今天,你不替她高兴吗?” “出去。”沈溪枫冷冷的看着她。 “嗬,好好的说着事儿呢,发什么火呢?还是,锦姐姐她要做王妃了,你心里不自在了?”哪儿疼,苏夕月偏往哪儿戳,“哦,我差点忘了,毕竟,她也跟你拜过天地呢,只可惜,堂堂一个准王妃呢,当年,你却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吧?现在想想,是不是觉得亏的慌?嗯?” 秋风说过,那晚和他事成,他是喝了酒的,过程中,喊了‘锦儿’,锦儿是谁?她还猜不出吗?无耻! “苏夕月。”沈溪枫厉声喝止,用难以置信的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好一会儿,方痛心般的低喃,“想不到,你如今竟变得这般恶毒,这般不知羞臊。” 他和杜云锦的错过,怪谁?她苏夕月要负大部分责任吧? 可,哪怕对现在的苏夕月很失望,但,对曾经拥有的那段岁月,他没有后悔过。 那时,他对苏夕月是真心的,是真的想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他也为此努力过。 而他对杜云锦,确实伤害太多,多的让他每每想起她来,会有那么些不忍,痛疚,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后悔嘛?也许…… 自杜云锦被休弃离开沈家之后,他时常想着,当时应该为她说句话的,至少,不该以那样残忍的方式,对一个凄苦的女人落井下石。 但,他想弥补了,人家杜云锦却不稀罕了。 他忘不了那日街头,她还他银子时那样讥诮冷漠的眼神,她不在乎他的怜悯施舍。 还有那晚,他借酒去找她,却被她一顿痛打。 他,似乎没了勇气去找她,那么些年,他弃她太多次,而今,人家好了,他又有什么脸面再去纠缠? “出去。”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力气去应付苏夕月,沈溪枫疲惫的说了一声,便不再看她。 曾经,这个女人有多美好,如今,就让人有多嫌弃。 苏夕月喉头一哽,深吸一口气,道,“罢,事儿我跟你说了,这礼,你看着准备吧。我走了。” 起身,朝外走了两步,忽而回头,背光中的眸子阴沉恶毒,“溪枫,其实,我也觉得你挺亏的,要是你早说你对锦姐姐也有那么点心思的,何苦当初将她休了?唉,我也不是那眼里容不得人的人,与其让你每晚抱着秋风那丫头喊着锦姐姐的名字,当初还真不如留下她来。” “滚!”桌上的砚台,猛地砸了过去,没砸到人,却砸在地上,碎片溅到了苏夕月的下巴上,磕掉一块皮。 苏夕月全身发抖,心底酸涩一片,欲要说话,哪里说的出,止不住的颤着,到底,转身,任由泪水滚落,倔强的离开。 深吸一口气,沈溪枫颓唐的往椅子上一靠,看着桌子上那写的一半的字,忽而想起苏夕月那话。 他曾将写的不好的字揉成一团随手扔的,杜云锦却巴巴的捡起来,当宝似的珍藏。 唇角不自觉溢出一抹苦笑…… 曾经以为的愚蠢行为,如今想来,却是那样可贵。 一个连你最不堪最不好的一面,都能如此珍视,那个女人得多爱你啊。 可你却将这样一个真爱你的女人,弃之如敝履。 蠢的那个,其实是他吧! 杜云锦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倘若,知道沈溪枫如今悔恨成这样,原主也能够安心了吧,至少,她曾经那些让人觉得愚蠢的倾心相付,终于让那个男人明白是何等的珍贵,足矣。 赵天煜送了她回府,并没有走。 这小女人从宫里回来,就兴奋的很,非要跟他商量着婚礼事宜。 其实,这些事都有钦天监主持,不用他们费什么心的,但这小女人,显然更乐意亲力亲为。 他也就陪着。 “五叔,成亲后,咱们住哪儿呢?”这是杜云锦最关注的问题,赵天煜在宫外并不像其他皇子那样,有独立的府邸,这就麻烦了,她可不想跟他在宫里住,要不,住她这儿?会不会嫌小呢? 赵天煜笑了,“锦王府,成不成?” “在哪儿?”她可没见过呢。 “带你去。”见她不信,赵天煜趁着空儿,就想带她去瞧瞧,且这小女人喜欢布置,有自己的主见,倒不如将新房那边,交于她亲自打理,也好。 第157章 缘何要拒绝 嗬,五叔果真没哄人,还真有,瞧那匾额上龙飞舞凤的‘锦王府’三个大字,杜云锦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五叔,这该不是你父皇为你成婚,加班加点的给你造的吧?” “不是。”赵天煜微笑,牵着她的手,“进去看看。” 一进府,花木葱茏,空气飘香,就好像进了某个清雅静谧的私家园林。 “这也不是一时就建成的啊?”杜云锦好奇的问。 赵天煜偏着头,含笑的看她一眼,有时吧,这丫头机灵机灵的,有时吧,却又蠢萌的厉害。 “这府邸建了也有近二十年了吧。” “啊?”敢情比她现在的年纪还大,怪不得这些树木参天,那房子没事吧?会不会太老旧了? 丢下赵天煜,她迈开长腿,就绕过前面一片园子,走进一片长长的回廊,摸着那青砖砌成的墙,嗯,不错,结实…… 嗬,突然又觉得自己傻气,在现代,她不也逛过什么古人留下的遗宅什么的嘛,上千年的都有。 这古代又不会偷工减料,房子什么的,不用担心老旧不能住。 看这丫头在那扒墙,赵天煜一脸莫名,“墙有什么问题吗?” “嗯?”忙缩了手,回头看他,干笑一声,“我是瞧瞧这是什么砖?挺好看的。”自然不能告诉他,担心这工程太老。 “是吗?”赵天煜自然不信她这鬼话,不过,也没追问,只道,“进去瞧瞧吧。” “嗯。” 一路上,还看到有人在干活的,修剪花草的,打扫庭院的,高挂彩灯的……忙的不亦乐乎。 杜云锦知道,这肯定是为她和赵天煜的大婚做准备的,心里乐滋滋的。 一路挽着赵天煜的胳膊,逛了近一个时辰,才逛了半个园子,累的她都出汗了。 “五叔,下回逛吧?我饿了。” 这姑娘瞧着高高大大的,其实,骨子里最小女人,最娇弱不堪,经不得累,受不得冷,挨不得饿。 看吧,那毛茸茸的大眼睛骨碌碌盯着你的时候,就像一只需要安抚宠爱的小兽一般。 “饿了?”深邃含笑的眼底浸着柔色,他攥紧了她热乎乎的小手,“去那边坐会,一会让人摆饭。” 带她来到一处依水而建的亭子里,入了春,天气也暖和,微风裹着暖阳,慢慢轻拂,只觉畅快。 落座,赵天煜拍了下手掌,立刻有人出现在亭下,恭敬的听着吩咐。 杜云锦诧异极了,这么个大活人就在附近,她倒一直没发现呢。 赵天煜点了几样菜,吩咐了下去。 下人恭敬离开。 不一会,有侍女送来清茶瓜果。 杜云锦才掰了一瓣橘子,就听见有人来报,“锦王殿下,英王宁王还有皇长孙殿下造访。” 话音才落,就见三道修长身影从那树影里走了出来,一紫一蓝一绛红,个个尊贵不凡,器宇轩昂。 “五哥。” “五叔。” 一瓣橘子才咽下,这三人已经到了近前,热络的喊起哥哥叔叔来。 小小的亭子里,因多了三个高大的男人,顷刻间就显得拥挤起来,杜云锦思量着起身,也不知要不要给这三人行礼,可都是尊贵的皇子皇孙啊。 可显然,这三个,压根都没注意到他。 “坐吧。”赵天煜面上含笑,然后朝杜云锦伸了伸手,“锦儿,过来,坐到这边来。” “哦。”杜云锦连忙到他边上落座,神情倒有几分拘谨的样子。 不怪她不自在啊,曾经,她可是栽在那最小的小皇孙手里,去那暗无天日的牢里小住过的。 “杜姑娘。”赵天逸与她在清丰县有过交道,待她落座后,自然的跟她打招呼。 赵心澈也与她打过交道,却是不愉快的,被她暗算过,差点毁了俊脸,也收拾了她,将她关进牢里,两人算是扯平,眼下,她即将要成为自己的五婶,瞧着五叔对她还挺宠,为怕这女人将来枕边风,让五叔给穿小鞋,他还是勉强的唤了一声,“五婶。” “咳。”杜云锦差点被这称呼给噎到,五婶?“乖,吃橘子。”将手里还剩的半块橘子递了过去。 赵心澈那俊秀的脸顷刻间一沉,乖?这女人在哄孩子? 赵天煜见他不动,一个眼色丢过去,“怎么不接?” “五叔。”赵心澈蹙眉,“侄儿不爱吃橘子。” “哦……”很意味深长的一声轻哼。 赵心澈忙接过来,“多谢五婶。” 这声听着舒服多了,杜云锦笑眯了眼睛,“不客气,六殿下、七殿下,你们也吃水果。” “好。”六王赵天逸对她的性格多少熟悉些,也就没什么感觉。 唯有七王赵天旭,看着杜云锦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俩的关系,若说起来,还真是挺奇怪的。 没有瓜葛吧,也不算,曾经她身陷囹圄,他向赵心澈讨要过她,结果这女人给拒绝了。 后来稻香湖上打赌落水,这女人不顾寒意和危险,下水救过他。 若说有牵扯吧,此女从未正紧的与他打过交道。 若见不到吧,赵天旭也不大容易想起这么一个女人来,可是见到了吧,这心里却跟小猫爪子挠了一样,难受。 尤其瞧着此女依偎在五哥身边,那乖巧甜蜜的小模样,似乎比之前更养眼了呢,却也更为刺眼了。 拒绝了他,却跟了五哥,这是实实在在的打了他的脸,为此,私下里,赵心澈这臭小子没少取笑挤兑过他,哼。 杜云锦不是傻子,对面那道幽暗的审视的复杂的目光,在自己脸上瞟了多次,她怎么会察觉不到,不仅是他,就连赵天煜也发现了,“七弟,向来你最多话,怎么今天来了,一句没有?” 目标转移,赵心澈落井下石,“五叔说的是,我瞧着七叔脸色也不大好看的样子。七叔,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正好,叫五叔给你瞧瞧呗。” 赵天煜深邃的视线也定在七弟身上,那意思很显然,有病吗?有的话就给你治治。 “你皮痒了是不是?”赵天旭睨了侄子一眼,随后,漫不经心的瞟向杜云锦,微微勾唇,笑道,“我只觉得杜姑娘有些面善,是了,上次,本王落水,就是杜姑娘救的吧?” “我救过你吗?”杜云锦还真心忘了这茬。 赵天旭眼角微微一抽,眯起,“嗬,不记得了?” 杜云锦使劲瞅着他的脸,除了那次在太子府,硬说救人的话,那么就是稻香湖那次?是这人? “稻香湖那次?” “记起来了?”赵天旭微微一笑,“本王一直想寻个机会感谢杜姑娘呢。” “嗬。”杜云锦也笑了,瞅了眼边上的男人,笑道,“当时正好碰上了,顺手的事,何况你还是五叔的弟弟,提什么谢啊。”一家人嘛,呵呵。 “哦,看来,本王还是沾了五哥的光了。”赵天旭眼尾扫了赵天煜一眼。 赵天煜淡淡勾唇,“你要真心感谢,就在五哥大婚之际,准备一份像样的礼吧。” “那是自然。”赵天旭道。 赵心澈见聊的投机,赶紧将计划说了出来,“五叔,近来天气越发暖了,其灵山上的飞禽走兽都出没了,我跟六叔七叔商议好了,明天去狩猎。五叔,你带五嫂一起去玩吧。” 狩猎?皇家的?那场面一定壮观的吧,杜云锦表示想去瞧个热闹,长这么大,还没打过猎呢。 一看她那冒着星光的眼睛,赵天煜就知道她心里所想,便点了头,“好。” “嘻嘻。”杜云锦望着他,小女人似的娇憨一笑。 而在座的其他三个男人,却都有些错愕,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这还是赵天煜? 很快,有侍女送来饭菜。 “你们吃过了吗?”赵天煜随口问了一声。 几样小菜,没什么特别,但,如果说吃过了,是不是就得走啊? 而三人才来,显然不想这么快走,于是,几乎异口同声的说,“没吃呢。” 换来赵天煜一记冷眼。 作为未来女主人,嫂嫂和婶子,杜云锦倒是热情大方,“那就一起吃吧,麻烦你再拿三双碗筷来。” “再将本王带来的梨花酿,送两壶过来。”赵天旭道。 梨花酿?杜云锦爱喝哦,想不到这里也有。 不一会儿,酒菜备齐,酒杯斟满,众人各自先喝了一口,然后吃菜。 酒过三巡,话就多了起来。 赵天旭胆儿也肥了,当着人面,就问杜云锦,“嗳,女人。”也不叫杜姑娘了,“你说,你怎么就跟了我五哥的?” 杜云锦也喝了不少,若在平时,当着人面,回答这类问题,起码还得装上点羞涩啊,可此刻,就像肉进了嘴里,那份自得啊,有些醉意的眸子,看着边上的男人,那如玉的模样,越发喜欢,自顾自笑了。 “笑什么?”赵心澈问,其实,他不是好奇,她怎么选择五叔,而是好奇她怎么拿下五叔的。 “我高兴啊。”杜云锦放下杯子,身子往赵天煜身上一靠,喜滋滋的看着赵心澈,道,“你瞧瞧,这么好的男人,就要归我了,哈哈。” 这一副痞子的口吻,让赵天煜脸色微微变了变,“锦儿,喝多了。” 赵天逸却是淡定的笑了,这在他看来,不是什么事儿,清丰县就瞧的多了。 可这样当着面夸五哥,赵天旭不服,“五哥好?那本王就不好了么?当初,本王讨要你,缘何要拒绝?” 第158章 纵容 缘何要拒绝? 听着这话,杜云锦好一会反应不过来,酒精晕染过的眸子,澄澈中带着一丝迷离,就那么迷惘的看着赵天旭,啥意思啊?她拒绝啥了? 这样的眼神,赵天旭心口无端软了一下,才要开口,小女人身边的男人开口了,低沉微冷的嗓子,像是漫不经心般问起,“讨要过,是何意思?” 真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赵心澈嘴快的解释,“哦,五叔,就是那次五婶伤了我的脸那事,侄儿当时不知她会成了五婶,就将她关了起来,后来,七叔来给她求情,还想要讨了去。” 这解释,直接让赵天煜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 杜云锦却更茫然了,“七殿下为我求情吗?” 那时,她还不认识这么个人吧?怎地就好心为她求情的? 赵心澈往她那边凑了凑,一脸八卦的样子,“五婶,具体的呢,你得问我七叔,不过,我也好奇,那时,我七叔要你,你如何就不愿意呢?是一早就看上了我五叔?是这么回事吗?” 这么回事?呸,她脑子浆糊好不好?还有,这臭小子是在捣乱吧?她都要跟五叔成亲了的,这会子来个她根本不熟悉的七叔,成心的吧。 “让我想想。”两指揉了揉太阳穴,杜云锦微微眯了眯眼睛,忽而眼神一冷,幽怨的盯着赵心澈,“我记起来了,不是你说的这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同桌四个男人同时望向她。 “锦儿。”赵天煜生怕她喝醉了又胡说上了。 “五叔,你让五婶说呗。”赵心澈道。 杜云锦小手一指赵心澈,委屈的看着赵天煜,道,“五叔,他欺负我。事情还要从杜家老太太做寿的那天开始说起。” 紧接着,那张小嘴,吧啦吧啦的就开始说起来。 虽然有些醉意,可是思维不乱,很清楚的就将赵心澈那日颠倒黑白的恶行给揭露出来。 赵心澈听罢,那俊俏的脸有些扭曲,“五婶,你这话不对,那天,杜老夫人的寿宴被人恶意破坏,现场那么乱,却只瞧见你们姐弟躲在暗处,幸灾乐祸的偷笑,怎么不让人怀疑是你们做的?而且,我不过多问了一句,你就动手。” “废话,你要抓我,我不动手,乖乖让你抓啊,你看看,我长的像傻子么?”杜云锦轻嗤。 赵心澈憋屈,“那你就能朝我脸上撒毒粉?” “不然呢?我又打不过你。”杜云锦不以为然,现在,有五叔撑腰,貌似,毛胆子真肥了不少。 赵心澈嘴角一抽,被噎的没话。 “好吧,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冲着五叔,那次的事,他也不放心上了,忽而,又展唇一笑,“那,后来,我七叔要你,你为何不应呢?” “这要问你啊。”杜云锦愕然的看着他,“你那天那样的眼神盯着我,好像只要我点一点头,你就立刻让我脑袋落地,我哪敢应啊。” 噗……是这样的吗?赵心澈听到这答案有点想吐血。 而赵天旭阴测测的眼神也盯向了他,原来不是那丫头想拒绝,而是这臭小子从中作梗? 就说嘛,他堂堂大晏国最俊美无匹、风流倜傥的皇子,哪个女人见了不想留在他身边? “这么说,你当时是想应了?”赵天煜深深的视线也看向杜云锦。 而后者,却一点危险的自觉也没有,坦荡荡回答,“当然不想啊。” “怎么?”赵天旭扭脸看来。 杜云锦瞟了他一眼,好笑,“奇怪,我为什么要应啊?我跟你又不熟。” 这个? 大概除了杜云锦自己觉得这理由充分外,其他人结结实实觉得被敷衍了。 毕竟,这时代男女跟女人,有几对是熟悉之后再在一起的? 何况,赵天旭可是皇子,单他这身份,还需要怎么熟悉? 可见,她是对他没心。 赵天煜唇角微勾,拿着筷子,给杜云锦夹了菜,笑道,“不是嚷着饿吗?还不快些吃。” “哦。”低头,小女人乖巧的吃起来。 其他几个男人,瞧这画风,顿时有种眼抽的感觉。 “你们也吃啊。”几口吃掉碗里的菜,再要伸筷子夹时,看着几个男人,个个眼睛盯着自己,也不动筷子,顿时也不大好意思起来,怎么就她一个人在吃? “不用管他们,他们不饿。”赵天煜又给她添了些菜。 杜云锦也就不管了,她是真的饿了,而且,这些菜,都是她爱吃的。 男人们见她吃的欢,也就不打扰了,自去聊了。 主要是问赵天煜,即将大婚,有没有需要他们兄弟帮忙的。 虽然不过是客气话,但态度还是诚恳的。 这也让杜云锦挺疑惑的,她可没少看那些宫斗、夺嫡剧啊,里头那个血腥、残忍,甚至没有人伦的。 可她瞧着五叔这兄弟几个,似乎挺和谐。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储君之位原本是立嫡不立长,就该是赵天煜的,可他本身无意皇位,就只有皇长子了。 好在,皇长子乃德妃亲生,自小被调教的仁德知礼,在兄弟几个中,也颇有威信。 几个皇子之间,自小一处长大,也没太大嫌隙。 等她吃罢,也没精力再逛,赵天煜差人送她回卧房歇息,这兄弟侄子几个不知做什么区了,她也懒的管。 睡了一觉,醒来,天色都暗了。 “唔,这是?”陌生的屋子,让她脑子一阵晕乎,视线一瞟,落在窗边静坐的男子身上,“五叔?” 单单一个侧影,她就能准确的认出他。 赵天煜扭头,看她坐在床头,迷糊的揉着脑袋,起身,朝她走了过来,“醒了?” “嗯。”头有点发胀,她难受的看他。 “不舒服了?”一碰到酒,就不知道节制,以前给她定的三杯量,早不知忘哪儿去了。 恼归恼,可看她难受的揉脑袋时,他到底做不到无视,坐到床边,伸手,十指按在她脑袋两侧。 “干嘛?”她本能一僵。 “别动。”饱满的指腹力度适中的就在她头上按了下来。 吁,真舒服啊。 轻轻的闭上眼睛,她懒的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怀里,惬意的享受着。 “晚饭可还吃的下了?”看她这副样子,他笑着问。 “哦。”中午吃太多,现在还真不饿。 睁眼,看着窗外日渐暗淡的天色,她还是道,“五叔,我该回去了吧?” 哪怕她此刻一点也不想动弹,但,回去太晚也不好,妹妹们担心。 且,真的,过年这段时间,几乎都陪着赵天煜了,妹妹跟弟弟,还有那一府的人,她冷落了不少。 知道她要大婚,杜云瑶和张氏她们,想着法子,要为她大婚准备点什么,每每找她询问意见啊,她都没时间详谈,呵,对不住啊。 有种见色忘义的感觉。 “嗯。”赵天煜将床头的衣裳拿给她,“一会,我让安子送你回去。” “你呢?”她一边套着外衣,一边看他。 微笑着,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要回宫里,有些事还得跟父皇那边交代一下。明天一早,再去接你。” “还要进宫吗?”杜云锦对进宫有些抵触,“那个,五叔,今天那是鸿门宴吧?” “何解?”昏暗中,赵天煜深邃的眸子里含着无辜的笑意。 “哼,你别装不懂啊。”小手指轻轻在他胸口一戳,她醋兮兮的道,“那么多美人,难不成德妃娘娘是想给你父皇充盈后宫不成?” 赵天煜失笑,“你倒什么都懂。” “当然了。”杜云锦撅着小嘴,撩眼看他,“嗳,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美人儿,你就没看上一个?” “年轻漂亮吗?没注意看。”他笑着,拉她下床,“天都黑了。” “跟天黑有什么关系。”她穿好鞋子,抬头望他,眉眼却是弯弯的一轮下弦月,“五叔,其实,我知道你都看我了。” “不害臊。”将她的领子拢了拢,他道,“我送你出府。” “对了,明天还要进宫吗?”她问。 赵天煜好笑的看着她,这么半天功夫就忘记了?“不是想跟着去狩猎吗?” “啊?哦。”恍然大悟,杜云锦高兴极了,“五叔,能带家属吗?” 这种活动,男孩子应该都会喜欢吧? 弟弟杜云礼,以前在杜家,是个备受欺压的小可怜,跟了自己以后,也是个整天跟小孩子玩的小小孩子王罢了。 平时太温吞守礼,可在男孩子的话,杜云锦觉得,还是多些血性和野性比较好,而,弟弟缺的就是这个。 “你自己看着办,能骑马最好。”赵天煜一脸纵容,反正,就连她,他也不认为是个能狩猎的,顶多带她去瞧瞧山顶风光罢了。 “嗯。”杜云锦乐死了,挽着他的胳膊,就出了门。 安子的马车直接将她送回府。 一回府,她马上找来杜云礼,将狩猎的事说了,果然,这孩子激动的不知怎么好了,还是杜云瑶忍不住泼冷水,“狩猎啊,你会骑马吗?你会拉弓吗?遇到野兽会不会哭啊?” 杜云礼小脸一沉,求救的看向大姐姐。 杜云锦耸眉,“是啊,你二姐姐说的没错啊,骑马射箭什么的,倒在其次,关键是,遇到野兽,会不会吓的哭啊?告诉你,要是会哭鼻子的话,趁早别去啊,大姐姐丢不起这人呢。” 被两个姐姐看扁,杜云礼小脸涨的通红,大声道,“不哭,大姐姐放心,礼儿若掉一滴泪,礼儿就不配做你们的弟弟。” 这种话都说了,杜云锦和妹妹相视一眼,笑了,“好,我弟弟是个硬气的,去,叫你陈叔教一些狩猎技巧吧。” 杜云礼依言,乐呵呵的去了。 第159章 嫁妆 弟弟走后,杜云瑶唤来喜鹊,“去我房里,将桌子上那个紫木匣子拿过来。” “嗯。”喜鹊应声出去。 杜云锦好奇,“是什么?” “一会就知道了。”杜云瑶微笑着说。 不一会儿,喜鹊就送来了小匣子,杜云锦一瞧,却是认得的,这不正是,那回瑶儿逼着周瑞拿出来的么? “你这是要?”她狐疑的瞅着妹妹那一本正经的神色。 “姐。”将匣子打开,放在杜云锦跟前,杜云瑶有些动容的说,“这些,都是娘在世的时候,为我攒下的。” 顿了顿,看杜云锦仍旧一脸茫然的神色,表情无奈,“其实,娘也为你准备了一份。但是,看你这神色,我大概猜到,柳氏一定克扣了你的嫁妆,娘为你早早攒下的这些首饰,怕是一件也没到你手上吧。” “嗬。”杜云锦干笑,她哪里知道这些?她来到这世上的时候,已然是个烂摊子,别说丰厚的嫁妆了,就连过日子的花销都成问题呢。 “所以,这些给你。”杜云瑶道。 “嗯?”杜云锦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给我?嫁妆?” 杜云瑶唇角掠过一丝苦笑,“娘不在了,这些也没人给你准备,我,也是个没用的,以前看不上你,可自己却比你过的更不好,还要你的接济。如今,我也只剩下这些了。” “死丫头,你还真给我做嫁妆啊?自己留着呗。”杜云锦将匣子又塞到她手上,对于亲娘,她只有些原主的记忆,感触并不深啊,可她明白这些东西对杜云瑶的意义。 “姐。”杜云瑶知道姐姐的性子,不是嫌弃,但是,如今的姐姐仍旧是太单纯啊,“咱们如今跟那边断了关系,你没有娘家人,也没有好的人脉,再连一份嫁妆都没有,会被人轻视的。” “呵。”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是,该在意么?杜云锦不会,若在意这些,她当初就不会色胆子肥了,去追人家皇子了。 “那样的娘家,不要也罢。至于人脉什么的,你觉得五叔他需要的是这些吗?我的情况,他都知道,若在意,他不会要我。嫁妆么……” 她伸手在那匣子里拨了拨,取出一根翠色玉簪别在发间,笑问,“好看吗?” “嗯。”杜云瑶由衷的说,也真是怪了,姐姐如今不论怎样都透着好看的味儿。 “那这个我就收下了,其余的,你替我收着。”说着,杜云锦狡黠的眯着眼睛,笑道,“咱库里不是有那么些宝贝吗?做嫁妆,足以闪瞎世人的眼了。” 杜云瑶一吓,“姐,那可是皇上赏赐你的,能轻易动吗?” 据她所知,皇家赏赐的东西,即便不天天供着,也不敢轻易挪用的啊。 “赏赐给我的,那就是我的,怎么不能用?何况,不就从一个家挪到另一个家吗?将来,我跟五叔就是一家人了,这些赏赐还不都是我们俩的。说来,皇上也真是英明啊,知道这些宝贝也落不到外人手里,这才会出手这样大方啊。”杜云锦如是想着。 杜云瑶听的,赶忙伸手捂她的嘴,“姐,这话不敢乱说。” 多大逆不道啊,说的皇上他老人家多会算计人似的。 拿下她的手,杜云锦失笑,“好了,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我了。反正,出嫁从夫嘛,未来,看我男人的,只要他不说一个不字,别人那是吃饱了撑的,管我们家闲事?” “呵。”这些天,杜云瑶也是看在眼里,锦王殿下对姐姐真的很好,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笑了笑,她又想起一件事来,道,“姐,有件事我还得跟你提一下,那边这几天总是派人过来接你,说是重入宗谱的事。” 这一说,杜云锦就知道那边指的是杜家那边了。 有些没耐烦,“下回,直接拒之门外好了,别放进来。” “嗯……”杜云瑶其实也想那么做的,但是,有些事权衡了下,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姐姐商量一下,所以,才留了条后路,没有将话说绝。 “姐,你真的要跟那边断绝往来了么?”杜云瑶神色很认真,“虽然那边可恨,可是,那个人到底是咱们的爹,而且,如果重回宗籍,将来继承侯位的肯定是礼儿,这于你也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好了。”真是个爱操心的丫头,杜云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莞尔笑道,“这些事,我自有主张。” “什么主张?”杜云瑶很想听听她的心里话。 杜云锦也不介意说出来,“瑶儿,跟你交个底,自从那次得罪了皇长孙,被杜、沈两家同时抛弃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去。至于杜天风那个爹,瑶儿,你觉得他配么?” 杜云瑶抿了抿唇,却说不出话来。 “还有。”望着妹妹那张充满担心的小脸,杜云锦笑起来,“我不过就是嫁个人成个家罢了,至于怕成这样?再说了,五叔也答应过我,这一生只要我一个。别的女人,他不会多看一眼。” 杜云瑶怔住,这样的情话,锦王殿下也会说? 可是,男人在情浓时说的话,能信么? 想当初,周瑞也是指天发誓,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要给她全部的幸福,可是,才多久啊,他们的感情里就多了一个薛萍娘。 知道妹妹心里想法,杜云锦耸眉,云淡风轻的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五叔他一个大晏国的皇子,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对不对?” “姐。”虽然没说出来,但,这几乎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啊,别说皇子,就连普通男人,三妻四妾又能怎样,所以,周瑞纳了薛萍娘,她气极,狠心的作践自己,却也说不得半个不字,就怕担上那‘妒妇’的恶名。 “呵,觉得我那是异想天开,对不对?”娇蛮的捏了下妹妹的下巴,杜云锦笑的有点痞,“不瞒你说,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但对五叔,我还真有这信心。” 顿了顿,又道,“即便将来,我跟他之间出现矛盾的话,我想,也绝不会是绯闻之类。五叔他,是个特洁身自好的男人。” 杜云瑶被说的笑了,“罢,姐姐认定了好,那就好。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巴望着姐姐姐夫能够早生贵子。” “你也加油哦!”杜云锦笑眯了眼睛。 杜云瑶被她这话,也羞涩的半垂眼帘,想起年三十那晚,她张罗着一大家子吃过年夜饭,周瑞亲自送她回房,结果阶下湿滑,她不小心往前一摔,他在侧,拽她,结果,拉回了她,自己朝后摔了去。 于是乎,他成了肉垫,她摔到了他身上,倒是一点没疼。 他大约扭了腰,她扶他进了自己的屋。 后来,找来跌打的药酒,给他揉着腰…… 灯火迷离,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他抱进了怀里,眼神缱绻,心跳加速,呼吸交融。 两人谁都没开口,一切就那么水到渠成的做了。 现在想想,心跳还是不稳。 “怎么了?难不成是有了?”瞧妹妹面含春色,杜云锦了然的笑笑,当即抓起她手来要把脉,臊的杜云瑶小脸红透,啐道,“哪有的事,我这身子,你是知道的,才好些,怎么可能?” “呵,瞧你羞的。没有就没有嘛,反正,你跟妹夫这样年轻,还愁将来没个七个八个孩子给你们养?”说着,杜云锦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传授着秘籍。 杜云瑶听的脸红到耳后根,但,细细揣摩,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况且,小产了那个孩子之后,她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每每晚上会梦见肉呼呼的婴儿在怀里,喊她娘亲,她想,非得再有个孩子赖,她这病才能真的痊愈。 “好了,信我的,回头哪天兴致好了,跟妹夫好好试试,保准一试即孕,明年我就能抱上小外甥了,哈哈。”杜云锦说笑着,又拉妹妹起来,将那小匣子塞她怀里,撵人,“好了,我今儿逛了大半天,真累,明天还要起早,带礼儿一起去狩猎呢,都是体力活。好妹妹,回头等空了再好生陪你啊,现在,我得睡了。” 杜云瑶看她面露疲色,只得妥协,先走了,出来,看见喜鹊,就命送些热水给姐姐房里洗漱。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麻麻亮,杜云锦就被弟弟给叫醒。 “姐,你看我这只弓怎么样?”杜云礼站在床头,手拿一把木弓,拉弓做射箭状。 杜云锦困倦的揉着头发,有气无力,“这弓哪儿来的?” “陈叔昨晚连夜给我做的,他说,今天狩猎,姐夫他们未必会准备我用的,大人们用的,我未必拉的动,所以,就做了这个,我拉的正好,姐,你瞧瞧,嗖……”杜云礼兴奋的像只猴子。 “行吧,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怎么瞧着还没天亮啊,你先出去玩会,我再补个觉。”杜云锦说着又倒了下来,钻进被窝里。 “姐。”杜云礼想拉她起来,一会姐夫派人来接,别再耽搁了,还有,喜儿乐儿还有宝儿他们三个,昨晚听说他要去山上狩猎,羡慕的了不得,一个个的死乞白赖的要赖着他带上他们,可不得趁早出门,省得小屁孩们一会闹。 才闹着,外面管家来报,“杜老爷来访。” 杜老爷?杜云锦脑子里还在想这个人,杜云礼却是脸色一变,有些慌的看着杜云锦,“是爹。” 第160章 断绝关系 这古代孩子可真可怜,见了老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瞧瞧自个儿弟弟,一分钟前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兽似得,乍一听杜老爷,那脸色变了,眼神变了,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儿了,霜打的蔫茄子了。 杜云锦瞧着实在可怜,轻轻拍拍他的肩,笑道,“继续练,姐姐出去瞧瞧。” 杜云礼却将弓放在桌子上,垂着小脑袋,跟在她身后。 “你跟来做什么?”杜云锦扭头,好笑的看着这垂头耷脑的小家伙。 杜云礼抬头,神情却无比认真,“爹来了,礼儿若避而不见,实乃不孝。” “嗬,不孝?”杜云锦被他这话逗乐了,摸摸他的脑袋,“父慈才子孝呢,再说,你是怕人家说你不孝才逼不得已去见,还是因为他是你爹,你对他还残留着一份恩情,这才想着去见?” 一句话问住了杜云礼,小家伙一时间还真回答不出来。 “乖,没想好,就坐屋里好好想想。对了,一会喜鹊姐姐送早饭过来,你先吃吧。”杜云锦说着,留下弟弟,自己先走了。 其实,不是她不想带弟弟去,实在是怕。 古人愚孝,可她不会,见到杜天枫,也绝不会给他脸,这一幕要叫小家伙看见了,难免心生芥蒂,还不如让他少搀和这种事呢。 一径来到前院小厅,进屋,就见杜天枫稳稳的坐在上首位置,表情淡定而严肃的喝着茶呢。 闻见脚步声,杜天枫也没抬头,还是管家上前知会了一声,“杜老爷,大小姐来了。” 他这才放下杯子,缓缓抬眸,看了杜云锦一眼,目光威严中总算流露出了几分慈爱,“你来了,坐。” 杜云锦摸摸鼻子,失笑,这谁的地盘啊?用他招呼? 与杜天枫相邻的位置落座,杜云锦微笑着,开门见山,“杜老爷,一大早来找小女,有事?” 这般疏离,比外人没有差别,杜天枫脸色微微阴沉了两分,“怎么?你如今翅膀硬了,我这个爹来看看你都不能了?” 倒打一耙?还爹?这人真是不要脸了,杜云锦无语的出了一口气,“杜老爷,敢情您一大早过来是认亲的啊?实在不好意思的很,小女福分浅,您这么大个爹,我可不敢认。” “你?”还是第一次,这个女儿竟敢如此跟他说话,杜天枫一时反应不过来,愕然的盯着她,这才醒悟,管家回的话大抵没错,大小姐并不乐意回去,之前不信,现在总算信了。 可,岂有此理,难道当了王妃,就连生养她的娘家都不要了? “还有事吗?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一会,锦王殿下要来接我一起狩猎呢。”杜云锦没耐烦的瞟他一眼。 提到锦王,杜天枫脸色瞬间缓了不少,“锦王殿下带你一起吗?看来,他对你不错,如此,爹就放心了。” 还能把话说的更恶心一点吗?他放心?他什么时候在她这个女儿身上用过心?“杜老爷,念你年纪一大把,我今天也就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再纠正你一次,别乱认亲,咱俩没您想的那样关系。” 杜天枫老脸紫涨,气的抖,“杜云锦,你竟敢如此跟爹说话?”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够了啊,别总是爹啊爹的,我爹不是你。”在现代,她亲爹对她还是很宠的。 “那你爹是谁?”杜天枫气的脑子都混了。 杜云锦失笑,“杜老爷,咱俩一大早的在这讨论爹不爹的,无聊不?这样,您要是觉得我府里的茶好喝,就多坐一会,我让人再沏一壶来,你慢慢喝着,我先走一步了。” 起身,就要走人,丝毫不给这老男人面子。 杜天枫猛地跟着起身,手指着她,好一会说不出话来,直到她单腿跨了门槛,才追了两步,气道,“站住,你站住,本侯还有话没说。” 终于要说正事了吗?嗬,还以为真是想她这闺女了呢。 “说吧。”杜云锦靠在门边,斜斜的望着他,神态偏有点那么痞的样子。 杜天枫瞧不惯,正色道,“你那什么样子?就这么站着听本侯说话?” 难不成跪着?“杜侯爷,提醒一次,我很忙呢,要说么?不说我可走了。”杜云锦跨出门槛。 “站住。”怎么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性子?这还是他那个说话不敢大声、不敢正眼看他的女儿?杜天枫忍着一口恶气,走到门口,格外凝肃道,“为你的事,本侯跟族里几个老人一起商议过了,以前,你虽然有诸多不好,可到底是杜家的孩子,当初逐你出族谱,也是因你伤害了皇长孙殿下,我们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你好歹要做锦王妃了,就这么一个流落在外的,总不大好。所以,我们决定,让你重入宗谱。” 说话的同时,杜天枫的眼睛一直盯着女儿,想要从她的脸上搜寻到满意的神色,然而,从头至尾,杜云锦已然白净标致的小脸上,除了那始终如一的淡漠,便是唇角微微勾起的讽笑,嘲讽之意那样明显,以至于杜天枫以为是不是自己的话没说清楚。 “你没听懂吗?本侯决议让你重入杜家宗谱,待选好了吉日,就迎你们姐弟回家。”杜天枫又重申了一遍。 杜云锦撩眉,瞅着他,完全像看一个笑话,“杜侯爷,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不?就是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来就难了。” 杜天枫一噎。 “看您老一大早过来,也是辛苦,我就撩您一句实话吧。那个侯府,我是不会回去的,至于那什么宗谱?我更没兴趣。”杜云锦直截了当的说。 杜天枫脑子一嗡,“你的意思是要跟杜家彻底断绝关系。” “不是你们先这样做的?”杜云锦挑眉,也懒的多言,“罢,就是你说的,我们姐弟三个,再也不想跟你那个侯府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杜天枫,“……”看着她冷峻离去的背影,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睁大着眼睛,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气来,朝着一旁的管家,气道,“瞧瞧,这就是我们杜家养出来的好女儿,白眼狼……” 当初大小姐下狱之时,您怎么不说她是您女儿?管家凉凉的看他一眼,只冷漠的道,“杜侯爷,早跟您说,大小姐不欢迎那边府里的人,您不信,这不,连累的我也跟着没脸了。您啊,还是请回吧,以后别来了。” 杜天枫气坏,想着要跟一个下人发作,也没意思,堵着气,一甩袖子,走了。 这厢,杜云锦直接回房,喜鹊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杜云礼正安静的坐着吃,只是,小口小口,心不在焉的。 一见她回来,杜云礼立刻起身,“姐,怎么样?”他反复看着姐姐,生怕她有事。“什么怎么样?”杜云锦坐下就拿了个包子塞嘴里。 才啃了两口,杜云瑶急匆匆过来,也跟弟弟一样担心的看她,“姐,我才听人说,爹……杜家大老爷过来了。” 敢情这对姐弟都怕杜天枫,杜云锦失笑,却不知,以前最怕杜天枫就数她杜云锦了。 “嗯,走了。”啃了一个包子,杜云锦又低头喝粥。 杜云瑶和弟弟相视一眼,又问,“那,他没怎么样你吧?” “哦。”放下碗筷,杜云锦直接翻了个白眼,道,“恶心到我了。” 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平时对嫡妻的三个儿女不管不问,儿女落难时,不拉一把,还落井下石,如今,女儿稍稍有点好事了,立刻过来就想蹭一把好处,真让人倒胃口啊。 说完,杜云锦又拿了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恶心还能吃的下去?杜云瑶狐疑的看着她,“那,他有没有打你?” “打?”借他十个胆,那老东西今天若敢撒个野,她就让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有吗?”姐弟很着急,以前,杜天枫最不喜的就是杜云锦,但凡父女俩一见,也不知怎么的,杜天枫一对上杜云锦,好好的总会生出邪火来,罚她面壁不吃饭那是轻的,有时火气上来,手里逮着什么就用什么打,怕是连杜云锦自己都不知道,她发顶有一处指甲大的伤疤,那就是当年杜天枫用杯子砸的,当时流了好多血,好了之后,那一处也是过了几年才慢慢长了头发的。 “没有。”弟弟妹妹的神色,让杜云锦心里很暖,那种膈应的情绪总算好了,拿了两个包子,塞弟弟妹妹一人一个,“坐下,吃吧。” “姐,真没事?”杜云瑶就怕姐姐年轻率直会吃亏。 杜云锦笑,“当然没事,你们放心,我想那老东西以后不会再来打扰咱们了吧。”话都说那么难听了,再来,可真叫人打脸了。 却不知,杜天枫气呼呼的出了府,却正好撞见赵天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他也不知脑子怎么抽了,想都没想的,就上前去,对着马车躬身行礼,“锦王殿下,本侯有礼了。” “杜侯爷?”赵天煜下了马车,身量修长,玉树临风,只是,目光微凉的落在他身上。 杜天枫见问,就道,“锦王殿下是来看小女的吗?正巧,本侯也是。可是,哎,不瞒殿下,本侯的脸刚才都被打掉了。您知道吗?本侯是被小女给赶出来的。” 第161章 打赌 “小女?”赵天煜狐疑的看着杜天枫,“怎么?这府里有杜侯的千金吗?” 杜天枫一愣,也不知这锦王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回锦王殿下,这府里杜云锦正是本侯的大女儿。” 也不知那是什么眼神,深浅不显的,就那么淡淡的瞟着杜天枫,男人声音低沉淡漠,“据本王所知,杜云锦早已被逐出杜家宗籍,与杜家断绝关系,怎么又是杜侯的女儿了?” 这话打脸。 当着赵天煜的面,杜天枫不好发作,只面露羞愧,长长一叹,“说来话长,当初,也是这丫头不争气,我们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看她姐弟三个沦落至此,我们做长辈的也是不忍心,就想着,要她们重入宗籍,回家来。谁知这丫头不但不领情,反倒说下那些难听的话,就差没拿扫把直接赶我了。” 闻言,赵天煜却像是笑了,轻哼,“这丫头定然是昨天累着了。” “嗯?”杜天枫不解。 赵天煜看他一眼,认真解释,“不然,她真会拿扫把赶你。” 杜天枫一噎,脸色那个难看。 “本王还有事,就不陪杜侯闲聊了。”赵天煜微微颔首,转身,就朝府门走去,留下杜天枫一个人,风中凌乱着。 “小姐,锦王殿下来了。”坠儿在院里浇花,老远的瞅见赵天煜,赶忙的放下水壶,兴冲冲的冲进屋里禀报。 杜云锦莞尔一笑,“亲自来了啊?礼儿,快吃,马上就出发了呢。”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将手里的半个包子全塞进嘴里。 赵天煜才一进门,就看见杜云锦那塞的鼓囊囊的腮帮肚子,视线微微暗了暗,撇开。 “见过王爷。”杜云瑶带着弟弟还有两个丫鬟,一起给赵天煜行礼。 “免礼。”赵天煜亦十分客气。 唯有杜云锦依旧坐在位置上,一边狠命的咽下包子,一边含笑的看着他,指着身边的椅子,意思让他坐。 这样的相处方式,杜云瑶她们也是见惯了,不过,还是有点心砰砰跳的感觉。 这个男人可是王爷啊,可在姐姐眼里,似乎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毫无对他尊贵身份的敬畏啊。 就连皇后见了皇上都要行礼,普通妇人见了夫君都得低眉顺目,可姐姐完全没有这个自觉,或者,压根就没想过这么回事。 好在,锦王殿下人真的好好啊,一点不计较,反而很享受与姐姐的这种相处方式。 罢,杜云瑶悄悄给弟弟还有坠儿喜鹊两个使了眼色,带他们一起出了门。 屋里,只剩赵天煜和杜云锦两个。 “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来个包子?张嫂子做的,她包的包子一绝呢,你尝尝。”说着,已经拿了个包子递到他嘴边。 看她白生生的小手抓着包子,赵天煜倒也不嫌弃,只是,这个样子吃包子,他还是做不到。 “我吃过了,你吃吧。”他道。 “哦。”杜云锦混不在意,利落的又吃下一个包子,这才抹抹嘴,一脸兴奋,“五叔,咱现在出发吗?” “你准备好,就走。”赵天煜微笑道。 “好了。”杜云锦起身,走到门口,喊了一声,“礼儿,出发了。” 侧屋里,杜云礼嗖的窜了出来,背着他那只小木弓。 杜云锦瞧着,乐不可支,回头,冲赵天煜道,“五叔,咱们走。” “嗯。”赵天煜长身玉立的朝她走了来。 姐弟二人上了赵天煜的马车,一路直奔到了麒麟山脚下,下了马车,才知,其他几位皇子早已等候多时了。 然而,却没有杜云锦瞧到的大阵仗,除了各人身前牵马背弓的小厮外,就没其他伺候的人了。 “嗬,你们总算来了。”赵心澈翻身下了马,直奔杜云锦这边,一瞧她身边还有个小男孩,顿时扭曲的脸,看着赵天煜,“五叔,不是吧?连这么个小不点也带了来?你真心是想陪我们几个打猎的吗?” 说的杜云礼小脸涨的通红。 赵天煜瞟侄子一眼道,“他未必比你差。” “就是。”杜云锦护短的厉害,“我弟弟年纪虽小,也是第一次出来狩猎,但,表现不一定会差哦。不信的话,咱们一会比比看。”反正有五叔在身边,她不怕。 哟呵,被挑衅上了,赵心澈来了兴致,“要跟本殿下比?好啊,你说,怎么个比法?” 怎么个比法?杜云锦还真不懂,扭头看赵天煜。 “就比猎物多少吧。”赵天煜道。 “对,就比这个。”杜云锦跟着附和。 赵心澈一脸蔑视,“行,就比这个,不过,本殿下若赢了,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杜云锦嗤之以鼻的反问,就好像他稳赢似的。 赵心澈乐了,“本殿下若赢了,嗯……你就给本殿下做一个月的午饭。”早就听说五婶厨艺不错,嘿,五叔怕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呢,他先抢了,让五叔气死吧,“对了,不准重样。” “你若输了,你那只月光就归他了。”赵天煜撩眉瞅了侄子一眼,指着小厮背上那把月光弓。 这话,让赵心澈心头一颤,此弓还是皇爷爷在他十岁生日时赏他的呢,乃前朝名将遗物,举世无双,只此一件,若不是今日想拿出来显摆显摆,平日里他才舍不得请出来呢。 “怎么?舍不得?”杜云锦好笑的看着这少年那憋屈的脸色。 当然舍不得,但,这话怎么好说不出来,少年心性好强,赵心澈心一横,道,“行,不过,赌注要加。若本殿下输了,这弓就给你们。若他输了,五婶得给我做一年的饭。” 嚯,一年?杜云锦心想,吃死你啊,还想她给他当一年的厨娘丫头不成?臭小子。 赵天煜没再说话,那意思大约就这么定下了。 一旁的当事人,杜云礼却是紧张不已,悄悄的拽了拽姐姐的衣角,眼神担忧。 一年的饭啊,姐姐得多累啊,何况,姐姐做了王妃之后,还要给人做饭,传出去会被人笑话吧? “别怕。”看出弟弟心内担忧,杜云锦在他耳边给他鼓气,“有你姐夫在呢,不怕。再说了,就算输了,大不了就给人家做做饭而已,反正,你姐姐我喜欢做饭。嘿嘿,倒是他,才亏呢,要是输了,那把弓可就归你了哦,你瞧出没有,那把弓很厉害的样子,你要得了,将来一定能有大出息,说不定也能成个战无不胜的一代名将呢。” 最后这句,说的杜云礼眉开眼笑,心思动了。 虽然,他一向安静,可是,没人知道,他安静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澎湃热血的心,他渴望战场杀敌,建功立业,就如杜家先辈一样,而不是个靠祖辈阴功过活的废人。 赵心澈翻身上了马。 因为几个皇子要狩猎,这麒麟山附近早已被人清理过,赵天煜命人牵来了两匹马,问杜云礼,“会骑吗?” “他哪里懂马,五叔,你替他选一匹好的。”杜云锦笑眯眯的冲身边的男人说。 赵天煜也就不推辞,略看了看,吩咐人将那匹白马牵到了杜云礼跟前,“这马名叫踏雪,性子有点烈,你骑着看,若喜欢,以后就归你了。” “真的?”杜云礼激动不已,他也是一眼就瞧上了这白马,感觉傲慢烈性,让他骨子里那些有种想要征服的*,热血沸腾的感觉。 第一次,没顾边上其他人,他竟忍不住拉了缰绳,踩了马镫,翻身跃上马背。 杜云锦一个晃神,就见弟弟上了马,哧溜一声,就从身边窜了出去,吓的心头一跳,本能的喊起来,“喂,礼儿,小心。” 赵天煜也是神色凝肃起来,飞身上马就要追去,边上,杜云锦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袍摆,“五叔,带我。” 手一递,马上的男人一拽,她便落进那人的怀里,坐在了他的胸前,清清的木香包裹着自己,害的杜云锦差点心思就集中不起来。 得,还得担心礼儿那臭小子呢。 赵天煜的马一进那丛林,身后,赵心澈朝另外两个皇叔望了一眼,勾唇一笑,“六叔七叔,你们那是什么眼神?羡慕嫉妒?要不,也差人回去叫几个美人过来相伴?” 到那时才好看呢,也不叫什么狩猎呢,干脆叫春游踏青算了。 “啰嗦。”赵天旭白他一眼,骑马走到他身边,邪邪一笑,“你这弓可拿稳了,一会输给了人,可别哭。” 说完,纵马踏入那树木葱郁的林子里。 “谁哭了?”赵心澈郁闷的喊了一声,边上,又一匹马呼啸而过,是六叔赵天逸的,“小子,还不快进去,那边已经开始了。” “哦。”赵心澈连忙勒紧缰绳,冲了进去,说实话,他现在其实后悔之前一时口快的打赌的,那毛孩子他不怕,可他怕五叔啊,有五叔在,他还真未必有胜算的机会。 这把月光弓……他还是第一次舍得拿出来呢。 罢,拼了! 且说,赵天煜那边,冲进了林子,循着一片被踩踏过的痕迹,终于在一片灌木丛后找到了摔在杂草里的杜云礼。 杜云锦连忙要下马去扶,赵天煜却勒紧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嘘了一声。 杜云锦怔住,就朝弟弟那边看,就见那小子又爬了起来,白净的小脸大概是被树枝刮的,有几道血痕,衣裳的袖子也扯掉了一块,但这小家伙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光芒。 胡乱了抹了下眼睛,他拾起一根树枝,就又追了前头悠闲的白马去。 然后,杜云锦就看着前方那一人一马在僵持着。 第162章 理直气壮 “五叔,不会有事吧?”看着前方那小小的身子,好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摔出去,杜云锦担心的问。 “不会。”赵天煜看了一眼,反掉转了马头,从侧面绕了开。 杜云锦不解,一晃眼,人就被带了走,再看不到弟弟,她不免担心,“五叔,我瞧着礼儿并不大会骑马呢。” “放心,不会有事。”赵天煜安慰着,“这里并不开阔,他即便摔下来,也不会有大碍。而且,我瞧着,他很喜欢踏雪,就让他们互相有个了解。” “真不会有事?”虽然担心着,可她还是选择相信五叔。 赵天煜微微一笑,“你要担心,一会我再带你去看看。” “嗯。”杜云锦点头,想着,弟弟也有十一了,可以历练历练了,只要不伤不残,皮外伤什么的,倒没什么大碍,而且,再一想,刚才弟弟被摔的那个惨样,哭都没一声,那倔倔的小模样,倒让她挺刮目相看,挺勇敢的小子。 “那我们现在干嘛去?”看赵天煜不急不慢的,骑着马,带着她,在这林子里闲庭信步一般,杜云锦好奇的问。 赵天煜垂首看她一眼,弯起唇角,“教你打猎,如何?” “好啊。”她道,来这不就为打猎的。 赵天煜自身后马背上取来弓箭,双臂圈住杜云锦,握着她的手,教她,“注意姿势,别太用力,瞄准,放。” 一支羽箭嗖的发了出去,正中三丈开外的一棵树干。 “欧耶。”杜云锦好生兴奋,不过,刚才那箭主要靠的都是赵天煜,不过借她的手而已,现在她要自己试试,握着弓,她又朝赵天煜伸手,“五叔,再拿支箭来。” 看这丫头绯红的小脸,晶亮的眼神,想来是玩兴奋了,就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来,放到她手心里,“注意好姿势和力度。” “嗯。”箭搭好,杜云锦微眯了下眼睛,她可不想射树,况且那得有多大的劲儿,才能将箭给射进那树干里,她想射点活物。 可射什么好呢?瞄了半天,兔子?野鹿?还有草丛里窜的飞快的小兽类…… 哪一样,她都想猎,可惜,这些小东西灵透的很,哪里会乖乖的等着被你猎到? 于是,小女人心里发急,这手上一松,这羽箭嗖的飞出,却是朝天射去,惊飞了树上的飞鸟,又怕落下扎到自己,倒吓的自己一缩脑袋,转身钻了赵天煜怀里。 赵天煜掌风一袭,将那半空中落下的羽箭抓到自己手里,然后,拍拍怀里小女人的肩,“诺,在这呢。” “嗯?”杜云锦抬头,将看见那羽箭好好的在他手里,拍了拍心口,“唔,吓死人了,这打猎其实也挺危险,弄不好,自己将成了猎物。” “所以,有我在。”赵天煜弯唇一笑,以为这小女人会巴巴的恳求他再教几招,孰料,杜云锦小脸一急,抓着他的袖子,将道,“五叔,礼儿也不会射箭,一会该不会伤到自己吧,咱们快去看看。” 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这儿,赵天煜有些挫败,面上却一分未显,倒真的加快了马速,带她去找杜云礼。 要找杜云礼并不难,赵天煜自有法子,几乎没费周折,就找到了这孩子。 一片绿草地上,杜云礼正趴在马背上,任由这白马闲散的踱着步子,他的手轻柔的抚摸着马背,一人一马好似在无声而惬意的交流着。 看来,五叔说的不错,这两个还是了解彼此了,而且貌似相处的还不错。 杜云锦回头,冲着赵天煜眨眼一笑,轻声道,“看来礼儿和踏雪已经好上了。” 赵天煜也浅浅勾唇。 杜云锦看着他含笑的眸子,讨好的一笑,“马是会骑了,可是,跟皇长孙殿下还有赌约呢,日头落山前,可是要看成果的。五叔,你不会想让我给那臭小子做一年的饭吧。” “你想怎样?”头顶,男人低低的笑,背着光,不大看的清眼神,只觉得是一汪清澈的黑。 杜云锦呼吸一紧,脑子里有点歪,忙别开视线,揪着他的袖子,低低道,“你教礼儿射箭呗。我也跟着后头学学。”当然,以弟弟为主了。 “好。”揉了揉她软软的发丝,他应的爽快。 杜云锦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好生感激。 于是,小身子往上一窜,敏捷的吻了下他的唇。 完了,嘻嘻的笑,有点憨。 抱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紧,男人微微垂首,深邃的视线越发像深邃的海,几乎要将人溺毙。 杜云锦心下一烫,揪紧了他的袖子,仰着头,羞涩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温软的唇瓣才落下,就听得身后传来男孩兴奋的叫声,“姐姐,姐夫。” 马蹄声落在耳边,杜云礼热切的视线盯着姐姐。 咳,臭小子,来的还真是时候,杜云锦唬的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幸好,五叔长臂稳稳的捞着她,但想到刚才那亲吻的一幕,她小脸还是有些火辣辣的,不大敢看弟弟,少儿不宜吧。 “怎么样?和踏雪还相处的来吗?”赵天煜面色不改,始终温润含笑的问。 瞧他那清雅如初的脸色,杜云锦好一阵子愕然,唇都碰上了,那种情潮澎湃,怎能说收就收?即便她,深呼吸了好几次,这会子脸颊还有泄露秘密的红晕呢。 可这男人倒好,完全看不出,难不成刚才他亲自己时,心里并不是多想? 不由挑眉,眼神里带里几分审视与幽怨。 男人怎会感觉不到,伸手一揽,将她带入怀中,飞身,齐齐落下,又朝杜云礼招了招手,“下马,我教你射箭。” “嗯。”杜云礼高兴的下了马,窜到姐夫身边。 杜云锦也就自觉的离了男人的怀抱,乖乖的站在一旁,也当个好学的学生。 可是吧,学射箭本身还真不如看这男人教射箭来的享受。 以前吧,只知道这男人深藏不露的,看着清雅如仙的,可是功夫不低,但怎么个功夫,她也只领略到轻功,可这具体的真刀真箭的还没瞧见过。 这不,看着男人拉弓射箭的架势,那颀长的身材,有力的臂膀,锐利的眼神…… 看着就让人热血喷张啊,所以,半个多时辰后,杜云礼已经能准确的射中赵天煜指定的位置,杜云锦还徘徊在射姿上头。 好在,打赌的不是她。 杜云礼骑着骏马,在林子里溜里一圈,回来后,手里就多里一只野鸡,乐的什么似的,“姐,你看。” “哦,你打的啊?”杜云锦上前接了过来,呵呵一笑,“不错,中午咱们有吃的了。烤野鸡。” 一提吃的,这姑娘满眼冒光,红红的嘴唇就不自觉的动着,瞧着,好不有趣。 “你自己看着办好了,需要帮忙说一声。”赵天煜目光柔柔的说。 杜云锦提着野鸡,嗯了一声,“哪里有水?先拾掇拾掇。” “那边就有条小溪,姐。”杜云礼回身一指。 “好叻。”杜云锦拎着野鸡就去了。 这边,趁姐姐不在,杜云礼又缠住了姐夫,大着胆子问了一些射猎的技巧,以及如何提高自己的准头和把握力度等等。 赵天煜发现这孩子很有悟性,且好学,也就尽兴教了。 杜云锦一个人拎着野鸡,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拔毛、剔除内脏,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嗳,干嘛呢?” 杜云锦回头,就见七皇子赵天旭牵着马,正站在自己身后的草地上,不免弯唇一笑,将快要洗净的野鸡往上一举,笑道,“弄这个呢,一会烤着吃。” “你倒会吃。”索性扔了缰绳,让那马自个儿去啃草,赵天旭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杜云锦微微怔了怔,过来干啥?抢她的野鸡么?本能的,她抓着野鸡的手紧了紧,“你,你们没有打到猎物吗?” “你以为本王会在乎你这点吃食?”她的眼神,让赵天旭很无语的丢给她一记白眼。 不在乎不代表不会抢啊?这人也是跟皇长孙一伙的吧?皇长孙跟自己弟弟可打着赌呢,这抢了他们的午餐,让弟弟挨饿没力气,也是一种策略啊。 赵天旭走过来,踩在她上风的一块石头上,弯下身子,伸手撩水,洗了把脸,水珠子也没擦,扭脸过来,似笑非笑的盯着杜云锦,“一直看?五哥还不够你看的么?” 嗯?杜云锦无辜的眨眼,失笑,“你觉得我是觊觎你的美色?” “美色?”他么?赵天旭哼笑,“你说的。” 杜云锦一噎,没好气道,“我看你是挺没眼力,没看见我在这边洗鸡吗?你在上面洗脸,这水,要怎么用?” “随你怎么用?”下风的水都一股子油腥味儿,让他洗脸? 掏出帕子擦净了脸上的水珠,随手就扔了。 看着那帕子随着水面漂着,杜云锦无语。 “就一只么?”他又靠近了她,朝她身边打量了一番。 陌生的男性气息,邪肆有力沾着汗,贴面而来,杜云锦一吓,没出息的跌坐在地,“你干嘛?”还说不是抢食物的? 哼,看她的反应,赵天旭轻哼勾唇,起身,朝自己的马走去,不一会儿,提溜了两只肥胖的小白兔过来,都是活的。 丢给她,“拾掇了,中午一起烤。” 那样理直气壮! 第163章 奇怪的感觉 这两只白胖的小兔子,被绳索捆住了双脚,缠在一处,滚在脚边,都拿那滴溜溜的红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 丫的,这还是活物,好不好?身上貌似连个伤口都没有。 这人活捉了两只兔子,为的是让自己烤了? 不干?她杀鸡还成,杀这样萌哒哒的小兔子,下不去手。 “你想吃自己动手,我们有这个了。”她背过身去,赶紧的处理野鸡,冲洗干净了,拿着就走。 路很窄,她侧着身子,几乎从他身旁擦了过去。 “这事,女人拿手。”他弯身,提溜起两只小兔子,邪邪的望向杜云锦,“真不要?那本王只好自己动手剥皮掏腹了。” 说话间,已然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杜云锦回头,正好看他那将那匕首对准小兔子的腹部。 就这样简单粗暴的直接开膛破肚?“等等。”杜云锦实在看不下去,几步走回来,一把夺下他手里可怜的瑟瑟发抖的小兔子,“诺,这个给你,咱们换了。” 将洗净的野鸡往他手里一塞,杜云锦抱着两只小兔子,转身就走。 罢,带回去给孩子当宠物,也挺好的。 “站住!”谁准她换了?赵天旭淡淡的唤了一声,拎着那野鸡,“这东西能吃吗?”就这样丢给他? “烤着不就能吃。”杜云锦道,亏她拾掇了这么久,洗净了就等最后一步,烤着就能吃了,亏的慌。 手里野鸡往她怀里一扔,赵天旭道,“那就烤好了再给本王。” “我去!”还带这样得寸进尺的,杜云锦怒目盯着这个面无表情从自己身旁走过的男人,当她是使唤丫头的那种理所应当的样子,实在很欠揍。 “怎么?”似乎感觉到她不满的目光,赵天旭猛然一个回头。 杜云锦撇撇嘴,哼道,“要烤的话,一只怎么够吃,你再多弄几只过来。” 心里一遍遍说服自己,这人是五叔的弟弟,将来也就是自己的弟弟,自己对他,应该要像对待礼儿一样。 不就想吃顿现成的烤野鸡么?她做就是。 “好。”赵天旭唇角一勾,爽快的应了。 杜云锦撇嘴,心里却说不出的别扭,没再说话,低头,提着野兔和野鸡,就往草地那边去。 看她那郁闷的说不出的别扭样子,赵天旭唇边笑意越深,也跟在她后头,走到马边,从马背上取下一个用草枝条编的简单的笼子,丢给她,“拿去。” “呃?”正愁要怎么处置这俩兔子呢,放着怕跑了,跑了怕再被其他人猎了去,可巧,这草笼子丢了过来。 杜云锦便将小兔子塞进笼子里,可巧,装的下两只…… 等等! 抬眸,看着刚骑上马的赵天旭,杜云锦心里暗忖,这厮该不会早料到这个情景,连兔笼都给自己做好了? 若想吃兔肉,直接弄死丢过来就是,还一点皮毛没伤,还有兔笼? 杜云锦无聊的想着,突然,脑子一激灵,这人,难不成是专程猎两只小白兔给自己的? “哟,收获不小嘛。”忽地,马蹄声在耳边响起,杜云锦扭头一望,就见赵心澈这小子翻身下马,风风火火的朝自己走了来,瞧见她脚边笼子里的两只兔子,怪声怪气的说了那声,那笑声还 真是轻蔑一点不掩饰。 杜云锦瞥他一眼,再瞟那马背,上头啥也没嘛,不由撇嘴,“还笑人?你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 “呵。”少年脸上那轻蔑的笑容更刺眼了,“五婶,你难不成以为,本殿下猎到的猎物都要放到马背上驮回来不成?” 不是吗?杜云锦确实不懂,这些人打猎,根本不用将猎物带着,反正就能知道是谁的猎物,那箭羽上都有各自身份的标记呢,单看这就知道了。 也懒的跟她解释,赵心澈的眼睛,突然被她脚边的兔笼给吸引住了,蹲边上细细一看,发问,“这是七叔的吧?” “嗯。”杜云锦将野鸡放在一片洗净的宽大的叶子上,然后,准备去找柴火。 赵心澈跟着起身,“兔子也是我七叔送的?” “什么送?那是我用这个换的。”杜云锦指着地上的野鸡,说,“一会烤着吃。” “哦。”赵心澈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没再说话。 杜云锦也没再搭理这臭小子,一边像五叔和弟弟的那片林子里跑去。 “姐,做什么跑这么快。”杜云礼脚边已经多了好几只小雀儿,正欣喜的数呢,看见姐姐急匆匆跑了来,连忙迎了过来。 “五叔呢?”没看到赵天煜,杜云锦好奇的问。 杜云礼随手一指,“说去那边有点事。” “哦。”杜云锦也就没在意,问弟弟,“这些雀儿都是你猎的?” “嗯。”杜云礼点点头。 “不错哦。”杜云锦高兴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然后又道,“我才在那边碰到皇长孙殿下了,不过,他好像也没猎什么猎物呢,所以,你很有机会赢哦,加油,姐姐现在找些柴火,一会烤野 鸡,烤好了叫你,你再练练。下午争取多猎些。” “嗯。”杜云礼兴奋的点点头,就算不为那打赌的彩头,能够骑马射箭,他也很激动啊,尤其在姐夫的点拨下,他感觉进步好多啊。 看弟弟士气高涨,杜云锦满意的点点头,兀自去找柴火了。 找好了柴火,抱到草地那边,就发现赵天旭已经等在那儿了,慵懒的坐在草地上,挑着眉眼看她,那兔笼边上,果真堆着好几只猎物。 杜云锦将柴火往地上一撩,弯腰朝猎物拨了拨,有野鸡野兔还有一只长的像老鼠的大家伙,她认不出。 “不是吧?这些撩在这,让我拾掇?” 赵天旭看她一眼,“不是说不够吗?” “嗯,这会子够了,可是,我要找柴火,还要搭架子,还有先烤了这只。要不,这些,你先拿到那水边拾掇干净了,一会我帮你烤,成吗?”杜云锦打着商量,刚才那只野鸡就累的她手腕子 酸了。 赵天旭瞅着她软乎乎的眼神,本还想刁难的话,不知怎么就咽回到了肚子里,“好吧。”起身,还真拿起这些猎物,一个人去水边了。 杜云锦不知他的心底的想法,只觉得这人挺好说话,果然不愧是五叔的弟弟,哪怕偶尔邪肆一点,但本性其实都是温柔善良的。 耸了耸眉,她便愉悦的开始忙活着先把洗净的野鸡给烤了。 一会,赵天旭那几只拾掇好了,继续烤。 难得的机会,能跟五叔的弟弟和侄子们相处,真不错,她一定得表现好了。 几根粗的木棍搭了个架子,柴火放好,杜云锦一摸身上,没有火折子,就随口朝那水边喊了一声,“有火吗?” 赵天旭没有回答,而是放下手里的活,径直朝她走了来。 “怎么回事?”他走过来,垂眸望着她问。 杜云锦指了指柴火,“有火吗?柴火怎么点着?” 赵天旭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蹲下,将干草引着。 看着窜起来的火苗,杜云锦十分兴奋,连忙就串好的野鸡搭在架子上,一边问他,“那几只拾掇的怎么样?拾掇好的快送过来。” 吩咐起人来,这样自然而然的口气,不但没将他当成一个尊贵的王爷,甚至普通的男人也没有。 普通的妇人也不会这样自然的吩咐男人做事的。 这女人……脑子果然跟旁人不一样。 “怎么了?”看他古怪的眼神,杜云锦疑惑,一面朝那边望了望,“不会是你不知道怎么弄吧?”之前拿匕首对着兔子,不是说的利索开膛破肚吗? 赵天旭蹙眉,还没说话,杜云锦嘀咕上了,“那你在这看着火,记得要多翻翻,别烤成炭糊了,我去拾掇吧。” 说着,径直就往那水边去了。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赵天旭不自觉的舔了舔唇,不知心底什么感受,总是挺怪的。 视线一直追随,直到那女人走到水边,蹲下干活,他才似笑非笑的收回视线,却不想,才一扭头,就撞见身侧不远处的赵天煜。 “五,五哥。”心头猛地一跳,心下竟然有点虚,连说话竟然结巴了,赵天旭自己懊恼的皱眉。 “在这做什么?”赵天煜好像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一幕,径直朝他走了来。 “哦。”赵天旭往边上让了让,知了那架子上的烤鸡,“烤这个呢,杜姑娘……” 赵天煜眼神微冷了几分。 赵天旭抿唇,又改了口,“五嫂让我帮着看着点火。” “那你继续,有点焦味了。”赵天煜淡淡的提醒了一句,抬腿,就朝水边的女子走去。 赵天旭赶忙将架子上的食物翻了个个儿,翻好之后,看着那走到女子身边的男子,心里一阵翻腾,好生憋闷。 “七叔。”赵心澈这时突然跳了出来,凑到男人耳边,嘻嘻一笑,“这兔子是你送给五婶的?” 赵天旭不语,只用冷冽的眼神盯了他一瞬。 赵心澈撇嘴,“我之前看到你砍这种枝条编笼子了。” “多嘴。”赵天旭睨他一眼,“看着点。” 丢下一句,他又朝那水边望了一眼,转身,径直牵了马,走了。 赵心澈本想跟他开几句玩笑,本来么,一向以来,跟七叔不都这么玩笑的,七叔也从没介意过啊,这会子,这冷脸是怎么回事? 他不解,迟迟回来的赵天逸,却是多少看出了几分。 第164章 亲近 赵天煜喜洁净,杜云锦自然不肯让他碰这些腌臜的东西,只让他在一旁陪着就好,自己则蹲在水边,利落的干着活。 许是在现代用刀做手术的机会多,这用刀子处理东西来,就显得格外的精准利落。 这典型的手术刀法,让赵天煜瞧的不自觉的想笑。 杜云锦却浑然不觉,一只野山鸡将药收拾干净,瞅了瞅身旁,没有箩筐等物搁,就道,“五叔,帮个忙呗,去那边摘些叶子过来,选那大的。” 赵天煜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果见那草地边缘有不少矮石榴树。 他应了一声,走过去,摘了一些大石榴叶,再回来,蹲在水边,帮着洗净了,再递给杜云锦。 杜云锦瞧着笑了,将几片大石榴叶摆好,再将洗净的野鸡放上去,吩咐,“五叔,你去那边串好,然后,架在那火上先烤一烤。” 她扭头一望,却不见了赵天旭,只有赵天逸和赵心澈两个坐在那草地上,大爷似的。 “七殿下呢?让他看着火的。” “我去吧。”赵天煜拿着东西,往草地那边去。 “五叔。”赵心澈起身相迎,乖巧的接过他手里的食物,一边赞道,“五婶挺能干的,这野鸡收拾的真干净,烤的这只也香。” “七弟呢?”赵天煜扭脸问赵天逸。 赵天逸微微耸眉,“大约意犹未尽,又去猎什么了吧。” 赵天煜也就没再说话。 叔侄三人,守着这片烤架,也都没了话。 约摸半个时辰后,杜云锦带着洗净的食物回来了,烤架上的两只野鸡,基本熟了,散发着喷香的味道,特诱人。 杜云锦唆着嘴儿,满含笑意的取下烤好的,放在鼻端嗅了嗅,那个香啊。 “五叔,给,你们先吃,我将这些再串上。”她咽了口唾沫,到底将烤好的食物先给了自己男人。 赵心澈跳起来,“五婶偏心,怎么就给五叔?” “你要吃问你五叔要啊。”杜云锦白了他一眼,取下几根削尖的细棍,将剩下的食物,串成了几份,一一放在烤架上,然后,再像火堆里添柴火。 做完这些,拍了拍手,准备去吃那份烤好的野鸡去,却发现,那冒着热气和香气的食物,在五叔手里,却没有一个人去吃。 杜云锦笑了,“你们先吃就是了,不用等我啊,我去叫礼儿。” “锦儿。”赵天煜却叫住了她,“这个……” “怎么?”看他为难的样子,杜云锦迟疑了一下,“挺香的啊,你们不爱吃?哦,等等,我之前发现那边林子里有多香果,等我采些过来再吃……” “嗳,五婶。”赵心澈手一伸,似乎想拦住她,但杜云锦那脚步多敏捷啊,说跑就跑了。 他只能无奈的看着赵天煜,“五叔,咱们几个人就这样坐在地上,撕着这油腻腻的东西吃?”连碗筷都没的。 “出来狩猎,你还带厨子不成?”赵天煜淡淡瞅他一眼。 赵心澈俊俏的脸一红,“不是……”他没那么娇气,只是,没那样不讲究过,以前也出来狩猎过,那都是清点了猎物之后,再到驻点,有下人专门洗净猎物烹饪好了,再来分享美食的。 可这倒好,明明带了下人,可瞧这俩皇叔的意思,显然都想尝尝这小女人的手艺。 不就一只野鸡放火架子上那么一烤么?没有油盐,能好吃? 才想着,杜云锦已经带了弟弟,双手里不知攥的什么,喜滋滋的跑了回来,然后,找了两块干净的石头,就将手里的野果子放上去,一阵捶打碾磨。 然后……赵心澈瞧的那眼皮直跳的,没想到这女人拿着那研碎的果子粉末,就往那只烤好的野鸡上抹。 抹好的那块,是个鸡腿子,杜云锦有心客气,一条给了自己弟弟,一条就递给赵心澈。 杜云礼倒是欣然接了,张嘴就啃的,啃了一嘴的油,还傻乐着不住的说‘好吃’。 赵心澈却满头黑线,眼神古怪的盯着杜云锦递来的鸡腿,上头还抹着奇怪的粉末,“那个,是什么啊?”随便用石头磨的粉就往上抹,能吃吗? “哦,这叫多香果,俗称黑胡椒,咱们不是没有调料吗?怕没味儿,我就弄了点这个,你尝尝。”杜云锦见他不接,干脆往他手里一塞,“吃吧,你看礼儿啃的多香。” 一手油,赵心澈那个别扭啊。 “五叔,还要我撕吗?”烤了两只野鸡,怕这些人不习惯别人动手的,杜云锦问。 “对了,七殿下呢?”她好奇的问。 赵天煜脸色却几不可查的沉了两分,赵天逸笑道,“七弟许是没过足瘾,又去那林子里头了。” “哦,那给他留一块。”不过随口的那么一说,换做任何人不在,杜云锦大约都会这么做的,并没觉得怎样,然而,赵天煜却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这话,若在赵天逸赵心澈两个,也不大能听的出异样,因为这人说话一向这样冷冷淡淡。 可杜云锦对他,哪怕他一个细微的表情,也能觉察出他的一些异样心思了,所以,当即听出不对了,疑惑的问,“怎么了?” “你吃这个吧。”赵天煜将剩下的递到杜云锦手上,然后,去翻烤其他食物。 杜云锦看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微笑着将食物递给赵天逸,“六殿下,您先尝尝。” 赵天逸客气的点头,接了下来,杜云锦搓搓手就来到赵天煜身边,小声问,“五叔,怎么了?瞧着你不太高兴的样子,是礼儿惹你不高兴了?他太笨了?” 转首,定定的看她一眼,那黑黢黢的眸子,越发像一汪澄澈的清泉,见他看着自己,小女人眉眼一弯,娇俏的笑了起来,“你要是不耐烦,那就稍微指点一下,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劲头 有点大,呵呵,烦着你了吧?” 全然不知是因为什么惹着了他,但,至少也说明,赵天旭那小子在她心里根本什么分量也没吧。 赵天煜心里有些释然,微笑道,“没有,礼儿他很聪明。” “真的啊?”杜云锦欣慰不已。 赵天煜一边翻着食物,一边点头,“嗯,一点即通,是个可造之材。” 五叔这样夸奖,杜云锦顿觉脸上有光啊,接过他手里的活,忙道,“让我来,你饿了吧?先去吃啊。” “不饿,我陪你。”赵天煜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忙活,刚才清洗食物,怕弄湿袖子,便挽了起来,此刻,那一小截纤细白净的手腕就露在外面,格外晃人的眼。 杜云锦抬头,朝他甜蜜一笑,两人就在这边一边忙活,一边无声的甜蜜着。 不远处,赵天逸等人席地而坐,开始还挺讲究,到头来,吃着美味,也就不顾了,尤其赵心澈,先还嫌弃着,到最后,看到六叔都撕起肉来,沾着那黑胡椒有滋有味的吃起来,也就勉强吃了 ,结果一吃,觉得那味道实在是好,那鸡腿子外焦脆里滑嫩,还有那黑胡椒的麻辣,吃进嘴里,就是够味儿。 不一会儿,杜云锦磨的那点子黑胡椒粉全用完了,赵心澈还问,“五婶,这多香果哪里还有,再采点来呗。”有了这一剂调料,似乎没盐也没什么。 “哦,五叔,我再去摘点过来。”杜云锦也不计较被人使唤,相反,心里还挺愉悦,至少,表明五叔的这些兄弟侄子已经接受了他啊。 不见外,才是家人的感觉。 她跑的倒利落,赵天煜想替她拒绝都来不及,也就随她去了,好在就在附近。 想着那几个都挺重口味,两把不够,杜云锦干脆一手撩起裙摆,多摘一些果子放进裙兜里。 不远处,赵天旭坐在马背上,隔着枝叶静静的望着那个仰着头摘果子的小女人,碎阳暖暖的笼在她身上,像给她笼上一层明亮温暖的光晕,干活那么开心,脸上都是愉悦的笑。 放眼京城,哪家的千金会做这样的活?还这样快活? 到底这样特别? 干活还利落,不一会,小裙兜里摘的满满的,杜云锦高兴着,正要走,不想,脚下绊倒一根藏在草丛里的树桩,身子一歪,倒没摔,只是,群兜里的多香果摔出大半。 郁闷,蹲下就捡。 这时,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伸了过来,也帮着捡果子。 杜云锦抬头一看,“耶,你回来了?那边野鸡早烤好了,他们都吃上了,你快去吧,给你留了。” 那笑盈盈的目光,真的是当他是亲近之人呢。 赵天旭眉心反蹙的更厉害,抿着唇不说话,倒是麻利的帮她捡果子。 捡完了,杜云锦起身,微微一笑,“谢谢啊,走。” 她走了两步,他去没跟上去,想起刚才五哥那眼神……还有自己心里头那怪异的感觉,一时有点乱,“你去吧。” “嗯?”杜云锦扭头看他,好奇怪,这人怎么突然一副黯然神伤的鬼样子? “你不去吗?你不是要吃那烤野鸡吗?” 一点都不懂的样子,哎,这女人,罢,赵天旭也懒的纠结,将来是自己的五嫂,总归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吧。 “走吧。”他和赵天煜一样,身量高,腿长,几步就跨到杜云锦身边,走在她身侧,没话找话,“摘这果子做什么?能吃?” “嗯,不过要磨成粉,能调味的。”杜云锦解释着。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起出了那林子。 第165章 情浓时,无声胜有声 几道视线齐刷刷望了来,杜云锦只当是他们期盼等待自己摘的多香果呢,便加快了步子。 赵天旭却能感觉到每一道目光的意味深长,尤其是五哥那带着几分冷意的目光,但,那又怎样?他做了什么吗?什么都没有,何必心虚?在乎这些…… 自认为坦然的,他紧跟在了杜云锦身后,来到人前。 “等等啊。”杜云锦蹲下、身子,就要拿石头砸。 “费劲。”赵天旭一把拉她起来,从她裙兜里抓了一把,掌风运功,一拍,那一把果子在他手心里就成了粉末。 “喔。”这什么功夫啊?厉害,杜云锦惊叹之余,欣喜的将裙兜里的果子都交给他,“大侠,这些就靠你了。” 然后,拿起一片干净叶子,将他手里的多香果粉末,全部弄了走,招呼其他人,“开吃啊。”纯野味啊,多难得。 赵天旭满头黑线,盯着手里那一大捧的果子,这女人当他是什么了?也怪自己多事。 “劳烦七弟了。”赵天煜看他一眼,淡淡的说。 一旁,赵心澈也憋着笑,努力无表情的学他五叔,“劳烦七叔了。” 赵天旭一脚踹了过去。 郁闷,但还是将这些多香果按照杜云锦的吩咐,变成了粉末。 嗬,敢情他习武多年,就为干这个? “诺。”一大捧的粉末,举给杜云锦,赵天旭俊脸那个黑的啊。 “呵,多谢。”难怪人不乐意,一王爷做这活,有点大材小用了,杜云锦赶忙的接了,还顺便撕了一条野兔腿递给他,指着叶子里的粉末道,“蘸着吃,味道更好。” 还知道将腿子上的肉给他,好吧,赵天旭心里憋屈总算好受了些,但仍旧黑着脸,‘嗯’了一声,然后才傲娇的依着杜云锦说的,去蘸着吃。 味道么?不错。 几个人吃着,赵天逸不知从哪儿竟然变出一壶酒来。 就连杜云礼,都吃了两口酒,好不欢乐。 吃罢喝罢,稍作休息,赌约还在,刚才赵心澈和杜云礼两人还碰过杯的短暂友情,很快被搁置下。 赵心澈在吃了这顿烤肉之后,越发觉得自己那个条件不错,五婶对于吃的还真有一套,看来自己这一年有口福了。 而杜云礼,虽然技短,但为了姐姐姐夫,他也要拼尽全力,就算输,也不要输了志气。 “礼儿,加油。”杜云锦给弟弟打气,然后,目送弟弟骑马进了林子。 虽然赌注是自己,虽然很希望弟弟能赢,但除了精神上鼓励支持外,杜云锦并没有想过要帮他。 输了,大不了给人做饭,可要是用作弊的方式帮弟弟赢了,那不仅轻慢了自己,也低看了弟弟。 对此,赵天煜从心里挺欣慰,平时护短的厉害,可是,这种时刻,还能守住自己的心和底线,很好。 他俩人倒没事,杜云锦就道,“五叔,咱们上那边逛逛呢。” 她细白的手指指了指山顶,好久没有爬山了,今天倒想活动活动。 “你能上的去?”赵天煜目光下移,落在她那双长腿上,姑娘家别说进山打猎了,就算上山的也少,而她这一上午几乎就没闲过,还能爬的动? 小瞧自己?杜云锦扬了扬漂亮的下颚,“想比比吗?不许用轻功,咱们比比,看谁先登顶。” 说完,不顾男人回话,自己已经迈开长腿,步履飞快,一边回头朝他笑,“先走一步,五叔,快点跟上啊。” 嗬,男人低低一笑,左右瞟了一眼,也没人,好吧,就应了这丫头幼稚的游戏,迈步跟了上去。 这山路并不像现代,石阶都修葺好的,一阶一阶的上去就成,这里到处长满野草,荆棘遍生,要找到条合适的路,还挺难。 所以,也没跑多远,就被赵天煜追到了。 摘掉跟前横伸过来的枯枝,杜云锦并不泄气,还要往里钻,却被赵天煜一把扯住胳膊,拽到身边,“这条路不好走,跟我来。” “哦。”有他带路自然好。 只是,两边枯枝枯叶真是烦人,稍不留意,就能刮着人,杜云锦忙着避让,脚下难免乱了步子,身子不时的跌撞到男人的身上。 赵天煜扭头看她。 杜云锦俏脸红红,“不是故意的。” 但下一次还是如此,撞倒他身上,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腰带…… 她没注意到,男人湛黑的眸子越发深不见底,伸手一揽,干脆将她圈进了怀里,省的她再要摔跤,再拽他的腰带。 “呵,谢五叔。”小脸滴溜溜红的,刚才她还那般势在必得的,哪知才走了这么点路,她就成了这样?这山路果真就是山路,跟现代那个真是没法比,她一个人还真没法在这山林里动弹,呼,丢人哪。 男人垂眸,将她那点子心思尽收眼底,唇角微勾,只浅淡一笑,笑容里却尽是宠溺。 “五叔,给我说个故事呗。”五叔是个话少的,只爬山走路,多无趣啊,但在他怀里,鼻翼间满是他的气息,杜云锦脑子懵啊,一懵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干脆让他讲故事。 “不会。”男人如实回答。 杜云锦愕然抬眸,“你那么爱看书,不会连个故事都不会讲吧?” “没看过你那种书。”赵天煜看她一眼,道。 杜云锦那个汗啊,什么叫她那种书?她不就问他要过一些带点趣味性的书么? “行吧,那你就说说医典,如何?”她狡黠的挑眸看他,漆黑的瞳仁映着他清俊的脸。 “你确定?”他唇角微勾。 好吧,爬山的时候说医典,更无聊好吧? “算了,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杜云锦笑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爱情的惊悚的悬疑的玄幻的还是神话故事之类?” 若他说,哪一类都没兴趣,“你随意就好。”他道。 “哦,那就跟你说一部我最爱看的电视剧……嗯,故事。” 赵天煜虽然对什么孩子听的故事类没多大兴趣,但爱听她说话。 也许连这姑娘自己也不知道,她说起话来,声音有多好听,不似寻常姑娘家那种谨言慎行,字字句句都要斟酌一番才慢慢的、尽可能要优雅知礼的说出来,连语调都是平平,没有波澜,甚至带着刻意的做作,而杜云锦却不一样,她的声音就跟她这人一样,活泼,声调委婉,激动时,声调高了,有时还带着唱似得,有时还故意做出各种表情,各种声音,有趣。 “这个故事呢,讲的是一对男女的凄美爱情故事。”想起曾经,和室友一起窝在屋里,对着电脑,一遍一遍扒着《蓝色生死恋》的情景,杜云锦至今感慨无限啊,“男主叫俊熙,女主叫恩熙,他们原来是一对兄妹……” 兄妹?爱情故事?赵天煜不由的跟着她的语调,安静的听着这个故事。 这剧,杜云锦可是扒过许多遍,对于里头的细节和台词,那都记的滚瓜烂熟,一路上几乎将每一集的剧情都复述了一遍。 因此,等到了山顶,恩熙还跟俊熙在默默的彼此相爱着。 “哇,好美。”一览众山小啊,那感觉真是好啊,原来,山顶那边,还是山啊,山的尽头,一轮落日,如火一般。 “好棒啊。”小女人费劲了力气爬上来,兴奋的围着边上的草地疯跑了两圈,然后,才拽着赵天煜的袖子,扑进他怀里,仰头,对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笑盈盈道,“五叔,这里真美,以后我们常来好不好?” 还是皇家的地界,不像现代,爬个山,都是人头抵屁股,挤的要死,尤其赶上节假日,那就不是爬山赏景,纯粹是拼体力的。 赵天煜拍拍她,点头,“你喜欢,以后就常来。” “呵。”这声音温柔的,杜云锦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感觉胸腔里挤满了柔情蜜意,她仰着头,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认真道,“五叔,我上辈子一定积了大德了,上天才会让我这辈子遇到你。” “傻话。”不过,男人却也是喜欢听这些话的。 杜云锦却格外认真的宣誓,“我决定了,从今往后,还要继续做善事,多积德,我不但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猛一抱紧男人健硕紧窄的腰肢,杜云锦带着霸道娇蛮的口吻,说了最后一句。 男人听的,心里飘了,面上却不大显,只是,微微垂首,轻轻吻了下她的头发,低笑,“小丫头,贪心。” “嘿,我才不管,你记着就是了,你这辈子已经是我的,下辈子什么的也被我预定了。”杜云锦娇蛮的看着他。 赵天煜点了她的额头,“知道。” 发现指腹有点汗颜,他忙带她转了个身,不让她站在风口,“去那边坐一会。” 这丫头出了汗,风口一吹,回头该病了。 “嗯。”挽着他的胳膊,找了一处背风的地儿,两人席地而坐,杜云锦半靠在他怀里,看着身边的苍翠,看着天边的蓝天白云,心,都像被净化了似的,干净剔透,温暖又幸福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却又有一种无声的情意在彼此心间流淌。 情浓时,无声胜有声。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赵天煜偏过头一看,这丫头竟然煞风景的不知何时睡着了,仰着小脑袋,小嘴还张着,嘴角似乎还流了点晶莹的液体…… 第166章 因祸得福 望着那毫无形象却又莫名吸引着人的女人睡颜,赵天煜忽而觉得心头有点子燥。 可除了干看,他什么也没做。 也不知是他的视线太深暗灼人,还是姿势确实不大舒服,这小女人小猫似的在他胳膊上蹭了两下,小手也不闲着,在他胳膊上揪啊揪的,然后,就顺着腰线,似乎要往他怀里伸。 喉头忽地一紧,男人大手猛地捉住那还往自己身上摸的小手。 这一捉才知道,小手冰凉,往她怀里伸,是想取暖。 好笑之余,男人身子稍稍欠了欠,将她带进怀里。 这时,杜云锦却慢慢睁开迷糊的眼睛,被惊醒了,“五叔?”嗓音呢哝,带着睡醒后的鼻音,有些憨萌的可爱。 身子有些发冷,不自觉的就往他身上贴的紧了些。 “醒了?”醒了也好,这样睡着容易受凉。 脱了外袍,将她裹住。 是有点凉,杜云锦也没拒绝,裹着他的衣裳,靠在他怀里,很舒服,又惬意的打了个哈欠。 头顶,就是男人低笑的声音,“还困?” “哦。”手朝眼睛上抹了一把,她还没从困倦中彻底醒来,话说,一大早起来,就忙活,又爬了那么久的山路,累的,睡了一觉,才觉得腿酸。 都是长久没锻炼的结果啊。 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赵天煜没再说话,杜云锦几个哈欠打的眼泪一把,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乐了,“对了,五叔,我之前说的那个故事还没说完呢,我跟你说结局啊。” “呵。”还记得故事,赵天煜微笑着点头。 怀里小女人,用那略微沙哑的娇憨嗓音,继续着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绿荫下,微风拂过,男女相依的画面美好的像一幅画! 不远处,赵天逸拍拍弟弟的肩,轻笑,“看见了?” “你带我过来,就为看这个?”赵天旭扭头,眼神见鬼似的盯着。 赵天逸挑眉,“你知道我的意思,杜姑娘,你既然喊她一声五嫂,就别想太多。” 一下子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赵天旭恼羞成怒,几乎跳脚,狠狠瞪了哥哥一样,转身就走。 赵天逸皱眉,有些无奈,紧跟了过去。 走了没多久,赵天旭突然扭头,沉声道,“我没有想太多。” 没想太多会是这个表情?典型的被人戳穿恼羞成怒了。 这个弟弟,跟他年纪相仿,什么性子,他最清楚。 平时看着挺放荡不羁,府里头的女人也不少,其实,大约没一个是他心里头真正喜欢的。 他喜欢热闹,喜欢女人,大约也与心妃娘娘早逝有关。 赵天旭自小缺少母爱,除了跟他这个兄弟之外,也就喜欢往女人堆里钻。 可这些年了,也没见对哪个女人真正上心过,偏是这回就对杜云锦有些不一样。 那种不一样,并非刻意而为之,深知弟弟性子的他,其实从他眼睛里就已经看出了。 好在,这人女人虽多,于感情的事其实很白痴,但凡他想要的女人,也不用费什么力就能得到,所以,他其实对女人不大了解,对他自己的感情更是糊涂。 所以,趁他还没回过劲儿来,没有真的陷进去之前,及时点醒他,很重要。 “没想太多就好。”赵天逸惯会见梯子就下,笑道,“五哥这些年过的清苦,幸而杜姑娘出来了。” “他清苦?”赵天旭嗤之以鼻,“有大把的女人想着被他睡,他不要啊,怪谁?” 赵天逸哼笑,“所以啊,难得出现一个他肯睡的女人,咱们都应该为他高兴。” “……”赵天旭那个憋屈,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脑海里突然想着杜云锦摘果子时的样子,烦躁不堪,“行了,这话用你说?不是说要猎梅花鹿的?跑这山顶上吹风。” “呵,火气不小。”赵天逸拍了拍他的肩,“走吧,之前心澈说,那边好像发现了梅花鹿的足印,咱们去瞧瞧。” 赵天旭轻哼一声,挣掉他的手,自顾自去了。 彼时,山顶上那两个,还不知被人偷窥的事情。杜云锦断断续续的将故事说完了,抬起头,看着赵天煜,大眼睛湿漉漉的,眼角还有红痕,“五叔,我知道这是假的,可是,再想一遍那故事 情节,心里还是酸溜溜的,有情人怎么就不能在一起?” 女人的心思,赵天煜并不十分懂,“既然知道是假的,何必这样难过?”竟然还真哭上了?他想不透。 “这?”还真被问住了,男人大约永远不懂,女人为什么抱着纸巾看韩剧,哭的跟累人似的样子,就跟她也永远不懂,男人对着那些军事、政治,怎么那么热血? “呵呵。”杜云锦笑了,用手背擦了下眼角,“也是,男女主演员,现实中不知过的多好呢。” “对了,五叔。”忽而,盯着这男人紧抿的唇,杜云锦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眼珠子四下一转,透着几分狡黠和坏坏,猛地就往前一扑,亲上他的唇,呢喃,“四下无人,先亲亲。” 赵天煜眸子一深,搭在她肩上的手,猛地握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一番痴缠,杜云锦有些晕乎,脑袋枕在他怀里,看着远处景致。 “还要吗?”男人胸口起伏不定,声音暗哑低沉,性感不已,然而,杜云锦却没怎么听清,一双眸子完全被那枝叶掩映后的小兽给吸引了。 “站住。”猛地起身,就朝那边跑去,一边大喊,“五叔,是狐狸呢。” 狐狸这东西,一直只是在图片上看过,小说里见过,现实中还没有,她真想知道,是否真是那么的狐媚妖娆…… 但这山顶虽然比较平坦一些,但草丛里的倒桩也是不少,没跑多远,脚下被什么一绊,杜云锦摔了出去,很没出息的跌个狗啃泥。 “锦儿。”赵天煜心头一跳,从后赶来。 倒没摔重,杜云锦自己爬了起来,然而,刚站起迈了一步,右脚腕那钻心的疼让她唰的又跌坐在地,眼泪汪汪起来。 该死,她扭脚了。 这真叫着,狐狸没打着,反惹自己一身骚。 “我瞧瞧,别动。”曲膝蹲下,男人宽厚的手掌,轻轻托起杜云锦的脚腕,慢慢的脱去了鞋袜,露出那白玉小足,视线被刺了一下。 “怎么样?应该没伤到筋骨吧?”杜云锦自己也是个大夫,能清楚个一二,但真的疼,她也懵了。 只是,她却不知道男人的心思。 现代女子别说露个脚了,就是整条大腿露出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夏天去泳池,那还不都是三点的。 何况现在她还是伤着了,哪里会觉得不自在呢?注意力全在疼上了。 赵天煜也暗暗鄙视了下自己方才那一瞬的失神,就好像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似的,不该。 屏住心神,他微微掀起她的一小截裤腿,指腹在脚腕处轻轻按了几下。 “嘶,痛。”大眼睛里立刻滚起水雾,小手忙不迭的去推他的手,别按了啊。 赵天煜蹙眉,怕扭伤的挺重,脚踝和脚面已经有了肿胀的痕迹,“别怕,我先带你下山。” “嗯。”也只能如此了,她扶着他的胳膊,刚要强撑着起来,却被赵天煜一把提起,公主抱似的抱进了怀里。 要这样下山啊?杜云锦满头黑线,虽然,她挺喜欢这公主抱,但是,此情此景不大适合。 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不但难走,且危险,就这样抱着她,还不累死啊,而且,她可不娇小,也不轻哦。 “五叔,要不,你给我弄根棍子做拐杖吧,你再扶着点。” “胡说,你这脚是不想要了?”睨她一眼,赵天煜仍旧抱着她,但是走了几步,也知道这样的确不方便,遇到枝枝杈杈,腾不出手来,容易伤到怀里的女人。 于是,将其放下,转而半蹲在她跟前,道,“上来。” “啊?”愣了愣,看着他宽厚的背,杜云锦笑了,“那你可稳着点,我上来了。” 趴上去,抱紧他的脖子,杜云锦突然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脚上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但一路上,她还是挺心疼这男人的,荆棘密布的路难走,她都有些后悔,之前怎么就脑子抽了,要跟他登顶玩的,不时的在他耳边问,“五叔,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歇会?” 男人永远就一句话,“不用。”偶尔再补一句,“别乱动。”初春时节,天气好的时候,极暖,穿的衣裳也单薄不少,她的曲线尽数贴在他身上,那样明显,再蹭来动去的,真是磨人。 小女人却一点没有意识到这问题,只是,她这么人高马大一女人,让这男人一路背下山,总觉得不大好意思,幸好,这男人也有点实力,除了遇到枝杈挡住去路,要腾出手来处理之外,大多时候,稳稳的托住她,走路也是极稳,不但没有让枝叶刮到她,他自己背着一个人下山,竟也脸不红心不跳,气都不带喘的。 所以,后来,杜云锦也就不多事了,而是安心的趴在他背上,轻快的哼起了歌儿。 “不疼了?”身前,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杜云锦一笑,觉得人家那么累,她却唱歌,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忙改口道,“我这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一来可以减缓我脚上的疼痛,二来,也让你背着我没那么辛苦嘛。” 倒是嘴甜,赵天煜勾唇,失笑。 第167章 报官 及至下山,太阳已经西斜,赵天逸等人已经在山下候着了。 见杜云锦是被背了下山,杜云礼急忙跑过去,赵天旭也本能的起身,迈步想过去,但看见身边的人都过去了,自己反倒有点迈不开步子,只站在原地,看着杜云锦被五哥背过了,放进马车里。 “姐,你没事吧?”杜云礼紧跟在身侧,担心的问。 可虽然脚崴了,但杜云锦神色不错,笑眯眯回道,“放心吧,没事,就是下山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不怎么疼。” 脚崴了,还能笑的灿烂?好像多开心的事似的。 不远处,赵天旭撇了撇嘴,嗤之以鼻。 赵天煜也跟着要上马车,这时,赵心澈急了,他可是打了许多猎物的呢,“五叔,那之前赌约还算不算啊?” “你说呢?”赵天逸一个眼神睨过去,意思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五叔的女人都崴脚了,没看见五叔那脸色不对吗?还提这茬。 赵心澈不大服气,“可以等五婶脚伤好的。” 杜云礼看着姐姐,觉得抱歉,忙对赵心澈道,“皇长孙殿下,我姐姐受伤了,以后我给你做饭,好不好?”反正输的人是他,该承担后果的也是他。 赵心澈扑哧乐了,眼珠子轻蔑的朝杜云礼身上一溜,“你?知道厨房门朝哪儿开的不?” “知道。”杜云礼老实回答,每次大姐姐给他们做好吃的时候,他都会跟着。 赵心澈被噎了一下,马车里,杜云锦轻笑出声,掀开车帘,朝赵心澈道,“你放心吧,赌约算数,等我的脚伤好了,以后你每日的午饭,我全包了。” “真的?”赵心澈小心的却又故意的瞟着五叔的神色,发现他面色平静,又毛胆子起了,道,“不带重样的?” “行啊。”杜云锦爽朗一笑,反正,中华美食那么多,同一种食材做法更多,不带重样的,不成问题。 赵心澈乐了,也从心底里觉得这五婶不错,关系更亲近了一份似得,伸手做了个揖,笑道,“多谢五婶。” “不客气。”杜云锦摆摆手,还要再絮叨,赵天煜已经果断进了马车,将她挤到里面,然后吩咐赵心澈,“你负责送礼儿回府。” 车帘放下,即吩咐车夫驾车。 赵心澈动了动唇,本来想问干嘛要他送的?但话没问出口呢,那马车已经走了,他只得嫌弃的看看小小少年,“会骑马吧?自己骑着回去。” “嗯。”杜云礼本来也没想着让人送,只是…… 他牵着姐夫送的踏雪,小心翼翼的道,“皇长孙殿下,我,我不记得回府的路。” “麻烦。”赵心澈不耐的上了马。 赵天逸扬唇一笑,“你以为你五婶的饭好吃的?快送这孩子回去吧,记得,要安全送达啊,否则,五叔不收拾你。” “知道了。”赵心澈朝杜云礼看去,“还不上马?” 杜云礼二话没说,翻身上马,紧紧跟在这些皇子皇孙的后头。 彼时,马车已经驶了一段路,杜云锦不解,“五叔,怎么不让礼儿跟我们一起?” “你坐好。”赵天煜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冷水袋,然后,握住她那只受伤的脚,脱了鞋袜。 杜云锦知道了,这是要给她冷敷,也就没了话。 古人呆板,她这露了脚脖子的,哪怕是弟弟,大约也不能看到。 想到此,杜云锦抿唇直笑,脚腕处却猛地一凉,她嘶的一声,本能的就想抽回脚,哪知,被赵天煜捏的紧,动弹不得。 “别乱动,一会就好。”敷好,再用绷带绑好。 杜云锦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感慨于他的细心与体贴, 马车一路将她送回府里,天已经黑了,赵天煜又重新帮她处理了脚伤,然后,趁着夜色离开了,晚饭并没留下来。 知道杜云锦受伤了,杜云瑶、张氏等人,忙忙的都跑来,知道不严重,才都松了口气。 喜鹊和坠儿端来热乎的饭菜,杜云瑶留下,陪着姐姐一起吃着,问起礼儿,说是随后会回来,也就没在意。 一时沉默,杜云锦胃口好的吃着饭菜,待吃完了一碗,想要妹妹帮着添饭时,才发现杜云瑶半垂着头,眉目深锁,似乎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 “怎么了?”递出去的碗又收了回来,搁在桌子上,杜云锦才好整以暇的问,“因为我这脚,担心了?” 杜云瑶抬眸,眸中忧色未散,“姐,你这脚伤了,你和锦王殿下的婚礼?怎么办?” “呵,给我再盛一碗。”这事啊,杜云锦笑了,“放心好了,大不了我拄着拐杖吧,怕什么?再说婚礼不都坐轿子吗?” 杜云瑶失笑,大姐姐还真想的开,可哪有新娘子拄着拐嫁人的? 给姐姐再盛了一碗饭,杜云瑶落座,却又是欲语还休的样子。 杜云锦这才觉得不对了,“瑶儿,怎么了?你有心思。” “嗯。”杜云瑶迟疑着点点头,看着姐姐的眼睛,到底还是将心底的事情说了出来,“周瑞他今天回去了。” “回哪儿?”杜云锦一口饭没咽下去,一看妹妹的脸色,就知道了,愕然,“回周家了?” “嗯。”杜云瑶点点头。 杜云锦蹙眉,小心翼翼的问,“他不是说跟着你,再也不回那边了吗?” 杜云瑶也是纠结,“今早,你们刚走没多久,周家托人带了口信,说出了大事,周老夫人急的人事不省。” “啊?”杜云锦无语,抿了抿唇,为难的看着她,“这会不会是那老婆子耍的花招?” 杜云瑶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来人是他的本家,我也知晓的,为人挺诚实,我想不应该说谎。” “那会是什么事?让老婆子急的不省人事?”杜云锦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道,“哎哟,我差点给忘了,是不是那个什么娘要生了?” 杜云瑶脸色也是一变,她其实也想到了这个,但来的那人,却不肯当着她的面说事情缘由,而周瑞知道出事后,跟她说了一声,火急火燎的就走了。 看的出来,真的很急。 杜云锦想了想,又估摸了下日子,“不对啊,上回看她的肚子,也就五六个月吧,要生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啊。”忽地,她又生出一个想法,“该不是早产了吧?”那也太早了点? 杜云瑶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若真是早产的话,只盼着孩子没事,毕竟孩子是无辜的,而且,她也知道,周瑞其实是想要一个孩子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对薛萍娘生出了那几分怜惜。 这些日子,她回望过去,也是回过味儿了,其实,周瑞对薛萍娘若说感情的话,愧疚大于爱情,后来发生了那事,他一开始是厌恶薛萍娘的,知道她怀孕之后,再加上杜云瑶对他那般冷落,又是周老太太母女从中斡旋,他才对薛萍娘多了几分怜惜。 想来,孩子的缘故占重要因素。 杜云瑶担心的也就是这个,如果是一开始,他没跟自己回来,也没有发生那晚的事情,周瑞他爱怎么样便怎么样。 可是,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那晚之后,他们关系日渐缓和,甚至能依稀找到当初相识时的影子。 然而,若薛萍娘的这个孩子,也是周瑞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的话,事情会怎样?还真难以预测。 想到此,杜云瑶无端觉得刺心起来。 “好了,别瞎想。”杜云锦伸过手来,握住妹妹的手,“不是还不知道缘由吗?我想周瑞他会有分寸的,你既然选择接受他,那就再相信他一次。”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在发狠,死Y的秀才,这次若敢再伤妹妹的心,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杜云瑶苦笑,也只有如此了。 彼时,天已黑透,周瑞跟着本家的一个堂伯,才迟迟回到家里。 整个周家院子里黑漆漆一片,只往里院走,才看清,从母亲的房里透出些微的光亮,隐隐还有哭泣之声,周瑞听的出,这是妹妹周凤的。 “娘,您好歹吃一点啊,您再这样下去,怕等不到哥哥回来,您就撑不住了啊。” 周瑞推门,就看见,周凤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只碗。 听到开门声,周凤扭头一看,“哥。”惊呼一声,连忙放下碗,朝他飞奔了过来,急着道,“不好了,咱家出大事了,那不要脸的贱人,竟然勾搭野男人,不但打伤了娘,还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偷走了。” 脑子嗡嗡作响,回来的路上,堂伯已经将大致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只是,看着床上,已然中风不能言语的周老太太,周瑞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娘。”扑通一声,周瑞跪在了床头。 周老太太两天滴米未进,又是中风,躺在床上死人一般,直到周瑞握住她的手,连哭带喊了好几声,她才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待看清楚了儿子之后,显得很激动,然而,嘴巴歪的厉害,说话也不利索。 周瑞忙握紧她的手,道,“娘,您别着急,事情,堂伯都跟我说了,已经报官了,相信官府很快就能抓到那对奸夫淫妇。” 周老太太却仍旧很是激动,身子不能动,口不能言,但脑子却还清楚,那可是她好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啊,都是从杜云瑶手里抠下来的,他们母子几辈子也挣不来的家当啊,如今被人偷了去,还能找回来吗? 她着急,儿子是个绵软没刚性的,处理不了大事,她想开口叮嘱儿子,要对此事上点心,再不济,回去找杜云瑶,夫妻俩好好到衙门那边打点打点,那些家当好歹找回来啊。 然而,这些,她着急,周瑞却不懂,只一遍遍的安抚她别急,却不知越说母亲越急的想死。 第168章 辗转反侧 眼看着周老太太那急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的样子,周瑞也觉得异样,可是,母亲有话说不出来啊。 他只得扭头看妹妹,周凤也是一脸茫然啊,摇头,哭道,“我也不知道,娘大概还是为那贱人的事气的。” 周瑞只得叹息,红着眼睛安抚母亲,“娘,您先冷静,别着急,您放心,人一定找回来,东西也一定拿回来的。” 呼,吐出一口浊气,周老太太颓然的一倒,几乎又要晕厥过去,心里清楚的很,完了,这回周家彻底完了。 儿子倒不怕,那杜云瑶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可是女儿呢? 她的那些家底,可都是给女儿准备做嫁妆的,就指望女儿将来能凭着这些嫁妆,找个好人家,过上那种正经人家少奶奶一般的生活,不说多么大富大贵,起码不用如她一样,大半辈子吃苦受累的抚养两个孩子。 然而,一切看来是要泡汤了,女儿并不是个能干的,而且这两年养的有些娇惯了,性子也娇气一些,将来还不知能找个怎样的人家?就她那性子,怕也难讨婆家喜欢。 见母亲这般,周瑞心疼又无奈,帮其掖了掖被子,嘱咐妹妹,“好生照顾娘。” “嗯。”哥哥回来了,周凤心里有了主心骨,也就没那么怕了。 周瑞送堂伯出了门,再返回来,没有去母亲房里,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好在他住惯了,闭着眼睛,在里头也能转的开,直接摸索到床边,床上被褥都在,铺的平整。 想到此,他心头微涩,母亲怕是一直等着他回来呢,大约也从没想过他真的会抛弃这个家。 然而,不知道的是,在跟杜云瑶一起离开之后,他的真的下定了心,这辈子只跟她在一起,若她不愿意回来,他也不会回这个家了的。 不知不觉中,他是真的抛弃了母亲和妹妹。 眼眶有些发热,他懊恼痛恨起自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却什么也做不好,对杜云瑶,他负过,对母亲,他也辜负过,对薛萍娘...... 脑海里出现的还是他们少时的模样。 薛萍娘比他还要大,两人自幼定的婚,因此,这女人对他从小就比别人不同,像姐姐,又像媳妇,总之,对他百般好。 他父亲早逝,母亲一力支撑整个家,那时,他和妹妹都还小,家里困顿可想而知,甚至常常吃不饱肚子,而薛萍娘家要殷实一些,常常的就从家里偷些食物来填补他。 有一年腊月冬至,薛家也不知什么事,蒸了一笼屉的白面馒头。 要知道,连年的饥荒,百姓能吃上窝头就不错了,何况白面馒头,记忆里,还是父亲在世时吃过几回的。 可薛萍娘硬是趁人不注意,偷拿了两个,塞衣服里,一径送给了他,当她掀了衣服,拿出馒头时,那脸上尽是喜色,可他也看清楚了,她胸口被烫的通红。 后来,为这事,薛父大怒,严查之下,查到了薛萍娘,一顿毒打,差点要了这姑娘的命,到现在,天气阴冷,她还有浑身疼的毛病。 到现在,他仍旧记得,他去看她时,她躺在床上苍白的样子,知道他来,睁了眼睛,还冲他笑,还使劲安慰他。 想想,那个时候的薛萍娘多单纯憨傻啊,是他不好,先负了她的。 若不是遇到杜云瑶,他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会娶下薛萍娘,然后,跟她一起过普通的日子,偏造化弄人,遇到杜云瑶之前,他对薛萍娘更多的是感激,可关乎爱情,几乎没有,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甚至当她是姐姐,可遇到杜云瑶之后,他本就没有容纳薛萍娘的心,就更容不下她了。 是他先对不起她,若不是他当初始乱终弃,抛下她娶了杜云瑶,她也不会跟了别的男人。 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该骗他的。 罢,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也是他活该。 他心里除了乍听这消息,觉得震惊之外,过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跟薛萍娘已然不可能,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活,实在太辛苦,他也不忍心。 如今,她跟了那个男人跑了,但愿那个男人能对她好一些。 只是,想到母亲,又觉得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太不厚道。 一个是他的旧日同窗,一个是他青梅竹马的女人,竟然趁他不在家,两人苟且,让母亲抓到了,不想二人不知错,反而打伤母亲,将家中钱物一扫而光。 哎,要知道,母亲可是拿薛萍娘当亲闺女一般对待的。 翻了个身,周瑞深呼一口气,觉得心里乱如麻,再看着窗外夜色,想着京城里的杜云瑶,不知她可睡下了?发生这样的事,她大约也睡不安稳吧? 早上,他得知消息,急忙匆匆的离开了,并未跟她多做解释。 其实,他也不知要如何跟她解释,周家本来就风雨飘零,不入杜云瑶的眼,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丑事,如何敢说与她知道?男人的自尊,也容不得他向人透漏半点。 但杜云瑶又是那个多疑的性子,现在还不知在家里如何纠结? 想想,周瑞辗转反侧,暴躁死了。 但他还是料错了,彼时,杜家姐妹洗漱好了,怕妹妹纠结那件事难过,杜云锦就借自己脚伤为由,非拉着妹妹陪自己睡不可。 被窝里,姐妹俩并肩躺下,杜云锦兴致勃勃的将今天打猎的事说与妹妹听。 说弟弟杜云礼进步很大,而且非常勇敢,不但得到了五叔赏赐的骏马,自己还猎了一头小鹿,那小鹿腿受了伤,回来包扎了,已然被弟弟当成宠物养了。 再又说到和五叔登顶的事,还说山顶上风景很美,等有空了,带妹妹一起去玩,到时,只五叔带他们一家子,没有其他人,清净,大家可以放开性子玩。 说的杜云瑶还真动了心,她以前性子就要比原主野,还女扮男装过,做梦都想像男儿一般无拘无束、随性而为,可是,现实哪里允许一个妇人如此?可是,姐姐的话,总是让她动容,让她渐渐沉寂、变得谨慎小心的心,又活泛起来。 再加上杜云锦是个聒噪的,胡天海地的乱侃,就好像这世上没有她不知道的,一通聊,直聊的杜云瑶打起了哈欠,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清楚,哪里还记得周瑞那件事。 而第二天一早,杜云锦早早起来,偷偷的吩咐下人去周家那边打听,并没让妹妹知道。 周家那边,周瑞也是一大早起来,匆匆洗了把脸,便来看母亲。 周凤也早起来,正在厨房那边跟红儿两个忙活早饭。 “娘,您觉得怎样?”不过是很正常的一句问候,谁料,周母忽而瞪大眼睛,凶狠的盯着自己的儿子,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一般。 周瑞心头一颤,这还是母亲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目光,“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舒服?她都这样了,哪里都不舒服,周母暴躁的咿咿啊啊的叫着,她是想问儿子怎么还在自己这里,这个时候,应该赶紧去衙门那边打点啊,衙门那些人,你不打点妥当了,谁肯认真给你办事,拖你个一年半载的,那对奸夫淫妇,还不知躲哪儿逍遥快活了,到那时,就算抓到人了,那些银钱能不能要的回来还是两说,所以,这事得趁早啊,越早越好。 但儿子显然是个心拙的,一点不懂娘的心思,且是个没算计的,出了这种事,就知道待在家里等消息,就不能主动点? 这个时候,要是杜云瑶那女人在就好了,她一向是个有主见的,遇到事了,倒比自己这个儿子能主事的。 但,想起杜云瑶来,周母更是心烦了,也不知是悔恨还是不屑,总之,难受的更厉害了。 周瑞都不知道母亲怎么了?只当是身上难受,急忙道,“娘,你别怕,儿子这就给你请大夫。” 一句话落,周母气的身子都颤了,请什么大夫?若大夫能瞧的好,她也不至于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花那冤枉钱,何况,家里还有多余的钱么? 等等,突然,周母脑子一激灵,想到了一件事,儿子是从杜云瑶那回来,瞧着气色,穿戴比之前在家时可不止好了多少。 就他身上这一套,少说也得有十几好两的银子吧?那他回来,肯定是带了银子的。 如此,周母反倒安静了下来。 周瑞以为揣测对了,急忙出了门,走到前院厨房那边,想告诉妹妹去母亲房里照料照料,自己去请大夫,万一母亲有个不便,身边得有人,哪知,才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嘤嘤的低泣声,“怎么回事?” 跨进门来,才瞧的清楚,灶台那边,妹妹周凤正拿那火钳朝红儿那丫头身上戳。 红儿那丫头身子瑟缩,却不敢躲,似乎也不大敢哭,就咬着唇,低低的抽泣着。 这一幕,让周瑞气红了眼睛,上前一把夺掉了火钳,扔在柴火堆上,怒问妹妹,“你疯了?这东西烧的滚烫,你往她身上戳?” “谁让这臭丫头不好好干活?我昨晚就吩咐了,娘的药要多熬,可她倒好,到现在娘的药还没动静,问她,倒跟我说忘了。你说,不该打吗?”周凤迎视着哥哥的目光,理直气壮的冷哼。 第169章 私心 周瑞乃一介文质书生,平时也极看不惯那些欺凌霸弱之事。 想不到妹妹今日竟然如此恶毒。 红儿这丫头,年纪比妹妹还要小上两岁,当初杜云瑶嫁过来,家里什么服侍的人都没有,她到底是侯门出来的小姐,很不习惯,可家里除了娘和妹妹,也没其他女人,他这才买了个丫头。 红儿是十几里外一户贫家的孩子,父母早逝,跟着叔父过日子,叔父家孩子也多,听见这边要买使唤丫头,就将她送了过来,杜云瑶当时瞧着这丫头眉眼干净,就留了下来。 这丫头人小,干活也勤快,来了之后,也不是专门的就服侍杜云瑶,倒像是成了这个家的丫环,什么事都做。 杜云瑶离开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走了,想着母亲年迈,妹妹性子娇蛮,红儿年纪小,却是个能干的,有她在家里帮衬着,自己也能放心,谁料,竟看到今日这样的画面。 连杜云瑶这个主子当初在的时候,也不曾动过这丫头一个手指头。 而且,这些日子,他在杜府小住,也算看清楚了,杜家姐妹对下人们的和善,不说将下人们当着兄弟姐妹一般,但那样的大度宽容亲切,绝对世上少有的,所以,那些人对这家子姐妹真是死忠的。 难道说,穷人乍富,粗蛮歹毒起来比其他人更甚么? 想起妹妹的行为,还有她那般理直气壮地话语,周瑞气的发抖,“凤儿,是谁教你这样的恶毒?不过忘记了熬药,你提醒一句,现熬就是,何至于用这个东西打?她才多大?她比你还要小。” “那又怎样?”周凤郁闷死了,从母亲病倒之后,她就在床边侍疾,快累死了,哥哥不体谅就罢了,还为了这么个买来的贱丫头来吼她?难道一个丫鬟比他亲妹妹还要重要么? 想想,她也委屈的红了眼睛,哭道,“周瑞。”连大哥也不喊了,真心气狠了,骂道,“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为了杜云瑶那贱人,抛下我跟娘不管,自己一个人到京城快活享福去了。这也罢了,母亲病了,我这几天累死累活,你也不说体贴体贴我,却为这么一件小事骂我?” 冷哼一声,周凤眼神充满轻蔑和恶毒,“怎么?难不成薛贱人跑了,哥哥又看上了这小丫头,想纳她为妾的?不然这么护着她做什么?” 啪,周瑞怒不可遏,一巴掌扇了过去,“胡说。” 啪的一声响起,周凤的脸偏向了半边,再回神来,自己也傻眼了。 周瑞亦是,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妹妹,手掌发疼,心更疼。 自己的亲妹妹,怎么可以如此侮辱自己?他再不济,也不会打一个没成年的小丫头的主意。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一巴掌下去,看着妹妹红肿的半边脸颊,到底心不忍,伸手过去,“凤儿。” “走开。”周凤恼羞成怒的一把挡开他伸过来想要安抚的手,突然,凶狠的就又朝一旁瘦弱的红儿打了去,一边嚷道,“你护着吧,今天我偏要撕了这小贱丫头,你再护着啊。” 周凤本就生的粗壮有力,那巴掌打过去,红儿身子一歪,撞在了锅台上。 周瑞真要气死了,妹妹何时生的这样暴虐的性子?连他都快不认识了。 “凤儿。”一把捉住妹妹的手,周瑞直接将她拖出了厨房,扔到院子里,见她还要撒泼打滚,怒喝,“够了,再这样胡闹,别怪我这做哥哥的不客气。” 因为怒气,原本那张秀气的脸也变得有几分狰狞,周凤还真有几分被吓住,只瞪着眼睛,却真没敢回嘴。 “你去娘那边照看一下,我去请大夫,厨房这边,你不要再过来。”周瑞吩咐,“还有,以后要让我看见你再欺负红儿,我就找个糙男人将你嫁了,让你也尝尝一天三顿打的滋味。” “你。”周凤听言,又臊又气,但即便哥哥的话是吓唬她的,她还真不敢炸毛了,毕竟,长兄为父,若哥哥真的一怒之下,不管对方人品家世,随意找个人将她嫁了,她这辈子还真完了,尤其是娘现在那个样子。 对了,娘…… 周凤这时才想到,娘在世,什么都好说,若娘不在了,亲事没人管不说,这孝期还得三年,也就意味着三年内,是不会有人到周家来提亲的。 想到此,周凤急溜溜吓了一身冷汗,娘啊,您可千万不能撒手就去了啊,为了女儿的幸福,起码也得等她嫁出了才走啊。 转身,急急的就朝周老太太那边跑了去。 周瑞还只当妹妹是反省了,知道去照看母亲了,刚才的行为也只是她这几日紧张恐慌的情绪发泄罢了,想想,心里安慰了不少,一面走到厨房,看着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丫头,他问,“有没有事?一会大夫来了,也给你瞧一瞧。” “谢大爷。”红儿哽咽着哼了一声,猫儿一般。 周瑞皱眉,他们以前在家的时候,红儿挺活泼的性子,如今这般胆怯,连抬眼看人都不敢了,那么,想到刚才那顿打,怕是这些日子没少挨。 心情一沉重,他脸色也好不起来,只道,“这里你若待不下去了,改天送你回家吧。” 一听回家,红儿扑通就瘫软在地,连忙磕头求道,“大爷,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刚才是我的不对,大小姐应该打的,是我不长记性,忘记给老夫人熬药,我该死。”说着,自己还朝自己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周瑞连忙上前制止,“你这是做什么?你忘记熬药不对,但凤儿那样毒打你更是错。不过你不愿意回家?我说的是你叔叔的家?不要你的卖身银子,将你的身契还给你。”自从在杜府住过之后,周瑞很受杜家姐妹的影响,而且,母亲病成这样,凤儿又是那个性子,家里必须有个能主事能干的成人照顾才成,而红儿能干,年纪真的太小了,倒不如放了回去,小小年纪,只有在家人跟前,才能得到安稳很幸福吧。 哪知,红儿听见如此说,更加泣不成声,只一个劲儿的求,别赶她走。 周瑞这倒奇了,难不成还有人喜欢当使唤丫头,喜欢被人打骂侮辱的? 他却不知,红儿父母早亡,小小年纪在寄居叔父家,受的那些苦和罪,比在周家挨的周凤这点刁难,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至少,在这边,她很少饿肚子。 而且,也不用担心随时会被婶子卖给村对头的那个老鳏夫,更不用天天看着叔父盯着自己那饿狼一般的眼神而胆战心惊。 在周家,她能睡的着觉。 这样一来,该如何处置这小丫头呢?留下来的话,怪可怜的。 “对了,你可愿意再回夫人身边?”周瑞突然问道,依杜云瑶的性子,留下这么点丫头,应该不是问题,而且,在那边,使的都是大姐姐的人,也不大好,况且,瑶儿也说过,今年等天暖了,就去物色屋舍,他们夫妻搬出去过,如此,有个小丫头照料起居,也不错。 红儿听言,感激涕零,忙点头,“愿意,红儿愿意。” 周瑞神色稍缓,“罢了,你且忙吧,改日我回京了,就带你一起走。” “嗯。”红儿重重点头,心头滚过万千感激。 —— 请了大夫过来,给周老太太看了下,依然是没什么说法,只又开了几副药,说是按时吃,吃后效果么,也不大知道,大约就是能保住命,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听天由命。 听此,周瑞颓然啊的叹息一声,然后,又请了大夫去给红儿瞧了瞧伤,都是些皮外伤,开了点药膏让她自己抹了。 送走了大夫,周瑞再回房中,周凤正亲自喂老太太喝粥,也算尽兴。 但他一进来,周老太太就不吃了,只拿眼瞪他,嘴里嗷呜直叫,却是没人能听懂。 后来,还是周凤竖起耳朵听,好容易分辨一二,问,“娘,您可是让哥哥尽快去衙门?” 周老太太闭了两下眼睛,算是蒙对了。 “哥,娘让你去衙门。”周凤回头对哥哥说,“也是,报案都几天了,也没个动静,也不知道衙门里派人抓人了没有?连个张榜都没贴呢,哥,你去催催吧。” 女儿的话,那就是自己的心里话,周老太太也拿眼直瞪儿子。 周瑞明白了,这就是娘的意思,“罢,儿子这就去。”周瑞交代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周老太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她不懂周瑞的心思。 周瑞此次回来,并不为薛萍娘私逃,更不为那些被偷走的银两,其实,就为母亲病重。 再者,他心里本就对薛萍娘有愧,如今,她能跟那个男人私逃,大抵也能说明,她心里也是有那个男人的,何况,孩子还是那个人的。 她能找到归宿,他其实比谁都高兴,即便这样的方式让人很难接受,但总比这个从小就对自己好的女人,孤苦一辈子强。 所以,那些钱财,就等于是他的赔偿,反而,让她心里好受些。 也真的希望,她能跟那个男人,能好生的过好后半辈子。 所以,周瑞满口答应母亲,其实,却并没做到,他不过出去随意走了走,混够了时间,再回来,对母亲谎称已经去衙门问过了,说是在办,心里却希望,薛萍娘能逃的远些,别被捉回来。 第170章 追问 就在周家乱作一团时,京城,锦王要大婚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些日子,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口里谈论的最多的便是这件事。 容媚儿自然也知晓了,本不信的,可是,传闻那样多,有鼻子有眼的,且大婚对象都传出来了,正是她最最看不上的那个弃妇杜云锦。 简直可笑! 然而,几乎让她憋出内伤的是,去年年底前,锦王进宫,给了她一块牌子,说是有事可以凭此进宫找他。 她倒是去了几趟,可哪一趟都没见着人啊,想要寻个答案,也不得,恼死人了。 说实在的,锦王大婚,她早就料到过,毕竟,跟了这男人身边那些年,那些关于他的各种传言,她也知道并不真实,王爷他其实和其他正常的男人一样,只是,又有点特别。 在她的认知里,但凡男人,谁不爱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并且多多益善,甚至来者不拒。 可他们王爷吧,偏不如此,叫人捉摸不透。 她也知道凭自己的身份,锦王妃的位置根本不够格。 可她再不济,比一个弃妇也要强吧,况且,还凭着她跟王爷身边十几年的情分。 所以,这事必须弄清楚了,否则,这每日里,心好像是搁在火上架着烤一般,太难受了。 这日一大早,她收拾妥当,便坐了马车直奔宫门,不管如何,这几天,她就是守也要守到锦王殿下,要问个明白。 好在,这一次,竟然没费周折,就见到了人。 赵天煜的寝殿,容媚儿还是第一次进,只觉如他这个人一般,清雅的容不得人造次。 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仰首看着赵天煜,好些日子未见,他还是如往昔一般,清润无害,然而,那双深黑的不见底的眸子,淡淡的盯着你,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容媚儿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声音,“王爷,媚儿听说,听说王爷就要大婚了?” 一双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盯着这男人,希望他能摇头,或者说个不字,然而,终究失望了。 “嗯。”男人薄唇轻启,低低哼了声,“最近有些忙,没顾得上回去,老夫人可好?” 容媚儿耳朵一嗡,只听的见最前面那声轻哼,那意思也就是默认了,传言并没假,她的心几乎哆嗦起来,声音是真的哆嗦起来,“是,那个杜姑娘吗?” “哦。”赵天煜点点头,好似看出了她的异样,清润的眉宇蹙着,只是,这人脸上淡冷沉静的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可容媚儿难受了,不甘了,觉得受伤了。 凭什么啊?她跟了他十几年啊,自从哥哥出事,母亲有病,她就一直由他代为照顾。 她都二十多了,所有都稚气的、纯真的年华,都上在他身边度过,她为什么迟迟不嫁,难道他不知道原因吗? 他看不上她,她觉得很正常,自己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上无父兄庇护,只有一个瞎眼老母,所有的生活都得仰仗着他,她除了自己,并不能再给他什么。 可是,她给不起的,杜云锦就能给的起了? 以前,有个庄秋玉,她输了也就罢了。 可输给杜云锦,她多不甘啊?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比那杜云锦强太多太多啊。 自己用尽力气苦恋了十几年的男人,到头来,却要娶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女子,且,这个女人还是嫁过人被休弃的二手货。 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做这种傻事,可王爷他怎么就做了? 容媚儿觉得,若让她接受王爷要娶杜云锦,还不若让她觉得王爷其实说中了邪或者被人施了咒术陷害,否则,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啊。 “王爷,您真想好了?”唇颤着,容媚儿苍白的小脸上,满是难以接受的神色,那么明确,“那,玉姐姐呢?” 她想问,那她自己怎么办?可是,话到嘴巴,终究没那个勇气,只得拿庄秋玉做借口。 是啊,一直以来,她在这个男人跟前多卑微的,即便深爱,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 她的意思,即便拐着弯的,赵天煜也看的分明,道,“她有她的人生。” 容媚儿仍旧不甘,“可她那么爱着您,等了您那些年。” “感情的事,不是谁爱谁多一点,谁就得接受谁。强扭的瓜不甜,你跟我身边多年,早知我心意,不是?”赵天煜微挑眉梢,深侧不明的看她一眼。 容媚儿也是个极其聪慧的,如何不懂其意。 这男人是给她留着脸面的,是委婉的告诉她,跟他这些年,都没打动他的心,往后更是不可能,他的心意不会变。 “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杜云锦,你不知道她嫁过一次人,她连黄花闺女怕都不是……”急怒之下,容媚儿有些口不择言,待这样的话说出口之后,明显看到对面男人,清俊的面容阴沉的有多可怕。 是啊,王爷也是男人,是问,这世上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完全属于自己? 而容媚儿偏提及了赵天煜最忌讳的事。 “看来本王的事让你费心不少?”男人的嗓音淡漠的厉害,仿若漠不关心,可容媚儿也是知晓他的脾气的,这男人越是沉静,越是恼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容媚儿自不敢再提,结结巴巴的给自己找借口,道,“可街上人们都在传,不知王爷听过没有?媚儿也是替王爷担心。”还有不值。 自从锦王大婚的消息传出去,世人议论的可欢了,从一开始的锦王断袖的特殊癖好,再到锦王要娶的是个二手货,都道锦王口味实在太重,言谈之中,嘲弄意味太浓。 容媚儿,这个跟锦王身边的人,听了都忍不住想杀人。 她很想一遍遍的跟那些人说,不关锦王的事,都是那个杜云锦害的,狐媚子…… “好了,本王还有事,就不留你了,让安子送你出宫吧。”赵天煜起身。 容媚儿紧跟着起身,急了,她想知道的还没得到答案呢。 “王爷。”盯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她心口一阵涩痛,问,“您为何会选杜云锦?能告诉媚儿吗?” 她真想知道,那杜云锦凭什么就得了这个男人的心,否则,此生心难安啊。 然而,这男人身形微顿,听她问完之后,却径直负手离去。 有些事,解释不清,说不分明,例如爱情。 也许就是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那个人。 身后,看着男人离去,容媚儿心头的苦涩终究化作泪雾,自眼眶中打转,慢慢滚落成珠。 赵天煜离开寝殿之后,也是出了宫,心里担心杜云锦,没法子。 昨天这姑娘脚腕子受了伤,虽然敷了药,但少则在床上也得躺些时日,切不能乱走动。 但杜云锦是个能躺的住的? 出宫之后,坐了马车,一径前往杜云锦的住处,中途路过街市,他想了想,到底命车夫停了下来,亲自下了车子,买了几包点心,命车夫拿回马车里,转身,又去了对面的书店。 掌柜的很热情,看着这么贵气的公子来自己书店买书,还真有那种蓬荜生辉的感觉,笑容都快从脸上挤出来了。 赵天煜只淡淡的扫了胖掌柜一眼,便移开视线,目光在各个书架前搜寻。 只是,那姑娘爱看的书…… 清润的眉峰微微蹙起,他没看掌柜的,可是,话还是一本正经的问出,“有那种……引人入胜又能打发时间的书吗?” “嗯?”听言,掌柜的倒是一蒙,不解的问,“公子,想要的是哪一类的?诗词歌赋,诸子百家……” 那丫头喜欢看才有鬼,“就,是那种……”眉头蹙的更甚,一个大男人买那些书,到底不怎么能说出口,视线左右望去,没人,还好。 他轻舒一口气,正准备说呢,掌柜的看他的神色,自认为了解了,神秘兮兮的点了点头,一脸笑意,道,“好好,公子不必说,我这就给您拿,不瞒您说,您要的东西,怕也就在我这小店能找的到。嘿嘿。” 末后那两声嘿嘿,多少有些猥琐,实在是,卖那这些年的书,头一回遇到这么好看贵气的公子,还以为是天上下来的呢。 可是天上的神仙,却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嘿嘿。 转身钻回柜台里,蹲下、身去,一阵翻找,果然,还搜刮出几本镇店之宝来,偷偷瞄了门口一眼,然后,贼兮兮的凑近赵天煜,递过书来,“公子,眼下就这几部,您先打打眼,过几日,还有更带劲的,小的一定给您留着。” 赵天煜接过书,几本书页一看,热血直往脑门上窜。 《春宫三十六式》,《闺怨情》,《金瓶梅》,还有封面便上不堪入目的。 还以为上贵公子看了羞的,瞧那俊脸红的,老板嘿嘿又笑,“公子,如何?” 赵天煜深黑的目光自那胖脸上一扫,淡淡道,“掌柜的私卖*,等着铺子查封吧。” 说完,带着书,径直离去。 留下掌柜的一人,靠在柜台边,疑惑的看着这男人冷峻离去,迟迟回不过神来。 脑子发懵,好半晌,才一拍大腿,草,还没给钱呢。 第171章 吃嘛嘛香 赵天煜拿着几本带了颜色的*,出来交给随从,作为证据,让其交给衙门处置,另外,又另择了一家小书店,挑来挑去,买了几本,《小窗幽记》,《甘石星经》,《山海经》…… 不知她爱不爱看,但有了打发时间也不错,总之能让她静下来少动弹就好。 备全了东西,赵天煜直奔杜云锦处。 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样,一进她那院子,就见这丫头,拄着拐杖,正拿着叶子,和弟弟杜云礼一起,喂他昨天猎回来的那只小鹿。 小鹿跑,她就单脚跳着追,那样欢实,连他进来了也没瞧见,赵天煜不由蹙了眉头,还是喜鹊喊了一声,“大小姐,锦王殿下来了。” “嗯?”墙角边,杜云锦拄着拐杖,回过来,看见赵天煜,扬唇一笑,绚烂至极,“五叔,你来了。” 大约真不习惯用拐,她拎着拐杖,单脚跳着就朝他而来。 “站着别动。”赵天煜几步跨过去,一手接了她的拐杖,扔给一旁站着的杜云礼,然后,一把将杜云锦打横抱起,直接往她房里送。 院子里,喜鹊和杜云礼对望了一眼,然后,心有神会的抿嘴儿直笑,话说锦王对大小姐(姐姐)真是体贴。 “五叔,早饭吃过了吗?”细胳膊圈着他的脖子,杜云锦索性小鸟依人的在他怀里,柔柔的问。 杜云锦看她一眼,将她放在椅子上,道,“吃过,给你带了点东西。” “哦,什么?”杜云锦眼睛放光,好奇什么新鲜玩意。 赵天煜走到门外,秦二将东西递了过来。 “点心吗?”他一拿进来,杜云锦就闻见了点心的香味儿,吸了吸鼻子,笑道,“让我来猜猜,都是什么好吃的?嗯,我爱吃的山药糕,莲蓉酥,哦,对了,糖炒栗子,还有糖炒栗子的吧? ” 她最爱糖炒栗子了,闻着香味儿,那黑黢黢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他,又盯着他的手,一直到他将包裹放在桌子上,那漆黑的眼睛,闪着亮儿,伸手就将包裹拿了过去,麻利的拆起来,一点 矜持没有。 姑娘家,这样好吃的?少见。 好吃还这么一点不知隐藏的,更是没有见过。 活脱脱一个吃货! 见她哗啦啦,眨眼间,连剥了两个栗子,一起塞进嘴里,赵天煜别开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忍直视,长指一伸,将那几本书推到她手边。 两个包裹,一包吃的,一包是书,这姑娘就只注意到吃的,那书,她连一眼没瞟过。 “这是什么?”一边吃着,一边好奇的问,打开一看,书。 再看书名,呵,乐了。 “五叔,在哪儿买的?不错哦。”怎么着也比他那些医书强,反正,这几天,自己也不能多行动,留下来打发时间正好。 将书撩下,推到一边,她又开始剥栗子吃,不光自己吃,还剥好了递给对面的男人吃。 赵天煜怎么会吃这种小女人的零食?自是蹙眉傲娇的别开脸去。 “好吃的。”杜云锦将胳膊伸的长长的。 “胡闹。”男人轻睨她一眼。 请他吃个栗子,怎么就胡闹了?无趣…… 杜云锦就自己吃,随口问,“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昨晚,我还跟我二妹妹说起这个呢?” 忽而,自己就笑了,指着自己受伤的这只脚,说,“五叔,你说大婚那天,我要是脚还没好,拄着拐杖,没人笑话吧?” 昨晚,瑶儿说,别人瞧见了拄着拐杖的新娘,要么觉得这新郎太猴急,要么觉得这新娘太难看,怕嫁不掉,所以,上杆子了。 目光坏坏的盯着这男人,头一倾,凑近他,压低声音,问,“你说,别人会说你太猴急,还是说我太猴急?” “吃你的。”什么话都敢说?在他跟前越发没个禁忌的。 额头被他长指戳了下,杜云锦嗷呜一声,拿眼瞪他,“好嘛好嘛,你不猴急,是我猴急,行了吧?” 噗……这丫头,赵天煜望着她,唇角不自觉的勾起,眸底漾过一抹深邃的笑意。 一时安静,就听见杜云锦吃东西的沙沙声,就跟只小仓鼠似的,吃的那个欢实,浑然未觉旁人似的。 赵天煜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和美食,同时摆在这丫头跟前,她会先选哪一样? 忽而,这丫头抬头,碎碎的刘海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噙着笑,水润润的盯着他,“五叔,你在偷看我?”话却这样的透着抹坏,还有得意。 “沾上了。”男人面无表情,长指伸出,揩去她嘴角沾到的栗子末,再用帕子轻轻擦了擦手。 汗哒哒的,原来是这样?她还得意了一下?敢情是被嫌弃了? 抹了下嘴,杜云锦将剩下的糖炒栗子包好,喊来坠儿,“拿给礼儿他们去。” “是。”坠儿拿了吃食,高兴的就走了。 杜云锦这才正经的看着赵天煜,莞尔一笑,“五叔,你来的正好,我这园子里的花也开了不少,你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不等他言,她已然起身,扶着桌子绕到他身边,伸手拉他的手,“走吧,虽然比不到你家那御花园大,可也不赖,真的,尤其还有我亲自种下的花呢。” “你种的?”赵天煜对这句比较有兴趣,只是,她的脚……还要抱着不?刚才院子里就喜鹊和里儿,现在要一直抱着她到园子里吗? 不容他考虑,杜云锦已然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等着他抱了。 那姿态,理所当然的让赵天煜好笑,“还要抱?”长臂却已经圈住了她的腰。 点头,杜云锦答的直接,“当然,拐杖被你扔给礼儿了,那小子不知拿哪儿去玩了。” “抱呀。”有些迫不及待的,但突然又觉得一直抱着的话,一会怎么游园啊?就在赵天煜刚要拦腰抱她起来时,她猛地一挣,眯眼笑道,“还是背着吧,好看些。” “如何好看?”赵天煜明知故问。 杜云锦脸不红心不跳,“当然是为了在人前好看些,你不知道我这府里就小姑娘多啊,又都在青春烂漫的年纪,你这一公主抱,还不知要激起她们心中多少粉红泡泡,嘿嘿,不刺激她们了,来,蹲下,我要你背我。” 好吧,这样理所应当的话,赵天煜已经习惯了,也不跟她论及什么夫妇纲常了。 背了这小女人,由她指着路,两人一直来到这府里的一处僻静的小园子里。 园子真的不大,一眼就能望遍,但花木却是不少。 最惹眼的便是那一大片的……油菜花,金灿灿的。 “那边。”可巧,杜云锦也手指了那油菜花地,让赵天煜带着过去。 油菜花田边,将她放下,赵天煜看着她白净净的小脸,满是喜悦的笑,不由疑惑,“莫非这片油菜花田就是你种的?” 朝他竖起大拇指,杜云锦点头,“五叔,你真不愧是我男人,对我这样了解。怎么样?美吧?” 赵天煜俊脸微微抽了下,谁家园子里种油菜花的?美,确实很美,这么一大片,黄灿灿的…… “嘿。”看着那随风吹动的花海,上头飞舞着成群的小蜜蜂,那个生机勃勃的劲儿,杜云锦感觉全身暖意横流,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在心中弥漫,她微微阖了眼睛,自顾自道,“五叔,你见过那成片成片的油菜花田吗?连在一起,远远望去,像金色的地毯飘落人间,风吹过,扑鼻十里香。” 她唇角微扬,声音浅浅柔柔,细细的回味一般,忽然,让赵天煜觉得,这么一片油菜花田,挺美。 “我外祖母祖籍江浙一带,小时候,清明前后,母亲总爱带我去外祖母家小住,那时,油菜花开正盛,我便爱在油菜花田里穿行,走完一片花田,满身花香,还有那样纯真无忧的笑颜。” 如今,身处异世,她的亲人们再也不能相见,唯有这油菜花香依旧。 不知,现代,是否也是油菜花开的季节,好想让这些勤劳的小蜜蜂们,给那边的家人们带个信,她就要大婚了,她,终于找到了她人生中值得交付的男人。 “锦儿。”小女人不是那种内敛的女生,任何情绪都能从那张小脸上搜寻到踪迹,此刻,那眼角微露的涩意让赵天煜心头微动,伸手,圈她入怀。 虽然,不大懂她话里的意思,她生在京城,如何外祖母又在江浙?这跟他了解的情况很不吻合。 但,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忧伤,他感觉到了,此刻,也没多言,温暖的怀抱是他唯一想给她的。 以后,他便是她的依靠,她的温暖所在。 靠在他怀里,杜云锦深吸了口气,仰头看他,忽地笑道,“看吧,他多疼我。”我的亲人们,看到了吧?这男人多好…… “去那边坐会吧,你这一条腿站着,不累?”赵天煜故意笑她,想转移她那点子忧伤情绪。 杜云锦破涕为笑,猛地抱住他肩膀,往上一跳,“抱。” 这丫头身量高,看着小腰细细,身段窈窕婀娜的,但,真的不轻,这猛一跳上来,还真将赵天煜带的闷哼一声,拿眼睨她,“摔了怎么办?” “那不正好?”摔在地上也能来个亲密接触啊,电视上不都那么演的,嘿嘿。 赵天煜抱着她,往那处树荫底下走去,走了两步,眉头微蹙,问,“你近来胃口很好?” “嗯,吃嘛嘛香。”杜云锦仰着头,有些得瑟,但目光接触到男人眸底的那抹揶揄,忽地明白过来,Y这是在说她胖了? 第172章 何其幸! 两只小拳头凶狠的在男人宽厚的肩上捶了两下,杜云锦气哼哼道,“你是说我变胖了吗?” 挨打的男人,并未吭声,不过,那表情却很明显,没错,这姑娘看着瘦,摸起来却肉,而且,真的不轻。 “嗬,你还真这样觉得?”杜云锦小眼神朝他丢了过去,表现不满,“是你没劲吧,大叔,到底一把年纪了呢。” 这话真真气人,尤其对男人来说。 可赵天煜不是普通男人啊,怎会为小丫头一两句话给气着?何况,他又不是没劲,否则能抱的起她来? “坐吧。”这园子里也没有桌椅,赵天煜只好将她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 杜云锦坐下,小手在自己腰上捏捏,“唉,哪里胖了?这腰吧……两尺,哦不,顶多一尺九,说不定就一尺八呢,你不知道,我今天穿的多。” 这是在意上了,赵天煜好笑的看着她,“是穿了不少,瞧瞧,额头都出汗了。” “是吧?”杜云锦也这么觉得,“我还穿了薄袄呢。”衣衫单薄的时候,她铁定轻盈的。 “嗯。”男人唇角憋着笑意,一本正经的附和着点头。 小女人心大,见他这样点头,也就觉得如此,本来么?她最自信的便是这身材了,高挑,婀娜,玲珑有致的,要搁现代,那一准风靡世界的超模呢。 “五叔。”靠在他身上,看着那片油菜花田,杜云锦幸福感爆棚,声音软糯的不行,浓浓的撒娇啊,“等我嫁进锦王府后,我再在咱们家的园子里种些油菜花可好?” 咱们家?赵天煜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词,陌生却又莫名心动,自小到大,他是皇家的皇子,那皇宫里,有他的父皇母后还有兄弟姐妹,可何曾是个家? “好不好?”见他没应,杜云锦微微仰首,柔柔的小眼神望着他,其实,明知道他肯定会答应的,可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女人的小矫情,呵呵。 “好。”男人低眉,视线落在她澄澈柔亮的眼睛里,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若被触动,牵出丝丝缕缕的温暖来。 小女人唇角一翘,笑意那样明显,乐不可支的。 静雅的园子里,花香悄然弥漫,有深爱的男人在身侧,哪怕彼此无言,就这样静静的彼此相偎,那也是一种幸福! 杜云锦很知足! 时间过很快,似乎只眨眼间,就到了中午,杜云锦坚持留这男人吃饭,而且,还想亲自下厨,昨儿猎来的野食,还有一些,早上已经吩咐张氏等人收拾干净了,她想亲自做几样,给他尝尝。 可赵天煜硬给拦下了,“这些交给其他人做就好,你想做饭,等你的脚伤好了,天天做顿顿做,都随你。” 私心里,他也不反对她爱下厨的习惯,毕竟,以后有口福的是他。 “好吧。”杜云锦只得依了,反正,以后想吃野味了,就让五叔带着进山好了。 午饭后,赵天煜就离开了,杜云锦准备小睡会,这时,喜鹊进屋回禀,说是陈三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嗯。”喜鹊忙出去,叫来了陈三。 陈三是一大早被杜云锦派去周家那边打探消息的,没想到,办事如此利落,大半天的时间就有消息了。 “陈大哥,如何?”杜云锦问的有些急切,主要是自己那妹子,半天没出现了,怕是自己个闷在房里发愁呢。 陈三便将打听到的事,一一叙述了。 杜云锦听完,那眼睛瞪的老大,狗血,太特么的狗血了吧?简直比那些无厘头的小说连续剧还要离谱。 薛萍娘竟然红杏出墙?而且,早在跟了周瑞之前,就已经跟野男人珠胎暗结,怕东窗事发,还将周瑞灌醉,伪装成两人圆房的假象,让人误以为孩子是周瑞的。 大抵她也没料到,孩子最终并没有能绑住周瑞,这个男人最后还是选择跟杜云瑶一起远走,或许要永远的离开周家。 怀孕的女人是敏感多疑又缺乏安全感的,这个时候,那个野男人再稍一勾搭,再想着周瑞这边的不靠谱,薛萍娘带着孩子跟那个男人远走高飞,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三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只是,打伤了周老太,抢走了这家里的所有值钱的,这,这是犯罪吧? 不过,这薛萍娘也是够狠的,当初,连她都看出来,周老太对她这个儿媳还真是不错,为了她,不惜冷落了杜云瑶这个侯门小姐,即便是个落魄的侯门小姐,可也养活了他们一大家子啊。 冷落一家子的靠山,可见周老太对这薛萍娘有多好。 可最后落得这样的结果,呵,一声叹息之余,杜云锦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暗骂一声:活该。 “陈大哥,辛苦你了,快回去歇着吧,对了,灶上给你留了好吃的,你让齐嫂子给你热一热。”杜云锦道。 陈三感激,“多谢姑娘。” 躬身退下,杜云锦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连掩藏都不掩藏了,赶忙的拿了拐杖,拄着拐,急切的就往杜云瑶那屋去。 只是,这次让杜云锦猜错了,不愧为她的亲妹子,那心也够大的。 她原以为这丫头会一个人闷在屋里,愁烦百结呢,谁知来了才看见,这丫头正一个人在玩五子棋,左手对右手么? 抬来头,见到她来,笑问,“姐,锦王姐夫走来么?” “嗯,总不能一直赖着,我也要休息不是。”表情很嫌弃的样子,实则心里喜欢的不得了,有个那样优秀的男人粘着自己,多拽气。 “你一个人玩?有趣么?”见妹妹神色没有异样,看来果真是在玩棋,只是,一个人玩不无聊? “不会啊。”杜云瑶将手里棋子撒在棋盘上,起身扶了姐姐落座,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一个人玩这些个。嘿,不管是哪只手赢了,那都是我自己赢了,对不对?” 汗,这样也行?白了妹妹一眼过后,杜云锦也跟着贼兮兮的笑了,“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的?” “做什么?”杜云瑶狐疑,“应该不是陪我下棋的,小时候你最怕这些。” “你自己下就行,哪需要人陪。”杜云锦敛起唇边笑意,一本正经道,“周家出事了。” “啊?”杜云瑶一愣,随即哼道,“这又不是什么新闻,还是我昨晚告诉你的呢。” 周老太暴病,周瑞一句话没说就急匆匆赶回去,她早已料到,怕事出的还不小,不过,如今的她早已能淡定处事,再大的事,那个男人若不主动说,她也就不问,何苦热脸贴人冷屁股? “嗬,可不止这些哦。”杜云锦卖着关子,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水,自顾自喝起来。 杜云瑶想拦都没拦住,嗔道,“都凉了。” “不打紧,现在天气暖。”擦了下嘴,杜云锦直接道,“薛萍娘跟人跑了。” “嗯。”杜云瑶轻哼了声,反应慢了一拍后,小脸才露出错愕之色,“你说什么?” “就是周瑞那小妾薛萍娘跟别的男人跑了。”杜云锦耸眉,重申了一遍,又道,“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据说还是那个男人的,他们俩早就勾搭上了,后来,大概怕事发,薛萍娘便想了法子,那晚灌醉了周瑞,假装和他有了那事……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周瑞醉酒过后不承认有那事对吧?或许,你们当时真该相信他的话。如果一个男人醉的连事都不记不清了,还能跟女人做那事吗?而且,真的做了,事后,即便脑子记不起来,可身体不会觉不出的。所以,周瑞就亏在那晚醉成一滩烂泥,有口说不清楚了,哎,白白做了回王八,还差点给人养老婆孩子。” 一番话说的杜云瑶,心内五味杂陈,懊悔不迭,当初,若不是自己苦苦相逼,那些冷落作践周瑞,他大约也不会受了薛萍娘的当,借酒浇愁,结果弄成那个样。 其实,周瑞心里是期待那个孩子的。 那么,如今,知道真相,他又当如何?失望吗? “嗳,我说,给点反应,好不?这么重要的消息呢。”这个妹妹太淡定,杜云锦表示不满,“对了,还有呢,那薛萍娘不止跟野男人私逃,还合着伙的,将周老太太给打了,卷走了周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周老太太受了伤,连惊带吓的,中风了,现在躺床上,活死人一个,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连大小便都得人伺候着。” 末了,看着妹妹的神色,重重叹了口气,“哎,也是可怜!” 可怜吗?杜云瑶轻轻一笑,纤细手指捻起一枚棋子来,“有些事,注定,可不可怜的,那也都是各人的命。姐姐,你要没事,就陪我下一局吧?我正闲的慌,喜鹊坠儿她们都不爱玩这个。” “嗯?”对于她的这种反应,杜云锦表示怀疑,“听了这些,你没什么感触?毕竟,那是你的婆家。” “嗬,年前,我离开周家时,就完全和那个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周老太太发生这样的事,我表示很遗憾。但别的情绪,真没有。”杜云瑶如实说。 杜云锦听罢,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我妹妹果然大气。” “这话从何说起?”杜云瑶好笑。 杜云锦耸眉道,“要搁我,起码得大笑几声,高呼几声苍天有眼啊。” “噗……”夸不夸张啊,至于吗?杜云瑶失笑,没错,在周家,她的确遭过罪,可是,她自己也有原因,错不能全怪在别人的身上。 况且,既然离了那个家,就和那个家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了,对于一个没有关系的人,她何必投入太多心思?别人好了,她不嫉妒,别人差了,她也不落井下石,总之,权当陌生人吧。 看妹妹这样,大抵真没事了,杜云锦放了心,轻轻握住妹妹的手,认真道,“这件事,结果如何,我也不在乎,那老太太能如何,我更不在乎。我只知道,真相出来,至少还了周瑞一个清白,当年,他并非真的要背叛你,而是被人陷害。如今,你们关系已经缓和,但那件事怕也一直会成为你心头的刺。好在,事情真相出来了。瑶儿,我希望你能将心里的那根刺拔了,从此,和周瑞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 “嗯。”姐姐的话,杜云瑶懂,姐姐的心,她更懂,鼻端无端酸起来,起身,走到姐姐身边,将姐姐抱进怀里。 如今,她总算体会到了姐妹情深这话的意思。 “嗳,好了,就是给你打探你消息,想跟你一起乐呵一下,结果你这丫头太淡定,行了,你姐夫临走时,可交代我不准备乱跑的,你瞧瞧,为你到你这,我拄着拐来的,走路真难受。”杜云锦推开她,一脸没所谓的说,“还有,你姐夫给我带了几本书,还不错,你要不要拿一本过来,消磨消磨时间?” “好啊。”杜云瑶自然应下。 一路扶着姐姐,送她回房,从她桌子上选了一本,拿回来自己看。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杜云瑶的心也算安定,周家的事,她不想管,可是周瑞…… 这个男人的性子,她太了解了,为人其实很简单纯粹,也不大会跟人交往,遇到了这样的事,怕天都塌下来了。 他会处理么?会不会为这点子事已经弄的交头烂耳了? 每每想到这,杜云瑶都要狠狠鄙视自己一番,交头烂耳又如何?活该,那也是他应当受的。 谁叫他当初对自己隐瞒订婚的事了?谁叫他对薛萍娘始乱终弃了?谁叫他耳根子软…… 这样又担心又气恼的,到第五日这一天,周瑞竟然就被她给念叨回来了。 还不止他一个人,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小丫头红儿。 红儿一见杜云瑶,扑通一声就给她跪了下来,“夫人,奴婢给您请安。” 声音还是听的出来,只是,较以前,显得细细胆怯了些,这模样,杜云瑶还真是好一会才认了出来。 “你且起来。”杜云瑶道,看着小丫头瘦骨嶙峋的身子,还有那蜡黄憔悴的脸色,不由凝眉,“她们不给你饭吃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要知道,当初周瑞将她带回来的时候,也瘦,可是,还能瞧出几分水灵。 还以为夫人嫌弃自己,红儿唬的又扑通跪下,“夫人,奴婢只是晕车子,歇息两日就会好的。” 杜云瑶凝眉,看向周瑞,这个男人,才不过几日,也是清瘦憔悴了不少,连眼窝都陷下去了。 “红儿,你起来吧,叫人带你去大小姐那儿,让她过过眼,再给你安排个住处,以后,你仍旧在我这院服侍。”杜云瑶吩咐。 这就等于让自己留下了,红儿感激涕零,进来一个丫鬟,将她带到杜云锦那。 “瑶儿。”等红儿走了,周瑞这才红着眼睛,声音沙哑的唤着心爱的女人,那副模样里透着万分的委屈,就像一个遭了罪受了苦的孩子,终于找到自己的娘亲一般。 这时,有丫鬟送了热水进来,杜云瑶起身,命那丫头退下,亲自拧干了毛巾,给他擦脸,看着他胡子拉喳的憔悴样,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这样了?” 她装作糊涂,对于知晓的事,一概不提。 男人,不论性子刚硬还是软弱,被戴绿帽子这等关于男性尊严的事,自事不会希望被人知道,尤其是她知道。 周瑞接过毛巾,将热毛巾敷在脸上,好一会儿,才稳定情绪,拿开毛巾,红红的眼睛看着她,道,“没事了。” “哦,你母亲,她怎样了?”随口一问而已。 周瑞吸了口气,“已经好转,只是,说话还不清楚。” “红儿带了这里,谁照顾呢?”杜云瑶接了毛巾,又在水里搓了一把,递给他。 周瑞又擦了擦手,道,“一个姨家的表姐,现在赋闲在家,为人粗壮,干事爽利,就请了她来家里帮衬。” 帮衬?怕还是要用银子打发吧?不过,这话,杜云瑶没有说出来。 于情于理,她对周老太太没有感情,但,周瑞毕竟是她生养的儿子。 如果,这时候,周瑞还能对老太太弃而不顾,她倒要重新审视这个男人了。 到底,她跟周老太不对付,但她不会阻止一个儿子在一个老人受挫的时候尽孝。 “饿吗?我让厨房送些吃的来。” “瑶儿。”周瑞却拉过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深深的吸着气,独属于她的味道弥漫在鼻端,让他沉迷,也让他安心。 在家时,那种沉闷的阴郁的气息,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嗬。”杜云瑶将他拉开,嗔怪的看他一眼,“几天没洗澡了啊?身上都有味儿了。你先坐下,我去吩咐厨上弄些热饭菜来。你先吃了。再洗个热水澡,这一身的味儿,可不许再碰我。” 话虽嫌弃,可是,举止上却上对他无尽的关心和体贴,周瑞红红的眼睛里有湿意滚过,哽咽不能言,只重重点头。 他这一生,能遇到这样的女子,何其幸! 第173章 大婚 没有吩咐丫鬟,杜云瑶亲自来到厨房。 以为没人,没想到里头倒热闹的很,坠儿正拉着红儿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这俩丫头,还是在周家时结下的情谊。 这次,红儿能被杜云锦留下,坠儿自是高兴不已,主动让她跟自己一个屋,又见她瘦骨嶙峋,憔悴不堪,便拉她到厨房,想做顿好的慰劳慰劳。 可巧了,张氏正在厨房里收拾,看见红儿,觉得可怜,就洗净了手,将之前还剩的一点子野鸡,再擀了点面,下了鸡汤面给这孩子。 众人见杜云瑶进来,都起身道,“二小姐。” “倒热闹,扰你们说话了。”杜云瑶笑道,一面走到灶台边,朝锅里一望,“嫂子又做什么好吃的呢?” 张氏捋了捋袖子,笑道,“才做了点野鸡汤面给这孩子,想着二姑爷才回来,定也饿了,索性再炒几个热菜叫人送过去,饭都现成的。” 又问,“二小姐过来,也是要给二姑爷拿饭的吧?” 杜云瑶小脸微红,点头道,“说是饿了,过来瞧瞧有没有剩饭剩菜,随便拿些让他凑合着吃便是。怎么嫂子又重做,多麻烦。” 明明是想亲自下厨给自己男人做顿好吃的吧?张氏也不点破,只笑眯眯道,“可不巧,中午大家胃口都好,就剩了那么一点子野鸡,我全给那丫头下了面,连汤都不剩。” “哦。”杜云瑶轻哼了一声,看着锅里的炒菜,也没说话。 张氏道,“这里油烟大,二小姐先回屋陪二姑爷说会子话,我这菜炒的快,一会功夫就得,待会让坠儿给送过去。” “是呢,二小姐,坠儿一会送过去。”坠儿也道。 杜云瑶便点点头,“罢,劳烦你们了。” “二小姐跟我们还客气。”张氏笑了下,闻见味儿不对,连忙揭开锅,拿锅铲翻炒。 杜云瑶知这边忙,就先走了。 她不是大姐姐,对厨房这种地方还真是一窍不通的。 再回到房中,发现周瑞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疲惫至极。 想起周老太的病,想起周老太的作,这男人回家怕是没少遭罪。 走到柜子边,翻出一张绒毯来,盖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浑然未觉,依旧睡的憨沉。 将边角掖好,杜云瑶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继续玩她的棋局,然而,一子未落,目光却定定的落在这男人脸上,移不开。 已经多久没有看过他睡着的样子了,可如今瞧着,仍旧那样熟悉。 哪怕他此刻脸上染满憔悴,可眉眼间仍透着清然无害,那样的不设防,睡颜仿若孩子般。 其实,这男人本性就是个孩子,简单,纯粹,甚至还有点憨傻、怯懦。 可是,她却爱了。 她知道,她当初的行为引来了多少非议与嘲弄,侯门小姐嫁给一个一名不文的穷酸秀才,简直丢脸。 可是,她却感觉到幸福,离开杜家的那个晚上,与他在一起,可以说是她活的十几年来,觉得做的最痛快最恣意的一件事。 从小生活在那样的深宅大院里,她看透了里头的肮脏与黑暗,她可以不要富贵与权势,她要的不过是与相爱的男人,可以平静的相守,过简单的生活,生儿育女,一起白头。 然而,这个男人,可以给她这样的生活吗? 经历了诸多坎坷,他们是否还能如姐姐所说,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 轻轻的一声叹息,低如呢喃,然而,这男人却恍若惊醒一般,猛然睁开了眼睛,仍有着血丝的眼睛,几近茫然又惶惑般的环视着屋子,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最终,目光触及旁边椅子上安静坐着的杜云瑶,视线一笼,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嘴里轻喃,“瑶儿。” 刚才做了个梦,梦见瑶儿离他而去,惊的他一身冷汗,还好,只是个梦而已。 “怎么了?”见他惊魂未定,杜云瑶问。 周瑞摇头,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道,“没事。” “嗯。”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坠儿是掐准了时间才过来的,才端着饭菜过来,才踏进门,就瞧见二姑爷睡着了,二小姐一旁静静的瞧着,那样缱绻的画面,她怎好打扰,只得又回去 了。 后来,听见里头有说话声,这才敲了门进来。 饭菜摆上桌,坠儿立刻就出去了。 周瑞看着桌子上的热菜热饭,眸里有些热。 张氏想的周到,准备了两份碗筷,周瑞便主动先替杜云瑶盛了饭。 杜云瑶中午吃了不少,也不觉得饿,但还是陪他吃一点。 她的这点小体贴,周瑞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饭间无言,彼此相对,静静的吃着饭,倒也找到了普通夫妻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转眼就到了正月二十二日,据钦天监测,这一日乃红鸾星动,宜嫁娶……正是锦王赵天煜与杜云锦大婚的日子。 天还没亮,杜云锦就被人从被窝里给拽了出来,洗漱梳妆打扮。 这一通忙乱,杜云锦有点晕,待看清铜镜里那个脸被画的跟猴屁股似的女人时,不由惊呼,“喂,这女人不是我吧?” 可那惊愕的眼睛,分明是她的。 老天,她是嫁人,又不是出去唱戏?这妆化的,丑的都要哭了。 “坠儿,赶紧端盆水过来。”拔了发间那一堆的珠翠,杜云锦又起身吩咐丫头。 坠儿不知她作何想法,只听话的‘嗯’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喜婆这时和杜云瑶一起慌张张的进来,一见杜云锦将那好不容易才输好的发髻,松散了开,喜婆急的快哭了,“哎呦,姑娘,这头发才梳好的,怎么又给弄散了?” “那么多朱钗,伤到我怎么办?”杜云锦径直拿起了梳子,自己梳理起头发来。 之前,被拽起来,人也迷糊,坐在梳妆台前,一直打盹,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任由别人乱折腾。 反正,新娘子化妆么?相信她们应该懂,且还是宫里头派来的,哪知,一看结果,杜云锦真要哭,还真不能相信,宫里就一定出好的。 她本就会梳头,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很快便给自己梳了个经典的额盘发,再用水洗净了脸上那猴子妆,重新上妆。 她肤色本就白净若雪,只雪稍稍用点腮红,便能粉润若桃李,黑发红唇,更能彰显女人的艳丽与柔美。 再将准备好的凤冠,戴在头上。 这凤冠是赵天煜亲自设计,大约知道她的个性,不喜欢那些个繁复的,此款凤冠设计简洁却别致,能很好的与杜云锦那张明媚娇艳的脸,相得益彰。 这一番妆扮之后,喜婆没话了,确实比宫里那几个嬷嬷强多了。 看着喜婆那眉开眼笑的样子,杜云瑶有些小得意,道,“婆婆,我大姐姐这手巧吧?” “巧,巧。”喜婆乐的点头,又急忙道,“差点忘了,嫁衣快拿来给姑娘穿。” “哦。”杜云瑶也才记得自己进来就为这的,急忙的将手里包裹打开,一件鲜亮艳红的嫁衣,抖落在杜云锦跟前,“姐,这是我跟张嫂子她们一起做的,这里头的一针一线都代表了我们 的祝福,祝姐姐跟姐夫百年好合,早点给我们生个小世子。” “瞧你这小嘴甜的,姐姐受下了,我会努力的。”杜云锦伸指,宠溺的捏了捏妹妹的下巴,乐滋滋的接了衣裳,同时,对她的话也欣然受下。 毕竟,她虽然还不到二十,生孩子什么的,完全可以再等几年,可五叔那老男人,怕等不得了吧? 三十多岁了,这古代,要是再大几岁,怕是孙儿都有了。 抿嘴儿笑,她转身进了里屋,杜云瑶跟着她身后进去。 要说,这古代衣服就是繁复,嫁衣更甚,还好有妹妹帮着,好歹将嫁衣穿上了身。 她这屋里就有一扇一人高的穿衣镜,穿好之后,于镜子前一站,嚯,顿时连自己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都说女人最美的时候便是出嫁的时候,这话果真不假。 杜云锦对自身的容貌,本就自信,可是,今日尤其好看,那张精心妆扮的脸上,那一种甜蜜和幸福几乎要漾出来,黑黢黢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碎钻,连笑意都那么莹润有泽,熠熠华彩 。 “姐,你可真美。”站在旁边,看着镜子里的美人新娘,杜云瑶由衷的赞道,同时,心底无端溢出一点酸楚来。 她的婚礼,年少时曾期待无数次的婚礼,到底草率寒酸了些,似乎连对她自己也没个交代。 “是吧?”杜云锦扭头看她,笑道,“新娘子嘛,当然美了。对了,你跟妹夫要不要再补办个婚礼啊?” 知道发生在杜云瑶身上的事,当初她和周瑞的那场婚礼,也没杜家的人在,只有她孤单一人,婚礼那天,怕更多的是失落和身世飘零的落寞吧。 杜云瑶失笑,“姐姐说傻话,这还能补办的?” “怎么不能?那些个孩子都能打酱油的,一家三口一起办婚礼的也多的是,就这样吧,咱们回头也挑个吉利日子,给你和妹夫补办一个。”杜云锦愉悦的就定下了,突然,觉得眼睛不舒 服,用手揉了两下。 “怎么了?”连忙拽下姐姐的手,生怕她将脸上的妆给揉花了。 杜云锦狠劲眨了几下眼睛,也没大缓解,不由郁闷,“大概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这边眼睛难受,眼皮跳的厉害。” “哦,那也不能揉,闭上眼睛缓一缓。”杜云瑶道,忽而又抿嘴笑了,“今日大婚,昨晚姐姐睡不着也是正常。” “那倒不是。”想起昨晚,杜云锦倒有些郁闷,她这人心大的很,一沾床就能入眠的,昨晚其实也是如此,可谁知,一向少梦的她,昨晚那梦,一个接一个,梦里梦的,现代,古代,各 种乱七八糟的,搅的她精神分裂一般,可偏就醒不来,幸好,一早被人拽起来,不然,还在那诡异的梦里纠缠不得醒呢。 “姑娘,好了吗?”等了半天不见出来,喜婆站在门口,急问。 “哦,好了。”杜云瑶先回了一声,然后扶着姐姐,虽然养了些时日,可是姐姐那脚,走路仍不大得劲。 喜婆便进得屋来,手里拿着喜帕,就要往杜云锦头上盖。 “现在太早了点吧?接亲的人来了?”杜云锦头往后仰了仰,没让盖上。 喜婆笑道,“姑娘先盖上,且在屋里先歇会,吉时马上就到了。” “是啊,姐。”杜云瑶拿过喜婆手里的喜帕,帮姐姐盖在头上,然后,扶她坐到椅子上。 杜云锦一坐下,手没自觉的就掀了帕子,问,“吉时是什么时候?”莫名的,她有些慌,前世今生,也是第一次嫁人啊。 “呵,应该快到了吧,婆婆去前头张罗去了呢。”杜云瑶重新将姐姐的盖头牵好,在她耳边柔声哄慰,“姐姐莫慌,一会由喜鹊和坠儿两个扶着你,一切只听喜婆的吩咐就好。” “哦。”杜云锦轻轻点头,要说,还是现代好,男女相爱,成亲一张结婚证就够了,婚礼么?也简单的很,定个酒店,请些宾客,司仪主持,宣个誓什么的也就完事。 可这里……想到五叔为了她,已经精简了成亲程序,并未按皇家的那种规格,只像普通人家一样婚娶,该知足了,否则,得累死她不可。 但,五叔现在在做什么?梳妆?更衣?还是也向她一样,慌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嗬,再一想,又笑了,那个男人一向沉淡若水的,会慌么?即便会慌,也不会表现出来吧。 突然的,好想看看那个男人的脸啊,想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噼啪,外面突然爆竹声声,锣鼓喧鸣,杜云锦心头猛地一跳,就听见错乱的脚步声进得屋来,喜婆喊道,“时辰到了,快,快,迎亲的人已经侯着了。” 就这样,杜云锦在喜婆以及宫女的簇拥下,缓缓的出了门。 蒙着盖头,杜云锦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周围很热闹,鞭炮声,嬉笑声,还有小孩子顽皮的打闹声…… 真可谓人声鼎沸,热闹的不得了。 没来由的,她竟然有了一丝慌张,手心里竟是汗。 嫁了,她终于要嫁了,她的那个男人还是个古代王爷,俊美无匹,性格温柔,真真世上无双的好男人。 幸福。 在众人的簇拥下,杜云锦上了花轿,一落座,轿子便被抬起,她重心一个没稳,身子往一边歪了过去,头重重的就撞在了轿子上。 晕,至于这么猴急吗?也不等她坐好了? 伸手想撤掉盖头好揉脑袋,突然想到妹妹交代的话,这东西要新郎亲自挑开,否则不吉利的。 罢,隔着盖头轻轻揉了揉,一动作,却有个东西从怀里滚落了下去,从盖檐下一看,竟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掉了下来,一直滚出了轿子。 想抓,已然来不及,人还差点扑出了轿子,好在她身手不错,猛一抓轿门,到底稳住了自己,只可怜了那抬轿子的,里头这一闹腾,害他们差点打跌。 轿子外,喜鹊是个伶俐的,听见动静,立刻俯身贴近轿子窗户,小声问,“小姐,怎么了?” 声音不大,可够杜云锦听见,连忙贴在轿窗边,也小声道,“苹果掉了。” “啊。”喜鹊也惊了下,这可是喜果,掉了? “嗯。”杜云锦轻哼一声,也不知那苹果究竟作何用途,但喜婆塞她手上,又不让她吃,定然也是有用的吧?一会万一要的话,她又拿不出来,岂不尴尬,“鹊儿,能找个来吗?” “小姐,你等着,我问问。”喜鹊立刻四处张望,想找喜婆问问,边上,坠儿盯她好一会儿了,见她在找什么,狐疑的问,“鹊姐姐,怎么了?你刚才和小姐嘀咕什么呢?看你好着急的样子。” 喜鹊便在她耳边小声说了。 坠儿听完,立刻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塞她手上。 “嗯?”喜鹊瞧那苹果,眼睛都直了。 坠儿有些小尴尬的挠挠头,“不是我贪吃哦,是,是我见着这果子实在好看,就,就拿了两个塞兜里,想着,想着一会小姐要是饿了,也能垫垫肚子,不是?” “死丫头,明明贪嘴偷拿的。”喜鹊嗔她一眼,不过,也幸亏的这丫头贪嘴,解了燃眉之急,趁人不注意,喜鹊悄摸的将苹果从窗户里递了进去,“小姐,拿好了。” “嗯。”杜云锦双手接过,使劲捧在手里,这回真拿稳了。 轿子一路平稳的走着,耳边锣鼓声不断。 她不知道外面什么个情况,但在电视里也是见过的,似乎新郎也骑着骏马来接亲的,还要射轿门,跨火盆什么的,对了,这些做了吗? 还有,五叔是在迎亲队伍的前面吗? 好想看他一眼啊,但不敢掀盖头,何况,隔着轿帘,也看不到。 这时,不由遗憾,这年代没有摄像,她今天婚礼的现场,怕是只能从别人的口里得知了,有点小郁闷。 不过,这点子郁闷跟她成亲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反正。马上就能见到那个人了。 和他拜天地,入洞房,想想,既羞人,又好兴奋的说。 第174章 变故 这一日,风和日丽,简直是老天爷的恩赐。 十里长街,鞭炮齐鸣,烟花漫天,到处透着喜气洋洋,两旁街头,男女老少皆驻足围观,祝福着他们最最敬仰的皇子大婚。 迎亲队伍的前头,骏马之上,赵天煜一身红衣,俊美如妖,引的两旁围看的百姓,不时发出惊叫的声音。 这惊叫声女子居多,引得后头轿子里的小女人,捂着嘴直乐的。 自己男人如此受欢迎,她也骄傲自豪的呢。 “小姐,你怎么了?”喜鹊耳朵灵,又兼担心自家这正事上不大靠谱的小姐,别再又出岔子,所以,一门心思全在轿子里头。 杜云锦忍着笑意,轻声道,“没事。” “哦。”没事吗?可里头那是什么声音?憋着笑的?喜鹊不能朝里看,有些担心。 但很快,注意力全被那突然从天而降的黑衣人们给吓住了。 惊叫声,厮杀声骤起,杜云锦唬的一怔,身子随着轿子坠地,狠狠撞到了轿身,疼倒不疼,就是人有点晕乎。 盖头掉在地上,人从轿子里爬出来,呼,还没搞清楚状况,一阵冷风呼过来,白光一闪,吓的她又跌回轿子里,本能的就朝外狠踹一脚。 杜云锦在现代也是练过散打和跆拳道的,腿上功夫还是有一些,这一脚又下足了力气,竟将那个举刀要砍进来的男人,一脚踹了个仰八叉。 趁势又钻出轿子,这场面混乱的,喊打喊杀的,让她有种错觉,是不是进了哪个古装剧的片场啊? 直到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还有耳边惊恐的嘶吼声,才不得不承认,Y的,这是真的。 坠儿已经怕的要钻到轿子底下了,喜鹊看到杜云锦出来,慌的就要过来,拽她一起逃。 “小心。”眼瞅着那刀光朝着喜鹊的后背劈了来,杜云锦飞奔过来,一把拽开这丫头,却不想那抹寒芒就朝自己的眉心劈来。 那样快,哪里躲的开? 惊的闭眼,耳朵嗡嗡作响,却不想,预料的疼痛与血腥场面没有出现,鼻端缭绕起熟悉的青木香。 猛一睁眼,人已经落入这个男人的怀里,被他拦腰抱住,飞身而起。 “五叔。”她本能的抱进了他的腰,垂眼望下,却见,坠儿和喜鹊两个丫头,被秦二和安子,一人一个的护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被男人带着,穿过混乱的人群,一径落于马上。 赵天煜怀抱着自己的新娘,眼眸沉凉的看着下面的厮杀,到底早做了准备的,因此,这场厮杀并没持续多久便被平复。 尸体被拖走,很快,有一队一队的侍卫带来掩土,血腥的街头很快便被清理干净,除了那空气中依旧散不去的血腥味,似乎谁也看不出,这里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是真的惨烈,那上百的黑衣死士,是真的带着必死的心来的,似乎,目标就是杜云锦。 瞧着那华丽的喜轿最后被毁的跟劈柴时的,杜云锦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抬眼,看着男人铁青的脸色,有些委屈,也有好奇,“五叔,什么人?是要抢婚还是干嘛?” 在现代和谐社会下长大的姑娘,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这幕现实,真的还有那种举着刀杀人如杀鸡一般的? “没事了。”将她往怀里轻轻拢了拢,他低声道,看现场已经清理好,便一勒缰绳,带着她继续走在队伍的前头。 杜云锦愕了愕,扭头,顺着他的肩胛朝后望去,迎亲队伍又重整了起来,照样十里红妆,锣鼓喧天,漫天的烟花绚烂的迷人的眼。 所以说,这是婚礼继续的意思? 抬眸,看着男人沉静若水的俊颜,杜云锦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就是有点犯晕乎的感觉。 “五叔。”忽而开口。 “嗯?”男人垂眸。 “我,盖头没了。”她突然懊恼的说,喜婆说,新娘子的盖头要新郎亲手挑开,才吉利。 那她的,丢了,还不知丢哪个角落了,算什么? “没事,再给你准备一条。”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 杜云锦哦了一声,一时脑子乱的很,也没想到该说什么了,就木然的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想将刚才那一幕忘掉。 谁人婚礼遇到这种事,不闹心的? 而且,那么明显,那些人针对她而来。 从一开始,决定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听来的都是各方怀疑和打击的声音,这些,她都能忍。 可是,成亲当日,竟然酿成街头血案,那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就在她眼前倒下,触目惊心,满眼的血…… 难道,她成个亲,真就碍了谁的眼,非得弄出人命来? “别担心,时辰误不了。”怀里女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她身上那股子异样的情绪,赵天煜还是感觉到了,微微垂首,唇擦过她的发顶,轻轻安慰。 时辰?杜云锦根本没想过这些,不过,这古人是讲究个吉时,误了吉时,怕是婚还真成不了。 “嗯,我知道了。”有他在,什么都好。 都到这种份上,只要他还愿意娶,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要嫁。 接下来的一段路,倒没再出任何岔子。 赵天煜骑着马,一路到了锦王府门口。 整个锦王府也红绸高挂,张灯结彩,到处充满了喜气。 只是,迎到门口的人,面上却都挂着焦虑之色,直到赵天煜抱着杜云锦,安然下马,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煜儿,你没事吧?”德妃娘娘和老皇上一起下了台阶,迎了过来,目光担忧的朝赵天煜身上瞄。 为了这个皇子大婚,他们可是一早就来了锦王府,刚才街上发生的事,他们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没事,让娘娘担心了。”赵天煜面无表情的说,一面牵着杜云锦的手,一面吩咐左右随从,“送皇上娘娘回喜堂。” “哦,是了。”老皇上连忙掉头,今儿儿子大婚,吉时差不多了,要拜堂啊,都跑门外了,这怎么拜? 德妃也立刻扶了宫女,快步往喜堂那边。 杜云锦被自己的男人牵着,走在后头,看着前头那急匆匆的一群人,忽然有种喜感? 真的么?谁家成亲这样的? 不过,身边的男人,似乎一点不为所动,那长身玉立,优雅如斯的模样,就好像带她走红毯似的。 到了喜堂门口,有宫女端来托盘,托盘上,有大红的绸子,还有一抹红盖头。 德妃娘娘心细,在他们未到来前,先考虑到了这些。 赵天煜伸手取来盖头,亲自盖在了杜云锦的发顶,再取来红绸带,一端交予她手上,自己执了另一端,带着她,一步一步踏入喜堂。 高堂之上,皇上和德妃两个已经坐好,喜婆在侧,高声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 堂字未喊出,就听得外头一声女人的断喝,“慢着。”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名模样姣好的妇人,在几个丫鬟嬷嬷的簇拥下,款款走进了喜堂。 别人尚可,老皇上第一个坐不住了,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深深沉沉的盯着眼前这个妇人。 倒是德妃错愕的起身,唇角微颤的唤了一声,“阿柔。” “伯母?”杜云锦蒙着盖头,但依稀也辩清了这妇人的容貌,也是惊愕,但还是喊了一声。 突然,手上红绸一紧,杜云锦被男人给拽进了怀里,且男人浑身散发的那股子戾气,她感受的那样明显。 似乎还是第一次见这男人如此阴沉到发冷的气息,“你来做什么?” 这话,也是老皇上的话,盯了凤氏许久,老皇上才从耻辱的记忆中醒味过来,“凤氏,谁准你离开准堤庵的?” 凤氏冷笑,“我儿今日大婚,怎么?我这个当娘的,不能来么?” 她是来参加儿子的婚礼的?这话,怕是在场谁听了,都不信。 这新人正拜天地呢,你突然横插一杠子,让婚礼终止,误了吉时,这是当娘的该干的事? 额,不对,娘? 锦王殿下的娘?那不该是当今皇后娘娘吗? 可皇后娘娘不早就去世了?这个妇人? 一屋子,除了当事人之外,那些个伺候的人,也的确没几个知道实情的。 “来人,送这妇人去客房先歇着。”吉时耽误不得,赵天煜也不忙着跟她在喜堂上争辩,便命人要强行将凤氏带着。 “做什么?煜儿,你不欢迎?”凤氏冷色睨着走到跟前的宫女,似笑非笑的盯着赵天煜,“好歹我也是生你养你的亲娘,怎么?你大婚这样的喜事,连张喜帖都不舍得发给娘一张吗?” “阿柔,此事……此事以后再议,你看时辰到了,还是让煜儿和锦儿先拜完了堂再说。”德妃劝着。 “拜堂?”凤氏眼底的嘲讽更甚,冷嗤,“敢问他的娘是谁?”她手指着赵天煜,问德妃。 德妃脸色一阵紫涨,没错,她的确不是锦王的母亲,而且,没有皇后的品级,是配不得在高堂那个位置的。 老皇上气极,“来人,将这疯妇拖下去。” 立刻,有侍卫从外头进来,就要捉拿凤氏。 凤氏身后,那些丫鬟婆子们立刻将她围在中间,好好的护起来了。 “皇上,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这样的暴脾气,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人。”凤氏失望的看着皇上。 “别管她,婚礼继续。”皇上气的快疯了,儿子三十多岁了,第一次肯娶个女人回来,他私下里不知跪了多少次列祖列宗的,可倒好,好事就差临门一脚了,这疯妇竟然出来搅合,若不是碍于今日儿子大喜,不想见血,他非得将这疯妇弄死不可,哦,不,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看在煜儿的份上,饶了这贱人一命,如今,反过来祸害儿子起来了。 喜婆到底是个老练的,立刻高喊‘二拜高堂’。 皇上落座,又朝德妃瞟了一眼,德妃无奈,只得跟着坐下。 谁人都不管那喜堂中央的妇人,赵天煜径直牵着杜云锦的手,深深的朝皇上和德妃娘娘鞠了一躬。 在他这三十多年的生活里,父皇对他,能给的都给了,比普通百姓家的父亲,真的不差。 德妃,虽未生他,却在他人生最为灰暗的时候,给了他一片温暖与干净的港湾,让他感激。 这两个人,受的起他这一拜。 然而,看着儿子朝德妃那一拜,凤氏眼睛都红了,声音尖锐起来,“好,很好,我养的好儿子。” 话音刚落,那张姣好的面庞忽地一抽搐,有殷红的血就从嘴角溢出来。 “夫人。”边上,有个丫鬟瞧见了,惊呼一声。 凤氏身子一颤,颓然的就倒在了身后嬷嬷的怀里。 “夫人。”一阵惊呼声,引得人目光全部过去。 赵天煜亦是心一紧,步子已然比心中所想快了一步,拨开丫鬟,长臂将凤氏一把捞进怀里,两指就撬她的嘴,脸色狠戾,“吃了什么?吐出来。” “没用的,来不及了。”靠在儿子怀里,凤氏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凄然的笑来。 赵天煜不管,即刻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将一枚保命丹丸,硬塞进母亲嘴里。 然而,凤氏却硬是用舌尖给抵了出来,那丹丸裹着血丝,落在了地上。 “快将她送回房里。”杜云锦也赶紧过来,吃了毒药吗?若不能及时吃到解药,那么,必须得洗胃,“你,你们,赶快去厨房,弄些醋还有……” 话未说完,就被凤氏那喘吁吁的声音给喝止了,“你,住嘴。” 杜云锦被她那双愤恨到恶毒的眼神给惊住,那分明是看仇人的眼神,可,她们怎么有仇?就因为她要嫁给她的儿子? 两指捏在凤氏脉门,赵天煜脸色阴沉的仿若要滴出水来,“鹤顶丸?”此药一旦入腹,绝无活命可能,且,凤氏应该一早就已经服下,且生命已然在一点一点流逝。 她是早打算了要死在这儿的。 “哦。”凤氏轻哼一声,痛苦的脸上却强要露出一种不在乎的神色来,只是,那一双氤氲着水雾的眸子,瞅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到底生出了几分不忍来。 “煜儿,你恨我吗?” “为什么?”赵天煜声音低沉而冷,很难让人觉出那努力控制的颤抖。 他想不明白,自己大婚,做母亲的缘何要用这种方式,来让他痛苦? 喜事便丧事,让他一辈子想到这一日便是痛苦吗? “呵。”凤氏笑了,冰凉的手指,艰难的抚上了儿子的脸颊,眸中露出难得的慈爱之色,“娘知道,娘这一辈子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但,这是你的命,谁叫你是他的儿子?” 赵天煜心下骤冷,宛若跌入深不见底的冰窖,到底,还是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高出了所有人的地位么?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算计自己的儿子? 凤氏眼神有些迷糊,自顾自轻轻的说着,又像呢喃,“他害了我最爱的男人,害死了我的儿子晟儿。我也不能让他儿子好过,呵呵。” 他儿子?不也是你生的? “所以呢,你这是报复?”赵天煜凉薄一笑,“对那个男人,你还真是用心。” “不,他恨我,落樱他恨我。”凤氏忽地哭了,泪流满面,歇斯底里,“他连死都不让我跟他一起死。他恨我啊,要不是我勾、引他,他也不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些年,他连一个梦都不愿意给我。你知道吗?我每晚都在等他,可是,他总不来,不肯见我……” “落樱。”忽地,凤氏空茫的眼睛里突然亮出了一点光彩来,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像抓挠着什么,口里一遍一遍的喊着一个叫‘落樱’的男子。 “你是来接我的吗?落樱,你终于肯见了吗?我已经替我们的孩子报仇了,我让他的儿子一辈子活在痛苦里,足够了吗?” “落樱,带我走,走……自你死的那日后,我早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那轻轻的叹息一般的声音后,整个喜堂一片死寂,静的可怕。 赵天煜抱起妇人的尸首,径直往门外走去。 杜云锦站在原地,手里捏着红绸带,心,一阵一阵的发抽,人有些木,脑子跟打了结似的,乱糟糟的,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有些虚无,却又那么真实的在发生着。 她看着皇上和德妃娘娘被宫人们扶着离开了喜堂。 她看着门框上的红绸全被取下,换了白布…… 每个人的脸上,喜色不知哪儿去了,都变成了一种哭色,要哭哭不出的那种。 “小姐。”耳边,却果真有哭腔传来,胳膊被人扶着,她偏过头一看,正是喜鹊和坠儿两个。 两个丫头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面如死灰,坠儿的眼泪珠子收都收不住。 杜云锦失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扶了扶额,真是累啊,早知如此,何必一大早起来那样一番折腾啊。 她这堂拜了一半,到底,她算不算得这个男人的女人呢? “我们要怎么办?”所有人都很忙,忙着办丧事,似乎都忘了这喜堂内的女主人,坠儿年纪小,惶恐的问。 喜鹊狠狠嗔了她一眼,这种时候,还问这话,自然是先让小姐好好歇一歇,什么都别乱想才好。 哎,想起来,小姐这命可真苦,第一段婚姻,倒是拜了堂,可惜洞房未入,新郎跟别的女人跑了,第二段吧,锦王对小姐倒是真心疼爱,谁知出了这种事,简直比书上写的还要离奇可怕啊。 第175章 狠心的女人 看着门廊上的白布,杜云锦心口一抽一抽的,很难过。 但难过的却不是自己的婚礼被毁,难过的却是自己要嫁的那个男人。 一声中最美好的一件事,竟被自己亲生的母亲,毁的渣都不剩。 他得之不易的幸福,竟然成了母亲报复的工具,何其惨! 然而,正因为那妇人是他的母亲,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吧,连个发泄的通口也找不到。 她很想这个时候能陪在他身边,哪怕没有安慰的话,只静静的陪伴就好。 但,他需要的应该是冷静吧? “小姐,我扶你回房歇着吧。”见她脸色不好,喜鹊心疼的说。 杜云锦轻轻点头,才要迈步,就听见外头有人喝斥的声音,“谁让你们挂白绸的?都给本侯扯下来,大喜的日子,别人家怎么办?咱们这还怎么办?红绸都给老子再挂好。” 那些下人个个面面相觑,不是老夫人没了吗?还能挂红? “没听见?还要本侯亲自挂?”徐炎没好气的踹了边上那傻愣愣的下人一脚。 杜云锦走到门口,看徐炎那火冒三丈的样子,微微失笑,“徐叔,你打他们做什么?他们也是在做应当应份的事。” “应当应份?随便死个妇人,锦王府就得给她守孝吗?”徐炎没好气,当着杜云锦的面,勒命着这些下人将白布撤下,重又换上喜庆的红绸。 可是,重回的喜色,只能入眼,却入不得心。 杜云锦也懒的再管,带着喜鹊和坠儿,想去房里歇息。 “锦儿,你等等。”徐炎叫住她,几步跟过来,吩咐两个丫头,“你们退下吧,我要跟你们小姐说话。” 喜鹊和坠儿看了杜云锦一眼。 杜云锦轻笑,“去吧,我没事。” 她两人这才离去。 “跟我来。”徐炎领着她,一路走着,一路低低的说着,“是五哥让我过来照顾你的。”他神色微微凝重,“他现在走不开,你别怪他。” 杜云锦微微顿住,问他,“五叔他现在人在哪儿?”带着凤氏的尸首,似乎出了府。 “他去做他该做的事了。”徐炎深深的看她一眼,眸底有着疼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五哥他……也不好受。” “我知道。”杜云锦微微叹息,又补了一句,“我没事。” 徐炎点头,伸手疼爱般的抚了抚她的头,“你是个好姑娘,五哥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嗬。”杜云锦翘唇一笑,“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别人可都说我是走了狗屎运了,才会嫁给他。” “傻丫头。”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徐炎笑道,“那是别人都瞎了眼,这么好的姑娘看不到,还是五哥慧眼识珠。” “嗯,我也这么觉得。”杜云锦一本正经的点头。 徐炎被逗乐了,再瞧她这脸色,觉得比之前好了不少,眼底也真是有了笑意,就放了不少的心,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嗯。” 杜云锦没想到,徐炎竟然将自己带到了她跟赵天煜的婚房。 “你进去歇着,一会我命人送饭菜过来,饿了吧?”徐炎站在门口,像个慈爱的长辈。 杜云锦莞尔,“是呢。”双手揉着小肚子,越发可怜兮兮,“一大早起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更别提吃饭了,现在肚子快饿扁了。徐叔,你快去安排吧。” “好。”徐炎笑着转身,只是,一转身,那脸上的笑意便凝固了,小丫头看似没心没肺,可是,再掩藏,那眼眸深处的落寞,怎么掩藏的掉?反而这样,越发叫人心疼,倒不如痛快哭一场,还叫人心里舒坦一些。 倔强的丫头。 等徐炎走后,杜云锦这才推门进到房里,铺面而来的喜气,让她一阵蒙,满眼的红…… 大红的描金绣金凤的喜帐,大红的绣着龙凤呈祥的喜被,艳红的龙凤烛,火光闪耀。 将门关好,她缓缓朝床边走来,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柔软的喜帐,挨着床沿落座,心里头忽然怪怪的。 该蒙着盖头的,可是,盖头,大概又掉在了喜堂了吧? 一天之内,盖头两次都丢了。 她松了帐钩子,将柔软的喜帐裹住了自己的脸,忽而觉得可笑,也就真的笑了,松开帐子,有些疲倦的倒在床上,不想,后背被硬物咯的疼。 翻身掀开薄被一看,被单底下竟然撒了许多的红枣、莲子、花生、桂圆等干果。 嗬,谁想的这样周到啊?知道她早上没吃东西,肚饿,就准备了这些好吃的? 捡了颗红枣就塞嘴里,吃了,不错。 又掰了颗花生,唔,生的,忙吐了出来。 怎么……生的? 看着手心里嚼碎的花生仁,杜云锦脑子一激灵。 这些干果,寓意该是:早生贵子。 无端刺心! 深吸一口气,心情稍稍平复,看着半床的吃的,杜云锦微微耸眉,管那么多,肚饿,有吃的,不吃是傻子。 管他花生红枣还是桂圆莲子,好吃的统统吃到肚子里才是正经。 所以,等喜鹊和坠儿送来饭菜时,那些干果已经被杜云锦吃了小半,肚子还真不大饿了。 “小姐?”看杜云锦那塞的鼓鼓的腮帮子,坠儿满头黑线,这种时候还能吃的下去,小姐可真是……心大啊。 杜云锦忙下床,朝桌边走过来,“你们半天不来,我饿的慌,还好,这床上有吃的。对了,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她首先揭了一个盅盖,香浓的鸡汤味儿扑鼻而来,“唔,真香。” “还有呢。”知道大小姐爱吃,喜鹊带了两大食盒的菜来。 今天大喜,厨房那边其实早就准备好了酒宴,只是,喜堂那边发生了那样的事,宾客那边的酒席就耽搁下来了。 不过,皇上下令,一切照旧,也就没人敢走,好在徐炎还有赵天旭等人在那招呼着,酒席那边也开席了,宾客们不管存着什么心思,今儿这顿酒都得欢乐的给吃了。 杜云锦听说酒席那边照旧,突然有些好笑。 没有新郎的喜宴,还算喜宴吗? 真不知那些宾客现在心里怎么想的?明明遇到这样难堪的事,但顶着皇上的压力,还不得不装出什么都不知晓,还得可劲傻呵呵乐。 好笑。 “小姐,你笑什么?”坠儿不懂,只拿了干净碗筷递给杜云锦。 杜云锦接过,看着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就招呼俩丫头,“都坐下吃吧。” “不敢。”喜鹊和坠儿两个皆摇头。 “叫你们坐就坐呗,这么多饭菜,我一个人能吃的下?”杜云锦轻睨二人一眼,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道,“就当是陪我吃了,再说,你们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过东西吧?不饿?” 才说着,就听见咕咕之声。 坠儿小脸一下子憋的通红。 “呵,饿了就坐下吃,什么不敢不敢的?在咱们自己家的时候,不常坐一处吃的?”杜云锦一手一个,扯两个丫头坐自己的身侧。 喜鹊和坠儿相视一眼,只得应了,但未免不像在自己府中那般自在,这里,毕竟是王府,而且,这还是小姐和王爷的新房呢,哪敢造次。 吃饭,也吃的比平时拘谨多了。 杜云锦瞧了,也懒的再管,自顾自吃起来。 吃吃喝喝,时间过的倒快,人也不觉得那么难受。 可是,待到天将黑下来,杜云锦一个人待在这新房里,心就跟着空了。 坐在床头,就那样脑子空空的看着窗外,从青白的天色一直到黑透,但很快,廊下都点了灯。 门外,似乎有人敲门,还说了什么,她只回了一句:歇下了。 屋内,龙凤烛几乎燃尽,她便起身,又重新取了一对点上。 喜婆说,这喜烛要一夜点到天明,才算好。 喜婆还说,盖头要夫君替她挑开。 桌上,有酒壶杯盏,这个喜婆没说,但杜云锦却懂,新婚夜,要喝合卺酒的,喝了那酒,方能圆房…… 看来,今晚的洞房之夜,她是等不来他的夫君,注定又要一个人了。 嗬,她这是什么命啊?专跟洞房花烛夜,犯克? 愁人的! 懒的再想,杜云锦合衣躺到了床上,一扯被子,蒙住自己,睡觉! 竟然真就睡着了,一夜天明,连个梦都没做,醒来,除了眼皮有些发胀之外,精神头还挺足,只是,看着一屋子的喜庆,未免还有些恍惚。 掀被,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院里花香随着晨风袭来,让人心旷神怡。 她就爱这屋屋后那一片花草,都是赵天煜亲自种下的,所以,才要新房定在了这院。 她想着,若是每个清晨醒来,推开窗户,就能看到那个清雅如仙的男人,忙碌于这片花草中,那也是一种享受。 呼……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堂拜了一半,那也是拜了,剩下的夫妻交拜,大不了回头再补上得了。 人都到了这王府里,就已经是他的人了。 反正,她是这么觉得。 既然是他的人,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他。 轻轻吐了口气,杜云锦心情平稳了许多,转身,走到门边,开了房门。 嚯,门口,除了喜鹊和坠儿之外,黑压压的几十个人。 “姐。”杜云瑶、杜云礼,还有张氏齐氏,个个红着眼睛,脸上充满担忧之色。 杜云锦倒是一脸意外,也不能安慰这几个,因为,除了这几个之外,还有宫里的人。 中年嬷嬷上前道,“王妃,德妃娘娘差奴婢姐王妃进宫一同用膳。” 闻言,杜云瑶等人脸色缓了不少,能称呼杜云锦为王妃,便是皇家已经认了这个儿媳,哪怕婚礼并未成功完成。 这便让他们放心不少。 杜云锦倒不在乎这声王妃,只是,有感于德妃娘娘的心细周到,新婚,新郎不在,她这个新娘子难免尴尬,德妃请她入宫,大约也是为给她排遣的吧。 只是,这个时候,她真的哪儿也不想去。 “回去替我谢德妃娘娘,就说我昨晚吃多了,这会子胃不大舒服,改天吧,改天我跟五……王爷一起进宫,陪娘娘一同用膳。”杜云锦道。 她这人随性的很,本是如实的话,却没想到,一说出来,这些人脸色都变了。 老嬷嬷干着脸道,“既不舒服,不如跟奴婢一起进宫,差个太医瞧瞧,也是好事。” 这个?杜云锦微微蹙眉,杜云瑶忙道,“姐,德妃娘娘请你入宫,你便去一趟吧,陪娘娘说说话也好。” 一边悄悄的给她使眼色,傻姐姐啊,德妃这是给您天大的脸面呢,你都不知道,这一天一夜,外头都怎么传的。 德妃娘娘能这个时候让你入宫,高看你一眼,无形中便抬高了你的位份,让外面那些嚼舌根的不敢轻慢于你啊。 可是,这话,她哪敢人前说。 那小手更是在姐姐手腕处紧紧捏了一把。 杜云锦哪里不懂?“好吧,容我梳洗。”身上嫁衣未脱,头发未梳,她这个样子实在不大像话,好在,昨日,五叔到底是看过她穿新嫁衣的样子的,不然,她可真要哭了。 “你们两个,伺候锦王妃梳洗。”老嬷嬷点了两个年轻的宫女。 杜云锦忙道,“不必了,嬷嬷且到小厅候一候,喝杯茶。我这里,有人伺候。” “嬷嬷请。”喜鹊是个伶俐的,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老嬷嬷去了前院小厅。 这边,剩下的便都是杜云锦自己人。 终于能说话了,杜云瑶担心的问,“姐,你还好吧?” “还好,进来,帮我把这衣裳脱了。哎,这嫁衣就是麻烦,昨晚我弄了半天,就是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就这样穿着睡的呢。”杜云锦一边拎着衣摆,一边就进了屋。 杜云瑶跟过来,张氏等人带杜云礼,只在外厅候着。 “姐。”看杜云锦那大喇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杜云瑶心里越发难受,昨天午后,听得这消息,她整个人都懵了,当时就想过来瞧瞧,被周瑞拦住了,到底高门森严,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且,她这边也是有酒席的。 夫家、娘家两边同时有酒席,她也不好退场。 “嗬,真没事。”杜云锦张开双臂,方便她为自己解衣,一边微笑着劝慰道,“人生如戏吧,谁也料不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大概我这人跟洞房犯冲,不过没所谓,都已经进了这府了,我就是赵天煜的人了,圆房嘛,早晚的事。” 说着,想起那晚跟妹妹说笑的话,一时失笑,手指挑起妹妹的下巴,坏坏道,“生小世子的事,姐姐也不会食言的,你放心好了。” “姐。”这种时候还能玩笑,杜云瑶也是无奈,但到底心情没那么抑郁了。 脱了嫁衣,又找了一套桃红色的衣衫给姐姐换上。 “会不会太艳丽了些?”杜云锦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清新妹子。 杜云瑶只说,“你穿这样颜色好看。”心里想说的是,到底新婚,这样艳丽的颜色喜庆,讨一丝吉利。 “好吧。”杜云锦耸眉,无所谓,坐下梳妆,自己来,梳头她最拿手。 “姐,这两样戴上吧,好看。”知道姐姐一向不太爱那些朱钗发簪的,但杜云瑶还是从首饰匣里给她找出了两样。 这匣子里的首饰,都是赵天煜派人专门打造的,每一件都是上乘的佳品。 而杜云瑶挑的两样,分别是:一样镶玉蝶恋花步摇,一样铃兰花。 都是精美别致惹人眼球,杜云锦瞧的也是喜欢的紧,就让妹妹帮着戴到发髻上。 又在脸颊微微晕染了点胭脂,铜镜里的姑娘依旧明艳动人,美丽非凡,只是,作为过来人,杜云瑶却知,这一张美丽的脸上,到底缺了点和夫君琴瑟和鸣后的娇润之色。 收拾妥当,杜云锦又嘱咐妹妹,“别担心我了,我一切都好。” 便跟了老嬷嬷,一起前往皇宫。 宫里,老皇上昨晚难得是歇在德妃这处的,与这个跟了自己好几十年的女人,第一次说了好些好些的话,醉话。 老皇帝这一生,女人无数,就在后宫里有位份的就有好几十个,还别提那些被他兴致来睡过,睡完就忘的女人。 可是,那么多女人,他却唯独对凤氏女,情有独钟。 要说起来,他比凤柔要大了十五岁,当他已经娶妃生子的时候,那个女人才刚刚出生。 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从那么小小的粉粉一团,到纯真可爱,再到含苞待放的年纪。 甚至,为了这小丫头,一直空了那后位,连德妃这个最早嫁给他的女子,位份都排在其后。 他自认为能给她的,全都给了她,可到底收不了她的心。 当年,她背叛他,跟一个宫廷乐师生子,他气的快疯了,残杀了那乐师,弄死了那孩子,可对这女人,他却没舍得动一个指头,甚至,连骂都没骂一句。 她生的儿子,依旧是他的心头肉。 她被安排在准堤庵思过,其实,是他的私心。 作为帝王,他有他的自尊和骄傲,背叛过自己的女人,他绝不能要,然而,没人能懂他心里的痛苦,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子啊,怎么舍得她死。 便是用那个清冷的庵堂困住她,也好。 至少,知道她仍旧活着,他醉生梦死的余生里,尚且觉得有活下去的勇气。 然而,那个女人太狠,对他也太绝情,太残忍。 十几年前,背叛他,已经给了他致命一击,十几年后,仍旧为了那个死去的男人,又在他本就难以愈合的心口上,再狠狠刺了一刀。 她到底是有多恨,连她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她是知道,自己将对她的爱,全部转移到这个儿子身上了。 所以,她知道,怎样才能伤他最深。 这个狠心的女人。 第176章 跟我走 这一夜,老皇帝哭的很伤心,那样一把年纪了,平时朝臣跟前,威风赫赫的,在德妃跟前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德妃能怎么办? 若是个普通老男人,她大约会气的直接将他踹出屋去吧,但这个男人,却是皇上,君主,她不能将他怎样。 但,她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听着,任他哭成那副德性,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想说,也实在说不出口。 人,都是有心的,她也是,哪怕她没有姣好的容貌,没有傲人的身段,没有媚惑男人的心机,可,她怎么也是个女人,她从十六岁就嫁给了这个男人,陪他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给他生儿育女。 可是呢,他当她是什么?明媒正娶的妻,他为亲王时,她是正妃,而他为帝王时,她却没有为后,这后宫之主的位置,他留给了那个初初长成的小丫头。 他对那丫头的宠,她也不想多言了。 如果说嫉妒的话,嫉妒早已将她的心吞噬的渣都不剩了。 好在,她心底的爱早就死了,能看着一双儿女出息,她便知足。 可是,这个男人,他一遍遍的哭着说那个女人残忍,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她到底是他的发妻啊,这些年,除了帮他打理后宫,也没有其他用途了。 他不给她爱,不给她宠,这些她都早已习惯。 可为何,还要在她这里,一遍遍的哭诉着别的女人? 真当她是没有心的?还得在她的伤口上撒把盐? 天将亮时,德妃一是恼,二也怕皇上这么大年纪,万一伤心成个好歹来,谁之过,所以,无论这男人还要怎样闹,硬是派了宫人将其送回他自己的寝殿。 委屈么?痛苦么?想倾诉,他有那么的嫔妃美人,去找别人好了。 德妃懒的伺候。 自己再梳洗了一番,天就已经大亮,心里乱,也就没了多少睡意,想起赵天煜新娶的媳妇,同为女人,多少有些不忍,这才差人去请杜云锦进宫。 杜云锦到了德妃寝殿,德妃已经命人准备了一桌子的早点。 “你来的正好,快过来,陪本宫一起用早膳。”德妃见着她,就熟络的招呼着,连杜云锦行礼,也给免了。 杜云锦就挨着德妃的边上落座,看着一桌子的好吃的,心情也是不错。 “来,先尝尝这个肉饼,本宫的最爱。”德妃很热情,先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肉饼放进杜云锦的碗碟里,极尽推荐,“这个是河北那一带的很有名的小吃,你瞧瞧,颜色焦黄、外酥里嫩、油而不腻、香醇可口。最主要的,呵呵。”德妃呵呵一笑,很爽朗的样子,接着道,“最主要是里面的肉馅多,最合本宫心意,哈哈。” 听着德妃那爽朗的笑声,再看着她身宽体胖的模样,杜云锦也笑了,拿起筷子夹着饼,咬了一口,吃着果然不错,尤其那里脊肉,真香,忙也道,“娘娘也请。” “哦。”德妃却哭吧吧的皱眉,“本宫闻着香味就好了,吃,可不敢了。”她指了指自己,大约是嫌自己太胖,不敢吃肉。 杜云锦即刻明白了。 德妃又道,“因本宫这笨身子,煜儿没少操心。这不,前不久,又给本宫列了一堆的规矩,其中一条就是少吃肉。本宫也还真不敢吃,你不知道,回头他要知道了,又该唠叨本宫了。呵,今天沾你的光,得闻一闻这些肉味,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呵。”杜云锦也笑了,见只有自己动筷子,就道,“娘娘还是拣爱吃的吃一些,五叔说少吃肉,可没说让你一定不能吃肉。再说,就算要减肥,也得吃饱喝足了,否则哪里来的力气?更何况,纯素的话,会营养不良的,对健康更加不利。” “真的吗?本宫倒是第一次听这些的话。”德妃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来,眼睛大大的,懵懂的样子,倒比第一次在御花园见到的她,要慈爱的许多。 杜云锦一边咬着肉饼,一边很认真的点头,“当然真的。”黑溜溜的眼珠子朝德妃身上一溜,她又补充道,“娘娘这其实也不算很胖,只能说是富态。身材比例还是匀称的。但娘娘若自己不喜欢的话,抽空,我教您一些瘦身的法子,比节食好。” “哦,这好,那敢情本宫是能吃这些的?”德妃眼睛冒了光,许久没怎么吃到,还真是想念,实在受够了那些清淡饮食。 “嗯。”见德妃立马大快朵颐的样,杜云锦赶紧又补了一句,“也不能吃的太饱,一次吃个七八分饱就好。” “行。”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好,德妃笑道。 就这样,接下来的约摸半个时辰,婆媳俩说话的内容,全是围绕着吃的,德妃向她介绍桌子上的所有美食,杜云锦则一边品尝一边夸赞,一边还不时的说一些自己吃过的美食,两人颇有一种美食会友的感觉。 吃罢,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皆靠在椅子上,舒服的叹气。 “锦儿。”德妃靠在椅子上,拿眼瞅着杜云锦,越瞅越觉得赵天煜眼光不错,这姑娘确实不错,不骄不作大方真实,实在是对脾气,本来一早想好的,请这姑娘过来,也是要宽慰几句,帮着纾解纾解难过情绪,可经历刚才那一通吃,她觉得压根就没必要再多言什么了,这是个通透的姑娘,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她本身已经很好。 所以,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轻笑,羡慕,“你说你这丫头,吃的也不老少,看的出来,平日里也是个贪吃的,怎么就不见胖,这身子……这小腰……怎么生的?” 这话说的,杜云锦乐了,“娘娘这是夸我身段好呗?呵。这样,我陪娘娘散散步去,消消食。” 揉了揉吃撑了的肚子,杜云锦懒懒的站了起来,去扶德妃。 出了寝殿,德妃没有让其他宫女搀扶,只亲昵的扶着杜云锦的胳膊,两人一路往御花园的方向,慢慢的走了去。 途中,杜云锦向她介绍了不少的养生之道,其中,这慢走一项,她觉得顶适合德妃这样的人群。 走走停挺,路遇别致的风景,杜云锦每每都会驻足停留,兴奋的说与德妃听,就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 也难怪,这姑娘在现代,看到的多是旅游景点,人多不说,纯天然景点不多,多是后来新建的,哪里如这般原滋原味,且没有人打扰,想怎样便怎样。 这般兴致,饶是德妃这个对御花园早已熟遍每一处景致的人,也添了些兴致,跟着多走了半个多时辰。 有说有笑,竟不觉得累。 过后,还是有老嬷嬷过来,说是德妃娘娘到了该吃药的时候了,她这才记得时辰。 逛了小半日,吃也吃了,玩也玩了,杜云锦也是足了,便要告辞。 德妃也没挽留,只是,赏赐了些精致的小玩意,还嘱咐,空了就进宫来,她好久没像今日这般开心了。 杜云锦一一应下。 出了宫门,杜云锦拦下一辆马车,上了车,本能的就报了自己原先的住处,待马车跑了一截路之后,她才恍然惊觉,昨日开始,她已经是锦王府的女主人了。 “师傅,麻烦去锦王府。”她撩开车帘,冲车夫又喊了一声。 车夫微微一顿,停了马车,回头看着杜云锦,好心问道,“姑娘,你是要去锦王府?你是要去办事还是找人?” “怎么了?”杜云锦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的。 车夫是个中年男人,挺热心,就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吧?昨天,锦王府出大事了。”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昨天锦王大婚,你该听说了吧?可是,谁都没想到,就是喜堂上,死人了。” 杜云锦蹙眉,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那又如何呢?” 车夫一脸讶然,“出了这等事,多不吉利,你这个时候过去,纯粹找晦气呢,不管你是找人还是办事,怕都不会如意,倒不如过些时候,等这事淡下去……” “行了,多谢大叔提醒。”不想再听,杜云锦给了一个碎银子,跳下了马车。 这还没走多远,用不着这么多钱,车夫立马叫住她,“哎,姑娘,还没找你钱。” “赏你了。”杜云锦头也没回,罢,走回去得了,权当闲逛了,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 悠闲慢慢的,途中还逛了几个铺子,只是什么都没买,她出门就带了那么点碎银子,都给车夫大叔了。 所以,只逛不买,逛逛,不知不觉也就到了锦王府大门口。 话说,她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到这地方,竟有点陌生。 这门廊上还挂着喜绸呢,只是,大门紧闭的。 她走上前去,欲要敲门,突然,身后窜出来一个人,喊她,“杜云锦。” “嗯?”回头望去,一个眉目清润的俊俏少年,不是萧颜是谁。 “耶?你怎么来了?”杜云锦好奇,又朝他身后使劲望了望,“就你一个人来的吗?是二小姐差你来的?” 她是这样猜的,宫规森严,妹妹定是担心她进宫出差,所以,才差萧颜过来打探情况。 于是,她冲少年微微一笑,安慰道,“放心好了,我才从宫里回来,德妃娘娘人很好。” 还能笑的出?可在萧颜看来,完全是强颜欢笑,“跟我走。”猛地一拽她胳膊,这少年强硬的拉着她转身就走。 杜云锦不防,身子被他拽的,本能的就跟他迈了几步,“唉,去哪儿?”走到屋角,看着那墙角下的包袱,杜云锦好奇的问。 “去哪儿都成,只要不在这里。”萧颜拾起包袱,一手拿着包袱,一手牵着杜云锦的手,就要离开。 这什么情况?杜云锦甩,开他的手,奇怪的问,“你是想离家出走?” “带你一起走,离开这里。”萧颜目光坚定的望着她。 杜云锦有些蒙圈,“带我离开这里?为什么?” 顿了顿,“还有,你想干嘛?是想另寻东家?” 非要他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吗?抬头,看了眼那门廊上的红绸,萧颜觉得很讽刺,几乎红着眼睛,问,“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吗?有什么意义?那个男人呢?说要娶你的,好好对你的,现在人在哪儿?” 一番话问的杜云锦那个哑口无言,昨天的事,连路上的车夫都知道了,萧颜晓得也不奇怪。 他这时候要带自己走,大约也是心疼自己,替她委屈吧。 心意,杜云锦受了,拍拍这少年的肩,耸眉一笑,“你也知道昨天的事了?罢,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谢谢你的这番心意。” 说着,拿过他手里的包袱,“走,还没进过王府吧?带你进去逛逛去。” “杜云锦。”萧颜有些恼了,难道他说的还不够明白?“我是让你跟我一起走,听明白了吗?离开这个男人,你跟他没有好的。” “什么?”杜云锦忽然有些恼,脸色也些微沉了下来。 萧颜显得有些激动,竟然就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不就是个王妃的位置吗?只要你想,我也可以给你。” “……”眉心跳了下,杜云锦愕然的盯着这少年因激动而显得有几分冷酷的脸,似乎有点明白了。 他是在跟自己表白呢。 忽地就笑了起来,“小伙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我昨天才成亲,你今天就叫我改嫁?” “没入洞房就不算。”萧颜道。 杜云锦被呛了一下,这……一仰头,表情有些坏坏,“可圆房是迟早的事啊。” 萧颜俏脸微微发白,“都这种时候了,你为什么还……向着他?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传你的吗?” 不用听也会猜的到,杜云锦没所谓的摆摆手,“管别人怎么传呢?日子是我自己过的,与别人何干。五叔现在有他自己的事要做,等他了结了要做的事,就会回来。” “杜……” “别说了,你要是来贺喜的,我感谢,还可以请你进府,喝杯茶,聊聊天,还能陪你逛逛。若是再说刚才的话,那么,恕我没心情听了,在宫里陪德妃娘娘逛了半日,有些乏了,回去歇息了。你呢?继续认我这个主子,就回二小姐那边去好好待着,想要展翅飞了,我也不拦着,你知道的,当初你的身契,我就给了你,你是个自由人。” 说完这些,杜云锦便再没给萧颜说话的机会,径直上了台阶,走到门边,重重的敲了敲门。 台阶下,萧颜双手紧握成拳,内心翻涌的情绪,却生生被压了下去。 这女人是有多倔啊,寻常女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早不知怎样了,她却能一个人笑着撑着? 连他的好意,也能拒绝的如此干脆? 他,真是傻啊,傻不愣登的,还经过了一夜的思量,才做出了这个自认为牺牲很大的决定。 原来,不是他想给的,别人就愿意要的。 被嫌弃的还真是彻底啊。 在大门开启的刹那,萧颜捡起地上的包袱,冲她的背影喊了一声,“杜云锦,你别后悔。” 近乎赌气般的喊了一声,他拎着包袱,转身就走,冷峻的很。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杜云锦微微蹙眉,但,他年纪也不小了,想做什么,自己应该有分寸,即便,她会担心,但也不会过多去干涉,随他去吧。 杜云锦没想到的是,她出事了,不仅给别人添了谈资,还直接影响到别人的家庭生活呢。 就如沈家。 从丫鬟那听得锦王府的事后,苏夕月几乎是仰天大笑起来,直呼老天开眼,叫那女人猖狂,看吧,老天爷收拾她了。 也许是太得意,太痛快,苏夕月竟然忘了禁忌,一大早的就堵到了沈溪枫的门口,成心的就要恶心恶心这男人。 “听说了吧?大姐姐又被人给耍了,这吃更惨,喜堂上还闹出了人命,听说锦王殿下现在还不知所踪,你说,会不会是嫌这事太丢人,干脆也来个一走了之?”倚在桌子上,苏夕月一双恶毒的眼睛含笑的瞅着沈溪风。 沈溪风才起床不久,正坐窗边看书,他有晨间诵读的习惯,谁知被苏夕月这一说,弄的心情全无。 没错,杜云锦的事,他昨儿就听说了,说不上什么感觉。 之前,乍一听闻她要嫁给锦王殿下,他是诧异的吃惊的,不相信的,可是后来想想,如今那样灵透的女子,就连他见了都忍不住的会动心,如何别人就不会看到她的好呢?锦王能看上她也不是不可能。 知道他们大婚的消息,他甚至有些嫉妒,有些悔恨,总之,那几日,他的心就像缠着一根藤,折磨的他快透不过气来,总觉得,自己的宝物突然间被别人捡了去,而他却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得,那种憋屈…… 可昨天听到那件事后,他的心忽而就痛了,为那个女人。 老天太残忍,竟然又让这女人经历了一次被弃之事。 他不知道,在经历昨天的事后,这女人以后还要怎么活?即便皇家承认了她这个儿媳,可是锦王呢?还会待她如初吗?会不会一看到她,就会想到那个当堂食毒的亡母?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 此事与杜云锦无关,可难免会在锦王心底生恨,会不会连带对这个女人也一并成了心头的刺,对着她便会想起这些不快之事呢? 想起这些,沈溪风是替杜云锦难过的,然而,也仅是难过,除此之外,他做不得任何事。 第177章 直接撵人 见沈溪枫脸色不好,却一直抿唇不说话,苏夕月凉凉勾唇,走了进来,双手撑在他的书桌上,微微俯下身子,定定的几乎审视的盯着他,良久,嗤的一笑,“怎么?心疼了?” “你还没走?”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去近乎陌生的脸,沈溪枫没好气的斥道。 口气这样不好?苏夕月冷嗤,但,虽然已经早料到,心底却又狠狠抽了一下,痛,“干嘛?找你说说话而已,不行么?怎么说,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为了娶我,你也曾甩过杜云锦,这些你都忘了么?” “苏夕月。”冷冷的眼神,锋刃如刀,恨不能割了这女人的舌头,总是朝他心口最疼的地方戳。 如果人。 生可以重来的话,他绝不会像当初那样莽撞,靠牺牲一个女人的幸福来换取自己的幸福,也许,那时,他照样会不喜杜云锦,但,他绝对会换一种方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未必要伤害到她。 只是,那时太年轻,太轻狂,而今,经历太多,云帆过尽,后悔已然晚矣。 这样凶狠的眼神,让苏夕月心下一颤,这男人是有多在意杜云锦啊?她不过说那么几句,就急成这样了? 既有今天,当初为何做那样的事? 当初口口声声说的只爱她苏夕月一人,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哼,都是骗人的鬼话,骗人的…… 说到底,她其实比杜云锦还要惨。 钝刀子杀人,不让你死,却能让你生不如死。 如果可以,她宁愿像杜云锦当初那般,死个痛快,死个彻底,再不存一点的心。 然而,她做不到。 这个男人曾经给了她无数的好,给过她做女人的所有幸福,还给过她憧憬期许的未来。 他们之间更有一个抹不掉的存在,孩子。 哼,冷笑中含着讥讽,苏夕月道,“恼什么?我不过说了些实话而已。想想,大姐姐她也真是挺可怜的,嫁了两次,还是个老处女,呵,现在啊,她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子呢,也许,又在寻死觅活了呢?溪枫,你既这样关心她?何不去瞧瞧?这种时候,表露衷肠,说不定人家还能对你回心转意哦。” “说完了?”冷冷的听她把话说完,沈溪枫才这么冷沉的问了一句。 苏夕月耸眉,“说完了。”她想刺激他么?想激怒他?不,她其实就是想找点事,哪怕跟他吵架,惹他愤怒厌恶,也总好过同一屋檐下,却如同陌路人一般,那种冷漠,她真的受够了。 他是她的夫君,她的男人啊,就算对她不好,打她骂她,她都能受了,可总不能一直不理她啊,她就像被他放置后院的一件摆设,蒙了灰,受了尘,再难博主人的眼,难入主人的心,被搁置到有一天腐烂成灰为止了…… 她,不甘啊。 沈溪枫突然起身,绕开她,走到门口,道,“来人,送大少奶奶回房。” 就这么一刻都不想她多待吗?苏夕月牙关磨的生疼,“哼,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人送。” 走到门口,定定的瞟了一眼沈溪枫,苏夕月眸子里的恨,这一刻毫无保留,咬牙,低低道,“沈溪枫,你真可怜。” 当年弃之如敝屣的女人,如今却成了他的心头好,想吃后悔药都没地买去。 哼,心里苦么?痛么? 她苏夕月不好过,总得拉个人垫背的。 冷笑着离去,不想背后突然响起沈溪枫冷沉的声音,“传我的话,大少奶奶行为失仪,留在西园,禁足一年。” 禁足一年?苏夕月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回头,却看沈溪枫冷峻的转身回房,房门砰的一声关起。 根本不想听她说话,或者怕她吵闹。 可是,禁足一年?他是想逼死她? “沈溪枫……”还没冲到那门口,就被两个小厮给拦了下来,“大少奶奶,大少爷现在在气头上,您还是先回去吧。” “气头上?”苏夕月讽笑,“是啊,他在气头上,喜欢的女人被人又弃了一次,他可不生气么?偏是生气也没用,人家好歹是王爷喜欢的女人,你就算再心疼,那也得忍着受着,哈哈,沈溪枫,你活该,活该……” 笑着笑着,眼泪就滴了出来。 没有人明白她的苦啊。 就连沈溪枫这个男人亦是,他只知道他负过杜云锦,伤过杜云锦,可是对她呢? 如今置她于这般生不如死的境地,就没负她,就没伤她么? 若说她跟杜云锦之间,其实,她苏夕月才是被伤的最深最痛的那个吧。 可这个男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沈溪枫,你好糊涂啊。 当年,你喜欢杜云锦而不自知,结果伤害她。 而今,你如此伤害苏夕月,就不怕有朝一日,再次悔不当初么? 禁足一年,无非是不想再见她而已,好,其实,她也不想再见他,累了,真的累了,她也好讨厌现在的自己啊。 如今的她都不敢照镜子,害怕看到镜子里那个尖刻恶毒的女人,她本不是这样的,至少,她明明可以变的更好的,可是,心底的恶魔却一次次的被人给撵了出来,怪不得她啊。 “大少奶奶。”看着苏夕月一个人在那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样,摇摇欲坠的,两个小厮有些担心,又不敢来扶,只得跟着劝着,“您别这样,大少爷就是气着了,等他消气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您先回去吧,真的,别在这闹了,一会大少爷听见了,怕更要动怒。好歹……好歹您也可怜可怜小的们。” 真怕这女人疯了,两个小厮觉得自己都快被逼疯了。 “好,我走,我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苏夕月瞟了两个小厮一样,难得的,没有像以往一样尖刻的刁难,自顾自转身走了。 只是,那清瘦憔悴的背影,看的人,莫名觉得可怜。 “哎,要说这大少奶奶也是怪可怜的。”其中一个高个小厮,看着前方那瘦削的近乎佝偻的身影,突然有感而发。 “怎么可怜了?”另一个进沈家时日短些,不太懂。 不过,到底也在大户人家待过,对大宅门里那些事还算有些了解的,像他们家大少爷这样的还真不多。 虽说,大少爷跟大少奶奶关系并不亲近,可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平妻侧室就连妾侍一个都没,似乎也就一个通房丫头,还是大少奶奶那边硬塞的,大少爷也没碰过两次。 这样看来的话,其实,大少爷心里应该还是有大少奶奶的,只是,两人许是闹了些别扭,心结无法打开而已。 高个轻轻摇头,叹道,“说了你也不懂。” 他是跟着沈溪风身边的老人了,从少年时,沈溪风怎样去追苏夕月的,他就亲眼见证过。 那个时候的苏夕月,真真算的上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人儿,也被大少爷捧在手心里宝贝一般的呵护着,然而,不过几年时间,两人的关系竟然形同水火。 大少爷再不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人变得沉默阴郁了许多。 而大少奶奶更甚,哪里还寻的见当初貌美如花的影子,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个衰老的老妪,那曾经最迷大少爷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今枯槁的比大夫人还要老似的,让人不忍看啊。 再说杜云锦撵了萧颜,独自回府,不想,府中竟候着一位不速之客。 “你?”看着那坐在椅子上静静喝茶的女子,杜云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来一找事的。 容媚儿抬眼,见她进屋,搁下茶盏,微微一笑,“怎么?想不到是我?” “的确有些想不到。”这姑娘一直不待见自己,杜云锦清楚的很,且,她也爱着赵天煜吧,情敌关系呢。 杜云锦说着,就走了过来,施施然落座,吩咐,“来人,给本妃沏一壶云雾茶来。” 立刻有侍女下去准备。 杜云锦扭头又对容媚儿道,“第一次来这儿吧?也尝尝我这儿的好茶,不瞒你说,这云雾茶可是五叔的藏品,一般人想也别想的,我看容姑娘倒也像个雅致之人,今日我又高兴,就待你尝尝。” 这个态度,俨然这个府里的女主人一般,惹的容媚儿那俏脸上一阵阵的轻嗤,“杜姑娘,客气了。” 喊的还是杜姑娘,而不是王妃,这意思嘛,很明显。 在容媚儿的心里,根本就没承认他们的婚礼,也不承认她是锦王殿下的人。 而且,这场婚事经过昨儿一闹,结果如何,不难想象。 所以,对杜云锦,她此刻除了轻蔑,就剩鄙夷了。 经历了那样的事,不早该躲在房里不出来吗?还有脸到处张扬,甚至进宫去,呵,真是不怕丢人的。 闻言,杜云锦柳眉也是微微一蹙,其实,若别人如此称呼她,她倒不在乎,姑娘总比夫人什么显得年轻,不是? 可这话出自容媚儿之口,就有深意了,再说,这女人挑衅的味儿那么明显,自己不接招都不行啊。 “容姑娘,看你是个通透的,怎么也犯这样的糊涂?”杜云锦浅笑着睨她一眼,纠正道,“昨儿我跟锦王已经大婚,你啊,这会子要么喊我一声锦王妃,要么喊我一声王妃嫂子,我都应的。可这声杜姑娘么?却不能。要让我家王爷听见,会不高兴的。” 唇角一翘,多了几分羞涩之意,“你不知道,男人啊,都是霸道的,我既是他的女人,这称呼上就得随他。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叫人听见,还以为我待字闺中呢,王爷听了,准得急。” 真不害臊,还敢提大婚?“说来,我也是为这事呢。”容媚儿突然小脸一垮,似无限难过一般的轻叹,“本来好好的喜事,谁成想半路发生那样的事,哎,可怜你……” 意有所指的朝杜云锦一瞥,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哎,是啊。”杜云锦接着话头,也是一叹,“可怜我一个大龄女子,好容易嫁人了,结果洞房又给耽搁了。哼,等五叔回来,我非得让他好好的补给我。” 说着,朝容媚儿暧昧的眨了下眼睛,坏坏的一笑,小声道,“到时,非让他三天下不来床不可。” 容媚儿先是一愣,随即,双颊绯红,暗啐一口,“杜姑娘,你,你怎好说出这样的话?”简直粗鄙不堪。 “嗬。”丫鬟正好送来茶,杜云锦自己端起一杯,另一杯叫送给了容媚儿,一边抿着茶,一边哼道,“男人嚒,不能惯着,再说了。” 等那丫鬟出去了,杜云锦方邪肆一笑,大眼睛骨碌碌的盯着她,道,“你没嫁过人,是不知道男人。他们啊,怕是巴不得受这样的惩罚呢。” 想到赵天煜这个带着点禁欲气息的男人,杜云锦倒很期待,若有朝一日,这男人欲兽出笼,会是怎样的? “你?”越说越是不堪,容媚儿小脸涨的通红,气道,“你一女子,怎可说出这样粗鄙的话来?就算是男人,也……也不会当人的面说这些。你,难道你就不顾虑王爷的面子?” 假正经,杜云锦斜睨她一眼,懒懒的将茶盏放下,“容姑娘这等高雅之人就不该进我这府。” “……”这是下逐客令?容媚儿腰杆一挺,“这是锦王府。” “你倒清楚。”杜云锦嗤笑,“那你就该知道,锦王他是我男人。” 容媚儿一噎,咬唇,“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那就等那个不一定了再说,至少,现在的我还是这里的女主人。”杜云锦冷笑,目光同情的看着容媚儿,忽而凑近她,压低声音,“容姑娘年纪二十有了吧?” 二十多了,“你问这做什么?”是想嘲笑她年纪大么?可是,她年纪再大,她还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不像杜云锦这不要脸的女人,都嫁过一次人了,还敢以不白之身侍奉锦王,真是岂有此理。 “呵。”杜云锦讥诮一笑,轻轻摇头,“怪不得,都活傻了。” “你,你什么意思?说谁傻呢?”容媚儿气的脸通红。 杜云锦看着她,好容易敛住笑意,才一本正经的问,“你都二十多了,这个年纪,按说都可以当孩子她娘了吧?可你依然待字闺中,难道不急吗?不会夜半三更,孤枕难眠,想有个男人好生抚慰么?” 容媚儿被说的一怔,随即羞恼交加,“杜云锦,你敢羞辱我?” “切,这有什么好羞辱的?”杜云锦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才又道,“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我也是女人,自然明白女人。即使有也很正常,说出来也并不可耻。倒是那些个,明明心底存着这样的心思,却硬要装作贞洁烈女的样子,看不得人家夫妻恩爱,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有意思么?” 容媚儿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刚才,这女人说的那些粗话,她骂粗鄙,这会子,这贱女人是拐着弯子骂自己装烈女,骂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人。 起身,神情冷冽,傲慢的盯着杜云锦,容媚儿抛下一句话来,“哼,杜云锦,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劳你费心看着了,我啊,会一直得意下去的。”杜云锦笑着,又快活的朝嘴里塞了一粒葡萄,话说,这葡萄果真是酸的,该让这女人尝尝。 容媚儿气死了,本来是想过来,看看杜云锦如何难过如何悲催,假装安慰的同时,实则想再狠狠的在她伤口上踩下一脚的。 谁料,到头来,几乎要将自己气疯。 也顾不得礼仪,容媚儿冷哼一声,直接出了门,走到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后,情绪这才稳了点。 罢,她也犯不着跟一个贱人生气的,反正,现在婚事被砸的是那贱人,该倒霉该下地狱的她,她容媚儿只要静静的看好戏就成。 “唉,这府里谁管事?”杜云锦跟了出来,朝门外廊下伺候的侍女问了一声。 那侍女忙过来回道,“回王妃的话,是夏管家。” “行,那你去传一声,就说本妃的话,以后,不要什么阿猫阿狗的随便往府里放。尤其是那种妖里妖气,还要跟王爷扯上关系的妖魔狐媚,一缕给本妃拒之门外,听见了吗?”杜云锦这话说的响亮。 听的前面准备出院子的容媚儿,才要平息下的火气,腾的又窜了起来。 该死的贱人,王爷现在不在府里,她就以为她能只手遮天了吗? 却不知,她容媚儿跟在锦王身边十几年,连皇宫都进得,如今,却连锦王府都进不了了? 回头,狠狠瞪了杜云锦一眼,容媚儿冷笑,“好,很好,杜姑娘你果然厉害。回头,我倒要问问王爷,我容媚儿是否是那狐媚的阿猫阿狗。” “哎,你。”杜云锦手指着一个宫女,不耐烦的道,“没看见本妃累了么?闲杂人等在本妃这院子里大吼大叫的,还不快撵了出去。” 嗬,这会子真是一点情面不留了,容媚儿被气的脸色青白交错,才要辩驳几句,两名侍女已经上得前来,“姑娘,请离开。” “我。”容媚儿怒火中烧,“你们可知道本姑娘是谁?” “甭管你是谁?我们只听王妃的话。”其中一个侍女道,从容媚儿之前那样大摇大摆的进了王妃的院子,她就看不惯了,所以,此刻,也没客气。 容媚儿果真要气疯了,一跺脚,冷哼,“罢,今日不与你们计较,待你们王爷回来。” “姑娘,请……” 第178章 再抱一会 容媚儿几乎是被粗暴的给轰出了锦王府,火大的不得了,可面对那两个粗蛮的丫头,她也无计可施。 一转身,却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 她便停了下来,驻足等着那人下了马车。 果然,修长干净的手指撩开了车帘,露出了徐炎那张帅气如初的脸。 脑海里忽而想起杜云锦那气死人的话来,二十多岁了,早该到了孩子都能满地跑的年纪了。 是啊,作为女人,还未出嫁的女人,她的年纪的确够老的了,近来,她照镜子,会发现眼角竟然有细细的纹,这在以前从来没有的,她以为只是近来一段时间没有睡好所知,然而,心底却又跟明镜似得,她,的确不再是青春嫩透的小姑娘了。 可是,老天对女人何其残忍,年龄再长,美貌却在退。 而男人呢,却似乎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年龄分辨不出,气质容貌上却更显成熟内敛,反比年少时更多了吸引女人的魅力。 就如徐炎,当初,他跟在赵天煜身后,俨然一个小跟班,那样一个青涩的愣头小子,容媚儿是看不上的。 而今,再见这个男人,竟然有种心头湿涩的感觉。 当年,如果应了这个男人的示好,是否,她也当上了侯门夫人,是否,她的孩子也能满地跑了? 到底,她追求的赵天煜,从来就不属于她,而这些年,她之所以那般执着到偏执,也无非是看他身边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心里总存着那一点子侥幸,万一,哪天王爷就看到她的好了呢。 可是可是,时过境迁,后悔了么? 一双沾满湿意的眼眸,静静的盯着这个芝兰玉树般的男人走近,心,竟一点一点的紧了起来,想喊的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徐炎。” 徐炎才下马车,就看到了她,走到她身边,脸色不大好,“你来做什么?” 昨天发生那样的事,今天容媚儿就过来了,凭他对这女人的了解,可不是为了安慰人来的。 果然,男人若要狠起来,比女人可狠多了,瞧她刚才多可笑,还怀念起曾经的岁月来了,殊不知,这男人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容媚儿软将下来的心肠又冷硬了起来,面对着徐炎冷冷的质问,她反唇讥讽,“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懒的与她争辩,徐炎直接警告,“看在你跟五哥这些年的情分,我提醒你一句,收起你的那些小动作,以前五哥不管,那是因为他从不在乎,而今,里头那个,你敢动心思瞧瞧,五哥不收拾你,我也能收拾的你死都不知道死的,信不信?” 这还叫留情面吗?容媚儿失笑,“倒不知,你对那女人也这样上心?”即便他曾经追自己的时候,也不曾这般用心护过。 “以后乖乖待在容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丢下一句话,不看她眸底难掩的失落,徐炎错身,直接去锦王府。 容媚儿愣在原地,身上竟止不住的发抖,明明今日阳光温暖,可她为何从身到心,皆是这样的发冷? 冷…… 杜云锦准备小睡一会,又传徐炎来了。 罢,再起来。 “上午进宫了?”徐炎进屋,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同时,那一双眼睛深深的朝她脸上瞟着,不错,气色不差,起码能说明她白天能吃的好,晚上能睡的好,如此,也叫人放心。 “嗯。”杜云锦打了个哈欠,连茶也懒的命人上,坐下来就直接问,“五叔又让你做什么了?” 嘁,徐炎白了她一眼,“怎么?非得他让做什么才能来?我自己便不能来么?” “说正事吧,我困着呢。”说话间,杜云锦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徐炎瞪她一眼,“我真服了你们两口子了,敢情我就成了你们传话的小厮了。” “辛苦徐叔了,下回你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好好犒劳你。”杜云锦嘻嘻一笑,讨好的小意。 看她孩子气的举动,徐炎失笑,就道,“不还是你男人不放心你,每天让我来看看你,再去向他汇报。” “他人呢?”事隔了一天一夜,杜云锦才问出。 徐炎微微锁眉,道,“那女人到底是生他的娘亲,即便她不仁,五哥他也不能不义。” “所以呢?”杜云锦猜不出。 徐炎道,“五哥将她安葬了,葬在了那个男人的边上。” “……”杜云锦微微吸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徐炎也轻吐了口气,安慰道,“放心吧,五哥他做事有分寸,过几日就回来了,你要好好的。” “哦。”杜云锦微微垂下眼帘,失笑,她不好还能怎样?事情已然如此了。 事情果然如徐炎所说,七日后,赵天煜果然回府了。 脱了孝服,一身素朴的藏青色衣袍,越发清俊出奇,只是,有些瘦了。 四目相对,眼底都有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不知从何说起,杜云锦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在这一瞬,顺着眼角滑落。 人前,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怎能不委屈? 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姑娘一样,憧憬着美好的姻缘,期待着美满的生活,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也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可是,那样的事,竟然也能发生在她头上?简直比被人当头一闷棍还要悲催。 婚事啊,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 “我回来了。”怀里小女人微微的颤着,那低低的委屈的哽咽声,让赵天煜喉咙也一阵阵的发涩,只能用双臂将她抱紧,温软的唇一遍遍吻着她的发丝,想要将她所有的委屈与难过容纳。 等她哭够了,赵天煜才松开她,温润的指腹轻轻抚上她微红的眼角,深邃的眸子满是怜惜的笼着她,声音低柔,带着点疲惫的哑,“这些天,委屈你了。” “嗯,是很委屈。”那样倒霉的事都给她遇上了,遇上也就罢了,可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其实,也不是无人诉苦,只是,见鬼的,她心里的委屈,偏只想跟他说,难过的泪水,也只会在他跟前才能流的出。 “五叔。”抿了抿唇,她抬眼看他,其实,刚才在他怀里哭了一会,这心里已经好受多了,但是吧,女人嘛,小矫情,那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睛,越发湿漉漉委屈屈的盯着他。 男人都懂,伸手揉着她的发,牵过她的手,带她往床边走去。 “嗯?”看着那张梨花喜床,杜云锦唇舌有些干,茫然的扫了男人一眼,心跳却如鼓…… 不是吧?回来就将她往床边带?该不是因了心中愧疚,急切的想弥补给她一个洞房吧? 杜云锦满头黑线,在靠到床头时,她猛地一握紧男人的手,表情有点懵,“五叔,你是要睡觉?” 本身,睡觉没啥,可是,那有些颤的语气,配上小女人那神色,就有点让人想歪了? “不然,你想做什么?”赵天煜往床头一坐,拿起边上的枕头往身后一靠,人就懒懒的半躺过去。 他是的确有些疲惫了。 杜云锦站在床边,一只手还在他手心里,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小声嘟囔,“你才回来,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见你……瘦了。” 话音才落,一股力量袭来,她被拽进了他怀里,下巴差点撞在他胸口,心,砰砰直跳,抬眸,看着他深邃如水的眼睛。 怕压坏了他,挣着要起来,腰上的双臂却紧了紧,耳边是他低低的声音,“别动,就这样陪我歇会。” “哦。”被他勒的紧,头也不好抬,杜云锦只好将脸枕在他胸口,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随着他胸口起伏,一口一口浅浅的呼吸着。 这些天里,第一次这样放松下来,杜云锦竟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可是,人才迷糊,头顶又传来男人的声音,低低的远远的,不大真切。 她‘嗯’了一声,表示怀疑,果然,男人的声音又来了。 他说,“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她?谁?杜云锦刚想抬头,男人的大掌抚在她脑后,轻轻按着,手指轻轻揉着她柔滑的发丝。 她只得问了一声,“谁是可怜的女人?” 然而,男人并未给她准确的答复,只说故事般的,继续着他的话,“她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待她极好,将她当作自己的公主一般宠爱着,纵宠的她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也忘了那男人的身份,终有一天,女人忍不了男人的三宫六院,忍不了与其他女人分宠,错将一腔情爱交付到了别的男人身上,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却也亲手葬送了这段情,送了那个男人的命……” 他的话不多,说的内容也是极少的,可在这简单的话语中,杜云锦却慢慢的悟出了,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且定是个血雨腥风的爱情故事,因为,这故事里的女主人公,该是她那喜堂喋血而亡的婆婆凤氏。 那么,一切似乎就能解释了。 可,能解释又如何?上一辈的恩怨,却祸及到了孩子,尤其是,赵天煜何其无辜,一个是他亲爹,一个是亲娘。 亲爹杀了亲娘爱的男人,亲娘便用他来报复,婚礼上来了这么一出。 嗬,特么的,杜云锦真想爆粗口骂一声。 可最难受的莫过于赵天煜这个男人了吧?心底得有多委屈啊。 她难过的仰首看他一眼,小手不自觉的在他胳膊上摸摸,想要给他一点安抚。 男人继续着他的话,那天,他带着凤氏的尸首,一径去了乌山,那里一片桃树林里,埋葬着那个男人——落樱。 凤氏一生,位及皇后,后宫之首,又宠冠六宫,常人眼里,她该是女人中最该知足的了,然而,却不知,这女人一生,可以不要权势,不要荣华,不要孩子,别的女人做梦都想的荣耀,在她眼里狗屁不值,她想要的,不过是她心底的那一份纯真的爱情,只将她深爱的爱情,他们的爱情里不会有第三个人。 但她的身份,最终让她的爱情她的爱人葬送,甚至她自己,也死的那般惨烈。 抛弃凤氏的母亲身份,杜云锦是同情这个女人的,一生追求那得不到的东西,并且也是挺佩服她的勇气的,一个皇后,出轨都敢做的这样明显,根本就将皇上的尊严踩在脚下不顾。 但,为爱而活,全然不顾现实,不顾身边亲近之人,甚至儿子也不要的……这种是会让人接受不了的。 赵天煜也恨吧,只因凤氏是生他之人,他便了她最后夙愿,将她与那个男人合葬在了一起,还有她那早逝的孩子,也在旁边为其建了衣冠冢,如此,他们一家三口算是在那个世界团聚了吧。 他守孝七日,算是还了凤氏生育之情。 然而,凤氏对他所做的,恨也罢,都随她的离去随风离散了,等她过了头七,他便彻底将这个女人掩埋到心底最深的角落,不想提及。 如今,他欠的,只是怀里这个小女人的。 窗外,微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时光缓缓流淌,日头从窗棱边慢慢滑过…… 睡着了,听着他的话,杜云锦还真睡着了。 听着胸口传来细细的鼾声,赵天煜无声的笑了,眼底柔色深浓,腾出一只手来,扯过床里叠的整齐的被子,轻轻的替两人盖上。 被子,还是新婚那夜的喜被,上头绣着的龙凤呈祥,透着热情和喜庆,却无端刺的男人眼底一阵涩痛。 这些天,每个夜晚,她都是一个人在这床上过的,心该是多么的空啊。 “傻丫头。”竟然每天在人前跟没事人一样,傻吃傻玩傻乐,其实,心里早哭的不像样了吧。 这一觉,杜云锦睡的并不安稳,一是睡姿不对,二是,心里有事,这还没睡多久,突然一激灵,喊了一声,“五叔。” 猛地睁大眼睛,看着身下的男人,细细的指头在他身上捏了几下,确定是那样的真实。 “醒了?”赵天煜抱着她坐了起来。 杜云锦就跨坐在他腿上,垂头紧紧的盯着他,猛地又扑进他怀里,一语不发。 “怎么了?”赵天煜拍拍她的背,担心起来。 杜云锦只抱着他的肩,就是不说话。 说什么呢?此刻,她什么也不想说,也不知说什么,只知道,他在身边就好,其他的都可以不去计较。 “好了。不是饿了?我陪你去吃饭。”赵天煜轻轻贴在她耳边,小声哄了一声。 杜云锦嘟囔,“再抱一会。” 他们都成婚了,可是,这些天,她天天独守空房,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摸不到,此刻,越发贪恋他身上的青木香。 “好。”男人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宠溺。 屋外,喜鹊,坠儿,还有其他侍奉的侍女们,见锦王殿下自从回来后,跟王妃在屋子里,就一直没出来过,渐渐的都围坐一团,开始好奇起来。 当然,最终的好奇,却以姑娘们一个个脸红心跳结束了。 王爷和王妃大婚之日可以没有洞房的,这今日一回来,就关在屋里,应该是补王妃一个洞房之夜吧? 就是不知,这天色已经晚了,要不要给里头二位准备晚膳? 就在丫鬟们一个个既娇羞又欣喜的心情下,房门终于开了,杜云锦挽着赵天煜的胳膊,出来了。 院子里,一干侍女统统愣住了,忘了行礼。 待回过神来,过来行礼时,杜云锦小手一挥,“免了。鹊儿,你去厨房吩咐晚膳。好了再去园子里叫我,我先陪五叔去逛逛。” “嗯。”看见大小姐终于等来了大姑爷,喜鹊心里那个高兴啊,应了一声,忙跑了去办。 其他人,也各自去忙活着,哪怕也不知道忙活啥,但都好像很忙的样子,毕竟,王爷回来了,这个府就完整了正常了,她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也才安生。 “五叔,这边。”杜云锦拉着男人的手,一路雀跃的领着来到一片小竹林里。 “这?”看着那小小的一片竹林,赵天煜微微蹙眉,“何时弄的?” “你不在的时候啊。”杜云锦微微耸眉,道,“从那边给移过来的,你瞧,这边日头好。” “可是。”赵天煜看着她的脸,有些迟疑道,“竹子喜阴。” “哦,是吗?”杜云锦不以为意,但下一瞬,小脸一紧,自己拍了下脑门,恍然大悟,“哦,是的,我怎么给忘了,怪不得这几根开始打蔫,我以为水浇的不够。” “那棵玉兰花树?”赵天煜抬眼一望,又发现了熟悉的东西,却也不在原来的位置。 “哦。”杜云锦就道,“我觉得以前那地方不好,独零零一棵,多孤单啊,就给挪了个地方。” 她朝他展颜一笑,没敢告诉他,其实吧,他不在的这几天,她就是靠这种法子排解的。 幸好,他回来的还算早,她挪动的也就小半个园子,顶多也就挪挪这棵树,动动这边花,全府上下的下人们,也跟着她一起折腾,倒也省的胡思乱想,胡乱传话。 “好吧,你喜欢就好。”赵天煜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露出纵容的笑来。 杜云锦却狡黠一笑,“还有呢,我带你去瞧瞧,那边有片药田,我觉得难看,给换了。” 闻言,赵天煜平静的脸色,终于几不可查的变了变。 第179章 开心 这园子里,的确有一小片药田,不是多名贵的药材,只是,当时空了那么一块,赵天煜便闲暇时亲自侍弄了,撒了些桔梗的种子。 听闻杜云锦说动了这片药田的话,他难过的不是那片药材,而是这姑娘本身。 挪了树,动了花草,说是不喜,也在情理之中,可杜云锦是懂药材的,就该知道那些桔梗是不易挪动的。 可她却这样做了,做了这些不通常理的事,恰恰能说明她这些天心里的苦,需要找这么一个发泄的途径。 “锦儿。”他深深望她一眼,微微弯唇笑了,问,“那药田里,现在换成了什么?” “瞧瞧不就知道了。”杜云锦兴致勃勃的拉着他的手,一路往药田方向去。 落日的余晖下,那一片紫蓝的花,随风摇曳,花姿宁静高雅,娇而不艳,清淡的花香随风飘散,闻之心怡。 赵天煜觉得眼睛都清澈了,望着这一小片花田,微微的笑了。 这丫头,将这药田打理的这样好,偏跟他混说,给换了。 “怎么样?”挽着男人的胳膊,依偎在男人的身侧,杜云锦扬起小脸,容比花娇,眸若春水,说话时,嘴角微翘,那好心情全写在脸上了。 “不是说换了?”赵天煜低垂眼帘,笑笑的望着她。 杜云锦耸眉,“是啊,你没见着吗?以前那又干又小的枯草一样的东西,如今都长成娇滴滴的花朵了吗?瞧瞧,美不胜收吧?” 盯着那清泉一般眸底仿若落满星子似的灿亮,赵天煜点头,“嗯,的确美不胜收。” 不过,她喜亮的眼神要远胜于眼前之美景。 “喜欢吗?”另一只小手也缠进了男人的胳膊,小女人邀功的心思那样明显。 赵天煜心情松快不少,看来自己还是紧张了,这姑娘的心里承受能力远比自己想的强的多,而且,很能给自己找乐子。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也未必是心中苦闷,单纯的想找个发泄的途径,而是,真的当此一种乐趣。 瞧这药田收拾的,真是喜人。 “想要怎样?”男人清越的眉峰挑了挑,嗓音低沉下来。 被看出来了吗?杜云锦抿着小嘴嘻嘻一笑,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羞涩的四下扫了扫,见没人,这才,又厚着脸皮的仰脸看他,意味明显,就等男人表现了。 男人微微垂首,落过来的视线,非常专注,并且深黑,嘴角笑容看着清润无害。 心口,小鹿乱撞了,她真是迷死了他这种笑,看似无害,眸底却又深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测,带着几分邪…… “五叔。”双手揪紧他胸前的衣衫,小女子目光涟涟的望着他,低低道,“亲我。” 小脸*辣的烫,女人的矜持什么的,在她不要也罢。 “嗯。”男人竟然一本正经的应了声,温润修长的手指,捋过她腮边的发,捧起她绯色的脸颊,微微低首,唇落下。 不远处,喜鹊本过来找人,厨房那边晚饭早已备好了,可远远的就望见这边相拥交缠在一处的人,那脸牟地一红,急忙伸手去拦跟来的其他两个侍女,忙道,“王爷王妃不在这边,去那边瞧瞧。” “才从那边过来的。”其中一个道,另一个眼尖,似乎瞟见了人影,“喜鹊姐姐,那边好像有人。” “你眼花了,快走。”一手一个,拽了这两个小丫头扭头就走,绝不让她们多看一眼,弄的这两个莫名其妙的。 那厢,相拥的男女,用痴缠的吻互诉着彼此的心,落日的余晖倾泻而下,仿若给二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橘色光华。 忽地,杜云锦只觉得男人手臂一抬,宽大的袖子罩住了自己的半边脸,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听得一声轻咳声。 “咳。” 这静谧的美好的画面中,这一声轻咳,那么的不合时宜,似乎还带着那么点压抑不住的笑声,有点恶作剧的意味。 杜云锦轻轻拽下男人的手臂,自男人温暖的怀里偏了偏头,就见昏黄的天色下,徐炎一身华丽的紫衣,极其俊朗却又十分碍眼的站在边上。 这人?竟然就站在他们边上?什么时候过来的?难道没长眼睛,没看见她跟五叔……? 赵天煜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徐炎一出现,他就觉察到了,只是,没料到这厮如此不要脸。 “这会子来,有要事?”他声音沉沉的问。 嘿,口气这么差,莫非是好事被打断的憋闷?一般男人也就罢了,五哥那样的,竟然也会?呵,要不是亲眼瞧见,他还真以为赵天煜这样的男人,即便到了床上,那也就是一冰块,说不定连生孩子这种事,也得女人主动的。 可刚才那一幕,真真让他,额,该说放心了么?这锦王府的小世子应该很快就会到来的吧? “徐叔,你故意的吧?”杜云锦抿了抿唇,眼神幽怨的盯着这个男人,哼,心里怨念,等你哪天找到心爱的女人,再好好收拾你。 徐炎眼睛不敢直视赵天煜,只能揶揄的盯着杜云锦,笑道,“我听说五哥回来了,特来探望,谁知,嗯哈,真是不小心撞见的。要不,我先离开,你们继续,改天等你们空了,我再来拜访?” 杜云锦耸耸眉,抬头看看自己男人,赵天煜沉着脸不吭声,她也就闭着嘴巴,装傻。 徐炎转身走了几步,见这两口子真没拦,不由满头黑线,又笑着走回来,“五哥,我带了点好酒,想陪你喝一杯,如何?” 杜云锦闻言,立刻柳眉倒竖,这人怎么回事?她男人好容易才回来,他们夫妻还未团聚够,他凑什么热闹? 赵天煜却点了点头。 杜云锦小嘴一撅,瞪着徐炎,“什么好酒?” “窖藏三十年的女儿红,如何?”徐炎轻笑。 都说酒越藏越香,这窖藏三十年的,自然好,杜云锦立刻就嘴馋了,“好啊,看在这酒的份上,今儿这事就原谅你了。五叔,走。” 她挽着赵天煜的胳膊,亲密的往回走。 徐炎走在她身侧,故意压低声音,“今儿什么事要你原谅我?” 嘿,杜云锦抬脚就踹了过去,气哼哼道,“徐炎,你坏了,我等着你的那一天。” “等着我的哪一天?”徐炎今天心情不错,越发起了逗这丫头的心思。 杜云锦扬扬眉,看向赵天煜,“五叔,你如今都大婚了,下一个是不是得轮着徐叔了?瞧他也一把年纪了,这样单着也怪可怜的。” “嗯。”赵天煜表情淡淡的哼了声,可这声轻哼却让徐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呵,你们夫妇二人幸福着吧,我的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你们还是先弄个小世子出来再说。” “呵,我们亲都成了,其他的急什么?倒是徐叔你,也该生个小侯爷给你们徐家传宗接代呢。”杜云锦知道,徐炎可是徐家独子呢,“五叔,要不,你改天去找父皇吧,让他给徐叔选一门好亲事呢。对了,放眼京城,能配的上徐叔的女子?我想想……” 徐炎本无心,可听她这样说,倒也见鬼的认真的听了下去,就见杜云锦忽然自己扑哧就乐了,眼神灼灼的就盯着徐炎,道,“我才想起一个奇女子来,徐叔,配你还真行。” “奇女子?”徐炎先是一怔,随即想到是谁,那俊脸唰的就沉了下去。 “呵呵,瞧徐叔这脸色,也该想到是谁了吧?看来,此女在徐叔心目中的地位很重嘛。”杜云锦坏坏的取笑。 她不是八卦之人,也不太理会京城那些个名流圈子,可是,也就是入了锦王府这些日子,听见底下的丫头们议论的,因关系到徐炎,就多听了几句,没想到还真发现乐子来。 哎,也不知晚婚这东西,是不是会传染? 若说徐炎这年纪,虽说比赵天煜小上几岁,但二十七八的年纪也不小了,在现代都要算晚婚了的,何况这古代? 当然,凭他的条件,无论外在内在还是家世财富,想要嫁给他的女人,怕也不会比赵天煜少。 可是,这人外表不羁,但性子怕比赵天煜还要难搞。 这些年,据说被他伤过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可大多数被拒绝之后,也就乖乖认命,然后,另觅姻缘了,然而,偏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据说,被徐炎拒绝了不下千次了,可仍旧保持着一颗不追他到手不罢休的态势,每日热情不减,以至于,此女追夫的行径,已然成了京城百姓热议的新一轮话题。 此女便是前太傅的嫡孙女童欢欢,不知为何,杜云锦只要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好欢乐,眼前仿佛就能出现一个刁蛮的小萝莉形象。 嗯,是了,据闻,这童欢欢年纪不大,年前才及笄。 似乎,在她十三岁时,有次跟着家人去春游踏青,结果因为贪玩迷路,后被徐炎好心救下,自此后,这个一心要独身逍遥的大男人,就被一个十三岁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屁孩的死丫头给缠住了。 近三年的时间里,这小姑娘势头不减,谁都管不住,越发有做侯门夫人的决心了,就连徐炎被缠的都没法子,三天两头的离家出走,明面上说是游历江湖,游山玩水,实则大概是躲人。 因此,这童欢欢是继当年的杜云锦之后,又一个被人津津乐道的姑娘。 不过,与杜云锦不同的是,童欢欢幼年失去双亲,只在爷爷的庇护下长大,性子有些野蛮傻大胆,而且,还有一样,她比杜云锦好的是,童欢欢生的一副好容貌。 据说她的好容貌还在其次,这姑娘的声音才叫一个好听,听到的人都说骨头都能酥了。 也不知,这徐炎是真没心动,还是怕年龄差距太大,配不上人家? 反正若她是男人,遇到这么可爱的小萝莉,不赶紧娶回家珍藏着,傻子才。 “唉,徐叔,怎么不说话了?要不改天带我们见见那位童小姐好不好?我帮你掌掌眼呢。”杜云锦也恶劣的打趣着。 一提童欢欢,脑子里就会蹦出那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丫头,徐炎就觉得头疼起来,不想说话,只道,“徐叔的事不用你个丫头片子费心,走,喝酒去。” 哦?这副态度?看来事情不一定像那些丫鬟们传的,就只是那童小姐单相思而已啊。 不过,没想到徐炎这厮,看人家热闹脸皮厚的很,论起自己来,倒跟个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似得,眼神闪烁的,嘿,杜云锦敢断定,若不是这天色昏暗,八成还能瞧见他脸红呢。 不过,看在人家带了好酒的份上,杜云锦也没太为难他。 三人回到主院小厅,命人端来饭菜。 琉璃灯火温暖而明亮,照的整间小厅温馨不已。 酒菜上桌,都是自己人,杜云锦也不客气,该吃吃该喝喝,而且,这次赵天煜也没拦她喝酒,心里挺美。 只是,没想到这酒后劲挺大,容易醉人,杜云锦一喝醉,那小脸红透透的,眼神迷离的,嘴唇也水润润的,说起话来大舌头,更透着娇憨呆萌。 赵天煜凝着眉,亲自将她送回卧房,命人送来热水,亲自帮这丫头擦了脸擦了手,这才脱了外衣,将其送进被窝里,然后,才又去了小厅。 小厅里,温暖依旧,只是,喝酒的徐炎却不复之前和杜云锦拼酒时的爽利,整个人显得很落寞。 “说吧,到底怎么了?”赵天煜落座,拿掉徐炎猛灌自己的杯子,开门见山的问。 徐炎手里一空,身子也本能的往前一坠,扶着桌沿,到底稳住了,不大正经的笑笑,“我能怎么了啊?我是为锦儿那丫头开心啊,这不,你回来了,她以后该开心了。” “少扯其他,说你自己吧。”他的事怎么瞒的过赵天煜,“是童家小姐的事?” 徐炎表情一窒,随即轻嗤,“锦儿那丫头胡扯的事,你也当真?童欢欢那丫头……” “既然没事,就请回吧。”赵天煜突然起身,吩咐下人送客,自己则抬腿就走人。 留下徐炎那叫一个愣,不是吧?他话还没说完呢? 不是,他不说,他不是该多问几句的吗? “五哥,你忒不地道了吧?”徐炎气闷。 赵天煜却径直出了小厅,回到房里,看着小女人睡在被窝里,安静的样子,唇角微微扬起,转身,自己从柜子里拿了衣裳,吩咐下人准备浴汤沐浴。 杜云锦是半夜渴醒的。 睁开眼睛,屋子里倒是点着一盏小灯,光线朦胧,她也没太在意,坐起身就往外跑,岂料,双手压到一个男性身体上,惊的一叫。 赵天煜也醒了,坐起身,看着她蒙蒙呆呆的样子,还以为做噩梦了。 “怎么了?”撩开她嘴角缠着的发丝,他轻轻的问。 杜云锦睁大了眼睛,看了他好一会,才有了这男人已经回来的意识,糯糯道,“我要喝水。” “哦。”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下她微微发干的红唇,赵天煜压下心中情绪,掀了被子,下了床,走到桌子边,打开暖壶里的水,给她倒了一杯,送过来。 杜云锦接过杯子,仰头就喝,喝水的同时,那眼睛一直向上,瞟着他的。 不怪她有点发懵啊,这些晚上,她都是一个人过的,这突然的,深更半夜的,这男人就在她枕边,还给她倒水,搁谁都有点晕吧,何况,她还是酒后。 “喝完了。”喝完,她将空杯子递给他。 赵天煜接过,眉目深邃的看她,“还要不要了?” “再,来一杯。”杜云锦突然就有点大舌头,大约是酒后后遗症。 可这种说话的方式,却又比她往日的那种灵秀多了份憨萌,尤其这样灯火朦胧时,越发可人的心。 赵天煜抿着唇,一言未发,转身,又给她倒了杯,递给她。 就这样,连喝了三大杯水,杜云锦终于不渴了,意识也一点一点清醒过来,看着床边身长如玉的男人,就有点莫名复杂的情绪,窃喜?怯喜?都有吧。 放下杯子,赵天煜坐到床头,杜云锦连忙往床里让了让,看着他沉静如古玉般的俊容,深邃如子夜般的眼神,突然的,喉咙又有些发干起来。 “还没喝够?”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下她的唇,赵天煜揶揄的轻笑一声,说话间,人已经进了被窝。 嗯,她的被窝。 这床上明明有两床被子的。 可是,她先盖了一床,他没动另外一床,直接进了她的被窝,而另一床被子在床尾,仍旧整齐的叠着呢。 杜云锦突然的就心慌起来,这种心慌让她自己都有点鄙视自己了。 真是见鬼了,成亲之前吧,她没少要吃这男人豆腐,占他便宜,而且,还总想着早点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吧,这都成亲了,该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了,再面对他,忽然的,还就有点不大好意思起来。 莫非,她这人有施虐癖?非得强人家心里才得痛快?如此,人家乖乖的让她,她倒手足无措了? “发什么呆?不困了?”男人长臂一伸,却将她圈进怀里,一起带进了被窝里。 刹那间,杜云锦心跳如鼓,脸皮都紧绷起来,要发生了吗? 第180章 回门 正当杜云锦满脑子旖旎画面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低沉的声音,“好了,别乱想,今晚不碰你,乖乖睡觉。” 男人说话时,徐徐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一缕一缕,温温热热,却烫的她脸红心跳。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偷偷掀眸,偷瞄他的脸,却正好撞见男人低垂的眼眸,忙的一闭眼,却又后知后觉不对,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本来么,他是她的夫,宵想他不是很正常么? 大眼睛又睁开,眼眸晶亮,微挑的眼尾,映着俏皮的笑意,“睡觉就睡觉呗,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 “怕你不乐意。”男人眸里含笑。 这是在取笑她?哼,“我不乐意吗?我看是你不乐意才对。”小女人眸底划过一丝狡黠,那双小手自他胸口猛地伸至他腰间,轻掐轻捏,调皮的指头挠他痒痒。 耶?挠了好多下,男人都没反应,只是,呼吸紧了些而已。 “不是吧?”杜云锦有些傻眼,“你不怕痒?我这样挠你都没反应?” “你……”男人深邃的眼黑的像一团化不开的墨,呼吸紧促间,修长干净的手指已然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轻滑,慢慢落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 “五叔。”莫名的,杜云锦心口漏跳了一拍。 “可以吗?”他翻身而压,两道幽沉漆黑的目光,迫人般盯着她。 唇微微咬起,杜云锦心跳如鼓,全身热了起来,脑子有些晕乎,只在他深黑不见底的眼神下,呆愣愣的点头,再点头。 唇落下,吻上她轻轻发颤的长睫,一手拢在她的脸侧,另一手拉了被子,盖住了两人。 被浪翻滚,撩起一室旖旎。 第二日,清晨的曙光透过小轩窗照进屋内,一道道澄亮的光线温柔的笼着整个大床。 许是觉得刺眼,床上的女子,眉心蹙紧,羽睫轻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小姐,你醒了?”才进来的喜鹊,见杜云锦睁开了眼睛,欣喜的走到了床前。 “哦。”听声,杜云锦微微怔了下,被窝里,那手不自觉的就往边上摸了摸,空了。 男人的踪迹哪里寻的着? 那,昨晚?不该是梦啊。 全身酸痛不已,就好像要散了架似的,想坐起来都难,这样真实的反应,还有昨晚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呵,杜云锦兀自脸红起来。 “小姐是要起来吗?”喜鹊上前问。 “哦,什么时辰了?”其实,她想问的是,有没有看到赵天煜啊?一大早人哪儿去了? 可话到嘴边,哪里好意思问。 喜鹊抿嘴笑了,弯腰扶她起来,一边回答,“不早了呢。” 都快中午了,还早?呵呵,小姐以前可是有早起的习惯了呢,果然,成亲了就不一样。 “哦。”锦被滑落,露出杜云锦单薄的里衣,衣服并未穿好,只是大致的套在了她身上,以致她大片肌肤裸露在外。 喜鹊这也才看清了,那白嫩肌肤上,点点红莓,看的人脸热,她急忙别开了眼睛。 杜云锦不察,只是,困倦的揉了揉眼睛,身上难受,那胳膊腿都跟不是自己的似的,“鹊儿,给我拿衣服。” “唉。”喜鹊应下,去柜子里,重新帮杜云锦拿了一套鲜亮的石榴红的衣裳。 杜云锦掀了被子,脚踩在鞋子里,刚才站起来,就觉得腿肚子一软,人又跌坐在床头。 “小姐,怎么了?”喜鹊忙放下衣裳,伸手来扶她。 面对这丫头关心的眼神,杜云锦又好笑又觉得挺窘的,该怎么说呢?该是昨晚弄狠了,这才狼狈不堪? “我没事,大概饿了。”她含糊的笑笑,一边拿着衣裳往身上套,一边问,“五叔人呢?” 喜鹊一边帮着她整理衣裳,一边抿嘴笑道,“王爷正在厨房里呢。” “嗯?”在厨房?他要干嘛? 喜鹊一边帮着她系腰带,一边羡慕的笑道,“王爷大概是怕小姐起来饿,所以,这才亲自下厨,要给小姐做顿好吃的。” 看着杜云锦那春色盎然的脸颊,她又补充了一句,“好给小姐补补。” “呵。”杜云锦自然也听出了这句揶揄的话,不过,也是她真实的内心写照,怎么说,昨晚耗了她不少精气神,补补是应该的。 “他什么时候去做的?”刚才摸着床侧,是温的,应该去了不久。 果然,喜鹊也这样说,“才去不久,怎么?小姐饿了吧?” “还好,给我打点热水来。”杜云锦穿好衣裳,径直坐到梳妆台前,松开散乱的发髻,一头青丝如瀑流泻而下,越发衬的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俏丽无双,娇美动人。 一夜温存,女人眉宇间的动人变化,连她自己都发觉了。 怪不得,人都说,爱情是滋养女人的最佳养品,呵呵。 今天没打算出门,杜云锦就将头发梳顺,简单的用发带绑了起来,很有种居家的味儿。 洗漱过后,没让伺候的侍女们跟着,自己一个人悄没生息的就去了厨房这边。 还没到厨房门口,就敏感的嗅到了鱼片粥的香味。 她连忙跑到厨房门口。 男人身量颀长,气质尊贵,即便在这小小的厨房里,也能显出优雅非凡的气质来。 “起来了?”男人扭头,看见她,冲她温和一笑。 呆呆地站在那里,赵天煜扭头的那一抹笑直接刺进了她的眼里,她竟看得迷了眼。 什么时候时候的男人最有魅力,就是当男人认真做任何事的时候,如果他做的那件事是你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那么这种魅力程度几乎可以立马让一个爱上他。 而偏偏赵天煜此刻所做的,便是如此。 尊贵王爷,竟然亲自为她下厨,熬那一碗营养十足的鱼片粥。 赵天煜将鱼片粥盛在青瓷碗里,拿了汤匙,问,“要不要现在尝尝?” 以为她还没起,是想端回房给她的。 “嗯。”杜云锦走了进来,坐在桌前,赵天煜将碗端到她跟前。 也是真的饿了,杜云锦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就慢慢的吃起来,有点子烫,但不妨碍它的美味。 尤其这粥熬的讲究,既有米香,又有鱼鲜,完美的融合,非常可口。 “嗯,真好吃,五叔,想不到你手艺还挺好呢,怎么就一碗?你不吃?”杜云锦边吃边兴冲冲的问。 “还有,怕你不够。”赵天煜轻轻一笑,这姑娘饭量挺大,他知道。 “够,大不了一会吃别的。”杜云锦忙道,一面拿眼瞅着他,意味深长的样子,“我要你陪我一起吃早餐。” “嗯。”男人低笑,起身,真给自己盛了一碗。 只是,他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这样优雅?不出声的?粥啊,吃在嘴里总会发出那么一点声响吧?可他不,甚至,那淡粉色的唇上都不会沾上半点粥迹,这让每次看他吃饭的杜云锦都好奇起来,这人吃饭的样子,是不是从一出生就开始修炼的?简直堪比仙侠小说里的谪仙了。 可是,那些上仙多是不食人间烟火,冰沉玉洁无情不爱。 可这人呢…… 咬着勺子,看着这人沉静如古玉般的脸,昨晚那热情火辣的画面又一次次的在脑海中闪过。 这很让人有一种抽风的错觉,不像一个人啊。 可明明又是一个人。 可见此人多闷骚,看着正儿八经,那个的时候,却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也是够…… “看什么?”对面男人,眉眼轻抬,低沉的问了一声,杜云锦心口一跳,连忙收回视线,添勺子,“我在吃粥啊。” “哦。”男人落眼,长睫遮住眸底深邃的笑意。 “五叔。”这时,外头却响起赵心澈的声音,杜云锦本能的小眉头一蹙,暗叫不好。 果然,声音落,赵心澈这小子人已经到了门口,“我听说五叔亲自下厨,特来蹭口饭吃。” 人已经坐到了桌边,眨巴着大眼睛朝另二位碗里瞅,讶然,“不是吧?就吃这个?没有别的了吗?” 起身,又自己翻去了。 堂堂一个皇长孙,还是第一次进厨房,翻着东西,只觉这样新奇,那样好玩,最后还抡起了剁骨头的刀子。 杜云锦满头黑线,“快放下,小心伤到了自己,别哭。” “切。”赵心澈露出鄙夷的神色,格外将那刀子玩杂耍似的,在杜云锦跟前耍了一把,随后剁在砧板上,再又坐过来,看着杜云锦碗里快见底的粥,问,“这真是我五叔做的?” “嗯。”杜云锦哼了一声,几口将碗里粥吃个精光,抹了下唇,笑道,“不过,你来晚了,都吃光了。” 赵心澈也不在意,只笑道,“吃光也不怕,五婶,你再给我做顿好的呗?” 反正,他是冲着杜云锦的手艺来的。 “干嘛我做?”杜云锦白了他一眼,何况,她今日身子懒懒的,也不大想动弹呢。 赵心澈嘻嘻一笑,提醒,“五婶,你可没忘我们上回的赌约吧?” “额?”没忘,可是,嘿嘿,杜云锦眼巴巴的看向赵天煜,“五叔,他要我做饭呢。” “五叔?”赵心澈闻言,眼角微微抽了下,随即,乐开,“五婶,你该不会一直跟我们一样,就喊五叔吧?” 不是在传,昨晚圆房了吗?难不成那事的时候,也是喊五叔的? 唔,想他年纪还小,但一想到这禁忌的画面,也忍不住臊的脸红啊。 “喊习惯了呗。”杜云锦不以为有什么,一个称呼而已,倒是这小子,“唉,你脸红什么?” “咳,没。”赵心澈心虚瞟了那面无表情的男人一样,垂首窃笑。 赵心澈漱口之后,方道,“听闻,太子殿下下月就要班师回朝,临走前交代你的功课,可都完成了?” “啊?”一句话成功的将还在偷着乐的少年给打回了原形,赵心澈心生不满,一天的好心情,甚至,接下来半个多月的好心情,怕都要因为这句话给灭的一干二净了。 “五叔,你真是,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赵心澈阴着小脸,有点坐不住了。 赵心澈看着他,语重心长的样子,“我是提醒你,若没完成,你可小心着些,不然,太子殿下的棍杖不是好挨的。” “咳。”拿眼迅速的瞟了眼杜云锦,赵心澈怕丑,急忙制止五叔揭短,“好了好了,我走还不行吗?” 起身,狠狠瞪了赵天煜一眼,他气呼呼道,“五叔小气,不过想吃五婶一顿饭而已,竟下这样的狠招?” 这大晏,他赵心澈连皇爷爷都不怕,可就唯独怕自己那个太子爹啊。 那是个太一板一眼的人啊,小时候让他背文,那是错了一个字,说一板子就得一板子,连德妃奶奶帮着求情都没用。 而且,太子爹下手黑啊,怎么疼怎么来?不怕他一年半载下不来床,就怕他不长记性。 所以,对那人的怕,还真是从打开始的。 去年4月,太子亲自领兵出征,赵心澈也有如鸟出笼,那个畅快啊,确确实实的过了大半年自在逍遥的日子,差点连他爹是谁都不记得了。 可刚才经过赵心澈那么一提,这才蒙了。 太子爹要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检查他的功课啊。 这回要了小命了。 没心思再玩,赵心澈带着烦躁的心,一径回到了太子府,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整日的闷在太子府,再没出来过。 杜云锦听罢,只觉好笑,“也有这小子怕的人,活该。” “呵。”赵天煜笑笑,看着她红润的脸色,问,“歇过来了吗?” 昨晚,她竟然……好吧,是昏过去的。 也怪他,第一次,也不大懂,失了分寸。 “嗯?”杜云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红晕在小脸上腾的炸开,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拿眼瞪他,“还说?都怪你。” 这话,好吧,的确是怪他。 赵天煜到底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俊脸也不自觉的泛起了薄薄的红晕。 “本来想陪你回去一趟,要不,改天?” 新婚发生那样的事,洞房错过,回门没有,他对小女人的家人也是愧疚的。 “哦。”杜云锦有些懂了,低着头嘿嘿笑了一声,“反正下午没事,那就陪我回去一趟呗。” 也好让妹妹们放心。 赵天煜点头,马车,还有礼物什么的,早已备好。 出了府门,看着小厮丫鬟们,抬的抬,捧的捧,那样多的礼物,杜云锦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揪着赵天煜的胳膊,就使劲摇啊,“五叔,你不是吧?回个娘家而已,你这是要把咱们家底都当礼物送啊?咱们以后不过了?” 话虽然如此,可心底到底是高兴,一个男人,对你娘家人的重视,自然是看在你的面上,这些,杜云锦懂。 赵天煜轻轻摸摸她的头,他近来很喜欢摸她的头,当她小孩子一般的宠,笑道,“放心,以后不会饿着你。” “你说的,我饭量可大呢。”杜云锦笑。 “我说的。”赵天煜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捏,牵着她上了那辆豪华的马车。 一路也算浩浩荡荡。 街上百姓也都认出这是锦王府的马车,纷纷猜测是做什么? 这时,那为首的人,竟向人群解释,说是王爷带着王妃回娘家呢。 杜云锦也是听到了些,不免发笑,“五叔,他们也太鸡婆了吧?这种事还要宣扬的人人皆知啊。” 赵天煜只是弯唇笑笑,他没告诉她,他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破外头的那些传言。 什么喜堂发生哀事,锦王大约迁怒王妃,说不定王妃就此下堂,或者从此遭冷遇什么的…… 人人都在看笑话。 所以,赵天煜用这种几近隆重的方式,要向世人告知,他不仅不会让这个女人下堂,他还会宠爱这个女人一生一世。 马车行驶缓慢,到了地方,已经午饭过后了。 杜云锦一路狠狠笑了一番,“五叔,想不到你这样招摇,谁娶个媳妇,陪媳妇回个娘家,像你这样的?” “是么?”赵天煜只温润的笑,陪着她一起进府。 杜云瑶等人还不知赵天煜昨日回府的事,这些日子,她们也是担心的要命,就怕姐姐未来的日子不好过,但那是王府,她们也不好天天过去。 就是一帮子女人们,天天一处的干着急。 这不,听闻锦王和王妃一起来了,众人唬的了不得,一个个连换衣裳也来不及,匆忙的就到前头迎。 “行了,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客气。”顶看不惯这古代磕头的礼数,趁弟弟妹妹等人还没跪下,杜云锦就上前扶了。 赵天煜也道,“都免礼。” 杜云瑶等人这才罢了。 有了赵天煜在,众人也放不开。 杜云锦笑道,“五叔,你去我房里看会书呢,我要跟二妹妹她们说会子话。” “好。”来,本来就是陪她来的,她爱怎样便怎样,赵天煜果然一个人去杜云锦那房里,自己找了两本书来看。 待人走了,杜云瑶才拉着姐姐的手,说,“姐,这样不好吧?让姐夫一个人吗?要不,我去找周瑞过去陪陪。” “啊?”杜云锦差点笑出来,“你说,他俩坐一块,会不会大眼瞪小眼呢?” 周瑞是个胆怯的,而赵天煜又是个寡言的,这两人哪怕是连襟,怕在一处也没话说。 杜云瑶想想也是。 “放心,五叔他一个人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来就是看看你们,一会就得走。”杜云锦拉着弟弟妹妹还有张氏等人坐下,又道,“给你们带了礼物,都是五叔亲自挑的,在前头院子里,一会等我走了,你们再看。” 第181章 路遇 杜云锦兴奋的说着礼物,可众人却明显关注她要更多一些。 “姐。”杜云瑶干脆手拢在她耳朵上,悄声问了一句,“姐夫回来了,对你还好么?” “好啊。”杜云锦笑,“难道你看不出来?” 杜云瑶看了张氏一眼,索性这屋里也没其他外人了,就直接道,“不是,姐夫以前对你好,我们都是瞧见了,可那件事,我们就怕会不会影响到你们?” 说起来,就连普通人家也忌讳这样的事的,而通常情况下,最无辜的最受伤的女人,反而成了替罪的羔羊,会被说成什么扫把星,克星,会将一切的过错都加在女人的身上,全怪这女人不吉利,带来的恶果。 而倒霉的女人一旦摊上了这些的事,其后来的命运,可想而知。 何况,赵天煜还是皇子,就算他不计较,可是,皇家的人呢?朝臣们呢?会不会以此作大,没事也给弄出点事来。 赵天煜是皇子,麻烦自然不敢找在他身上,可是,杜云锦就不一样,那些愈加之词,那些脏水,还不随人泼啊。 想想,杜云瑶这些日子愁的都吃不下饭,姐姐的的命真苦,自小没过过什么舒心日子,恋上了沈溪枫,得了那么一个结果,如今,好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宠她的男人,却被毁的这样?哎…… 张氏也是,“锦儿,不管如何,这里还是你的家,你要是在外头过的不舒坦了,就回来,我们都在,不怕的。” “呵,我怕什么呀。”杜云锦被她们说的,这心里酸酸的,“何况,那天的事,我是受害者啊,我并没有去惹谁害谁,发生那样的事,我无能为力。” 凤氏来喜堂之前,就已经吞了那致命的毒药,分明是不想被救,一心求死了,她医术再高,只能医人却不能医命啊。 “但逝者已矣,所有恩怨都归入尘土,我也不想计较。只想今后能过自己的日子罢了。”她认真的说。 “这话是没错,但……”杜云瑶还是担心。 杜云锦心领神会,便拉下她的脑袋,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啊?”杜云瑶还以为听差了,待意会过来时,整张俏脸通红,自己倒先羞赧起来,低声问,“是真的么?那,恭喜姐姐了。” “当然真的。”杜云锦笑睨她一眼,“不过,这有什么好恭喜的?谁人成亲最后不都得洞房?” 她这话说的,倒真把自己给套进去了,要知道,杜云锦与沈溪枫成亲后,可不就没洞房么。 只是,时过境迁,灵魂换了,此刻的杜云锦,压根不记得沈溪枫这号人了,也早将那段记忆不深的三年婚姻空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杜云瑶也不点破,见姐姐是真的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且看起来容光焕发,心情很好的样子,也就不再提这些,换了话题。 结果,话题一换,又闹心上了。 萧颜还真的走了,不告而别。 起先,杜云瑶等人还以为这人是不是出门又被人拐走了,派陈三等人,满京城的到处找,找了几天。 后来,还是陈三发现,萧颜的包袱不见了,他的贴身之物全不见了。 看的出来,他是自己要走。 但怕杜云锦为这事闹心,她们就一直还派人继续找着,没敢告诉她。 杜云锦听罢,微微锁眉,萧颜要走,她一开始也料到了,只是,那时,她到底情绪不在,也没做什么。 如今,再想起来,突然又心里不落忍。 那么一个漂亮的有些离谱的少年,不沾人间烟火一般,离了她这里,还能怎么过活? 以前可就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再别又被人拐了去啊。 若真那样,那孩子还活不活了?她可不敢保证,还会有一个像自己这样好的人去对他。 “麻烦。”想起那日,那少年倔强又固执的拽着她,要带她远走高飞的情景,杜云锦心头莫名躁的慌。 可千万别又掉狼窝里啊,那样一个俊俏的少年,可不仅能惑女人的心,也能招男人的眼啊。 起身,她就脸色沉沉的往外走。 “姐姐做什么?”杜云瑶一愣,跟着走了几步。 杜云锦边走边道,“那小子离家好些天了,你们还没找到,别是已经出了京城,或者……”最坏的结果,她不想说,但,还是尽力吧。 “我去找五叔,看他有什么法子。” “姐。”杜云瑶拽住她,张氏也为难的看着杜云锦。 “这种事找姐夫好吗?” 赵天煜昨儿才回来,夫妇俩才好在一处,现在为另一个男人,去求他办事?会不会让人误会? “不找他还能找谁?”杜云锦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只觉得,有事跟自己男人商量,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撇下妹妹,当即,急匆匆去找赵天煜。 “五叔。”推开房门,杜云锦的声音就急切的喊了出来。 赵天煜正坐在窗边,闲适的看书,听她喊的急切,不由扭头望来,“怎么了?” “有件很紧要的事。”杜云锦直扑过来,坐在他边上,认真的将萧颜离家出走一事说了,然后,看他的反应,又道,“五叔,你认识的人多,多派些人找找呗,这小子好像没有什么家人,人又长的好,性子又单纯,可千万不能再被人拐走了,你不知道,我买他的时候,他就被人贩子折腾的快死了。” 赵天煜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深邃无波的眸子,看了她一瞬,方道,“好。” “哦。”杜云锦轻出了口气,刚才男人那不动声色的样子,还以为不行呢。 “那咱们现在就回去,你安排一下,好不好?” 赵天煜看她一眼,道,“这个,自会安排,只是,他是有心要走,就算找到了,不愿回来,你当如何?” “这个?”杜云锦倒没想那么多,只道,“先找到再说吧,主要是,那孩子我担心他别又出事。他啊,性子其实倔的很,在外面很容易受蒙骗受欺负的。” 顿了顿,她也是长叹,“也不知谁家的孩子,养的这样的好容貌,看的出来,从小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只是,不知后来怎么就沦落到那个样子,也实在是可怜。问他吧,他什么也不说。我猜,会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遭了灾落了难的,家里只剩他一个,孤苦一人,不愿意跟人提这些痛苦往事?” 猜的倒也大致不差,赵天煜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罢,他不会有事,放心。” “嗯。”无端的,赵天煜的话让杜云锦的心安了不少。 “和二妹妹她们叙完了?”赵天煜笑问。 “呵。”杜云锦扬唇,“倒没聊什么,就是,她们一个个担心我跟什么似的,嘿嘿。” 赵天煜也轻轻勾唇,他能知道那些人担心的是什么。 “不过,我说了一句,就让她们彻底放心了。”杜云锦忽而又坏坏的朝他眨了下眼睛。 “什么?”赵天煜倒是好奇。 嘿,杜云锦猛地倾身上前,凑他耳朵边,小声低笑,“就跟她们说,咱俩圆房了。” 咳,赵天煜俊脸薄红,倒没吭声,只是,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似乎在笑。 也没再多逗留,夫妇两个便又坐了马车,准备回锦王府。 不过,杜云锦是个爱玩的,此时,半下午,日头渐渐落了下去,空气中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她坐在马车里,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就有些坐不住了,硬拉着赵天煜下车,说是要逛着回府,这样有情调。 糖人,不止第一次看见了,可是,每次看见了,杜云锦都非常的有兴趣。 “这个,买了。”她先抽了一个关公拿大刀的,然后,又拿了一根蝴蝶展翅的。 倒不是爱着这味儿,也不是拿来吃的,她只是喜欢这玲珑剔透的东西,一路上,她睁大着一双漂亮的眸子,仔细的看着手里的蝴蝶糖人,在余晖下似乎真要翩然起舞一般,不由笑道,“五叔,看,它真要飞了呢。” 傻姑娘,赵天煜宠溺的望着她笑,“喜欢看它飞?” “嗯。”杜云锦走在他身侧,微微仰着脑袋,看着他道,“你不知道,我从小最喜欢的就是蝴蝶。我记得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过我们一篇作文,叫我的理想,你猜我写的是什么?” 呵呵笑了笑,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又道,“别人都写要当老师,医生,科学家,就我,傻乎乎的写着,我想当一只漂亮的蝴蝶,因为蝴蝶不但有美丽的翅膀,还能飞,想到哪儿就到哪儿。” 话未说完,只觉得手里有些黏糊,再瞧那糖人,在落日的余晖下,蝴蝶身上像是淋了雨似的,那雨滴一滴一滴的顺着那翅膀落在她的手上。 “哎呀,完蛋,开始化了。”小女人哀叫一声,赶忙的将其中关公那只糖人递给赵天煜,“五叔,这个给你,快吃,不然化没了。” 自己高举着蝴蝶那只,仰着头,伸着小舌头舔着。 赵天煜微微蹙眉。 这么高的个子,举着个糖人,为什么还要仰着脖子吃? 那傻样。 小舌尖一伸一伸的,舔了这块赶忙的又舔了那块,生怕漏掉了一滴。 另一手还举着那根更傻气的关公举大刀的,递在他跟前。 “嗯。”吃着,嘴里顾不上,她就用眼睛示意。 递了一下,突然醒过味儿来,五叔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陪她一起在街上吃糖人啊。 话说,在现代那种年轻恋人热恋期玩的那些,怕是在这男人身上都是没法体会了。 “那我全部吃了。”一会舔舔这只,一会舔舔那只,罢,男人不吃的,她全给吃到肚子里去,吃了两份,一样甜蜜。 赵天煜静静的看着她吃,眸色沉沉,待她吃完,拿了帕子递给她擦手。 擦好了,杜云锦就将脏帕子塞进了袖笼内,然后,手挽着男人的胳膊,亲昵的冲他笑笑。 那嘴角还沾着的糖泥,赵天煜只得用指腹,替她轻轻擦了去。 “耶?那边有画师,不知道能不能画夫妻照?”杜云锦突然瞄到街角的位置,有个白胡子老头的画师,身前摆了不少的风景画,也有少几幅的人物画像。 她兴致勃勃的拉着赵天煜就要过去,想请老师傅给自己和夫君画一幅。 在现代,结婚证上有结婚照,还有婚纱照,这年代什么都没有,可是,画一幅还是可以的吧。 她很想要哦。 但赵天煜这次没依她,直接拽了她走。 “怎么了?时候还早,画一幅带回去不好吗?”杜云锦有些不满。 赵天煜看她一眼,解释,“若论人物画,本朝当属霁月师父最擅长。” “哦,所以呢?”原来有大师啊,杜云锦眼睛瞬间就亮了,“五叔,你是想请大师级别的人,给咱们画?” “你乖的话,我便试试看,能不能约到。”赵天煜道。 “我乖啊,我什么时候不乖的?”杜云锦连忙示好,握着他的手,就道,“五叔,那咱们回家吧,这街上好像也没什么好逛的。回家吃饭,吃完饭,锦儿陪您老人家散步,讲笑话,如何?” 还如何?都老人家了?赵天煜那指头在她掌心捏了下,“又胡说。” “呵呵。”就知道说他老人家不开心,杜云锦那是故意逗他呢,“罢,您不是老人家,您是青春永驻,俊美无匹,宝刀未老的男神……” “越说越离谱。”赵天煜果真对她黑脸,这还在外头呢,疯丫头,那么大声,招来那么多异样的眼神。 “哈哈。”看他那故作阴沉的俊脸,杜云锦笑的越发欢肆。 看着前方,那一对亲昵的男女,唐灵的眼睛里的火,都要烧起来了。 “小姐,你看,锦王殿下对这女人还真是好呢。” 这话还用的着她来提醒?唐灵眼神冷锐的扫了眼丫鬟青月。 青月咬牙,眼睛狠狠的瞪着前方,似乎也要将那对男女给烧成灰烬。 “这女人还真不要脸,大白天的这样缠着男人,呸。要真是这样缺男人,干脆进窑子里好了。” 她这话恶毒的很,唐灵听了讥诮冷笑,“这也得那个男人乐意被她缠。” 如她,在那个男人跟前,别说这样斯缠,就是在他跟前多说几句话,都会换来他沉然的都能滴出冰的脸色来。 不过,男人么?都一个德行,刚得到时,哪个不像黏皮糖似的,恨不得死在女人身上,可日子一久,都会腻味。 就如她爱的那个男人。 爱她的时候,能将她捧上天,腻了,就任凭她跌进地狱。 “小姐,咱们要不要直接……”青月忽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唐灵眼神微闪,能教训这女人自然最好,只是,她们能轻易脱身吗? 赵天煜这人,看着云淡风轻,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可是,万一这女人就是他底线呢? 可是,她又实在看不惯。 “大师兄。”脑子总是慢于行动,还没想清楚之前,唐灵已经被前面那女人竟然偷偷踮起脚尖,在男人颊边亲了一口,给气的肺都要炸了,当即,小跑着追了过去。 杜云锦根本不知后面那喊大师兄的人是谁,也没注意,她的心思都在赵天煜身上的,直等这个脸色苍白的姑娘气喘吁吁的站到跟前,才看清楚了。 “耶?唐姑娘?” 记得上回在哪儿碰到的来着?好像小酒馆里,貌似这姑娘最后怒气冲冲的走了吧,那时似乎要跟他们决裂一般,怎么这会子又找过来了? “小女见过王爷,王妃。”唐灵还喘着气呢,就已经带着丫鬟,俯身朝赵天煜和杜云锦行礼了。 杜云锦只拿眼瞅着她,不知这姑娘又闹什么鬼,反正,她是没让她起来,男人在呢,她可不做主。 “起来吧。”赵天煜淡淡道。 “谢王爷。”唐灵直起身,美目朝赵天煜匆忙一瞥,随后,便命丫鬟拿出贺礼,亲自递给杜云锦,“得知王爷王妃大婚,小女特送来一份薄礼,希望王妃别嫌弃。” 送礼的?杜云锦瞧着那做工精致的锦盒,猜不到里头什么东西,但,唐灵给自己送新婚礼物,怎么都让人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王妃,请笑纳。”见杜云锦不动,唐灵双手举着礼盒,越发恭敬起来。 杜云锦才懒的管,只拿眼看赵天煜。 这时,唐灵却猛地咳嗽起来,青月忙扶住她,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姐,没事吧?” “没事,咳咳。”咳的小脸惨白,好一会,唐灵才缓过来,那手上仍旧拿着礼盒。 杜云锦越发觉得此女心怀不轨,自然不接,就道,“唐姑娘似乎病了?不若,让我给你瞧瞧?” “不敢劳烦王妃。”唐灵却缩回了手,眼尾却哀怜的匆忙瞟了眼赵天煜。 倒是青月口直心快,先道,“回王妃,我们姑娘确实病的不轻,自从去年逃离唐家堡,一路身子就没好过。” “哦,瞧着的确病怏怏的呢。”杜云锦看了眼赵天煜,“五叔,怎么办?” 赵天煜直接问,“现在住在何处?” “不敢劳烦王爷,这是小女的心意,王妃收下,小女便心满意足,明日就会离开京城。”唐灵扶着丫鬟,有些虚弱的说。 都这样了,明天要走?切,舍得? 既然要走,还搞这么个病容出现,分明想人挽留嘛。 不过,杜云锦也不是那种讲情面的人,干脆道,“罢,既如此,东西那我就收下了。唐姑娘明日一路顺风。” 第182章 商量 杜云锦话落,唐灵苍白的表情微微愕然,但随即微微一笑,表现的很坦然的样子,“那,小女告辞。” 扶着丫鬟青月,唐灵走的倒也干脆利落。 看着那略显颓然的背影,杜云锦稍显讶异,“五叔,你说这唐姑娘是转性了吗?” “走吧。”赵天煜淡淡看她一眼,似乎对她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挽着他的胳膊,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俊脸,杜云锦突然好奇,“五叔,你不会没看出来吧?那唐姑娘是冲你呢。” “如何?”赵天煜垂首看她。 杜云锦耸眉,“其实吧,她也该恋你许多年了吧,似乎,到现在还没死心呢。反正我是觉出来了,刚才她吧,其实是想你能留住她的。” 赵天煜被她说的淡淡一笑,“所以呢,你是想我留下她?” “怎么可能?”杜云锦皱了下秀眉,嗤道,“想都别想。不过,五叔,你是不是真想留下她?说到底她也是你的同门师妹,当真一点情意都没?” “呵。”赵天煜无奈勾唇,女人的心思,着实令人费解。 “她入门药王谷之时,我已经离谷一年,只是后来,偶尔会回去。” 哦?这算是解释?表态他跟唐灵,其实没她想的那般情谊? “呵,那什么,其实留下她也没什么,就是吧,我觉得她太虚伪了。”杜云锦干笑着解释,“你瞧她刚才病怏怏的样子,其实吧,我刚才接这盒子的时候,在她脉间轻搭了一下,没有大碍。而且,她生在唐门,又师从药王谷,医术上面不会差,却非将自己弄成个病怏怏的样子,给谁看啊? 明显的,有居心的嘛。” 赵天煜揶揄的看着她,轻笑一声,“就你聪明。” “是她手段太烂。”杜云锦撇嘴,装柔弱,是女人在男人跟前博取怜惜惯用的伎俩,可是也分人啊,一个大夫,硬将自己弄成病怏怏的?不大像,其实,她若是出个意外,伤个胳膊腿什么的,倒更好容易博取同情一些。 “对了,也不知这里头装的什么。”她拿着盒子,好奇的欲揭开盖子。 赵天煜却拿过盒子,定定的瞧了两秒,揣进了自己的袖笼里。 “干嘛?”杜云锦伸手要夺,“那女人给我的呢。” “傻瓜,明知她什么为人,她的东西你也敢要?”赵天煜轻睨她一眼,捉住她要抢的手,握紧,“走吧,回府。” “不是。”杜云锦越发好奇,“难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真想要?”赵天煜斜看她一眼,问。 杜云锦眨巴着眼睛,“不是,就是好奇罢了。要不直接扔了得了?” “我自会处置。”赵天煜干脆的回了一句。 杜云锦心生憋闷,到底里头装的什么?这男人不说,也不给他看,难不成还想私藏? 好吧,他不说,她就不问便是。 而彼时,离开的唐灵和青月,暗中瞧见了那盒子被赵天煜拿了,不由懊恼的跺脚。 “小姐,怎么办?” 唐灵咬牙,想不到赵天煜这男人防备心如此之重?对她也这样警惕,还是,对他身边的女人太在意?一个礼盒,竟然也? “小姐?”见她不语,青月急着问。 唐灵深吸一口气,心一狠,道,“能怎么办?东西都送出去了,还能要回来不成?既然他找死,那就让去死好了。”最后一句近乎赌气的。 青月从小跟她到大,知道她的心思,小声嘀咕,“可是,那东西若在王爷身上,小姐,不心疼吗?” “那也是他活该。”唐灵狠狠道,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盒子里装的是一枚血玉镯子。 血玉,被称作玉中之王,稀世难得,这么一枚血玉手镯,也该是女子佩戴的。 赵天煜也许只是帮那女人拿着,回去后还是会给那女人的。 而且,无论是盒子还是手镯,她都做的很慎密,不会有人看的出来的,即便是赵天煜…… 回到府里,杜云锦回房,命人打了点热水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再出来时,赵天煜却不在房里。 她好奇,问喜鹊,“五叔人呢?” “嗯?”喜鹊也是一愣,她也没见着王爷啊。 “算了,大约去书房了,我瞧瞧去,晚饭不急着摆,我还不饿,呵呵。”交代一声,杜云锦出门,去往书房。 然而,书房里黑漆漆一片,哪里有赵天煜的影子。 问安子,才知,赵天煜好像去园子里了。 天都快黑了,还逛园子?黑漆漆的做什么?月亮也没出来啊。 杜云锦懒的去找,就回到房中,该干嘛干嘛。 约摸半个时辰后,赵天煜回来了。 杜云锦放下手里的女工,起身问他,“干嘛去了?安子说你去了园子?” “想起园子里还有点事没处理好,就去了一下。”赵天煜简单回答。 园子里能有什么事?杜云锦疑惑的看着他,待看到他修长漂亮的手指上沾了泥土,这才笑了,“不是吧?该不是一时兴起,冒黑去侍弄那片药田了吧?” “不过看看,有几株杂草,拔了下。”赵天煜回答的倒干脆。 也不怕人笑话,杜云锦睨他一眼,“你真是个勤劳的药农。”一面命喜鹊取水来,给自己男人洗手。 待他洗净了手,杜云锦就拿出笸箩里的一面刺绣,兴冲冲道,“看。” “什么?”赵天煜倒是认真看了,不过一块雪青色的缎子,上头什么也瞧不出啊。 杜云锦指着上头绣的几根针线,道,“我准备给你做个秀袋,夏天马上到了,里头好放些驱蚊虫的药草什么的,你说好不好?” 好是好,不过,这么一块布头,离秀袋差的还太远,赵天煜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沉而温雅的嗓音,“好。” “哦,对了,你想在上头绣点什么呢?”刚才那几针不过是试针的,她接下来才要动真格的呢。 这古代,什么都靠手工,很多女人女工活都厉害着呢,譬如衣服、鞋袜等物都靠人工来做。 嘿嘿,以后,她针线功夫要是练好了,自己男人的衣服、鞋袜、锦袋,她都可以承包了,让他时时刻刻吃自己的穿自己的用自己的,嘿嘿,时时刻刻都离不得她。 看她那兴致勃勃又自信满满的眼神,赵天煜不忍打击,只道,“你喜欢什么便绣什么,只要你绣的,我都喜欢。” 这话,说的实在讨人欢喜,杜云锦喜欢的脑袋一伸,小嘴在他脸上吧嗒一声亲了一下,笑眯眯道,“那我就自己做主了,嗯,我决定绣对鸳鸯好了,你一对,我一对,嘿嘿,情侣绣袋。” 她说的开心,却忘了屋子里还有喜鹊这个丫头,刚才那一亲,男人倒是习惯了这小丫头的无所顾忌,可把个喜鹊丫头羞臊的小脸红彤彤的,就好像被*辣的亲了一口的人是他的,连忙的端着盆,悄悄的出去了。 这边,赵天煜静静的坐着喝茶,杜云锦只半跪在一边的椅子上,一手拿针线,一手拿缎子,继续琢磨她的刺绣去了。 看她低垂的眉眼,静白雅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认真专注的眼神,可是,赵天煜突然又微微蹙了蹙眉。 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专注的看她,看她专注做事却又不得其要领的模样,但蹙眉、咬唇什么的,都可以,她干嘛那红润润的小嘴一动一动的,就像幼小的孩儿想要吸奶的那个样子。 而她,竟然毫无知觉? 赵天煜忽而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有了异样的反应,忙别开眼睛,轻轻唤了一声,“锦儿。” “嗯。”杜云锦头也没抬,只轻轻哼了一声,继续拿着针线在缎子上比划着,对了,鸳鸯是要戏水的,还得加点水纹比较好看生动的吧? 见不被关注,赵天煜眼神暗了暗,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不饿吗?” “哦,还好。”杜云锦用针线穿了几针,觉得不对,脖子都低的酸了,突然,觉得被一道视线盯着,本能抬头,就撞进赵天煜深邃的眸子,一愣,“怎么了?” “哦,你饿了吧?那我叫人摆饭。”反正一晚上也搞不好,明天继续吧,她将笸箩拿走,一边起身去外间喊人摆饭。 赵天煜眉心有点跳,这女人有时乖觉灵透,但有时却又迟钝的让人……着急。 他是肚子饿了吗?他是…… 罢,很快,小女人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端了饭菜,她倒勤快,帮着摆上桌子,“五叔,好了,快过来吃。” 这模样倒像普通农家那殷勤的小妻子,赵天煜满心暖意,起身,走到桌前。 “给。”杜云锦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饭,还给他夹她爱吃的菜,然后,再盛了自己的,坐在他对面吃。 两人相对而坐,男人安静如斯,吃饭就是吃饭,女人却是个聒噪的,吃了几口,话题就来了,“对了,五叔,萧颜的事,你吩咐人去办了吗?” “嗯。”赵天煜淡声应了一声。 杜云锦看他一眼,又道,“对了,咱俩如今亲也成了,好像人生大事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剩生孩子了,不过,在生孩子之前呢,我还想多做点事。我那一品香的铺子,你也知道的吧?而今呢,我恰好没什么大事,就想着趁着空儿,再开个分店什么的,你说成吗?” 第183章 相处 开分店?赵天煜声色不动,只道,“本想趁着春日正好,带你出去逛逛。” “蜜月旅行?”杜云锦眼睛一亮。 “嗯,就是你说的这个。”在成亲前,这丫头就跟自己提过这些,他也放在了心里。 杜云锦的心一下子就活泛开了,兴冲冲的好啊,“想好了要去哪些地方了吗?” 这古代,她不熟,除了京城,也就去过青县,祖国的大好河山,还未踏足,实在是亏。 “哪里都好。”赵天煜微微一笑,却又有点为难的一顿,道,“只是,你筹划着分店的事,怕也没空,看来要待来年了。” “啊。”杜云锦立刻也想到这是个问题,凑到一块去了。 但转眼她又乐了,“没问题,眼下不过先选址,装修什么的完全交给其他人即可,这样,咱们蜜月回来,店也装修好了,正好可以开业。” 她算计的多好啊,玩乐事业两不误啊。 赵天煜点头,“那你要抓紧了。” “嗯,嗯,明天就找地方。”杜云锦说着,赶忙又朝嘴里扒了几口饭,脑子一时抽了,竟然想着快点吃完饭,好去给四梅她们打个电话,商量分店的事,晕死,这现代思维一时还真难清零。 “哎。”无语的一叹,她继续埋头吃饭。 “怎么了?”赵天煜看她变化太快的脸色,奇怪的问。 杜云锦轻轻摇头,道,“没事。”继续吃饭。 还能吃的这样香,大约也真没事,赵天煜笑笑,也没再问。 饭毕,杜云锦原还想拽着男人去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顺便看看月色,聊聊家常什么的,但一到外头,小凉风一吹,她什么念头都消了。 这初春时节,白天暖,晚上没了日头,还是挺冷的。 回到房中,灯火温暖,然,看着灯光下男人如玉的脸庞,杜云锦这脸上微微有些发烫,怎地不大自在起来。 白天犹可忽视,一到晚上,就不成了,昨晚的种种,又历历在目般。 “五叔,要不咱们下盘棋吧?”干坐着,大眼瞪小眼吗?这古代又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一到天黑,夫妇俩在屋里,还真不知能走什么,尴尬的很。 赵天煜轻轻点头,“好。” “嗯。”急忙的就去拿棋盘。 看着她神色匆匆的模样,赵天煜微微蹙眉,这小女人刚才的神色,他全都尽收眼底。 莫非是怕?他昨晚表现的不好,让她有所抵触了么? “五叔,下这个吧。”她摆了一盘五子棋,嘿嘿,简单,围棋之类的实在太烧脑,真不适合她啊。 “好。”此刻,于他来说,下什么棋都无所谓,只是,她真的想下棋还是故意以此拖延就寝的时间? 摆上了棋子,杜云锦坐的端端正正,像个认真下棋的样子,并且,先出了一子,然后抬眸看赵天煜,“五叔,轮到你了。” 赵天煜便落了一子。 杜云锦兴致勃勃般,赶忙又落了一子。 两人无声,只见那棋子一粒一粒的落下,很快,杜云锦拍手就乐,“五叔,我赢了。” “嗯。”男人掀眉,瞅了她一眼,不让她赢,这棋下的还能有个完? 看她又接着摆棋子,“还要继续?” “嗯?”才下了一局啊,且时候还早,要搁现代,八点还没到吧,这漫漫长夜的,一想到昨晚这男人的持久力,挺可怕啊。 “不下了啊?”她表示意犹未尽的样子。 赵天煜两指轻轻揉了揉眉心,低低道,“有些乏了。” 乏了?杜云锦表示惊愕,他也会乏吗?想到昨晚,小脸又羞答答的红。 “那,我叫人准备热水,洗洗?” “嗯。”赵天煜轻阖上眼睛,哼了一声。 杜云锦抿了抿唇,自去准备。 知道这男人爱干净,这个天每晚都要沐浴的,所以,让丫鬟准备好了洗澡水后,她又亲自帮准备好了换洗的干净衣裳。 准备妥当,出来看赵天煜依旧闭目养神,便道,“五叔,准备好了,你先洗。” “好。”眼眸睁开,看了她一眼,男人轻轻点头,起身,朝浴室方向走去。 看男人挺立的背影,杜云锦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喊了一声,“要不要搓背啊?” 晕黄的灯火下,她那张标致的小脸越发娇美可人,一双眼睛大大的,透着狡黠的光彩。 赵天煜心口忽然就跳了下,竟脱口而出,“好,过来吧。” “……”轮到小女人傻眼,愣在原地。 赵天煜朝里走了两步,回头,不见她跟过来,长眉微挑,“怎么不进来?” “呵,那个……”话没说完呢,男人已经转过身,进了浴室。 嗬,这是真要她侍浴啊? 杜云锦失笑,调皮的耸了耸眉,怕什么?反正脱衣服的又不是他。 嘿嘿,正好,虽然肌肤之亲都有了,可还真的没有真切的瞧过这男人不穿衣服的样子呢,晚上,摸着手感挺好,料想,衣服之下身材一定很棒。 “我来了。”大步朝浴室里奔了去,结果,进门后,她却郁闷了。 一旁的长凳上,散落着男人的衣物。 而那个男人,已经舒适的坐在偌大的浴桶内,水汽缭绕间,就见他深邃的眸子,隔着雾般,直直的朝她看过来,长臂撑在桶沿,一副慵懒而矜贵的模样,似乎真的就在等她过去搓背。 可是,要来就来全套,那什么,亲手扒他衣裳的事,也可以让她动手的嚒。 “过来。”许是被水汽熏染,男人的声音稍显沙哑低沉,深深望了她一眼后,他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 一头黑发如上好的绸缎般倾泻而下,那一瞬,竟比女子还要妖娆。 我的乖乖,杜云锦吞了口唾沫,有些蒙。 “嗯?”等了片刻,不见动静,男人转头,氤氲的水汽下,那张绝世容颜越发梨花照水般,叫人惊艳。 杜云锦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才占了这么一个男人。 这男人的颜值比她的要高了不知多少多少倍,也怪不得世人对他们的结合,总抱着不平的心思。 “来,来了。”收下砰砰乱跳的心思,她敛了心神,忙的上前,小手就要伸过去。 男人眼神一止,道,“那边有毛巾。” “哦。”不能直接动手碰么? 杜云锦拿了毛巾过来,男人这才转过头去,安静的坐着,享受着她的伺候。 这还是第一次帮男人搓背呢,杜云锦好笑,自己竟然有些紧张,当手指撩开男人披散身后的长发,露出那宽阔的肩时,她的心跳差点漏了一拍,这和昨晚那昏暗光线下,被窝里恍惚的触感,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此时此刻,很刺激人的眼球啊。 手拿着毛巾,一点一点柔柔的擦着他的背,想往下,却又不大敢,就那么一直搓着肩膀那一块。 惹的男人扭头看她,“第一次给人擦背?” “额?哦,嗯。”杜云锦愣愣的点头,“擦的不好?” “要我给你示范一遍?”男人嘴角微勾,杜云锦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呢,人已经被他拖进了浴桶里。 呜呼,浑身湿透的将脑袋钻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水,她瞪他,“五叔,你干嘛?” 要洗澡,也得先脱衣裳啊。 不对,要洗,她自己会洗啊。 “不是不会么?我教你。”他握紧她一双小手,自她手中取过毛巾,目光深深的瞅着她。 瞅的人心里发毛,杜云锦声音打着转儿,“干,干嘛?” 他是要帮她搓背? 不是吧?那岂不是要在浴桶里,赤诚相对?太重口了吧。 她脑子有点懵,眼神有点迷糊的望着他。 赵天煜其实也有点懵,刚才怎么就粗鲁的将女人给拖进浴桶里来了?也就那么一瞬,看着她呆愣愣的小眼神,那心里邪火一冒,手就动了。 不过,他也没后悔。 这种事以后迟早会发生的。 男人的定力到底比女人强了不少,他修长的手指,开始慢慢的解着她的衣带。 等湿漉漉的外衣脱了,杜云锦才后知后觉的猛地捉住他的手,“五叔,我……” 在浴桶里那什么,还真挑战她的心里素质啊。 “别怕。”他轻轻抚上她飞满红霞的脸颊,柔声哄着,“昨晚,是第一次,让你难受了。”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今晚会让她舒服? 越哄这杜云锦心跳越快,脸越烫,跟火烧的似的。 随着身上衣衫渐少,她到底羞赧,不敢在他的视线下,索性扑进他怀里,肌肤相贴,她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似乎也很快,并不比她好多少。 唇角绽笑,她在他怀里微微抬首,低低道,“也,并不是十分难受。” 只是,一开始不太适应,到后来,他又是那样温柔的疼惜她,真的没有太难受,只是,后劲挺大,事后早上起来时,才觉得身体被碾压过似得。 “什么?”男人似乎并未听清,又问了一声。 杜云锦就以为他真没听清,又声音大了些,“我是说,昨晚,并不十分难受。” “那是……舒服?”男人热热的气息洒在耳边,羞红了小女人的耳廓,她轻轻点了点头,几乎要软在了他怀里。 赵天煜眼底升起缕缕的笑意,女人眼底的欢喜,他怎能感觉不到。 那么,之前下棋拖延时间,那边扭扭捏捏,只是害羞吧。 竟也有害羞的时候,成亲前,那动不动就要将他生吞下肚时的胆气,都哪儿去了? 男人好笑,轻轻的抚着她的发。 室内,温度上升,湿意渐浓。 第184章 不对劲 第二天杜云锦一睁眼,已经快吃中午饭了,身边的男人早已起床,进宫去了,据说老皇上身体有恙,已经好些天茶饭不思,精神不振。 哎,依杜云锦看,这老头得的应该是心病,上次喜堂上闹那么一出,对老皇上来说,无疑于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吧,年纪又那么大了,不添点毛病才怪。 早上,她本想跟着赵天煜一起进宫的,也好尽尽儿媳的孝道,奈何话说的脆响,可是眼皮都睁不开,浑身酸软的不能动弹,男人又软语哄了她一阵,让她好生歇着,宫里的事他一人自会处理,她去也帮不了大忙,于是,小女人又心安理得的一路睡到日头都能晒屁股了。 想着要蜜月的事,杜云锦就又想到分店选址的事,这才生生从舒适的被窝里爬起来,简单梳洗了下,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带着喜鹊出门了。 先是坐着马车回自己府中,找到妹妹杜云瑶,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嘛,而且,分店的事以后还要交给妹妹打理呢,所以,从选址开始,她就想妹妹参与进来。 杜云瑶自是开心,带上红儿就跟来了。 “瑶儿,你说咱们分店要开在哪个位置比较好?”上了马车,杜云锦就问,妹妹对这偌大的京城,要比自己熟多了。 杜云瑶单手托腮,倒真的细细思量了一番,才道,“姐,我倒有几个好去处,不如都带姐姐过去瞧瞧,最后,姐姐再定夺,可好?” “好啊。依你,我们先去哪儿?”杜云锦爽利的回答。 杜云瑶莞尔,“钟楼街。” 钟楼街有别于兴隆街上那些老字号、名字号,这里以中低档商品为经营方向,经营方式灵活多样,是京城普通百姓最爱逛的地方之一。 杜云锦听了,也觉得甚好,她做的东西,本也就想针对普通百姓,光靠那些个上流名媛千金们,受众太小,局限太大。 姐妹俩坐了马车,一径来到钟楼街那个标志性的建筑钟楼跟前,便下了马车,打算在这条街上好好逛逛。 安子拴好了马车,便跟在这姐妹俩后头。 跟在女人身后逛街,还是第一次,安子多少有些别扭,但,这是王爷派给他的差事,也没办法。 只是,不是说要看新铺子吗?这几个女人怎么像单纯的逛来的? 街首的第一家是个点心铺子,几个女人先进去,挑了好几样点心,买了打包,全给安子拿着。 第二家是家铜器店,主要铜火锅、铜盆、铜壶、铜碗等等,琳琅满目。 杜云锦买了只铜火锅。 再一家是珠宝首饰店,几人进去瞧了,只觉这铺子里的东西虽不若兴隆街上那些老字号的价值连城,但东西都很有特色,且做工上也精致,价格也不是太贵,深受女孩子们的喜爱。 杜云锦瞧着也是喜欢,就给自己买了一对嵌红宝石花形金耳环,给妹妹杜云瑶买了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给喜鹊买了一样金镶珠宝蟾簪,给红儿买了一样金镶珠石蝴蝶簪。 两个小姑娘乐的嘴都合不拢了,拿着首饰都舍不得收起来,只看了又看,惹的杜云锦笑不可支的,“行了,都别看了,喜欢的话,现在就戴上。” 她做主,将两支簪子分别戴在两个小丫头的头发上。 喜鹊倒还好,跟惯了杜云锦,平时赏赐的东西也多,只是,今儿这件却是她一眼相中的,实在喜欢。 红儿却不同,以前在叔叔家就别提了,后来到了周家,杜云瑶对她也算不错,可也就是保她衣食无忧罢了,哪里得过首饰?何况,即便主子给,她也不敢要,若要了,迟早也会进周家那个小姐周凤的手里。 此刻,她的手不停的摸着头上的那根蝴蝶簪,心里既喜欢又紧张,这么好的首饰,她就这么戴了?万一弄丢了或者弄坏了弄脏了,岂不可惜? “小姐,要不我还是拿下来吧,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红儿真不习惯戴这么好的东西呢。 杜云锦笑了,“这簪子买了就是戴的,瞧瞧,我们红儿戴上这蝴蝶簪子,多标致啊。” 本来不觉得,可经杜云锦这样一说,杜云瑶和喜鹊的目光都落在了红儿的脸上,瞧着瞧着,还真觉得这丫头生的好模样呢。 跟周瑞回来后,在杜云瑶身边养了些时日,小脸圆润了,水灵了,原本充满怯懦不安的大眼睛,如今也是水汪汪的,看人时,那黑黢黢的瞳仁闪着琉璃光彩一般,像会说话。 原以为只有杜云锦才生了这样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细看起来,眼睛竟也如此动人。 只是,身量尚小,还未长开。 但不难想象,几年之后,红儿这丫头定然也会出落成招人眼目的标致美人儿。 “小,小姐。”突然,被几双眼睛定定的瞅着,红儿慌的脸通红,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了,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越发如幼兽一般 ,可怜又有趣。 “别说,红儿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呢。”杜云锦认真的点头。 喜鹊伸手摸了摸红儿的小脑袋,笑道,“还是大小姐眼睛毒啊,要是不说,我们还真注意不到呢。” “鹊姐姐。”红儿羞的脑袋低垂。 杜云锦道,“好了,你们别打趣她了,红儿怕羞。” 说着,又挑了几样首饰,一样给留在府里的坠儿,还有几样,打算让杜云瑶回去,带给张氏齐氏她们,还有看铺子的四梅,也留了一份。 打包好之后,杜云锦扭头,看到红儿那小丫头,似乎是控制不住的总要拿手摸摸头上那簪子,不由笑了,“你安心戴着,等将来你要出嫁了,我再送你一套好头面。” “哎呀。”红儿越发羞的不知怎么,她还小呢,怎么就说到出嫁? “呵呵,羞什么?还不快谢大小姐,将来你要嫁了,嫁妆就让大小姐给你出。”杜云瑶也笑道。 “呵,你现在就帮她算计上了啊?”杜云锦笑睨了妹妹一样。 “怎么是算计?这丫头生的这等好模样,将来来求亲的怕要踏破咱们家的门槛了,还怕吃亏?”杜云瑶也笑着打趣。 红儿好无奈,两个小姐的话,太早了吧,她出嫁?罢,随她们说罢,反正,她当聋子,听不见,听不见…… 安子等在门口,听着里头女人们八卦的说笑声,那脸都黑了,早知道伺候女人这么难受,这活就该让给秦二。 可是,瞧着瞧着吧,那个傻站在一旁的干瘪瘦小的小丫头,却渐渐入了他的眼。 好看吗?标致吗?还美人胚子? 真不知王妃那是什么眼光?明明就是根豆芽菜嘛,而且,这样胆小,别人不过一两句话,就无措的低头脸红,一副恨不得钻地缝的样子,瞅的安子实在是急,真是过去,将她身子扯正了,将她脑袋抬起来,然后,狠狠的教训几句。 “耶,安子,你瞅什么呢?”杜云锦那眼睛还真毒,一眼就瞅到了安子心思不在。 “嗯?”安子一时回神,却见杜云锦等人已经走了出来,忙道,“回王妃,接下来要去哪儿?” “哦,随便逛逛。”杜云锦回头又看看跟在喜鹊身侧的红儿,会心一笑。 “安子,红儿头上这簪子好看吧?” “哦。”安子那眼睛果真瞟了一眼,不想,红儿也正好抬头,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安子则轻哼一声,撇了撇嘴,不屑的移开视线。 红儿有些懵懂,只无辜的眨了下眼睛,不知自己哪儿惹着这个大哥了,刚才看她的时候,好像很讨厌的样子。 出了首饰铺子,几个人心情甚好的走在街上,可突然,杜云瑶脚步一顿,一双眼睛怔怔的盯着前方,神色凌厉,脸色发白。 杜云锦等人还未发觉,只多走了几步,才发现她未跟上来,回头一看,杜云瑶愣在原地,神情怪异,甚至有些可怕。 “瑶儿,你怎么了?”杜云锦忙回来,捉住妹妹的手,发现她小手冰凉,再看人,眼神发自,额头还冒着冷汗。 “二小姐。”喜鹊和红儿也赶忙过来,安子眉峰一蹙,怎么回事? 杜云锦一边抱着妹妹僵硬的身子,一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在人群之中,发现了熟人。 一袭鹅黄衣衫的杜云若,娇俏可人,走在人群中,想不打眼都不成。 且她身侧,还跟着一位年轻的男人,长相不错,衣饰华丽,只是,眉宇间有股让人生厌的流里流气,举止间难免给人轻浮之感。 用一句俗话说,就是不怎么庄重。 对于杜云若这个妹子,杜云锦不十分了解,但觉着这姑娘该是个挺清傲的性子,竟然能跟这种轻浮男子一起逛街,也是稀奇。 “瑶儿,你是不想见到杜云若吗?”杜云锦猜是如此,便道,“那咱们就当她是空气就好,再说,她现在……” 话未说完,杜云若已经跟那年轻男子,走到了跟前来,原来,他们也是一早就看到了他们,特意过来的。 见了人,杜云若倒知礼,一上来就给杜云锦姐妹俩行礼的,说话仍旧是细声细气,脸上含笑,像真的高兴一般,“大姐姐,二姐姐,好巧啊,竟然在这遇到了你们。” “是挺巧的,都怪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杜云锦自责,看妹妹,却发现妹妹脸色越发青白,唇都快咬破了。 不对劲。 第185章 难消心头恨 不等杜云锦疑惑,杜云若含笑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杜云瑶,“瑶姐姐,许久不见,过的还好么?我们可都惦记着你呢,尤其是我表哥。” 说着,还拿眼有意瞅了边上年轻男子一眼,道,“表哥,是不是吗?才你不还向我打听二姐姐的近况?怎么这会子见到了本人,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白景瑞那一双桃花眸早在杜云瑶身上溜了两遍了,见表妹问,那眼睛里越发带了些轻挑的笑来,“怎么不说?瑶妹妹……” “住口!”杜云瑶突然大喝一声,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发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白景瑞,充满了恨意与厌恶。 几乎在这一瞬,杜云锦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轻滑的男人是谁呢,当即,将妹妹护到身后,挡住了这男人让人作呕的目光。 “你表哥?”挑了挑眉,她眼神不善的盯着白景瑞,话却是问杜云若。 杜云若故意忽视她眸底的恼意,轻轻点头,“是呢,怎么?大姐姐不记得了?那……”她眼睛有意看向杜云锦身后的杜云瑶,一字一句道,“二姐姐总不会忘吧?” 混账,专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啊。 “走,我们走。”再也不想看见这个男人,不想听见他说话,杜云瑶拽着姐姐的胳膊,转身就要走。 知道妹妹此刻的心情,杜云锦压下心头火,扶着妹妹,就要走。 喜鹊和红儿也意识到不对,跟着掉头就走。 不想,杜云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竟撺掇着白景瑞,道,“表哥,二姐姐要走了呢,你还不赶紧留一留,不是想了几年,终于见上了,还不快追。” 白景瑞愣了一愣,被杜云若伸手一推,竟真的傻傻的追了几步,口里喊着,“瑶妹妹,你且站一站,我有话要对你说。” 前面,杜云瑶听见这男人的声音,苍白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杜云锦气死了,将妹妹交给喜鹊和红儿,又对安子道,“你先送她们上马车,我一会就来。” “王妃。”安子不放心,若王妃有个好歹,他怎么跟王爷交代?可王爷又交代过他,让他一切听王妃的。 杜云锦根本不听他说话,径直一转身,迎了那白景瑞过去,“哟,该叫你一声表弟吗?” “瑶妹妹她?”白景瑞的目光还追随着前方那一抹俏影。 说实在的,对于杜云瑶,白景瑞以前也没多大感觉,毕竟,论模样,杜云瑶不如杜云萝,论才情不如杜云若,何况,还是李氏的女儿。 作为白氏的娘家侄儿,自小,他对李氏留下的三个孩子,都没多大好感,总觉得,若不是李氏,他的姑母白氏那就是侯门嫡妇的,于他往后的前程也是有好处的。 可自那年,被白氏算计的,跟杜云瑶有过那么一段后,他却莫名的对这姑娘惦记上了,总觉得比他后来玩过的女人都够味儿了。 可惜,竟然弃家私逃,跟了一个穷酸秀才? 时间久了,他也就将杜云瑶渐渐的忘了。 如今,白家有意要和杜家联姻,那个人选,不用说,自是杜云若。 白氏扶正后,杜云若可就是侯门的嫡女,身份尊贵不用说了。 所以,对这门婚事,白景瑞也是满意的,再加上杜云若的美貌与才情,他也是上了十分的心的,这年后一段时日,他几乎三天两头的泡在杜家,想尽了各种法子来讨杜云若的欢心。 可他也看出了,杜家对他不太满意,对白家也不太满意。 可那又如何?好女怕磨,他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娶杜云若过门的。 谁料,今日竟然当街遇到了杜云瑶。 时隔三年,若不是杜云若带他过来,他几乎要认不出这女人了,比之当年似乎更水秀俊俏了。 “她不舒服。”听他喊瑶妹妹,杜云锦秀眉拧了拧,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不是有话要跟我妹妹说么?她现在听不了,你跟我说吧。来,咱们找个僻静点的地儿。” 白景瑞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杜云锦,这一瞧,眼神都直了。 李氏这对女儿,这几年究竟有何奇遇不成?若说杜云瑶出落的比以前更好看了,可是,杜云锦……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然而,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当年觉得丑陋不堪,如今怎么如此顺眼起来?尤其说话时,俏脸上自然流露的笑,有些坏坏的邪肆,竟然很诱人? 白景瑞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会觉得杜云锦诱人?可实在是真的很诱人,眼睛都挪不开。 不远处,杜云若自是瞧了个真切,不免冷笑。 这些日子,在她身后就跟癞皮狗似的男人,一天要说不知多少遍,这辈子只爱她一个,只对她一个人好,非她不娶之类。 转个身,遇见杜云锦姐妹,这眼睛连眨巴都不会了。 男人……哼,果然都一个德行,所幸她杜云若根本也不喜欢他白景瑞,不过,碍着外祖家和母亲白氏的面子,才没有拒绝的那么明显罢了。 现在倒好,杜云锦姐妹一出戏,倒给她去了这麻烦。 杜云若此时高兴还来不及呢,就巴望着这癞皮狗赖上杜云锦姐妹才好。 于是,看白景瑞还傻愣愣的不知如何应付杜云锦时,她主动过来,笑着对白景瑞道,“表哥,你发什么呆啊?第一次见大姐姐吗?竟看的痴了一般,也不怕人笑话。” 白景瑞回过神来,长的还算白净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微的红晕,嗔着杜云若道,“若妹妹不要胡说,我只是,觉得大姐姐如今……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自然了,大姐姐如今是锦王妃了呢,身份尊贵。”杜云若嬉笑着说,只是,即便想掩饰,那口吻里仍旧带着那么点酸溜溜的味儿。 “行了,你们俩少在这儿打情骂俏了。”杜云锦扭头,看着安子那边拐了个弯,应该到了马车了,这才不耐烦的瞟了这对男女一眼,道。 一句打情骂俏,让杜云若羞臊不堪,眼眸含恨,才要辩驳,就听杜云锦道,“跟我过来。” 她四下一瞄,就钻进了那家首饰铺子旁边的一个窄巷子里。 杜云若跟白景瑞相视一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也不怕她要做什么,就真的跟了过去。 这巷子倒深,却是个死巷子,里头不知被谁家的院墙堵住了,只有她们进来时那一个出口。 很好,杜云锦心想。 “大姐姐,你带我们到这儿来做什么?”杜云若走过来,好奇的问。 杜云锦转身,厌恶的目光自她脸上扫过,又落在白景瑞的身上,双手交叉,活动了下筋骨,勾唇道,“你说呢?总不会请你们过来叙旧的。” “大姐姐你?”看杜云锦一副要打架的样子,杜云若本能的就后退了一步,直接躲到白景瑞身后。 白景瑞也是愕然,女人打架?还是杜云锦?这个以前连跟人说话都没胆子的女人?敢打架么? 才觉得不可思议,眼前忽然一阵冷风袭来,白景瑞眼睛一花,俊脸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狠拳。 “唔。”痛呼一声,白景瑞的身子被一拳揍的摔在了墙壁上,还未反应过来,杜云锦一脚踹来,直接踹向他的小腹,痛的他扑通跪地,手捂着腹部颤巍巍的半个身子都匍匐在地,连喊痛都喊不出来。 一旁,杜云若瞧的呆了,白景瑞虽然文弱了些,可到底是个大男人,那个头比杜云锦还要高一些呢,可怎么就被一个女人一拳一脚就给撩倒了? 然而,更让她惊愕的是,杜云锦手段凶残的让她瞋目,打倒了白景瑞不算,她竟然一脚踩在了这男人的背上,一弯腰,反捉住白景瑞的双臂,竟生生给撅折了。 “啊。”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男人昏死了过去,再没了声音。 杜云若还以为白景瑞被弄死了,吓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眼神惊惧的盯着杜云锦,声音打颤,“大,大姐姐,你,你杀人了,你杀了表哥,你,你……”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到杜云锦满眼邪笑的向自己走近,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大姐姐,你要干嘛?你,不要,啊。” 一声惨叫后,下巴被靠过来的女人捏在两指间,轻轻一动,掉了。 杜云若痛极,浑身止不住的抖了起来,双目泛泪又痛苦的看着杜云锦,似是乞怜。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是太讨厌你这张嘴,什么话恶毒就说什么话,现在好了,说不成了吧。”杜云锦拍拍缩在墙角这小女人梨花带雨的泪颜,嫌恶的皱了下眉,又朝地上那男人看了一眼,道,“那个男人没死,不过,伤了筋骨而已,拖回去养养还是能活的。” 突然,话锋一转,她声音沉冷,道,“不过,若妹妹,你跟你娘做的那些歹毒的事,也别想瞒过谁去。知道吗?报应就要来了,且等着吧。” 说完,耸耸眉,看着地上的男女,无所谓的笑笑,转身就走。 果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 本来这段日子,因为和赵天煜的婚事,她几乎要忘了这些糟心的破事,谁知,这对狗男女竟然自己跳了出来。 要不是杜云若刚才表现的太无耻,她也不会这么沉不住气的揍人。 如今,越想越气,这些败类若不收拾干净了,世间哪还有公道可言?难消心头恨哪! 第186章 拜托 离开巷子,杜云锦走在街头,长长的出了口气。 然而,心情并没有因为揍了那两个混蛋而轻松,相反,一想到妹妹杜云瑶那几近奔溃的样子,心情越发沉重。 马车等在路口,几个女人在马车上,安子站在马车边上,显然有点焦虑的样子,待看到杜云锦朝这边走来,才松快的吐了口气。 “王妃。”他迎了过来,看杜云锦脸色不大好。 “嗯。”杜云锦应了一声,上了马车,吩咐先送杜云瑶回府。 马车里,一片死寂,杜云瑶靠在喜鹊身上,眼眸紧闭,苍白的小脸让人瞧着心疼。 喜鹊和红儿两个根本不知怎么回事,见杜云锦进来,都只无辜又担心的瞅着她。 “没事。”杜云锦坐过来,将妹妹抱进自己怀里,轻轻的吻了吻妹妹的头发,低声安慰着,“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杜云瑶没有吭声,紧闭的眼眸里却是一片涩痛。 她也没想到会这样,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曾以为早已忘记的伤痛,谁知在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曾有过的所有的屈辱、伤害,一股脑的全涌了出来。 何曾忘记过? 一路无话,下了马车,屏退了喜鹊和红儿两个,也没让其他丫鬟伺候,杜云锦亲自扶着杜云瑶进了屋。 又亲自打了些热水进来,拧好了毛巾,递给杜云瑶,“擦把脸吧。” 杜云瑶靠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接过热毛巾,敷在脸上,感觉那股子热气透过毛孔渗透到肌肤里,很放松也很舒畅。 杜云锦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手边,然后,拉了张椅子,静静坐下。 好一会,杜云瑶才将脸上的热毛巾拿了下来,脸色也好看了一些,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她这才看向姐姐,自嘲般的嗤笑,“我很没用,对不对?” “不会。”杜云锦摇头。 杜云瑶深吸一口气,轻嗤,“我当时见到他,该打他一巴掌的。可是,我却逃了……” “没事,我替你打了。”杜云锦轻轻握住妹妹的手,怜惜而又鼓励的眼神,“瑶儿,你没错,错的是那个混蛋,是那些算计你的人。你不想见他,是应该的,那种人渣见了也是脏人的眼睛。” “姐。”杜云瑶疑惑的看着她。 杜云锦如实道,“抱歉,我都知道了。” 杜云瑶的眼睛红了,出事时,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亲人,唯一的弟弟那时年幼,如何能护得她? 满身伤痛,满腹委屈,说都没法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猛然,扑进姐姐怀里,杜云瑶呜呜的哭了起来。 杜云锦伸手,圈住妹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个痛快。 这世上,人最不能承受的两样东西,一是被遗弃,二是被强、暴。 似乎,杜云瑶都经历过。 出事之初,整个杜家,没有一个人出头为这受伤害的姑娘说一句话,更别提还她公道,他们除了在她伤口上撒盐,骂她不知检点,给 家族蒙羞,除了想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从没想过她的感受。 这种事对于封建社会下的姑娘来说,无疑于天塌下来了。 好在杜云瑶性子里还有那么点血性,要搁其他人,指不定三尺白绫就了断了自己的。 越想,杜云锦这心里就窝火。 好在,杜云瑶在姐姐怀里哭了一会,情绪发泄了出来,整个人状态倒好了不少,再抬头,眼睛有点肿,却哽咽着道,“姐,我饿了。” 杜云锦差点破涕为笑,“行吧,姐姐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的,说,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能填饱肚子。”杜云瑶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用低哑的声音说着,那神态语气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杜云锦总算放了心,道,“那我看着办了,你先歇会,还有,这眼睛,要不要再敷一下,肿成这样,一会妹夫看见该担心了。” “他担心什么。”杜云瑶轻笑了一声,倒不敢再揉眼睛了。 而此时,周瑞早已在门口等了许久了,他是从下人口中,得知二小姐异样,想要过来询问,却碍着杜云锦在里头,不好进来。 直到杜云锦开门,周瑞才焦急的喊了一声,“大姐姐,瑶儿她……” “她饿了,让我给她做好吃的。”杜云锦莞尔一笑,从屋里出来,让着他,“你进去吧。” “哦。”周瑞急忙侧身冲进屋里,“瑶儿。”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周瑞靠到近前,弯下腰来,瞅着她红肿未散的眼睛,慌了,“哭过?” “嗯。”杜云瑶轻轻点点头。 这副神态,倒让周瑞吊起的心,稍稍落下,坐下后,问,“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也没什么,刚才跟姐姐一起逛街,看到个熟人,嗯,一时情绪不好。”不想让周瑞知道,杜云瑶含糊其辞。 杜云瑶现在脸色缓了过来,且说话神态语气什么的也没异常,再加上刚才杜云锦说话一如往常,周瑞也只当她大概是情绪化了。 “对了,大姐姐分店选址怎么样了?”周瑞就问。 杜云瑶失笑,指了指头上的簪子,“诺,买了些吃的,然后,就逛这个店了。” 也就是什么都没办成。 周瑞笑笑,看着她头上的簪子,只道,“好看。” “呵,大姐姐给我选的。”杜云瑶道,刚才哭了一场,此刻,又面对周瑞温柔的眸子,那颗被伤过的心,终于一点一点恢复了暖意。 不多时,杜云锦过来了,后面,红儿端着托盘。 “呵,张嫂子给你擀的面,她说你前儿就嚷着要吃。”杜云锦道。 红儿端了过来,放在桌子上。 杜云瑶闻着这面香,还真觉得饿了,瞅了瞅姐姐,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热腾腾的面,吃两口下肚,胃里舒坦了,这才又笑道,“这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总容易饿,早饭吃了不少,才还在铺子里跟你们一起吃了点心呢。” “呵呵,能吃是好事。”杜云锦笑道,见妹妹情绪好转,才又道,“我要先回去了,五叔或许已经从宫里回来了呢。” “嗯。”杜云瑶起身要送。 杜云锦按下她,“我自己走,你接着吃,明儿再来。” “嗯。”杜云瑶点头。 出了府,坐着安子的马车,一路回到锦王府。 赵天煜已经回府了,并且,已经有人向他回禀了白天那巷子里发生的事。 只是,这一切,杜云锦尚不自知,就连安子,也不晓得,除他之外,锦王殿下还派了暗卫跟着自己女人的。 “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父皇他怎么样了?”回来,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问。 赵天煜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道,“也才回来,你呢?分店的位置选好了?” “没。”杜云锦郁闷的吐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小蹙眉头,“今天遇见了一件不开心的事,罢,明儿再去吧。” “哦。”赵天煜也没继续问。 杜云锦这心里就不大得劲了,“五叔,你怎么不问我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赵天煜好笑,只得跟着她后面补问了一声。 虽然没什么诚意,但杜云锦有话不说,苦的是自己,也懒的卖关子,直接道,“今天在路上碰到了杜云若。” “哦。”赵天煜轻哼了一声,对她口里提到的人,没什么印象。 “你见过的。”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不记得,杜云锦就提醒,“上回,德妃娘娘在御花园设宴,杜云若还在台上跳过舞的,德妃娘娘还赏赐过好些东西呢。” “哦。”跳舞的姑娘不止一个,而德妃赏赐的更不在少数,他哪里会记得? “罢,就是杜家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杜云锦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今天碰到她了,身边还跟着个男人,是她表哥。” 语气一顿,说到这里,后面,她却犹豫了,妹妹的事,是该说给五叔听么? 罢,这种事还是闷在自己心里,妹妹的仇,还是得自己亲手报了,至于五叔这边,她不想他插手这种肮脏龌蹉的事。 “怎么不说了?”赵天煜微微垂首,眼神认真的看着她。 暗卫回禀她的事是一回事,她自己跟他说是另一回事。 然而,这姑娘似乎并没有告诉自己的打算,出门在外,受到了欺辱,回来并不找自己男人? 这说明,这姑娘打心里还并未将他当成依靠。 等了一会,杜云锦却耸眉笑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看那女人得瑟劲儿,心里不痛苦罢了。对了,午饭吃过没有?我还没吃呢。” 赵天煜心里微微有些失望,“我吃过了。” 拿起书,继续看起来。 杜云锦也不以为意,只道,“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起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回头又问,“对了,五叔,萧颜那小子的事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赵天煜长眉微蹙,目光淡淡瞥向她,“有眉目,我自会告诉你。” 怎么了?好似不大高兴的样子呢?杜云锦只当他是不是为皇上生病的事,就道,“那好,他的事,拜托五叔了。” 说完,径直出门。 可身后,男人脸色明显不大好。 拜托?这两个字尤其不顺耳。 第187章 气恼 杜云锦独自去了小厅,命人摆了午饭,吃罢,再回房,赵天煜已经不在房里了。 问了伺候的人,说是出去了,却不知去了哪儿。 心里有点小郁闷。 想要午睡一会,脑子却乱的很,哪里睡的着,索性穿了衣裳起来。 “小姐,这会子要去哪儿?”门外廊下,正打盹的坠儿,看见杜云锦出门,忙起身跟了过来。 “园子里看看。”杜云锦边走边说,“对了,带两把小花铲。” “哦。”坠儿忙折身回去拿。 很快,主仆俩一起来到了园子里。 杜云锦主要也是就想看看赵天煜的那片桔梗花田,闲的无聊就除除草松松土好了,她已经发现,劳动是最能解决心情烦躁的佳径。 然而,一到地方,竟发现,有一小片的桔梗花枯败如草。 “小姐,你看。”坠儿也发现了,错愕的指给杜云锦看,“这是怎么回事?其他的都好好的,怎么就那一片毁了?” “你站着别动,我过去瞧瞧。”杜云锦凭直觉,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从坠儿手上了拿了把花铲,径直走到那衰草的角落。 “小姐,会是什么问题?”坠儿好奇的跟了过来。 杜云锦伸手将她拦在身后,穿过花田,慢慢就发现了不对,越靠近衰草的地方,地上的泥土颜色就越深,深黑到最后那一处的血红,就像被人泼了一滩血似的。 空气中散发着腐烂的腥味,地上还有几只蝴蝶的尸体。 坠儿忙捂了鼻子,拽着杜云锦就道,“小姐,咱们快走吧,这边怎么这么臭?谁埋了死物在此不成?” 死物?坠儿这话倒提醒了杜云锦,再看这泥土血红,却并不是真的血…… 脑海里突然飞速闪过什么,还未确定,人已经举着花铲朝那泥土挖了去。 “小姐。”坠儿大惊,“这里头还不知埋的什么,怕都烂了,咱们去叫人过来收拾吧。” “你先一边候着去。”杜云锦掏出一张帕子,裹住了口鼻,弯腰,飞快的挖土。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 果然,就在桔梗花的根部,埋着一个锦盒。 这锦盒完全被血液浸染再风干般,然而,这上头的图案,杜云锦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正是那日唐灵送给她的贺礼,后又被赵天煜给没收的。 是了,回来后,就没见他拿出这盒子,再想那日傍晚,他去了园子里,回来时,双手还沾了些泥。 那么,这盒子里定有蹊跷。 “小姐,这是?”坠儿忍着难闻的味儿靠了过来,见不是什么动物的尸体,却是一只精致的盒子,不免奇怪。 杜云锦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用花铲翘开盒子,里头竟然装着一只血玉镯子。 那么,这盒子上头的血色以及周围泥土的血色,都是被这镯子给晕染的。 心口猛地一缩。 血玉镯子,在现代,博物馆里她也是见过的,可是,手上这只却充满了邪恶的气息。 若她猜的没错的话,这枚血玉镯子是依附人体而生,而依附的并非镯子本身,而是这血玉里头的一种蛊虫。 这地上小动物的尸体就能说明问题。 那么,唐灵送这镯子给自己,就是想在自己身上下蛊? 呼,思及此,杜云锦冷汗一激,突然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 这古人的邪玩意还真多。 赶忙的将盒子盖上,又埋在了原地。 “坠儿,咱们走。”她想着,赵天煜将盒子埋在此地,定然有他的缘由,罢,待他回来再问吧。 “嗯。”看小姐脸色沉重,坠儿也不敢再问,何况,刚才那镯子看着也的确邪气的很,明明是个死物,可总觉得那镯子里头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般,汗毛直竖的,赶紧离开是正经。 主仆俩赶紧离开了园子。 回屋后,杜云锦洗了几遍手,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在,赵天煜没过多久也就回来了。 “五叔。”满脸的担忧,她凑了过来。 赵天煜奇怪,“怎么了?” “园子里。”杜云锦秀眉锁紧,郁闷道,“那个血玉镯子,你早知道有问题的吧?” “哦。”赵天煜看她一眼,“你动过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杜云锦老实点头,“我才跟坠儿想给那药田松松土,看见了,好奇,就,就挖开来看了。” 赵天煜倒没再说话,径直走到里间换衣裳,急的杜云锦追过来,一边自觉的帮他解着衣带,一边道,“那血玉镯子里养的是蛊虫吧?怎么办?我碰了。” “戴了?”赵天煜虽然这样问,但不相信她会这么傻,戴那东西。 杜云锦摇头,“那东西邪门的很,我怎么会戴。” “那就没事。”他伸手拍拍她的头,安慰。 怎么会没事?杜云锦找了一件家常衣裳丢给他,也不伺候了,径直不满道,“你早知道唐灵送这东西有问题,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不太确定。”赵天煜如实道,“只是,那盒子让我觉得有些眼熟而已。” “那你为什么埋在桔梗田里?”杜云锦好了奇。 “也只是想试一试而已。”谁知,竟跟他猜的一般无二,那血玉镯子果真有问题。 “那。”杜云锦气恼了,“唐灵是想在我身上下蛊,想害我?” “嗯。”赵天煜倒点了头。 这一点头,让杜云锦几乎气结,“然后呢?就这样了?” 他是她男人,不该给她讨个公道吗?那个女人可是要害他的妻子啊,他就这么一句‘嗯’? “你想怎样?”赵天煜自己穿好了衣裳,将束好的长发从衣领里拿了出来,眼神深深的望着她。 这话让杜云锦很不满意。 这种事还用问她吗?妻子受伤害,最夫君的不该第一时间冲锋陷阵,惩治凶手么? 那么,他这副态度,是就想一了了之了? 还是因为那女人是他的师妹么?到底师兄妹情深呢。 哼,杜云锦有些恶狠狠道,“她是你师妹,我不会杀了她,但是,我将这盒子还给她,这镯子让她戴,可以吧?”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想给别人下蛊,就让她自己先尝尝这蛊毒的滋味吧。 说着,她气呼呼瞅了赵天煜一眼,绕开他,就要出门。 “哪儿去?”赵天煜到底伸手捉住了她。 杜云锦回眸,冷笑,“自然是挖了那东西,还给你那个心机婊师妹啊。” “她已经不在京城了。”他依然捉着她的手不放。 “走了?”逃的倒快,杜云锦心口堵的慌,瞪着男人,“是你放她走的?你怕我知道真相会教训她?所以早早的就让她离开了?” 说话时,心里委屈,那毛茸茸的大眼睛里就氤氲出水雾了。 快哭了。 真是的,自己差点受到伤害,男人却还护着那个凶手?气不气啊。 看她这么沉不住气的要哭的样子,赵天煜无奈解释道,“偷盗唐门圣物,她被捉回受审了。” “唐门圣物?捉回受审?什么意思啊?”杜云锦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是不是,他的意思是,不用她动手,唐门的人就会修理唐灵这个叛徒? “这血玉就是唐门圣物。”赵天煜道,“只是,如今,血玉蛊已毁,唐灵不会被轻饶。” “嗯?”杜云锦就不大懂了,“不会被轻饶?她不是唐家堡主的女儿么?唐门的小姐,偷自己家的东西而已,还能被怎样?顶多打几板子,再关个禁闭,思个过啥的。” 她有些不屑,赵天煜如此,还是等于轻饶了那女人。 赵天煜摇摇头,只道,“你才碰过了那盒子,要不要先沐浴换身衣裳?” “嗯?”杜云锦一愣,但看男人已经转身离开,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身上这味儿,也够大的,熏人了都。 连忙吩咐人准备热水,自己想追赵天煜问个究竟,但身上那味儿自己也受不住,赶忙的还是先洗净才说。 “小姐。”沐浴时,喜鹊拎了一篮子东西过来,笑道,“这是王爷让送来的。” “什么?”杜云锦朝那篮子里瞄了一眼,竟是些驱毒改味儿的花草,不由满头黑线,敢情她身上也有毒了不成? “放心吧。”她转过身去,懒的用。 “小姐,王爷说了,您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为以防万一,还是用这些药草,泡上半个时辰后再出来。”喜鹊却自顾自将篮子里的药草往浴桶里撒。 “罢。”杜云锦干脆拿过篮子,一股脑的全倒进桶里,药草遇水,那股子药味更浓了,甚至刺鼻。 她蹙了蹙眉,将篮子递给喜鹊,又交代道,“坠儿那丫头之前跟我一起去的园子,你让王爷再配些,让那丫头也泡泡。” “哦,来之前,坠儿已经要了一些去了。”喜鹊笑道,坠儿那丫头怕死,一听说园子里那东西邪性,立马也要了药材去泡澡驱邪了。 杜云锦耸耸眉,就罢。 喜鹊在一旁伺浴,看她神色不大好,貌似心情不好的样子,就问,“小姐,你是有什么心思吗?我看您好像不大高兴。” “呵,高兴?”她高兴的起来吗?才新婚几天,自己男人就护别的女人,气都要气死了。 “是,因为唐门那个唐姑娘的事?”喜鹊试探的问。 “嗯?”杜云锦心思一动,古怪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第188章 消息 喜鹊被问,小脸有些窘色,就道,“刚才小姐跟王爷说话,我,我恰好在外间,不小心听到的。” “咳。”杜云锦也囧了,看来以后还得注意点,这幸好只是吵个架,万一做别的呢,还真羞羞。 “呵,我没事。”她干干的笑笑。 这还叫没事?笑的这么勉强,喜鹊勾唇,又神秘兮兮的道,“小姐,想不想听听唐门的事?” “嗯?你知道?”杜云锦往后靠了靠,浴桶很大,水能蔓到脖子,只露出一颗湿乎乎的脑袋,好奇的看着喜鹊。 喜鹊点头,“听说过一些,小姐要听吗?” “嗯,说吧。”杜云锦好整以暇。 喜鹊抿了抿唇,才缓缓道来,“唐门是饮誉武林的暗器家族,以暗器、机关和用毒威镇江湖,雄踞蜀中达数百年之久。唐门人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与机关,并辅以猛毒,威力惊人。” “嗯,这些,我也有听说过。”杜云锦挑眉,笑道,“说点新鲜的吧。” “哦。”喜鹊忙又道,“小姐想知道唐门门规么?还有厉害的刑罚?” “哦?”杜云锦眼眸一眯,来了一丝兴趣,“说来听听。” “嗯。”喜鹊点头,绘声绘色的说,“这唐门门规森严,刑罚更是可怕呢。” “呵。”眼帘微垂,杜云锦眸底掠过一道暗光,喜鹊一个丫头怎么突然对这些江湖的东西熟悉了?怕背后有人教她的吧。 “听说,凡是触犯唐门门规者,轻者断手断脚,重者,生不如死。”喜鹊表情凝肃的说。 这些倒是从武侠小说里见过,杜云锦觉得好笑,“怎么个生不如死呢?” “嗯,你听说过唐门的蛇窟不?”喜鹊问。 杜云锦微微蹙眉,“蛇窟倒是听过,唐门的蛇窟没听过,不过应该都一样吧?就是很多蛇?”想着那些滑腻腻冰凉凉的软体东西,就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该不会是犯了门规的人,就会被丢进蛇窟吧?” “嗯嗯嗯。”喜鹊点头如捣蒜。 杜云锦撇嘴,“跟书里写的差不多。”也没什么兴奇的。 见她兴致欠缺,喜鹊忙又解释道,“嗯,跟小姐说的有点一样,但也不完全一样。” “怎么个不完全?”杜云锦睁大眼睛问,“不都是扔蛇窟里,被蛇吃掉?” 唔,被蛇吃掉?再消化掉?晕,是不如断手断脚甚至断脑袋来的痛快。 “嗯,确实是扔进蛇窟里,不过,不是被蛇吃掉。”喜鹊想到这一段,自己也头皮发麻起来,“他们回在受惩的人身上涂抹一种药,这种药能让人避免被蛇吞入腹中,但却避免不了被蛇群撕咬。” 光听着,杜云锦就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满脸愕然,“所以说,这样的手段,其实是不让受惩的人痛痛快快的死去,要让人脑子清醒的受着蛇群的撕咬?” “大抵差不多。”喜鹊搓了搓胳膊,道,“一般关进蛇窟,至少七日。七日后,有人熬不住咬舌自尽的,只剩破烂的枯骨被抬出来。也有人撑着活过来的,不过,已然面目全非。” “等等。”随着喜鹊最后一句话落,杜云锦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问,“鹊儿,你说偷盗圣物,在唐门算犯了什么级别的门规?” “嗬。”喜鹊那小脸立刻正色起来,“那可算犯了重罪了,肯定得扔进蛇窟的。” “啊?”杜云锦小脸一绷,也正色起来,“那这么说,那个唐灵被抓回去,也是要扔蛇窟了?” “哦,她若触犯唐门门规的话,看罪责轻重,若重的话,肯定要扔进蛇窟的。”喜鹊道。 “那,她是唐门门主的千金呢,也会受罚?”杜云锦怀疑。 喜鹊却道,“那是自然,唐门并非只有门主一人做主,还有众位长老呢。别说唐大小姐,就算是门主本人,若触犯了门规,也一律严惩不贷。” 杜云锦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唐灵偷盗血玉镯,被抓回去,下场么,是要扔蛇窟? 想到这个刑罚,对于一个漂亮的姑娘?想想的确够残忍。 不过,五叔…… 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这男人刚才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么,他既然知道那血玉镯是唐门圣物,肯定早料到唐门的人在捉拿唐灵。 而唐灵出逃至今,未被捉住,这前脚给了她镯子,后脚就被人抓住?难不成这是赵天煜从中捣的鬼? 那么,这男人并不是对唐灵想要谋害她一事无动于衷,而是一早就有了猜疑,替她挡了祸灾,然后,不动声色的将那女人给处置了。 不用脏自己的手,却让那个蛇蝎女人受到最狠辣的惩罚。 突然的,杜云锦蹙紧了秀眉,想起赵天煜那张清雅无害的脸,越发觉得,这厮心里憋着坏呢。 不过,却正合她意,她抬头问喜鹊,“鹊儿,老实回答我,这些事谁告诉你的?” “嗯?奴婢也是听人说的。”喜鹊有些心虚的说。 杜云锦不放,“听谁说的啊?想不到你还对这些江湖八卦有兴趣啊?” “听,听……”喜鹊小脸红红,吞吞吐吐道,“是听王爷身边的秦二爷说的。” “秦二就秦二,咋还秦二爷了?”杜云锦看着她红晕晕的脸蛋,揶揄的轻笑,又问,“他怎么好端端的要跟你说这些?是你主动找他问的?” “不不不。”她哪里会主动?“是,是秦二爷主动找,找我说的。” “哦。”杜云锦心里已经笃定,这秦二是受了赵天煜的吩咐,毕竟,刚才她那火气那么明显,这男人也是个闷骚的性子,直接跟她解释清楚不就得了,偏不说,然后,拐着弯子叫个下人传话,还传了两道? “他就跟你说了这些?” “嗯。”喜鹊点头。 “没了?” “没。哦,不,他,他还叫我说给小姐听。”喜鹊老实交代,虽然这一句,秦二交代她,一定不要告诉杜云锦,是他说的,但她对小姐衷心不二,怎么可能不说。 “呵,我知道了。”杜云锦好笑,在水里泡的也差不多了,身上干净了,这心里也舒畅了,“鹊儿,你先下去吧。” “是。”看小姐脸上笑意盈盈,想来是气消了,喜鹊也放了心,心想,秦二爷还真挺神的,他说这些话能让小姐笑起来,还真就笑了,回头多谢谢他。 喜鹊出去,杜云锦也跟着起身,擦净了身子,换了干净衣裳,头发随意的绾了绾,就大步出了门。 回到卧房,赵天煜不在,她转身又找去了书房,果然,男人靠在窗边看书。 这男人真爱看书,杜云锦想,若他不是个王爷,是个普通人的话,肯定也会是个状元,这哪天不看书好像都不行。 偏他看书的样子还迷人的紧。 “五叔。”看着男人专注于书,连自己进来也没察觉似的,杜云锦微微一撇嘴,故作气恼的走过来,伸手抽掉他手里的书,往他怀里就一坐。 看着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那炫黑的眸子深邃的宛若一片海般,几乎要将她溺毙般。 杜云锦的心刹那间就软成了春水,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声音柔柔细细,“刚才,喜鹊的话,都是你教的吧?” “什么话?”男人却装糊涂。 “哼。”都这个时候了,还矫情,杜云锦抿嘴儿笑,也不多问,只欢喜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总之,我原谅你了。” “呵。”男人低笑,原谅?他何时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不过,这一亲,也足以抵消男人心底的不愉,不与她计较这些细碎之事。 “你给我的都是什么药草?味道真难闻。”杜云锦往他肩窝边凑,小身子与他紧紧相贴,故意逗他,“你再闻闻看,那恶心的味道可还有了?” 怀里的小女人,娇娇软软,还不停的乱蹭,那一股子发香直往鼻尖上窜,赵天煜渐渐觉得心下有点燥,“锦儿。” 双手按住她的腰,这大白天的,还是在书房,她是想点火么? 若真点着了,她灭的了? “怎么了?”某人装糊涂,小手还从他的领子里轻轻滑了进去,“啊。”还没摸上了,人就被猛地抱起,给搁到了书桌上,身子底下竟是他刚才看的书。 “咯人。”杜云锦轻呼了一声,身下的书就被男人抽了走,与此同时,他的身子也压了下来,眼眸深深,呼吸灼人,灼的杜云锦心头狂跳,不敢看他的眼,却又情愿沉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永远不出来。 一场欢情,半个下午,再睁眼,外面的天都黑了,杜云锦几乎累瘫,腰几乎是直不起来啊。 呜呼,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在床上进行的好。 可是,看男人那像是坠入了碎阳般的眸子,显然,这种地方更能让他尽兴。 果然,闷骚…… 直接在书房里吃了晚饭,后来,腰疼,腿酸,又是天黑,不怕人看见,干脆就让男人抱着自己送回了房。 回房补交,晚上男人再要抱自己,她自己也不肯答应了,谁知道会不会又食髓知味,下午本来就说一次的,谁知,是那么多的一次,没完没了的。 男人也是怜惜,没再碰她。 妥妥的睡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杜云锦又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于她来说。 第189章 薄情寡义 出事的是京城白家,也就是白氏的娘家。 具体发生的事由还挺令人震惊的,白家作为京城一个六品文官,竟被搅进了两年前的一场科场舞弊案,不止白家大老爷受牵连被罢了官,白家整个家族也受到处置,自上而下,三代不能进仕。 也就是说,不止白家老一辈,就连白景瑞这一代,还有下一代白家子弟全部不能入仕,即便读书,也是无用。 这处罚白家的圣旨一下,不说整个京城轰动,但起码也是让不少人纳闷又惊奇。 按理说,白家大老爷官职不大,即便参与了两年前那场科举舞弊案,但他并不是当年的主考,最多也就是从犯,若说处置,被罢官也就罢了,再重些便是抄没家财,或者这一族被流放驱逐,可整个白氏家族,上下三代不能入仕,这无疑等于断了白家的根基。 此事一出,白氏家族从上到下,一片哀嚎,纷纷前来指责白家大老爷白丰涛,白家老宅一大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咒骂声打砸声不断。 白丰涛一族躲在房里,不敢出门,却也个个垂头耷脑,满脑浆糊。 男人们个个痛苦的长吁短叹,女人们则个个哭哭啼啼,尤其白丰涛的那几个妾侍,本来么,自己一辈子屈居妾位,满以为母以子贵,将来儿子能踏上仕途这条路,她们的后半生也算有指望,这回好了,出了这样的事,不仅她们没了指望,儿子没了指望,连孙子都没指望,这庶出的身份,将来就算分家产,也分不到什么,这还叫她们怎么过?做小服低这些年,难道就为了这样的结果吗? 好不甘啊! 白家大夫人,也就是白景瑞的母亲谭氏,更是没形象的哭一阵骂一阵,她一共二子一女,除了白景瑞这个小儿子之外,还有个大儿子白景廉。 白景瑞是个混世魔王,不争气的,可白景廉却是自小肯用功的,功课相当不错,满以为今年秋试能一举夺魁,为白家争光,现在吧,什么都成了徒劳了,这些年的苦读都白费了。 “我可怜的廉儿啊,都是你这不争气的老东西给害的啊,当年,我就劝你别跟那些混作一处,你偏不听我的话,现在好了,连累了这些人,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亲族。”谭氏一行哭一行骂。 若搁以往,谭氏是绝对不敢如此放肆的,可如今都成了这副局面,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其他人也再不帮这个白家的一家之主了,不是沉默的,便是对这个男人冷眉以对的。 白景瑞对此倒感触不深,本来,他读书就不行,仕途什么的也没指望,如今倒更好了,更没有了被逼读书的由头了。 所以,也只有他还知道替父亲说话,“母亲,你也别责怪父亲了,两年前的案子,谁知道如今怎么又被翻了出来。也是该我们家倒霉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白丰涛一直也是纳闷呢,当年自己也不过是无意察觉了主考授受贿赂,接着,就被上级格外厚待,也给了他几样贵重之物,他知道这其中因何,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收了东西。 若说参与,他还真没怎么参与。 这些,当年俱已查清,作为牵连着,当年他就被罚了一年俸禄,官降一级,所收之物俱以上交。 不就没事了么?如今又被人拿出来,还重新给他按了罪名,惩治的还不止他一人,他一家,而是整个白家宗族……此心不可谓不狠。 若细想,白丰涛越发觉得不对,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而其他几个也渐渐有所察觉。 “父亲,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从中陷害?”白景廉第一个反应过来,神色严肃的问。 白丰涛点头,儿子倒跟自己想到一块了,只是,自己这些年在官场上碌碌无为,也没树敌,其实,就他那么点大官,也树不起敌啊,谁会这样动他?下手还这样狠,简直就是切断了整个白家的命脉。 “会不会跟侯府有关?”谭氏抹了下泪,也自醒过味儿来。 若说白丰涛,犯不了那样大的罪,而白家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也树不了大敌,同样,也就不会招来大灾,唯一有牵连的贵族,大抵也就是杜家侯门了。 那么,是有人想对付杜家?所以,先拿白氏的娘家开刀? 一句话点醒了白丰涛,也让他立刻精神振奋起来,“不行,我先去杜府探探口风。” “先坐下。”谭氏拉下他,瞪他,道,“你也不看看外面什么个情况,你这样出去,不怕那些人把你吃了?再说,这青天白日的,你现在又是个罪身,你现在去侯府,万一被有心人瞧见,再加以利用陷害,还不知会怎么的。” “母亲说的是,依儿子看,还是等天黑再说。”白景廉道。 白丰涛郁闷的又坐了下来,只是,心急如焚,这样等到天黑,真是难熬! 当然,难熬的还不止白家,杜家那边,白氏也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是从杜天风那儿得知的。 一早散朝后,杜天风回府就找到白氏这边,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的就将她数落了一通,然后,命其以后不要跟白家再来往。 白氏一开始有些懵,不明白自己娘家怎么就得罪这男人了。 问了好久,杜天风才冷笑着将白丰涛的事说了,末了,还充满讥讽,“我以前就说你那兄长是个不成器的,你还总怪我不帮衬他。依我看,他幸亏也只是个六品官,再也做大些,如今怕不是这样的罪责,说不定砍头诛族的事也做的出来。” 一句话气的白氏一个倒仰,但没法子,事情总得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科举舞弊的案子?你也说了,我哥哥不过是个六品文官,这等大案如何轮到他做?定然是有人要陷害于他。” 而且,两年前的案子,何以牵连至今? 就算当年的主犯,也不过是罢官放逐而已,而白家,虽然没有被放逐,可是,三代不能入仕,那比放逐可怕的多。 放逐还可以回来,子孙还有希望。 可白家这样的惩处,是要白家荒废三代?到最后会落得怎样的结果?真不敢想…… “哼,陷害?就你哥哥那样一个草包,谁稀罕费那力气去陷害他?”杜天风冷嗤,“不过,这回他算是触犯了龙颜,你,以后别再跟我提你那个娘家,也别回去。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听见没有?” 白氏跌坐在椅子上,满脸苍白,杜天风的话,她听在了耳里,却并没听进心里,毕竟,那是她的娘家,出事的是她的族人,她的兄长子侄。 “对了。”看白氏失魂落魄的,杜天风不放心,又交代道,“那边出了这样的事,势必会到我府上,届时你就推病不见,知道吗?莫要在这个时候,再跟他们有瓜葛,否则,连咱们也都得牵连进去。” 这话多没心啊,虽然,白氏早看透了杜天风这个没有心的男人,但此刻,娘家出事,他这个白家女婿却不知帮忙,不知安慰,反而急着撇清关系,说些落井下石的话,真让人寒心至极。 白氏忍下情绪,软着声音道,“话虽如此,可是,咱们这个时候这样做,会不会太无情了些?到底他是我的亲哥哥。相公,你不看他面,也看在我面还有我肚子里孩儿的面上,好歹能帮衬的帮一把,这毕竟也是他的外祖家。”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哽咽着说。 杜天风听言,双眉紧锁,心头不快,正要说,杜云若却进来了,“母亲此言差矣。” “若儿,你?”白氏抹了眼角的泪,满眼期待的看着女儿,这个女儿自小聪明,比她能说,她希望女儿此刻能站在自己一边。 然而,杜云若上前,牵了母亲的手,神色却不是安慰,反而是冷漠,甚至责怪,“母亲,刚才你和父亲的话,我都听见了。” “哦。”白氏看着她,等她下文。 杜云若却冷冷一勾唇,道,“母亲是个心软之人,女儿知道,舅舅家出了这样的事,母亲必会担心,不会忍心不管,所以,才特特赶来劝阻母亲。” “劝阻?”白氏脸一僵。 “嗯。”杜云若点头,继续道,“刚才父亲的话,虽然看似无情,可是,却也句句在理。母亲,你想啊,舅舅家才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能帮,父亲早朝时自然就帮了,而且,这朝中之事,牵扯甚多,谁知此事背后又有怎样的阴谋,在不知深浅之前,咱们还是避嫌为重。” “可。”白氏不甘,男人薄情就算了,连她生的女儿也如此寡义? “母亲,你先听我说。”杜云若按下母亲,继续哄慰,“母亲,舅舅一家,人不都没事吗?这就好办,难道你没听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他们人都好好的,就不怕将来没有出头的时候,如今,这种时候,且先忍一忍,等此事渐渐淡下去,咱们再好生筹谋不好么?偏要赶在这节骨眼上,让父亲去冒这个风险,若父亲,若我们侯府再被算计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何况,母亲,弟弟就要出世了,你如今再操心这些,怕对弟弟也不好。倒不如,安心养胎,舅舅家那边,且放一放,如今这种时候见了,他们除了会闹的你不得安宁,怕也没别的事了,所以,父亲说的没错,母亲是该躲躲,不见最好。” 第190章 再作打算。 听完女儿的话,白氏的心彻底凉透了,杜天风也就罢了,可是杜云若的话,那可是她的外祖家,舅舅虽然是个平庸的,可是平日里待她也是不错,但凡有个好玩意,都会第一时间送来给她这个外甥女,如今,女儿竟然说这些薄凉的话,虽然也在情理之中,可到底让人难以接受。 “若儿说的对,你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养好身子,给我再生个大胖小子,将来,也好继承这杜家的门楣。”见白氏脸色不好,杜天风到底语气软了软。 能怎么办呢?白氏苦笑,她到底不过后宅妇人,这等事,她就是有心也无力,虽然,心里难受是真,但这对父女的话,薄情却又真实。 她到底是杜家的人,能依仗的也就是杜天风,可若他还有整个侯府真的受到牵连的话,她和女儿的未来也就没了,就更别提帮衬白家的事了。 “嗯。”深吸一口气后,白氏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妥协,况且,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月份也快到了,孩子的事,至今还没着落,她心里急,这几天,杜老太太那边,天天派人过来询问情况,就连稳婆,都已经接进府里小住,就防着她哪天生产,毕竟,年纪大了,小心为上。 杜天风笑笑,对女儿道,“若儿,好好陪陪你母亲。” “嗯。”杜云若点了点头。 杜天风起身就要走,杜云若刚想叫住他,白氏却扯了扯女儿的袖子,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只等男人走了,白氏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杜云若却一脸不悦和无奈,“娘,你怎么不让爹多陪陪你呢?他这会子八成又是去新姨娘那儿了。” 白氏苦笑一声,“多陪陪?能多陪多久?他离了我这里,不还是要到那边去?” “可是……”杜云若语塞,心里却又不大痛快,娘当初那要强的性子都哪儿去了?如今却让一个新来的姨娘给拿住了不成? “放心,娘自有主张。”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白氏柔声安慰着,心底是早有了算计。 在她这个年纪,早已看淡了男女情爱,更看透了男人的薄情。 即便如杜天风,这个与她也曾深爱的男子,曾为了她深深的伤过李氏那个发妻,但那又如何?红颜易老,连女儿杜云若都十六了,她早已成了昨日黄花了,还能指望杜天风如曾经那般对待自己? 不过,李氏就是她的前车之鉴,她也不会拱手就将男人送给别的女人?然后,被别人取而代之,让自己的孩子们跟着受罪的。 那个新来的姨娘姓梅,不过是杜老太太从外头弄回来,趁她孕期不便,特意弄回来伺候杜天风的。 杜老太太的心思,白氏心里跟明镜似的,无非是不想这一房,她白氏一人独大,就弄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过来,想继续插手这一房的事罢了。 可是,白氏又怎会让她如愿。 如今,她妥协不过权宜之计,一来不想忤逆杜天风,招他厌烦,二来,也不想给自己背上一个善妒的名声,这三来,现在非常时刻,她最紧要的是要弄个孩子出来,而且必须是男孩。 等孩子的事落定,她的一颗心也算彻底放下来,到那时,那个毛还没长齐的梅氏,还不任她揉圆搓扁。 “好吧。”也不太想管后宅这些事,杜云若敷衍的哼了声,心思转到了别处。 都说女大不中留,她如今十六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奈何,去年锦王选妃失利后,她消沉了一段时日,后又被白家缠上,正是不胜其烦。 可白家出了这样的事,那白景瑞自是没脸面再缠磨自己了,那么,自己的婚事是否有转机? 可也真是见了鬼了,即便当年杜云锦那副丑模样,上门提亲的也不在少数,可如今吧,不止是她,就连杜云萝这个美名在外的,也至今无人问津,世人好像根本不知道杜家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或者根本就忽视了她们两个。 那杜云萝比她还要大一岁了,都十七了,就当年杜云锦,也十六就嫁了的。 十七岁,至今没人上门提亲,也是够让人着急的了。 那柳氏,甚至杜老太太,私下里已经开始托人打听,京城内还有哪家名门公子尚未娶亲的,都悄悄的要了生辰八字之类的。 哎,杜云若苦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今都是侯门嫡女了,倒恨嫁了。 “若儿怎么又失神了?”看女儿面容呆怔,白氏也是心疼,“锦王那事,不是说放下了吗?” 杜云若面露讽笑,不放下又能如何?锦王眼瞎,娶了杜云锦那么个二手货,别人能如何? 只是,想她才貌双全倒落得这样的结局,老天真是不长眼。 白氏也叹,“若说锦王这事,是咱们没这福分,不怪你。娘的若儿这般好,还怕将来没有好男儿匹配么?只是,你舅舅家那边,本来娘瞧上的是廉儿那孩子,谁知瑞儿却来插一脚,如今好了,那边,咱们都别想了。” “知道了。”母亲的话,不但没有安慰到杜云若的心,反而让她更烦躁起来,尤其前段时间,母亲竟然允许白景瑞死缠着她,简直丢她的脸,她就算这辈子没人要,也不会要那种男人啊。 “母亲,你休息吧,若儿先回房了。”起身,杜云若微微行个礼,就要走。 “若儿。”白氏瞧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也是有愧,都是她这个当母亲的没用,让这么一个花儿似的女儿,至今待字闺中,也寻不到一门好亲事,真是无能极了。 “母亲,你别说了,女儿都明白。”杜云若丢下一句就要走。 白氏捉住她的胳膊,柔声哄慰着,“都是娘不好,这段时间因着你弟弟月份大了,娘也不好出去走动,一直闷在府里,不能替你张罗。你且耐心等一等,等你弟弟出世,娘那时得空,一定好好为你寻摸一桩好亲事。” 说到这,突然又想到什么,白氏眼睛一亮,“对了,一直你眼里只有锦王,倒忘了,锦王身边有个最年轻的侯爷。” “你是说徐……侯?”杜云若诧异的瞪大眼睛,论辈分,那个徐侯徐炎,该是她的叔父辈的。 这种辈分?虽说大晏民风开化,但徐杜两家在祖父在世时,交往甚密,可以说是世交,她也一直称呼徐炎为叔的。 “正是。”白氏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若论起来,也不会比锦王那段差,毕竟,徐炎要比锦王年轻,且徐门后院也没有一个女人,这徐炎在女人方面,跟锦王一样的冷淡,更好的是,徐炎是年轻侯爷,虽然不是帝王家,可要少了帝王家那些残忍血腥的事,且,徐侯府宗族简单,若杜云若嫁过去,除了上面一个婆婆要侍奉,就再没其他烦心的事,况且,徐老夫人,常年病怏怏的,也说不定哪天就追随老侯爷去了,到时,徐府内宅,就杜云若一个人说的算了。 杜云若被白氏这样一分析,小脸径直红了个透儿,脑海里慢慢也显出徐炎那英俊帅气的脸,但……还是不大妥当吧。 “娘,你没听说吗?” “什么?”白氏见女儿娇羞的眉眼,心中有了七八分的算计,就笑着问。 杜云若重又坐下,羞怯的说道,“母亲这段时日,天天闷在房里,外面的事一点也不知晓呢。” “你倒是说说看什么事?”白氏好奇的问。 “就是。”杜云若抿了抿嘴,垂着头,道,“近来,徐叔的事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呢。” “他什么事?”白氏吃了一惊,好不容易挑个好女婿人选,别又没了。 杜云若咬唇,道,“就是,前太傅家的童小姐……” “难道,她定给徐侯了?”白氏心下一沉。 杜云若猛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这一年多来,她对徐叔缠的厉害,还对外放话说,此生,非徐叔不嫁。” 白氏听罢,皱着眉头,讥诮笑骂,“这世上还有这样不要脸皮的女子?比当年那一位还要甚。” 当年那一位指的便是杜云锦。 杜云若讽笑,“谁说不是,据说,徐叔为了躲她,又离京了呢。” “这真是。”听说徐炎离京,白氏忍不住低骂,“还太傅家的小姐,竟然这样缺少家教?这样的女子,就该……拉她进猪笼,哪里有这样纠缠一个男人的?” “所以,娘,徐叔这事,您,暂时就别提了吧。”杜云若眉眼低垂,有些落寞。 女儿的心思,当娘的怎会瞧不出,便道,“这事你不用管,娘自有分寸。” “哦。”杜云若心想,她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啊,她可做不到童欢欢那样没脸没皮,据说,这位太傅家的小姐,在徐炎离京之后,某个夜里,也是趁家人不备,偷偷卷了包袱,翻墙跑了,现在,整个太傅府,已经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了。 “那女儿先告退了。” “好。”白氏看着女儿出去,两指捏了捏眉心,心里算计着,忽然,叫来心腹嬷嬷,在她耳边嘱咐几句,命其私下里将徐炎的生辰八字打听出来,到时,再拿与女儿的叫人算一算,若是合配,再作他算。 第191章 拒之千里 这日天黑后,白丰涛带着大儿子白景廉,只坐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并未敢到杜府正门,而是一路悄悄的来到了后院的小角门。 夜色下,两人皆是普通百姓的打扮。 敲门,门开,守门的小厮,一时间倒并未认出这两位,只不让进去。 “请将这个交予你们侯爷或者大夫人。”白丰涛倒也不怕人不认识,淡定的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这玉佩上有白家的印记,无论是杜天风还是白氏,见了都认得。 “小哥,劳烦。”见那小厮一脸疑惑,白景廉从袖笼内掏了一锭银子递给他。 小厮见他气度不凡,不像寻常百姓子弟,便收下银子,道,“二位,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进去回禀。” “好。”白景廉点头。 见小厮急匆匆离去,便只得耐心等着,心里却又忐忑,“爹,你说姑父会见我们吗?” 白丰涛也是凝眉,杜天风此人凉情薄性,如今,白家遇到这样的事,怕是躲还来不及吧,如今,他也只将希望寄托在妹妹白氏的身上。 “先等等再说吧。” 白景廉只得依言等着。 只是,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后,好容易看到小厮跑回来,不想,这小厮却凝着脸,将玉佩又递了过来,道,“二位今儿请回吧。” “如何?侯爷不见?”白景廉急切的问。 小厮将玉佩还给白丰涛,道,“侯爷不在府上,大夫人如今身子不适,怕也不便见二位。” “小哥,这话可是大夫人说的?”白丰涛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种时候,若妹妹也不念亲情的话,那么,白家真就没救了。 小厮不耐烦的回了一声,“正是大夫人说的,二位请回吧。”急切的就要关门。 白景廉本能的伸手挡了一挡,“小哥,这个给小哥打酒吃。”他又掏了锭银子递给小厮,请求道,“能否请小哥再去通禀一声,就说白家大爷求见。” 白景廉自认为,这个姑姑自小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断然不会真的连他也会拒之门外的,哪知,小厮这回却没收银子,而是神色果断的推开,道,“二位请回,别让小的作难。” 砰的一声,不等二人反应,小厮粗暴的将门关起。 “……”白丰涛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哪怕白氏曾为杜府妾侍,但因仗着杜天风的宠爱,这些下人们私下里也会喊他一声舅老爷,今天,真是岂有此理。 白景廉也是愕然,好一会回不过神来,倒不是因为被人粗鲁拒之门外,而是,如果连杜家、白氏都如此对待他们的话?今后,白家在京城的日子可想而知。 夜色下,父子俩相对而望,从彼此眼中,同样看出了绝望与灰败。 “爹……” “……”白丰涛除了一声长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心灰到灰烬,连嫡亲的妹妹尚且如此,这人心,果然最是凉薄。 然而,彼时,白家那些人都还在焦急的等待着,盼望这对父子能带回来点好消息,即便不能翻身,就算知道怎么落败如此,也是好的啊。 知道怎么死的,才能想法子再生啊。 直到父子俩回来,一对霜打的茄子一般,众人那心就凉了一大半。 白夫人急问,“怎么了?侯爷不在府上?” 白丰涛颓然的坐到椅子上,白景廉只是麻木的摇摇头。 “那他不见你们?”另外一个妾侍问。 白景廉长出一口气,“不止是侯爷,姑姑她,也推身体不适……” “什么?”白夫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身体不适?怎么个不适了?前几天,瑞儿去了,不还好好的?” “是啊。”白景瑞虽然一身的伤还未好,但此刻也架不住激动的吼起来,“我那天去找若表妹,也是见了姑母的,哪里像个病人的样子?” “就是,别是装病。” “根本就不想见我们。” 白氏哭骂,“哼,往常里那跟咱们多亲啊,这里是她的娘家,有事了,哪回不回来找大老爷,大老爷即便自己的事办不了,也先帮她办了,你们说说,当初,她在那府上算个什么东西,上有李氏,下还有好几个妾,就她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偏能拿住杜侯爷?这不还是咱们从后帮衬着,如今,她好了,做了侯门夫人了,倒眼里没人,不将她哥哥嫂子侄儿的放在眼里了。” 其他几个妾侍女人,也都纷纷叫骂,“谁说不是,白眼狼,黑心烂肺的,看她日后就没有再求咱们的时候?” “够了。”听这些女人们叽叽喳喳,白丰涛觉得脑仁儿都疼,猛地起身,喝止一句,岂料,突然,脑子一懵,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一栽,白景廉眼疾手快,猛地伸手扶住,大骇,“爹。” “老爷。”白夫人等人连忙围过来,掐了人中,白丰涛才幽幽醒转,只是,那神态恍若一瞬间老了十几岁,眼神都变得茫然而浑浊了。 “快,请太医。”白夫人连忙大喊。 白景廉连忙出去派人,只是,如今他们的身份哪里请的动太医,只能往街上去请郎中了。 这屋里,乱作一团,白夫人同几个妾侍,赶忙的将白丰涛送回房里。 等白景廉从外回来,就见弟弟白景瑞一人坐在椅子上,因上回被杜云锦伤了之后,他这手脚都像废了,走路、吃饭甚至如厕,那都得靠人。 刚才,那些人全围着白丰涛走了,留下白景瑞,他也动弹不得,只郁闷的坐在椅子上等人。 “哥。”看见白景廉回来,白景瑞委屈的喊了一声,沮丧道,“你说咱们家这是中了什么邪?我前些日子才被那贱人打成这样,仇还没报呢,咱们家倒又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倒霉,倒霉透了。” “等等。”白景廉敏锐的从他的话中嗅出了什么,惊问,“你是说,伤你的人是杜云锦?杜家的大小姐?” 因为白氏的关系,白景廉对杜云锦也不算陌生。 “不是那贱人还能是谁?”想想那日的情景,白景瑞除了后脊梁冒凉气之外,便是一肚子的恶气了,臭贱人,他那日好言好语,还一口一个大姐姐的,结果就被揍成这样?下手那个狠,到现在,那种断骨的嗜痛,还让他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白景廉惊了,“你是如何又惹着她的?” “谁惹着她了?我那日陪若表妹逛街,无意碰到她的……”说着,白景瑞脑海里无端又想起杜云瑶的样子,只觉得又爱又恨。 白景廉似乎有点懂了,“你那天还碰到了杜云瑶,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被人看穿心思,白景瑞有些脸红。 白景廉皱眉,眸里有着对这个弟弟的嫌恶与恼怒,声音都严厉了许多,“你是不是又对她动歪心思了?” “谁?”白景瑞有些羞恼,急着辩白,“谁曾动歪心思了?我连一句话都没能与她说。” “你……”白景廉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你还想跟她说话?你不想想你当年对她做了什么龌蹉的事,她又如何想再见你?即便是你,见了她,也该躲的远远的才是,竟然还敢凑过去脏人家的眼?” 被哥哥这话数落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好一会,白景瑞才羞恼气道,“白景廉,你还是不是我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如何就脏她的眼了?当年,也不是我有意那个她的?明明是她勾……” “住嘴。”白景廉喝止一声,其实,也因为白氏的关系,小时候,他与弟弟白景瑞也是杜府的常客,跟杜云锦姐妹,虽不算很熟,但也碰过面的。 杜云锦给他的印象是木讷蠢笨的,可杜云瑶给他的感觉却是高傲自尊的,那样一个姑娘被弟弟那样欺辱?后来,他一直以为这姑娘会不会寻短见的?幸好…… “我。”想不到一向温淡的哥哥竟发这么大的火,白景瑞一时怔愣,但心里也是委屈,“哥,你到底怎么了?是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你心情烦躁,才这样的吗?那我便原谅你,可,你若再这样……” “哼,原谅?”白景廉几乎同情的看着他,“难道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你究竟惹了怎样的祸吗?哼,怕你身上的伤还是小的,咱们家出这样的事也不算最后的结局,等着吧,比这更狠的怕还有呢。” 杜家,白氏如今将白家拒之千里,只怕来日,他们想求白家,白家也不一定会回头。 如此倒好。 白景廉平日里虽是个书呆子,但脑子却极其清明,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弟弟出事挨打到自家遭遇祸端一事联系到了一起,甚至,还预计到了杜家未来必不会比白家好,只会落得更惨。 不见,从今日断了往来,或许,对白家来说,倒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这话,白景廉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说,因为说了,怕也没人会信。 而今,只能听天由命。 “听着。”看弟弟那一脸蠢笨的样子,白景廉神色严厉的警告,“这次你小命保住,不代表你以后都有这样的运气。四肢受伤,怕只是个小小的警告,你以后没事别再往外跑,乖乖待在府里,知道吗?否则,小命怎么丢的,何时会丢,这还真不好说。” 一番严厉的话,听的白景瑞目瞪口呆,心想,哥哥这是被家里的这次事给吓傻了?有那么严重吗? 第192章 文契 得知白家的事,已经是三天后了。 杜云锦暗道一声活该,便兴冲冲的将这消息告诉了妹妹杜云瑶。 “瞧瞧,这便是天理昭昭,恶有恶报。” 眼帘微垂,红唇抿紧,杜云瑶在听罢姐姐的话后,却沉默了好一会,迟迟不语。 “怎么了?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开心?”杜云锦奇怪,这多大快人心啊,妹妹却一点反应都没。 杜云瑶抬眸,看着姐姐,眸底隐隐有泪,“姐,这事是你做的吗?” “我?”杜云锦失笑,她哪有这能耐? “你太高看我了,我哪里能做的了这样的事?皇上的旨意。” 不过,皇上是谁?那是她的公公,她男人的亲爹,所以,此事一出,杜云锦也第一时间怀疑此事是赵天煜私下做的。 应该没跑,这种事,除了五叔,谁还会做呢? 想不到这男人面上不显,背地里却如此体贴她的心? 杜云瑶轻笑,“皇上如今那也是姐姐的父亲呢。” 所以,这事其实肯定有姐姐的功劳的。 杜云锦也跟着笑了,“这个呀,就叫做恶有恶报。咱们别去想其他了,要不要庆祝一下?” “有什么好庆祝的?”杜云瑶觉得姐姐有时候实在也有点又追,这种事于她来说,的确解气,可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伤害,也并非因此能抹去? 且,过去那么久的事,她也不愿再想,只当那些人是个死的,与她再无半分瓜葛。 “好吧。”是没什么好庆祝的,她也无非就是想逗妹妹开心一下而已,毕竟,自从那日路上遇到白景瑞之后,杜云瑶面上看似无恙,可是,偶尔会失神无助时的神态,还是怪叫人揪心的。 “那,要不要再出去逛逛?”杜云锦热络的提议,一面笑的有些羞涩的小模样,“你不知道,再过几日,我就要随五叔一起外出蜜月旅行了呢。” “蜜月旅行?”杜云瑶不懂。 杜云锦就俯首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听的杜云瑶小脸绯红,眼底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羡慕。 “所以啊,前几天不是看了一家铺子吗?今天趁空,应该就能和房东定下契约了。接下来的事,可就要麻烦你和妹夫了哦。”杜云锦笑道。 开分店的事,杜云瑶早就知道,而且,杜云锦也早有言在先,说是分店要交给她来打理。 其实,她也乐意接受这份差事,能安心专注的做好一件事,那种感觉真好。 “好吧,那我陪姐姐一起去瞧瞧。”杜云瑶轻出一口气,总算发自内心的笑了,就像姐姐说的,过往纠结已无用,未来才是她最该抓住的。 姐妹俩收拾一番,就坐了马车出发了。 目的地直奔钟楼街,距离房东约好的时间提前了约摸半个时辰,杜云锦便和妹妹一起在街上逛逛。 逛街,女人的最爱,亦能最好的调试心情。 因过几日要出行,杜云锦给自己买了个小布包,一个具有少数民族风情的水袋,再有几个火折子,还有一些绳子,等等。 杜云瑶看的瞠目结舌,“姐,你买这些做什么?”包和水袋也就罢了,可是,火折子还有绳子什么的,拿着想做什么?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出门在外,这些都是必备呢,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命的。”杜云锦将小布包挎在肩上,再将买来的小东西,一一装入布包里。 “走吧,先去铺子里,将契约先定下。” “嗯。”杜云瑶挽着姐姐的胳膊,姐妹俩一起往新铺子里去。 这新铺子位于钟楼街尾的倒数第三间的铺子,以前是个卖杂货的,老夫妻俩年纪大了,没了经营的劲头,就退了租,前几天,杜云锦独自来看房子,恰好遇见房东张贴出租的告示,便跟房东 了谈了一番,自觉价格什么都比较合适,当时便交了定钱,只约了今日来签文契和交尾款。 “诺,就是这家了。”新铺子的门是开着的,看来房东早候着了,杜云锦便带着妹妹进了门,见大堂内没人,就朝里间喊了一声,“周叔。” 听见喊,里头的人应了一声,掀了门帘出来时,周房东身后却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杜云锦睁着大眼睛望过去,一眼差点没认出来,还是杜云瑶一声低呼,那挽着她胳膊的手,本能的掐在了杜云锦的手腕上。 “怎么?”杜云锦疑惑看她,杜云瑶那双眼睛,却直直的盯着沈溪枫。 沈溪枫本还跟周房东说着话,觉察到这一抹视线之后,眼睛望了过来,再看到杜云锦姐妹之后,神色也是一窒,唇微微动了动,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少爷。”反倒是周房东觉察到不对,视线来回,奇怪的问,“怎么?你们认识?” “哦。”沈溪枫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周房东的笑了,“原来你们相识啊,这便好了,沈少爷,她就是要承租这铺子的人。” 不等沈溪枫说话,周房东又对杜云锦道,“杜姑娘,这位沈少爷昨儿就来找老朽了,说看上了这铺子,想以双倍价格承租。您看?” “啥?”原来是撬墙角的?杜云锦顿时看着沈溪枫的脸色就不大好了,“双倍价格承租?你要租这个做什么?” “我。”面对杜云锦的质问,沈溪枫一时倒不好回答。 其实,他租这个铺子,也无非是想做点事,一直以来,沈家都是靠沈万福支撑,他不过都在父亲的羽翼下过活,包括成家之后。 眼下,他也有了孩子,觉得应该有些担当,且,这一多年来,父亲沈万福在宫中的地位也不大如以前,且他年纪也大了,近来,自己的身子也不大好,他便愈发有愧疚感。 所以,想租个铺子,再做点生意,也好维持这个家。 哪知,这京城寸土寸金,铺子更是紧俏的很,好容易找到了这家,却说已经谈好了租客,于是,他才想着要双倍租金,怎么料到,竟然租客就是杜云锦? 看着杜云锦那黑黢黢的眸子,沈溪枫这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一直以来,他在杜云锦跟前都是高大尚的,可如今也要租铺子经商,是否会被她嫌弃瞧不上? “怎么了?你要做什么?”杜云锦倒没像他这样想的那么多,她还真的只是想知道他要租铺子做什么。 她是想开一品香的分店,倒不知他想用来做什么,若是比自己要经营的东西好的话,真就让给他也无妨。 沈溪枫一时却答不上话来,只道,“先租下来,其他的再看。” “不是吧?”杜云锦错愕,“你是随便敷衍我,不想说,还是认真的?真的连要做什么都没想好?那你就敢先把铺子租下来,还双倍租金?你不怕银子扔水里捞不起来?” 真没有挖苦讥讽的意思,沈溪枫却神色尴尬,“不知是你要租。否则,我,我再找其他家。” “哦。”杜云锦无辜的眨了下眼睛,这么说,这人是想放弃这铺子了? 周掌柜的看了眼沈溪枫,也道,“沈少爷,要不您还是看看其他家吧?毕竟,老朽跟杜姑娘有言在先,定钱都收了她的,实在不好再推掉。” 沈溪枫也点头,若早知道是杜云锦,打死他也不会过来,简直丢人现眼。 “那,在下先告辞了。”他转身就要走。 然后,匆匆瞟了一眼杜云锦,“告辞。” “哦。”看他离去,逃似的背影,杜云锦有些好笑。 边上,杜云瑶简直看傻了眼。 “杜姑娘,文契已经拟好,请过目。”周房东道。 “好。”杜云锦巧笑嫣然,接过周房东的文契,大致看了下,没什么问题,便签了自己的名字,再交与周房东。 双方签字画押,交换了文契,事情办妥,杜云锦将文契收在了包包里。 “走吧,回家。”事办妥了,接下来装修等事宜交给杜云瑶这些人就好,她马上就可以放心的跟赵天煜蜜月旅行了,嘿嘿,真期待啊。 出了铺子的门,杜云瑶照例挽着姐姐的胳膊,目光疑惑的盯着姐姐那依旧神采飞扬的脸,瞅的杜云锦不由自主的摸自己的脸,好奇的问,“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不是。”杜云瑶摇摇头,纠结了一下,才迟疑着问出,“姐,刚才沈……沈少爷,你看到他了……”本想问,姐姐为何能面不改色的?还是真的已经放下? 当然,细一想,能遇到锦王姐夫这样的男人,什么男人还能放不下的呢? 但再想到以前,姐姐对沈溪枫的偏执,如今,再看刚才杜云锦的表现,她简直都怀疑,曾经发生在姐姐身上的一切,还是真的吗? 这个女人,曾经真的那样去傻傻的爱过那个男人吗? 对于妹妹这吞吞吐吐的,杜云锦听的急,“我看到他了,怎么了?还是咱们的铺子有问题?”她关心的是这个。 杜云瑶见状,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真的多想了,看姐姐现在这个样子,沈溪枫于她来说,连个陌生人都不如吧,这倒让自己彻底放心了。 女人,总会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刻骨铭心,还好,姐姐不是。 卸下心防,找到真爱,这样的姐姐才会得到更多的幸福。 然而,几乎是逃开的沈溪枫,钻进马车后,却是颓然的靠在了车身,疲倦的闭了眸子,脑海里却满是杜云锦方才的一颦一笑。 第193章 准备 相比较沈溪枫回去的路上,满脑子都是杜云锦。 杜云锦则没心没肺的多,根本就将这男人完全抛到了脑后,将妹妹送回家后,自己则坐了马车,匆匆回到锦王府。 赵天煜不在府上,她早知道的。 这些日子,他每每陪她吃了早饭后便要进宫去。 上次喜堂丧事之后,老皇帝一蹶不振,这精神头大不如前,身子骨也损了不少,作为儿子,赵天煜每日伺疾身侧,也是应当。 好在,调养了些时日,又有赵天煜每日陪伴,老皇帝暂无大碍。 如此,便可以挑个日子,给她一个完美的蜜月旅行了哦。 将在街上买好的小玩意,一一收好,完了,兴致犹不减,杜云锦又收拾起来,忙的不亦乐乎。 赵天煜回来,就见这桌子上大包小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女人想要卷包袱私逃呢。 “五叔,你回来了?”拍拍手,杜云锦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看,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你闲下来,咱们就出发。” 凑上前,抱着男人的腰,她仰着小脑袋,笑盈盈的瞅着他,“蜜月旅行,唔。” 赵天煜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哼道,“就这么盼着吗?那明日启程,可好?” “明天?”杜云锦一怔,随即喜逐颜开,“怎么不好呢?反正我的事都敲定了。不过五叔你呢,父皇现在身子如何?” “没有大碍。”赵天煜微笑道,老皇帝其实没有大病,之前的事让他精神受到打击是真,但这个年纪好多事也能看的开了,这些日子,之所以这样子闹腾,无非是想让他这个儿子好好陪陪而 已,说来,老皇帝儿女不少,但唯一一个真心疼爱的,也是自幼就养在他身边,受他呵护疼爱,让他找到当父亲的感觉的,也就只有赵天煜了。 抛弃帝王的身份来说,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受到伤害了,自然也需要儿子为自己撑起一片天来。 “那就好。”杜云锦又指着包袱道,“你要不要看看,还有没有漏掉什么?” “这些有人会准备的。”赵天煜两指将她脸侧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露出她越发精致娇美的面颊,眼底柔色更浓,大半天没见了呢。 微微垂首,唇落在她的发顶,轻轻吻了下她柔软细滑的发丝,想到那缠绕手指的滑腻手感,喉结微微一动,莫名的情愫席卷而来,让他颇有些无奈。 近来,他倒越发像个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了。 杜云锦却没想那么多,只当他不过是随意亲昵的举动而已,待他亲完,又仰着头,问,“五叔,你说有人会准备?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还要带安子他们一起出门吧?” “难道锦儿是想与我单独旅行?”赵天煜好笑的问。 杜云锦睁大毛茸茸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咱们两个人的旅行了,蜜月,蜜月你懂不懂?就是咱们俩的。再带上其他人,还怎么蜜月?”路上,定会有诸多不便的吧。 “喜鹊和坠儿,你也不打算带着?”赵天煜倒有几分意外。 杜云锦点头,“要单纯的只是出去玩,大家一起倒也无妨,可这是咱们两个的新婚蜜月旅行,我只想单独和你一起,享受只属于咱们两个人的美好时光。” 赵天煜懂了。 柔柔的拢着她的发,看着她的眼睛,唇角微扬,轻轻道,“好,依你。” 这一瞬,晶亮的笑意漾满杜云锦的眼睛,那熠熠生辉的光芒好似聚集了无数的碎钻,耀人的眼。 那揉着她腰肢的手,不觉一紧,就将她往上一提,抱坐到了桌子上。 杜云锦随手将包袱往边上推了推,男人细碎的吻已然落了下来,有那么点急切又猝不及防的意思。 呼吸骤乱,杜云锦浑身紧绷,小手不安的按在男人健硕的胸口,衣衫渐松,她心里有点子慌,细细的声音在他怀里窜出来,“五叔,不在这里。” “嗯?”男人似乎未懂,那染了颜色的眸子,紧紧的带着隐忍的望着她,呼吸很热。 杜云锦小脸很烫,垂着头,小手却朝着里间卧室的方向指了去。 这种事,桌子上显然太害人,上回在他书房,差点没把她小腰给弄折了,如今,打死她也不那么干了。 看她绯红的脸颊,赵天煜失笑,垂首,吻上她的耳尖,“怎么?想去床上?”声音轻轻,却透着那么骨子让人热的性感与魅惑。 这人真是憋着坏了,这话,叫她怎么说的出口? “反正不在这里。”她细腰一扭,就要从桌子上下来,足尖刚点着地,人又被他捞上了桌,放好。 “唉,你……”抬眸,男人低垂的眉眼,满是戏谑的笑意。 赵天煜双手捧着她染了红霞般的小脸,低低问,“想了?” 呼,一口浊气吐出,杜云锦瞪他,“谁想了?不是你……”撩她的么?倒打一耙了? 男人眉眼依旧含着愉悦的笑,手掌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头发,像安抚小动物似的,带着宠溺的口气,“晚上,去里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才从宫里回来,身上有味儿。” 味儿?杜云锦一怔,这才后知后觉的嗅到,他身上除了那股子与生俱来一般的青木香之外,还有一股别的味道,的确不大好闻。 “怎么了?”她问。 “药洒了。”赵天煜简单的回答,其实,是他向老皇帝提起,明日要带杜云锦远行一事,老皇帝也不知是太激动还是故意,一大碗药一滴不剩的全洒他身上了,早知,就该等他喝完了再说偶 的。 “父皇的药?”杜云锦讶然。 赵天煜无奈一笑,点头。 老皇帝在他跟前,像个孩子,也粘他,听说他要小女人出去玩,大概心里不得劲儿了。 只是,太子不日就要归来,他想,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在京城要好一些。 “呵,是有点味儿,我命人给你准备热水。”杜云锦从桌子上跳下来。 赵天煜松开她,看着她出门为自己张罗,心里暖的很。 热水准备好了,杜云锦又亲自回来,给赵天煜准备干净的衣裳,自打成亲以来,他每日的穿戴,全部都由她来打理,衣裳如何搭配,还有配饰什么的,每天,她都会选出三套来,让他选。 居家小媳妇的感觉,不赖。 “五叔,准备好了。”准备妥当,杜云锦小女人姿态十足的出现在他跟前,眉眼弯弯的朝他笑,“要不要妾身伺浴啊?” 还伺浴?想像上回那样?赵天煜饶她一回,“不用。”傲娇十足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杜云锦抿嘴儿笑,闻闻自己身上,下午忙着收拾,也弄了一身的汗,吃过晚饭也需得泡泡澡才好。 赵天煜沐浴很快,很快,换了干净的衣裳,清雅如斯的出来。 杜云锦早已命人备好了晚饭。 晚饭摆在秋水阁,这里环境清幽,雅致的出奇,配上灯火融融,简直就像一幅画。 在这里吃饭,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吃完饭,叫人搬了把摇椅,就坐在那廊下,一边品着茶,还能一边赏月,惬意的不要不要的。 “五叔,知道嫦娥奔月的故事不?”双手托腮,看着天上朗月,杜云锦这脑子又神游太空了,也不看赵天煜,就自顾自的说着,“小时候,看着这月亮上的树影,总觉得有个美妙女子伫立树下……” 嫦娥奔月,赵天煜倒是知道,只是,从杜云锦这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意境,不说别的,单是这小女人那懒洋洋的腔调,在这样迷人的夜色下,就足够迷人。 不自觉的就将她搂入怀中,听着她述说着她的眼中的故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身上的气息,就像带有蛊惑的魔力,每每这姑娘一在他怀里,很快就能跟周公约会去了。 所以,一个嫦娥奔月的故事还没说完,这怀里女人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赵天煜满头黑线,瞧着怀里那睡颜如婴儿般恬静的姑娘,心里头一阵烦躁,这之前说好的晚上……是要喊醒她还是?第二天一早,杜云锦是从梦中惊醒的,做了什么梦?梦见跟赵天煜出行,两人骑着骏马在广袤的大草原上驰骋快活呢,他的速度快,她就在后头追着撵着喊着,谁知,不知马儿怎么回事,一个踉跄,她身子一摔,就醒了…… 睁眼,入眼就是男人英俊的眉眼,她本能一笑,“五叔,你醒了?” “嗯。”男人轻哼一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可杜云锦仍旧瞧出了,他这是心情不大好? 怎么了?这一大早的谁惹着他了不成?昨晚不还好好的? “哦,对了。”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杜云锦扭身又拉赵天煜,“现在不知什么时辰了?不是说今天启程出去玩吗?赶紧的起来了。” 压根又将赵天煜为何一早黑着个脸的事抛到脑后了。 赵天煜看她这样,也是无奈,以前,早上起来,不是还要主动亲他一下的?或者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撒个欢儿?这会子竟然都忘了?果然,还是玩重要啊。 杜云锦哪里知道他恼什么,自顾自跳下床,穿了衣裳,再看他坐在床头不动,就拿了他的衣裳,递过来,再催,“五叔,快着点啊。” 第194章 旅行一站 吃罢早饭,简单的收拾一下,杜云锦便和自己的夫君,一人一匹马,上路了。 出了城门,赵天煜一路向南,杜云锦紧紧跟在他身后,两旁的青山苍翠挺拔,微微的清风吹来,发丝风扬,心也跟着飞了起来。 “五叔,我们的第一站是安福县吗?”见男人放慢了速度,杜云锦骑着马来到他身侧,笑盈盈的问着。 赵天煜微微侧首,看着她,道,“不是喜欢油菜花田吗?那边就有。” “嗯,好嘞。”杜云锦确实很向往那种成片成片的油菜花田,行走在油菜花间,闻着花香,染一身花色,那种感觉真好。 看她笑魇如花,赵天煜唇角扬起的弧度也深了。 赶了半日的路,他问,“累不累?前面有个小镇,可以歇息。” “好啊。”杜云锦欣然应下,累倒不累,只是这骑马颠簸的,屁股和腰都有些受不了啊。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附近小镇。 小镇不大,连个像样的饭馆都找不到,最后,还是杜云锦,硬拽着赵天煜,找了户农家小院。 院子里有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妇人,正在喂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吃饭。 “阿婆。”杜云锦一手牵着自己男人,一手推开了小院木门,走了进来,自来熟的喊着妇人,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中年妇人一抬头,看着眼前这对高挑又靓丽的一对男女,愣神的连手里的碗筷差点都掉到地上了,我的老天爷啊,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吧?这样好看的男人,还有这样好看的女人? “阿婆。”见妇人怔愣,杜云锦上前,挽着男人的胳膊,热络的自我介绍着,“我跟我相公路过此地,想进屋讨碗水喝,可以吗?” 视线又落在那坐在坐车里的孩子,一岁多,头发很短,分不清男孩女孩,不过,肉嘟嘟的小脸,倒是十分可爱。 “小朋友,真可爱,这个给你。”杜云锦翻着自己的小布包,从里头拿出两块自制的点心,塞在小孩的手心里。 “哎呀,姑娘,他还小呢,吃不了这金贵的东西。”妇人立刻推辞起来,点心这东西,很贵重的,他们也只是逢年过节才会买一些,给这么点子小孩子吃,糟蹋了。 杜云锦指着自己的小布包道,“我还有呢,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不是买的。” 说着,又取出两块递给妇人,“阿婆,你也尝尝。” “不了不了。”妇人推着不要,但杜云锦硬塞了两块在她手里,“阿婆,你尝尝吧,我自己做的,跟外头买的不一样呢。” 妇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真就吃了,才觉得美味异常,不由对杜云锦更高看了几分,“姑娘,你真是好手艺啊,这比外头买的还要强许多啊。” “呵,是吧?”杜云锦咯咯的笑,银铃般的笑声,让这农家小院也跟着生动起来。 妇人吃了一块糕点,突然想起什么,忙进堂屋,搬来了两张凳子,又用袖子擦了擦,道,“姑娘,公子,快坐坐歇歇脚,我这就去烧些热水来。” “阿婆,我帮你吧。”杜云锦并没坐,而是跟着妇人一起进了厨房。 厨房很小,但收拾的干净利落,见到她跟进来,妇人唬了一跳,有些尴尬,忙道,“姑娘,这厨房腌臜的很,姑娘且在外面等一等,一会开水就好。” “不是。”杜云锦小手揉了揉小肚子,不好意思的笑道,“阿婆,我们赶路路过此地,也没找到个饭馆。所以,想在阿婆这里蹭顿饭吃呢。” 这么漂亮干净的姑娘,做着这样可怜巴巴的小动作,还真叫人心都软了,阿婆连忙道,“不急,阿婆马上就做。” “我帮你。”杜云锦说着就捋起了袖子,准备一起来。 可是阿婆看她雪白干净的小手,还有这一身的清爽贵气的衣裳,哪里舍得让她帮忙下厨,忙道,“这做饭简单,阿婆一个人能行,你快出去,陪陪你相公吧。” 杜云锦扭头,从厨房门里看到院子里,赵天煜并没坐下,依旧长身玉立的杵在那儿,低头看着……孩子? 看什么呢?杜云锦好奇,就对妇人道,“阿婆,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一溜烟跑到院子里,“五叔,这孩子可爱吧?” “嗯。”赵天煜轻轻点了点头,望着孩子的目光,柔了不少。 那孩子肉呼呼的小手里,紧紧攥着杜云锦给的点心,一会这边咬一口,一会那边咬一口,咬的满脸都是点心屑还有口水,然后,那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还满是促狭的笑,尤其见两个大人看着他的时候,越发笑的咯咯咯咯的,小身子在坐车里左右摇晃的,实在可爱。 杜云锦瞧着,喜欢的紧,便蹲下、身子,掏出帕子,先给这孩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再回头冲赵天煜眨眼一笑,“喜欢孩子?” 赵天煜弯唇,对于孩子,其实,他也没有太多概念,主要是没怎么接触过,若论起来的话,也就是赵心澈了,不过,这小子出世,他也才十几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可如今,年过三十,也已成家,再看见孩子,心头倒滚过一丝异样的情愫,似乎有更温情的东西从胸臆间流淌过一般,让他很期待,假若,他的锦儿也给他生个孩子的话,会是怎样的情景? 看他这样,杜云锦就猜到了,嘿嘿一笑,后面的话也没再问,而是逗着这孩子玩,看这孩子那小手将点心捏的稀碎,干脆,重新拿了一块,一点一点的掰着喂他。 “你们是?”这时,院门又被推开,一对年轻男女走了进来。 一看,就知道是很朴实的农家人,男的约摸二十多岁,黑红脸庞,长的健壮,看着憨实,女的大概差不多年纪,身量不高,容貌不错,就是肤色暗沉,眉宇间看着有些病态,再有,那稍显单薄的衣裳已经遮不住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 此刻,男人扶着女人,神色有些焦虑,只问了这么一声,赶忙的又喊,“娘,娘……” 听见外头焦急的喊声,妇人连忙从厨房里出来,“怎么了?” “见红了。”憨实男人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一面扶着怀里憔悴的女人,往卧房那边去。妇人一听,唬的了不得,这手里还摘着葱呢,一看,也没地儿搁,就过来塞到杜云锦手上,“姑娘,这锅里烧着汤呢,劳烦帮着瞧一下,别糊了,我过去瞧瞧珍儿。” 说着,急匆匆撵了儿子媳妇那屋去。 杜云锦看着赵天煜,“五叔,刚才那大嫂像是有先兆流产的迹象?” “嗯,你去瞧瞧吧。”赵天煜知道她这是医心又泛滥了,再者,她是个女人,对妇科这些也擅长。 “不急。”杜云锦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葱,“怎么着,也得先填饱肚子。你看着这宝贝,我去做饭。” 她拿着葱叶进了厨房,揭开锅盖一看,锅里正热乎着丝瓜蛋汤,很香。 她便将葱叶洗净,切碎了几段,撒在锅里,一碗热汤很快烧好,杜云锦便拿了干净的碗来,盛了一大碗,端了出来。 恰好撞见那憨实男人急匆匆往外走,差点给撞上了。 “大哥,你这急匆匆要去哪儿?”话才问出,妇人已经急急从房里赶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簪子,塞到男人手上,“那个张麻子势力的很,他见你没银子,不肯来的。这个带上,千万让他过来一趟。” “嗯。”男人接了簪子,捏在手里,就要往外走。 “等等。”杜云锦瞧出了几分,便叫住男人,问妇人,“阿婆,可是要大哥请大夫?” 阿婆一脸凝重,叹道,“是啊,屋里那位是我儿媳,身子弱,上一个孩子就掉了,不想,这个好容易熬到了五个月了,今儿做活时,又见了红。可千万不能再掉了啊。” “大哥,你且在这等一等,我先去给嫂子瞧一瞧。”杜云锦说着,又介绍道,“不瞒阿婆,我正好懂些医术,尤其对这种妇科,若阿婆信的过,可让我先给嫂子瞧一瞧,可好?” 阿婆愣住,憨实男人也一脸茫然的神色。 杜云锦干脆端了热汤往那屋里走。 阿婆醒过味儿来,赶忙跟了上去。 那憨实男人反应慢了一拍,愣在原地,然后,眼神疑惑的看着院子另外一个男人,这才惊艳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了。 这种男人?只从文书里听过的吧?天神下凡? “她,你可信的过。”见这男人一直看着自己,赵天煜只得回了一句安慰的话。 话落,男人怔怔点头,后知后觉的才又追过去,到屋子里去。 有些狭窄的屋子里,视线也不大好,昏暗中,只见杜云锦坐在床头,正在喂自己的媳妇喝着热汤。 “姑娘,这怎么好意思?这汤原是给你和你相公准备的呢。”阿婆一旁又是欣慰又是不安的,只感觉,自己吃了人家点心,这么一碗汤,人家还没吃到嘴,但是,鸡蛋没了呢,昨天才换了点油回来的。 杜云锦没跟她客气,只道,“阿婆,嫂子其实并无大碍,只是,怀着身子,营养不良。” “营养……”阿婆没听懂。 杜云锦喂着女人喝完最后一口,才道,“嫂子怀着身子,一人吃的要够两个人的量,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另外,多吃些好的吧,补补。” 这话一出,阿婆和男人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床上女人瞧了,连忙道,“不是,我平时吃的好着呢,就是这几日,胃口差,不大能吃的下东西。”吃不下东西?那刚才一大碗蛋汤是什么?杜云锦只微微一笑,也没说太多,只拿了碗出了门。 第195章 露营 出来,赵天煜问,“怎么样?” “没大事,主要还是营养不良,加上心里压力可能比较大。”杜云锦道,一面挽起男人的胳膊,“五叔,饭倒是好了,咱们简单用点?” “嗯。” 两人才说着,阿婆已经从屋里出来,见着杜云锦,忙跟过来,“姑娘。” “阿婆。”看出妇人眼底的神色,杜云锦又安慰道,“嫂子身子没有大碍的,往后多注意休息,多吃点营养的,好好安胎,没事的。” “真的?”阿婆将信将疑,“不要再吃点安胎药什么的?” “暂时用不着。”杜云锦道,“一会我给嫂子开个药膳方子,阿婆照着做即可。” 听说方子,阿婆脸色松缓了不少,连忙又往厨房那边去,“真是抱歉,饭给耽搁了,阿婆这就给你们重新弄。” “不用,简单就好,一会我们还要赶路。”杜云锦跟着一起进屋,但阿婆死活拦着,万不肯让杜云锦脏了手。 杜云锦只得作罢,又跟赵天煜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约摸半个时辰后,阿婆搬了一张小桌子放在院子里一处干净的地方,杜云锦知道饭菜好了,就起身过去帮忙端饭菜。 连带着刚才剩的一小碗丝瓜蛋汤,一共四个菜,有两个就是时令的菜蔬,还有一小碟,是蒸的腊肉,切成薄薄的一小片,蒸的喷香。 “姑娘,也没啥好饭菜招待,实在怠慢了,您跟相公将就着吃点。”阿婆一旁热络的招呼着。 杜云锦拿起碗筷,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多谢阿婆,菜真香。” 阿婆一旁瞧着,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满以为这样的粗菜淡饭,这姑娘和公子会吃不惯,没想到二人竟然一点不嫌弃,真是好人。 也真是饿了,杜云锦连吃了两大碗饭,最后那半碗汤,问赵天煜,他也不喝,这姑娘干脆就一起喝了个精光。 最后,几样饭菜几乎吃光,阿婆面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他们这等人家,能来这样体面的人,实在难得,何况,人家还不嫌弃,这无疑于高看他们一眼,这也让他们打心眼里觉得欣慰和自豪。 吃罢午饭,稍作休息,杜云锦便去厨房,跟还在收拾忙活的阿婆道别。 阿婆自是客气挽留,杜云锦婉言谢绝,临走前,将自己为那怀孕的女子,开了个药膳的方子,还交代了一些安胎保健的法子,阿婆都记下了。 然后,趁着阿婆不注意,杜云锦塞了一锭银子在那装菜的篮子里,不多,十来两,但至少能让他们解些燃眉之急。 怀孕的那位嫂子,的确太需要营养,否则胎儿真的会保不住。 做完之后,杜云锦便和赵天煜一起上路了。 路上,杜云锦忍不住聊起这家子的事,还将自己留银子的事说了。 赵天煜轻笑,“心肠这样好?怎么不多留些?” “呵,这你就不懂了吧?”杜云锦一本正经的解释,“这样的人家,一下子来太多钱财,只会是灾祸,何况,你看阿婆他们,多淳朴啊,就那十几两,我怕他们心里还会不安呢。” “哦。”赵天煜眸底的笑意深了几分,原以为这女人只是单纯的心善,原来还是这样的细心体贴。 “放心,他们会体谅你一番苦心的。” “呵,等咱们旅行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再看看阿婆他们,我很想知道,那时,那嫂子的情况。”杜云锦看着他说。 赵天煜点头,“好。” 杜云锦跟着笑了。 蓝天白云下,两个相爱的男女,彼此视线交缠,眸里迸射出融融的暖意。 尤其是看着这男人如玉俊颜,杜云锦突然后悔了,突然,道,“五叔,我要跟你骑一匹马。” 坐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听着他的心跳,累了可以直接靠着,多好。 说做就做,一个利落的翻身,就下了马,小手就朝他扬着。 真是个爱腻人的丫头,赵天煜露出无奈的笑,然后,那手却自然而然的伸出去,握住她细细的手腕,一把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马背上的两个包袱,一起丢到杜云锦的那匹马背上。 “五叔,还是你怀里舒服。”坐过来,杜云锦扭头,对着他笑颜如花,猛地,头一仰,小嘴在他颊边狠劲的亲了一口,亲完了,眼睛都笑弯了,还透着那么点得逞的狡黠。 “坐好。”男人声音发沉,带着点哑,一双手臂将怀里女子箍的更紧了。 杜云锦呵呵一笑,这男人还真经不住挑,不过亲了一口,瞧那脸红了,声音哑了,呼吸都紧促了呢,嘿,真想不到三十多岁了,其实,真的很纯很纯,哪怕那事时那般不知餍足,但,真的很纯啊。 笔直的坐好,可坐了一会,杜云锦又坐不住了,马上坐了大半天了,这身子还着实吃不消。 “五叔,我靠你一会啊。”她头向后仰,靠在他的胸口,可发现这个姿势实在难受,于是,又叫,“等等,五叔,我想换个姿势。” “怎么?”赵天煜不知她还要折腾什么,这姑娘就已经自己个利落的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朝着他坐着,然后,朝他嘻嘻一笑,“这样。”双手将他腰肢一抱,她就将脸枕在他的胸口,呜呼,就像抱着一个舒服的暖枕,还真是舒服啊。 赵天煜看着怀里小女人,不由失笑,她倒是会享受? 一手轻轻搁在她的背上,另一手握着缰绳,男人有意让马速放缓,几乎是在宽阔的官道上闲闲的踱着步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还没一刻钟,怀里就传出轻微的憨声。 饭后小睡是她的习惯,不分地点,呵,只是,在马背上也能睡的着,真是……不过,看着靠在自己胸口那恬静的睡颜,赵天煜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温暖,似乎,他愿意时光就在此刻停止,能一直给她这样安全信赖的依靠,能一直看她如此恬静柔软的睡颜,像个婴儿一般。 到底,这马背上还是有点颠簸的,杜云锦约摸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醒来,入眼却是一片美丽的林间草地。 而她也不在马背上,而是在男人的怀里,两匹马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闲闲的吃着草。 “这是哪儿?”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赵天煜摇头,很无辜的样子,“不清楚。” “啊?”这入春之后,天虽暖了,可是,黑的早,晚上也是有些凉的,尤其是此刻在林子里,感觉比外头更冷更暗似的,似乎是傍晚了。 那么,他们不是要尽快找个集镇,寻个客栈住下吗? “不是说喜欢野外露营吗?”看她焦急的小样,赵天煜好笑的提醒。 杜云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咱们晚上就在这林子里过夜?” 赵天煜耸眉,算是默认。 杜云锦一听,更傻眼了,“不是吧?咱们没带帐篷,也没有被子褥子,还有,吃的喝的……该不会就这样坐在这里干受着吧?”还有一点,她没好说出来,露营的话,人多才热闹,而且这林子里万一有个野兽什么的,也不怕啊,可就他们两个,什么装备都没,会很难过的吧。 “我看天色还早,咱们尽快找家客栈歇息吧。”不忍打击他,杜云锦直接拽着他起来,想尽快离开林子。 胆子这样小?原以为她会兴奋的跳起来呢…… 赵天煜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坐下,道,“这些你放心,我会给你弄好。” “嗯?”怎么弄?杜云锦看着这片林子,莫非他们也要荒野求生?那很苦的好不? 赵天煜笑着望了她一眼,随后,翻开地上一个包裹,从里取出一块绒毯子出来,丢给杜云锦,“冷就先裹上。” “哦,可是……”看他转身就走,杜云锦赶忙的起身跟着。 “五叔,你干嘛去?” 赵天煜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乖,你就坐在这儿,什么也不用做,乖乖等我回来。” “那你?”杜云锦眨巴着迷惑的大眼睛。 赵天煜轻笑,“得给我的小女人,准备睡的,吃的,喝的。” “你是要?”杜云锦了然了,这男人打猎也很在行的啊,吃什么的,肯定不愁。 好吧,想着那些野味,她就忍了晚上的凄苦,没有床睡也罢了。 “那我跟你一起吧。”她显得有些兴致勃勃了。 “先歇着吧,我很快回来,你要是想做点什么,不如,在这附近拾点柴火,先把火生好。”赵天煜道。 有事做就好,杜云锦重重点头,“好,生火的事就交给我吧,不过,五叔,你别走远哦。” “好。”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赵天煜终于没忍住,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一下,这才松开她,转身离去。 杜云锦挑了挑眉,OK,先生火,将绒毯子放好,她又翻出了她的小布包,找出了火折子,然后,就开始在这林子附近拾柴。 这林子里就是好,柴火好找,随便拖了两大棵枯枝,就一大堆了,又捡了些散柴火,堆在边上,以备着晚上用。 柴火够了,她就先生了火。 才生好,赵天煜就回来了,一双手里都提了东西,看来猎物很丰盛。 杜云锦一双眼睛都冒了光,飞速爬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鸟似的,张开双臂轻盈的向他迎了上去。 第196章 夫妻独处 杜云锦像只欢快的小鸟,朝着满载而归的男人飞奔过来,看着他手里提溜的猎物,兴奋不已。 “鱼吗?啊?这是什么……”她一边接过他手里的鱼,一边又好奇的指着那已经褪了毛的家伙。 “鸡呀。”赵天煜笑道,因为怕逮着活物回来杀,杜云锦见了难受,所以,他直接杀了褪毛带回来了,那鱼也是,直接掏了腹中脏物,洗干净带回来的。 “你从哪儿来的,怎么会有这些?”杜云锦真是服了,刚才她在附近拾柴,感觉就是一座空林子,哪里有猎物的踪迹,何况还有鱼? “呵。”赵天煜侧过脸,朝她扬唇一笑,“以后我教你。饿坏了吧?我先把这些东西煮好。” “不用,我煮就好。”杜云锦朝他扬了扬眉,笑道,“你忘了,我才是烹饪高手呢。不过……”她眉峰微微一蹙,又叹道,“要早知道咱们真的会露营,我就带些调料出来。” “上回去打猎,不也什么都没带,你做的就很好吃。”赵天煜鼓励着冲她一笑,又将手里的野山鸡递给她,自己则又几步跨到那边草丛,寻找干草树枝。 杜云锦疑惑的跟了去,小麻雀似的粘在他身后面问东问西,“五叔,你要干什么?生火吗?我已经找了许多柴火,够我们用一整夜的呢。” 赵天煜并没有一一作答,而是手脚利索的干着自己的活儿,不消片刻,一大堆干草还有树枝被抱到了几棵大树之间。 杜云锦看他忙的连话也没空说,也就瘪瘪嘴,乖乖的跟在他身后,看他用几根粗一点的树干搭起一个简易的架子,她便在旁为他递递树枝什么的。 “你不是要煮食物么?”百忙之中,他朝她笑了一眼。 “可是,我想帮你啊——”她现在不是很饿,何况,煮食物很快的,但眼下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呢,她还是想帮他将庇护所搭好为妙,然后嘛,可以一起烧烤食物。 “那好,你在边上看着,我用的着你的时候再说。”在赵天煜的认知里,这些粗活就该是男人干的。 “好吧。”杜云锦干脆坐在一旁的草地上,双手托腮,兴致勃勃的看着赵天煜利落的干着活,落日的余晖轻柔的洒在他脸上,晕染出一片温暖的橘色,真是迷人。 “五叔,你可真能干。”看着那屋子形状的框架搭起来,杜云锦拍手称赞,不吝笑容的对他露出极为甜美的笑来。 赵天煜笑望着她,满眼深浓的宠溺。 过了一会,又道,“去将鱼和鸡先烤了,那火一会该灭了。” “哦。”杜云锦回头望了一眼,果然,得添柴火了,忙起身,走到篝火边,朝火堆里扔了几棵干树枝,还有松油……。那火陡然烈起来,火红的光蹭蹭的往上窜,松油烧的吱吱作响,吓的杜云锦忙后退了几步,怕那火星子溅到自己。 “小心着些。”赵天煜放下手里的活,赶忙过来,牵着她的手,就看,“溅到没有?” “没事。”看男人这样担心自己,杜云锦乐的咯咯的笑,抽回手来,在他眼前晃了两晃,笑道,“瞧见了吧?雪白干净,完好无损。” “小东西。”赵天煜轻睨的瞅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道,“小心着些,这火不是玩的,万一溅到身上,可别哭。” “切,谁哭了?”对他这话,杜云锦嗤之以鼻,哼道,“我像是那种喜欢哭鼻子的女人么?嘻,我不知多爱笑,而且,五叔,我笑的好看吧?瞧瞧,完美的淑女式笑容呢。” 赵天煜失笑,拍拍她的脑袋,道,“乖,先把食物弄熟,我这边要趁天黑前把小屋搭好。” “哦。”杜云锦耸耸眉,“那好吧,相公,请忙,娘子我不会打扰的。” “小东西。”她这怪模怪样的腔调,逗乐了赵天煜。 “好了,快去,我要一间温暖舒适的茅草屋哦。”杜云锦干脆就推他走,弄走了男人,自己才用匕首削了几根树枝,串起了野鸡和鱼,放在自制的那个简易的架子上烧烤着,很快,烤的肉香扑鼻,兹兹作响,回头,看那男人,已经在用蓬松的茅草搭屋顶了,不禁笑了,揶揄道,“五叔,想不到你还会这些东西?可见你平时有多顽皮。”别说一个皇子了,就一个寻常家的孩子,也不大会这些啊。 赵天煜没有解释,只是,冲她扬唇一笑,道,“别光顾着看这边,注意多翻翻,别烤焦了。” “知道,你搭好你的房子就好,我这边不用你费心。”说着,拿起一烤串鱼,朝他举了举,“闻见没?好香。”她唆了唆嘴,对他做出垂涎欲滴的馋模样来。 赵天煜瞧着,微微一笑。 杜云锦也笑了,回头,安心的烤食物,那野山鸡的皮被烤出了好看的焦黄色,上面还有一层油出来,看着就让人直流口水的。 还有那鱼,看着有些焦,可是,她试了下,里面的鱼肉可嫩着呢,不由开怀,口里的调子便哼了出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盖屋来我烤肉……啦啦啦啦,夫妻恩爱苦也甜,比翼双飞在人间。”改了词的天仙配,蹩脚的黄梅调,响在这静谧的林子里,别有一番俏皮的烟火味儿,听的赵天煜,虽然觉得滑稽,却又字字句句流入心间,尤其最后那句,让他唇角飞扬,那暖暖的笑意一直蔓延到了眼眸深处。 歌声里,杜云锦手里的活也没闲着,空气中飘着满满的鱼香和肉香,她觉得满意极了,不时回头看看赵天煜,“五叔,快烤好了,要不你先过来吃。” “等一会儿,马上就好。”那边,赵天煜用结实的藤蔓将最后一根木头绑在了一起,这才拍拍手朝杜云锦走了来。 “去洗手了。”杜云锦并没有将肉给他,而是朝林子不远处的小溪边努了努嘴。 赵天煜听话的去了,洗干净了手,这才回来,坐到她边上,“我看看,手艺如何。嗯,不错,好香。” 他拿起野山鸡,先撕了鸡腿递给杜云锦。 杜云锦早前不饿,可看着这烤的喷香的食物,这馋虫就上来了,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咬了一口,吃的太急,直烫的她小嘴一麻,嗷嗷的捂着嘴就叫起来。 赵天煜连忙将一只水袋递给她,“快喝点水。” 看她还在吹着气,赵天煜索性直接拿着水袋朝她嘴里灌水,一边怪道,“小东西,就这么贪嘴吗?又没人跟你抢,你要爱吃,另一只鸡腿还是你的。” “我——”杜云锦才要反驳,那水袋内清凉的水就滑进了口里,之前被烫着的口内,果然舒服多了。 她忙推开他的手,继续刚才的话,道,“我又不知道那么烫,何况,我还凉了那么久呢。” “傻瓜,这皮里面的热气没散,自然烫了,有没有好一点?我瞧瞧——” 说着,他就要看她的小嘴,唬的杜云锦身子一缩,这嘴巴有什么好看的?连忙将鸡腿塞进赵天煜嘴里。 “不碍事了吗?”赵天煜无奈的拿下鸡腿,问她。 杜云锦笑着摇头,“我哪有那么娇贵,没事呢。” 虽这样说,可不敢像刚才那样馋嘴的大口咬了,而是一点一点的撕着吃,吃的相当斯文。 见赵天煜不动,她边吃边道,“五叔,你快吃啊,虽然没有任何作料,不过味道还不错,真的,趁热吃味道更佳。” 赵天煜轻轻点头,慢条斯理的吃起肉来,看他吃肉的样子,杜云锦又觉得,刚才自认为的斯文吃相,根本就是瞎扯淡,什么叫公子如玉,什么叫优雅如斯,大抵就是身边这男人的样子了,即便和她一样,用手拿着肉,就那样张嘴就吃,这人也能吃出矜贵雅致的气质来,真是服了。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一弯朦胧的月亮正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 篝火闪烁,发出吱吱吱吱的声响,两个人很快将一只鸡两条鱼吃了个精光。 杜云锦将吃净的鸡骨头丢进了火堆里,溅起一片火花,火花之后,她笑的格外欢乐,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揶揄的笑道,“五叔,你那房子今晚能搭起来吧?” 吃好东西,赵天煜就又忙活他的茅草屋去了,可是,杜云锦看了好半天,也就看到几根木头搭起的架子。 要住在这里的话,也跟住在外面没什么差别呢。 “小东西,你是在取笑我?”赵天煜这时抱着干草准备到房顶上去,但是又觉得不妥,忙又将干草放下,转身又朝另一边取。 “喂,你干嘛去?”杜云锦吐掉嘴里的一根草根,连忙爬起身来。 “你也跟来吧。”赵天煜走了两步,回头说了一声。 得了令,杜云锦连忙小步朝他跑了去,走在他身侧,好奇的问,“要去哪儿?” “来了就知道了。”夜色下,杜云锦这个平时看起来挺高挑的女人,此刻,走在他身侧竟显得格外的娇小,尤其那带着懵懂又茫然的小脸,不时望着他,让他不由感慨,平日里见到的那个小丫头……其实,真的小了他太多。 第197章 陪她看日出。 杜云锦跟在赵天煜后头,来到了一片芭蕉地,采了好些芭蕉叶子回来。 两人又是一番忙活,终于在山谷里利用有限的条件下,简单地搭了个斜顶小屋,上面层层叠叠地盖上了大而厚实的树叶,而四面赵天煜也用大大的芭蕉叶子和搓出来的草绳做了四面叶墙,据说这样不但能挡风,还能防雨,更能防野兽。 杜云锦对最后一句分明是嗤之以鼻,这样的小屋子能挡野兽?她小手指一戳就能戳破那芭蕉叶,何况野兽的獠牙? 不过,她也没戳穿,男人么?总要有点面子,何况,有他在,她还怕什么野兽不成?估计野兽见了她都得躲。 看着赵天煜将之前的干草全部抱进了小棚子内,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床铺似的,她不禁想着,这男人其实真的很心细。 之前还以为他要用这些干草搭房顶的呢,原来留到了这里。 “过来试试。”赵天煜将包裹里的绒毯子拿出来,铺在了厚厚的草床上,然后,笑着对杜云锦发出邀请。 杜云锦看着那毯子根本不够草床的长度和宽度,抿嘴轻轻的笑了下,“这上面只能睡一个人,另外一个人怎么办?何况,只有垫,没盖的。” 这一说,赵天煜倒想起来了,便拿起了毯子,解开了自己的长袍,铺在草床上,然后,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看懂了,她也脱呗,长袍当被单。 倒也爽利,立刻解了衣带,将自己的外衫襦裙都解了下来,递给赵天煜,“给。” 赵天煜笑了笑,真就接过来,铺好了。 杜云锦瞧着,简陋是简陋,可也挺有趣,她捡着赵天煜那袍子上,往下就是一趴,地上的干草铺的厚实,软和的很,一裹上他的袍子,满身都是他的味道,她笑眯了眼睛,结果,这一打滚,身上头发上都沾了草。 “傻瓜,再滚就滚地上了。”赵天煜宠溺的笑望着她,长臂一伸就将她捞进怀里,贴着她的背将她牢牢的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低低吃笑,“高兴成这样?第一次?” 脖子被他蹭的痒痒,杜云锦在他怀里笑作一团,“因为跟五叔第一次这样啊。” 她倒是在现代跟驴友一起出去玩过,也在外头过过夜,不过,那都是提前带好了装备,像这种自给自足,纯天然的与大自然接触,还是第一次,尤其还跟赵天煜,绝对绝无仅有的一次。 所以,那可不止是高兴,简直是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欣喜和欢愉。 这个答案,让赵天煜很受用,也许是在这深山野外,男人那颗自矜的心,也忽而热腾腾的起来,薄唇微启,对着她小巧精致的耳垂就轻轻的咬了下去,“喜欢?嗯?” “嗯?”杜云锦愣了下,就感觉到有个湿软的东西正舔舐着她的耳后,全身的神经顷刻间麻成一片,有如电流划过,“五叔……” “身子这样的凉?”只是,他很快停了下来。 将她转了个,正面对着自己,一双手自她腰上滑落,紧紧握住了她的小手,凉的像浸在冰水里似的。 “冷成这样?怎么不说话?”若不是他亲她抱她,也不知道她冷的像个冰人一样。 这深谷里,昼夜温差大的很,白天有阳光,杜云锦觉得还行,可没想到,天一黑,温度骤然降了许多,幸好,之前都是坐在篝火边,一边吃东西一边烤着火,也就没觉得太冷,但一进小草屋里,顿时又不行了,虽然不至于受不了,但确实很冷很冷,只是,因为有他在,让她没在意罢了…… “是有点冷喔。”在他深邃的目光下,杜云锦这才后知后觉的瑟缩了下,不由自主的朝他怀里贴的更紧了些,又道,“毯子,快盖上。” “等着。”赵天煜拿了边上的毯子,裹住小女人,自己却起身,朝外走去,不一会儿,就将外面的篝火移到了小屋子里。 火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空间,原本简陋的临时小屋,竟然一下子变得温暖又温馨许多。 “这——”杜云锦站在一边,看着赵天煜又添了木枝与松油,那篝火顿时烧的劈啪作响,眼角眉梢荡漾着惊喜的笑。 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果然好暖和呢—— “好了。”忙好了,赵天煜拍拍手,走到杜云锦身侧,抓起她的小手,在掌心轻轻搓了搓,“一会就暖和了。” “嗯。”杜云锦仰首,看到他发顶粘了一根枯草,便踮起脚尖,想伸手帮他拿下来。 可踮着脚尖,取下了那根枯草后,她的手却没舍得拿下来,贪恋般的勾住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好给他深情一吻。 男人垂首,微微眯起的眸子里被融融的火光耀的一片灼人的颜色,大约,不想她太累着,他一手搂上她腰际,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勺,俯下身子,对着那水润红唇温柔深情的吻了下去。 唇瓣相贴的瞬间,好似有无数烟花自眼前绚烂绽放,杜云锦痴恋般的看着他紧闭的双眸,俊美的脸庞带着虔诚与珍视,火光掩映下,竟美得如同天神一般。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双小手轻轻滑落,小心翼翼的环上了他的腰…… 温柔辗转,杜云锦渐渐融化了一般,夜晚的寒风从细小的缝隙里吹进来,但是,因在他的怀中,似乎感受不多一丝寒冷,他的身体,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温暖,驱走她内心的冰凉。 真的好温暖! 想不到穿越以后,还能得到如此幸福。 此生,能有这样一个男人爱自己,够了够了—— 真的足够! 缓缓掀起眼帘,眼前的男人深情而投入,她微扬唇角,带着几分主动而又坚定的去回应着他。 她热情的回应,让赵天煜惊喜万分,他不由自主的加深了这个吻。 杜云锦渐渐有些承受不住,双颊染上了醉人的桃红色。 赵天煜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看着她醉人的模样,已是再也移不开目光,不想放手。 杜云锦抬眸,四目相对,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的眼中,心中,全部都是他。 她微咬着唇,温软的草铺,极致的缠绵,细细的喘息,深深的呼吸…… 一夜旖旎!早已忘了时辰,忘了何地,等杜云锦从疲倦的酸软中睁开眼睛时,眼前却是一片浅蓝色的天空,那么近,那么澈,好像触手可及般。 耳边有熟悉的男人的气息,她不由回头,男人温柔的眼神落下,“醒了?” “这是哪儿?”杜云锦深呼了口气,感觉有些凉,不由朝他怀里挤了挤,赵天煜便将毯子将两人裹的更紧,低声道,“不是说想看日出么?” “嗯?”这话让杜云锦一激灵,那睡眼惺忪的眼睛,陡然睁的老大,四下一顾,吃惊不已,“这,山顶?” 老天乖乖,她什么时候被这男人给带到了山顶来的?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啊。 “呵,到现在才发现?”赵天煜不由揶揄的盯着她,睡的还真是沉,连他一路抱着她上山顶,中途,她明明迷糊的问了他一声去哪儿了,竟然一点知觉都没? 杜云锦咽了口唾沫,干笑,她的确才发现呢。 好吧,刚才她睁开眼,还以为在自家王府呢,看见那么近的天空,也没想着怎么一回事,脑子里空白的呢。 “什么时候来的啊?这日头要出来了吧?”杜云锦重新坐好,后背紧贴着他的胸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那远处的天空,那浅蓝的颜色一点点的加深,变成了深紫,慢慢的,那边的山顶处似乎镶嵌了一道紫红的霞光,霞光一点一点扩大…… 杜云锦顿时按捺不住兴奋,叫道,“五叔,快看,好美!” 身子往上一窜,发顶恰好撞到了赵天煜的下巴。 一个痛呼,一个闷哼。 杜云锦连忙转头,顾不上揉自己的脑袋,小手连忙抚上了男人好看的下巴,歉意的眨着眼睛,“疼吗?” 疼倒不疼,赵天煜握住她的小手,深邃的眼睛睨着她,“还这么有力气?一刻老实不下来?” “……”对上他漆黑如墨的深眸,杜云锦愣了愣,随后才意会过他话里的意思,小脸一烫,那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就朝他胸口捶着,“五叔,你也坏了,会取笑人了呢。” “有吗?”男人无辜的扬眉,任她小拳头捶了几下,待那天边出现了小半日芽儿,忙道,“快看,出来了。” “嗯?”杜云锦忙转过头,微微扬起漂亮的下颚,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那天边缓缓升起的红日,心口,竟激动的砰砰跳起来,生怕错过了什么似得。 那一轮红日出,霎时,大地上的一切都被赋予的生命一般,远近的树木,地上的花草,青青的山,绿绿的水,都披上了霞光,充满了朝气,就连他们,两颗心也贴的更近了似的。 杜云锦感动的几乎落泪,扭身,紧紧抱着男人的腰肢,贴着他的耳朵,信誓旦旦的说,“五叔,谢谢你能带我看日出,我决定了,我不等二十五岁以后再生孩子,今年就给你生一个吧,你很想要,对吧?” 听罢,赵天煜有那么瞬间的懵,能从看日出,一下子转到生孩子上,这跨度有点大,不过,这女人说今年给他生孩子?倒是不错的想法,真乖! 第198章 惹事 看完日出,夫妇俩又回到临时小屋这边,简单的吃了点干粮,就牵着马,一起闲适的下了山。 山下却是一片空旷的田野,明媚的阳光下,油菜花飘香…… 原来,赵天煜说的没错,这边真有这么大片的油菜花田,真是美极。 下了马,杜云锦飞奔在田埂上,雀跃的像个撒着欢的孩子。 赵天煜站在田埂上,温柔沉静的看着,等着,待这丫头玩够了,回来,两人才又上了马。 有了上回与他同骑的省心与舒适,杜云锦懒的再也不愿自己骑马了,她那匹马完全就成了驮行李的,而她,就自在的坐在自己男人的怀里,一路上哼着歌儿,说着想说的话,累了就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小憩一会,总之,顺心的不得了。 有她在怀,赵天煜有意骑的慢,约摸一个时辰后,路过一个集市,又恰逢逢集,街上人潮攒动,热闹非常。 两人便下了马,牵着马走在街头。 这集市上稀奇玩意还不少,杜云锦瞧着热闹也喜欢,就央着赵天煜,“五叔,要不咱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夜呢?这集市要开三天呢,好歹我还是第一次赶集呢。” 自小到大,她也只是听说过赶集这回事,但她所住的地方,并没有这样的习俗,也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好。”本来这次出来就是陪她,只要她喜欢,赵天煜皆没多大意见。 于是,在小女人的安排下,两人先选了家客栈落脚,客栈名叫‘好再来客栈’,叫杜云锦狠狠笑了一把,不过,进了之后,她还是很满意的,那种古色古香,很有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种感觉。 两人要了间上房,洗漱一番,又叫了些饭菜,就在房里先吃了。 吃完,并没有就出去玩,杜云锦反而是搬了张凳子,趴坐在窗户边,新奇的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看着挺热闹,尤其对面一家廊下,一对卖野蒜的小夫妻,挺招人的眼。 杜云锦瞧了,男的生的结实,女的生的水秀,两人站在一块特登对。 而且,据杜云锦目测,这两人应该也才成亲不久,瞧瞧,这一边做着生意呢,还不时的眼神交缠,彼此眼中竟的浓的化不开的爱了,就跟她和五叔一样,天天粘在一块,可总还觉得不够似的。 不由得回头望去,赵天煜正斜躺在床头,闭目小憩,心里暖意横流,唇边也不自觉的扬起好看的弧度。 再扭头看楼下,那对小夫妻,女的拿出水袋,递给男人,看着男人仰头喝水,大约水喝的猛了,那水从嘴角溢了出来,女人便举起胳膊,用袖子爱恋的替男人擦着嘴角的水渍,男人则痴痴的看着女人,脸上露着那愉悦的又近乎傻气的笑来。 真好! 本就身处甜蜜的爱中,再看到这样有爱的一副场景,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 “少爷,小美人在这儿呢。”突然,这幕和谐中,响起了一个极其猥琐的声音,杜云锦眉心一蹙,视线不由落在不远处簇拥走来的一帮人,心头忽地一沉,暗叫不好。 这电视上演的恶霸抢女的狗血桥段,不会真在她眼前发生吧? 脑子有点懵,就见几个打手模样的大汉,簇拥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这中年男人流里流气,一脸的猥琐相,偏还要装作儒雅的气度来,本就不热的天,那手里还摇着尾巴大折扇,真真是闪瞎人的眼。 那男人手摇折扇,过来后,先是朝卖野蒜的男子望了一眼,随即嫌弃般的用折扇捂住了鼻子,随后,目光顺着小厮的手瞧到了被男子护在身后的女人,一双三角眼顿时瞪的大大的,“哟,王婆子这次倒没骗老子,这里的确有个天仙似的美人哦。” “少爷,咱直接绑回去?”那小厮讨好的问,自己瞧这妇人的眼睛也都直了,嘴角流起了哈喇子也不自知。 干瘦男人折扇一收,重重打在了他脑袋上,“什么绑?要是弄坏了老子的美人,老子就将你晒成人干。你们都散开,老子亲自来。” 说着,之前打头阵的小厮们规规矩矩的让出一条路来,干瘦男人摇摇摆摆的就上了前,目光淫邪的打量着妇人,还故作风雅的介绍道,“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小生乃京城人氏,家父乃……。” “滚开。”一见这猥琐男子如此调戏自己媳妇,卖蒜的年轻男子,怒火中烧,抬脚就要朝那男人踹去。 身后的媳妇忙一把将他抱住,硬生生拦了下来,眼前这些人明显不是好人,只是,一拳难敌四手,这个干瘦男人,身边簇拥着十几个壮的跟头牛似的汉子,她怕自己男人吃亏。 “这位公子,你们是要买蒜吗?如果不买,能不能劳烦公子让个地方,这耽误了生意?”小妇人尽量客气的说,一边拿眼睛四下瞟着,似乎寄希望于有人能看到这样的情景,去报个官什么的。 但这样的事,谁会管?谁敢管? 干瘦男人听着妇人那软软的声音,眼神越发下流了,不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要抓妇人的手,笑道,“姑娘这是卖蒜啊?小生正要买蒜呢,来,都买上,你就不用辛苦了,走,趁着时辰还早,上我府上坐坐如何?小生定当好生伺候姑娘的……” 妇人被他下流的举止,吓的往男人身后一躲,男人也气的热血倒流,一手将自己媳妇护在身后,抬脚狠狠一劈,直接扇到了那男人的脸上。 那男人被劈到在地,手一摸脸,肿了不说,嘴里嚼嚼,痛苦的吐了两口血沫。 “好样的。”杜云锦不由拍手叫好,只见那干瘦男人哀嚎一声,吐出一口血沫,旋即,痛苦的脸色变得狰狞,朝自己的随从骂道,“你们他妈的都是死人那,看到老子被打,还一个个的站着不动,回头老子先扒了你们的皮。” 这话一出,那些跟来的小厮打手们,个个如饿虎扑食般纷纷朝那对夫妻扑来。 “三郎,快跑。”妇人小脸吓的没有血色,瞧自己男人满面怒容,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她赶紧抓着他的袖子,拽着他就想从廊下钻出去跑。 但是,哪里跑的掉。 马上就有人先从那边堵了过去,十几个人从四面一围,就想将两人来个瓮中捉鳖。 很快,这对小夫妻就被人围堵在一处墙角,退无可退,男人还是死死的将女人护在身后。 “该死,五叔,打架了。”眼瞧着那对小夫妻要吃亏,杜云锦猛地起身,随手朝起手边的一个花瓶,就朝那围攻的打手们砸了过去。 到底太远,又加上扔的有点急,准头不够,一个都没砸到,倒是碰的一声花瓶砸地的脆响,惊的那些打手,猛地回头。 注意力转移,那对夫妻显然也是一愣,杜云锦忙喊了一声,“还不快跑。” 她住在二楼客房,本想下去救人,但,二楼啊,跑下去得花时间,就这么跳下去?显然,她没那轻功…… 那女子倒是灵敏,听见杜云锦喊,忙抓着自己男人,趁那些下人还没回过神,撒腿就朝集市后门那边跑了。 “废物,人都跑了,还不赶紧给老子追。”那猥琐男人一边揉着自己发疼的脸颊,一边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喊。 “谁追一个试试?”杜云锦这次够狠,直接抄起自己坐过的凳子,朝那些人砸了下去。 嚯,这次惯性问题,那凳子砸在地上竟然弹了一下,又砸到了为首那人的脚上,疼的那人哎呦一声跳起来,其他人也顺着声音朝楼上望来。 杜云锦哪里还让他们看见,早蹲了下来,捂着嘴,咯咯的笑。 刚才,她是瞧了,那对小夫妻跑的挺快,已经在人群中找不见了,料想这些人也不那么容易逮到他们。 床边,赵天煜端坐着身子,笑睨着她,“惹事了?” “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杜云锦忙朝他走了过来,要将刚才看到的事说与男人听,不想,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外头一阵骚乱。 “韩公子,您一定是弄错了,这怎么会是小店的人干的呢?就算您借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拿东西砸您了。”小二陪着笑,想拦又不敢拦,只得陪着一路上了二楼。 猥琐男人不搭理小二,边上一个小厮,直接将小二推到一旁,恶声恶气,“谁说你砸了?我们少爷是说你店里的客人。” “客人就更不会了,这不,小店生意一向不好,今儿才住了一对客人,他们与您无冤无仇,怎么会?”小二忙着解释,不想那些人根本不管,抬脚就先踹开了一间卧房的门。 这客房里没人,接着又是下一间,接连踹了几间,惊扰了住店的客人,有一间还带着孩子的,那孩子哇的就哭出来了,很大声。 客人祖孙几个立马就找小二理论,小二也哭了,哀求着,“韩公子,有什么事等掌柜的回来再说好不好?您这样,会妨碍我们生意的……” 这些人哪里管,立刻有人就要扭打这祖孙几个,责问刚才的事是不是他们做的。 但其中一个下人突然道,“少爷,小的刚才听见声,是个女的。” 猥琐男子朝这屋里一瞧,都是爷们,显然不是。 “继续搜,老子就不信了,还能躲到天上去。”猥琐男子龇牙咧嘴的吼道。 屋里,杜云锦听的火大,起身就要出门干架,却被赵天煜给按坐了下来。 第199章 儿时回忆 “五叔。”杜云锦不解,恰此时,门口有熙攘骚乱的声音,只见赵天煜左手一抬,凛冽的掌风一袭,那扇还没被踹开的房门,突然飞了起来,竟将那准备踹门的两个大汉,一起砸飞了出去。 两个大汉撞在墙上,又重重摔地,那两扇门板就重重的砸在了两人身上。 很快,走道里,寂静下来,静的有些诡异。 看着地上那两个不知还活没活着的,反正是一动不动的像个死人样的大汉,所有人都呆愕的回不过神来。 屋里,杜云锦也瞧清楚了,不由对赵天煜竖起了大拇指,好厉害的男人,轻轻一掌,隔空打牛啊。 “是你?”猥琐男人突然转过头来,目光阴狠的盯进了屋里,却在瞧见赵天煜和杜云锦的那一刹,整个人都傻眼了。 男的贵气,女的灵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猥琐男平日虽嚣张跋扈,但关键时刻,也是个懂察言观色之人,一瞧屋里的男女,非富即贵,像是从大地方来的,不是自己这种地头蛇能惹的起的,且刚才赵天煜随便一出手,就撂倒了他的两个随从,怕是他们所有人加起一起,也不够人家收拾的。 于是,猥琐男很快变了脸色,倒真像个讲理的人,先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这位公子,小生这厢先有礼了……” 扑哧……被这人那一副酸相给逗乐了,杜云锦没等人家话说完呢,实在没忍住的扑哧笑出声来。 猥琐男,一见杜云锦笑了,还笑的这么好看,竟也心情大悦,赔笑起来,“这位姑娘,小生若有失礼之处……” “唉,够了,够了。”实在受不了这人的酸样,杜云锦抬手止住,柳眉一竖,道,“我说你,既知失礼,怎么还杵在这,不滚?” 这话,就够严厉,扫人面子的了,猥琐男身边跟着的几个打手,似乎听不过,有些捋着袖子,想要进来教训人似的,但猥琐男那扇子重重打在这些人的手上,道,“都想干什么?姑娘家跟前,都斯文点,人家姑娘叫你们滚,还不给本公子快滚。” 那些下人们一个个都傻了眼,猥琐男却带头,对着屋里的赵天煜夫妇,恭敬的行了个礼后,率先转身就走,那些手下,面面相觑,只得跟在他身后撤了。 看着前一刻还嚣张的跟从阎王殿爬出来的鬼怪似的一帮人,转眼间,就跟龟孙似的,一个个蔫头耷脑的跑了,店小二靠在门口,傻眼了。 傻眼归傻眼,再一瞧地上还躺俩呢,连忙喊,“韩少爷,这边还有两个呢。” 前头那姓韩的猥琐男,听见喊,立刻朝身后两个随从一使眼色,那几个便又连忙回去,将那走道里昏死过去的两个大汉给拖了走,其中一个还将门板扶好,然后,丢给了小二一锭银子,大约是赔门的钱。 店小二那脸,一瞬间堪比五色板那样精彩,内心更是五味杂陈,手里摸着银子,待那些人走了,才回过神来,狠狠的朝屋里的夫妻俩,鞠了一躬,“二位客官,今儿多亏了您们,要不,小的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那个到底什么人?刚才见你那么怕他?”杜云锦好奇的问,心想那人倒是懂进退的,遇到赵天煜,也不像一般电视里演的那种炮灰坏蛋,就知道往枪口上撞,那人最后简直就是当孙子了,显然还是很有点城府很眼力的。 小二见问,忙一五一十的回答,“这是本地知州家的小公子,平时作威作福的惯了,专喜欢干一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还知州家的小公子?他爹是官,不管?”杜云锦闻言,莫名就瞅了眼赵天煜,心说,这世道总是这样,老虎不在,猴子霸王,人家有皇上那样的爹,都不稀罕做那些欺男霸女之事,偏一个知州家的公子,就以为自己是天,更可以无法无天。 “怎么不管。”小二那眼睛一突,格外认真的说了一句,可随即又是一叹,“知州想管,可架不住家里有个母老虎。” “啊?”杜云锦讶异,“你们知州是个妻管严?” 小二无奈一笑,“可不是,要说起这个,咱们青平州,大约都知晓呢,哎,为这位小公子,知州大约也是无可奈何,这才将他送到这个地方来,想让他受些苦,吃些罪,然而……” 后面的话,小二没说,但杜云锦基本了解,也是天高皇帝远呗,知州大人将这个麻烦儿子送到这种破落小城镇,本想让他吃些苦,有点长进,奈何,人家后头还有个溺爱儿子的娘呢,哪肯让他受半点苦,不但没受苦,在这个地方,越发没个管束,竟是称王一般,要做什么便是什么,这也才有了之前街头公然抢良家妇人的事了。 然后,就听小二说,刚才街对面的事,他也是瞧见了,并且告诉杜云锦,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就在上个月,这位韩少爷还抢了个妇人回去呢,据说这妇人当时还带着孩子,正在天香楼门口闹着找自己男人,谁料就被姓韩的瞧上了眼,不管不顾的就连大带小的一起掳了,至今也不知生死。 那妇人的男人,据说也上过门,但后来发生什么,谁都不知。 杜云锦听着气死了,抬手挥退了小二,然后,义愤填膺的看着赵天煜,“五叔,朗朗乾坤,还有这等龌蹉的事,依我看,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知州定然也不是个好的。连老婆孩子都管不住,何以管一州百姓?” “倒像个女侠客。”赵天煜看她那愤怒的样子,微微一笑,并没多言。 杜云锦也失笑,“如果可以,我倒真想成个女侠客呢,你不知道,小时候看武侠剧,不知道多羡慕那些仗剑走江湖的侠客们,遇见不平,拔刀相助,除暴安良。呵呵。” 可是,长大了,现实哪里会想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演的,就是她刚才埋怨知州的那番话,其实,也就是说说,若赵天煜肯办,自然一句话的事,可他若不办,她也不能强求。 毕竟,朝廷官员任免,岂能任由她一个女子随意一句话去改变。 况且,她也不大懂政事,只是依着自己的本心去喜怒哀乐罢了。 “呵。”赵天煜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刚想说什么,这时,店小二已经带了木匠过来,“二位客官,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了木匠过来,这门很快就能修好。” “哦,没事,你们修吧,我们正好要出去逛逛呢。”别人在门口忙活,他们俩在屋子里也不大自在,正好,半下午了,出去逛逛也好,杜云锦就拉着赵天煜,提了自己的小布包,一起出了门。 一出门,暖风扑面而来,倒比屋子里暖和的多。 空气中飘荡着清新的果香,杜云锦吸了吸鼻子,倒真的嗅出了是什么水果,顿时惊喜不已,拉着赵天煜寻着那果香就找了去。 果然,就在街角的一家水果店里,发现了那红殷殷的草莓,一粒一粒,诱人垂涎欲滴。 “老板,这个怎么卖的?”杜云锦钻进了铺子,先拿了一颗塞进嘴里,这才问。 那酸甜的滋味融化在嘴里,简直让人感动的几乎落泪,想不到啊,在这异世还能吃到家乡的水果。 在异世,奶奶家,可就有一小片草莓田,而当地的居民,很多是从事草莓种植,一年大部分收入都来自草莓。 记得每年清明时节,她随父母回乡扫墓,那时恰逢草莓上市,她每每总会在奶奶的草莓田里吃个欢。 老板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看见杜云锦喜欢,就笑着迎过来,“姑娘,这红果好吃吧?” “嗯,好吃呢。”杜云锦猛点头,然后,翻开布包就拿钱袋,“婆婆,你给我先称三斤。” “好叻。”老妇人见杜云锦,就知道是个贵气的,也没说价格,就直接朝一个小篮子里倒了有三斤,然后,过称,称完了递给杜云锦,笑道,“姑娘,三两银子。” “啥?”杜云锦以为听岔了,三两银子?这可是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呢,就三斤草莓? 老妇人见她迟疑,连忙解释,“姑娘,我老婆子可没坑你,实在是这红果稀罕的很,这才逢上市,不然,十两银子也未必买得一斤来。” 这倒是个季节性的水果,杜云锦知道,而且,她也清楚草莓农有多辛苦,罢,三两便三两。 给了银子,提溜了一篮子的草莓,挽着赵天煜的胳膊出来,“五叔,你也尝一个。”她当即捻了一颗递到赵天煜嘴边。 但,赵天煜却抿直了唇,推开,“你吃吧。” 杜云锦耸眉,罢,要叫这个男人放开身份,大街上吃东西,这辈子还不知有没有可能。 她便将那一粒草莓吃进自己嘴里。 路上,又遇到一个货郎,挑的一副担子里,东西不多,倒吸引的附近的老少媳妇姑娘们,一个个的围了过来。 杜云锦小时候也见过走街串巷的货郎,也极喜欢在里面挑一两样,头绳啊发卡啊,还记得外婆最喜欢买的就是针线团子。 无端的,勾起了许多儿时回忆,知道赵天煜肯定不会跟人挤,于是,将一篮子草莓交给男人,笑眯眯道,“五叔,我看看有没有好东西,等着我啊。” 猛一踮脚,在男人俊颊边亲了一口,这才,咯咯笑着跑开。 她这完全是贿赂加诱哄,哄着他一个人等着,对此,赵天煜心知肚明,却也丝毫不介意,总之,能瞧见她开怀的笑容,就已经足够。 第200章 了如指掌 彼时,韩麟等人正从医馆出来,他伤的是脸,抹了药,还包了扎,一层层的白布裹的那脸像个肿胀了的大白包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几个手下,看着这模样,想笑又不敢,憋的很是辛苦。 韩麟自是气郁,今儿真晦气,看上个妞,人没摸到,还白白挨了揍,牙几乎被那臭小子给踹了,又碰到了客栈里那对男女,一肚子火没地儿发,反像个龟孙一样,任人给数落,夹着尾巴逃了。 想他韩麟自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冤枉气,看那两人该是路过此地,那么…… 韩麟正想着要使个什么法子,非将今儿这气给出了,这时,其中一个手下,眼尖的发现了杜云锦,立刻叫道,“少爷,你看。” 顺着手指的方向,韩麟恰好瞧见,那围着货郎担子的一群妇人间,有一个身材极其窈窕婀娜的女子,不正是客栈里对他冷言嘲讽的女子么? “这妞身段可真不赖。”不知谁先抹了抹嘴,流里流气的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人的目光立刻粘在了杜云锦身上。 韩麟那一双眼睛,也几乎瞧的痴了。 还是第一次,看一个女人的背影就觉得美的。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裹在青色的裤子里,臋的形状非常美,胯骨,宽窄宜人,往上就是腰窝,连起来看就像一个花瓶颈子,那种从极细到丰沃的流畅线条。 之前在客栈,逆着光,也不敢太专注的看,不过模糊的撩了那么一眼,并没看清,此刻,待杜云锦一转身,那清丽细致的娇容,俏皮灵动的气质,直叫韩麟屏住了呼吸,漂亮美貌的女子,不是没见过,可是像杜云锦这般干净美好,浑身洋溢着澄澈气质的还没见过,是那种骨子里透出的美好,叫人不敢轻慢的气度。 一见自家少爷看的眼睛发直,那眼底的光芒,几个手下再熟悉不过,其中一个三角眼的立刻俯首韩麟耳侧,低着声音道,“少爷,那娘们不错,要不要小的们偷偷的给弄过来,让少爷您尝尝滋味?” 韩麟斜眼一瞪,“混账东西。”吓的那人连忙噤了声,旁边其他几个互相看看,不太明白自家少爷何时这等窝囊了,也都一个个的闭着不说了。 “哼。”狠狠的盯了那头一眼,韩麟随手招来两个手下,小声吩咐,“听好了,给本少爷看住了。” “是。”那两个忙一点头,似乎就要过去,被韩麟一手一个的拍了脑袋,低声咒骂,“蠢东西,悄悄的,没见着阿武阿大到现在还在医馆里人事不省吗?” 两个手下忙一缩脑袋,不敢吱声。 韩麟又叮嘱了一遍,“给本少爷悄悄的盯着,有什么动向,立刻回府来禀。” “是。”两人应声。 韩麟这才点点头,临走前,又朝那边望了一眼,然后才恋恋不舍带着几个手下,转身走了。 那边,杜云锦不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男人站在不远处,依旧微笑温柔,知道他并没焦急,于是,安下心来,跟着边上的妇人们一起,开开心心、兴致勃勃的一起挑挑捡捡。 最终,杜云锦买了一小包麻花麻糖,买了一根红头绳,外加一包针线,挤开人群,开开心心的朝赵天煜跑了来。 “五叔,等急了吧。”小跑着过来,杜云锦兴冲冲的将买到的东西,举给自己男人看,小脸笑的花一样,“这几样东西,才十文钱,好便宜,老板还多给了我一块麻糖呢,真甜,你要不要尝尝?” 这种麻糖,纯天然纯手工,在现代是绝对吃不到的,据老板介绍,这麻糖是自家做的,用的是山芋酿制的糖浆,所以吃起来格外香甜。 打开纸包,从里捡了一块,趁人不备,塞进赵天煜嘴里,“五叔,你就吃一块,甜甜嘴,嘿嘿。”完了,看他黑沉的脸色,连忙补了一句,“别人看不见的,不碍事,不会影响您老气质优雅高洁的。” 小东西,赵天煜无奈睨她一眼,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她。 “哦。”叫一个大男人拎着一篮子草莓站在街上,确实不大像话,杜云锦提溜着篮子,赶忙跟在男人身侧,小意的很,“五叔,是不是累了啊?” “不累。”男人讲的是实话,只是,逛街这种事,从今到古,大约都不是男人的强项。 杜云锦一瞧,觉得男人大约没心思逛了,罢,那就先回客栈,说不定晚上还可以出来逛逛古镇,嘿嘿,也别有一番趣味。 “我有点累了呢,要不咱们先回客栈歇着,嘿嘿,这草莓要新鲜了吃,否则很快就会打蔫的。” 小女人心思如发,赵天煜瞅她一眼,“不想再逛逛了?” “暂时不想了呢,想回去先跟五叔一起吃草莓。”腾出一只手来,杜云锦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挽着男人的胳膊,就往客栈的方向走。 两人回来,小二正在大堂,一见他俩,连忙笑着迎过来,“二位客官,回来了?房门已经修好了,您二位上去瞧瞧,可还满意?要是不满意的话,我们掌柜的才还说了,客栈空房随二位挑。” “呵呵,不用呢。”杜云锦笑着谢过,突然提了提篮子里的草莓,道,“这样吧,给我们送些清水过来。” “好叻。”小二爽快应下,一溜烟往厨房那边去。 杜云锦笑着,跟赵天煜一起往楼上客房走去。 房门果然修的跟之前一样,一点坏的痕迹都找不到,进到客房,杜云锦先将篮子放在桌子上,随手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小二这时拎了一小桶的清水过来,“姑娘,水来了。” “哦,好,谢谢啊。”杜云锦从篮子里倒出半篮子草莓,进小木桶里,剩下还有一些草莓,直接递给小二,笑道,“小二哥,我们买的多,这些你拿去尝尝。” 小二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推辞,“姑娘,这使不得,这……使不得啊。”这种红果,他倒是见掌柜的买来送人过,金贵的很,就这么一点,起码得一二两银子呢,还得现在,要搁别的时节,更贵到离谱,哪是他这种人能吃的? “拿着吧,这么多,我跟我相公也吃不完,留着明天就坏了。”杜云锦干脆连篮子一起塞到小二手里,看他还在不好意思,干脆推他出门,“吃吧,没事,本姑娘送你吃的,呵呵。” 看小二下楼时那兴奋的几乎跳起来的样子,杜云锦抿嘴一笑,这才将虚掩着的门关了起来。 “五叔,我洗了吃啊。”转身,看赵天煜安静的坐着喝茶,杜云锦上前拿掉他的杯子,“别喝茶了,留点肚子吃草莓啊,我洗干净的。” 她将洗净的草莓,放进干净的白瓷碟子里,红殷殷的颜色配着那白净的瓷碗,实在是好看又诱人。 “来,快尝尝。”先丢了一个进嘴,然后,整碟的递到赵天煜跟前。 赵天煜看着这颜色剔透干净,水灵灵的着实诱人,长指一伸,也就捻了一个放进嘴里,酸酸甜甜,水嫩嫩,确实味道不错。 看着男人面露悦色,杜云锦乐眯了眼,“怎么样?五叔,这草莓好吃吧?”才在路上,想让他尝一个,还傲娇呢。 “不错。”男人长眉微挑,倒格外正经的点了点头。 “那就多吃点。”杜云锦细细的手指,亲自拿了一颗,递到男人唇边。 本来么?情侣间的亲密喂食,也是一种亲昵和情趣,但赵天煜还真不大习惯,只是头微微后仰,拿眼神止他。 “老顽固。”杜云锦笑嗔他一眼,仰着头将草莓丢进自己嘴里,吃的那叫一个恣意,瞅的赵天煜无奈的摇头,这丫头,越发没个礼数,没大没小了,老顽固都出来了。 杜云锦没觉出男人的那点子心思,只觉得这偶尔的口头禅,比如老顽固啊,就跟其他情侣间什么亲爱的、宝贝、甜心之类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反正,都是最亲爱的人,她才这样喊,犹记得当年看神雕时,梅超风喊自己男人,那一声一声的老贼,却让她觉得最为过瘾。 嘿嘿,看着眼前这个优雅如古玉般的男人,倒不知自己如果有天,喊他老贼,会作何反应? 想想,就忍不住笑啊。 “笑什么?”看她那失神般的窃笑,眸底那抑制不住的小小坏意,赵天煜敏锐的觉得肯定跟自己有关,不知为何,一向清冷的他,倒在意其来。 在这丫头眼里,他真的老吗? “没,真没,呵呵。”老贼什么的,还是别叫了,否则这男人肯定不依的,拿起一颗草莓贿赂他,“来,五叔,吃。” “这东西凉,你也不要多吃。”赵天煜又是没接。 杜云锦也习惯了,就自己吃起来,一边道,“没事,这水果,吃着好的,富含氨基酸、维生素,好多营养呢。” 看她一粒接着一粒,那样贪吃的模样,很快,一小碟子被吃光,她又要洗,赵天煜干脆拦住她,“好了,留着晚上或者明日再吃,一次吃多了不好。” “没多少啊。”杜云锦想着刚才就那么一小碟,感觉才上瘾。 赵天煜拉她坐下,眸里有着责备,“再这样贪凉,下回又该疼的叫唤。” “什么疼叫唤?”杜云锦不解,疑惑的看着他的眸子,好一会,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觉小脸一烫,这男人,对她那事也了如指掌吗? 第201章 夜市 男人的眼神深邃沉静,好似不着力般的看着她,然而,杜云锦却有些受不住,小脸越来越烫,那抹如胭脂般的红,一直烧到了耳后根。 水漉漉的小眼神有些幽怨的盯着男人,她自己都记不起来的日子,这男人干嘛记得那么清楚?似乎,再有一周,还真是她好亲戚要来的日子呢。 那么,草莓不能多吃? 其实,她也没多贪吃的…… “上午不是说累,这会子要不要先歇会?歇够了晚上好逛。”见她羞赧不语,赵天煜笑着道。 “嗯,好啊。”杜云锦忙的起身往床边去,倒没多累,只是一直坐在马上颠簸着,骨头架子疼。 脱了外衣,只着轻薄的里衣,就钻进了被窝,很识趣的躺在床里,然后,眨巴着大眼睛,盈盈笑的望着赵天煜,“五叔,你不累吗?” 言外之意,要不要也上来歇会。 “哦。”赵天煜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眉心,略显疲倦的轻轻应了一声之后,方慢慢起身,朝床边走了来。 杜云锦抿唇一笑,不自觉的就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盯着他。 男人无视,自顾自脱了外袍,顺手搭在床头的屏风上,然后,慢条斯理的进了被窝,中规中矩的躺好,双手交叉于胸前,眼眸轻轻阖上。 真像是疲倦要睡的模样。 杜云锦无辜的蹙着秀眉,侧着脑袋,认真细致的看着他。 男人有着如雕刻般的英俊轮廓,深邃且分明,五官俊美,长眉入鬓,眼眸轻阖,长长的睫毛竟像两把小刷子,安静的铺着眼窝处,那眼睛虽然闭着,可是,一旦睁开,那一双黑色眼睦便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深邃的让人不敢直视。 但最让小女人迷恋的还是拿一对淡粉色的薄唇,唇面薄而好看,说话阖动时,配着他缓而不急的节奏,很是性感,夺人眼目。 每次,她都喜欢盯着他说话,只觉得,就算不听声音,但看那粉唇一阖一动,也是种享受。 她用眼神一点一点的描摹着男人的眉眼,那般细致,男人终究感觉敏锐,只觉得那一束目光,在自己脸上扫啊扫的…… 眼帘轻掀,清然如墨的两道目光,就那么与杜云锦的对上,眸底深暗泽泽,充满安静的漩黑,像是不着力气,就那么盯着她两秒,顿时叫杜云锦承受不住,俏脸红了起来,干笑,“五,五叔,你,也睡不着啊?” 事实上,她睡不着扰到了他。 “你睡不着?”男人稍稍侧了侧身子,姿态慵懒,微垂眼眸,开腔也仿佛无比随意。 杜云锦立刻顺梯子就下,眯眼一笑,猛点头,“这大白天的,又过了午睡的点,哪里睡的着?” 她望着他,呵呵傻笑,这人也默不作声,温润的视线眸底有着令人捉摸不住的深测,只瞧着她。 “五叔,咱说说话呗。”一直被他这样盯着,感觉,怎么心里毛毛的啊。 男人眼帘半阖,长长的睫毛挂在半空,一动不动,清隽止水。 “说。” 汗哒哒的哇,这样气氛咋说?看那样子,显然不大乐意嘛。 “呵,还是睡吧。”干笑一声,杜云锦翻了个身,面朝床里,背对着男人,无聊的吐了一口气。 只是,眼睛还未闭,身上的被子就被男人扯了扯,小心肝一动,她抿唇偷笑。 哼,也是睡不着的吧,装,再装? 这下换她傲娇懒的搭理呢,越发裹紧了被子,往床里蹭了蹭。 身后,听得男人一声无奈的叹息。 杜云锦耸耸眉,不理会,哼,想听她说话,自己开口啊。 “锦儿。”不一会儿,被子又被男人轻轻扯了一下。 “干嘛?”她一转身,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然而,一触及到男人……顿时有点错愕。 被子都被自己裹走了?那么,他拽被子,喊自己,是为了要被子? “傻瓜,被子被拽走了,不会说啊。”小女人立刻裹着被子,理所当然的滚进了男人怀里,并很体贴的将被子与他裹好,一面还拿眼嗔着他,在说,笨死了。 殊不知这种倒打一耙的举动,原只是为了解除自己的尴尬,不想,落在赵天煜眼里,却是从未有过的一种体会,甚至,觉得可爱至极。 从未被人像个孩子一样的数落过,而在被窝里,他的小女人,一口一个傻瓜,还有那嫌弃中分明含着浓浓爱意的眼神,都叫他心底流窜着一种莫名的情愫,挺不安分的感觉。 他一点点的将她搂紧。 他身体修长,皮肤光滑,温暖的身体泛着香气,一时间让杜云锦脑海里想起温暖如玉这个词,身子不自觉的也跟着红了起来。 闭上眼睛,紧张又安静的等着他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 脑里却又一时胡乱起来,想起昨晚深谷茅草屋里,他也是这样紧紧的拥着自己,那一对淡粉色薄唇流连在自己身上的情形,时而像劲风,时而又像羽毛,吐着迷惑气息随她的呼喘,辗转不休…… 呼吸都跟着重了起来,脸廓通红,被他拥吻的感觉有如电流般,从脚趾尖直窜到了脑顶,为他着迷。 男色惑人,更祸人,只一次,就让她软了半天起不来床,日暮降临,方懒懒的起身,简单洗漱后,又叫小二送了点饭菜,两人在房里吃了。 吃罢,看着她眉眼间的倦色,赵天煜有些心疼,自那晚开荤之后,似乎,每日多少都会缠磨她要上一回,有时还好几回,譬如昨晚…… 这姑娘平日里看着生龙活虎,其实,身子底子并不好,就如那回来月事时,疼的那样。 “一会我陪你就在楼下院子里走走,你要喜欢这里,明天再留一日。” “不用。”看懂男人眸底怜惜的神色,杜云锦抿嘴儿轻笑,“我想出去看看这古镇的夜景。再说,我就是身上有些酸乏,累倒不是很累,真要一直在屋子里歇着,反倒难受。” “那。”赵天煜平整呼吸,开腔寡淡,“还能走吗?” “嗯?”杜云锦不解。 赵天煜解释,“白天,我瞧着你走路就不太利索,再加上,又在马背上颠簸了半日。” 两眼呆萌的眨巴了两下,待意会到男人话里的意思后,杜云锦那白净的小脸,哗的就热了。 这,这,这…… 讶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只惊悚的盯着他。 谁说这男人谪仙一般?这话……分明再调戏她嘛,他是在用话,让她又将昨晚以及下午的情事再回忆了一遍。 坏,坏透了。 果然,男人本性,邪恶。 然而,赵天煜却实实在在担心她的样子。 那么无辜,哼。 咳,轻咳一声,掩饰掉自己的小羞涩,杜云锦也一本正经道,“没事。” 本来,这一句也就足够,谁知,小女人爱争的本性,脑子一时抽了,又在后面补了一句,“倒是五叔你,一把年纪,那样剧烈的运动之后,还能不能逛的动?” 话一落,其实,她人就后悔嘴贱了。 男人的脸果然沉了下来,右眉微挑,浅浅勾唇,轻哼,“锦儿是觉得我老了?还是觉得这几次的运动,不能让你满意?” 桌子上燃着一盏灯,火星明灭,照着他的侧脸也是若隐若现,轮廓线条却分明深邃,透着邪魅的气息,让杜云锦呼吸瞬间一窒,知道说错话了。 “哪能呢?满意,怎么会不满意呢。” 她虽是一介女子,却也能屈能伸,一见男人那染了些许邪气的脸,那种只要她敢说不满意,立刻扑上来,再运动到她满意的架势,她立马换了腔调,小意的软着声音,对他称赞起来。 “五叔棒着呢,无论耐力持久力,都属这个。”边说着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节操算是掉了一地。 杜云锦心想,能不碎吗?再要来一次,她估计真爬不起来了。 说来她也委屈,明明出力气的是他,可是,每回她就跟干苦力的似的,直累的全身酸疼,呼呼告饶…… 这不,这没用节操的服软,到底让赵天煜轻笑出声,笑睨她一眼,“行了,越说越离谱。” 连耐力持久力都出来了,这丫头嘴巴就没个把门的。 不过,虽然觉得自己女人这话说的粗糙,但,是个男人,怕是没有不爱听这样的话的。 因此,赵天煜心里也是极受用的,且,他也深知,她此话出自内心,绝无半点虚言,每回那软着声音的求饶,不是假的。 “罢,想出去逛,就收拾一下。” “嗯,好。”那没下限的话题,总算翻篇了,杜云锦抿嘴一乐,起身,从柜子上拿起自己的小布包,斜跨到了身上,“走吧。” 男人起身,长身玉立,身影被灯光投射到墙壁上,竟也是那般的惑人。 帅的连影子都让人想抱一抱,亲一亲,杜云锦暗道,自己的节操怕是会随着跟这男人在一起,一点一点的掉没的吧。 夫妇二人一起下了楼,来到古镇的街上。 晚上,两排店铺,廊下都点了灯笼,那一排的红色灯火,古色古香,意境醉人。 也不知是个什么日子或者节日?晚上,街上的人比白日更多,更热闹,而且,许多行人脸上还戴着面具,看着挺有趣。 很快,杜云锦就遇到一个卖面具的摊子,也拉了赵天煜,上前想买两个。 第202章 周到 这些面具做的都非常精致,也分男女款,主要就是些花鸟虫兽,杜云锦拿了一个兔子的,戴在头上,仰着脸看赵天煜,“好看吗?” 好看的是兔子,赵天煜抽掉那做的有些呆板的兔子,在那一堆面具中,挑了一个蝴蝶形状的,帮她戴上。 “这个吧。”他说。 “哦。”杜云锦差点转身问老板要镜子,但话到嘴边,才记起来。 老板也是个风趣的白胡子老头,见她扭头看自己,还只当是小姑娘要问美不美呢,当即就表示,“好看,姑娘戴这个蝴蝶的,好看着呢。” 杜云锦唇一抿,咯咯笑开,像个受了夸奖的孩子,又道,“五叔,你也挑一个呗。” 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赵天煜本没兴趣,但也不想拂了自己女人的兴致,就随手拿了一个。 倒有点像古代萨满巫师的面具。 杜云锦觉得挺帅,也绕到他后面,踮着脚帮他系好带子。 “老板,就要这两个,多少钱?”完了,杜云锦从布包里拿出钱袋。 掌柜的说了钱数,杜云锦付了,又看见有人过来买,就好奇的问,“老板,今儿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戴着面具?” 而且,不止有面具,附近的摊上,还有卖花环的。 不用老板介绍,边上买花环的女子们,就咯咯咯咯的笑着对她介绍了。 原来,这一日是本地有名的习俗三夕节,在这一天,所有年轻的男女都会穿上好看的衣服,戴上自制的花环,一起去山脚下的那片姻缘石下祈福,祈求月老能赐给自己一段好姻缘。 祈福之后,男人们会戴上面具,然后寻找喜欢的女人,如果中意了谁,就会将花环给女方戴上,如果女方有意,可以摘下男子的面具,再将自己的花环赠送给他,如果女方无意,那么就不能摘下男子的面具,并且也不能收男子的花环。 倘若一不小心错收了,那么也就只能认命,证明这是上天赐给的姻缘,不得反悔。 最后,在午夜的烟花中,女子便可以带着男子回到自己家中,过了一夜之后,便可以寻媒人去男方家里提亲了。 自此之后,一段姻缘就此开始。 那些女子说着,还一边不住的拿眼睛朝赵天煜身上瞟着。 虽然,赵天煜的脸被面具遮挡着,可面具后那一双清然如墨的眼睛,还有那芝兰玉树的姿态,就足够让女人们浮想联翩,心驰荡漾的了。 杜云锦本来听着还觉得有趣,但一看这些个雌性们盯着自己男人的目光,顿时打消了凑热闹的念头,忙拽上自己男人,宣誓主权,“呵,听着怪有趣的,可惜了,我跟我夫君都成过亲了,拜月老什么的,看来是不行了。” 一听此言,众女纷纷扫兴般的蹙蹙眉,倒是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姑娘,又笑道,“不求姻缘,可以求子嗣啊,我告诉你,我们这边的双子石,很灵验的,只要你能将银钱投进那石子里,定能保得你一举得男,而且还是双生子。” 求子?还双生子?呵,杜云瑶摇头,表示没兴趣,她跟五叔两个年纪轻,身体好,还怕没孩子?再说了,双生子什么的,她也并不多稀罕,只要是她的孩子,都一样。 “五叔,咱们随便逛逛吧。”看那几个女人,眼睛分明都朝自己男人身上瞄着,杜云锦心里不痛快,拉着赵天煜转身就走,本来想买花环的,算了,也不买了。 小女人眼底的醋意,赵天煜看的分明,便笑着握住她的手,道,“好。” 夫妇二人手挽着手,亲热的离开,惹的身后几个女子,羡慕嫉妒恨的哼哼起来,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今晚她们也会找到心仪的男人。 “五叔,想不到本地人还挺开放呢。”走在街头,杜云锦有话没话的找话说,说着,自己倒又乐了,仰脸笑望着男人,觉得不可思议,“你说,要是哪个女人,看上了那男人,一直偷偷的跟着他,最后强行摘了他的面具,强行将花环给他戴上,怎么办?这算不算强抢民男?” “操心的倒多。”手指一紧,将她小手轻轻捏了一下。 “唔,疼。”小女人立刻娇嗔的朝他瞪了去,其实,哪里真的疼,不过,就想在男人跟前表现下柔弱,想被哄,被怜惜。 男人哪里不懂,他的力道他还不清楚吗?“我瞧瞧。”举起她的小手,那葱白的细指在他大掌之中越发显得嫩透透的,让他怀疑,刚才那么轻的力道,是不是真捏疼了。 饱满的指腹,本能的就在那细嫩的指头上,轻轻的摩挲起来。 这样轻柔的抚摸,倒让杜云锦痒痒的,忙缩回了手,嬉笑着痒…… “不疼了?”赵天煜低笑着问。 杜云锦孩子气的眨巴着大眼睛,特惊奇的道,“耶,不疼了呢?五叔的手一摸,就不疼了……” “咳。”赵天煜喉头有些发痒,颇尴尬般的撩目看下四周,好在,人来人往,也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自然也就没听到这丫头嘴里冒出的那些惹火的让人浮想联翩的话来。 然而,喜欢惹事的小女人,越发起了逗人的心思,那一双毛茸茸的眼睛,幼兽一般,充满无辜和茫然的盯着他的俊彦,“五叔,你脸怎么红了?” 说话归说话,这女人还上手,那细长的指头,竟然抚上了男人的脸…… 只是,还没摸上,就被男人大掌一抓,给捉了下来。 眼睛深深沉沉,浓墨一般深邃的化不开,静静的盯着她。 杜云锦眨巴着眼睛,手挣了挣,竟然没有挣脱,不由懵了,“五叔。” “不想逛了?”男人紧握着她的手,薄唇勾起,似乎在笑。 然而,这话外音,杜云锦却也是听出来了,不想逛了,自然就是回客栈啊,回客栈能做什么?瞧瞧男人眸底那簇起的火苗,就该想的到了。 杜云锦心口一缩,暗吐了下舌头,责怪自己又惹了这只慵懒矜贵的豹子。 “呵呵,才出来,那边还没逛呢,走,咱们过去瞧瞧。”也是真没什么体力让他折腾了,杜云锦开始转移话题。 赵天煜轻轻摇头,这丫头,就是只纸老虎,你不动,她撩你撩的痛快,一动真格的,她立马打蔫。 当然,他也不会真的拿她怎样。 两人在街上闲闲的逛着,杜云锦又在另一处小摊前,买了一对花环,不过,面具赵天煜愿意戴,这花环打死套不到他脖子上去,她只能圈在胳膊上,当臂环了。 没逛多久,发现街上行人少了,不少摊主也开始收摊,然后,就见行人都往一个方向去。 杜云锦大约猜到了,这些人大约是去那什么月老石的地方了。 “想去?”看她神色,赵天煜微笑,握着她的手,没等她说话,就道,“走吧。” “哦,不。”杜云锦却忙的扯住他,使劲摇头,“不想去。” “真的?”赵天煜挑眉,不信。 杜云锦嘟嘴,嘀咕,“我怕别的女人看上你,万一强摘你面具,强给你戴花环怎么办?” 赵天煜听罢,有些哭笑不得,“你觉得,有人能从我这摘掉面具?” “嗯?”一句话点醒了杜云锦,如醍醐灌顶般,小女人乐了,“是哦,五叔你这么厉害,谁能摘你的面具,给你戴花环呢,呵呵。”自己也真是被醋意冲昏了头脑。 看她拍着脑门那懊恼又欣喜的小模样,赵天煜垂首,又轻轻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要不要在月老石前,摘下为夫的面具,亲手给为夫戴上花环?” “……”男人说这话时,徐徐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一缕一缕,温温热热。 直晕的杜云锦脸蛋尖子泛红。 还有比这更动人的情话吗? “嗯。”她重重点头,大呼,“要!” “呵。”男人轻笑,一手揽过她的腰肢,带她飞身而起。 “唔。”杜云锦忙的抱住他的腰肢,不敢看下面,只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感觉着夜风清清从耳畔温柔拂过。 倒没费多少功夫,就到了地方。 到了才发现,偌大的山脚下的空地,已经挤满了人,仪式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先来的人们便先占着位置。 杜云锦夫妇也选了一块空地,两人和衣坐下,静等着那神圣一刻的来临。 “五叔,还会有祭祀吗?”她瞅着远处那有着高高的祭坛呢,突然觉得新奇,在现代,祭祀活动可是很少见了。 赵天煜点头,“应该会有。” “呵。”杜云锦显得兴致勃勃,眼睛只瞅着祭坛那边。 好在没等一会,远处,一名祭司模样的人走上了最高的祭坛,当圣火点燃,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杜云锦也学着众人的样子,拉着赵天煜,跪了下来,顶礼膜拜。 由于,离祭坛比较远,她并未听见上面祭司在念叨着什么,但闻人们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心底也十分虔诚起来,可是,很快这份虔诚就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给破坏掉了。 她侧首望去,低声,“五叔,干嘛?” 赵天煜将她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掌心,只用唇语道,“人多。” 杜云锦一怔,随即笑了,心底暖暖的,是啊,这里人多,万一一会仪式结束,现在一乱,他们就有可能被冲开的危险。 “还是五叔想的周到。”她往他身上一靠,甜腻腻的冲他挤了下眼睛。 第203章 波折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呼声如潮。 杜云锦抬头,只见,人们都站了起来,似乎仪式已经结束,而真正的递换信物环节要开始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并不是就这样简单的互换,而是……。 原来是要男人和女人先分开,然后各自走散,再到城东的那棵月老树下,才能交换信物。 那么,他刚才一直抓着她,不就是白抓了? “五叔。”看着人群男女分开,杜云锦郁闷了一下下,突然,仰头问赵天煜,“你能在万千人中,一眼找到我吗?” 赵天煜微微锁眉,就见这姑娘滑溜的小泥鳅一般,从自己手上划开,挤进了女人的人群中,他欲上前抓她,只是,女人堆里,他怎好乱挤? 那厢,杜云锦朝他摆手,示意安好,“五叔,别担心,咱们月老树下见,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也要找到我哦。” 她相信,他们之间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赵天煜却飞身而起,落在一处高地,很担心的双目四下搜索着,很怕杜云锦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谁挤着了碰着了,毕竟人太多。 但哪里寻的见,熙熙融融的人群,要找到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无奈,他只得追随人群,毕竟,他不知道城东的那棵月老树在哪。 然而,杜云锦走了一会,也就有些后悔了,人太多,被挤的东倒西歪,脚上还不知道被谁给踩了几脚。 老天,这哪是定情会?这分明是要人命吗?干嘛一个个都跟抢似地。 这个时候,她倒担心起赵天煜来,她被人挤着倒没什么,可是这男人,怎么她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 真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出去,然而,这人挤人的场面,却是她连多迈几步的可能都没有。 郁闷的很,这样的小镇,真的有这么多的未婚男女?还是…… 还不及细想,身边见鬼般的多了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而其他女子尖叫着跑了,她也想跑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些人似乎专门是围捕她的,而其他女子们似乎也很有默契,或者早有预谋。 很快,杜云锦就落单了。 看着眼前这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杜云锦哭笑不得,“你们是什么人,劫财还是劫色啊?”劫财的话,破财免灾,她还是能小事化了,可劫色的话,免不了要死拼了。 “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那人直接拿刀指着杜云锦,劫人的意图很明显。 杜云锦狠狠白了他一眼,“我最讨厌被别人用刀指着了。” 那人一听,本能的收回了刀,但突然又觉得不对,又提起了刀,“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我们不会伤着你。” “烦人,我要赶时间,改天行不行?”杜云锦耐着性子跟他们商量,真的不想在这样美好的夜晚,跟人动手哇,何况,依她的伸手,要对付这十几个怕是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一点胜算没有,只是,五叔会等急的吧。 “不行。”那人肯定的道。 “那就没话好说了,动手吧。”杜云锦猛地发力,像一阵闪电般冲进那十几个人之中,左扑右突,动作快的吓人,没一会儿,就撩倒了几个。 其他几个面面相觑,显然想不到一个女子也能有这般实力,而且,她的招式看起来挺奇怪,倒一点不像个有内力的人,然而,攻击起来,却够快够准够狠。 就在其他几个怔愣之际,杜云锦撒腿就跑,根本不恋战,更是唬的那些人一愣一愣,待反应过来,这女人都跑出一仗开外了。 “追。”其中一人喊了一声,众人立刻提刀朝杜云锦追了去。 赛跑,杜云锦曾在学校的运动会上,三千米的冠军,体力和耐力都还不错,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身子,底子差还是一回事,关键成亲之后,一直也没歇过折腾,下午那次,就足够让她腰酸腿软了,这也没跑多久,她就有些吃不住,打踉跄,差点摔了。 罢,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气,该死,五脏六腑都要炸了,难受。 “哼,跑啊,怎么不跑了?”黑衣人围了过来,瞅着杜云锦,忍不住冷笑嘲讽。 “不了。”杜云锦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舒了几口气,这才抬脸瞅着眼前这几位黑爷,叹道,“小女子技不如人,今晚认栽,且容我休息片刻,一会跟你们走啊。” 这事还有讨价还价的?他们这可是绑架啊……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没那么好性儿,直接道,“啰嗦什么,快起来,别让少爷等急了。” 少爷?杜云锦敏锐的从这个称呼上嗅出了点什么,微微蹙眉,见那人靠近自己,似乎想拽她起来,连忙自己跳起来,“行,快走快走,别让你们少爷久等了。” 这话一出,那几个倒是有些傻眼,莫非这女人认识韩麟?那还绑个什么劲? 还是,有钱人就喜欢玩这种刺激的把戏?怪不得,出来的时候,那管事的特意交代,说是韩少爷叮嘱过,这女的不能伤一根汗毛,否则银子休想拿到。 不然,他们刚才也不会不敢真的动手。 “知道就好,请。”为首的男人,领悟到这一层,说话的语气倒也好了不少,自己在前面带路,再有两个黑衣人押后。 杜云锦则走在中间,表示很无奈。 就这么被人绑了,也不知五叔在那边怎么样?知道来救她的吧。 这倒霉事,竟叫她碰上了,哎。 可还没走多远,前头那人突然回头,丢了一块黑布给她,“自己绑上。” “啊?”好吧,杜云锦就用布巾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 那人汗,粗声粗气,“叫你蒙上眼睛。” “那我如何走路?”蒙了眼睛,就识不清方向,她才不干。 “诺。”那人将刀柄递给了她,意思是牵着她走。 我去,“这怎么行?再说,你们少爷已经等的猴急了,这样岂不是更慢?再说这里山路崎岖,坑坑洼洼,我要不小心摔了,磕破点皮,摔掉颗牙,你们负责啊?你们少爷也能绕的了你们?”杜云锦冷冷的说。 见几人迟疑,她又挑眉,冷冷道,“我可告诉你们啊,我不蒙这破玩意,臭烘烘的。要么,你们就绑了我去,要么,就让我自己走。” 顿了顿,见他们不动,似乎在商量,杜云锦干脆自己朝前走去,喊道,“少爷在等着呢,还不快点。” “老大。” “走。”为首那人气哼哼一句,反正,给他们的任务是,将人带到,其他的没要求,至于其他,他也懒的过问。 杜云锦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挺配合,心里松了口气,也得亏刚才争辩了那么片刻,分散了这些人的注意,让她得以留下线索,她相信,赵天煜等不到她,势必会回来寻找,而她留下的线索,会带他第一时间过来搭救自己的。 “那什么,我要小解。”突然,她脑子一抽,喊了一声。 黑衣人们个个满头黑线,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不行,忍着。”那人沉声道。 “尿裤子了。”杜云锦没好气道。 那人恶狠狠瞪他一眼,抬头望天,眼看着距交人的时间不远了,且他们也知道她有个同行的男人,若那男人回来,就麻烦了。 所以,别说尿裤子,就算拉裤子,他们也管不着。 “走不走?不走老子直接绑了。”那人开始不耐烦起来,也不知怎么的,今晚自接了任务以来,这心里就腾腾的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烦躁的很。 还真急了,杜云锦无辜撇嘴,“走就走嘛,凶什么。” 线索也留的差不多了,杜云锦摸了摸小布包里,还剩一块火折子,她下午买的针线包,麻糖、点心味道特别,刚才都被她当作线索扔了,哦,对了,还有一根红头绳,除此之外,小布包里再没别的了。 她也没打算再扔,这些,说不定当时还有用呢,谁能知道,赵天煜能不能第一时间找到她呢?必要的时候,她也得自保。 约摸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了小镇上,却不是杜云锦住店的那条街,这边巷子很多,七拐八绕的,又是晚上,杜云锦还真有点晕乎,很努力的才记住了几个标志物。 被带进了一所民宅,里面黑漆漆的,倒是什么也瞧不见。 就这样黑漆麻乌的,被锁进一间屋子里,杜云锦郁闷的不得了,拍门,“喂,老兄,好歹给盏灯,哎呀,磕脑袋了。” 外头,锁门的声音,还有男人调侃的声音,“这妞们可真啰嗦,咱爷不是一向不喜欢话多的么?” “也许这个是例外,你没瞧见?那脸蛋、身段,都能迷死个人。” “这倒也是,要说少爷这些年玩过的女人,就屋里这小娘们,瞧着最够味儿。” “嘿,没出息的东西,说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且等着吧,等爷哪天玩腻了,你还怕玩不到这娘们?” “嘿嘿……” 外头那猥琐的声音,渐渐远了,杜云锦靠在门边,心里头也是窝火。 定然是下午遇到的那个猥琐男,想用这种法子来报复呢。 混蛋。 杜云锦摸了摸布包里的火折子,脑子里瞬间闪过什么,不想,还没动作,这门外突然有了响动,有人在开锁。 第204章 逃出 听到开锁声,杜云锦敏锐的闪到了门后,手里一阵摸索,竟然摸到了窗户边的一对烛台,心内大喜。 门开,有薄薄的月光从门缝里投了进来。 听得有个男人的声音,“少爷,这娘们辣的很,小的们就在门外守着,要是有什么不对,您就喊一声。” “去去去,还想听本少爷的房不成?都给老子滚远点。”韩麟却是踹了那小厮一脚,笑骂。 那小厮也嘻嘻一笑,“爷的房,小的们怎敢听?小的们不是担心,那娘们太辣,怕少爷您吃亏么?” “哼。”韩麟笑的好不得瑟,“蠢材,何曾见过你家少爷在女人身上吃过亏,快滚,别耽误了本少的好事。” 说着,接过小厮手里的灯,直接推门进来。 “小美人,本少来了,快出来。”弓着腰,带着激动的心,进了屋来,反脚将门踢上,然后,再举着灯朝里屋慢慢走去,像一只笨拙的狗熊,在寻找猎物一般。 房门关起,杜云锦就靠在门边,看着那朝里屋走去的男人,那笨拙又迟钝的样子,好气又好笑。 听着外面,没啥动静,料想那小厮真不敢在门口听房,怕是去院门外守着了。 这就好办了。 韩麟提着小灯,到里屋找了一圈,没发现人,不由有些急躁起来,又赶忙往前厅来找。 杜云锦见他又出来,戏谑的朝他吹了声口哨,“唉,猥琐男,这边呢。” 韩麟拿着小灯,往上一举,朦胧的灯火,倒是看清楚了杜云锦,眉宇间顿显喜气,猫着身子就贼兮兮的向她走来,“小美人,怕不怕?本少这也是没法子,这才叫人掳了你来。” “哼。”就在这厮张着双臂扑过来一瞬,杜云锦身子敏捷一闪,让了开,转身朝着这人冷笑,“嗳,你是没见过女人吗?猴急成这样。” 美人嗔怒,越发有味儿,尤其灯影下,瞧的人都要痴了,韩麟立刻腆着脸,尽量装出几分儒雅绅士来,附和道,“是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慢慢来。姑娘,请。” 他倒将小灯挂到了墙上,撩了下袍角,先坐到了椅子上。 杜云锦看他这样,倒还挺佩服呢,做了坏事,倒是一点亏心的自觉都没呢。 优雅落座,掀眉看了此人一眼,顿觉眼睛污了,瞎了,赶忙的移开,忍了忍,方道,“说吧,请我来做什么?” “呵。”韩麟嘴角一咧,自以为爽朗的笑出声来,“姑娘不是本地人吧?远道而来,韩某自当尽下地主之谊,为姑娘接风洗尘。” “原来是这样?”杜云锦嗤笑,“我还以为遇到绑票的了,想这青平州也太不青平,这朗朗乾坤,竟然有这样的事,我想,这青平知州也算是当到头了。” 韩麟一听,脸色微微一变,旁的不说,就单被他掳过的女子,哪个不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一番,可如眼前这个这般镇定的,少有,还能说出这般话的,尤其提到青平知州,不知为何,韩麟这心头忽地一跳,直直的往下沉了去。 见鬼的,总觉得此女语气中就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姑娘别见怪,韩某这也是无奈之举,不是怕请不到姑娘嘛。”说着,韩麟竟突然起身,还特恭敬的朝杜云锦行了个礼,似乎是表示歉意。 “韩某在此向姑娘赔罪了,还请姑娘海涵,别见怪则个。” 酸里酸气,杜云锦差点讥笑出声,“赔罪?那本姑娘不原谅,如何?” 韩麟一愣,随即又嬉皮笑脸起来,“那姑娘想要韩某如何?只要姑娘高兴,韩某就算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那就先肝脑涂地一个试试。”杜云锦漫不经心的嗤笑。 韩麟那堆笑的脸,又是一僵,干笑道,“姑娘真会说笑。” 说笑?“呵呵。”杜云锦莞尔一笑,朝他招了招手,柔声道,“你过来。” 过去,韩麟听言,一下子有些傻了眼,一种狂喜之情遍布全身。 他就觉得嘛,如他,知州家的公子,也可谓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虽然比不过她身边那男人的尊贵气质,可人在屋檐下,不得识时务? 这女人一瞧就是个聪明的,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如此一想,韩麟乐的全身都要颤抖起来,声音都沙哑了几分,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姑娘有何吩咐?” “再来一点。”小手又招了招,杜云锦笑颜如花。 韩麟真个激动的小心肝都要抽了,再近一些,他几乎都能闻的见女人身上那清新淡雅的香气了,果然特别,相一比较,他曾经有过的女人,那简直就是庸脂俗粉豆腐渣,简直可以扔到阴沟里去了。 “姑娘……” “头再低一些。”小手压了压,杜云锦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 这笑容,让韩麟一时间口干舌燥,哑着嗓子道,“姑娘想让韩某做什么?” 边问着边将脑袋压低了递了过去。 杜云锦勾唇一笑,“就这样保持着,别动啊。” 边说着,边从身后抽出了那对银烛台,找着那顶端尖锐的部分,瞄了一眼,再瞅着眼前这颗叫人恶心的脑袋,眸中冷光一闪,手中一用力,那烛台就朝这后脑勺使劲砸了下去。 咣的一声闷响,韩麟头猛地一抬,那三角眼似乎茫然迷惘了一瞬,手捂着脑袋,闷声问,“姑娘……” “不是吧,还不倒?”杜云锦有些意外,再来一次,举着烛台打算再砸一次,这时,却见这韩麟眼皮一翻,哦的一声,捂着脑袋,直直摔到地上,碰的一声响,唬的杜云锦忙后退了两步。 踢踢这人,没动静,蹲下,伸手探入那鼻息间,气息微弱,但尚存,一时间死不了。 哼…… 拿起布包里的火折子,突然又瞄到墙壁上的琉璃灯,杜云锦勾唇一笑,直接取下那灯,朝里屋走去。 雕花的梨木大床,大红的帐子,大红的喜被,靠,布置的跟新房似得,越发叫杜云锦心里作呕。 琉璃灯在那床头猛地一敲碎,火焰顺着那蚊帐的下摆,嗖的就窜了上去,卷上了帐子顶。 杜云锦又将那碎片上的灯油,倒到了被子上,再将被子往火舌里一扯,瞬间,火裹油,火势一路蔓延,整张大床烧了起来。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烟味,灼热感刺痛着皮肤。 杜云锦四下一望,寻了个窗户,打开,翻窗跳了下去。 双手拢在嘴角,大喊了一声,“来人啊,着火了,救命啊。” 喊完,立刻踩着一块石头,爬到墙角的一棵大树上,屋里浓烟滚滚,很快,火光从窗户从屋顶窜了出来。 不用她喊,院子门口守着的那些小厮,看见那火势,也吓的赶忙冲过来。 一时间,这小院里人嚷狗吠的,乱作一团。 杜云锦冷冷一笑,站在树干上,朝那墙头猛地一跃,趴了上去,然后,顺着墙头走了一小截,找到一处空旷的地儿,跳了下去。 然后,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跑了去,不知道五叔现在在哪儿,见不到她,该着急了吧。 这边有火光,他会看到吗?会寻着火光找来吗? 才乱想着,拐弯处突然撞到一个硬物,不,准确的说,该是怀抱。 杜云锦鼻子都撞痛了,却因为刚才被绑的事,也没看清人,本能的转身就逃。 “锦儿。”男人低沉的声音,长臂已经伸出,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逃跑的身子给拽进了怀里。 “谁?”一时乱,倒没听出这声音,大脑空白际,鼻端却是缭绕着熟悉的气息,叫她纷扰的情绪,瞬间安定下来。 抬眸,夜色下,男人沉静如玉的面庞,深邃如泉的眸子,正静静的盯着自己。 “五叔。”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死死的抱着男人的腰,语气委屈,“你总算来了,我被人绑架了。” “知道了。”听见她这语气,赵天煜提在嗓子眼的心,稍稍落了落,修长的手指拢了拢她脸侧散落的发丝,捧着她的脸,问,“有没有事?” “没事。”杜云锦摇摇头,仍旧一脸委屈和憋屈,“就是,我没有去月老树下找到你,没有摘你的面具,没有给你戴花环,我难受。” “傻丫头。”赵天煜将她搂入怀里,宽厚的大掌轻柔的揉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低语,“什么面具,什么花环,我已经是你的了,傻瓜。” 还需要什么老天恩赐的缘分啊,傻丫头。 “可是。”唉,虽然是仪式,可是她也想摘掉面具,惊艳他容貌的那一刻啊,看他深情眼眸注视自己的片刻。 罢,没了就没了吧,好在…… “哦,对了,那边……”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那贼人之事,转身手一指,却见那边大火滔天,然后,就有一队人马,压了十几个人,从隔壁的小巷子里往外去。 “五叔。”杜云锦眼睛一亮,抱着男人的胳膊,就笑道,“全抓到了?五叔,你真厉害。” 这么快就带了人将这伙人全抓了,还包括那十几个抓她的黑衣人。 “让你受委屈了。”其实,他来的还是晚了,这种被绑的事,根本就不应该发生。 第205章 生路 “是我不好。”一想到今晚发生在女人身上的事,赵天煜心里歉疚不已,更多的话说不出,只有那紧紧拥住她的怀抱,还有密集的雨点般却又温柔到极致的吻。 杜云锦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只觉得有这一吻,今晚所受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了。 不用什么月老树下的天定姻缘,他的吻就足以让她心情好到,就像阴霾被风扫过的晴空,明媚阳光重新照耀,那样明朗纯净。 “爷。”这时,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押着一个妇人,不合时宜的过来了。 赵天煜冷眼望了过去,“何事?” 官兵还未回答,被押的妇人却是扑通跪地,哭道,“大人,民妇冤枉,民妇真的是被人抓来的,并不是这府上的奴婢,求大人开恩,放了民妇吧。” 杜云锦一听这哭声,无端觉得熟悉,自赵天煜怀里瞄过去一眼,这夜色昏暗,不大看的清,但这妇人怀里似乎还抱着个孩子。 才要问,就从妇人怀里传出孩子的哭声,听着哭声,判定这孩子应该还很小,怕还不到百日。 妇人连忙就哄,可越哄,孩子哭的越厉害,也顾不得有人在场,妇人急的撩起衣摆,就开始喂孩子吃奶。 赵天煜视线稍稍偏了开,道,“先将她押回县衙,再另作调查。”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这妇人没有奶水,还是孩子情况不好,小婴孩嘴巴吧砸了几下之后,哭声反而更惨烈了。 在孩子的哭声中,妇人跪着朝赵天煜行来,哀求道,“大人,民妇真的冤枉,民妇那日去找我夫婿,不想被这贼人捉了来,民妇不从,他就将民妇和女儿关押在柴房,每日只给两个剩馒头。” “你们俩,是在柴房找到她的吗?”杜云锦就问。 其中一个官兵就摇摇头,“属下是在厨房找到的。” “夫人。”这妇人忙的就解释,“是这样的,今晚这府里不知要宴请什么客人?恰好厨娘家里来了人,就偷偷将我放了出来,想让我帮着做几道小菜。” “等等。”杜云锦一是想到白日里听客栈小二说的话,说是韩麟之前也抢过一个妇人,似乎就带着孩子,莫非就是这个?再有,这妇人的声音实在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再加上夜色昏暗,这妇人蓬头乱发,也着实看不清模样。 杜云锦便吩咐官兵,“去,弄盏小灯过来。” “你认识?”赵天煜狐疑。 杜云锦拧了拧眉,“觉得声音很熟,就是想不起来。”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自己在这异世认识的人本就不多,何况还是这偏远小镇,但,有了小灯,能照清这妇人的面色体态,至少能判断出她的话真假。 若真如她所说,一直关在柴房,必然会面黄肌瘦、形容憔悴,可若是这府里的厨娘,就算捞不着油水,但也与常人无异,不是随便弄乱头发装模作样就能混过去的。 很快,一个官兵,送了一个火把过来,杜云锦接过,朝那妇人边上一伸,唬的妇人身子往后一坐,怀里孩子又哭了,然声音却细小了,像是哭的无力了一般。 “夫人……”妇人声音里有了惧意。 那眉眼匆忙的一掀,杜云锦深呼一口气,却是认出来了,“那什么娘?周家的……” “你是?”妇人借着火光,也是眯眼朝杜云锦脸上一打量,这一瞧,三魂吓去两个半,慌忙垂头,颤声道,“夫人,您认错人了,民妇,民妇陈氏,家就住在这镇东头。” “呵。”杜云锦凉凉一笑,“认错人了?大婶,你觉得本夫人是将你错认成了谁?嗯?” 妇人一慌,越发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你们两个,将她也押到县衙,还有让她交代,她那个姘夫今处何处?”杜云锦凉声吩咐。 两个官兵应了声‘是’,就要押妇人走。 薛萍娘总算认出了杜云锦,内心惶恐不已,见要抓自己走,赖在地上,哭着求饶,“大小姐饶命啊,民妇冤枉啊,都是姓何的那畜生做的,与民妇无关啊,民妇也是被那畜生所骗,才落得现在的下场。” “行了,有什么话衙门里说去。”杜云锦懒的听这女人求饶,而且,刚才瞧了,蓬头垢面显然是她后期作出来的,看着丰腴的脸颊,也不像是个遭过多大罪的。 两个官兵一人架住她一只胳膊,就将她往起拽,薛萍娘哇的一声,哭的凄怆不堪,怀里婴儿受了惊吓,也哭起来,嗓子都哑了,只剩干嚎,叫人心生不忍。 杜云锦微微凝眉,就在官兵拖着薛萍娘走了数米远之后,她突然迈步追了过去,“等等。” 身后,赵天煜微锁的眉峰轻轻松开,眸底含着无尽的柔怜之色,静静的看着追出去的女人。 “夫人。”两个官兵转身看杜云锦。 薛萍娘苦瓜一样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忙的就要跪。 “孩子给我。”杜云锦伸手就抱过她怀里的孩子,薛萍娘神色一木,随即夺手就要抢,声音都变了的尖锐起来,“大小姐,你不能,她还是个孩子,你有什么事冲我,孩子她是无辜的啊,不要,求你……” 两个官兵强硬的按住了欲要抢夺孩子的薛萍娘,杜云锦怀抱着婴儿,一时乱了,顾不上查看,只道,“罢了,先带她回客栈。” “什么?”两个官兵显然有点蒙。 “孩子总不能没有娘在身边,走吧。”杜云锦抱着孩子转身走了两步,又觉不妥,回头,又将孩子交与薛萍娘,认真道,“我刚才听着孩子哭声不大对,胸腔里好像有杂音,这里不方便,你如果信的过我,就跟我走。如果信不过,就先跟这二位官爷去衙门,可以请县衙老爷帮你找个大夫,先给孩子看看。” 一听孩子不大好,薛萍娘整个人都有些傻了,只怔怔的自语道,“怪道呢,囡囡近来总是爱哭,吃也不好生吃,也不睡,就总闹。” “你们看着她吧。”杜云锦吩咐两个官兵,道,“去了衙门,就说你们爷的令,让县老爷找个好点的大夫,给这孩子瞧瞧,切莫敷衍了事,耽误孩子,听见了吗?” “是。”两个官兵点头。 薛萍娘抱着孩子,听着杜云锦说的那些话,整个人还是有点木,她心底是想跟着杜云锦走的,但,腿却迈不动,更说不出话来。 到底,她是做过亏心事的,对杜云瑶,对周家,而她欠的那些人,却都跟杜云锦有关。 她不敢相信,她做了那些事,杜云锦还肯帮她?会不会将她骗到一个生地方,到时,她跟女儿两个,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想怎样便怎样,她怕啊。 与其到那时被人揉圆搓扁,还不如衙门里走一遭,兴许,大老爷看她可怜冤枉,给她一条生路呢。 然而,想是如此想着,却不知为何,看着杜云锦骑马离去,薛萍娘的心,却一点点的下沉,发慌,总觉得丢失了什么似的,更好像是人生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一般。 对于薛萍娘,杜云锦并没有多少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一样,薛萍娘说的也没错,孩子是无辜的,但愿,她只是误听,那孩子只是惊吓过度,哭的多了而已,到了衙门,能找个大夫给孩子看,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看他们的造化了。 跟随赵天煜上了马,依偎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杜云锦长舒一口气,慢慢将这一晚上的琐碎忘却,心一点一点的落进了肚子里,安安静静,竟生了些倦意,眼皮子打架,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怀里的人儿,一直没动静,赵天煜当她睡着了,搂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紧,似乎怕她摔着一般,整条胳膊几乎都圈在她后背,小心的护着。 杜云锦自是感觉到了男人的这种体贴,昏暗中,明亮的眸子闪了闪,不自觉的自他胸前仰起头来。 夜色下,他五官越发英气逼人,挺直的鼻梁,线条优美的下颚…… 瞧的人……耶?突然发现不对,不是奔向客栈方向。 “五叔,咱们要去哪儿啊?”眼看着越来越偏,杜云锦忍不住好奇的问。 “没睡?”赵天煜低下头,对上她黑黢黢的大眼睛,微微的弯了唇。 杜云锦抿着小嘴一笑,“哪里睡的着?就是有点倦。”抬眸,四下望了去,发现是处荒野,不由蹙眉,“五叔,这大晚上的,你要干嘛?该不是又想跟我露营吧?” 一说露营二字,杜云锦立马想到那晚宿营山谷的事,那茅草屋的一夜情事,过电影般的在脑海重现,让人不自觉的又羞红了脸颊。 “怎样坏了?”男人低眉,却是一脸无辜之色。 杜云锦对此嗤之以鼻,“哼,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这大晚上的应该不是宿营吧,“五叔,到底要做什么?” “你怕?”看她略显警惕的眼神,赵天煜勾唇浅笑。 杜云锦白他一眼,哼道,“是呢,我怕,怕的很呢,怕你把我卖了。”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赵天煜表示无奈,唇落下,贴在她耳边,轻轻道,“带你随便走走,不是想要验证你们是否天定姻缘么?” ------题外话------ 清明回老家扫墓,昨儿一整天几乎都在车上,电脑都没摸着,没有更新上,非常抱歉,从明天开始,纱衣会尽量多更,感谢一直支持此文的亲们,让大家等更,辛苦了,群么么。 第206章 好巧 “要怎么验?”杜云锦立刻来了兴致,倒不是怀疑他们的姻缘,而纯粹是一种好玩的心态。 “抱紧了。”长臂将她的腰圈紧,赵天煜微微一笑,纵马驰骋,很快,便带她来到了后山那片姻缘石下。 下了马,杜云锦四下一望,认出来了,“这不是之前祭祀的地方吗?” “嗯。”拴好马,赵天煜牵着她,来到一块巨石跟前,指着这块石头道,“这块是姻缘石,那边的是子孙石。” “哦。”杜云锦萌萌的点点头,“那要如何验?” “诺。”赵天煜早有准备,将一枚铜钱递给她,指着姻缘石道,“看见那中间的裂口了吗?我们一人手中一枚铜钱,若都能砸锦那裂口里,就说明,我们的姻缘是注定的。” “啊,这么简单?”杜云锦有些好笑,“之前不是什么摘面具,戴花环的吗?” “那只是前奏,最终,被配上对的男女,还要回到这里,若是铜钱能同掷进姻缘石里,才算完满。”赵天煜补充解释。 “哦。”杜云锦连连点头,没想到还挺麻烦,不过,她轻嗤一笑,“这要掷进姻缘石,也太容易了吧?” 对她来说,一点难度都没。 话落,两指夹着的铜钱,一个寸劲,铜钱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掷进姻缘石里,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 赵天煜微微一笑,手里铜钱也随后掷了进去,再听得清脆悦耳的声响。 “哇,进了进了。”虽然觉得简单,但两枚铜钱都进了,杜云锦还是乐的惊叫拍手,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赵天煜失笑,修长手指几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现在开心了?” “切,这没什么,太简单,一般人都能丢进去的吧。”杜云锦撇撇嘴,心里开心的跟什么似的,嘴里还死犟。 赵天煜指着地上,“你仔细瞧瞧。” “瞧什么?”杜云锦不解,但还是垂头在地上搜寻着,这一细瞧,还真瞧出了,弯腰捡了一枚铜钱,不由满头黑线,“不是吧?还真有扔不进去的?” “多的是。”赵天煜弯腰,又捡了几枚,摊在掌心给她看。 “哦。”杜云锦讶异的瞪大眼睛,在他掌心里拿起那几枚铜钱,真的钱呢,“嘿,看来,今晚又有不少男女在偷偷哭泣了,都到临门一脚了,却毁在这枚小小的铜钱上,亏。” “信则灵,不信则无。”赵天煜笑道。 杜云锦连忙道,“我当然信了。”反正他们是扔进去的,嘿嘿。 “放下吧。”赵天煜又将她手里的铜钱,扔到了地上,“这里的银钱,是不能捡的。” “哦。”杜云锦大约也明白其中的忌讳,本能的就拍了拍手,这种孩子气的举动,惹的赵天煜勾唇浅笑,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子孙石,“还要不要试试那个了?” “那个啊?”杜云锦有点羞羞,不过,显然,这男人一心跃跃欲试,就道,“行啊,去试试,我这手气一向好呢。” 说着,挽着赵天煜的胳膊,又来到子孙石边,从他这儿取了一枚铜钱,跟想的一样,不费力气的就投掷了进去。 赵天煜看她投的欢,就又拿出几枚铜钱来,杜云锦就从他掌心取着,又投了一枚,疑惑的问,“五叔,你不用投吗?” “这是专为女子所用。”赵天煜道。 “哦。”杜云锦了然,生孩子是女人的事,这投钱也就是女人的事了。 只是,这次次进的概率也太高了,赵天煜一共给了她六枚铜钱,她就投了六枚,结果,次次进。 “嘿,五叔,我这命中率挺高的吧。”瞧着地上,似乎也散落着不少的铜钱,嘿嘿,看来也还是有人求而不得的嘛。 “六个,最少。”赵天煜微微蹙着眉,眸光深深的盯着她。 “什么?”杜云锦不解。 “这子孙石,据说投一次进去,就会得一次子嗣,而且,双生子居多。”男人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啊?”杜云锦心口突突一跳,“不是吧?要是每次都双生子的话?那我……”小手指头一掰,岂不是十二个?要人命啊…… “所以,这些,没敢让你再投了。”男人从袖笼内又掏出一把铜钱来,好心的递给她看。 可这是好心吗?好心会让她一连投了六枚?莫非…… “五叔,你该不是也想让我生那么多吧?”她微微眯了眯眼,审视的盯着这个男人。 男人长眉微挑,“你能生那么多吗?”眼神带着几分轻蔑,然而,眸底那道光,却是晶亮。 话说,自己的这小女人,瞧着就是一副能生养的,而且,年轻,如果他努力一些,十二个,其实也不是大问题吧。 “当然不能。”看他的样子,是真想啊,杜云锦呜嚎一声,当她是兔子吗?一窝一窝的生那么多,竖起两根细长的指头,她先给他打个预防针,“听着,两个,最多,一儿一女最好了。” “哦。”赵天煜显得有些失望的样子。 杜云锦瞧出来了,嘟囔着嘴,狐疑的看着他,“五叔,你不是吧?你还真想我生那么多?那么多孩子,不烦吗?老天,就算一年两个,我算算啊,十二个,最少也得十年啊,你能想象,你都四十多岁,怀里还抱着个吃奶的娃吗?人家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是你的孙儿呢?” 说到最后,脑海里滚过一组画面,杜云锦扑哧一声笑。 如谪仙般的男人,怀里,一手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这周围还围着小十个或大或小的娃娃,那个热闹…… 只是,想象不到五叔那时的神情啊,真想不到。 若能想到,也够滑稽的吧。 “笑什么?”赵天煜眉宇蹙的深,也料到这丫头脑子准又没想什么好的,其实,对于要几个孩子,他并未深想过,刚才那样,不过是逗她而已,真要十二个,她如何能吃的消? 看他神色,杜云锦捂着嘴,猛摇头,闷声哼道,“随便笑笑,呵呵。” 又瞄了瞄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想到,他们将来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样呢?会像他这样的小正经呢,还是如她一样欢脱呢? 孩子,竟然很期待呢。 “五叔,咱们造孩子吧。”话一落,望着他的大眼睛,嗖的圆睁,不是,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是想说,咱们回去吧。 是这…… 果然,男人微微垂首,古怪的眼神盯着她,似乎想笑,却又隐忍,黑黑沉沉中,又透着让人心慌的暗芒。 “五叔,我不是那意思。”夜色下,她红着脸解释,虽然是夫妻了,可是这种直白的话,大晚上的对着他说,还是感觉不自在啊。 “我知道。”赵天煜微微拢过她脸侧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又执起她的小手,道,“咱们回客栈。” “哦。”跟在他的身侧,朝拴马的地方走去,不过,杜云锦却是纠结着小脸的,他说他知道,他知道什么啊?知道她刚才其实不过是口误?还是,真的当成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回客栈就要造孩子? 羞羞啊。 被男人抱着上了马,杜云锦羞意更重,索性装傻的倚在男人怀里,一路闷不做声,直到到了客栈,才又被男人抱下了马。 “五叔。”在他怀里缓缓睁了眼睛,扭捏着要下来。 赵天煜轻声,“醒了?” 本来她也没睡着的,只是,装作迷糊的点头,“嗯,我自己走。” “好。”将她的衣领拢了拢。 夫妻二人一起走进客栈。 小二在柜台前打着瞌睡,连他们进来也不知晓,夫妇二人也没叫醒他,径直上了楼去。 第二天早饭后,缭绕在小镇上空的薄雾,慢慢散去,赵天煜雇了辆马车,夫妇二人又踏上了旅行的第二站——铜锣寨。 据说,铜锣寨是个美不胜收的好地方,那里的风土人情味都很足,景美,人更美,最最吸引杜云锦的,还是此地美食甚是有名。 想来,绝对是能饱眼福与口福的地方。 这次,没有走官道,而是根据车夫的经验,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据说,此路去往铜锣寨要近很多,并且,沿途还能欣赏到许多优美的风景。 当然,对于杜云锦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此路安静,睡了小半路,也没被吵醒。 醒来,却已经走了大半日的路,马车缓缓行驶在一片静谧的林子里,她随手撩开车帘一瞧,有斑驳的树影在缓缓倒退,耳边是清脆的鸟啼声,很是好听,却不像是一种鸟儿。 感觉像是进了鸟族的家园。 “想要下去走走吗?”睡了一路,又在马车上,估计她也难受,赵天煜便吩咐车夫停下马车,带着杜云锦下了马车,活动活动筋骨,另外,将干粮也都拿了出来。 “先吃点东西。”将早上买来的点心,递给杜云锦。 杜云锦从锦盒内拿了一块莲子糕,吃了一口,连喝了两口水,她买的水袋,保温性能还不错,早上灌的开水,到现在还是温的,这个天气下,喝的刚刚好。 就靠在马车边,吃了些点心,喝了点水,杜云锦觉得差不多了,本来肚子也不很饿。 吃罢,搓了搓手,整理了下衣摆,就和赵天煜一起漫步在这林子里。 这林子不大,其实,就是一处小山丘,栽了些树,树木葱郁,枝叶繁茂,前面,依稀能望的见开阔的农田,郁郁葱葱的绿色稻田,很是养眼。 脚踩在松枝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异常有趣。 杜云锦喜欢听这声儿,就撇开赵天煜,专门找那松枝厚的地方走,脚下松松软软,踩上去格外有趣儿,还因发出这样的声响,惹的边上觅食的雀儿,只能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但凡她一走动,那雀儿就飞的远一些,怯怯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偏这小丫头又喜欢招惹这些雀儿,拿着一点点心,掰的细细的想喂。 赵天煜一旁瞧着,无奈摇头,只道一声,“淘气。” “你们是什么人?”突然,有个戴了草帽的老头,扛着锄头就进了林子。 杜云锦被打断,唬的直起了腰。 没等他们回答,车夫已然上前迎了过去,“张爷。” “嗯?”张老头摘下了草帽,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这才哈哈一笑,“你怎么来了?” 车夫是个中年汉子,闻言就指了指赵天煜两口子,道,“接了趟活儿,要去铜锣寨,恰好路过你这里,就带他们来这林子里歇息歇息。” “怪不得,我听见这林子里有响动,还以为来了偷鸡贼呢。”张老头笑着,又朝赵天煜那边望了一眼,笑道,“要不,请两位客人到舍下坐坐,恰好,福子才弄了两条鳜鱼,你们有口福呢。” 车夫咂巴了下嘴,却有些为难,“这个……” “张爷,谢谢留我们做客。”杜云锦其实听的懂他们的对话,一听张老头有心留他们吃饭,还有鳜鱼,便自告奋勇的喊了一声,远远的就笑眯了眼睛。 赵天煜也就对车夫点点头,本来,出来玩,也没有目的性,哪里得她的趣儿了,多逗留几日也无妨。 而且,这里民风淳朴,他觉得,能得小女人的喜欢。 车夫也兴奋的点头,“那就劳烦张爷了。” “劳烦啥,都是自己人,你们先玩着,一会到我屋来,我先吩咐慧娘将鱼拾掇出来。”说着,张老头扛着锄头就出了林子。 原来,这片小林子,是张老头家里,平时散养家畜的,主要是野鸡。 不过,杜云锦逛了一圈,也没发现野鸡的影子,后来,车夫告诉她,之前那些不是雀儿,是还没长大的野鸡雏儿。 呵呵,怪不得呢。 野鸡的营养价值非常高,不过,据车夫说,张老头家养的这些,却不是自己要拿去卖的,而是替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养的,每年等野鸡长成之时,那边就有专人过来收。 所以,这野鸡都有数的,张老头也侍弄的很精心,就怕到时交不了差。 杜云锦点点头,闲逛了些时候,就跟在车夫后头,出了这林子,果然,视野一片开阔,成片成片的稻田,在微风下连绵起伏,散发着禾苗的清香。 绕过几片天埂,来到山坡上的一处人家。 三间小屋,篱笆墙围的院子,里头种了些蔬菜,侍弄的也非常不错。 屋角,几根竹竿,还晾晒了衣裳。 一只大黑狗正趴在一处竹竿边上,兴致勃勃的啃着骨头,听见脚步声,猛抬头,冲着生人敷衍性的汪汪两声,却并没舍得放弃骨头起来。 一旁菜地里,正在摘菜的女子,抬头一瞧,笑了,“廖大哥。” 车夫姓廖,她喊的是车夫。 车夫便挠着头笑笑,“又来叨扰你们了。” “哪里的话,俺爷就盼着能时常来个人说话呢。”说着起身,将三人往院子里引,那大黑狗这时起来往客人身上撵,被女子一手推了开,“大黑,别闹。” 于是,大黑狗心安理得的又趴地上啃骨头了。 “爷,廖大哥他们来了。”显然,张老头一开始就交代过。 张惠娘朝屋里喊了一声,没见人出来,就道,“俺爷兴许是去前头了,你们先坐一会。” 她拿了两张椅子,又屋里搬了条长凳出来,廖车夫连忙进屋帮忙,又搬出来一张小桌。 张慧娘便又拿出茶罐和杯子,给几人泡茶。 普通的小瓷罐子,杯子也是极普通的,但茶叶,却不错。 倒不是说名贵,却是张家老头自己在后山上种的,自己摘,自己炮制的,却是地道的农家茶,喝起来也是入味,不错。 “廖大哥,你们先坐会,俺去找找俺爷。”女子说着,就往院外走。 瞧着她娇小清秀的身影,杜云锦一时入神,也是觉得熟悉。 怪哉,昨晚遇到薛萍娘觉得熟悉,今儿怎么又遇见一个。 可这个又是哪时认识的? 才疑惑着,有两个人推了院门进来,恰好和张慧娘碰上。 来人,一个是张老头,一个是…… 杜云锦一瞧,这年轻小伙,英俊的脸上总是带着憨实的笑容,尤其看着女子,那眼睛里都能揉出光来。 呜呼,“你们不是?”杜云锦起身,指着这对男女,总算认出来了,喜不自禁。 直感叹,世界真小啊,没想到,那日街上看到的,现在又碰上了。 罗良瞧着杜云锦有些蒙,倒是张慧娘先怔愣了一瞬,继而也是惊喜,“哦,你,你就是那日帮我和三郎的姑娘。” “什么?”罗良也是惊愕,这还真是巧呢。 张老头闻言,也立即明白,问孙女,“她就是你说的,那日砸了花瓶救下你们的好人?” “嗯,正是。”张惠娘重重的点两下头,随即朝杜云锦走来,就要磕头道谢,唬的杜云锦什么似的,忙拽她起来,“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不过举手之劳,你就下跪的,叫人怎么受的起?” 呼,这古人动不动就磕头的礼,真叫人消受不了。 好说歹说,才将小夫妻两个给劝住了。 廖车夫一脸莫名,倒是张老头给他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对小夫妻确实成亲不久,而且,罗良还是倒插门呢,这在古代很少见。 张老头也是逃荒来的此地,老伴儿子媳妇都在路上没的,只留一个小孙女,后来,逃荒至此,先是替人看山林,后来,就找了个侍弄野山鸡的活儿。 罗良本不是此地人,他就是杜云锦之前逗留那小镇上的人,只因,他家一个姑母在此地,时常的农忙时,跟父兄一起过来姑母家帮忙,一来二去的,倒认识了张慧娘。 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渐渐大了,互相就有了心。 奈何,张老头就这么一个孙女,张慧娘不肯丢下爷爷一个人出嫁,罗家也算开明,反正三个儿子呢,给一个给人家也就罢了。 于是,罗良就到了张家,成了张家的顶梁柱。 那日出事,也是因为罗良带着媳妇回自己家,因山里野蒜多,就想换点油盐钱,没想到出了那事。 多亏了杜云锦当时出手相救,不然,吃亏的怕不只是罗良,张慧娘也得被那恶人给糟蹋了,这一毁,可就是罗张两个家了。 说着,众人一阵唏嘘。 倒是张慧娘又补了一句,“可是老天长眼,恶人有恶报,那韩家也有今日。” “嗯,怎么了?”杜云锦倒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韩麟被抓了。 张慧娘看着她,便道,“姑娘来的时候没听说吗?咱们这一早可就传遍了呢。” “什么?”杜云锦狐疑,又瞅瞅赵天煜,见他一派云淡风轻,也不知他知晓不知晓,出了什么事。 张慧娘就道,“昨儿晚上,朝廷里来了人,韩知州一家子都下狱了。” “啊?”这个,杜云锦还真不知道,扭头,问赵天煜,“五叔,你……知道的吧?”本想问,是不是你干的?结果,当着人面不好问。 赵天煜却含糊的哼了一声,“你说的,天理昭昭,朝廷也不是睁眼瞎。” “呵。”杜云锦莞尔一笑,果然,自己那日那话还有用吗?不过,她想,那韩知州也是活该,纵子为恶,就不配为官,什么怕老婆?有恶妻之类,全是扯淡,借口,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五叔,这个。”她笑盈盈的,朝赵天煜竖起了大拇指。 其他几个并不懂她的意思,只当是对韩家下狱的事,也都点头附和,“是啊,像这样无能昏官,早就该罢免了。” “就是……” “好了好了,慧娘,别坐着了,天不早了,快跟良子两个把晚饭拾掇好。”张老头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吩咐孙女。 张慧娘连忙起身,对杜云锦道,“姑娘,且坐坐,俺先去准备晚饭。” “呵,我帮你吧。”院子里几个都是大老爷们,她坐着也急,其实,倒是更想跟五叔去田间地头走走,感受一下大自然,接接地气,但又怕太矫情。 张慧娘连忙道,“不用,几样小菜,我一双手就能来,姑娘若闷的慌,就去外面逛逛,好在这附近一二里地都没闲人。” “呵。”她正有此意呢,不觉,扭头看着赵天煜。 此时,男人也正好掀眉,目光半空中相遇碰到。 第207章 田园 两人目光半空相遇,杜云锦耸眉浅笑,赵天煜轻轻勾唇,收回视线,客气道,“张爷,你们聊,在下还想出去走走。”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还这样的客气有礼,张老头受宠若惊,站起来,连连点头,“公子请随意,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小老儿。” 赵天煜颔首,起身,朝杜云锦走来。 “五叔。”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走近,杜云锦脸上挂着笑意,心里更是暖暖的,越来越发现,两人默契度提高了不少呢。 相携着,一起走出了农家小院,来到了开阔的田间地头,一片片绿油油的禾苗,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微风吹来,绿波荡漾那真是美啊! 深吸一口气,田野的清新。 “五叔,这里可真美。”回头,笑盈盈的望着男人。 男人点头,温柔的看着小女人调皮的走在狭窄的田埂上。 “五叔,来这边。”走了一截,发现男人没跟上来,杜云锦转身喊,指着脚边的一簇簇野花,笑道,“过来瞧,这里长了许多剪秋萝呢。” 此花入药能解热镇痛消炎。 作为医者,看见花草的第一反应,不是其本身的美丽,却是它的药性。 等赵天煜过来的时候,她那小手里已经采了一把了。 “摘了打算如何?”他轻笑。 杜云锦将野花放在鼻端一嗅,笑道,“欣赏啊。” “给,你闻闻,香味挺特别呢。”起身,小手一举,将野花递到男人鼻端,笑盈盈的说。 赵天煜微笑,可还没认真嗅嗅,小女人身子一转,注意力又被前方的蒲公英吸引了。 摘下一朵,放在嘴边,轻轻一吹,蒲公英花瓣飘飘散散,随风飘的很远。 杜云锦笑了,道,“要是能找到紫色蒲公英就好了,据说,能找到紫色蒲公英,就能得到一份完美的爱。” 本是随意的一句话,赵天煜听着却觉得不对,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怎么?你还想得到一份完美的爱?” 是说,他们现在的爱不完美么? 咳?看男人的神色,显然是误会了吧,杜云锦好无辜,又好笑,“都说女人敏感,五叔,你比女人还要敏感哟。” 她不过那么随意一句话,瞧这男人这脸沉的,就像她红杏要出墙了一般。 “小东西。”敢拿他与女人比? “五叔,你也吹一个。”立刻献宝似的摘了一朵蒲公英,递给赵天煜,又道,“你轻轻一吹,蒲公英的花种,就会飞到远方,呵呵,又给别地带来新的生机。” 本不想理会她这孩子气的举动,可听得最后一句,莫名觉得欢喜,赵天煜竟也孩子气的轻轻启了唇,吹了一口气。 白色的蒲公英四散开去,纷纷散散,像一把把小伞,悠闲的像远方飘去。 杜云锦觉着好玩,又吹了几把,四周都飘散着白色的小花,这情景倒有点像童话。 “五叔,那边有个荷塘呢,咱们过去玩玩。”说完,小跑着朝不远处的小荷塘而去。 走到荷塘边,捡起一块小石子,打起了水漂。 然后,又捡了一块给赵天煜,“五叔,看你能打几个?” 这个,赵天煜还真没玩过。 接过小石子,微微侧着身子,学着杜云锦刚才的样子,也将小石子掷进了水里,打起了几个水漂。 杜云锦认真的数了一下,五个,比她还要厉害。 “五叔,你以前是不是玩过?” 赵天煜只淡淡笑笑,他哪里玩过这些?从小,不是跟夫子学习治国之策,便是跟师父学刀枪剑棒,父皇一直希望他能成一个文武全才,孰料,后来,他竟倾心于医。 “说真的,好厉害呢,我最多只能打到三个。”说着,杜云锦又捡起一粒小石子,再扔进水面,果然,只有三个水漂。 “有诀窍吗?”她仰头问他。 看她格外认真的样子,赵天煜好笑,“很想学?” “嗯。”杜云锦呵呵一笑,“好歹能打五个水漂,也好看些。” “行,我教你。不过,你得先从基本的开始学起。”赵天煜也认真道。 杜云锦一怵,不就学个打水漂吗?还要什么基本学起,搞的好像多难似的。 “怎么?不想学了?”赵天煜轻嘲。 杜云锦嗤笑,“至于吗?你教吧,不学我就能打三个,你只要稍加指点,我就能打六个,你信不信?” “就这点出息。”长指轻轻在她额头戳了下,赵天煜敛了敛神色,道,“你基础太差,想要我教你,就得拿出认真的态度来。” 杜云锦被唬住了,“五叔,你说的不是打水漂吧?”这样严肃。 “当然,你若练好了功夫,打水漂自然不在话下。”赵天煜道,昨晚的事,让他突然意识到,假若他昨晚没有及时赶到,或者,她遇到的不是韩麟那样的蠢货,是个更强大的敌人,她该如何自保? 倒不如,趁着现在,他教她些自保的功夫,一来,可以自保,二来也可以强身健体。 “功夫?”杜云锦眼睛一亮,立马道,“好啊,五叔你肯教,我就认真学啊。咱先学轻功,好不好?” 她最羡慕那种飞来飞去的,自有洒脱。 “好,就是怕你吃不了这苦。”赵天煜失笑,她以为轻功好学么? 杜云锦扬了扬眉,自信满满,“五叔,可别小瞧我,什么苦我没吃过?学医不苦么?我不照样学下来了。” 这倒是实话,没有毅力和耐力,确实做不好任何事,何况学医,杜云锦小小年纪,又是个姑娘家,实属难得。 “嗯,那么就从今晚开始。”赵天煜道。 “啊。”杜云锦一愕,“这么急?”他们现在还是度蜜月好不好? “趁着你现在有兴致,不好吗?”赵天煜笑道。 “哦,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里晚上也没啥娱乐活动,一上了床吧,也是体力运动,还是被他练,倒不如换成床下,说不定还轻松一些。 “乖。”这样听话,赵天煜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杜云锦娇嗔的朝他吐了下舌头,“五叔,别总摸我的头,会摸傻的。”实在是,他这样一摸,她就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像个孩子,她希望在他眼里是个极具魅力的女人呢。 两人又牵着手,漫步在田间的小径上,偶有不知名的东西从草丛间窜过,杜云锦就会激动的叫,“蛇,是蛇。” 赵天煜抚额,看到蛇这样的兴奋?大约也就他家这小妇人了,旁的妇人怕早就吓的花容失色,躲到男人怀里了,偏她还捡了根树枝,打着草丛,似乎非得要将那小蛇给扒拉出来。 所以,这辈子,要想这姑娘害怕一次,能找自己这个依仗,怕是机会不多。 自相识以来,她似乎就没事要仰仗自己过。 哪怕昨晚被恶人掳走,在自己赶到之前,她竟然自己逃脱,还差点将韩宅烧了个精光,也算是个祸害。 见到自己后,不是哭诉自己的遭遇,反而担心自己等的着急,更委屈月老树下失约,哎…… 赵天煜也不知是为她的心大欣慰呢,还是失落呢。 这姑娘拎着小柴棍子,在草丛里扒拉了好半天,什么也没捞着,不由一阵失望,“还准备给五叔熬碗蛇汤呢,这下不成了。” 蛇汤?赵天煜头皮一阵发麻,虽然知道蛇汤滋补,强精健身,但,不想也罢。 知道这姑娘会吃,可也真是百无禁忌,蛇,普通妇人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锦儿,去那边走走吧。”连条菜花蛇都比自己有吸引力了吗?赵天煜忍不住蹙眉。 “哦。”杜云锦扔了小棍子,拍拍手,又跳到男人身侧,小鸟依人般的陪着走。 田间小径,有些地方狭窄,不够两个人,杜云锦就有意让男人走在前头,自己走在后头,手伸的长长的,让男人牵着,如此,很有种文艺封面的感觉,俊男美女,若是拍成照片,定然像一幅画,养眼。 可惜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仰首,天边一片红霞,日头就要落山,整个小山脚下,一片宁静和祥和。 杜云锦深吸一口气,等回京之后,她定要将这一幕,用画笔记录下来,作为她跟五叔蜜月旅行的纪念。 “公子,姑娘。”这时,小院门口,张慧娘喊了一声,“晚饭好了。” “好。”杜云锦回了一声,然后,跟着赵天煜,在夕阳下,手牵着手,一起往张家小院走来。 院子里,槐树下,摆了一张大的四方桌子,张慧娘拿着抹布,将桌子抹了好几遍,确保没有一点污迹,这才敢请赵天煜夫妇落座。 赵天煜却没有上坐,此刻,他只当自己是个普通百姓,而根据年龄辈分,也该是这家子的主人张老头上座才是。 张老头受宠若惊,几番推辞,才坐下,面露激动之色。 余下,赵天煜和杜云锦坐一方,廖车夫和罗良一处,张慧娘只在下首位置,还得负责张罗盛饭端汤之类,对此,她也欣然,家里难得来了贵客,还是救命恩人,做什么都是乐意的,难得的是,恩人一点不嫌弃这家里条件简陋。 其实,今晚的伙食真的很不错了。 除了两条肥美的鳜鱼,还有红烧的野鸡,野蒜炒野鸡蛋,还有青笋炖肉汤,还有自家菜园子里种的蔬菜,炒南瓜、莴苣。 荤素皆宜,而且,张慧娘的手艺非常不错,很对杜云锦的胃口,她想着就这一桌子农家菜,还有好几样纯野味,就在现代,怕也值老钱了,而且,味道还未必有这好。 罗良又将家里自酿的果子酒,一共就两坛,还是张老头过年的时候省下来的,本想喝这一年的呢,难得今儿高兴,全给搬了出来。 张慧娘从小,就会陪爷爷喝两杯,嫁人之后,罗良也不限制,还是随她爱喝。 所以,她是个能喝的,杜云锦更不消说。 所以,几乎没问,罗良除了给男人们倒了一碗之后,也给两个小女人,一人倒了一碗。 没有华丽的杯盏,一人手里端着一只瓷碗,却也是喝的很爽快。 席间,宾客交谈甚欢。 尤其让杜云锦意外的是,一向寡言的赵天煜,竟然也能跟农家老头聊的热乎。 酒过三巡,张老头的话就多起来,除了经历的多之外,杜云锦发现,老人家还真是个有见地的,哪怕深居此地,平常也不怎么接触人,倒也是个关心时事的,上到朝堂,下到百姓疾苦,还都能说的一套一套。 席间,罗良几次欲要打断,生怕冲撞了客人,倒是赵天煜示意着继续。 看的出,张老头对这世道的不满,杜云锦想,要搁现代,就一愤青,不过,赵天煜能平静且认真的倾听老者的怨愤和苦处,让她又对这个男人多了另外一层认识,至少,在心里,更觉得此男难得,爱他,似乎又多了一点呢。 从日落黄昏,一直到夜幕降临,张慧娘点亮了门廊下的灯笼,这还是过年才点的,可今天对他们,俨然就跟过年一般。 又在那棵槐树的树杈上,挂了一盏小灯,如此,能照亮底下人吃饭。 男人们谈家国之事,女人们兴趣不大,杜云锦就跟张慧娘俩聊了起来,从那日遇险说起,又说到了两人有缘,最后又说到了新婚,又说到了各自的人生经历。 杜云锦发现,这姑娘,虽然出身农家,面相也柔,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而且,真纯。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一篇小说里的女主,细细回想,似乎是沈从文那部《边城》里的女主翠翠,一样的,大山里的精灵一般。 可显然,张慧娘要幸运的多,有罗良这样一个倾心爱慕她的小伙,愿意陪伴她在这个远离喧嚣远离人群的地方,一起白头到老。 真好! 聊到热乎处,两人相见恨晚,最后,还是杜云锦提议。 “要不,咱们桃园结义吧?” “哦,哦,我知道。”张慧娘也惊喜的瞪大眼睛,她从戏文里听说过这个故事的,可又不懂了,“可那不是男人们吗?” “一样的,你多大?” “十六。” “才十六啊?我二十了呢,那我是姐姐,以后,你就做我妹妹。” “嗯,好。” 两个姑娘就这样在饭桌上,定下了姐妹之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杜云锦就将自己心爱的一副耳环,一人一只,张慧娘摸索了半天,也没什么东西,完了,跑进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两幅绣活,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头,本是她跟罗良要用的,此刻,也给了一块给杜云锦,自己留了一块。 杜云锦收下,叠好,珍藏在自己的布包里头。 月上柳梢,晚饭总算好了。 杜云锦就跟赵天煜,提着一盏小灯,又去了白日里经过的那片养鸡的小林子里,散步,消食。 她兴致勃勃的将自己和张慧娘拜把子的事说了,赵天煜只是莞尔笑笑,并不意外,也没责备,一切随她喜好。 杜云锦更是欣慰,这年代的人,尊卑思想很严重,好歹,她也是他的王妃,跟一介民妇拜把子,若在其他人眼里,定然会觉得她是自轻自贱,尊卑不分,或者脑子坏了。 可她实际上,却觉得很好,张慧娘是她在这个年代遇到的,很难得的也不大有那种尊卑思想的姑娘,这大约也与她生活的环境有关,自小远离人群,被爷爷捧在手心里,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和自然相协的气质。 杜云锦最喜欢这种纯天然的气质。 “对了,五叔,今晚还要教我练功吗?”杜云锦透过树影,抬头望天,似乎天色不早,还有,肚子好饱,也不大适合运动呢。 赵天煜斜望了她一眼,“明早早起。” “OK,遵命。”杜云锦立刻稍息立正,很正式的听命。 赵天煜白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这些话这些小动作,都在哪儿学来的,看着奇怪,却也挺有趣。 “行了,再散散步,一会回去,早些歇着。”赵天煜道,言外之意,明天不能再赖床了。 这姑娘赖床的毛病可不小的。 杜云锦自然听出话外之音,俏皮的垂头笑笑。 两人在静谧的林子里,闲闲的散了会步,就回到张家小院。 张慧娘已经将自己的婚房,重新换了新的被单被褥,收拾出来给赵天煜夫妇,这让杜云锦很感激。 这小屋,虽然简陋,但收拾的很干净,尤其窗户底下那张小柜子上,一个灰色缺了一角的罐子里,还放了一把野花。 这野花,杜云锦以前还真没见过,花朵不大,但一簇簇的堆在一起,却是好看的紧,花香清淡,凑到边上,深深一嗅,却也芳香扑鼻。 罐子里有大半罐的水,花朵上也有水珠,不用猜,大概是张慧娘才摘来摆上的,大约也想让这屋子里增添一丝的生气。 看小女人就在窗户边研究那花,赵天煜走了过来,介绍道,“此花名为紫丁,乡村篱落生者,春夏开小白花,如铃儿倒垂,叶微似木香花之叶。夏日用此,可以驱散蚊虫,所以,常有人以此制作熏香,佩戴身上。” “哦。”杜云锦点点头,回头,赞赏的看着男人,“五叔,厉害,博学。” 嘴倒是甜,“不是说去拿热水洗漱?” “哦,差点忘了,我这就去。”杜云锦忙从他身侧绕开,出了门,张慧娘拿了盆,罗良则提了一桶的热水,恰好遇上,杜云锦就一手提了热水,一手拿了木盆,把个张慧娘吃惊不已。 “想不到姐姐力气恁大?” “呵呵,这不算什么。”杜云锦回头冲她挤了下眼睛,得瑟的就拎了东西进了屋。 不过,话说回来,看着赵天煜闲坐窗下静静喝茶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当她使唤丫鬟了? “大爷,请洗漱。”她也真这么喊了。 五叔换大爷?赵天煜轻睨了她一眼,“越发口没遮拦。” “本来么?拎水这样的体力活,该你干的。”杜云锦嘟囔着,可人就是贱性,偏生还喜欢着围着他转,给他递毛巾,帮他卷袖子,她想,若他要沐浴,她指不定要帮他宽衣,帮他搓背,修剪指甲呢。 其实,这倒也冤枉了赵天煜,他也不是那种非要人伺候的人。 可是,当杜云锦为他做这些的时候,无端的就是觉得舒适,喜欢。 这可谓是天作之合了。 简单洗漱,二人就寝。 杜云锦倒有些睡不着了,可是吧,前车之鉴,也不大敢在床上撩拨这男人,怕惹起火来,灭不了。 就睁着眼睛,看窗外,听着远处传来的蛙声。 “蛙声?”开始听着还没觉着,直到自己说出来,杜云锦才惊喜,老天,多少年没听到蛙声一片了。 城市混凝土,别说青蛙,蝌蚪都没地儿养吧,可这里,听着那呱呱叫的声音,好亲切啊,就像小时候去奶奶家过暑假的感觉。 她兴奋的睡不着,趁着男人闭目,偷偷的爬了起来,对着小窗,悄悄的开了那么一些些小缝隙,看着窗外,夜色,静谧下的自然,徐徐的夜风吹来,还真带了那么点初夏的暖意,舒爽。 “不睡?”忽地,身后传来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唬的杜云锦忙的关上小木窗,还差点夹到自己的小手指头了,回头,昏暗中,对上男人那深邃的眼睛,眨巴眼睛,“五叔,你没睡着啊?” “嗯。”赵天煜轻哼了一声,身边有个闹腾的女人,他能睡的着吗?一会翻身,一会惊叫,一会偷偷起来,还不时发出那种轻叹的声音,真叫人……无法睡眠。 “呵。”杜云锦乖乖躺了回来,侧身躺在他身侧,望着他俊美的侧彦,小声道,“我就是高兴嘛,你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过这种纯天然的生活了。”没有手机没有电话,一切都那么的纯自然啊,包括这夜色,这夜风,还有远处的蛙鸣,真好。 赵天煜伸出一手,将她拉入怀里,薄被往她身上裹了些,道,“时候不早了。” “哦。”杜云锦也就乖乖闭了嘴,想到他之前说过明天要早起的,罢,睡觉。 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倒是很快就入了睡,可谁知,即便一夜好睡,第二天,仍旧起来晚了。 醒来,床边哪有男人的身影,她赶忙穿衣起来,出了门,张慧娘正在打扫庭院,看见她,忙过来,道,“姐,姐夫在后边林子里,说,让你起来了就过去。” 第208章 学剑 听说赵天煜在后面林子里等着自己,杜云锦早饭也顾不得了,只到厨房里,舀了点冷水,匆匆洗漱一番,随意的拢了拢头发,就急匆匆朝院门跑去。 院子里,张慧娘想说给她留了早饭,已然来不及,就见那抹窈窕的身影,早已窜出了院外了。 跑的还真快,张慧娘轻笑。 她不知道,杜云锦此刻是真急,赵天煜那人,有时刻板的很,守时。 昨晚明明说早起的,结果,她却睡过去了,怕是真说不过去了。 希望只是第一次,五叔夫君能宽容则个。 一路飞奔到林子边,却在看清楚里面的人时,杜云锦呆了一下。 男人似乎听见了动静,转身而来,阳光自他身后悄然洒落,一片朦胧的金色光芒静静的笼在他的周围,他长身而立,一袭月白衣袍在晨风中猎猎翻飞,整个人如同九天的神明一般,漫天光芒模糊了清隽的轮廓,只有唇角的那浅浅勾起的一抹笑意,静静地盛开在这个春日的晨间,格外耀目。 这样的男子,竟然是她男人?杜云锦瞅的一阵恍惚,表示压力好大哇,深吸了一口气后,方又小跑着过来。 “五叔。”站在他跟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帘低垂,歉意的道,“对不起,我起来晚了。” 不过,他怎么就不叫醒自己呢?明明睡一张床的。 也怪她,一睡着,雷打不醒的,猪哦。 赵天煜微微弯唇,声音清朗却分外迷人,“吃过了吗?”“嗯?”不责怪她?杜云锦猛地抬头,却见他突然递来一盒点心。 “是什么?”她惊喜不已。 赵天煜唇角笑意深邃,逆光之下,墨玉般的眸子里流动着璀璨的光华,望着杜云锦,在她急切的打开盒子时,道,“这鸡丝卷不是让你现在吃的。” “啊?”现在不准吃?杜云锦表示不解,茫然的看着他,就又听他低低道,“你知道,练武是很费体力的事,等会,你若学的好,我就奖你一个,若学的不好……” 这一声之后,他故意停顿了下,一双深邃的眸子,却恍若碧波荡漾,隐有一丝邪肆掠过。 杜云锦深呼一口气,郑重抱拳道,“若学不好,还请师父责罚。” 才话一落,就被赵天煜轻轻敲了下额头,“谁是你师父?” 五叔也就罢了,师父?辈分就差更多了。 “你教我功夫,不就是我师父吗?”杜云锦捂着额头,无辜的望着他,只是,那漆黑杏仁里难掩狡黠,嘿,也不知怎地,偏喜欢老虎头上拔毛,知他不喜欢被叫老,可她偏喜欢这样叫。 也算是公平吧,他生的这样子好,可她年纪要小他好多啊,嫩,嘿嘿。 “随你吧。”赵天煜无奈的瞅她一眼。 “嗯。”看他脸色,杜云锦憋着笑。 赵天煜看着她,又补充道,“既然叫我师父,你便是我的徒儿,那么,以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如若违背。” “额……”杜云锦眼珠子一转,不等他话说完,狡黠打断道,“只要师父说的对,徒儿都会听的。” 言外之意,她觉得不对的,自然不会听,也就没什么违不违背的了吧? 赵天煜微微一笑,小狐狸的那点心思他怎么会不知,也懒的与之计较,“好,既然徒儿这么乖,那今天师父我就教你一套厉害的招式,你看好了。” 说着,将那盒点心塞进杜云锦手里,单手一反,折下身旁竹枝,以竹为剑,当即挥舞了起来。 一刹那,身影闪动,如行云流水般,快到不可思议,甚至让人来不及看清那一瞬间的动作。 杜云锦睁大了眼睛,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可始终无法追随那如闪电般的身姿。 直到他一招练完,无数青叶漫天洒落,她才算看清楚了他的身影,嘴角微微抽了抽,他让她看,可是,那比闪电还快,让她看什么? “怎么样?”他携竹枝靠了过来,落眉看她。 杜云锦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回道,“没看清。”就看见一条影子眼前闪啊闪的了。 赵天煜闻言,微微敛眉,似是不满意,然而,那微微上挑的眼尾,让杜云锦很是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在自己跟前显摆的?其实,他看似不满,实则内心在得意吧? “没事。”看她呆愣的模样,赵天煜轻轻拍了下她的肩,随后,将竹枝塞到她手上,“拿着,跟着我做。” “哦。”杜云锦拿竹枝当剑,立刻拉开架势,跟着赵天煜练了起来。 可是,看书写字学医品茶这些她都行,不但一点就通,甚至还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可是,今儿也真是见鬼了,好歹她也是有点功夫底子的啊,可为何跟他过招,就变得非常笨拙起来,那身子也是僵硬的不行,该弯的弯不下去,该直的她又直的不到位,该用力的她又总是用错力。 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反复教了三遍,她自己也练了有十遍,可是,最终看下来,只觉得她像只笨拙的小鸭子在跳舞,而不是在舞剑。 练剑,跟她在现代学的那些防身搏击术,差别很大的哇。 斜靠在碗口大的青竹上,赵天煜伸手扶额,看着那只倔强的小鸭子,紧绷着脸,一遍一遍的演练着他教的动作时,唇角不自觉的勾起,眼底溢满怜惜跟温柔。 倒是有股子倔劲,早饭到现在还没吃呢,“歇会儿吧。”他朝她走了过来,看她光洁额头上的细汗,到底心疼,拿出帕子,给她擦汗。 杜云锦站定,有些气喘嘘嘘,拿了帕子自己胡乱在脸上擦了一通,丢给他,继续练。 赵天煜欣慰,却也心疼,走过来,伸手握住她的肩,“好了,师父说,歇会。” “可是……”杜云锦也有些沮丧,瞧他的眼神,都暗淡了,“我又练错了吗?”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挺笨的,郁闷啊。 那小鹿芭比般的眼神,无端让人心生怜爱,不忍责罚,可是,错了的确是错了,赵天煜语气还是有些严厉,道,“你练了有十几遍,开始那几遍还是对的,但后来一直都是错的。” “额——”都是错的,杜云锦瞪大眼睛,错愕不已,暗骂自己是猪不成,他都教了那么多遍,自己还是出错。 赵天煜瞧了她一眼,只得又在她面前,用慢动作演示了一遍,不过四个动作。 杜云锦咬着唇,瞪大眼睛死死瞧着,过后,也跟着耍了一遍。 “嗯,就是这样。”赵天煜单手支颚,终于点了点头,“将这几个动作连贯起来,一气呵成的做一遍。” “哦。”杜云锦脑子里想着那几个动作,可是,慢慢的做还行,可是,一快起来,她的手跟脚就乱的不知怎么配合了。 赵天煜眼皮抖了抖,当年自己若是这个样子,只怕不被师父打死也早被师父丢出师门了。 可是,眼前这么一个小东西,他是打又打不出手,骂又骂不出口,反被她那茫然无措的小模样弄的不知如何是好,心里还怕她练不好难过怎么办。 看他哭笑不得的神情,杜云锦心里咯噔一下,懊恼不已,“又错了吗?”杜云锦真是要疯了,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愚笨给弄的受不了了。 见鬼了,今儿一定是时机不对,她明明没那么笨的呀。 “没事,熟能生巧。”赵天煜看她低着头咬着唇,懊恼不已,还真担心这丫头一使性子,断了练武的兴致,就又柔声安慰了一句。 “不。”杜云锦摇摇头,倔强的望了他一眼,突然,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竹枝递给他。 “怎么?”赵天煜疑惑的接过。 杜云锦伸出一只手,目光坚定的望着他,“请师父责罚。” 记得小时候,课文背不出,被老师打了板子,当天晚上她苦念了两遍,就全记得了。 赵天煜目光闪了闪,“你这是要……” “徒儿愚笨,请师父责罚。”杜云锦低着头,脑海里想着他刚才瞧自己的眼神,大概也很想将她拽过去狠狠打一顿,索性就让他惩罚吧。 本来么?严师出高徒,不能因为她是他的女人,就宽待,否则,她哪里能学好。 学不好,还不如不学。 “是够笨的。”赵天煜的声音低低柔柔,沙哑蛊惑,一伸手,两指在她掌心轻轻掐了一把,就在杜云锦错愕之时,他已经捉了她的小手,将她带入怀中。 “唔?”李青歌呼吸一紧,后背就贴在他温暖的怀里,心头小鹿乱跳,怎么情况?练不好反而有福利不成? “没有教不好的徒弟,只有不会教的师父。”微微俯首,他紧贴在她的身后,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双手伸展,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掌心,“来,跟着我一起练。” “哦。”男人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间,有点痒,却又有一种异样的滋味,亲昵甜蜜,小欣喜。 原来,练剑还可以这样? 呵呵,如此的话,大约是个人都想练了,尤其还有如此谪仙般的师父,简直砸下来的福利啊。 教的方式还如此合人胃口,哪还有学不会的? 哦,不,说不定还会有更多学不会的,嘿嘿,以此来博得更多的亲密教学啊。 有点小阴险,嘎。 “注意力集中?”小手被用力一握,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却也认真,瞬间将杜云锦从胡思乱想中给拽了回来。 轻咳一声,她调整了下状态,点头,“五叔,准备好了。” 话才落,他灵动的身子已经带着她翩然挥剑起舞。 “别急,跟着我。”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俯首搭在她的肩头,轻声安慰。 “嗯。”低低的声音似乎带着无限的魔力,杜云锦信心大增,抛开之前失败的经验,努力放松自己,重头再来,随着他的动作一起。 发觉她全然的放松下来,赵天煜唇角微扬,然,眼神却越发认真起来。 这样一个认真的小人儿,即便是笨了点,也值得他认真对待的。 几番演练下来,杜云锦自然而然的熟悉了跟随着他的动作,到最后,他悄然退后,站在离她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也能练的好了。 “师父。”渐入佳境,杜云锦喜上眉梢,小脸上洋溢着快活明媚的笑来,一转身,却发现赵天煜已然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朝她招手,“过来。”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杜云锦竟然浑然不觉,一直以为他就在她身后呢。 实在是她练的太忘我了。 那么,杜云锦突然大喜,刚才不是他带着自己,自己也练的好了? “师父,我刚才练的没错吧?”她欣喜的朝他小跑了过去。 赵天煜拿起点心盒子,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鸡丝卷,递到她唇边,“你说呢,这是奖你的,饿坏了吧?” 可不是饿坏了,杜云锦想也没想,就着他手,一口含下鸡丝卷,一边嚼着一边含糊的说道,“这么说,是对的了,我练对了。”那兴奋的劲儿就像刚得了大人夸奖的孩子。 “嗯。”赵天煜喜欢看她这样孩子气的笑容,仿佛世间一切都变得美好而纯粹起来。 得到他的肯定,杜云锦越发得意,这一得意才觉得自己此刻是又累又饿,不觉随手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然后就伸手自盒中想拿点心。 谁知,手一伸,就被赵天煜两指一敲,给打了回来,“你刚才练剑,手还没洗。” 杜云锦满头黑线,瞪大眼睛望着他,“你洗了?”刚才那一口是他给自己的吧。 “洗了。”谁料,赵天煜竟然大言不惭的回了一句。 上哪儿洗的?杜云锦举目四望,最后,目光落在他身后竹枝上挂的一个小水壶,那竹根下的一片草地上是洒满了水迹。 额,竟然连这都想到了?杜云锦不禁愕然,该夸他细心,还是说他洁癖到变态呢。 好吧,拿起小水壶,先洗了手,再吃。 不过,这鸡丝卷哪里来的?她好奇的看着他,因为太饿,这嘴里塞的满满的,不好说话,就举着盒子问。 赵天煜知她意思,就道,“一早罗良去集镇买的。” “哦。”杜云锦连连点头,敢情五叔知道她没吃早饭,特地给她留的啊,味道还不错呢。 看着她吃饭,绯红的脸颊,光洁的额头,似乎又出了点汗,赵天煜自觉的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看的吃的有些噎,不免道,“慢着些,没人跟你抢。” “饿。”她含糊的嘀咕一声,练了一上午,滴水未进啊,这种体力活,不饿的前胸贴后背才怪呢。 几乎是两口一个,很快,一小盒子的鸡丝卷,被她吃了个精光,却也只是保证不饿而已,似乎并没填饱肚子。 她不由舔了舔唇,巴巴的望着他,“五叔。” 该不会奖励只有这么一盒吃的吧?他是知道她食量的,往日什么都不干,当零食吃还差不多的。 “休息会儿,一会该吃午饭了。”接触到她的眼神,赵天煜只伸手,轻轻的罩在她的头顶,安抚性的揉了揉,道。 “哦。”抬头,透过枝缝看天,阳光都有些烈了,很有点夏日的感觉了呢。 靠在树桩上,闭目歇息了片刻,杜云锦突然好奇的问,“五叔,你一身的本事跟谁学的呢?” “师父。”他坐在她身边,也不看她,只静静的看着远处,简单的给了她两个字答案。 杜云锦嗤的一声,这是冷幽默吗?纠结的盯着他,见他没有下文,不免发急,“我当然知道是你师父,可你师父是什么人?你这么厉害,你师父不是更厉害?哦,对了,师父的师父,那岂不是我的师爷?师父,我师爷他现在人在哪儿?” 嘀嘀咕咕说了一堆,赵天煜只回了一句,“他过世了。” “啊。哦。”怪不得提起这个,五叔脸色不大对呢,“罢,不过,师爷能有你这样优秀的徒弟,我这样聪明的徒孙,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 “……”赵天煜偏过头,看着小女人一脸严肃的表情,无端觉得有那么一点,好吧,心情豁然开朗。 “好了。”拍拍她的头,赵天煜先起身,道,“回去吧。” “嗯。”看他抬步要走,杜云锦小嘴一撅,喊,“五叔。” 男人顿住,转身看她。 “诺。”小女人也不说话,一双小手往出一递。 意思嘛,很明显,累了半天,爬不起来,他怎么就不知道拉她一把。 赵天煜失笑,走回两步,握住她的小手,将她带了起来。 他的力气并不大,可一带,杜云锦却往他怀里一扑,本来么?只是也想给他一个奖励,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再趁机给个香吻什么的,不想,这女人本就不是小巧玲珑型的,劲儿也挺大,这力道没把握好,身子一冲撞,结果就将赵天煜撞的往后一摔,她这也没把握好,想拉他,结果倒将自己摔到了他身上。 听得身下一声闷哼,杜云锦吓坏了,“五叔,你没事吧?” 慌的从他身上爬下来,那小手在他胸口乱摸着,别是压着了。 “没事。”赵天煜忙的捉住她乱摸的小手,才要起来,林子那边却听得一阵脚步匆匆的声音。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一抹纤细的身影跑开。 杜云锦认出那是张慧娘,微微发怔,刚想喊,被赵天煜止住,“扶我起来。” “哦。”杜云锦扶他坐了起来,又担心的问,“真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儿?” “没。”不过,这丫头近来是不是又重了些? “你看我做什么?”被他深深的打量的眼神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是,我压到你了?” “咳。”看她小手伸来,还要给他检查,赵天煜忙又道,“真没事,走吧。” 他起身,杜云锦小意的帮他掸着衣服上的草枝,在确定他真没事了,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起回到张家小院。 张老头等人已经在候着了,张慧娘看到二人回来,连忙跑进厨房,准备端饭菜。 家里地方太小,光线也不好,所以,吃饭都是在院子里那棵槐树底下吃。 杜云锦正好要去厨房打水洗手,也好帮忙。 “慧娘,刚才是你吧?跑什么?”打了水,一边洗手,一边问正在锅台边盛菜的张慧娘。 不提还好,一提,张慧娘的小脸就红透了,刚才林子里那一幕不自觉的又在脑海里重现。 虽然想到不大可能,但,那一幕也确实太容易让人遐想连篇了。 男人躺在地上,女子半跪在他身侧,俯着身子,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从肩头倾泻而下,挡住了两人的脸,却也更让人想象那长发遮挡之后的景致,女人俯身的一吻,男人情难自控的握住了她的手。 “啊。”忽地,张慧娘一抬头,就见杜云锦不知何时来到了身侧,正一脸狐疑的盯着自己,越发脸红到耳后根,“姐,姐。”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好像,做错事的是她。 “你怎么了?脸红成猴子屁股似的。”杜云锦瞅着她,好笑的打趣。 猴子屁股?张慧娘满头黑线。 “热气熏的?”杜云锦不知她心里所想,只顾揶揄,“还是,发烧了?抑或是,想什么好事呢?” 凑到她耳边,她轻轻说了两个字。 就将张慧娘羞的无以复加,跺脚咬牙,“锦姐姐,你胡说哩,明明是你跟姐夫……” 话一出口,才知说露了嘴,忙又捂住嘴巴。 杜云锦却听出了眉目,再想起刚才这丫头逃似的背影,不禁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以为撞破了我跟五叔的好事啊?” “咳。”这么直接?张慧娘倒愣了,虽然,她也是过来人,可到底那事,还是放不开。 杜云锦越发起了逗她的心思,便压低声音问,“我问你,这一片,就你们一家三口,张爷又时常不在的,后面那林子那样隐蔽,你跟罗良,是不是也经常在那儿恩爱呢?嗯?” “哎呀。”张慧娘臊的立刻用手捂了脸。 “哈哈,果然被我猜中了。”杜云锦大笑起来,怪不得呢,怎么一见她跟五叔,就往那方面猜呢,敢情这两个有前科。 “说,你们是不是经常在那小林子里约会的?” “嘘。”这话岂能大声说,张慧娘唬的赶忙捂她的嘴,却也逗的杜云锦咯咯好笑起来。 第209章 疯魔 看张慧娘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杜云锦乐不可支的笑了。 两个小女人,就在厨房里闹开了。 外面,男人们等的急,罗良就走到厨房门口喊。 两个小女人笑作一团,然后,哼笑着答应,再一起端着饭菜出了门。 午饭后,撇下男人,杜云锦跟着张慧娘,一起到了后山那片竹林里挖竹笋。 经过几场春雨的滋润,春笋纷纷破土而出,正是吃笋好时节。 春笋肥嫩爽口,营养丰富,荤素百搭,任何菜中只要加上一点竹笋,那味儿就全变了,淡淡的清香,浓浓的鲜味,直让舌尖春色无限。 两个姑娘一聊起吃的,越发的志趣相投,直感叹对方原来也是只吃货。 采了约摸半篮子的嫩笋,杜云锦又摘了些野尖椒。 她嗜辣。 满载而归,回到小院,却瞧见赵天煜正和张老头在槐树下下棋。 “你爷爷会下棋啊?”杜云锦倒是挺意外,问张慧娘。 张慧娘点头,一脸骄傲,“你不知道吧?俺爷可是这方圆几十里的棋王呢,没人下的过。” 嗬,好大的口气,杜云锦扭头看了眼树下的这一老一少,不禁莞尔,朝张慧娘扬了扬眉,“看来今天是高手遇高手了,嘿嘿,对了,你爷身体很棒吧?” 万一输了,可千万挺的住。 张慧娘自是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不服,“俺爷身体好着呢,而且,俺爷还从没遇到过对手呢。” “呵呵。”今儿肯定是遇到对手了,杜云锦都瞧到张老头那本就皱纹很深的脸,越发皱的像核桃了,“咱们拭目以待哦。” “嗯。”张慧娘将篮子放进厨房,拍拍手,出来,跟杜云锦两人一起,一人搬了张小凳子,就到槐树下,看这一老一少下棋。 下的是围棋,杜云锦略懂,张慧娘也不精通。 只见这二人难得走出一子,一副难分胜负的样子,看的长了,两个小女人同时打起了哈欠。 兴致渐渐也都没了。 两个小女人相视一眼,各自起身,一起来到了张慧娘的房中。 张慧娘兴致勃勃的将她从小到大的收藏全部扒拉出来,很欣喜的跟杜云锦一起分享。 其实,主要都是张老头给她做的玩具。 可杜云锦瞧着,却都是男孩子玩的,什么木剑啊,弹弓啊,将军木偶,小木凳什么的。 还有一个简陋的棋盘。 张慧娘指着这棋盘,就笑道,“俺爷这一辈子最大的乐趣就是这了。以前,就我跟爷住在这里,俺爷忙完了活,就喜欢一个人对着棋盘,我觉得无聊,就喜欢闹他,后来,他就给我也弄了一个。可惜,我脑子笨,这种东西就是玩不来。” “呵,那咱俩可像,我也不喜欢这种费脑子的玩意。”杜云锦也笑了起来。 将棋盘收了起来,张慧娘又羞涩的拿出了一个布娃娃,递给杜云锦,“这是我小时候自己缝的。” “呵,这是什么?”杜云锦拿在手里,倒看不出是什么,张慧娘说是布偶,她才依稀能辨出人形来,不免笑道,“你这人偶做的确实难看了点。” “呵呵。”张慧娘瞧着那简陋的人偶,也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却有些红,毕竟,除了爷爷之外,这个人偶却是陪伴她长大的唯一的伙伴了。 小时候害怕孤单,有它陪着至少不那么害怕,大了,倾诉心事,有它,也就有了个说话的人。 杜云锦瞧她虽然笑着,眉宇间却难掩落寞,大抵也猜的到是因为什么。 自幼失去双亲,与祖父相依为命,艰辛与孤独自不必说。 “有没有布了啊?”突然,杜云锦拍拍她的肩,挑眉笑问。 “怎么?”张慧娘不解。 杜云锦笑意嫣然,“给我亲爱的妹妹,再做个漂亮的呗。” 伸手抚了抚张慧娘的头,接着道,“嗯,将来,可以留给小侄儿玩。” 张慧娘小脸羞红,却默默的找来一个包裹,解开,里面都是些碎料子、花不头之类的,“这些可以吗?” “嗯。”杜云锦点点头,选了几个用的着小碎步,又要了针线,就开始做起来。 虽然对这年代的女红,杜云锦并不擅长,可是简单的小人偶娃娃,在现代就是极普通的手工而已。 “有笔墨吗?” “嗯?”张慧娘愣了下,点头,“有。” “拿来,嗯,再弄点糨糊。”杜云锦低着头,一一吩咐着。 张慧娘起身去准备。 杜云锦缝制了一会,想起什么,也起来,找到了自己的小布包,从里头找到了之前在小摊上买的几个小木头珠串,拆了一个。 先做好了躯干,再给缝制小花衣裳,配头饰、衣饰,很快,一个小小的花仙子的精灵人偶出来了,递给了张慧娘。 张慧娘惊叹不已,“姐,真漂亮,你是怎么做的?” “很简单啊,我教你。”杜云锦又拿出一块绿色的小布料,“这个可以做件漂亮的裙子。” 然后,就教着张慧娘,怎样将这一块小布料,缝制成一件小型的晚礼服的裙子。 再用一根小木棒做成的身子,套上去,再将木珠做成的脑袋按好,“嗯,再做个漂亮的头饰吧。” 找来一些流梳做头发,做花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装饰。 很快,一个绿裙子的精灵美人就出来了。 张慧娘捧在手里,喜欢的了不得,“姐,这个我最喜欢。” “都收着,现在,你也做吧,喜欢什么样式的就做什么样式的。”杜云锦将笸箩递给她。 张慧娘也来了兴致,两个小女人,就坐在窗户下边,认真的做起人偶手工来。 直到院子里传出响动,似乎是张老头很松快的声音,喊着,“平局,不分伯仲。”什么的。 “下好了?”杜云锦朝窗户外探了探脑袋。 张慧娘也起身朝外瞄了一眼,就看到张老头收拾棋盘,往屋里走,而赵天煜正起身往院外走,大约下了太久的棋,想出去透透气去。 “妹子,剩下的自己做,我去陪我男人了。”杜云锦丢下针线,起身就跑了。 张慧娘一愕,这屋子里就剩自己一人了,不由好笑,还真是个黏人的姑娘呢。 “五叔。”出了院子,就瞧见赵天煜走在那条狭窄的田埂上,杜云锦小跑着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兴冲冲的问,“真的平了吗?不该啊,你棋艺那么厉害。” 在杜云锦心里,这男人那就是天神,全能的,谁是对手? 所以,“你是让张爷的吧?” 赵天煜斜望了她一眼,“张爷棋术精湛,确实难得的高手。” “嗯?”这是,真的平了? 张家院里,张慧娘也拽着爷爷好奇的问,张老头被问急了,嚷着说平手,然,心里却长长一叹,活了六十多岁,还真是遇到对手了。 哦,不,他哪里算的上对手。 下了几十年的棋,他还看不出吗?赵天煜根本就在让他老人家呢。 即便是让,也做的不易让人察觉。 这才是棋艺出神入化了。 张老头一面感叹自己老了,一面却又为这么大年纪,能遇到一个这样棋艺高超的年轻后生,觉得欣慰激动。 只吩咐孙女,晚上做些好吃的,要和赵公子好好喝一杯。 在张家一连住了三日,到第四日,杜云锦一早就收拾了行礼,吃过早饭,便与张家人告别了。 张慧娘哭的跟什么似的,话说,长这么大,就交了杜云锦这么一个姐妹闺蜜呢,才黏糊了三天,就要分开,怎么舍得。 一直送到山下的官道上,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杜云锦也是心里不舍,直到看不远处那小小的身影,才放了车帘,只想着,回来的时候,再看看这丫头。 却说杜云锦离开张家的这一日,京城沈家,却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才成亲不到一年的沈家大少沈溪枫,一纸休书又将第二任夫人,休回了娘家。 一时间,人们众说纷纭,有说这沈家与杜家天生犯冲,娶了两个媳妇,结果,都是被休弃的命运。 也有说,沈家欺人太甚,没有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人家闺女的。 但最终的结果是,杜家两个男人,一起去了沈家说理,最后却郁郁而归,这又叫人猜测,是否乃杜家女的不是? 渐渐的,关于苏夕月撒泼成疯、虐打下人,甚至折磨亲女的消息,慢慢的在京城传了开。 而事实真相,却也大抵如此。 当然,直接导致沈溪枫休妻的,却也不是因为这些,而是,他怎么也接受不了的一个真相,一个事实。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那日傍晚,他从外面回来,在自己那院的门口发现了秋风,当时这丫头正坐在一棵树下,低低的抽泣。 想来,是想找自己,又不敢,就只在那树下偷着哭。 本不想理,可听着那哭声,觉得心烦,沈溪枫到底走过去,问了一声,“为何在这哭?” 秋风吓了一跳,抬起泪眼,看见沈溪枫,又是喜又是怕,慌的磕头请安。 “她又打你了?”看她哭的红肿的眼睛,沈溪枫皱眉,冷声问。 秋风眼泪唰的就落下来,“并不是奴婢,而是,小小姐。” “她怎么了?”虽然,现在对苏夕月没什么感情,可是对于自己这个女儿,沈溪枫还是很在意,即便从不去那个院子,也会隔三差五的差人过去,将小女儿抱到自己这边,亲近亲近。 咋一听秋风这样说,沈溪枫自然是紧张。 秋风就道,“大少爷,您抽空,还是亲自过去瞧瞧小小姐吧,其他的,奴婢,奴婢也不敢说。” 说完,她倒是先跑了,惹的沈溪枫心里又气又急,连房门也没回,径直朝苏夕月那边去,当然,他也猜,之后是不是那女人又使的一个计,就为骗他过去一趟。 但,为着小女儿,也就罢了,何况,即便那女人想要如何,他也完全不会去理会。 才走到那院门口,老远的就听得婴孩的哭声,哭声都哑了,显然哭的不是一会两会了。 沈溪枫步子迈的急,匆匆赶到,也不容丫鬟回禀,径直掀了门帘,进了屋。 一进屋,见到的景象却让沈溪枫的血直往脑门上涌。 小小的婴儿床上,小小的婴儿四肢乱蹬,哭的好不可怜。 而她的边上,不但没一个下人,就连她的娘亲,也是不管不顾,此刻,苏夕月正独自坐在梳妆台边,对着铜镜,手拿一把木梳,一下又一下,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她那头长发。 如今,她似乎也只剩这一头长发,仍旧黑亮有泽,而那张脸,却因为妊娠斑,毁的让人不忍直视。 对着镜子,她脑子里想的全是她曾经拥有过的美貌,完全将身边哭泣的孩子,忘到了九霄云外。 “苏夕月。”直奔而来,一把抢掉了苏夕月手里的梳子,狠戾的砸了,砸到了铜镜上,直将这镜子一起砸碎。 砰的一声巨响,吓坏了苏夕月,也让她从幻想中惊醒,这才听到孩子哭的不像样的声音,起身,慌张的拦住了沈溪枫,“你要做什么?” “走开。”沈溪枫从小床上将女儿抱了起来,一把推开扑过来的苏夕月,恶狠狠道,“苏夕月,你根本不配当个母亲。” “你什么意思?”苏夕月突然慌了,使劲拽着他,“你想带走囡囡吗?我告诉你,她是我的女儿,我的……” 怀里孩子仍旧哭个不停,沈溪枫不与她辩驳,直接甩开她,抱着孩子,大步离去,身后,苏夕月追了出来,沈溪枫喝令,两个丫鬟将她拦了下来。 将孩子抱回自己屋中,请了府里老嬷嬷过来照料,大太太也来了。 可是,谁也哄不好这孩子,甚至,还叫了乳娘,可孩子不吃不喝,就是干嚎。 后来,还是沈万福亲自来看了。 这一看可了不得,这孩子营养不良也就罢了,这身上竟然还有伤痕。 后背、屁股上有青紫的掐痕,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孩子的大腿根处,竟然有几处针眼,若不细看,根本发觉不出,或者,即便看出了,也不会以为是针扎,而以为是皮肤过敏一类的红疹。 然而,沈万福到底是行医多年,这一细查,还是查出了孩子大哭不止的原因。 当即,不止沈溪枫,沈万福,大夫人,乃至老太太都过来了,看着这哭闹的孩子,个个气的了不得。 虽说是个女孩,虽说,他们不怎么待见,可是,那也是沈家的骨肉,哪容得了下人们作践? 苏夕月那院,除了她,很少有外人出入,也就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嬷嬷了。 他们猜,定然是伺候小小姐的下人们,暗地里使的坏。 当即,沈溪枫亲自带了人,到了苏夕月那院,除了苏夕月之外,所有丫鬟嬷嬷全部被押到了院子里,跪成了一排,他亲自审问。 结果,众人面面相觑,只除了秋风,低着头,悄悄的流泪。 “说,是不是你干的?”沈溪枫察言观色,认定了秋风有问题,一脚就踹了过来,恨恨的问。 秋风身子弱,摔倒在地,哭的越发狠了。 而门廊下,灯光掩映下的苏夕月,见状却是一脸凉薄的冷笑。 见两个小厮将秋风拖了起来,欲要用刑时,她更是也扑上前来,朝着秋风的脸,狠狠的就甩了两耳光,还咒骂道,“我把你这小蹄子打烂了,亏我平日里当你姐妹一般,你却背地里如此残害小小姐,你好毒的心哪。” “不,不是。”秋风哭着摇头。 “不是你,还能有谁?每日里不是你照看小小姐最多的?”苏夕月狠狠朝她脸上啐了一口,那眼神恶毒的恨不得将秋风撕个粉碎。 傍晚,沈溪枫突然造访,苏夕月就猜到是她捣的鬼,不然,这男人如何那个时候过来的?偏叫他瞧到了那一幕。 如今,孩子肯不肯给她,还不知道呢? 现在,苏夕月心里所有的怒火,都朝秋风发泄了出去。 沈溪枫瞧着凝眉,命人将苏夕月拉了开,又问秋风,“说,是不是你干的?” 秋风只是摇头。 “不说是吗?那便是你做的了?好。”沈溪枫眼神一冷,吩咐人,“将她按好了,先将她这双害人的爪子给剁了喂狗。” 秋风心下一跳,身子就被人按在了木凳上,双手被撑了开,有小厮就拿了斧头来。 看着那冷硬的斧头,秋风全身都哆嗦起来,“不,少爷,不是我。” “本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到底谁干的?”沈溪枫厉声责问。 其实,他也不认为是秋风做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对一个人,他还是看的清的,何况,若是她做的,也就不会有傍晚那一幕,分明是她用这种法子跟自己告密的。 背后是谁,答案也是昭然若揭。 这院里,谁干了这样的事,秋风才不敢指出来? 除了苏夕月,再无第二个。 秋风含泪的眸子凄楚的望了望苏夕月。 苏夕月心下一颤,却冷眼一瞪,喝斥,“贱婢,你看我做什么?莫不是以为这个时候,我还能替你求情不成?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就冲你虐待囡囡,少爷不处置你,我也饶不了你。” 冷哼一声,见小厮拎着斧头不动,苏夕月冷喝,“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动手,将这贱婢的贱蹄子给我砍下来。” 小厮看向沈溪枫。 沈溪枫面无表情,秋风闭了眼睛,认命。 小厮扬起了斧头,才要砍,跪着的丫鬟中,却响起了一道喊声,“是大少奶奶干的。” 这话无异于惊天霹雳,惊的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秋风睁开眼睛,扭头看着那个喊话的小丫头,却是这府里的,大太太那边拨给苏夕月的,意思要帮着带小小姐的。 苏夕月因仇恨大太太,就时常拿这丫头作践,好几次,秋风倒是暗中帮了她不少。 “你说什么?”沈溪枫起身,走到这丫鬟身边,目光冷冽的问。 这丫头并不是苏夕月的人,心里也恨她,此刻,又见一贯照顾自己的秋风姐姐被罚,也火了,深吸两口气后,大声道,“回少爷,奴婢亲眼见过,大少奶奶拿针扎过小小姐。而且,只要小小姐一哭,大少奶奶就会掐她。这些,奴婢们都瞧见过,每回劝了,大少奶奶就会连奴婢们一起责罚。” 说着,捋起袖子,只见那雪白的手腕上,也是布满红红的血点子。 “少爷,您看,这就是大少奶奶用发簪扎的。还不止奴婢,其他人也都受过。大家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胡说。”苏夕月听的简直要发疯,上前,一巴掌打在这丫鬟的头上,气的发颤,又撕扯她的头发,“你这不要脸的贱婢,你满口胡说,你这样冤枉我,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没了我,你就能当这府里的少奶奶不成?” 越说越离谱,沈溪枫一把拽开苏夕月,命人架起那丫鬟,道,“你说的若是真的便罢,若敢胡言一个字,本少就命人先割了你的舌头。” “不敢。”那丫鬟忙丫头,“少爷不信,可以再问其他人。” 这下,倒不等沈溪枫发问,其他跪着的丫鬟嬷嬷,纷纷点头,大约也看着苏夕月再无翻身的机会了吧,何况,平日里,这女人的行为处事,也叫她们寒透了心。 苏夕月还想撒泼,可是,众人指责,她却毫无回击之力。 “你还有什么话说?”沈溪枫冷冷的盯着她,目光像淬了碎冰。 这一刻,苏夕月的心也绝望到了顶点。 “没错,我做了又如何?她是我生的,我想怎样便怎样?再说了,你们沈家在乎吗?这个时候充什么好人?自她出生,你们家如何待她,你们不清楚吗?不就嫌弃她是女孩吗?不是早就巴不得她死吗?我不过是成全你们罢了?一个不值钱的小丫头而已,死了不是更好?” 啪,再也忍不住,沈溪枫一巴掌打在这女人的脸上,“苏夕月,你简直疯了,疯了。你还有心吗?虎毒不食子,囡囡是你的亲生女儿。” “若不是她,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这一巴掌,让苏夕月脑袋嗡嗡作响,却似乎更清醒了,她指着自己的脸,对沈溪枫吼了起来,“你看看,你仔细看看我这张脸,都是因为生了她。因为她,你们沈家不待见我,欺负我,你,更是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想。那丫头,根本就是个扫把星,一切的罪魁都是因为她的出生。” 第210章 救命真相 夜色下,朦胧的灯火,给苏夕月的脸蒙上了一层狰狞的阴影,让人越发不认识这个女人似的。 熟悉的轮廓,再也找不见曾经相恋时的影子。 眼前的女人,表情那样尖刻,眼神充满怨毒,就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亏欠了她似的。 沈溪枫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多听一言,如果之前,还会因为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而有些自责的话,那么,这女人刚才的话,就彻底的抹除了他心底对她的最后一丝底线。 一个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要伤害的女人,还怎能得到旁人的怜惜和怜悯?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她,根本就不知悔改。 亦或者,本性就是如此恶毒。 “来人,将这妇人送入祠堂,面壁思过。若再不思悔改……” “如何?”苏夕月冷冷的问,已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沈溪枫气怒,一甩袖子,道,“那就永远别想踏出祠堂一步。” 说罢,甩袖走人。 其他的丫鬟嬷嬷们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 沈溪枫的两个小厮,便上前来,“大少奶奶,请。” “我不去。”苏夕月态度冷横,撩下一句话,竟转身就回了房,砰的一声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这大少奶奶的门,也不是那么好敲的,即便大少爷不待见她,可她名分在,仍旧是主子。 这奴才要强行进主子的屋,还是女主子,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啊。 郁闷的,只得去问沈溪枫讨个示下。 沈溪枫回到屋中,乳娘告诉他,小小姐才吃了老爷开的药,已经睡下了。 就睡在他的大床上。 他走到床边一看,偌大的床,那小小的一点身子,裹在被子里,几乎让人很难发现,稍稍扯了扯被子,露出那小小的脑袋来,巴掌大的小脸,已经洗的干净,只是,眼睛肿的很明显。 这时,小厮来禀,说了苏夕月的事。 沈溪枫黑沉着脸,只挥了挥手,命人撤掉那院里所有伺候的人,便没再说什么。 小厮退去,沈溪枫颓然的坐在床头,看着桌旁闪烁的灯火,脑子里一片纷乱。 连他自己都恍惚,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为何他竟有一种置身噩梦的感觉。 他曾经梦寐以求,与苏夕月双宿双飞的快活日子,可到头来竟过成了绝境……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可是,却偏偏已然发生了。 和苏夕月,他想,这辈子已然不可能了。 可,他到底欠她一条命,虽然对她失望至极,却也不会真的为难她,让她陷入绝境。 罢,就这样吧,沈家再难,也不至于多养一个人也犯难的地步。 日子本该就这样过下去,苏夕月做错了事,没有被送祠堂,沈家也没再继续追究,按理,该知好歹,该消停的过一阵子了。 孰料,就在孩子的事过去的第四天,苏夕月那院就出大事了,还是一桩人命案。 事情究竟怎么发生的,也没人看的见,只是,那日的中午,秋风照例去给苏夕月送饭,进去的时候好好的,没想到,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成了个血葫芦,而身后,苏夕月仍旧手拿剪刀,追在后面乱扎,幸好,外面候着两个嬷嬷,冲过去,制止了苏夕月。 秋风被抬了走,立刻有人叫来了大夫,可是,仍旧没有救过来,大夫给吃了什么保命丹,但也只能保住一两日的命罢了。 弥留之际,秋风坚持要见沈溪枫。 沈溪枫到底与她有过肌肤之亲,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对于她出了这种事,亦是十分痛心。 当即,屏退了其他下人,亲自在其房内照料。 秋风大多时候昏迷不醒,稍微清醒一点,口里喊的便是溪枫少爷。 沈溪枫坐在床头,看着这女人苍白如纸的脸,心里越发愧疚。 其实,秋风自小跟着苏夕月,可以说,他认识苏夕月有多久,认识秋风就有多久。 记忆中,这丫头话不多,性子挺腼腆,但挺爱笑,每次见了他,都是嘴一抿,先羞怯的笑着。 然后,更多的就像一个影子,跟在他和苏夕月的身后伺候着。 要说,对她有多深的印象,还真没有了。 除却被苏夕月安排来伺候他,做他的通房之外,对她,也没有更深的感情。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于他来说,可有可无的丫头,却是因为他而死。 沈溪枫几乎断定,苏夕月就是因为嫉妒他曾经恩宠过这丫头的那一夜,这才有了后来的不断折磨,甚至白天的疯狂砍杀。 可怜了这么一个丫头。 苏夕月简直丧心病狂。 “溪枫少爷。”就在沈溪枫愤懑之际,床上昏迷中的女子,口中又喃喃自语起来,那一声一声的溪枫少爷,那样虚弱,却显得那样急切。 沈溪枫的心也跟着软了,握住她的手,俯下身子,靠近她,道,“我在,秋风,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不知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秋风倒一下子没那么激动了,似乎又陷入了昏迷,只是,没等沈溪枫心定,她却手上一使劲,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溪枫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且清楚的看了她的眼睛,竟错愕的发现,原来这丫头生了一双好眼睛。 形状如弯月,瞳仁黑白分明,很干净,也很亮。 据说,眼睛能代表一个人的心,能拥有一双干净的眼睛,至少,证明此人心地纯净,向善。 而苏夕月,曾经他认为最美丽的眼睛,如今却让人不敢直视,那美丽眼仁里的怨毒能将人所有的情绪撕的粉碎,可怕。 “溪枫少爷。”睁眼,定定的看着沈溪枫,好一会,秋风才疑惑的喊了出来。 “是我。”沈溪枫点头,看着她,不知要说什么,好一会,才又干涩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做主。不会……” 不会让她白白死去么?这话,沈溪枫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且不说,秋风只是一个丫头奴婢,主子打杀丫头的事,在宅门大户根本不算什么稀奇事,何况,就算他心里有气,有心为她做主,对苏夕月也只能是惩戒,杀人偿命,这种根本不可能。 所以,对一个将死之人,允不可能的诺,沈溪枫做不出。 秋风却恍若听不见他的话,一双眼睛痴痴的望着他,慢慢竟有了神采,“溪枫少爷,真的是你?” “嗯。”沈溪枫再次点头,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秋风双眸定定的瞅着他,苍白的唇角忽而一翘,虚弱的笑了,笑容里竟是想不到的幸福与满足。 “溪枫少爷,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她喘了一会,又细声细气的说着。 看她说话费劲,似乎扯着伤口一般,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沈溪枫便道,“好生养着吧,别说话,你放心,本少会尽量……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 秋风摇摇头,苦笑,“没用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她。”一想起苏夕月,沈溪枫真恨不得捏死她,然而,一想到白日里她那疯魔的样子,他心里乱极。 “她缘何要对你下这样的毒手?”他深呼一口气后,问。 即便因为嫉妒吧,可自那一夜之后,他并未再恩宠过秋风,甚至连个妾都没给,她仍旧是苏夕月的侍婢。 所以说,苏夕月再嫉妒,也不至于丧心病狂至此。 秋风仍旧摇头,“小姐她不是有意的。” “这个时候,你还替她说话。她。”沈溪枫咬牙,神色阴冷,“她简直不是人,竟对你下如此毒手。” 秋风眼角滚落了泪珠,“她也是心里苦吧。呵,可怜的月小姐,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却也只落得如此下场,她多不甘啊。她那样心比天高的人,如何受得。” 沈溪枫听她话里有话,不觉凝眉,抿着唇,并没出声打断她的话。 秋风此刻已不大能动,只有那一对眼珠子,仍旧坚持着盯着他,虚弱无力的道,“溪枫少爷,我快不行了,但我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否则,我,我死也不能瞑目。” 话音才落,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殷红的血丝出来。 沈溪枫急了,“来人。” “不,别让人进来,只能对你一个人说。”秋风这时却抓紧了他的手,直抓的他都觉得皮肉疼了,沈溪枫便又将两个进来的嬷嬷吩咐出去,然后才急问,“什么事?” 秋风那手仍旧紧紧抓着他,目光有些涣散,但思维还算清晰,问,“你还记得那一年遇到野狼的事吗?” “怎么?”沈溪枫心口一跳,他当然记得,若不是苏夕月,他这条命怕早就送进狼腹了。 秋风苦笑着一声,道,“你被骗了,那晚救你的人,并不是月小姐,是……是……” 并不是月小姐?沈溪枫脑子嗡的一声响,却见秋风眼睛一翻,就要昏死过去,猛地抱起她,急问,“是谁?” 秋风在他怀里,眼睛缓缓掀起一条缝,眼神有些空茫,只道,“是,大,小姐。” 最后一句,极其虚弱无力,话音才落,脑袋一歪,死在了沈溪枫怀里。 而她临死前这一句话,却犹如惊天霹雷,炸的沈溪枫木怔如呆,整个人也如昏死过去一般,只除了一双圆睁的眼睛。 第211章 大胆而荒唐的决定 秋风是凌晨时分去世的,死在了沈溪枫的怀里,也算死得其所,据给她擦身换衣的嬷嬷说,这丫头眼角虽然有泪痕,但脸上却是挂着笑意的。 沈溪枫吩咐人收殓秋风后,自己便独自去往苏夕月的院子。 天还没亮,天空一片阴沉的颜色,似乎要下雨一般,空气中透着一股子压抑的味儿。 苏夕月那院,只有廊下点了灯,两个嬷嬷负责看守着,正坐在廊下打盹。 沈溪枫扫了一眼,微微蹙眉,也没叫醒她们,径直推了门进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光线很暗,空气中隐隐还有未散尽的血腥味儿。 视线一扫,并没有看到有人的迹象,心下微微一沉,才要转身出去,吩咐人点头。 西窗下的一角突然有了动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动了动,慢慢的直起来,隐约是个女人的身影。 “溪枫,是你吗?”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似乎到了奔溃的边缘。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做戏吗?沈溪枫眼神越发冷锐,声音沉冷,“苏夕月。” “溪枫,真的是你。” 乍一听男人这声音,苏夕月激动的了不得,似乎根本没听出男人声音里的冰冷和嫌恶,只朝他猛扑过来,一下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沈溪枫浑身一僵,第一反应就是推开这女人,然而,一双细弱的手臂却将他的腰箍的死紧,他握住那一双细腕,本想将之掰开,然而,却是微微怔住。 这是怎样的一双腕子,骨瘦如柴,全然没有曾经握过的绵润细滑之感,她全身在发颤,有如风中芦苇一般。 突然的,他竟无力推开这个女人,只能任由她死死的抱住。 “溪枫,快带我走,我害怕,她们要害我,她们要害我啊,快带我走,我怕。” 身子抖的不像话,声音亦颤的不像话,在这个即将天明的黑暗里,让人听着格外渗的慌。 “苏夕月。”感觉到不对劲,沈溪枫腾出手来,紧紧扣住她细弱的肩,想将她拉离自己,想看清楚她的脸,她的神色…… 然而,她却死死将脸埋在他胸口,死活不肯离开,只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带她离开。 “够了,少在这里装疯卖傻。”沈溪枫有些着恼,猛地一把扯住她披散的头发,往后一拽,因为吃疼,苏夕月到底离开了他的怀里,然而,却又惊叫起来,“不要杀我,不要……” 身子一挣,从男人手里挣脱,又嗖的跑到墙角,蜷缩成了一团,看的出,身子仍旧在发颤,口里还不住喃喃呓语着。 这是什么状况?沈溪枫暴躁的一脚踹了边上的一只凳子。 许是里头太大的动静,到底惊醒了外头两个打盹的嬷嬷。 两人提着小灯,跑了进来。 “谁?”小灯一照,发现了沈溪枫,二人慌的一跪,“大,大少爷?” “出去。”沈溪枫断喝。 “是。”两人连忙起身就要走。 “站住。”沈溪枫又喝住,“把灯留下。” “是。”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关系,只觉得这男人浑身布满戾气,就像从阴司里爬出来的似的,看着叫人莫名的害怕。 两个嬷嬷忙将小灯,放在了桌子上,赶忙就的出去了。 有了灯,哪怕光线并不那样强烈,却仍旧将整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照到,苏夕月哪怕想躲,也无处遁形,那瘦弱的身子不越发的蜷缩成小团,往墙角缩着,缩着,恨不得化为无形一般。 瞧着她这样,沈溪枫却是一点怜惜之心也没有。 这个女人,她会怕吗? “你这是做什么?害怕?”他冷笑着,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俯身,目光凉薄的盯着她。 苏夕月只将脸埋在膝盖里,打死不抬头看人,看起来似乎真的害怕的不像样子,身子抖的那样厉害。 “秋风死了。”盯着她那头枯散的发,沈溪枫沉沉的说。 然而,这人却仍旧只是抖,偶尔还发出一点古怪的腔调,听不出来,到底是笑还是哭。 “你开心了吧?”伸手,撩拨了她垂落到前的碎发,努力想让那张脸露出来,他倒是想看看,她此刻究竟是怎样的神情。 秋风啊,虽然是个奴婢,可也是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就连他们一起私逃的那三年,这丫头也是跟着他们的。 苏夕月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她拿秋风当姐妹,比亲生的姐妹还要亲,就算私逃,她也不肯丢下这丫头,怕自己走了,别人会迁怒于她。 然而,却又是她亲手要了这丫头的命啊。 他真想看看,她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啊。 对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姐妹……欺骗也就罢了,杀人也做了,呵,这世上还有什么她苏夕月不敢的? 现在,倒往墙角里缩,做给谁看? “起来。”心一恼,沈溪枫一把揪住那头黑发,直将这女人给拽了起来,一把摁在了墙上。 “啊。”苏夕月痛叫一声,双手本能的捉住他的手腕,双目惊惧的望着他。 那样的陌生,似乎不认识似的,咬的苍白的唇,颤抖的哀求着,“不要。” “不要什么?”沈溪枫沉眉,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似乎要从她的眼睛,直看到她的心,要看她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秋风死了,临死之前,她告诉了我一件事。” 他慢条斯理,眼神却锐利非常,哪怕女人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慌乱,也被他敏锐的捕捉到。 “想听听什么事吗?”他微微勾唇,笑意却冷冽,双眸好似落满冰霜。 “不要,不要。”苏夕月猛然用手捂脸,头不住的摇着,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沈溪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从她的脸上拽了开,想遮?他偏不准。 将她双手举过头顶,重重的按在了墙上,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面对着自己的视线。 “你猜到了什么事,对吗?”对上她眸中那极力掩藏却又掩藏不住的慌乱,沈溪枫冷笑一声,才道,“她说,当年,我遇到狼袭的那晚,救我的是……” “不,不是。”突然,苏夕月受惊般的朝他吼了起来,眼泪也如断线的珠子,夺眶而出。 “不是什么?”还是心虚了吗?没等他说完,倒急着否认了。 苏夕月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泪眼瞪着他,恶狠狠道,“那晚救你的人是我,是我,我手上的伤,就是被那狼咬的,难道你都忘了?” “可是,杜云锦的手上也有,不是吗?”他眸色深暗,沉沉反问。 苏夕月猛摇头,“不,她那是自己作践的,并非被狼咬的。溪枫,你为什么要信那贱婢的话?她是恨我,才会说这样的谎话。你不知道吧?从你我相遇的那天,这贱婢就喜欢上了你,一直偷偷的爱慕着你,这些年,你以为她那是对我衷心呢?我告诉你,她根本是别有用心,她是对你有所图呢。” “可我也知道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她都要死了,也没必要成全了杜云锦不是?你们主仆不一向最讨厌她的吗?”沈溪枫冷笑反问。 苏夕月目光呆了呆,惶惑摇头,“那是这贱婢说谎,我害了她,她要报复我。你别以为她多善良,她就是看着好,心思不知道有多歹毒。她看着你对我好,就起了毒心,你知道我的脸吗?那就是她下毒害的。” 看她到这种时候,仍旧指责秋风的不是,沈溪枫的心真是凉透了,甚至,对曾经与这女人的欢好,现在想来,都觉得让人作呕。 他怎么就喜欢上了一条毒蛇?还和毒蛇纠缠了那些年? 苏夕月的脸,请了好几个太医瞧过,就是女人生完孩子,很正常的妊娠纹,再加上她生产后,情绪一直不稳,这才脸色越来越差,整张脸都显得狰狞难看。 与别人并无干系。 何况,若说秋风嫉妒他俩,又为何默默跟了他们这些年,要真是对他别有所图,也不会这些年,一点动静都没。 甚至,那一晚都是苏夕月逼迫的。 虽然,今晚,他也算了解了秋风的心思,但,这丫头一直将心思藏在了心里,只不肯对不起她的主子小姐。 就算快死,也只说小姐可怜,小姐其实很苦,不是有意…… 然而,这些,沈溪枫已然不想过问,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我问你,狼袭那晚,到底是不是你?” “是,是我。”苏夕月也朝他吼了起来。 那晚,其实,她跟杜云锦都在。 她们一起看到了沈溪枫被狼袭击,只是,当时,她一时唬住了,吓的腿软,她是想救人的。 可是,谁知,一向胆小怯懦的杜云锦,那时却像疯了似的跑了过去,拿着棍子朝那头狼打去。 谁也不知道这女孩当时是不是被神魔附体了,一下一下,那凶狠的狼嚎叫着,最后竟然,倒了。 杜云锦当时也像个血葫芦,眼睛都红了,也像头野兽。 苏夕月这才跑过去,看着杜云锦怀里抱着昏迷过去的沈溪枫,一把抢了过来,推开她,朝她喊着,“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叫人,找大夫,你想要溪枫哥哥死吗?” 她这样一喊,杜云锦眼神仍旧呆愣,但身子就像被人牵的人偶一样,真的听话的跑了。 她一走,苏夕月抱着沈溪枫也是哭了出来,但是,担心难过之余,刚才那小小的人影,疯了似的从狼口下救下男人的一幕,在她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如果,溪枫醒来知道真相的话?会如何? 苏夕月不敢想心爱的男人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却在听到从乱的脚步声时,做出了一个大胆而荒唐的决定。 第212章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念头也就那么一闪,苏夕月脑子也是懵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感觉不听使唤似的,竟然掰开了那死狼的嘴,将自己的一只雪腕伸了进去。 那尖锐的利齿刺进皮肤,她竟感觉不到疼,却有一种诡异的兴奋在全身蔓延。 扯了发簪,乱了头发,身上的靓衫扯破,沾染了狼血,还有刚才抱沈溪枫时,他的血,全都混在了一处。 狼狈不堪…… 来的人们,入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狼狈不堪的少女怀抱着昏死过去的少年,蓬松的乱发下,一双美眸凄厉含泪,泣不成声,“求求你们,快救溪枫哥哥,救救他……” 喊完一句,也许是太过激动,她紧跟着也昏死了过去,头垂在了怀里少年的身上。 “快。”管事的立刻吩咐下人们,将这昏死的男女抬了走。 杜云锦全程跟着,跌跌撞撞,浑浑噩噩,视线也是模糊,到最后,她怎么晕倒,怎么昏迷,也不知晓。 待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一睁眼,杜云锦喊的就是沈溪枫,然而,她身边除了妹妹杜云瑶,还有贴身的丫鬟秋兰,之外,就再没别的人了。 她立刻要起身找人,却牵扯到了手腕上的伤口,疼的脸都变了形。 秋兰忙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杜云瑶瞧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她,“你还没傻够吗?那姓沈的被狼咬了,有苏夕月在,你凑什么热闹?还将自己弄的一身的伤回来?你以为这样人家就多看你一眼了?傻瓜,笨蛋,愚蠢,我告诉你,你再这么作践自己,只会让人越发的瞧不起你,看低你。” 然而,妹妹的骂声,杜云锦却恍若未觉,待她骂的够了,才又着急的问,“溪枫哥哥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儿?他有没有事?” 杜云瑶气的脸都青了,“你真是没救了,你满脑子都是那男人,可人家根本不管你的死活,好不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沈溪枫喜欢的是苏夕月,不是你,你就是为他死了,他也不会为你掉一滴泪,你信不信?” “溪枫哥哥伤的不轻,他是回沈家了吗?还是?”看着妹妹气的发红的眼睛,杜云锦的声音越来越小,却仍旧倔强的坚持,“我不放心,瑶儿,你陪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不好,他死了。”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杜云瑶朝她吼了一声,说完,再也不想管她,气的转身走了。 到底,她也没将这一日,府里疯传的事,告诉姐姐。 然而,杜云锦是个心眼实的,一听说沈溪枫死了,当即,脸色变的死白,不管不顾的爬起来,鞋子未穿,就要往外跑,那眼泪几乎在一瞬,就模糊了整张脸。 唬的秋兰心口跟着砰砰跳,追到门口,将她拦腰抱住,口里喊着,“大小姐,二小姐瞎说的,沈少爷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可是?”杜云锦这才怔怔的看着秋兰。 秋兰猛点头,“真的,沈少爷就在雅居苑呢,因伤势,不能挪动,早上,沈家老爷还过来了。” “他,真的没死?”杜云锦抹了下眼角的泪,眼巴巴的又问了一声。 “没死,都是些皮肉伤,并不碍事,养些时日就会好的。”秋兰眼圈红红的说着,倒是自家小姐,一只手腕伤到了筋骨,且要好好养着呢,不然,以后非得落下残疾不可。 “真的?”杜云锦仍旧不放心般的追问。 “真的。”秋兰扶着她,哄道,“小姐,眼下你自己有伤在身,咱先回床上躺着歇着去,等伤势好点了,再去看沈少爷。好不好?” 到底跟在她身边多年,知道主子的性子,要她远离沈溪枫,那完全不可能,所以,秋兰这样哄着她。 只是,杜云锦哪里肯,没有亲眼见到沈溪枫安然无恙,她放不下心,“秋兰,你扶我去雅居苑,好不好?” “小姐。”秋兰蹙紧眉头,也是闹心。 昨晚的事,伤的有三个人,杜沈两家私交好,沈溪枫这次又是因为被杜家二老爷饲养的那头野狼重伤,所以,杜家有愧,对他的照料可谓精心。 而苏夕月呢,这么一个娇花似的女孩,救人受伤,越发让人怜惜,上至杜家老太太,其母杜水莲,下还有其他主子们,下至府里的下人们,无不对她明明弱不禁风关键时刻却能舍命救人的举动,钦佩不已,对她更是关怀备至。 相交之下,杜云锦呢,完完全全的就成了一个傻货。 府里下人们都私传着,大小姐真是蠢到家了,看见苏小姐为了救沈少爷受伤了,她便也东施效颦,弄伤了自己,真是可笑又可悲。 只有秋兰知道,大小姐虽然不够聪明,行动也愚笨,但对沈溪枫的心,却没人比的上。 若别的事上,她说不定还能作假,可对沈溪枫,绝对你做不了假的。 何况,大小姐身上的伤,是能自己作践出来的吗? 真不明白那些人到底什么居心?亦或者根本就没有心,大小姐明明比苏小姐伤的还要重好不好? 可毕竟当时也没在现场,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秋兰也不清楚,就算大小姐身上的伤不是因为救沈少爷,可那伤也实实在在的存在,她绝不相信是为了骗取男人的同情而自己作践上的。 大小姐即便是蠢,可也没到如此犯贱的地步。 然而,杜云锦却不许她再说话,只道,“你要说的我都明白,我就想看一眼,确定溪枫哥哥真的没事,我们就回来,我答应你,回来就好好的养伤,什么都听你的。” “可是。” “算我拜托你了,秋兰,就这一回。” 秋兰无法,只得扶着她,慢慢的往那雅居苑去。 雅居苑离她的住处稍稍有点远,再加上杜云锦身上有伤,走路不快,这一去,竟然耗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地方。 雅居苑的门口,恰是秋风在守着,看着杜云锦主仆,也是一愣。 “大小姐。”秋风先迎了过来,帮着姐姐一起扶着杜云锦,道,“大小姐身上有伤,怎么就出来走动了?该在屋里歇着才是。” 看到秋风,其实也就能猜的到苏夕月也在里边了,秋兰在接触到妹妹的眼色之后,也劝杜云锦,“大小姐,走了一路,要不我先扶你去那边坐坐,稍微回转的精神,咱们再进去,好不好?也省的沈少爷看见你这样子虚弱,担心呢。” 其实,不过是担心杜云锦此刻进去会看到让人伤心的画面罢了。 然而,那时的杜云锦却是个实心眼的,一心都在沈溪枫身上,好容易走了过来,哪里会歇着,只道,“不碍事,我进去瞧瞧就走。” 反正,她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就算没伤,气色也不大好,人也不够美,落在溪枫哥哥眼里,怕都差不多。 “小姐。”秋兰想拦着,一面给秋风使了个眼色。 秋风会意,连忙跑进院子里,大约想进屋通禀一声。 杜云锦也不会多想,等秋风讪讪的从屋里出来,仍旧笑道,“月妹妹也在里面吧?” 说完,不等秋风说话,径直掀了门帘,走了进去,竟不要秋兰扶着。 一径到了里屋,这是瞧到了怎样的画面啊。 床上的男女,脸色都有些不大自然。 男的靠坐在床头,身上绑着绷带,外面披着一件长袍,见她进来,微微抬首,视线冷沉,充满嫌恶。 倒是坐在他边上的苏夕月,先是神色一愕,随即,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丝,窘迫的朝她点点头,红着脸朝杜云锦点点头,起身让坐,“大姐姐,你怎么来了?才秋风进来禀报,我还只当她这丫头胡说呢。” 杜云锦却对她的话浑然未觉,视线也从苏夕月那透着古怪红晕的脸颊和她微肿的红唇,淡淡掠过,定定的又落在了沈溪枫的脸上,对他眼底的冷漠,照样忽略不见,只充满担忧的问,“溪枫哥哥,你的伤不要紧吧?” “你不是都见到了吗?死不了?”沈溪枫盯着她越发苍白的脸,还有那裹着厚厚绷带的手腕,鄙夷的神色,轻嗤,“倒是你?也被狼咬了?弄成这副德行,专程给我看的?” 听着声音,中气挺足,想来没什么要紧,杜云锦轻轻的吐了口气,心落了下来。 苏夕月倒是瞧不惯沈溪枫对她的态度,嗔道,“溪枫哥哥,你别这样,大姐姐也是关心你。你这样说话,大姐姐得多伤心啊。” “月儿,你别管她,你身子不好,快坐下。”沈溪枫全然不顾杜云锦在场,轻轻拉着苏夕月又坐到了自己身边,满眼怜惜的看着她的手腕,“还疼吗?今天的药换过了吗?” “不疼了。”苏夕月抽回手,尴尬的瞟了眼杜云锦,红着脸又道,“大姐姐也伤了呢,溪枫哥哥。” “她的伤?”沈溪枫嗤之以鼻,“谁知道怎么来的?” 杜云锦心下一刺,突然有些茫然起来,她的伤怎么来的? 昨晚不是……那样血腥的画面,让她的心再次颤起来。 然而,苏夕月的手是怎么回事?“月妹妹,你的手?” “我。”面对她疑惑的眼神,苏夕月到底心虚,聂若着唇,似乎难以启齿般,低垂了眉眼,只不说话了。 倒是沈溪枫冷哼一声,道,“昨晚我遇到了你二叔养的野狼,多亏了月儿舍身相救。不然……” “月妹妹?”杜云锦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说月妹妹对你舍身相救?” “不然呢?该说是你吗?”沈溪枫目光从她的脸,缓缓落到她手伤的手臂上,讥讽再次扬在唇角,他真没想到,也真是低估了杜云锦这女人,蠢就蠢罢了,还低估其他人的智商。 平时,她也喜欢学苏夕月,穿她喜欢的颜色,梳她喜欢的发式,甚至,还常常模仿她的眉眼神态。 可这些让他作呕也就罢了,这回,苏夕月为救他受伤,这女人竟然也恶劣的模仿起来。 还别说,这模仿的别真的还像呢,瞧那憔悴苍白的脸色,还有那绑着厚厚绷带的手腕,透着一股子浓重的药味。 没错,大夫也说了,大小姐的手腕的确受伤严重。 他还真想撕了那层纱布,瞧瞧里头的伤,到底怎么个严重法?他也真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弄伤自己的?下手还真狠呢。 “溪枫哥哥。”看见杜云锦身子一歪,似乎要倒的样子,苏夕月连忙起身,过来扶住,回头嗔着沈溪枫,“你别再这样说大姐姐了,她是真的伤了。许是昨晚,我让她去喊人过来救你,大姐姐一时跑的急了,摔了胳膊也有可能,听大夫说,挺严重呢,若不好好养着,怕以后这胳膊就废了。” 话虽然好像是责怪沈溪枫,替杜云锦解释受伤的经过,然而,这一解释,除了抹去杜云锦救人的事实之外,落在外人耳里,只有一个感觉。 那就是杜云锦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夕月好歹救人受伤,她什么都没做,找人帮忙,还将自己摔成了重伤,这蠢不蠢?简直蠢到家了。 是的,沈溪枫就以一副看蠢货的眼神盯着杜云锦,“难为你昨晚喊了人来,倒摔的这样,的确可怜。” 心里却冷嗤,谁知真摔假摔。 苦肉计,博取他的同情和怜惜,在杜云锦身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大姐姐,你别管他,溪枫哥哥身上有伤,这才心情不好,你别见怪啊。”苏夕月说完沈溪枫,再又安慰杜云锦。 然而,杜云锦脑子更乱了,只迷惘的看着苏夕月,“月妹妹,你刚才说我这胳膊是怎么伤的?我明明……” “大姐姐。”苏夕月凝眉打断她的话,鼓励的眼神,道,“你别说了,我都知道的,你也是为救溪枫哥哥才伤的。这个情,溪枫哥哥会领的,你放心吧。他就是现在不能动弹,心里烦躁的呢,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是这样的吗?杜云锦有些惶惑。 然而,她却忽视了,苏夕月这话其实很容易迷惑人。 她并没有否认杜云锦救沈溪枫受伤的,但是,这个救,在杜云锦这里,是舍身与狼相搏,而在沈溪枫那里,却只是去喊人帮忙这事而已。 二者有本质的区别。 “可是,溪枫哥哥……”杜云锦脑子反应慢,嘴又笨,她觉得这其中有不对,可是,在沈溪枫那样冷漠的眼神下,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来,“月姐姐的手腕是怎么伤的呢?” 苏夕月看她这死心眼的样子,索性心一横,道,“姐姐难道忘了?昨晚你邀我一同去看溪枫哥哥,恰好碰到他出事,当时你吓的腿都软了,我拉你拉不动,没法子,就找了根棍子自己过去救人了。你也知道,我人弱力气小,幸好,那狼早被溪枫哥哥伤重,所以,我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杜云锦木然的听着,觉得她说的这个过程怎么如此熟悉?只是,事件的她,貌似要跟苏夕月掉个个儿。 昨晚,明明是苏夕月先腿软的啊。 “月妹妹,不对,不是这样的,昨晚明明是你腿……” “是啊,那狼一死,我这腿就软了,浑身也软了,只能央着你去喊人,也亏了你。倒让你摔了胳膊,还疼吗?” “不是的。”杜云锦再蠢,也听出来了,事情的经过,竟被苏夕月给颠倒了。 怪不得,她一进屋,沈溪枫对她的眼神会是那样?嫌恶之色竟比平日更甚,这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来之前,她就想过了,溪枫哥哥平日是很讨厌她,但是,这回不一样,她救了他的命啊。 溪枫哥哥一定会对她的勇敢另眼相看的,至少,不会对他的救命恩人冷眼相对吧。 所以,哪怕知道苏夕月在这屋里,她也按捺不住的直接进来了。 然而,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原来,苏夕月早一步混淆了事实。 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气的了,杜云锦浑身都颤了起来,盯着苏夕月的目光也变的凶狠起来,一把推开她,恶狠狠的质问,“月妹妹,你,你竟然骗溪枫哥哥?昨晚,明明是我救了他的。” 苏夕月倒退一步,无辜的看着她,“我们都知道,大姐姐,昨晚的确是你救了我们。” 我们?是指她跟沈溪枫,再次确认,杜云锦只是喊人报信的那个而已。 “不是。”杜云锦摇头,着急的解释,“我是说,那头狼是我杀的,我从狼嘴里救下了溪枫哥哥。” 生平第一次,杜云锦倒把心里想说的话,清楚的表达出来。 然而,苏夕月还没反驳,沈溪枫倒更受不了似的,厉声道,“杜云锦,你够了。” “不是,溪枫哥哥,昨晚救你的人真的是我,不信,你看,我这手腕上的伤就是被狼爪给伤的。” 说着,她不由分说的撕扯着绷带,模样急切的显得有些疯狂。 苏夕月慌忙扯住她的手,奈何,她自己也有伤,又抵不过杜云锦盛怒之下的力气,一下被推倒在地。 沈溪枫火大,想下床来扶人,奈何身上有伤,不大能动弹,只得喊人。 秋风秋兰两个慌忙进来。 “秋兰,快拦住你家小姐,这样会伤情加重的。”苏夕月忙吩咐。 其实,不用她说,秋兰也抱住了杜云锦,狠命的捉住她撕扯纱布的手,“大小姐,你别傻了,你犯不着这样作践自己。” “我不是作践,我是想让溪枫哥哥看看,我这手伤了,是被狼伤的。”她以为有了伤口,沈溪枫就会信她。 然而,沈溪枫根本不在乎她,哪怕她扯掉了纱布,露出那血肉模糊的手腕,他也只觉得是她自己不知用什么东西自残罢了。 他关心的只有一个,苏夕月,“月儿,你要不要紧,摔疼了吗?有没有碰着伤口?” 苏夕月只无辜又沮丧的摇摇头,“大姐姐,你别闹了好吗?如今,我们三个人身上都有伤,再折腾,对大家都不好。秋兰,快扶大姐姐回去吧。” “不。”杜云锦仍旧要把那条丑陋的手腕,递给沈溪枫看。 沈溪枫怒火中烧,一个枕头砸了过去,直接砸到了杜云锦的脸上。 倒不疼,只是,砸的人有些懵。 还有从男人暴怒的情绪中,爆发出的那个‘滚’字。 杜云锦终于有些承受不住,颓然的倒在秋兰身上。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但满脑子都是沈溪枫拿枕头砸她,叫她滚的样子。 她抓住秋兰,可怜兮兮的问,“溪枫哥哥是不是更加讨厌我了?他以后会不会都不理我了?为什么他不信我?秋兰,我没说谎,昨晚,真的是我救了他。” 这话,秋兰倒有些信了。 苏夕月那样娇弱,会去救人?倒不如杜云锦这人高马大,而且,她真有一颗为沈溪枫舍命的心。 当时,看到沈溪枫遇险,这姑娘奋不顾身,完全有可能。 然而,秋兰当时不在场,即便相信也无用。 况且,爱情这东西,古怪的很,不是说,你救过他,他就会爱你啊,我的傻小姐。 看杜云锦这失魂落魄的样,秋兰只能一面给她换药包扎,一面哄着,“沈少爷大概也在气头上,没事的,等过些日子,咱们的伤养好了,沈少爷消气了,他待你还会像从前一样。” “可是……” “小姐,先睡一会吧。这胳膊上的伤不能再碰了,要是落下残疾,沈少爷将来嫌弃怎么办?” 最后一句,还真是掐中了杜云锦的软肋。 是啊,她已经很丑很笨,配不上溪枫哥哥了,若再残了一只胳膊,就更配不上了。 所以,这过后,她倒精心的养伤,甚至,想法子连腕上的疤痕都除掉了。 倒不如苏夕月,留下了腕上的疤,让沈溪枫这男人时时瞧着,时时记着,她的救命之恩。 时光一晃,近十年,然而,那一件事在大家的心头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因为有这救命一恩,沈溪枫对苏夕月越发的看重,发誓要对她好一辈子。 而苏夕月,得到了男人彻底的宠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快乐和胜利之中难以自拔。 可天理昭昭,做过的,亏欠过的,迟早都要还的。 这不,一切真相大露天下之时,当时两个甜蜜的当事者,却最是难以承受的两个。 第213章 咱俩,完了 窗户半敞,一丝夜风吹了进来,桌上的灯火,轻轻晃了晃,冥冥灭灭。 沈溪枫身形高大,光线阴影下,就像一座巨山压了过来,抵在墙角的苏夕月,迎视着他幽暗如魅的眼神,突然觉得心口发紧,连呼吸都不能似的。 “还在撒谎吗?”猛地拉下她的左手,近乎粗鲁的掀起袖子,光线昏暗,并不能瞧清楚她腕间的疤痕。 沈溪枫心一狠,拽着她就走到桌边,借着那小小的灯火,照亮她的左手腕上的伤疤。 “呵,你还敢说,这伤疤是为了救我留下的吗?” 曾经,看到这伤疤,他只觉得幸福,又充满怜惜。 幸福的是,这世间竟有个女子愿意为自己舍命,这伤疤便是她对自己赤诚真心的见证。 怜惜的是,苏夕月这样娇弱的女子,纯洁如美玉一般,却要永远的在手腕处留下一块丑陋的疤,哪怕戴了镯子遮掩,也不大能遮的住,她又那样爱美。 然而,此刻看着这丑陋的伤疤,除了丑陋还有可笑。 可笑他曾一遍遍的亲吻过这伤疤,只为这是他们真爱的见证。 “溪枫。”看他近乎疯魔的样子,苏夕月慌了,开始的伪装再也装不下去了。 其实,她也不止一次的想过谎言被揭穿,她要承担的后果,也想过要道出实情的,尤其是在沈溪枫动情之时,总要先亲吻这处伤疤时,诉说他俩的情意时,她简直有种要疯的感觉。 每每那个时候,她都很想说出真相。 但,害怕啊,她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是怎样的完美无瑕,连她自己都不忍破坏。 所以,她只忍了,每每安慰自己,她的伤疤,本来就是爱他的见证,若不爱他,她就不会担心杜云锦抢了功,更怕沈溪枫因了救命之恩对杜云锦另眼相看。 况且,她手腕上的伤也是真的,那疼也不假,只是,她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在他遇险之时,如杜云锦一般,第一时间冲上去守护。 她后来也是后悔不已,她想,如果时间倒流,她会和杜云锦一样勇敢的。 她对他的爱,也不比杜云锦少的。 “为什么要骗我?”他猩红的眼,如兽一般的盯着她,指间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细细的手腕捏碎一般。 苏夕月吃疼不已,挣也挣不开,只得哭求着,“溪枫,你别这样,我没骗你,我……” “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实话?”沈溪枫猛地一甩,苏夕月的身子就如破人偶一般撞倒了一旁的屏风,她整个人跌趴在了屏风上,还来不及呼痛,头发就被人从后拽起,逼的她扭头看着这个如恶魔一般疯狂的男人。 苏夕月吓坏了,“溪枫,你别这样,我是真心爱你的,我是……” “你还敢说爱?你这个虚伪狡猾的女人。”两指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又挪到那两片薄唇,许是这几日吃喝不好,原本水润的唇,如今也干枯的起了皮似的,摸在指腹间,也是粗糙,丝毫不见柔软。 “溪枫……”看他这样暴虐的样子,苏夕月脑仁都在疼,好似有人拿着锤子,不停的击打她的脑壳,她受不住了,使劲挣脱他的手指,她不住的往后退着,含着泪的眸子,愤怒的瞪着他。 “是,我虚伪,我狡猾。”她凄厉的嘶吼着,发狂似的冷笑一声,质问,“你呢?你又好到哪儿去?你不是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你不是说要拿命来爱我吗?可是,这些年,你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沈溪枫,我落到今天这样子,全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害的我。” “你……”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愤怒?懊悔?都不足以…… 就像苏夕月说的,他又好到哪儿去呢? 那时,杜云锦也去过他房里,疯了似的向他证明,她才是救他的那个人。 他信了吗?没有,不但不信,甚至越发的厌恶她。 然而,其实,他心里也不是没有一丝怀疑的,毕竟,杜云锦对自己的心思摆在那儿,那种时刻,她能豁出命的行为,照她平日对他的心来说,很正常。 只是…… 哪怕是真的,他也宁愿选择相信她是撒谎,亦或者,他潜意识里明知是真的,也不想欠下她这个人情。 “苏夕月。”他冷笑着望着她,许久,只低低的说了一句,“咱俩之间,完了。” 冷漠的丢下一句话,他转身就走,一丝的留恋都没。 “沈溪枫。”本能的撵了两步,苏夕月睁着大大的眼睛,厉声问,“你这话是何意?” 沈溪枫却连一个转身都没,根本就自动忽略她这话,径直离去。 苏夕月不甘,撵着他喊着,“沈溪枫,你给我站住,什么叫咱俩之间完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沈溪枫出来,吩咐门口侍候的嬷嬷,“看住她。” 苏夕月才撵出来,即被两个嬷嬷给拦了下来,“大少奶奶,您还是回屋吧。” “沈溪枫……” 可任凭她怎么喊,声音都喊哑了,沈溪枫照样冷漠的离开了,头也不回。 心突然一坠,沉落到了冰窖一般,冷的发抖。 一股凉意自心底蔓延,瞬间遍布四肢,冷,全身都发颤起来,她整个人从两个嬷嬷的手里,如泥一般软了下来。 忽然有种感觉,这也许是她此生跟沈溪枫的最后一次谈话了。 竟然没有一个字的柔情蜜意,全是彼此的质问控诉,乃至嫌恶。 他们之间,果真完了。 颓然的靠在了门槛边,苏夕月从未有过如此的绝望,却也忽然觉得解脱,这一年多来,她过的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日子。 早就想过做个了解了。 也好…… 天才亮,就有管家嬷嬷过来,什么也没说,只递了一张沈溪枫亲笔写下的休书。 看着休书上头,写着苏氏女,善妒,阴毒,害命……等等,数落着她的不是,苏夕月笑了。 倒一反常态的,没有争辩,亦没有再哭闹,或者要求见沈溪枫,只嬷嬷的收了休书,在管事们的见证下,亲自整理了几件干净的换洗衣衫,打了一个小包裹,便出了门。 也不用人送,那样子,她觉得像被人撵。 “大少奶奶。”临出门前,管事嬷嬷喊了她一声,道,“奴婢已经备好了马车,会送您回杜府的。另外,您还有没有额外的话要交代的?奴婢可以代为转达给大少爷。” 府门口,苏夕月闭目凝眉,说实话,从昨晚到现在,她脑子都有些空,很迟钝,似乎不能思考一般。 似乎想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不必了。” 转身,钻进早就备好的马车里。 马车缓缓行驶,车帘未关,视线正好落在沈家门廊上,曾经,她是多期待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如今,看着那门廊一点一点的远了,她的心竟然渐渐的松快了。 忽而发现,她一直追求的,其实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就像秋风那日跟她说的,她很可怜。 没错,现在想来,她的确可怜,比当初的杜云锦更可怜。 杜云锦虽然蠢笨,不得沈溪枫的喜欢,可是,她真,她从来没有掩饰对沈溪枫的爱,她胆小怯懦,可她敢不顾一切嘲笑和讥讽,勇敢的追求沈溪枫。 而她呢,自诩貌美,伶俐,是众人捧在手里的娇花儿,与沈溪枫可谓是一见钟情,然而,她却不敢像杜云锦那样大方的表达爱意。 那时,她有她的小算计。 她的舅舅好歹是侯爷,外祖母又是太后的亲信,她又聪明貌美,也许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 虽说宫门一入深似海,可那宫墙里头,却迷了多少女孩的眼,乱了多少女人的心? 谁不想攀上枝头当凤凰。 她一直含糊敷衍,模棱两可,直到觉得好前程无戏,这才将心思落在了沈溪枫的身上。 可这时,杜云锦一心缠着他,她根本下不得手,否则,表姐妹抢一夫的笑话,会被传遍京城的。 杜云锦不怕,她怕,女子清誉最重,这样的流言缠上,即便将来做了沈家的主母也不得光彩。 她便暗地里勾、引沈溪枫,使了各种法子,让他讨厌杜云锦,远离杜云锦。 甚至,在他和杜云锦大婚,也能蛊惑的他,带了自己私奔。 呵,私逃那夜,她是激动的,甚至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去想象着杜云锦独守空闺的凄惨样子。 想到这,苏夕月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杜云锦当初的凄楚,她后来又何尝没有尝到?甚至比她更甚吧。 至少,杜云锦从没有得到过,她一直就处在被嫌弃的位置。 而她呢,她苏夕月从一开始被爱的云端,摔进了冷漠的深谷,这才凄楚吧。 人们谈论杜云锦,嘲笑之外还有怜悯,而谈论她苏夕月,大约只会用活该二字。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挺活该的。 算计么?她会,心机么,也是用尽,然而,却为自己图谋了这样一个被休弃的命运。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或者说,哭都哭不出来。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是活该,下贱…… 深吸一口气,抹了眼角苦涩的泪,苏夕月扭过头去看着前方,马车朝着杜府的方向去的,她心里突然有些不愿,然而,除了杜家,她也根本无处可去。 如此一想,她较杜云锦,又差了一截。 当初,杜云锦被沈杜两家抛弃,她是谁都没找,毅然带着弟弟丫头过活。 而她呢,却是,只能转投外祖家。 不过,那又有什么。 杜云锦能重头再来,她就不信,她苏夕月就只能从此了却残生? 她,也定要活出个人样来。 —— 杜云锦夫妇旅行有半月多了,这期间,杜云瑶等人忙着新铺子装修等事宜,也是不大能想起她。 反正,都觉得大小姐现在跟王爷一起游山玩水,不知道有多快活呢,别人想起,那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啊。 所以,都不想,各忙各的。 满府上下,各司其职,生活的恬静惬意,又散发着一种春天般的欣欣向荣的气息。 只是,这日傍晚,看门小厮,突然听到捶门声,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个醉汉醉倒在地,口里还直嚷嚷着大小姐的名字。 那小厮以为是府里的熟人,就将人抬进了门房,然后,命人去通知二小姐。 杜云瑶过来一瞧,真真是诧异死了。 只见沈溪枫躺在看门小厮休息的那小榻上,一脚难受的抵着地,身子乱滚,那怀里还抱着个酒坛,一瞧就是烂醉如泥的状态。 “二小姐,一直听他喊大小姐的名字,小的这才抬了他进来。”那小厮见杜云瑶凝眉,这才小心的解释。 “没事。”杜云锦冷眼瞅着这男人,吩咐小厮,“看着他,别让他府里乱跑,另外,等他酒醒了,撵走就是。” “是。”小厮点点头,心想,原来不是府里的友人啊,早知,直接挪个地方算了,倒熏的他整个门房里都是酒气。 杜云瑶直接就走了。 小厮再瞧这小榻上的醉鬼,也是无奈的摇摇头,上前,推推,“嗳,醒醒,我说你给我醒醒。” “锦儿。”沈溪枫眯着猩红的眼睛,瞅着眼前模糊的影子,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直嚷着,“你肯来见我了吗?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那样对你,锦儿……” 他醉眼昏话,还有点大舌头,但话里的意思,小厮基本也算听明白了。 本来,杜云锦的事早在几年前,就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近来又因为与锦王殿下成婚一事,一度被人重新提起,可谓成了妇女逆袭的励志典范。 所以,小厮听着沈溪枫那不断重复的含糊的话,略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个醉鬼,就是当年欺负大小姐的混账男人。 “原来就是你啊?”小厮年纪不大,还未娶亲,却最讨厌这种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男人,何况,又是欺负他最最钦佩的大小姐的男人,哼。 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逮着那脸,狠狠的就给了一拳。 沈溪枫本就醉的晕头转向,这一拳袭来,只觉得脸颊一疼,脑子更晕了,整个人几乎昏死在小榻上,趴着起不来。 然而,嘴里还在喊着,“杜云锦……” 小厮听了越发气坏,一脚踹在他腿上,“王八蛋,还敢玷污我们大小姐的名字……” 只是,任凭小厮打骂,沈溪枫却是一点感觉都没,仍旧趴在那儿难受而痛苦的哼哼着。 甚至,他希望身上的疼更强烈一些,这样他心里的痛才能减轻一些。 那种悔恨的,就像被千万只蚁虫啃食一般,疼痛难忍,却让你抓不着挠不着,又一直缠磨着你。 真是要疯。 可他明明醉的像一滩烂泥,明明身上被揍的很疼,可为何,还没昏死?脑子为何还要这样清明?杜云锦这个名字为何还要不停的在他脑子里出现? 老天这是故意在惩罚他么?惩罚他曾经的有眼无珠,惩罚他的负情负义? 其实,他只是想找她,亲口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再说,苏夕月被休回杜家,起先并不敢将此事说与老太太还有两个舅舅听,只偷偷的告诉了母亲杜水莲。 杜水莲听罢,只觉得晴天霹雳,天都塌下来一般,整张脸都死灰一般的神色,完了之后,就又气又疼的拍打着女儿,“你个混账丫头?平日里那么聪明要强,怎么做出了这样的傻事?你忘了为娘的处境了吗?你忘了咱们娘俩这些年的苦处了吗?你现在被休回来,将来就只能在杜家,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过日子啊?我,好歹有你祖母照应着,可你呢?你祖母年纪大了,母亲又是个没用的,我们都老了,可你还年轻,将来的路,你要怎么走啊?还有囡囡,就这样丢她一个在沈家?将来沈溪枫若再续娶一个女人回来,那女人会对囡囡好?你这个亲生的娘在,他们尚且对她如此,你不在身边,那些人还不知要如何作践呢。我苦命的囡囡,我苦命的女儿。” 杜水莲一行哭一行骂着,苏夕月却始终无动于衷,等母亲发泄够了,她才说了一句,“我累了,想睡一觉。” 再撇下母亲,脱了衣裳鞋袜,睡到了母亲的床上。 对她这样的态度,杜水莲瞧的目瞪口呆,想过去拽女儿起来,想问她要个说法,然而,看女儿那死过一次的神情,到底不忍。 只命丫头在外间好生看着,自己拿了休书,流着泪去找杜家老太太商议。 杜老太太一见休书,也是气个倒仰,“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母亲,你可都为月儿做主啊。”杜水莲在母亲这里哭的可怜,“想他沈溪枫,当年那样苦缠着咱月儿,月儿跟他私逃三年,受尽了苦头,这带着身孕回来的,死里逃生的给他沈家生了女儿,如今,孩子还不满周岁,先将当娘的给休出了家门,这事,就算捅破大天,也说不过这理。” “你且等着。”杜老太太安抚女儿,喊来丫头,即刻找大老爷二老爷回府,有要事相商。 杜天风、杜天宇兄弟俩被招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将事情说了,还将休书甩到二人跟前,道,“这事,你们看着办吧?虽说,是外甥女,可从小就养在咱们杜家,也是咱们杜家的嫡亲女儿一样。如今,他们沈家又做下这等事,简直就是拿手在打咱们杜家的脸啊,打的啪啪作响呢。” 一席话,有如燎原的火焰,瞬间将兄弟两个的怒火彻底点了起来。 杜天风拿着休书,道,“母亲,此事不会就此罢休。先是锦儿,再是月儿,他们杜家是当咱们沈家是软柿子么?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这一次,要不给咱们一个合理的说法,就算闹到皇上那儿,咱们也不怕。” “就是,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找皇上说这个理,堂堂沈家那也是诗书礼仪之家,却一再休妻,还都是咱们杜家的女儿,这分明是有意的针对咱们家呢,这事不能完。”杜天宇也气愤的附和。 兄弟俩都表完心迹,杜老太太点头,“有你们这话,我也就放了心,莲儿母女俩可怜,若没有你们扶衬着,怕早不能活了。” 说着,杜水莲抱着母亲,哭的可怜。 兄弟俩瞧着也是心疼,就道,即刻去沈家讨要说法。 杜老太太抹着眼泪点头。 “母亲。”等哥哥们走了,杜水莲仍旧担心的看着杜老太太。 杜老太太一声轻叹,无奈道,“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要说法什么的,只怕是空谈,最主要的是要沈家收回这封休书,要月儿再回到沈家,继续做她的大少奶奶。并且,以后她的吃穿用度都要再加一层,不能亏待了她。” “嗯。”杜水莲想着,能如此最好,她也并非想真的跟沈家撕破脸。 说来,女儿是沈家的人,连孩子都给人生了,这一休弃在家,就成了弃妇,再加上女儿现在的样子,比实际年龄倒像老了十多岁,这副样子,就算想再嫁,那也是难的啊。 她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当初,一心想离开那坑人的苏家,指望着回到娘家,凭着娘家的庇护,能再寻一户好人家,可结果呢,兜兜转转,一个人孤鬼似的在这府里倒混了十几年,青春年华也算蹉跎,倒还成日的看两个嫂子的眼色,被下人们私下里传是个吃白饭的,可怜可气,却都直能埋在心里。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哪怕是撕破脸,也得回沈家。 只要回的去,做稳了大少奶奶的位置,迟早有一天能熬成当家主母的,再说了,女儿离了沈家,怕也难找沈溪枫这般才貌兼备的男人了。 然而,谁成想,杜家两兄弟去了沈家,说法没要回来,倒生了一肚子气,回来,在杜老太太跟前,不敢嗔怪老太太多事,就只埋怨杜水莲事情不说清楚,害的他们上门被人羞辱。 杜老太太和杜水莲,皆是疑惑不解,不明所以。 第214章 破罐子破摔 杜家兄弟俩便将去沈家的情况,一一回禀给了杜老太太。 将苏夕月在沈家做的事一一说了,譬如辱骂公婆相公,虐打女儿,毒杀下人,将沈家闹的家宅不宁。 沈家说了,无论怎样,是绝不会再要苏夕月这个媳妇了,就杜家告到皇上那儿去,他们亦是不会低头。 杜老太太和杜水莲听罢,皆是惊诧不已。 “怎么可能?”杜水莲先就不服上了,“这定然是他们信口雌黄,故意陷害冤枉月儿呢。大哥二哥,月儿可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她怎么可能做这些事?她是疯了不成吗?” “就是。”杜老太太也反应过来,附和着女儿,也说两个儿子,“你们两个也是个软耳朵,就任凭别人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么?月儿好歹是你们的外甥女,你们就能看人家这样污蔑她?说来,这沈家也是欺人太甚,休了月儿,还这样污蔑她,可恶。” 说着,老太太起身,就吩咐,“赶紧备好车马,我现在就要进宫,我就不信,这等事,就没有一个说理的地儿。” 杜水莲也跟着起身,似乎真要老太太这么做。 杜天风兄弟两个连忙拦住,道,“母亲,请息怒,且听儿子把话说清楚。这些事,月儿都承认了。你们要不信,就直接叫了她过来问就是。” “嗯?”杜老太太疑惑的看着女儿。 杜水莲一脸无辜,摇头道,“月儿回来什么也没说。” “她敢说吗?”杜天风回了一句,又冷哼道,“倘若真是受人冤枉,她能这么乖乖的回来?再说了,死的那个是秋风,这秋风……” “你说谁?”杜水莲越发诧异的连嘴都合不拢了。 “秋风。”杜天宇道。 如果说别人,他们尚可觉得荒唐,可是秋风的话,那是自小就伺候苏夕月的,两人感情甚笃,早已超越了主仆之情的。 那么,苏夕月毒杀了秋风?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月儿怎么可能杀秋风那丫头,这真荒唐,他们沈家要害人也不是这样的害法。”杜水莲听的连连摇头。 杜天宇道,“这些,都有人亲眼看到的,你们再不信,先叫来月儿问一遍,不就全知道了。” 杜水莲母女面面相觑。 杜老太太微微蹙眉,重又坐下,略一思量,也觉得此事怕没那么简单,沈家能说出这样的狠话来,想必定有缘故。 “去,叫月丫头过来。” 杜水莲看了母亲一眼,道,“月儿在睡着呢,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了,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娘,你是没见她刚才那个样子,整个人憔悴的就跟丢了魂似的,我说话,她就跟没听见一般,钻进了被窝,就没气一般,跟个死人,也没啥两样。” 说着,杜水莲这眼睛里又滚下了泪来。 杜老太太长叹一声,这种事搁谁身上,谁不得这样? “罢,且让她先歇着,缓缓神,明儿你再带她到我这儿来。告诉她,不论什么,有她外祖母,还有两个舅舅呢,旁人休想欺负了她去。” “嗯,嗯。”杜水莲哽咽着,擦了擦眼睛,离了母亲这边,一径回到住处,苏夕月还窝在被窝里,似乎睡的深沉。 问了丫鬟,也说没有动静。 杜水莲也不知女儿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也不好叫,只默默的吩咐丫鬟,叫厨房多做几样女儿爱吃的饭菜。 一会等女儿醒了,得叫她吃饭,瞧她现在瘦的,骨头架子了,怕是风一吹就得倒了。 苏夕月这一觉直睡到了天黑。 杜水莲命人掌了灯,看着女儿仍旧睡着不动,这才叫醒了她,硬拽着她起来的,亲自端了一碗熬的香浓的红枣鸡汤,哄道,“月儿,这是福嬷嬷亲自熬的鸡汤呢,香着呢,你快尝尝。” “我自己来。”苏夕月接过母亲的碗,低着头,自己吃起来。 杜水莲瞧着,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很欣慰,突然又有些心酸,深知女儿性子,外表柔弱,内里要强,现在这般模样事的样子,恰恰说明她内心里还不知怎么煎熬呢。 但,女儿不说,杜水莲也不敢问,只等女儿先吃了东西,慢慢来。 好歹一碗鸡汤下了肚,杜水莲忙又端了饭菜过来,苏夕月却推了开,“我饱了。” 说完,又要躺下继续睡。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该悲伤该痛苦,该食不知味么?可是,她除了疲倦困乏,竟没有别的感觉了。 只想睡,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然而,杜水莲却没让她睡,拉着她,“月儿,睡了一天了,现在陪母亲坐会。” 苏夕月就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神色淡漠的样子,也不知有没有听母亲说话。 杜水莲瞧着无奈又心疼,但还是要问,“月儿,下午,你大舅舅和二舅舅去了沈家。” 眼皮一跳,苏夕月内心里是极不稳定的,然而,面上却一分未显。 毕竟,早在收到休书的那一刹,她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她的被休弃,杜家不会看着不管,杜家要脸,这跟当初杜云锦完全是两回事。 心底冷笑,忽地,她竟有些羡慕当初的杜云锦了,被休弃了,也只是失去了本就不在乎她的东西罢了,而她呢,除了失去她曾用心追逐的一切美好,这还不算,一堆烂摊子等她收拾。 就如现在,杜家的脸面,她要如何挽回? 看女儿面色无改,杜水莲心里稍稍有了底气,觉得定然是他们冤枉女儿的,又道,“你两个舅舅受了一肚子的气回来,说那沈家太欺负人,竟然冤枉你……” “没有冤枉。”苏夕月缓缓睁开眼睛,凉凉的打断母亲的话。 杜水莲被说的一怔,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家,没有冤枉我。”冰凉的视线朝母亲望了过来,苏夕月又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杜水莲愕然的瞪大眼睛,她,绝不相信女儿说的话,心底有种接近崩溃的感觉,“月儿,你在骗娘的,对不对?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为沈家说话?你是怕我们会为难沈家?为难沈溪枫吗?月儿,你怎么这样子傻?他沈家,沈溪枫都害你成这样了?不要你了,你还……” “拿针扎囡囡,用剪刀扎死了秋风,都是我干的。”苏夕月淡淡的话语,打断了母亲,也说了事实。 “你?”杜水莲倒吸一口冷气,仍旧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为什么?月儿……” 顿了顿,带着绝望的情绪一般,那手狠狠在苏夕月的身上打了一巴掌,嚷道,“囡囡是你的亲生女儿,秋风也自小就伺候你,她们都是你最亲近的人啊,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杜水莲哭了,几乎泣不成声的数落着,“当年,你要跟沈溪枫,娘就拦过你,有没有?娘说他靠不住,既跟你大姐姐纠缠不清的,又天天粘糊你,你说是你不愿意让人知道。可是……娘这心里就不安啊。他能对你大姐姐那样绝情,你就能保证,他能对你一直好?待他对你没了感情了,你以为你能比你大姐姐好到哪儿去?” 苏夕月任由母亲打着骂着,说这些马后炮的话,当年,谁告诉她,沈溪枫少年俊才,品貌皆好,又是家中独子,虽说沈家不是名门望族,但是,难得,他对她一往情深,女人么?这一辈子并非大富大贵才能幸福,只要家宅安宁,有个宠爱自己的男人,这才会过的好。 再说,沈家因着沈万福是宫中太医的关系,不但宫里的,朝廷的许多官员,相交甚好,沈家的日子,滋润的很。 还叫她一定要栓住沈溪枫的心。 这些,苏夕月也懒的与母亲辩驳,只木头人似的,任由她打骂,打的狠了,骂的狠了,她心里反而好受一些。 骂了好一会,杜水莲方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问呢,忙擦了泪,急问,“月儿,你倒是告诉娘,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你如何要拿针扎囡囡?还有秋风,他们说死了?真是你拿剪刀扎死的?” “是。”苏夕月后牙根咬了咬,点头。 后悔吗?不,她绝不后悔。 囡囡是她的女儿,可若没有她,她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至少,如果她是个男孩,她在沈家的地位也不至于一落千丈。 怪只怪她投错了胎,成了她苏夕月的女儿。 至于秋风……想来只有一声唏嘘。 怪就怪这丫头不该对沈溪枫生了感情,哪怕受命于她,去伺候沈溪枫,也不能生情爱的心思。 女儿冷漠的神色,叫杜水莲瞧的心不由得发冷,“月儿,你,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怎么是她的月儿做的?她的月儿自小聪明伶俐,最会审时度势,如何将自己逼到了这等死胡同啊? 等待女儿的将是什么?杜水莲不敢想啊,怕比自己还要惨啊。 “你放心。”就在杜水莲绝望的哭时,苏夕月却抚过母亲的脸,一边替母亲擦泪,一边冷静的说,“外祖母还有两个舅舅那边,我自会去请罪。杜家的脸面被我丢了,他们要打要骂,怎么惩罚都成。即便是赶我出家门,我也悉听尊便。” 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势,叫杜水莲更是悲苦不已。 第215章 妯娌心机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几乎一夜之间,沈溪枫休妻之事,在京城大街小巷传遍。 究其因何会这样轰动,这还得归结于沈溪枫和苏夕月开始的爱情。 四年前,沈家大少可以抛弃了才拜堂的妻子,连洞房也未入,悄悄的带着苏夕月私奔,去寻找他们的爱情去了。 这事当年多轰动啊,虽然也引了不少的谩骂声,可是也让多少少男少女们为他们的爱情感动,甚至还有些那些情感丰富的才子才女们,以此为题材,作诗作曲,俨然一段爱情佳话,被人传颂的。 可,成亲一年未动,曾经的爱情神话如泡沫一般破灭的不见踪迹,爱情中让人羡慕的男女,一个成了醉鬼,一个成了毒妇,真真叫人大跌眼镜。 也有人再联想起四年前被弃的女子杜云锦来,如今这姑娘早已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与大晏国最优秀的皇子,修成正果,成为另一段佳话。 两相比较,让人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 也道,善有善报,恶有恶偿…… 就在世人议论此事时,杜家宅门里也是闹的不可开交。 一夜之间,苏夕月被休回家的消息,也在杜府上下都传了开,其中包括她做的那些恶事,也都被尽数传开,甚至还有一二添油加醋的。 下人们都只当谈资,说了凑个趣儿,虽说,对于这位一直在人前知书达理的姑娘,做出这样的事,也都难以置信,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多了谈的趣味。 但主子们可就不一样了,关系自身利益的事,怎么有那闲心当趣儿。 二夫人柳氏,是第一个不依的。 就在苏夕月回府的第二天早上,亲自去了大夫人白氏的院子。 白氏还未临盆,如今这肚子大的跟个鼓似的,也不大敢出门。 柳氏一瞧她这肚子,眸底便闪过一抹暗光,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大嫂,临盆的日子大概什么时候啊?我瞧你这肚子,也该生了啊,这大的,就跟塞了两个枕头似的,我来摸摸。” 说着,还真动手过去,唬的白氏往后一退,边上嬷嬷连忙上前扶住,一手很巧妙的挡开了柳氏,“夫人,小心。” “哦,没事,二弟妹这是跟我闹着玩呢。”白氏坐到椅子上,那个嬷嬷就站在她身侧,以防柳氏再发神经。 柳氏轻轻挑眉,笑道,“罢,不摸,可别吓坏了我这小侄子。” 顿了顿,那眼就朝白氏脸上一溜,又缓缓从身上打了一圈,疑惑道,“说来,大嫂好福气呢?这把年纪了,还能怀上孩子,这也罢了,怀了孩子,这气色倒越发好了,而且,这身段嘛,只长肚子不长肉,怕是小侄子一出生,大嫂子就又跟个姑娘家似的,哪里能瞧的出生过孩子?” 旁的女人若听见这恭维话,或许会高兴,但白氏心里知道怎么一回事,被说的心虚,只低垂眉眼,状似羞赧,只道,“二弟妹快别取笑了,我这一把年纪,说出去怕人笑话,什么身段啊,只要孩儿能健康出世就好。” “呵,那当然,这孩子一定能健康出世的。”柳氏一字一句的说,心底却是凉凉一笑,健康出世?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怎么出世?莫非,真要个枕头当孩子?笑话。 说完,也缓缓落座,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这才拐到正题上来,“有件事,不知道大嫂听说了没有?” “何事?”白氏慢悠悠的问,身子似乎太重,坐着不舒服,她缓缓的又换了个姿势,斜着背对着柳氏。 柳氏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边上的嬷嬷。 白氏会意,只道,“不碍的,赖嬷嬷是信的过的。” “呵,其实也没什么,她啊,怕也早知道了呢。”柳氏勾唇一笑,笑容却极尽讥诮嘲讽,“大姑奶奶的月儿被沈家给休了,昨儿回了府里,这事,你知道吧?” “嗯……”白氏敛眉,这事,她昨晚也听说了,未免有些唏嘘,毕竟,杜水莲与她关系交好。 见她不语,柳氏就问,“这事,大嫂子怎么看?” 白氏心里其实已经猜到柳氏的企图,无非就是想和她一起,或者直接让她出面,要为难杜水莲母女罢了。 她自己不想做这个恶人,倒让自己来?她白氏就是傻的么? “哎。”长长一叹,白氏那双风韵犹存的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同情的水雾,瞟了眼柳氏,叹道,“我昨晚就听说此事了,真真叫人不敢相信。月儿这么乖巧伶俐的孩子,怎么就?……哎,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谁想听这些了?柳氏懒的看她做戏,直接问,“那大嫂子是想留着这月丫头了?” “二弟妹这是何意?你是想撵她走么?”白氏故作惊诧,一句反问,却将柳氏的用心揭露出来,若传出去,恶人也是柳氏。 柳氏冷哼,“亏大嫂子说的出口?月儿好歹也是我的外甥女,我能做这样的事么?只是一样,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咱们家也得拿个主意,大嫂子成天待在屋里头,外面的事一概不知。你不知道,月儿这事一出,外面都怎么传咱们家吗?这话若说给大嫂子,真怕污了你的耳朵。” 白氏心也是略沉,其实不用柳氏说,她也能猜的到,苏夕月此事一出,世人会怎么传? 别的倒不怕,唯怕杜家声誉因她受损,更怕因她的坏名声,自己的闺女也会受到影响,毕竟,若儿还待字闺中,至今未选中夫婿呢,这杜府一出了这样的丑事,若儿的亲事肯定会受到影响。 心里,白氏其实也早已将苏夕月恨了个透。 但,面上却未显半点,毕竟,她是杜家端庄贤良的大夫人,如何能做伤了体面的事? “哎,这可如何是好?”白氏愁眉苦脸,“若水大姑奶奶这一辈子够苦的了,谁成想这月儿,如今竟也落得这步田地?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见她不接话茬,柳氏心内气闷,只得接着她的话说,“要我想,她们母女这会子还不知难过成什么了。这京城上下传的那叫一个难听。依我的主意,倒不如,暂时送她们去咱们家的田庄,小住些时日,一来,那里清净,可以调节心情,二来嘛,好歹避开这阵子风头,省的这些风言风语的传到耳朵里,白白的叫人伤心难过。大嫂子,你说呢?” 送到乡下田庄?那可是下等的粗人待的地方。 而且,送过去还能接回来?怕只能老死在那里了。 白氏心里冷笑柳氏歹毒,明里说那么好听,小住,避风头,其实,就是等于把杜水莲母女一起赶出了杜府。 不过,虽说狠毒,却也正合她意,与杜水莲关系再好,可她们母女若挡了自己女儿的前程,那也只有舍弃了,怨不得她,一切都怪苏夕月不争气。 “罢。”略沉吟,白氏叹息着点头,“二弟媳说的也未尝不是个法子,眼下,大姑奶奶和月儿留在京城,怕也只会伤心难过,倒不如去乡下散散心。” “大嫂子既同意,不如就跟我一起,去老太太那边说说,此事,早办为好。”柳氏当即起身,上前就要搀扶白氏。 边上的嬷嬷立刻拦了过来,白氏也苦笑道,“你瞧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动弹得?此事二弟妹去与老太太说,也是一样的。” 早料到会这样推脱,柳氏冷笑,“大嫂子,你也知道,老太太这眼里只有你,哪肯听我半句。不然,我哪里敢来劳动嫂子。况且,你也知道,大姑奶奶对我一直有成见,这话,要从我这嘴里说出去,指不定被编排成什么呢?到时说我居心不良,有意要撵她们母女还差不多。哎,到那时,事办不成不说,怕又要闹出一番事来,岂不再添一层乱,叫人笑话?” 白氏听言,心里也是郁闷,柳氏虽然有意拉自己下水,可她这话却也有几分理。 别说柳氏出面,就是自己出面,也未必能成。 杜水莲毕竟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老太太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出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要是事办不成?杜水莲母女无疑会成为杜府的一颗脏草毒瘤,会带累的他们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自己的女儿,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名声都会折损。 所以,这事一定得办,一定得将杜水莲母女弄出去不可。 因此,也没再推辞,白氏豁出去了,道,“罢,那我就跟二弟媳一起,希望老太太能明白咱们的苦心。” “这便是了。”柳氏高兴的点头。 妯娌俩第一次因为一件事达成了共识,一起到了老太太这边来。 杜水莲母女也早就在此了,杜水莲将事情都如实的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对苏夕月也是一通数落。 苏夕月都只安静的听着,低垂的眉眼,透着漠视淡然,好像被骂的不是她一般。 白氏和柳氏来了,杜水莲心里一惊,连忙起身,“大嫂,二嫂。” 一边推了推呆愣的女儿。 苏夕月也跟着起身,木然的行礼请安,“大舅母,二舅母。” 白氏忙道,“快起来,瞧你这孩子,瘦成什么了?瞧着叫人怎不心疼?” 说着,眼睛里又滚下泪来。 一旁,柳氏瞧着,唇角只勾起无尽的讽意,所谓做戏,就是白氏这样吧,明明是要给你下刀子,却还要先给你摆出一张同情难过的脸来,叫人作呕。 第216章 听话 柳氏冷眼看着白氏在那演戏,等她演好了,也插了上去,拉着苏夕月的手,也是一阵同情的哀叹,“月儿也真是命苦,想当初,多可人的姑娘,如今,被磋磨的舅妈都快不认得了。” 说着,也作模作样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到底有没有落泪,鬼知道。 苏夕月冷漠的看着两个舅妈表演的苦情戏,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倒是杜水莲,被这二人的假话勾的心里越发委屈,又掉了几滴泪来。 杜老太太也难过的轻叹一声,用帕子拭了下眼角,才又道,“好了,我才好些,你们两个又提这些,不过,你们妯娌对月儿的心,我也知道。如今,月儿回来了,以后还要你们多费心照料照料。” “那是自然,不瞒老太太,月儿是我们从小看着大的,在我这心里啊,比萝儿更可疼可心呢。”柳氏嘴巴利索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苏夕月听言,淡漠的从两个舅母手里抽回了手,木然的坐回到椅子上,低垂眼帘,看着像是情绪低落,实则是没有心情再看别人演戏作假,惺惺作态。 柳氏眸底掠过一抹厌恶,其实,从杜水莲母女被接回杜家,她就厌上了,多了两个人的吃穿用度不说,还真将自己当这府里的主子小姐,真是不要脸。 “老太太,才大嫂还找我商量了月儿的事呢。”柳氏扶着白氏,也施施然落座,开口,却是将她找白氏的事,掉了个个儿。 白氏细眉一蹙,接口就道,“是呢,我也是昨晚听说了月儿的事,担心的一晚上睡不着,这不,一早就跟二弟媳讨主意,看看要如何妥善处置月儿这事。月儿本身在此事上受伤已深,咱们家万不能再给她脸子看了。恰好,二弟媳也在揪心月儿的事呢。” “所以呢。”柳氏见空打断她的话,利索的说着,“大嫂子有心要将大姑奶奶和月儿送到咱们家庄上去,也不知老太太觉得可不可行?” 这直接将白氏给推了出去,还一点弯子不拐,白氏心里不痛快,但也没反驳,本来,今天这事,想不想,她都得出面。 杜老太太听言,果然老脸一沉,严厉的看向白氏,“风儿媳妇,这真是你的意思?” 其实,她心里是不信的,也猜可能是柳氏撺掇,或者拿白氏当枪使呢。 只要白氏一否认,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不但能趁机教训柳氏一顿,也恰好能给杜水莲母女立立威,撑撑腰,拿柳氏作筏子,那些下人们的嘴自然也就堵住了,以后的事就好办的多了。 然而,这次,白氏却让她失望了。 “是我的意思。”白氏轻轻点头,目光很坦诚而真挚的看着杜老夫人,“母亲,先别急,容媳妇慢慢说出其中缘由。” “还有什么缘由?左不过是你嫌弃月儿,要赶我们母女走。”杜水莲愤怒的盯着白氏,若这话是柳氏提出来也就罢了,偏是白氏提了,怎不叫她伤心难过?要知道,她们姑嫂一直如嫡亲的姐妹一般,她们之间什么话不说?相比柳氏,她对白氏不知要亲近多少。 然而,在她最难的时刻,还要捅刀子的偏偏是她最信任的人。 “莲妹妹。”白氏难过的看她一眼,解释道,“你先别急,且听我说。如今月儿出了这样的事,外头风言风语,就咱们府里,那些碎嘴的也不少,难保不惹着你们生气?再说,你瞧瞧月儿现在这样子,还有一点活气吗?这庄子里,清净,环境也好,你们去了,一来可以散散心,二来也可以养养神,等这事过去了,再接回来,不好吗?” “哼,去了,你们还能记得接我们娘儿俩回来?”这种事宅门里多着呢,杜水莲才不信她们有这样的好心,再说,田庄那是在乡下,吃穿用度哪一样也不能跟京城比啊,她跟女儿到了那种地方,离京远了,离母亲兄长远了,万一有个事,岂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 “母亲。”杜水莲是打死也不要走的,忙哭着依到杜老太太脚边,哭的可怜,“女儿不走,您近来身子不大好,我怎么放心呢?母亲,我跟月儿谁都不走,我们留下来,伺候母亲。” 杜老太太此刻脑子有点浑,一方是女儿,一方是儿子,舍弃哪一个,她都不舍。 但是,她也想到了,苏夕月如今的名声实在太坏了,留她在京,不是个事。 再说,这府里还有两个孙女未嫁,有个小孙子未娶,另外,整个侯门的体面呢? 这一切…… 有些浑浊的眼睛,再朝苏夕月望去,说真的,老太太心里是很失望的,从小,苏夕月就生的伶俐娇俏,小模样很招人的,可现在的样子,就像一朵枯萎的花儿,一点生气都没,整张脸,比那府里的下人婆子也差不多,指望着这样的她,还能有什么出息么? 也只这么一瞬,杜老太太心里有了计较,有了主意,不理女儿的哭诉,反问苏夕月,“月儿从来外祖母这,就一直没吭声。你母亲是个没主意的,外祖母现在问你,你两个舅母的意思,你是如何打算的?” 杜水莲一怔,连忙回头看女儿,道,“月儿,快朝你外祖母磕头,你从小就喜欢待在外祖母身边,这回回来,该多陪外祖母才是。” 苏夕月起身,恍若未听见母亲的话,不看任何人的眼睛,只低低沉沉的回道,“月儿愿听两个舅母的话,和母亲一起去庄子里。” “什么?”杜水莲脑子嗡的一响,几乎要瘫软下去。 苏夕月无神的眸子,冷漠的朝母亲望了一眼,重复了一遍,“我跟母亲,一起去庄子里。” “不。”杜水莲这是要疯了,尖叫着嚷了起来,起身,就扑打在苏夕月身上,“你这死丫头,你脑子坏掉了?你胡说什么什么傻话呢?庄子里,那是人待的地方吗?快跟你外祖母解释,说你刚才说错了,咱们不去,不去……” “不,我去。”苏夕月一动不动,任由母亲撕扯着,并且坚定的回了一句。 杜水莲双眸瞪大,见鬼似的盯着女儿,忽而惊恐起来,指着女儿,对杜老太太还有屋子里的其他人道,“你们看见了没有?月儿她傻了,她是被沈家给逼傻了啊,娘,大嫂,二嫂,她的话怎么能信?快,你们快给她找大夫来啊。” “够了。”杜老太太看不下去女儿这样发疯,一使眼色,左右两个老嬷嬷上前来,说是扶,差不多也是架着,将杜水莲硬按到椅子上坐好。 “莲儿,你休要哭闹,你大嫂二嫂这样做也是为你们好,陈嬷嬷,你一会带人去,帮着收拾打点,明日即送她们母女去庄上。” 杜老太太一句话,结束了一切。 本来么?苏夕月被休的事,已经够让侯门丢脸的了,再要来个疯子傻子,还不叫世人笑话死。 也是杜水莲刚才这一闹,越发坚定了老太太要撵走她们的心。 杜水莲还要再嚷,苏夕月却上前来,扯住她的胳膊,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像是誓言般,一字一句道,“母亲,你要是还信月儿的话,就跟月儿一起走,月儿保证,绝不会让你吃半点苦头。” “……”杜水莲轻轻动了动唇,然而,看着女儿决绝的神色,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女儿说不让她吃半点苦头?可是,真的吗? 其实,虽为母亲,她比苏夕月更受不得委屈和苦楚,毕竟,她可是杜老太太唯一的女儿,老侯爷的掌上明珠,从小就是万千宠爱,所以,嫁到夫家,受不得约束和冷落,千作万作,最后和离回家。 回到杜府娘家,因老太太在,她也从未受到过什么委屈,反而,白氏柳氏两个嫂子还时不时的来巴结她呢。 这下,要到田庄,岂不是生活要一落千丈? “走吧。”怕她反悔,苏夕月赶紧拽她起来,再朝杜老太太和两个舅母行了个礼,几乎半拖着杜水莲,就走了。 杜水莲还要说什么,也被她低声打断,“母亲,求你了,依我一次。” 这母女一走,屋里,婆媳三人好一会也都没说话。 杜老太太只拿眼睛沉沉的扫着两个儿媳,许久,冷笑,“别当我不懂你们的心思。” 柳氏听言,亦是无所谓的耸耸眉,反正,她在老太太眼里早就不是个好货了,不在乎。 倒是白氏抬起无辜受伤般的眸子,“母亲。” “你也别装纯良。你存的什么心,我也懂。只一样。”杜老太太声音严厉而低沉,道,“她们母女,我是给你们打发走了,但,在庄子里若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我可不依。” “母亲说哪里的话,莲妹妹和月儿是主子,这庄子上下谁敢怠慢她们?”白氏忙道。 柳氏也撇嘴,“就是。” “另外。”杜老太太又道,“按照她们在府里的份例,拨两份在庄子上,吃穿用度皆和这府里一样。” “那是自然,母亲不说,媳妇也会这样做。”白氏也乖巧的应下。 一旁,柳氏却是心里窝火,不过,能赶走那对母女,也算出了气。 杜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暂时能为女儿争取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谋划。 “你们都退下吧,我也乏了。” 第217章 画像寻人 果然,第二天一早,苏夕月带着母亲,跟着府里的管事的,一起坐上了马车,离开了京城。 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白氏和柳氏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别了杜老太太这边,各自回到住处。 白氏回房,女儿杜云若已经候在房里,正百无聊赖的描着一幅花样子。 “若儿。” “娘,你这是去哪儿了?”杜云若看见母亲挺着个大肚子回来,连忙起身,过来相扶。 白氏屏退了伺候的人,与女儿一起坐下。 “娘,月表姐的事,你听说了吗?”杜云若看着母亲,开门见山的问。 白氏点头,“娘才就是为了她的事,去了你祖母那边。” “哦,怎样了?”杜云若急切的问,苏夕月出了这样的事,简直将杜家脸面都丢光了,连带着她都觉得没脸,烦透。 白氏看她的脸色,猜到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已经打发了去乡下田庄。” “啊?”杜云若一愣,有点不敢相信,“那莲姑姑和月表姐就愿意去?祖母肯答应?” “由不得她们不答应。”这事于整个杜府不利,杜老太太心里再不愿意,也得为大局着想,何况,要是惊动族里,说不定,到时别说田庄了,直接像当初驱逐杜云锦似的,直接将其母女赶出杜家都有可能。 被休回家,又是那些不好的原因,太败坏杜家门风了。 所以说,杜老太太此次,虽然下了狠心,却也是保全那母女俩最好的权宜之计了。 杜云若略一想,也就想通了,点点头,不说什么了。 只是,一不说话,这姑娘神思就像飘到了天外,这眉宇间总带着一种忧郁之色。 白氏细细瞧着,突然发现,女儿清瘦了不少,肤色依旧白皙,却少了昔日的水嫩,好像风干了的花瓣,小脸美则美矣,却少了活力。 不由一惊,握住女儿的小手,问,“若儿,气色怎么这样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快告诉母亲。” 这些日子,她因愁烦着娘家的事,也没顾得上女儿,这时一瞧,才心疼起来。 杜云若抽回手,看着母亲,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怎么没事?这小脸都瘦一圈了呢。是不是那些下人们苛待你了?叫水嬷嬷过来,我好好问问她。”白氏有些气恼和急切的样子。 杜云若忙安抚她,“娘,我真没事,你别急,小心动了胎气。” “没事,你怎么气色这样难看?”白氏不信。 杜云若微微咬唇,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白氏不解,“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难道在娘这里还不能说的?” “娘。”眼帘微掀,杜云若瞟了眼母亲,又落下了眼睫,只轻轻提醒道,“上回,您跟女儿说的话,全忘了不成?” “上回?”白氏越发疑惑,想不起哪个上回了。 杜云若瞧母亲这样,有些急,又有些羞,娇嗔的看母亲一眼,着恼般的道,“母亲往日记性那样好,偏女儿的终身大事,就给抛到脑后了。” 这一提,白氏方恍然大悟,这才后知后觉的知晓,女儿为何看起来这样憔悴忧郁了,敢情是着急嫁人了。 呵,也怨不得,都十六了呢,也该许个好人家了。 想着,白氏倒是笑了,又握着女儿的手道,“傻丫头,娘就算忘记自己,也不能忘了我若儿的终身之事啊。” 杜云若一听,抬起头来,又见母亲谈及此,笑容满面,心头一动,料定事情必然顺利,也就没细问,只羞赧的嗔道,“母亲又取笑女儿了。” “呵。”白氏笑着,捏了捏女儿的小手,道,“上回娘跟你提过徐侯,也不知你往心里去了没有。娘私底下倒是请人将他的生辰八字打听了出来,与你的一起,叫青岩寺的惠通大师给算了呢,说是天作之合,你们若在一起,必然福禄双全,子嗣绵延……” “哎呀,娘,你,你怎么就说到了这些?”杜云若红着脸,打断了母亲的话,作势起身要走。 “好好好,不说不说。”白氏又扯住她。 杜云若当然也没真的想走,她还想听听事情进展的如何呢。 上回,白氏跟她提到了徐炎,她便动了心思。 虽说,她一开始心属赵天煜,可是人家娶了杜云锦,她难道还能给人做妾吗? 倒是给锦王殿下做妾,也没辱没了她,若真行,她也是乐意的,只是,要屈居于杜云锦之下,这是她万万受不了了。 自己以前就是庶女,明明什么都比杜云锦强,可是,身份永远没有她尊贵。 哪怕杜云锦再丑再蠢,也永远是别人眼里的焦点。 这样的日子太憋屈太可怕,她才不想她的孩子将来再像她曾经这般。 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将主意打在了徐炎身上。 细一想,徐炎其实也非常不错,年轻俊美,身份尊贵,最主要的也是无妻无妾,嫁给他,不比跟了锦王殿下差的。 杜云若眉眼低垂,有些迟疑的低低道,“娘说的倒好,只是,徐叔那边?怎么想的还不得而知呢。” “呵。”白氏又笑了一声,道,“娘已经派人打听过,徐老夫人早就急着抱孙子,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也有不少,奈何徐侯总不在京城,无奈最后都不了了之。以前还罢,如今,徐侯年纪也大了,徐老太太着急了,我之前已经托人在徐老夫人耳边稍稍露了点口风,没想到,老夫人一听是你,喜欢的了不得呢。” “真的?”杜云若红了脸庞,头越发低了,心里也是喜不自禁。 都说徐侯孝顺,若过了老夫人这一关,起码成功了一半。 “自然。”白氏自信满满,“我若儿这样的好,谁不喜欢呢?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徐老夫人来咱们家赴宴。” “老夫人哮喘发病的那次?”杜云若抬眸问。 “嗯。”白氏点头,“那次,若不是若儿急中生智,老夫人怕早不在人世了,她啊,还记着呢,所以,那人一提你,老夫人立刻就欢喜的了不得。只说,这些年,她因身子不好,也不大出门,外头的事也一概不知,只当你早嫁了呢,原来还待字闺中,这却好了,很想要了你做儿媳呢。” 这些话,都是白氏托的那人,回头转述给她听的,自然,添油加醋的层份也有。 杜云若听着,唇角一点点勾起,轻声笑道,“都那么久的事了,老夫人竟然还记得。” “哦,这一说,我还想起一件事来,可是我最近糊涂了,原早该告诉你的。”白氏连忙又嘱咐女儿,“徐老夫人心慈,每月初二这日,都会娶青岩寺烧香呢。” 这是个重要的信息,女儿如此聪慧,自然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果然,杜云若抿唇点头,“女儿记下了。” “乖。”白氏抚了抚女儿的脸颊,欣慰不已,“记得,从现在起,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娘现在身子重,不太能顾的上你,你自己不能亏待了自己。” “嗯。”杜云若点头,母亲的意思,她懂,近来照镜子,她也确实发现了脸上的细微变化。 女子容貌尤其重要,她可不能在还未出嫁前,就先衰老闺中。 为了心里的那个男人,她也要好好的善待自己的。 —— 彼时,杜云锦和赵天煜已经到达了铜锣寨。 这是一处民风淳朴的古老村寨,据说有千年历史了呢,此地依山傍水,环境清幽,俨然一处世外桃源般。 夫妇二人就寄居在一村户家中。 这日早饭后,夫妇二人相携着一起四处逛逛,据说东边有个集镇,非常热闹。 夫妇俩就一起来到集镇,闲适的逛着,遇到好吃的好玩的,杜云锦都会买一些。 只是,逛着逛着,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 其中一个操着方言的中年妇人,竟然拿着一幅画像,找她问人。 她是没太听懂对方说什么,倒是赵天煜见多识广,竟然听懂本地的方言,拿了那画像,摇头说没见到。 那妇人想拿着画像走。 赵天煜却将画像留在了手里,寻问了妇人缘由。 原来,并非妇人要找人,也是受人所雇,反正,这类画像,她还有,受了赵天煜的银子,也就乐颠颠的走了。 杜云锦虽没听懂他们说什么,但基本也明白怎么一回事,就很好奇的拿过那画像一看。 这一看,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画像上是个男人,还是个风流俊雅的男人,正是她的徐叔——徐炎。 “怎么会是徐叔?”杜云锦好奇的问,眼睛盯着这画像,带着几分赞赏,“这不知谁画的?画工却是了得,这将徐叔的神韵完全画出来了嘛,感觉比他本人还要好看呢。” 赵天煜微微勾唇,道,“走吧,一会也许还能碰到。” “碰到什么?”杜云锦正疑惑呢?前面不远处又遇到了个妇人,又拿着画像问人。 杜云锦过去,也拿了这妇人画像,只道,“我认识这个人,不过你们要带我去找那个派你们找人的幕后指使人。” 她说的话,妇人不懂。 最后,赵天煜翻译成方言给她听。 妇人听说他们认识,乐的了不得,忙在前头,带他们去找那个费尽心机要找徐炎的人。 第218章 绿衣少女 跟着那个中年妇人,杜云锦夫妇来到了集镇后的一处宅院里。 院子里花草繁茂,树影葱葱,很是清幽雅致。 “二位请稍等,容奴家先去禀报。”妇人将他们留在了院子里,自己先往内院去。 剩下二人,杜云锦好奇,“你说会是谁在找徐叔呢?” 赵天煜微微勾唇,“一会不就知道了。” “呵。”杜云锦耸眉。 就见妇人笑不可支的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绿衣裳的女孩。 一路走,妇人还一路兴奋的说着什么,从回廊那边走到院子里,手就指着杜云锦夫妇,大约是跟绿衣少女介绍呢。 “郝婆说,你们认识徐炎?”绿衣少女走过来,微微仰首,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杜云锦夫妇,“瞧你们这身打扮?也是从京城来的?” 在她说话的同时,杜云锦也垂眉好奇的打量着她。 这姑娘身量不高,照现代那量法,顶多一米六的样子,一张娃娃脸,眉清目秀,睫毛很长很密,扑闪的像把小扇子,眼睛大且亮,水汪汪的,俏鼻挺立,樱唇微撅,灵动而俏皮的样子。 好卡哇伊的女生啊。 杜云锦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女孩。 “小姑娘,是你要找徐炎?”杜云锦微微俯身,像个大人问孩子般的语气,柔声问,“敢问,你找他何事?” “成亲。”小姑娘仰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杜云锦,一脸的正经。 嘎?杜云锦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懵,再问一遍,“你说什么?” “成亲。”小姑娘眼睛又大了两分,神色越发凝肃,又道,“大姐姐,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吗?” “咳。”杜云锦抬头,看着赵天煜,无辜的道,“她说,要找徐叔成亲。” 话一说完,自己觉得不对,忙又看小姑娘,“小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你说你要跟徐炎成亲?就是画像里这个男人?” 怎么看着这小姑娘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未成年好不好? 而且,徐炎跟五叔一辈的,也是近三十的老男人了呢,给眼前这小姑娘当爹还差不多呢。 哪知,小姑娘又是一本正经的点头,“他是我男人,我这次出来就是要找他回京,成亲。” 嗬,她男人?杜云锦被小姑娘这话着实唬了一跳,是她太落伍,还是这年代的姑娘其实太彪悍?“不过,有一事我不明白,你跟他都是要成亲的关系,怎么还不知他在哪儿?” “这个。”小姑娘面露忧伤之色,大眼睛朝赵天煜身上瞄了一眼,大约嫌个大男人在场,不好说,便朝杜云锦招了招小手,道,“大姐姐,且到这边来,我与你细说。” “哦?”杜云锦揣着好奇,朝赵天煜挤了下眼睛,意思是她去打探了。 就跟着小姑娘的身后,一起去了不远处的廊下的一条长凳上坐着聊。 “大姐姐,此事说来话长。”小姑娘一落座就说上了,不过,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先朝杜云锦身上定定的望了两眼,狐疑的问,“大姐姐,你真的认识徐炎吗?” “嗯,认识,熟的很。”杜云锦点头。 小姑娘眼睛一亮,“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这个?”看着小丫头澄澈干净的眸子,杜云锦不好说谎,只道,“暂时不知晓,不过,我们可以帮你找他。但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们的事。” 虽然,有点小八卦,不过,她也是真好奇啊。 小姑娘点点头,“好,你说的哦。那我就告诉你吧,我跟徐炎很早就认识了,从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起,我就决定,此生非他不嫁。可他总是躲着我,嫌我小。不过,我看的出,他是喜欢我的。呵呵。” 小姑娘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可丰富了,一会忧郁的蹙眉,一会又开心的咧嘴,沉浸在自己的小甜蜜中。 杜云锦瞅着好笑,果然春心萌动的少女啊,想问题就这样简单。 等等…… 杜云锦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的盯着小姑娘,问,“敢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童欢欢,大姐姐你呢?”童欢欢眨巴着水样的大眼睛,一脸亲近的问。 杜云锦也觉得这姑娘莫名讨喜,就道,“我叫杜云锦。” “哦,你就是那个又蠢又笨……”话未说完,她忙一捂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满是无辜和疑惑,“怎么不像?” “呵。”杜云锦黑黢黢的大眼睛也瞅着她,学着她刚才的口气,问,“那,你就是那个在徐炎屁股后头追了几年的黄毛小丫头童欢欢?” 小姑娘微微一愣,“你知道我?” 竟没否认,亦没脸红羞赧的感觉。 敢情,对于京城里的那些传闻,她早已淡然处之了。 “呵,还真是你啊。”老早,听说这事的时候,杜云锦就好奇这小姑娘了,没想到,今日倒在异乡异地碰见了,还真是巧的很。 就问,“你怎么到的这里啊?就你一个人吗?” 瞧这嫩生生水灵灵的小丫头,一个人出门在外,别被坏人给骗了哇。 “不是,还有麒儿呢。”童欢欢道,“杜姐姐,你能帮我找到徐炎吗?我知道,他也许就在这寨上,或者,就算跑了也没跑多远,你和刚才那个哥哥,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哦。” 哥哥?呵呵,赵天煜听到了大概会高兴吧,“嗯,放心吧,这个忙,姐姐我一定帮。对了,麒儿是谁?” “哦,她是跟我的丫头啊,我叫她出去办事了,等她回来,介绍给你。”童欢欢热络的说着,灵秀的小脸因着杜云锦刚才要帮忙的话,乐的眉飞色舞的,瞅的人心里也跟着快活起来,充满活力似的。 “那好,我先带你去见我相公。你得喊他赵叔。”本来,她喊自己姐姐,喊赵天煜哥哥,杜云锦也觉得挺美,被这样卡哇伊的小姑娘叫哥哥姐姐,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但是吧,她喊徐炎叔啊,如此一来,赵天煜的辈分岂不都要比徐炎小了? 这古人最重视辈分,哎…… “嗯。”童欢欢跟着她起身,乐颠颠的跟在她身侧。 杜云锦偏着脑袋看着比自己要矮上大半个头的小丫头,觉得挺逗乐。 徐炎身量和赵天煜差不多,都得一米八五朝上,这在古代很少见了。 其实,女子如杜云锦这样的身高,也不多。 大多是如童欢欢这样的娇小身材。 可无端的,想着娇小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童欢欢,若站在颀长挺拔的徐炎身边,会是怎样的感觉啊? 找到赵天煜,杜云锦直接道,“五叔,她就是童欢欢。” “嗯。”其实,赵天煜早料到了,从看到画像的那一刻起,就猜到了是这小姑娘。 早有耳闻,童太傅家的小孙女,虽然自小顽劣,却也聪明异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这画,受到过一代画儒的亲自指点,画工很是了得。 看她给徐炎画的这幅画像就知道了,神韵都出来了。 见赵天煜一点不意外,杜云锦微微撇嘴,敢情这男人早就猜到了啊,亏她这脑子反应慢的。 “她要找徐叔,咱们帮帮忙呗。” “嗯,赵叔,帮帮我呗。”童欢欢紧跟着杜云锦的后头,也软着声音请求着。 这小姑娘的声音,略带童稚之音,甜甜的,像好听的银铃,再加上那干净的眼睛,直直盯着你,还真让人不忍拒绝。 何况,边上还有小女人杜云锦使劲的朝他使眼色,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姑娘。 “我尽力而为。”赵天煜点点头。 两个小女人互相对了下眼色,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得意。 杜云锦还拍拍小丫头的肩,道,“你放心好了,我五叔厉害着呢,他出马,一定能很快就帮你找到你男人的。” “嗯,谢谢赵叔,谢谢杜姐姐。”童欢欢开心的朝两人道谢。 只是,这称呼却让赵天煜微微蹙眉,杜云锦却是笑弯了腰。 商议妥当了,杜云锦就和赵天煜先回了。 本来,杜云锦还想带着童欢欢主仆一起走的,毕竟,留着两个小姑娘在外面租房子,总不大放心。 可赵天煜说,跟着反倒不方便,于是,只得算了,好在离的并不远,随时可以过来。 回去的路上,杜云锦认真的问起来,“五叔,你说徐叔会躲哪儿去了呢?” 躲?赵天煜被这个字给逗乐了,“你真想帮童欢欢找到他?” “那当然。”杜云锦严肃起来,“不管他愿不愿意要人家小姑娘,都得出来跟人家说清楚吧。他那么大个男人了呢,做事得负责,要人家小姑娘这样离乡背井的找着,也不安全,是吧?万一童欢欢真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想,徐叔他这一辈子也别想心安吧。” 她说的可是实话哦,大眼睛眨巴的看着赵天煜,格外真诚。 赵天煜揉了揉她的脑袋,“好,这话,我会转告给他。” “你知道他在哪儿?”杜云锦好奇。 赵天煜也没隐瞒,“我想找自然能找到,只是,感情的事勉强不得,你的话,我会带给他,至于怎么做,还得看他自己。” “哦。”那照徐炎那性子,会出来见童欢欢吗?若想见的话,也不会躲的这样厉害。 不过,随即,杜云锦点点头,“行,五叔,你把话带到就成。” 私心里,她却也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219章 报官 杜云锦也不知赵天煜能用什么法子找到徐炎,但是,她知道,这男人既如此说了,肯定就有十成的把握。 到时候,只要徐炎一出现,她就偷偷的知会童欢欢,嘿嘿。 “五叔,咱们快回去,先找人要紧。”也不想再逛了,杜云锦挽着男人的胳膊,就要往住处回。 赵天煜笑笑,“急不得。” “嗯?”杜云锦不解。 赵天煜拍拍她的肩,道,“想去哪儿玩?” “哦。”也是,要找人,哪那么容易?杜云锦想着,就道,“那咱们再逛会,正好在外面吃过了午饭,再回去休息。” 就又在街上逛了会,吃过午饭,回到住处歇息。 趁赵天煜小憩的空儿,杜云锦就悄悄的又跑到童欢欢这边,将自己的计划与她说了,两人还商量了联络的暗号。 学着武侠小说里看到的,红色烟花为信。 哪知,两个姑娘去了街上,逛了一圈,竟然也没买到这玩意,不由得有些泄气。 两人一起坐在一家屋后的石阶上,同时陷入了沉思中。 “杜姐姐,要不咱们换个方式联络。”童欢欢双手托腮,一脸慎重的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扭脸看她,小姑娘一脸呆萌,不免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大不了,我亲自找你去也行,反正,咱们离的不远。只是,小欢子,你想过没有?徐炎若真的出来了,你也见到了。但你要如何留住他?还要他心甘情愿的跟你回去成亲呢?” “这个?”童欢欢小脸一垮,然后,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真诚而敬佩的看着杜云锦,“杜姐姐,不若你教我几招吧?” “我教你?”杜云锦失笑。 童欢欢用力点头,“是啊,我听说赵叔一直不近女色,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女人都被他拒之门外,偏只有杜姐姐赢得了赵叔的心,想来一定有过人的法子。” 过人的法子?杜云锦微微蹙眉,这是夸她呢还是损她呢? 两指轻轻捏住小丫头尖溜溜的下巴,笑道,“你可别听外面瞎传,你杜姐姐我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身段有身段,要本事有本事,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呢,你赵叔,哼,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能娶到我,可是赚大发了。” “……”看着杜云锦那两片水润的唇,一动一动,麻溜的说着夸自己的话,童欢欢听的笑眯眯的,虽然,眼底的神色是一点不信,但还是很配合的听完,之后,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姐姐真是厉害。那告诉我,你是怎么追到赵叔的吧?” “咳?”杜云锦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纠正,“我说了那么多,你听反了?是你赵叔追的我。” “那赵叔怎么追上的姐姐?”童欢欢换了个方式问。 “嗯。”杜云锦想了想,话说,这男人哪里追她了啊,不还是她上杆子? 只是,貌似,她也没有太多的招,关键还是赵天煜这男人允许她亲近,然后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 “小欢子,你是如何确定,徐炎也是喜欢你的?”这一点,杜云锦必须要搞清楚,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若徐炎对这丫头真无半分意思,那她还是得劝小丫头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老男呢,她还这么小,才及笄没多久,十五啊,要搁现代也就初中生的年纪,早恋的很。 问的直接,童欢欢也不在意,她本就是很直接的性子,歪了歪脑袋,略想了想就道,“我就是感觉,我觉得,他喜欢跟我在一起,虽然,他时常的躲着我。” 感觉?这点让杜云锦不太能接受,“那,能不能举个特别点的例子?” “……”童欢欢突然想到什么,小脸微微一红,道,“那,他亲过我,算不算?” “亲?”杜云锦眼睛大亮,璀璨发光,不怀好意的笑了,“当然算了。” 这要不算,什么才能算? “这么说,你的初吻是给他夺走了?”杜云锦嘿嘿一笑,这年代,男女授受不亲,徐炎连小丫头的初吻都敢夺,势必也做好了负责任的准备吧? 只是,为什么要躲?她也想不清楚,莫非还真是嫌小丫头年纪太小? 也不大会啊,古人只在乎尊卑,不计年纪,男人能当爷爷的年纪,不照样娶一个孙女一样年纪的媳妇,多的是呢。 童欢欢被她这样一说,脸颊更是红的厉害,然而,却不是羞的,而是,她没法解释,那个夺吧,其实,是她夺的他…… 一想到那日的情景,她这脸上就火辣辣的,用徐炎这臭男人的话说,那就不知羞。 可虽然她一时冲动的不知羞了,可后来,不还是他堵住她的唇,弄的她几乎晕倒,过后反怪她?哼,她明明感觉的到,他那时是喜欢的。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可以?后来,竟然还敢躲着她,可恶。 看她反应,杜云锦只当是羞怯,也没再细问,就道,“这就好办了,等找到了他,我问问清楚,要这事是真的,就让他对你负责。对了,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吧?你年纪还这么小,真想清楚了吗?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真决定了,未来可能就得跟这男人过一辈子,想过吗?” “那是当然,我很久之前就想过了。反正,这辈子,我就认定了他。白天晚上,都在想他,看不到他,我这心里就空的慌。”小姑娘道。 杜云锦听的发笑,看来,中毒还不清。 “行。”杜云锦决定了,无论如何得帮这姑娘一把,这年代,能如此大胆追求爱情的人,不多见呢,其勇气可嘉。 “这样,你晚上……”俯首,就对着童欢欢耳边嘱咐了几句。 童欢欢听着,眼睛笑成了一弯月,连连点头,乐不可支。 两人商议已定,便分头行动。 杜云锦回到住处,赵天煜正坐在窗边看书。 这男人爱看书,哪怕出来旅行,这行礼包裹里也总带几本心爱的书。 见她回来,这才放下书,问了一声,“去哪儿了?” “哦,随便逛逛,五叔,徐叔那事?”她走到他身边,抽走了他手里的书,就势就往他怀里一坐。 如今,二人越发亲昵,她已经能很自然的对他做一些逾矩的举动。 男人抱着她的腰,微微一笑,“你倒急的很?” “不是,是小欢子急。”杜云锦倚在她怀里,想起童欢欢的话,又咯咯一笑,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赵天煜眉心微拢,眼底却也闪过一抹笑意。 夺了人家小女娃的初吻,这是没胆负责逃了? “罢,这事我会看着办。” “嗯,一定要早点将他找出来,姑娘家的清誉可不能当儿戏呢。”杜云锦道。 赵天煜点头。 下午,杜云锦一直没出去,夫妇二人就在房里,一个看书,一个绣花样子玩,话说,上回在张慧娘那儿,学了几手,倒对这针线玩意挺喜欢。 傍晚,看着窗外天色,杜云锦伸了伸懒腰,道,“五叔,咱们去小欢子那儿吧,她说她那小丫头麒儿会烧得一手的好菜,咱们去尝尝呗。” “哦。”赵天煜轻哼了一声,却并未放下书。 “去呗。”杜云锦放下针线,过来,抽掉他手里的书,拽着他的手,拉他起来。 赵天煜无法,只得跟着她。 二人一起来到童欢欢住处,孰料,才一进院门,就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五叔,怎么有点怪怪的。”杜云锦古怪的朝院子里扫了一眼,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可整个院子里都没点灯,黑黢黢一片,倒挺吓人。 空气中还有一股子古怪的味道。 杜云锦深吸了两口气,惊道,“好像迷香。” “不好。”惊呼一声,杜云锦赶紧往内院跑去,一路跑一路喊,“小欢子。” 然而,根本无人应答,进了童欢欢的卧房,杜云锦从布包里摸出了火折子,寻着桌旁的一盏小灯,点了。 光线一亮,杜云锦整个人懵了。 屋子里被人打劫过一般,床上被褥凌乱,枕头丢在地上,桌子椅子也打烂了,还有柜门打开,边上还有几件散落的衣物。 “不好,该不是真被坏人打劫了吧?”杜云锦惊愕的抓住了赵天煜的手,紧张的问,“怎么办?五叔,咱们报官吧?” 赵天煜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床边,又到衣柜旁,各处稍一查看,点头,“报官。” “哦。好。”杜云锦点头,一副慌乱无措的样子,突然又瞄见地上倒着的椅子下压着一张纸,忙俯身捡起,结果,更是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目光含着水雾,“五叔,你看,绑匪写的。” 赵天煜接过来一瞧,眉头皱起。 “怎么办?五叔,这么短的时间,让咱们上哪儿筹五万银子啊?”说着说着,杜云锦还真自责的掉下泪来,“都怪我不好,我本来就觉得她们两个姑娘家在外不安全,就应该叫她们搬过来一起住嘛,呜呜,这下好了,她们被歹人掳了去,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得心安啊。” “锦儿。”赵天煜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出了门。 “去哪儿?”她惶惑的问。 赵天煜道,“报官。” “别啊。”杜云锦忙拽住他,“绑匪不是说了,若敢报官就撕票吗?” 第220章 麻烦 赵天煜深深望她一眼。 杜云锦到底有些心虚,忙别开眼睛,干脆将头往他怀里一靠,极其柔弱的模样,快哭的腔调,“怎么办?小欢子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绑匪要的是银子,应该不会伤人,放心。”赵天煜拍着她的肩,安抚道,“我先送你回去,此事交给我来办。” “哦。”他是想怎么办啊?杜云锦扬起小脸,不安的问,“五叔,你打算怎么做?千万不能让小欢子有事啊?要不,咱把徐叔找出来,他的女人出事了,他总不能还躲着不出来吧。” 眨巴着的大眼睛,那样无辜,赵天煜轻舒一口气,道,“罢,交给我。” “好叻,就知道五叔最棒。”杜云锦一激动,忘了神色,待反应过来,未及收起的笑意,僵在嘴角,有些好笑。 连忙又落下嘴角,一副忧心的样子,“但愿小欢子平安无事。” 赵天煜送了她回到住处,安顿好,便出了门。 他前脚一出门,杜云锦后脚便悄悄的跟了上,出了院子,一拐角处,两个娇小的身影等候多时。 两声布谷鸟的叫声后,杜云锦悄悄走过去。 “杜姐姐。”童欢欢带着她的小丫头麒儿,两个正靠在角落里,紧张的看着她,“我才瞧见赵叔出门了,是去找徐炎的吗?” “不清楚,不过,咱们跟上去瞧瞧。”杜云锦猫着身子,走在前头,那两个小点的紧跟在后头。 不过,童欢欢很好奇,“杜姐姐,这黑灯瞎火的,赵叔人都没影了,你怎么知道往哪儿走?” “山人自有妙计。”杜云锦得瑟的朝她挑了挑眉,其实吧,很简单,她悄没生息的在赵天煜身上放了点东西,这东西会一直给她指引方向的。 只是,到底怎么回事?赵天煜想去哪儿?貌似出镇的方向,莫非他真是想去报官?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麒儿是比童欢欢大一点的丫头,却是极胆小的,见状,慌道,“小姐,怎么办?锦王殿下看样子是想出镇去报官呢。” “慌什么?报就报吧。”童欢欢郁闷的嘟囔道,然后,看着杜云锦,“杜姐姐,这招怕是逼不出徐炎那混蛋呢。” 大约是气恼,之前都表现的极为小女生,说话也很文雅的少女,此刻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小姐。”麒儿看了眼杜云锦,伸手悄悄扯了扯自己主子的胳膊,然,童欢欢不觉,继续道,“杜姐姐,要不,你先去拦下赵叔吧,省的惹麻烦,至于徐炎那混蛋,姑奶奶还不信找不到他了,就算他躲到天边去,姑奶奶也能将他扒出来。” 嗬,够强悍的么,杜云锦看着这一脸忿然,说话也不细声稚气的小女生,突然发笑,“行,那咱们回头再想别的法子。” 只是,杜云锦想追去拦赵天煜,却发现前方黑漆漆一片,根本没有赵天煜的影子,她们坐着马车追了一阵,悲催的发现,她的线索断了。 还是被这男人发现了?还是其他原因? 此时进退两难,倒让杜云锦发懵了。 童欢欢也有点蒙。 三个小女人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最终决定先等一等,万一一会赵天煜还从这条路上回来呢。 而彼时,赵天煜却在一所民宅内。 布置简单却清雅的小厅内,两个大男人相对而坐,迟迟不语。 酒过三杯,徐炎终于忍不住了,撩眉看他,似乎有些气恼的口气,“叫那小丫头回去。” “你觉得她会听我的?”赵天煜挑眉,又道,“她们现在就在三棵树林那边。” “不去。”徐炎捻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讥诮一笑,“也真是傻的够了,竟然能想出被绑架这样蠢的主意。” “你呢?”赵天煜深邃的眸子,一眼看穿他,“不是要躲吗?怎么不躲的远远的?偏这样不远不近的跟着,还故意露出行踪,让她一路追着你。这样有趣?” 徐炎神色一僵,有些挂不住,“谁故意的了?那死丫头不知收买了多少人,追的我都烦了,也懒的躲了,索性留在此处多玩几日。” “你若不想,没人能勉强的了你,现在出去,即刻告诉她,让她死心。”赵天煜道。 徐炎郁闷的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早跟她说清楚了,她偏要纠缠。” “是吗?包括那个吻?”赵天煜唇角微勾,露出嘲讽的笑意。 徐炎一惊,讶异的看着他,心里腹诽,死男人,怎么连这么私密的事都知晓,该不会真在他身边也安插了眼线吧? 心下,顿时不大爽快了。 还要再喝,酒杯被赵天煜给截了下来。 “够了,你的烂摊子自己收拾,锦儿已经被那小姑娘纠缠的一天了,再这样下去,她也不想离开此地了,怕是天天要跟她粘在一起。” “你?”徐炎愕然的盯着赵天煜一本正经的脸,忽而大笑,“我说呢,你怎么突然就跟个碎嘴婆子似的,竟然管起我的婚事了?原来是怕自己的女人被人占着,哈哈,五哥,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赵天煜懒的与他争辩,起身,撩下一句话,“出不出去随你,若锦儿愿意,带着她一起上路亦可。锦儿对我如何,你该清楚,即便你那小女人想纠缠,怕也无用。只是,女人的心思变的快,我们这一路游山玩水,见多识广,谁知会遇着什么。你能救她一命,让她有心相许,说不定……” “你什么意思?”对他最后一句,徐炎尤为不服,“那小丫头要真是个善变的,我倒要谢天谢地了。” “就你自便。”赵天煜转身就走。 “五哥。”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徐炎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说不出的烦闷燥郁起来。 五哥这人,他清楚,可杜云锦那小女人,爱惹事的很,说不定还真会将童欢欢那蠢丫头拐带走了。 倒不是怕那丫头另有所爱,只是,到底是追着他离了家的,要是在外头有个闪失…… “烦人。”燥郁的喊了一声,徐炎已然起身朝外奔去,“五哥,等等。” 二人一起来了镇郊,那辆马车仍旧孤独的停在林子里。 车夫已经靠在车前打起了盹儿,两人来至车后,赵天煜伸手掀了帘子,发现,三个小女人也靠在一处,睡着了。 不知为何,瞧着怪可怜的。 “锦儿。”赵天煜喊了一声,见杜云锦眼帘微掀,便伸手,将她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杜云锦晕乎乎,微睁的眼睛看着男人的脸,因光线不好,有些模糊,“五叔?” “回家。”看了一眼徐炎,其他的事,交给他自己处理好了。 赵天煜抱着自己睡的迷糊的小女人先走了。 留下徐炎,看着马车里的两个小女人,有些头疼的抓了下头发,也喊了一声,“童欢欢。” 这一声,多少带了那么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睡梦里,童欢欢似乎听见了喊声,习惯性的回了一声,“徐混蛋。” 徐炎立时满头黑线,他哪里混蛋了? 他若真的混蛋了,她现在只怕早被拆腹入肚了?还能如此安然的睡觉,没心没肺的样子。 以为这世上的男人,都跟他一样呢,坐怀不乱,即便她胡来,仍旧不会伤害她么? 笨蛋,蠢女人。 喊不醒,徐炎弯腰,伸手碰了碰童欢欢的胳膊,“快起来。” “嗯?”倒是童欢欢身侧的丫头麒儿,听见了动静,睁眼一瞧,吓的尖叫起来,“啊,救命啊……” 这一声惊惧的喊声,震的童欢欢明眸一睁,本能的抬腿就踢了出去,恰好,徐炎弯着腰,半个身子几乎探进车内,她这一上踢,几乎踢到他脸上去。 幸好这男人身手不错,一手挡了开。 哪知,童欢欢没看清人,还以为遇到了坏人,大叫着,“哪里来的小毛贼,敢惹你姑奶奶,找死。” 直起身,就要跟人打架,却忘了这在马车上呢,脑袋狠狠的撞到了车顶,童欢欢痛呼一声,捂着脑袋,跌坐下来,哀嚎不已。 “小姐,你没事吧?”麒儿见状,快哭了。 车门口,徐炎看着这一对主仆的笨拙样子,既好气又好笑,就这蠢样,还敢出来闯江湖,还要走到天涯海角的找他出来? “出来。”也没剩多少耐心,徐炎站在门口,又喊了一声。 麒儿没听出来,一脸惊惧的样子,童欢欢却是惊愕的瞪大眸子,连脑袋上的疼也忘了。 真的猫着腰就要下车。 麒儿一把抓住她,“小姐,坏人。” “坏你个头哦,你家姑爷。”童欢欢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随即,激动的就朝车外飞扑了过去。 徐炎满头黑线,她当她是小鸟吗?用飞扑的? 但还是赶紧伸手给接了,不然,她非摔个面目全非不可。 稳稳的落在男人的怀里,童欢欢一双手,紧紧的抱住了男人的肩,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的。” 徐炎冷哼一声,就要放她下来,哪知,小丫头双手死死抱住,他松了手,她就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像只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就是不下来。 这样的姿势,实在太不雅观。 “下来。”徐炎着恼,掰扯她的手,但又不敢太用力,小丫头还未长开,细胳膊细腿的,他怕稍微一用力,再弄折了。 真是麻烦。 第221章 不甘啊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童欢欢也怕惹恼了他,就恋恋不舍的从他身上下来,但一双手还是死死的抱着他的胳膊,软着声音道,“我下来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丢下我再一个人跑了。” 跑?徐炎哼笑,他若真想跑,这丫头能撵的到? 将她那双纠缠自己的小手也给拨了开,他冷峻的瞅她一眼,眼神略有嫌弃,“走吧,回去。” “回哪儿?”童欢欢傻愣愣的。 “哪来的滚回哪儿去?”难不成还想在这荒郊野地里待一夜? “啊?”莫非让她现在回京?“那你呢?”小手忙的又拽住他,生怕他跑了似的。 徐炎白了她一眼,抽回手,冷哼道,“自然是回去睡觉。” 哦,回去睡觉啊! 等等,童欢欢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容易带了那么点凌厉的神色出来,瞪视着他。 “这么说,我那天在街上看到的人,果然就是你。你根本就住在这里,对不对?那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在找你了?” 徐炎丢给她一记冷眼,意思是:那又如何? 他的行踪还得跟她报备不成。 似乎不想与她争辩这无聊的问题,转身,径直离去。 童欢欢有些傻眼,紧跟了几步,心里着恼,喊他,“喂,话说清楚,你明知道我找你找的辛苦,你就在附近,却不来见我?” 男人根本不搭理,继续往前走着,他腿长,步子大,矮个子的童欢欢,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的上。 后头,麒儿见他们走了,赶忙叫醒车夫,驾了马车跟上。 “小姐,要不要上来?”马车经过童欢欢身边时,麒儿关心的喊她,看着小姐那小跑的样子,实在是太辛苦,太让人心疼了。 哪知,童欢欢却朝她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我跟这男人有话还没说完。” 麒儿一愣,前面走着的徐炎更是满头黑线,顿住,转身,埋头紧跟着的童欢欢,差点一头栽倒他身上。 “耶?干嘛突然停下?”小女生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 徐炎低着头,盯着这个个子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无奈又语重心长的说,“童欢欢,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先上车,回去睡觉。” “我不困啊。”童欢欢迎着他的眼睛,很无辜且认真的说,“再说了,谁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了?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呢,就算一天一夜也未必说的完。” “……”徐炎表示无语,才要说什么,童欢欢已经朝麒儿不耐的摆手,“麒儿,你别跟着了,先回去睡觉吧,我跟徐侯还有要紧的话说呢。” 麒儿还当了真,吩咐车夫一句,马车真就飞奔走了。 童欢欢这才又朝徐炎扬唇一笑,“徐侯,这下没有外人了,咱们可以好生说说话呢。” 说的就跟他是因为有外人在,才不跟她说话似的,真是没法沟通。 徐炎没再理她,径直走着。 童欢欢耸耸肩,无所谓的跟着,“哦,对了,徐侯,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这话一出,她脑子一激灵,陡然想起一个人来,猛一把抓住徐炎的胳膊,急问,“你见到杜姐姐了吗?她才跟我在一起的?” 怎么她一醒来,就见了徐炎,却到现在也没见到杜云锦呢,亏她脑子昏,到此刻才记起这么个人来。 徐炎狠狠白她一眼,轻嗤,“这荒郊野地的,也能睡的着,大约是被绑匪给弄走了吧?” “啊?”童欢欢一愣,随即知道他是在诳自己呢,不过,也因此能说明,杜姐姐安然无恙,不是吗? 如此,她就放心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男人出现在此,是因为听闻自己被绑架的事,才急着赶来的吗? 倒是挺有良心,“徐侯,你住在哪里?带我去瞧瞧呗。” 小手很自然的就拽住徐炎的袖子,略带撒娇和激动的口气。 徐炎想抽回,抽不动,那两只小爪子抓的死紧呢,仰着小脑袋,谄媚的朝他笑着。 “好好走路。” “嗯,我有好好走路啊。”偏是拽着她的袖子,逼着他放慢脚步,适应她的步子。 徐炎斜睨她一眼,再这样拉扯,天亮也未必能回的去,真是个麻烦精。 索性,一把将小女孩拦腰抱起,直接扛在了肩上,大步往回走着。 “喂。”感觉自己像个麻袋,被人扛在肩上,腰腹咯的生疼,且头朝下,脑袋充血,整个人好晕啊。 一双小手使劲捶着男人的后背,口里喊着,“放我下来,难受啊。” 徐炎才不管她的喊叫,虽然耳朵遭罪了一点,但起码不麻烦,扛着就走,省事多了。 不费半个时辰,他就将这嚎的嗓子都哑了的小姑娘,给送到了租住处,直接扔到了她的床上。 呜呼,头晕脑胀,身上酸痛,摔趴在床上,童欢欢就有气无力的,连抬头都难,只瞪着一双眼睛,气呼呼的看着床头站着的挺拔男人。 看她也真是被折腾的惨了,徐炎皱着眉,直接拉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嘴里也没好气,道,“时间不早了,好好睡觉。” “徐混蛋。”她猛地一把捉住他为自己掖被子的手,小嘴一张,逮着那手腕,就恶狠狠的咬了上去。 徐炎眉头一皱,目光阴测测的盯着那咬人的小东西,想不到那细细的牙齿,刺穿皮肤,也挺疼。 但,再不悦,也没抽回手,直到这小东西发泄够了,自动松口。 盯着男人腕间的牙印,已经出了血丝,童欢欢心里是心疼的,但眸子里却透着倔强和狠劲。 “不许你这么对我。”她仍旧紧捉着他的手,气恼的朝他吼着,“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要嫁给你,怎么了?你明明也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肯娶我?我都十五了,已经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童欢欢。”徐炎敛眉,厉色看着她,“跟你说了多少遍,你我不合适。” “那我也问了你许多次,究竟哪里不合适?”她猛地跃起,甩掉身上的被子,半跪在他跟前,仰着小脑袋,倔强的问。 徐炎深呼一口气,抬眼看了看窗口,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外面黑的很。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实在不妥。 “够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唔。” 才要抽手离开,小女孩一跃而起,猛地抱住他的脑袋,唇就咬了上去。 准确无误的对上了男人温软的唇瓣,童欢欢眸底掠过一抹得意。 嘿,这个动作,她已经在心底不知模拟演戏过多少遍了,关键时刻,果然很奏效。 再加上有上次的经验,她也学着伸出舌头,试探性的舔着那心仪已久的唇瓣。 水汪汪的大眼睛圆睁着,小心翼翼的看着男人的反应。 千万别发飙啊,她都已经做到这地步了。 徐炎也是呆了,同样的事情上,栽了两次,他也是够了。 垂眉,落在小女孩那紧张又期待的小脸上,徐炎也不知是气恼,还是怎么?只觉得一股热血往脑门上冲,连眼睛都红了。 大约也真是被她的这种行为给惹恼了吧,猛地伸手,圈住女孩纤细的身子,大掌握住她的后脑勺,就将她往自己唇下压着。 灵巧的舌尖狂肆而霸道的钻进女孩柔软娇嫩的口中,肆意掠夺。 浓烈的酒精味道混合一种陌生的气息在口腔中蔓延,那股力道仿佛要把她的灵魂给吸走般。 童欢欢瞠大眼无法呼吸,完全被这突发的一幕惊得呆住。 这跟上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忽而,整个人被推倒,身上一重。 滚烫的吻一路往下,落在童欢欢的颈间。 肌肤被沾染酒气的湿热气息喷洒过,如同被点燃一簇火焰般迅速红烫得骇人。 她惊恐的死瞪着在自己身上忙碌的男人,感觉他的手撩起她的裙摆往下扯。 “不要!”她惊叫出声,双手猛推男人,试图挣脱开身上的重量。 男人这才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冷静而嘲讽的盯着她,勾唇,“怎么?怕了?” “你?”童欢欢惊魂未定,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这才想到他刚才是故意用强的来吓唬自己呢。 然而,心口扑扑的跳,没错,刚才那一瞬,她确实害怕了。 她说不出话来,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一直在她跟前也都是俊雅公子的形象,很随和很爽朗,哪怕,上次,她偷吻他,他的回应也是很温柔的,像是怕碰坏了她,完全不像这次,简直就是…… 她委屈的盯着他,眼底氤氲水雾,贝齿咬过的唇瓣已然发白。 他微微一愕,低头望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人,那张还未长开满是稚气的俏容上,一双水光浮动的眼里,噙满的控诉和委屈如同一枚炸弹,将他整个人炸得支离破碎。 时间似乎静止。 四目相对,徐炎烦极,今晚,果然不该多灌那几杯酒的,何苦跟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较真? 拉了被子,直接扔在了女人身上,他口不对心,依旧冷嘲,“既会怕,下次就别惹火。” 再不看她一眼,他转身就走。 童欢欢盯着他冷峻离去的背影,心里懊恼不已。 混蛋男人,竟然妄想用这种法子逼她退缩?可是,她真的害怕,怎么办? 就这么放弃么? 不甘啊。 第222章 梳发 一宿无眠,第二天天一亮,童欢欢便急不可耐的去找杜云锦,将昨晚发生的事尽数说与了她听,完了,十分懊恼的说,“杜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猪脑子?平日里那么费心的去追逐他,昨晚那么好的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我却给糟蹋了……” 话没说完,额头便挨了一记暴栗子,杜云锦拿眼睨着她,道,“你昨晚要真从了,才是猪脑子呢。” “怎么说?”童欢欢捂着额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杜云锦轻轻摇头,看着她,一副嫌弃又怜爱的神色,过来人般的口气解释道,“傻丫头,你还太嫩,对这世界的认识太简单太纯粹。要知道,这爱情呢,不是你甘愿委屈的献身就能得到的。他若爱你,自会珍惜你,不会强迫你。反之,你若爱他,也会甘愿的给他快乐,而不是觉得委屈。那种事么……” 想着与赵天煜成亲后的日子,简直像活在蜜罐子里,杜云锦那眼角眉梢不自觉的就带出幸福愉悦的神色来,像是回味般的,浅浅笑道,“应该是水到渠成,灵与肉的结合,而不是一方强迫一方委屈的满足。” 说完,看着童欢欢那懵懂的大眼睛,问,“你听明白了吗?” “不明白。”童欢欢果断摇头,杜姐姐说的好玄乎啊,“我就是觉得吧,昨晚的事,亏的慌。要是昨晚我没胆怯退缩,说不定,此刻,我就能赖着他娶我了呢。” 杜云锦秀眉一拧,对牛弹琴哦,“小欢子,直接跟你说了吧。要是昨晚你真的从了,今早这男人穿上裤子,直接翻脸不认人,你怎么办?” “……”童欢欢呆怔了一瞬,好一会反应过来,小脸红了,娇嗔的看着杜云锦,话说,杜姐姐这话真糙,连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杜云锦好笑,揶揄她,“你害羞个什么劲儿?连主动献身这种事都想到了,还怕我这话?” “嘿,也不是呢。”童欢欢矫情了一下下,也就不在意了,认真的与前辈探讨起来,“徐炎他不是这样的人。” “呵,幸亏他不是,他要是啊,你现在啊,只怕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杜云锦挑眉笑笑,看着童欢欢这张嫩生生的脸,也是奇怪,自语道,“想不到徐叔还挺重口,这些年一直未成家,原来是喜欢你这种幼齿型的啊。” “什么?”童欢欢不太懂什么是幼齿。 杜云锦也不解释,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小欢子,莫泄气,爱情的道路哪有一帆风顺的?经历了风雨才能见彩虹。” “真的?”童欢欢大受鼓励,可下一瞬,又有些泄气,“昨晚,徐炎会不会以为我其实不在乎他呢?” “不会。”杜云锦敛了敛神色,真有几分认真起来,“小欢子,你要记住,不论你多爱一个男人,也不要轻易的去献身,更不能妄图用自己的身体,去取悦男人,从而获得他的宠爱。” 童欢欢有几分窘意。 杜云锦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像对待亲爱的小妹妹一般,“哪怕这个男人是你心爱的徐炎,知道吗?昨晚,你的拒绝很对。” 微微俯首,对着小姑娘的耳边,她小声说了一句,“不过,据我的经验,徐炎对你,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加油吧。” “是吧,你也觉出来了吧?”找了知己般,童欢欢激动不已。 杜云锦点头微笑。 这男人吧,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一个男人,想要睡你,并不表示他就爱你,不想跟你暧昧缠绵,也不表示他就不爱你,有时恰恰相反。 昨晚,徐炎也许一开始只是吓唬这小姑娘,但是,最后只怕也有忘情的成份,所以,后来才会恼羞成怒的离开。 怕不只是因为童欢欢的拒绝,更有他自己的失控。 呵呵,这样的男人,跟五叔性子都要几分相似。 只是,赵天煜却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哎。 见杜云锦点头,童欢欢满足的笑了。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说清楚。”立刻又信心倍增了,昨晚的事,只当是个不太愉快的插曲,她会清楚的告诉他,想睡她,可以,成亲吧,以后天天陪他睡…… “嗯。”杜云锦点点头,“去吧。” 这种事情,她也就能点到为止了,小姑娘热情不差,但这年头,失身可比失心还要可怕呢。 希望,她能在追夫的路上,顺利一些。 童欢欢走后,杜云锦则回到卧房,赵天煜已然起身,正独自在卧房中梳洗。 长发未扎未束,尽数披散在肩,如瀑一般,真是惹眼。 这古人的头发,比现代那些做洗发水广告的明星,还要好啊。 杜云锦走至他身后,喜欢的伸手抚上那黑瀑似的头发。 男人回眸,净过面后的脸庞似乎还带着湿气,越发美如羊脂白玉。 深邃的眸子也像水洗过一般,散发着迷人又温暖的气息,含着笑,轻轻的望着她,“私房话说完了?” 杜云锦呵呵一笑,早上,童欢欢来敲门时,她还未起床,知道小姑娘来找,立马兴冲冲的起来,告诉他说,要与人家说私房话,不陪他睡了,吧啦吧啦啰嗦了许多。 “五叔,我帮你束发。”她转而捉着男人的袖子,拉他坐到梳妆台边,拿了一把木梳,殷勤的为他梳发。 赵天煜笑笑,也没拒绝。 但杜云锦心里却激动的了不得,似乎,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他梳头呢。 古人珍视须发,如同生命,平日里,赵天煜都是自己打理,想不到今日肯让她摆弄,真好。 她也不敢怠慢,一梳一梳,异常的轻柔,生怕弄疼了他,或者拽断一根发丝的。 梳好之后,她一手拢起他两侧的发丝于发顶,随后,取来他最爱的青玉簪子,帮着别起,其余的发丝松散着披开,清朗飘逸。 “五叔,瞧瞧,怎么样?”虽然,与他平时无二的装束,可杜云锦还是兴冲冲的拿了铜镜递与他。 赵天煜没接,只朝镜子里扫了一眼,便点点头,算是肯定。 杜云锦一乐,放下镜子,立刻拽他起来,自己又坐到椅子上,将桌子上的梳子往他手里一递,扭头,眼睛亮晶晶的朝他眨着,“现在,轮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这是要他给她梳发?赵天煜眸心深邃,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取下小女人头上的发带,真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起来。 本来,男人给女人梳头就少,而且,传出去,也会被人取笑男人没用,或者是个只图闺房之乐的庸碌之辈。 然而,这小女人已经让自己娇养惯了的,怕也难改。 所幸,他也喜欢替她做这些,倒并没觉得有什么。 女人的发丝细滑柔软,像最上等的缎子,摸在手里,手感极好,几乎滑了他一手。 每晚,他都喜欢抚着她的头发入睡。 喉头一动,男人视线有些暗沉,自从来到这铜锣镇,二人还未亲热过…… “五叔,怎么不梳了?”觉察到男人的异样,杜云锦扭头看他。 男人唇角微扬,眼底的深暗并未掩去,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俯首,落下一吻。 在她唇边辗转低喃,“想要梳个什么发式?嗯?” “嗯?”杜云锦脑子微微发蒙,男人这是要给她梳头么?才开口要问,男人趁机侵入她甜蜜的小口内。 唔…… 这是想了? 杜云锦脑子一热,在男人的拥吻下,软作一团,娇喘不休。 门外,徐炎满头黑线,才想敲门的手,又缩了回来。 这五哥……大清早的好不好? 果然,男人成亲了,就不一样了,以前的素食主义者,如今也吃肉了,这荤一开,还食髓知味,舍不下了呢。 打扰别人好事,实在罪过,徐炎转身就走,没想到,才走了两步下了台阶,院门口,那几株花丛掩映后,一抹草绿色的身影匆匆跑来。 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杜姐姐。” 是童欢欢那死丫头,徐炎本能的就想飞身离去,然而,一想到那卧房里的旖旎画面,忙的几步上前,一把拦下了童欢欢。 童欢欢闷头在跑,哪知前头突然冒出个人来,一头就栽了下去,撞进男人的怀里。 “哎呦。”一声痛呼,童欢欢揉着鼻梁,抬起的眼睛里,就冒起了水雾。 这谁啊,大早上的撞她?鼻梁都快撞塌了。 再一入眼,竟是让自己找了一早上的男人,不由喜出望外,“徐炎,原来你在这儿?” “嗯。”徐炎眸光淡淡的从她脸上掠过,极其傲娇的哼了一声,然而,脑子里却无端想起昨晚的事,心虚的很。 这样一个大男人,欺负那么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小姑娘,好意思吗? 童欢欢却是一脸笑意,望着他,“我找你一早上了呢,我有事跟你说。” “哦。”依旧没看她,男人眼睛状似严肃的望着远处。 童欢欢不知他在看什么,只道,“昨晚的事……” 才开口,那卧房里传出了点响动,童欢欢一怔,竖起耳朵来,“杜姐姐的叫声?怎么了?” 本能的,她迈了步子,就想往那屋里去。 徐炎俊脸薄红,一把拽住她,拖着就往院外走,“不是有事跟我说吗?这里说话不便。咱们换个地方。” 第223章 整治 童欢欢是有话要跟徐炎说,但并不着急,她好似听见了杜姐姐奇怪的叫声,放心不下,想要去探个究竟,却被徐炎这混蛋,一哭给拖出了院子,一径来到熙攘的街头,才松开了她。 “喂,你干嘛?我就是想看看杜姐姐嘛,就一下下,你那么急做什么?”看着被这男人捏的发红的手腕,童欢欢郁闷的盯着他。 徐炎双眸也紧紧盯着她,什么都不懂的丫头,还成天的追着他要成亲,她到底懂不懂成亲意味着什么?成亲之后要做什么? 昨晚就那么点子事,就吓的她面如白纸,身子抖若筛糠…… “你杜姐姐那边有她男人照看着,用不着你。倒是你,私自离家这么久了,何时回去?” “你呢?”她直接反问,“反正你何时回去,我便何时回去。” 徐炎丢给她一记大大的冷眼,“童欢欢,你到底知不知羞,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你这样缠着我不放。” “没有啊。天下的男人没有死绝,可没有一个是你啊。”童欢欢眨巴着大眼,认真又无辜的回答。 这姑娘便是这样的倔性子,你越是赶她撵她奚落她,她反而越发的起劲黏着你追着你跟着你。 徐炎简直拿她没办法。 自己也有年轻的时候,也有这样混账的时候,可他毕竟是男子。 想当年,十几岁初懂人事,他也迷过容媚儿,喜欢看她甜美的笑,听她脆生生的声音,喜欢缠着她玩…… 那时,容媚儿一心扑在赵天煜身上,对他,也是烦透。 如今,他总算明白当年,容媚儿对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了。 “好吧,你愿意跟就跟着吧。”徐炎一想到当年的自己,就觉得这姑娘大约也跟以前的自己差不多,你越是拒绝,她越是上杆子,倒不如听之任之,时间久了,她自己怕也就觉得无趣,放弃了呢。 “真的?”童欢欢听的一乐,“你愿意让我跟着你了?” 徐炎睨她一眼,“不让你跟,不也跟到这儿了?” “嘿嘿。”童欢欢俏皮一笑,笑容里颇有几分得意,这算不算她追夫路上的第一个胜利呢? 眼下,他肯让自己跟着,就说明,他已经不那么排斥自己了,欧也,好棒。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去哪儿?”她眨巴着大眼睛,兴致勃勃的问,昨儿,她可是从杜姐姐那里听得了好多男女相处的趣事,其中,约会这项,她最喜欢。 徐炎扫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转了身,朝一家早点铺子走去。 童欢欢抿嘴一笑,迈着小碎步,小媳妇似的甜蜜的跟在其身侧。 进到早点铺子里,徐炎选了一个西边靠窗的僻静角落。 童欢欢跟着坐过来,环视一周,忽而惊呼,“徐炎,这里我也来过。” 又激动的问,“你是不是每天都来这边吃早点啊?” 徐炎淡淡扫她一眼,叫来小二,点餐。 童欢欢犹自激动和郁闷着。 激动的是,这家小店,她也来过一次,吃过一次早餐啊,不知当时,徐炎在不在?若在的话,他们岂不是也在同一屋檐下吃过早饭? 郁闷的是,她一向爱睡懒觉,也就那么一天,因为头天晚上没吃好,第二天早上饿醒,听人说这家铺子的早点好吃,这才带着麒儿过来尝尝美食的。 哎,早知道,这男人天天来这边吃早点的话,她就不睡懒觉,也天天过来,总会撞见一次的吧,何苦那么些日子的寻找?就光画画像,就累的她手腕子酸的几天不能动,别说花出去的银两了,如流水一般,害她现在和麒儿都得吃糠咽菜,省吃俭用了。 看对面姑娘脸上神色变幻多样,徐炎心里好笑,点毕,自顾自喝起了茶,一边欣赏窗外风景。 童欢欢本不大爱喝茶,但看男人喝茶的样子,实在太好看,也就拿起了小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才抿了一口,嫌苦,又给搁下了。 不一会儿,小二送来了徐炎点的早点。 一一摆上了桌,挺丰盛。 其中,有童欢欢最爱吃的水晶虾饺,近来手头不宽裕,好久没吃了呢,嘻嘻,想不到这男人挺细心。 童欢欢乐的拿起筷子就要夹一块先尝,哪知徐炎眼尾上挑,凉凉的看了一眼,“想吃?” “嗯。”童欢欢木然的点头,那双筷子还在虾饺的碟子里。 “诺,都给你,一两银子一碟。”徐炎干脆将这碟子都推到她那边。 童欢欢不解,“什么意思?” “虽然允许你跟着,允许你同桌而坐,不代表姑娘你的吃食也得我来负责。”徐炎看了她一眼,认真道。 童欢欢听的脑袋大,简直难以相信,“你的意思是,我要吃这盘虾饺,还得付一两银子?” “呵,如果掌柜的不收你银子,你也可以不付。”徐炎轻笑了下,继续吃自己的。 童欢欢郁闷了,她早上出门,身上可没带银子呢,而且,她也没多少银子可带了啊。 小气的男人,不就请吃个虾饺吗?这都不肯? 看着对面男人吃的优雅如斯,津津有味,童欢欢心里那个憋屈啊,“哼,不吃就不吃。” 一落筷子,将虾饺盘子又推到了徐炎那边。 小脸气呼呼的,狠狠瞪着对面吃的欢的男人。 就不信了,这么多,他能全部吃完。 还是,他真忍心,看着她这样一个美貌柔弱的少女挨饿? 定然是故意逗她呢…… “徐侯,你胃口真不错,也会吃呢,这酱香饼据说是这边的特产呢,尤其这家铺子,做的最好吃。我上回也吃过,味道真的很不错呢。”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男人吃的香,没出息的咽了两口唾沫,话说,之前没觉着饿啊,可一瞧这男人吃的,就觉得饿了,胃里空空的,实在难受,于是,没话找话,明里暗示的。 按说,一般男人该有绅士风度一点的,都会接下话茬,递上一块饼,说一句:你也喜欢吃吗?那尝一块吧? 然而,静等半天!……他吃他的。 酱香饼,水晶虾饺,酸辣粉,豆腐包子,珍珠丸子,鱼片粥,引她口水在嘴里涌,只能不住的咽唾沫。 却是那几个小碟子,美食一点一点的少,都入了男人的腹中。 白净俏生的小脸蛋越发阴沉,浮上难看。 男人却恍然未觉,吃的那叫一个不急不慢。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了,吃的也差不多了,每个盘子都干净了,锃亮得像没盛过一样。 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茶盏漱了口,用小二递来的热巾抿了下唇,这时仿佛才意识到对面还坐着个人。 颇是疑惑的抬眸,徐炎扬了下那入鬓的眉,“怎么不见你点餐?” 童欢欢,“……。” “胃口不好?那算了,走吧。”男人唤来小二,结了帐,就要走人。 童欢欢瞪着一双水眸,恨不得将这男人瞪穿,这王八蛋,心肠歹毒啊,故意不给她饭吃啊……偏还装的那么无辜?谁胃口不好了?她开始明明想吃的,是他不愿给她付账。 瞪死他! 然而,男人当着这张气歪的小脸蛋,悠然信步走开。 他虽然也邪恶坏过,骨子里头也是爱捉弄人的。 但到了这年纪,其实,也成稳的多了。 可偏偏遇到这么一个会缠磨人的小东西,他若敢退一尺,这小东西立马敢进一丈。 不整治整治,还真要翻天了。 走到了门口,还不见那小东西跟上来,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赌气上了。 倒好,省了他许多事了,不跟过来,他正好清净。 童欢欢嘴都要气歪了,她是女人啊,柔弱的女人,这男人怎么能只顾吃自己的,把她撩在一旁干看?连口汤都没给她留下啊,何其残忍。 该死的男人……小气!吝啬!一点也不绅士!居然敢这么对她! 她童大小姐从小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在童家,上至老古董爷爷,下至仆妇丫鬟,谁不当她是宝,个个喜欢的捧在手心里。 过分! 然而,拧归拧,赌气归赌气,看着男人头也不回的出了铺子,童欢欢还是追了出去。 在离铺子的不远处,拽住了男人的袖子,“你站住。” “何事?”徐炎落眉,眼睛盯着这张紧绷的小脸,发笑。 小手一伸,童欢欢道,“借我点银子。” 呵,这是借银子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债的,“抱歉,没有。”直接甩开他。 惊愕,怒视,“徐炎,你够了。”童欢欢倒恼了,“你一个人吃那么多,也不怕撑着了?你叫我干看着也罢了,我现在问你借银子,又不是冲你要。” “没有。”徐炎只丢给她两个字。 好嘛,以后等她成了他的女人,掌管家里的经济大权的时候,看她怎么收拾他。 “好吧,我忍。” 徐炎耸眉,双手背后,悠闲的在街上逛着。 童欢欢郁闷的跟着,可不一会儿,就有些傻眼了,原来,这厮竟然进了一家清楼。 此清楼非彼青楼,然而,没有卖肉的女人,却有卖艺的女人。 据闻这清楼里的女人,每人都有一样傍身的本事,专能吸引男人的眼球,让人为之一掷千金。 想不到这男人,竟然好这口? 童欢欢憋着一口气,就跟了进去。 第224章 解释不清 看着徐炎进了清楼,童欢欢心里憋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 然而,眼前一片晃眼的花红柳绿,还未细细看清呢,就被两个清俊的小厮给拦了下来。 “姑娘,请买票。”其中一个拿着一个托盘,对她礼貌的笑着说。 “票?”童欢欢愕然,然后,指着已经往楼上走着的徐炎,道,“那个人买票了?” “买了。”小厮答。 “哦,我跟他一起的。”童欢欢说着,就想从小厮身侧绕过去,却又被拦了下来。 “姑娘,买了票才能进去。”小厮挺固执。 眼见着徐炎就要消失在那二楼,童欢欢忙道,“那是我男……我哥,你们找他要。” 两个小厮相视一眼,皆是摇头,然后,就对童欢欢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是请进,而是请出。 “姑娘,没有票是不能进的。”再次申明。 童欢欢心里那个火,“不是说了吗?我跟那人是……” “一起的。”小厮像是不耐烦的帮着说了后半句,然后,丢给她一记程式化的僵硬笑容,“可还是要买票。” 童欢欢真服了这两个门神了,再拿眼朝里张望,哪里还见的着徐炎的影子,偏这两个门神还故意阻挡在她跟前,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往里细瞧。 “姑娘,如果您想进去,请先买了票再说,我们这里有三种票,一种普通票,只要五百文钱,二种优等票,二两银子,这三等贵宾票嘛……” “行了行了。”不就是要银子吗?童欢欢郁闷的打断这人念经似的话,有些不甘心的朝里望了一眼,心想,大不了回去拿银子。 瞪了两个不讲情面的小厮一眼,童欢欢拎着裙摆,赶忙往住处赶。 麒儿一早起来,就没发现主子,还以为主子昨晚就没回来呢,急的就要出门找。 两人恰好在大门口撞了上。 “小姐,你昨晚上哪儿了?”麒儿担心的看着她。 “在房里睡觉啊。”童欢欢拉着她就往屋子走,催促道,“麒儿,快,咱还剩多少银子?都拿出来给我。” “小姐想做什么?”麒儿立刻警惕的看着她。 “快拿来,我有用呢。”童欢欢着急,索性自己打开抽屉找起来。 好像真的急呢!麒儿站在她身后,犹豫着,从腰间抽出钱袋,“小姐,就剩这么多了,你要做什么?” “哦,拿来我看看。”童欢欢立刻拿了钱袋,打开一看,里头都是些散碎银两,最大的也不过一两多而已,还有些铜板,加在一起,顶多五两。 “这么少?”童欢欢很失望,这进一次清楼,怕是要全花光,还不知够不够呢。 麒儿立刻露出痛惜的神色来,“是呢,小姐,咱们一共带了三百两出来,这一路上,坐车,住宿,吃饭,还有这些天,小姐雇人帮着找人,每一笔开销,麒儿都有记账的,小姐要不要瞧瞧?” 如此,小姐就能知道自己花钱是有多不知俭省了吧,再没个算计,她们怕要乞讨着才能回家了。 “好了好了。”童欢欢也知道这趟出门,花费没个算计,但她那也是第一次外出,没有经验嘛,“罢了,你好好留在家里,别乱跑哦,仔细花子拐走了,我可找不到你。” 还吓唬了一顿,确定麒儿不会乱跑丢掉之后,童欢欢拿着钱袋就跑了。 麒儿想追,又被她给斥了回来,只得憋闷的待在房里。 童欢欢出来,想着就五两银子,也不能一次扔在清楼那种地方啊,要真的连这银子都没了,接下来,她和麒儿还真就糟糕了。 想去找杜云锦帮忙,但又觉得太麻烦人家,杜姐姐已经给她出了那些主意了呢。 算了,还不信了,不就一座小小的清楼,她还进不去不成? 主意一定,童欢欢揣这钱袋,先到街上买了几个包子,一路啃着一路前往清楼。 彼时,杜云锦那儿,一场热烈的运动之后,小女人又趴床上动弹不得了,眯缝着眼,幽怨的瞅着床头那颀长身形的男人。 男人已经穿好了衣裳,正在整理腰带,整个人显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龙虎精神。 每每此刻,杜云锦心中不甘又不服啊,明明出力的是他,结果,累瘫的却是她,呜呼。 “要不,你在屋里歇半日?”整理妥当,垂眉看床上小女人,一副凄惨的小模样,赵天煜微微蹙眉,暗恼自己又失了分寸,折腾惨她了,心里怜惜。 杜云锦嘟囔了一声,“不要,我就趴着歇会,一会就起来。” 大白天的睡在家里,多亏的慌啊,这铜锣寨她都没逛足兴呢。 赵天煜坐到床头,伸手轻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低笑,“不要勉强,大不了咱们在这里多待些时日,等你玩够了,咱们再离开。” “哦。”杜云锦想想,就慢慢阖上了眼睛,本想着稍稍休整一会,没想到,竟然一闭眼,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竟然还是继续了早晨梳妆台上那羞人的事,直到中午时分,她浑浑噩噩从梦中醒来,一身的汗,脸上也是热辣辣的,眼睛微眯,目光迷离且幽怨的扫到桌旁看书的男子,哼道,“五叔,你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两次的,还来。” “嗯?”赵天煜微微偏首,目光从书上移开,慢慢落至床上那小女人绯红俏丽的脸蛋上。 “嗯?”杜云锦也疑惑的哼了一声,四目相对,她从男人的神情中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嗖的一声惊呼,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老天,她刚才说了什么?还做了什么? 春—梦?她竟然做了这种梦? 本来,她不拉被子,赵天煜还不能想到那方面,结果,她这欲盖弥彰的一举动,彻底让男人清楚了,唇角不由勾了起来。 是他太让她回味了?连梦里也…… 看她那拿被捂脸的羞窘举动,赵天煜也不好再说她了,只过了好一会,才道,“醒了,就起来吧,我差人烧点热水,一会你沐浴换身衣裳。” “嗯,知道了。”被子仍旧盖着脸的,小女人只从被窝里,懊恼的回应。 过了一会,见赵天煜出去,杜云锦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想着自己刚才的梦还有睡醒时迷糊的举动,又有些好笑。 定然是这天热了,被子又厚,裹在身上捂着了,再加上那男人留在自己身体上的气息还并未消退,所以,做了那种梦,很自然的事。 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独自好笑了会,一刻钟后,房东大娘来敲门,并且提了一大桶的热水进来。 杜云锦道谢后,等大娘离去,便进浴室,好好的泡了个澡。 睡足了觉,泡好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倒也觉得力气回来了,精气神足了。 本想着找五叔一起去街上,吃点东西,再逛逛走走,不想,两人还未出门,就见徐炎和童欢欢,两人一前一后的往自己这院子里来。 还以为这两人相约而来,杜云锦才要高兴,就见后头耷拉着脑袋的童欢欢,猛一抬头,见到她,眼睛亮一下,但徐炎回眸一瞪,她又立刻灰溜溜的缩回了脑袋,委屈的样子甚是可怜。 “怎么回事?”杜云锦迎了上去。 徐炎站定,回头朝亦步亦趋跟上来的童欢欢瞪了一眼,冷哼,“你问她,多能啊,将人家清楼差点都给掀了。” “清楼?”杜云锦不解,随即错愕,“不是吧?你们俩结伴去逛清楼?” 徐炎一记白眼丢给她,“此清楼非彼青楼。” “不还是青楼?”杜云锦是不懂,狐疑的看着童欢欢,“所以,你也陪着?然后,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勾搭,一气之下砸了青楼?” “嗯嗯嗯。”童欢欢忙不迭的点头,终于有个懂自己的人了,她忙闪到杜云锦跟前,握着她的手,感动的道,“杜姐姐,还是你最懂我。” “若是如此的话,姐姐挺你。”杜云锦说完,嫌弃的看了眼徐炎,讥诮勾唇,“徐叔,我说你口味怎么那么重口?眼前一个水灵灵嫩生生的俏姑娘不要,偏要去青楼寻那些个庸脂俗粉?真叫人看不上呢。” 徐炎仰首望天,觉得解释不清了,就看赵天煜,“五哥,管管你女人呢,不明真相,乱说什么。” “怎么不明了?” “不是的,杜姐姐。”童欢欢连忙解释,“这个清楼,女子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不都是卖的?杜云锦表示不懂。 “那他到底有没有跟其他女人勾搭?”她问的直接,徐炎没脸,一恼之下,抬脚走人。 杜云锦耸眉,不留,倒是赵天煜跟着一起出去了,留下两个小女人在院子里,继续她们的真相。 男人们都走了,童欢欢这才撒开性子,气呼呼的叫了开,“他倒是没有,只是,那弹琵琶的女人实在太叫人生气,既然弹琵琶,就好好的弹你的琵琶好了,那眼睛就跟被刺了似的,不住的朝徐混蛋挤着眨着,恨不得粘在徐混蛋身上。这还罢了,弹完了直接滚蛋啊,竟然还特特的走到徐混蛋跟前,行了个礼,她那身子,穿的那样单薄,这一弯腰,胸口全露出来了,露到这里……” 一边说着,一边还朝杜云锦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怒哼,“那两块大肉全看到了,叫人恶心不?” “所以呢?”杜云锦能想象的到当时的情景,就问。 童欢欢耸眉,撇嘴一哼,“姑奶奶就一茶盏砸过去了呗。” 第225章 抛绣球 “茶盏砸人?砸到了吗?”杜云锦听的热血沸腾,兴致勃勃的问,“砸哪儿了?脸吗?” 切,脸有什么好砸的,那女人的脸被脂粉抹的都瞧不出原样了,童欢欢轻嗤一声,哼道,“胸。” 以为胸口挂两坨肥肉了不起啊,砸扁了她的。 扑哧——杜云锦遏不住的笑出声来,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又紧张的问,“那,砸中了没有?” 没砸中的话,还能有后来的事吗? “砸中了,一边一个,都没跑掉。”童欢欢想到当时那情景,又有些得意的笑起来,她可是自小跟美人师父学过功夫的,尤其钟爱骑射,所以,两只茶盏,想砸个人,还不简单。 她想砸人家胸,就绝不会砸到人屁股上的。 “哈哈。”杜云锦被逗乐了,赞道,“小欢子,好样的。” 可童欢欢小脸却是一垮,“好什么呢,我又在徐混蛋跟前出洋相了,他肯定觉得我这人暴力又粗鲁,我这好久以来做的淑女样子,岂不是白费了?” 顿了顿,又懊恼的看着杜云锦,“杜姐姐,我当时也是气糊涂了,那些人围着我追打,我不还手不是傻子么?谁知道,一顿架打下来,人家竟然要赔偿一千多两银子?” “啊?”杜云锦抿了抿唇,不言语了,情知,打架哪里有好的,怕是毁了人家不少东西呢,可不得赔? 童欢欢不服,“再说了,我就一个人,他们那么多人,要赔的话,也得大家一起赔。一千银子,我能赔五十两就够了的。何况,他们分明是坐地起价,讹人呢,随便一张破桌子,还没踹一脚就散架的,还硬说什么黄花梨的,价值连城。一个破花瓶,瞅着也没什么好看,就敢说什么青花瓷……” 童欢欢小嘴吧啦吧啦的数落着,杜云锦听着,也觉得离谱,“那肯定得有假,别说那么多好东西,就随便拿起一样,也得值上千银子啊,敢情他们是狮子大开口。对了,那你赔钱了吗?” 想来也该是赔钱了的,不然怎么脱身。 说到这,童欢欢脸色有些难看,“赔了。” “哦。”杜云锦瞅着她,笑道,“看不出啊,你还是个富婆呢,上千银子啊,就这么一个子不还的赔了?” “还不都是徐混蛋。”童欢欢没好气,“他充好人,赔了人掌柜的银子,另外,还单拿出二百两给那大胸女人,说是医药费。气死个人,不就被茶盏砸了一下?又不会缩下去?再说,人家胸受伤,姑奶奶我还心受伤呢?怎么不见他赔我银子?完了,还骂我不懂事,闹的人家生意做不了,还立逼着我给人道歉。” “道歉了吗?”杜云锦追问。 “道个锤子。”也不知哪里学的粗话,童欢欢恶狠狠骂了一声,“那混蛋自己装好人,干嘛还拉上我。更可恶的是,他给了人家那些银子,竟然全算到我头上。” “什么意思?”杜云锦讶然。 童欢欢看着她的眼睛,委屈的撇嘴,“那混蛋竟然说,赔给人家的银子,全算是借给我的,一共一千三百一十四两,还得算利息。杜姐姐,你说有这样不讲理的吗?明明是他自己自愿的,我又没有逼他或者求他这么做?再说了,要不是他成心搅局,我早就脱身了,哪有后来这些窝囊事。” “哦。”听到这,杜云锦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丫头惹了乱子,到最后,是徐炎花钱摆平的。 怪不得两人一起回来,徐炎沉着个脸,童欢欢一副做错事的小媳妇样。 瞧童欢欢说的厉害,怕当时也未必真能脱身,这才拽上徐炎的,不然,那家伙脸色怎么那样难看呢? 思及此,杜云锦倒笑的越发愉快了,能给男人惹事的小女人,那也是一种本事呢。 “行了,小欢子,依姐姐看,你们进展的很顺利。” “这话从何说起?”童欢欢现在可真是愁死了,白白欠人一大笔银子不说,努力想在喜欢的男人跟前树立的良好形象也全都崩塌。 瞧瞧,回来路上,男人那张脸,阴沉的都能滴出水了。 哎……都怪自己当时脑子发热,应该事后单独寻那女的单挑的嘛,大庭广众,得不偿失。 看她垂头丧气,杜云锦失笑,安慰道,“傻欢子,你想啊。你追他追了多久啊?多远啊,从京城一直到这,辛苦吧?” 童欢欢,猛点头,心想,杜姐姐对她的感受如此了然,怕当初追赵叔也是不易,显然,她对杜云锦当初说的那一段被赵天煜追的爱情故事,是反过来听的。 杜云锦还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顾用自己的思维,解释着,“有今儿这事,以后啊,你就不怕他跑了。毕竟,有那么一笔银子呢。除非他不想要了。” 童欢欢眼睛一亮,“你是说,我欠债不还?” “不止不还。”杜云锦狡黠的勾唇,“你还要欠更多。嘿嘿,多到无法偿还,干脆就以身相许呗。他要是连本钱都收不回来,大约也只有拿你抵债了。哈哈,都是一家人了,也就不存在什么债务关系了。对不对?” 童欢欢听罢,歪着脑袋,细细一思索,猛地拍手,赞道,“杜姐姐,你真是我的贵人,太厉害了。” “那当然。”杜云锦得意的扬了扬眉,拉着她的手,道,“走,找他们去,我饿了,连早饭还没吃呢。” “哦,我也是。”童欢欢可怜巴巴的揉了揉肚子,早餐时,徐炎一口粥都没给她吃,后来,她回家拿了几两银子…… 哎,就因为想省下那几两银子,她才偷偷溜到人家后门,爬树,翻墙,贼一般的,最后混成一个端茶递水的丫头,一间间的找,好容易才找到徐炎那间,结果就看到了琵琶女那勾引人的一幕,一气之下,就拿杯子砸了。 后来,又是被十几二十个的壮汉追着打,那一通混战,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 此刻,杜云锦一说吃的,童欢欢立刻觉得胃里空空,饿的前胸贴后背,简直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 靠在了杜云锦身上,她虚弱无力,“姐,快带我去吃东西,饿死人了。” “哦。” 二人一起来到集镇,因路上,童欢欢对她控诉了早餐时,徐炎的恶行。 杜云锦笑着,又将她领到了那家铺子,并且,点了和徐炎之前一模一样的,“小欢子,现在,狠狠吃,把那混蛋吃过的,全部再吃一遍,姐请客。” “嗯,谢谢杜姐姐。”首先就拿了个虾饺塞进嘴里,哼,不是不让她吃吗?现在,她要吃多多的。 两个女人,埋头苦吃,吃的那叫一个欢畅。 路过,偶然从窗户那瞟见的男人,不由注目。 赵天煜浅浅勾唇,徐炎却是撇嘴嫌弃。 “吃没吃相,是女人吗?” 赵天煜瞟他一眼,“你若不爱,何故站着不走?” “……”徐炎憋了一下,轻嗤,“不是跟你走到这儿的?” 赵天煜挑眉,“随你。” 然后,径直走进了铺子里,留下徐炎独自郁闷。 到底,也跟着进去了。 杜云锦看着两个男人进来,惊喜不已,连忙往里坐了一个位置,将自己原先的位置让给了赵天煜。 童欢欢手里正啃着鸡腿呢,先瞧到赵天煜,倒没在意,再一突然自己身边也多了个男人,抬眸一瞧,竟是徐炎,一时窘的恨不能将那鸡腿全部吞到肚子里去。 然后嘛,不小心,卡住了。 鸡骨头吐了出来,却是咳的可怜。 徐炎实在瞧不过,拿来一杯热水,给她灌了进去,好歹好了些许。 “你,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缓了口气后,童欢欢问徐炎。 徐炎未答 气氛倒僵。 只是,也只是,他这边僵,杜云锦那边,夫妻两个安静的用餐,气氛祥和温馨。 瞧的童欢欢羡慕死了,不时拿眼意味深长的看徐炎,像在说,你看看人家男人,多体贴温柔? 徐炎拽拽的神色,视而不见。 一会,从窗户那边传来一阵骚动,街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似乎很热闹的样子。 “街上发生什么事了?”杜云锦是个爱热闹的,唤来小二就问。 小二也挺快活的样子,介绍道,“姑娘还不知么?今儿是我们寨中三小姐抛绣球的日子。” “三小姐?” “抛绣球?” 杜云锦和童欢欢异口同声的问。 小二瞅了两个姑娘,嘿嘿笑了一声,又热络的介绍,“三小姐玉秋花,乃我们玉老寨主的独生女儿,也是寨中最美丽尊贵的女子,今日恰逢她十六岁生日,也是她打马街头,抛绣球选夫的日子。” “哦,这倒有趣。”杜云锦新奇不已,抛绣球,那还是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呢,今天一定去见识见识。 “那你怎么未去?”童欢欢却对这古代玩意不陌生,在未遇到徐炎之前,她也想过用这法子给自己定终身呢,总好过祖母那老古董给自己选的吧。 小二尴尬的笑了,“小的这丑模样,哪里能高攀的起三小姐。就算,就算人家三小姐瞧的起咱,咱也供不起啊。” 说着,小二那眼睛还瞅了瞅桌边的两位男子,不由更自卑沮丧了。 话说,同样是娘肚子里出来的,生出来时也都是白净净的婴孩,怎么一长大了,差别这样大? 第226章 误抛 因着有好戏要看,杜云锦催着童欢欢,赶紧的吃完了早饭,各自拖着自己的男人,兴冲冲的往街上去。 徐炎却没让童欢欢挽胳膊,上午那事,他还在火头上呢,却是没事来刺激杜云锦。 “小锦儿,你这心还真大,别家姑娘抛绣球,你想看便看罢了,偏还拽着五哥一起去。五哥这样的男人,你也敢往人家姑娘跟前送?就不怕被人家姑娘惦记上?” 话才落,赵天煜斜睨了他一眼。 杜云锦却无所谓的耸眉,笑道,“我五叔什么人,别的女人想惦记就能惦记到的吗?” 不过,徐炎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忙凑到童欢欢身边,凑在她耳朵边小声嘱咐,“小欢子,一会可看紧了,别让你家男人被别人给惦记走了。” 要说,不跟她家五叔比的话,徐炎也算的上是个优质男人,难保不会被人惦记上,何况,他未娶,人姑娘未嫁的,到时,真一绣球扔过来,他没心没肺的接了,事情还真难办? 不像她跟五叔,都成过亲了,那什么三小姐就算抛了绣球又能怎样?还想过门?笑话。 而且,五叔这男人,也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杜云锦很笃定,但对徐炎,她真吃不准。 一番话说的童欢欢心口一紧,拉住杜云锦就道,“姐,要不咱不去了。” “不想试试这男人?考验考验,看他能否经得住美色诱惑?”杜云锦打趣笑道。 童欢欢瘪嘴,“万一他真禁不住美色怎么办?” 这个考验,与其说考验男人,还不如说考验她,能否承受他爱上其他女人的可能。 看她一脸认真,杜云锦敛起笑容,正色道,“逗你呢,徐叔不会是那样的人。” “真的?”童欢欢狐疑的瞅着她。 杜云锦瞄了眼自己的男人,那般清清正气的,得意笑道,“那当然,就冲他是我男人珍视的朋友,人品就不会太差。” 童欢欢满头黑线,姐姐这话,分明是夸他自己男人的。 不过,她心里却也清楚,若是徐炎真能被美色迷惑,也不是她能阻止的事。 然而,能被美色迷惑的徐炎,还会是她喜欢的吗? 苦恼! 不过,带着徐炎逃的念头,却很快在她脑子里打消。 毕竟,男人身边若有桃花,你摘是摘不完的,上午,她能砸了一个大胸女,下午,就能挡掉一个绣球女么? 若这男人真有花花心思,她岂不是见天的要忙死。 杜姐姐刚才那话虽是玩笑,却也说进了她心里头去。 如果轻易就让一个陌生的女人给拐带走了,全然不顾她追了他这些年的感情,那么,她也认了。 下定决心,童欢欢朗声道,“杜姐姐,咱们走,瞧瞧这三小姐何等绝色?抛个绣球而已,怎么感觉寨里的男人全出来了?竟然还有女人媳妇的,难不成这三小姐男女通吃?” “扑哧。”杜云锦被她这话逗乐了,若不是这丫头有些时候表现的很纯正的古人本色,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是穿越而来了。 两个女人手挽着手,走在前面,挤在人群里。 话说,之前还不觉得,觉得整座寨子空的很,人烟稀少,这突然的,也不知哪儿冒出这些人来,挤的人寸步难行似的,最后,也懒的走了,反正似乎那抛绣球的队伍,要从街头走到街尾的,她们正好在街中,肯定能一睹这古代礼俗的。 她们不知的是,她们往那人群里一钻,开始,还有人嫌挤,慢慢的,这人的眼睛,都朝她俩望了来。 要说,这铜锣寨四面环山,依山傍水,风水养人,女人们也都个个水灵俊俏。 可是吧,大约是见惯了本土女人,所以,这突然身边来了两个清新标致的女人,众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恍若将那即将要来绣球选夫的三小姐也给忘了。 “二位姑娘,你们打哪儿来?不是本地人吧?”竟有大胆的后生,热情的打听起来,那眼睛盯在两人身上,就跟燃着的火似的。 童欢欢被瞧的不自在,不悦的凝眉,杜云锦也是不喜,热情归热情,可是,那眼睛能不能不要乱飘啊? 才要回个话,小手就被人握起,杜云锦心一惊,身子就被拉进一个怀里。 熟悉的气息缭绕鼻端,哪怕未看清男人面貌,杜云锦也觉心安,不自觉的就靠在了男人怀里,眉眼含笑。 惹的边上几个后生,脸色讪讪,自觉的往旁边退了退,再不敢乱搭讪。 童欢欢见状想笑,不想,身侧也靠近了一个男人,唬的她身子一僵,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呢,才要骂,瞟见那人腰带上的挂坠,心下一热,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徐炎落下的视线。 男人视线里颇有些嫌弃的意味,笨死了,被人吃豆腐了,怕都不知晓。 他也真是多管闲事了。 但郁闷的是,看着别的男人绕在她身边,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真是让他暴躁的想揍人。 于是,就在童欢欢身侧,一条手臂伸着,虚环着她的腰,其实,只碰到了点衣裳,并不贴身,但很好的防止她被别人碰触的可能。 看见腰侧的那只手,童欢欢唇角扬起笑意,扭头,调皮的朝杜云锦眨了下眼睛,然后,用眼神示意腰上那道保护自己的手。 杜云锦瞧了,也朝她鼓励的眨了下眼睛。 不错,知道保护女人的男人,应该错不了。 两个女人眼神交流着,却忽视了,身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甚至婆婆大婶们,那一个个的眼睛,也全都粘在了两个男人身上。 这铜锣寨的女人美貌,男人也不差,论相貌都算的上清秀,但个头就差了。 连杜云锦这么个姑娘,站在人群中,别说女人,就是一干男人,能赶上她这个头的也少数。 所以,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天煜、徐炎这般身量挺拔颀长又俊美无匹的男子,在这些女人眼中,那简直是百年难遇啊。 一个个瞧的眼冒桃花,心花泛滥,不时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芳心乱了一地。 就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下,不远处缓缓有乐音传来。 杜云锦前倾着身子,歪着脑袋,但看到的都是挤在一处的人头,好半天,乐声大了,近了,方能看到一小队人马在前头维持秩序,接着是几个乐师吹拉弹唱的,中间,一匹高大的骏马之上,坐着一位妙龄女子,梳着本地流行的发式,只是,戴着面纱,看不清样貌,只那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大胆而火辣,十分惹人。 再后面,跟着一队人马,似是护卫。 随着,这一队伍慢慢行近,人群骚动起来,尤其是男人们,不管娶过没娶过的,纷纷欢呼,甚至呐喊起来,吼的杜云锦不自觉的捂住耳朵,甚是无奈。 很想对这些荷尔蒙爆发的男性们喊上一句:要想博得女人芳心,凭实力行不?又不是凭谁的声音大。 然而,这些人偏是喜欢大喊大叫,似乎喊大声了,就能多招美人看几眼似的。 不过,那马背上的女子,似乎的确也多朝自己这边看了几眼,并且,看了之后,那眼睛就挪不开了,任凭其他方位的男人们,喊破了嗓子,也是无动于衷。 杜云锦心下一紧,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是吧?自己这男人真这么招人? 瞧那马背上的姑娘都望的痴了,原本灵动生辉的大眼睛,也一阵阵的发直,花痴的样子那样明显。 当然,相比较杜云锦,童欢欢更紧张了,她直觉那女人看中的是自己男人。 不由得抓紧男人放在自己腰侧的手,仰头看徐炎,出声警告,“听着,不许你对那狐狸精动心。” 狐狸精?徐炎轻嗤,他这把年纪,什么美人没见过?要是轻易能动心的话,侯府后院怕都装不下了。 可是,这小东西凭什么警告?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一队人马缓缓从人群走过,那让人揪心的绣球始终没抛过来。 杜云锦和童欢欢同时松了口气,乖乖,敢情她们俩都误会了,人家姑娘说不定当时就是脖子抽筋了,往她们这边看的时间长了点而已。 然而,一口气才出去,紧接着,已经行走了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围观人群立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一个个的眼睛,都巴巴的看着那马背上的女子。 怎么回事? 只见那女子接过身旁丫鬟递过来的绣球,一手掉转马头,冲着赵天煜这边,弯眉一笑,娇娇俏俏,却又势在必得,手臂一扬,那绣球自她手中抛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目标直奔赵天煜。 杜云锦心下一紧,本能的就想伸手去挡。 然而,见鬼的,那绣球却在半空中突然打了个蔫,就朝徐炎那厮的头上砸了去。 童欢欢美目怒睁,抬手就要打开,只是,手还未挨到球,竟被边上一个长着三角胡子的大叔,猛然一扑,给接了个正着。 哗——全场一阵哗然,然,瞬间又一阵死寂。 那个接到球的大叔,也是懵了,怀里抱着绣球,木然的看着自动退开的人群。 老天,他已经四十多了,家里儿子都要到娶亲的年纪了。 他不过是出来看个热闹的啊,刚才,他也没想接的啊,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有股力量推着他,就那么接到了。 要怎么办? “给你。”三角胡子大叔慌乱的要把绣球给别上的其他人。 然而,这可是寨主千金的绣球,谁敢随便接? 第227章 少惹为妙 因着三角胡子大叔的送人绣球的搞笑举动,本来安静的人群,突然哄笑起来。 有人甚至取笑,“二老瘪,你运气来了,不总是嫌弃家里那只母老虎不拿你当人吗?这下好了,有了三小姐这靠山,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就是就是,想不到他二老瘪竟然有这等艳福……” “二老瘪,还不快去给三小姐磕头谢恩,以后我们该叫你三姑爷了呢。” “……” 人群里一下子就像炸开了锅,都想着铜锣寨第一美人玉三小姐,精心挑选的夫婿,该是英俊高大,才貌双全的优秀男人才是,谁知竟是这么个货。 一个在寨中常常被人取笑的大老憨,因太老实,常被人欺负的,甚至,他家里老婆孩子也不拿他当回事。 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玉秋花也是一时傻眼,她那眼睛仍旧盯着赵天煜,仍旧回不过神来。 刚才的一幕,发生的太快,太诡异,让她根本不知反应。 明明,那绣球是冲着那个俊美颀长的男人去的啊,为何会落在那么个丑八怪男人怀里啊? 玉秋花觉得自己是要疯了,然而,这帮蠢货,竟然还敢取笑? 还好,身边跟着的两个丫鬟,都是伶俐泼辣的,待从这种逆天的诡异状况中反应过来,用眼神征得玉秋花的同意之后,忙走到二老瘪跟前,也没说一声,直接将绣球就夺了回来。 “耶,这算怎么回事?莫非反悔不成?”人群中,有人抱不平起来。 其中一个丫鬟立刻嚷道,“住嘴。” 另一个丫鬟指着二老瘪,辩解道,“此人已有妻子,不在三小姐选夫之列,故而,刚才那一次,不算数。” 不算数? 人群又炸开了,有取笑二老瘪到手的肥鸭子飞了,也有欢喜的,跃跃欲试,刚才连二老瘪这样的废材都能接中,他们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一些个未婚的男子,纷纷朝前挤着。 杜云锦觉得没趣,而且,刚才,应该不是她的错觉,那三小姐怕真是看上了自己男人呢。 还是溜吧,省的惹事。 别人往前挤,杜云锦拽着自己男人,正好往后退,童欢欢领会,也赶忙抓着徐炎的手,一起退到人群之后,打算从墙角那先进一家铺子里再说。 街上人太多,想离开都不能啊,真可谓水泄不通。 然而,玉秋花见状,心里又急又气,生怕自己看上的男人跑了,但这么远的距离,她也没有把握,毕竟,刚才那样近,她也失手了。 为把握起见,她命了两个护卫先去开道,竟然将人群分散开,留下一条窄道来,然后,骑着马撵了来,那绣球直直的就朝赵天煜的后背砸了来。 这一下,玉秋花用尽了十二分的心思和力气,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好看的男人,看的出来,此男并非本地人,但,那又如何? 留下来,她也不会亏待了他。 然而,还不到一丈的距离,就算是个孩子,也能轻易砸中,玉秋花的绣球,却在离赵天煜的身子还差一臂之距的时候,颓然落地。 人群秉着的呼吸,嗖的舒出,随后,便是一阵窃窃私语。 群众的眼睛可谓是雪亮的,到此时,也大约明白了,三小姐原来是心有所属啊,刚才,二老瘪完全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而已。 只是,三小姐中意的男人,明显是对此漠不关心,而且,貌似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 对此,众人唏嘘不已。 只见着那华丽的绣球,孤独的躺在地上,却无人敢捡。 玉秋花一双眼睛布满盛怒,如果说第一次还可以安慰自己说失误,这次,她心里清楚的很,这男人分明是知晓的,而且,绣球落地,怕也是他暗中捣的鬼。 真真气煞人也! 从未受过如此羞辱的玉秋花,心中反而升腾起一股征服的欲望,面纱后的唇角,微微勾起,心中冷笑,如此,倒让她越发觉得有趣,越发想要得到了呢。 毕竟,垂手可得的男人,太多了,她只要稍稍勾勾手指,就有大把的送上来的。 太无趣。 正想命丫鬟取来绣球,再做打算,不想,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个人影,弯腰将绣球捡在了手里。 玉秋花心口一跳,就见这男人拿着绣球,转过身来,目光讥诮且冷锐。 “风璘?” “呵,走了这半日,想不到绣球竟然落得我手?三小姐,我是不是回来的太巧了?”风璘阴测测的盯着马背上的少女,五指捏着绣球,似乎要捏碎一般。 玉秋花先是一诧,过后却是小嘴一嘟,冷哼,“风璘,你休要胡闹,今日是本小姐选夫的喜日子,容不得你胡来。” “胡来?”风璘轻嗤,“本少得了这绣球,是不是意味着,就要做三小姐的夫?” “你?不配。”玉秋花眸底闪过一抹凉意,恶狠狠的说。 “如此,这绣球,三小姐还请收好,万一来只猫啊狗啊的,当着玩意玩了,三小姐岂不是要嫁猫嫁狗了?”风璘说着,却是将那绣球猛地朝她又砸了回去。 玉秋花本能的伸手接,然而,这男人使的力道太大,而且,还恶心的朝她胸口砸,砸的生疼。 面纱后的芙蓉面上,腾的升起一股恼恨的红云来。 然而,风璘却恍然未觉,径直走了,留下玉秋花气的嘴都歪了。 看热闹的人们,不自觉的退避三舍,生怕这三小姐气恼起来,遭殃了他们。 不过,照目前的形式来看,三小姐的选夫之路,怕是要被风公子给毁了。 其实,本就毁的差不多了吧。 哎,说起这风公子和玉三小姐,那还真是一对冤家。 果然,玉秋花深吸了两口气,平息了怒火之后,一把将绣球丢给丫鬟,掣马就跑了。 众人猜,大约是去撵那风公子了,这回,两个不知又要怎么个撕斗。 从窗户里,瞅着那骑马的少女,一阵风似得跑了,留下那些护卫乐师丫鬟仆妇在街头风中凌乱着。 杜云锦和童欢欢皆没控制住的笑出声来。 “你说,那姑娘是不是天天闷的慌,今儿专门出来搞笑的?”杜云锦道。 童欢欢猛点头,“我看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呵,你俩还有闲心聊别人。”徐炎白了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一样,话说,刚才,那少女的心思,他和赵天煜可都感觉出来了呢。 乖乖,要真是在这个鬼地方,闹上点绯闻,还真麻烦的很。 “不然呢,聊你?”杜云锦狡黠的冲徐炎挤挤眼,“话说,徐叔,你不就喜欢幼齿型的么?刚才那姑娘,脸是没瞧的清,可有一对好胸呢……” 咳,话一出口,小女人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巴,眼睛怯怯的朝赵天煜瞟了去。 该死,这一得意就口没遮拦了,这古人哪里经的住男女这样的玩笑? 果然,赵天煜黑沉着脸。 “不是,我是说,那姑娘好凶,凶狠的凶,没瞧见,她刚才跟那年轻人说话时的狠劲吗?”杜云锦忙不迭的纠正。 边上,童欢欢瞅着好欢乐,抿嘴直笑,果然,她的感觉不错,这杜姐姐是怕赵叔的呢。 彼时,玉秋花纵马离去,直奔一处树影葱葱的小山林。 此处来玉家的私人山林,一般,外人很少能进的来。 下了马,直奔林子深处,果然,在老地方,那棵最粗大的树干底下,风璘静静的坐着,目光邪佞的盯着慢慢靠近的少女。 被男人的这种目光盯的心口突跳,身体里的某些部位更是一阵酥麻起来。 是的,她有点怕这男人,却又离不开这男人。 讨厌他,却又着迷于他在她身上使的那些手段。 “风璘,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站到男人跟前,玉秋花首先开口,语气里有些忐忑和内疚。 男人眼底掠过一抹邪光,一把捉住她,往身后树干上一压,便近乎粗蛮暴力的撕咬起来。 玉秋花被弄的疼了,就挣扎起来,“风璘,你混蛋,不许再碰我。” 男人果然停了手,目光邪佞的盯着她,“怎么?我离开半年,又搭上别的男人了?今天,那男人?” “你胡扯什么?”一想到街上遇到的那峻拔男子,玉秋花心口激荡,那美若谪仙,优雅如斯的男人,是风璘这种粗莽的汉子完全不能比的啊。 若是能跟那样的男子睡是一觉,那该是叫人怎样的快活呢? “胡扯?”男人紧紧盯着她闪烁的眼睛,邪肆勾唇,“不想么?那你现在的反应算什么?”玉秋花眼底犯热,这个男人对她太过熟悉,然而,想到街上那男人?她咬着了唇,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风璘。 “风璘,你还想怎样?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可是,你却娶了别的女人。” “那又如何?被我上过,你还想别的男人碰?”风璘一把将她转了过身,按压在了树干上。静谧的林子里,男女激烈的声音,惊飞了树梢的鸟儿。 一番激烈的运动之后,风璘丢下半跪在地上的少女,径直穿好了衣裳,朝她冷笑,“听好了,你只配被我这样的人上。今天,街上遇到的那个男人,你少惹为妙。” 说罢,丢下玉秋花,径直走了。 第228章 下帖 待风璘离去后,许久,玉秋花才从扶着树干爬起来,浑身酸软无力,更可恶的是,衣裳还被那王八蛋给扯坏了一块。 稍作整理之后,她慢慢走出林子,日头竟然西斜,快黄昏了。 她心里立刻焦急起来,今天这绣球选夫,是她央着父亲应允的,谁知后来竟成了那样…… 她又中途失踪,此刻,还不知父亲派人怎么找她呢。 不敢多耽搁,玉秋花骑了马,立刻就朝寨子里飞奔。 果然,路上就遇到了寻找自己的下人。 她也没解释,径直骑马回了府中。 寨主玉不归,从下人那里得知了今天街上的事,正气不打一处来,立命着下人们将三小姐找回来,要好好处置。 这丢人都丢到外头去了啊。 然而,玉秋花一回来,形容那个狼狈,却让玉不归这心一下就软了起来,忙过来问,“花儿,你这是去了哪?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回来的?谁欺负了你不成?” 玉秋花是他年近五旬才得的闺女,又是最宠爱的妾侍生的,自小就被他捧在手心里养着,此刻,看女儿这狼狈的样子,越发心疼起来,不但忘了街上丢脸那事,还生怕女儿被人欺负,心里不痛快,想要百般抚慰呢。 见父亲问,玉秋花小嘴一撅,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爹。” 一声娇嗔的呼唤,扑进玉不归的怀里,果真挤了几滴泪下来。 玉不归这下慌了,忙问,“怎么回事?真被人欺负了?” “不是。”玉秋花摇头,自己擦了下泪,才道,“想追风璘那王八蛋来着,结果不小心,从那坡上摔了一跤,这不,耽搁到现在才回来,让爹担心了,是女儿的不好。” “摔哪儿了?要不要紧?来人,快叫程长老……” “爹。”玉秋花连忙拦住父亲,“没有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真的?”玉不归仍旧担心,非得找来大夫瞧瞧,才放心。 玉秋花不耐烦父亲的喋喋不休,鸡毛蒜皮,撇下父亲,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长的出了口气,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这是女儿不高兴的样子,玉不归十分清楚,想着今天的事,他也凝眉,“早说了,那程大不错,对你也好,将你交给他,爹也放心。再说了,爹跟程长老几十年的老交情,将来这寨主的位置……” “好了,爹。”玉秋花最不耐烦父亲说这事,眉头皱的紧紧的,好一会才道,“爹,女儿心里已经有人了。” “谁?”玉不归忙问。 玉秋花看着父亲,将街上发生的事情,如实说了。 玉不归听罢,疑惑,“外来的生人?有这等尊贵优秀的?” “那当然。”玉秋花一想起那人俊美修长的样子,整张脸都生动起来,抱着父亲的胳膊,就撒娇道,“爹,女儿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的男人。我不管,爹,这事你要为女儿做主,否则,女儿就一辈子不嫁,天天在家,烦死你。” 最后这句,倒逗乐了玉不归,拍拍女儿,笑道,“好丫头,此事容爹爹再想想,毕竟是外来的,不知根知底,爹怕……” “哎呀,怕什么?甭管他是谁,来自哪里,进了咱们铜锣寨,被我玉秋花看上,那以后就得是咱们寨上的人,是我玉秋花的男人。”玉秋花自信满满的说。 玉不归听言,笑了,就喜欢女儿的这份霸道与自信,想要什么,就能用心去得到,就如当年,他夺得寨主这位置…… “罢,既是我女儿喜欢的,那也是他的福气,你放心,爹爹一定帮你达成夙愿。” 玉秋花一喜,忙就道,“那好,爹,你现在就派人去。” “现在?”玉不归看着外面天色,好笑的说,“急什么?这天都要黑了,明天再去也不迟。” “不嘛,就要现在。”玉秋花倔强的要求,“明天他们要是走了怎么办?爹,你现在就派人,去打探他们究竟住在何处。” 一瞧女儿还真动了心思,玉不归无奈的点头,“罢,依你。爹现在就派人。” 玉秋花这才欣喜的点头,“谢谢爹爹,你真好。” 彼时,杜云锦邀请了童欢欢和徐炎做客,街上那场闹剧之后,人都散场了,她才拉着其他人,一起去了菜市,买了些菜蔬米肉,说是晚上要亲自下厨,给他们做顿好吃的。 童欢欢自是进厨房帮忙,只是,这个丫头吃还行,干活真不是个料啊,甚至她那丫头麒儿,也是个帮倒忙的活。 摘个菜,洗个鱼,能将大娘家的小厨房弄的跟水帘洞似的,为免厨房受损严重,杜云锦只得撵了这两个祸害,一个人忙活起来。 童欢欢和麒儿两个,就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一脸惊艳又羡慕的看着杜云锦忙活。 那样清新干净的女子,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忙活,沾染了那么一丝烟火气,却越发迷人了。 难怪,会迷到赵天煜那样的男人。 童欢欢现在终于明白,杜云锦的不一样在什么地方了。 一个自在随性,没有架子,还能给男人洗手做羹汤的女子,怎不叫人多怜爱些? “杜姐姐,你教我好不好?”童欢欢见了也是喜欢,下定决心想学。 倒不一定为取悦徐炎,或者别的男人,单是看杜云锦那掩映在水汽蒸腾中的那种美好,就叫她心生向往。 记忆中,娘亲似乎也有过这样的画面。 那时,她也不记得几岁了,只知道,小时候,她最爱吃一种蒸糕,娘亲每每亲手做与她,从不肯让下人们帮忙。 那时,她便爱搬着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娘亲忙活。 干净的厨房里,只有她跟娘亲,娘亲还会甜甜的跟她说话,调皮的在她脸上涂上面粉,教她背诵诗词,教她唱歌哼曲儿…… 可娘亲去世后,她再没进过厨房,更不再吃蒸糕,甚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让她有意的抛之脑后。 她变的皮了,没心没肺了,整天的疯玩疯闹,净给祖父找麻烦,是个人人提起就皱眉的疯丫头,小魔女了。 “小姐。”大约从小在一处长大的关系,麒儿对童欢欢的情绪,感应的特别快,一见自己主子定定的看着杜云锦,久久不语,就小心的碰了碰她。 她知道,小姐一定又是在想老爷夫人了。 每次这样的时候,小姐都是沉默不语的。 童欢欢深吸了口气,朝麒儿看了一眼,咧嘴一笑,“麒儿,我决定了,以后要跟杜姐姐学厨艺。” 一碗剁椒鱼头蒸好了之后,端了上来,杜云锦这才扭头笑看着她,“好啊,等咱们回京,我再教你,今儿啊,你们就当好食客,好好品尝就是。这要学好厨艺啊,会吃那也是很要紧的呢。” “嗯。”童欢欢兴冲冲的点头,和麒儿上前,帮着端菜。 天黑时分,小院子里已经掌了灯,杜云锦三个女人,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来至西边小花厅里。 两个男人洗了手,分别坐到了位置上。 看着桌上摆的满满的菜肴,菜香扑鼻,且品相极佳,徐炎瞧着,也不由得冲杜云锦竖起了大拇指,“小丫头,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嘿,你想不到的多呢。”杜云锦笑着,一边给几位斟酒。 这酒是房东大娘送来的,说是自家酿造的果子酒,喝了不醉人,而且能强身健体呢。 杜云锦先就抿了一口,酸酸甜甜,倒像在现代喝的果汁汽水一般,还不赖。 酒斟毕,几人先喝了一杯。 然后,便开始吃菜。 杜云锦很体贴的为赵天煜夹了片鱼肉,他不太能吃辣,所以,她还清蒸了一条。 赵天煜冲她微微一笑,这桌子上的菜,有一半都是照他的口味做的。 另一头,徐炎,童欢欢,麒儿也是各自吃的欢,一个个的边吃着边说哪样最好吃。 徐炎爱吃那烧茄子,童欢欢偏爱那剁椒鱼头,好够味儿,麒儿觉得哪样都好吃,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张嘴。 几人吃的愉快,气氛十分融洽。 然而,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房东大娘突然有些惊慌的跑了来,道,“赵公子,杜姑娘,外面,有人找。” “谁?”杜云锦莫名,这里还有熟人不成? “是,是司管事。”大娘道。 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司管事啊,杜云锦疑惑,看了眼赵天煜。 赵天煜微微蹙眉,只淡淡道,“叫他进来。” 这样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尊贵气质来,让大娘一愣,随即连忙点头,出去了。 不一会儿,带了几个人来,却不敢进小花厅,只在门口道,“赵公子,司管事的来了。” 赵天煜朝门口望了去,就见廊灯照耀下,一个红脸汉子,一脸笑意的朝他行了个礼,恭敬道,“敢问这位就是赵公子么?在下是玉不归寨主府上的总管事,奉我家主子之命,特来给公子送下帖子。” “哦。”赵天煜淡淡点头,没有下人去应接,那司管事只好上前,将帖子放在了屋角的小几上。 然后,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赵天煜看他一眼,道,“还有别的事?” “没,没了?”司管事有些意外,这人竟然连看都不看的?根本不将寨主放在眼里啊,他就提醒,“赵公子,这帖子,您是否要看一下?” “放着吧。”赵天煜淡漠的回了声。 第229章 夜还很长 见赵天煜反应冷淡,司管事尽管心里不大,但也不敢造次,只得先告了辞。 来人一走,杜云锦立刻起身,拿了那张帖子看。 “五叔,邀请你明日去玉府呢。”将帖子递了过去。 赵天煜接了过来,放在桌子上,徐炎却拿起来看看,微微勾唇一笑,“五哥,莫非这玉不归猜到了你我身份?” 赵天煜淡淡瞟他一眼,边上,杜云锦也是轻嗤,“要是猜到了我们的身份,还能下帖子?只怕那什么寨主,早就列队亲迎了。” 徐炎微挑眉梢,小丫头倒不笨。 童欢欢也小嘴一嘟,道,“依我看,这帖子根本就是那三小姐下的。今天街上没有得愿,就想着把赵叔弄他们家去,好下手啊。” 下手?这两个字说的还真是惊心,杜云锦立刻不乐意了,“她想的美,你赵叔是我的男人。” “所以啊,咱们趁早离开这里。要不,明天一早就回京吧。”童欢欢立刻建议,离家多日,还是偷偷的,也不知家里那老头急成什么样了。 杜云锦也觉得,自家男人被别的女人看上是个麻烦,但是,有必要躲吗?逃吗? 如赵天煜这般人物,走到哪儿都会引起女人的注意吧?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单往那一站,也有大把的想往他身上扑的,怎么办?每个都躲?那他干脆天天待在房里别出门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是男人,还怕她一个女人占了便宜不成?”杜云锦撇嘴,轻哼,“这帖子,咱是接了,可不代表就要应约啊。” “好了,不是大事,吃饭。”赵天煜看他们紧张兮兮的样子,不觉轻笑,拿起筷子,给杜云锦夹了些菜。 当然,能够看到小女人为自己吃醋,紧张,他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赵天煜一发话,杜云锦心里就松快多了,另外两个根本不相干的,就更放松了。 所以,一顿饭仍旧吃的欢畅而温馨。 饭后,杜云锦和童欢欢两个小女人,在卧房里聊着私房话,两个男人则在书房那边,也不知做什么。 后来,天色实在晚了,麒儿那小丫头早趴椅子上跟周公约会去了,童欢欢也是哈欠连天,这才起身,“我真困了,那两个男人该聊好了吧?怎么比女人还能说啊?不行,我去找他。” 她说的他是指徐炎,还等着这男人绅士一次,送她回家呢。 叫醒了麒儿,三人一起来到书房这边,敲了门。 却只有赵天煜一人,徐炎早不知踪影。 童欢欢气坏,“过分,他竟然不等我们,先走了?” 亏她赖在杜姐姐这边,等着他与赵叔聊够了,好一起回家呢。 赵天煜看她一眼,微笑,“我嘱他有要事,先走了一步,今晚,你就留在这边,陪你杜姐姐吧。” 听了这话,杜云锦却是一愕。 成亲以来,除了凤氏那事之后的几日丧期,其他的日子,这男人可是没跟自己分过床啊。 而且,他也不大乐意跟她分床呢,今晚这是怎么了? 敏锐的杜云锦,似乎觉察到了有事,然而,当着杜云锦,她却没敢问,只点点头,“那,五叔,你也早点睡。” “嗯。”赵天煜点头,目送着这三个女人回房。 回到房里,童欢欢仍旧耷拉着小脸,麒儿自去烧水,伺候洗浴。 “别气了,我想,五叔不说了吗?徐叔该是去办事的。”杜云锦拉她坐在椅子上,亲自帮她解了发带,帮着松散了头发,又道,“另外,徐叔临走前,应该有交代过,不然,五叔才不会留你呢。” 竟然愿意一个人睡书房?也是少有的呢。 如此一想,童欢欢觉得也是,该是徐炎临走前安排过,所以,赵天煜才会那般自然的说出那些话的。 那么……念头一转,童欢欢欣喜起来,好歹,那个男人做事时会想着自己,不是吗? 此时,麒儿送了热水进来。 杜云锦拉她起来,“你先去洗洗,洗好了先上床。” 又拿了两套干净的衣裳,给她和麒儿换。 麒儿自然不敢接,“王妃……” “和小欢子一样,也叫杜姐姐。”杜云锦直接将衣服塞到麒儿手里,道,“你们先洗漱。” 说完,她径直出了门,去了厨房,麒儿烧的热水多,她便提了一桶,送往书房。 以往,赵天煜洗漱之事,她都是亲手为之,从不肯假手于人的。 今晚也是如此。 敲了门,赵天煜即开了门,对于小女人的出现,一点不显得意外。 “五叔,你先洗漱。”将桶放下,杜云锦长呼了一口气,看着桌上点着的小灯,还有一本摊开的书,不由凝眉,“这光线不好,怎能看书?你不要眼睛了?” 说着,径直过去,将书收了起来。 赵天煜只笑,“那是下午看的呢。” “那我刚才没来之前,你不是在看?在做什么?”小女人不信的问。 赵天煜只笑不答。 杜云锦就问,“五叔,你派徐叔干嘛去了?非得大晚上的?” “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不碍的。”赵天煜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和小欢子不是投缘的很么?正好可以多聊聊。” “那也不能聊到床上去啊。”杜云锦坏坏的朝他笑睨了一眼,人就靠进他怀里,狡黠道,“本小姐的床,只有我男人才能上。其他男人、女人,休想。” “又胡说。”男人轻睨了一眼,然而,那深邃的眸子里分明盛满了受用的笑意。 这话,甜腻的很,更是深得男人的心。 说来也怪,他一向清心寡淡,对于女人的这种奉承讨好,根本没有感觉。 然而,也只有这小女人,从她嘴里说出的所有讨好他的话,他都能听进心里去,甚至觉得喜悦,受用。 “谁胡说了?我认真的。”男人的心思,杜云锦怎会不懂,越发甜甜的黏着他,软着声音道,“我不管,今晚我跟你睡书房。你也知道的,我在你身边睡惯了,你不在,我是睡不着的。” “……”这个,赵天煜还真不知晓,因为,他们睡在一起的每晚,这丫头都能秒睡啊,而且,一睡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跟个小猪似的,就算贼来了将她偷走了,她依然能在做梦。 所以,对她这话,赵天煜表示怀疑。 不过,晚上,她留在书房…… 才思量着,杜云锦已经离了他的怀抱,俏皮的冲他一笑,“你先洗漱,一会水该凉了。我回去瞧瞧去,一会就过来啊。” 说着,走到门口,开了门,脚才跨出一步,又回头过来,朝她坏坏挤了下眼睛,“夫君,好好洗白白哦,先上床等着,一会娘子我再过来伺候你哦。” “……”小东西。 看赵天煜那紧绷的俊脸,杜云锦识趣的赶紧跑了,留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听得屋子里的男人,也不由的翘起了唇角。 回到卧房,童欢欢才洗漱好,见她回来,不由奇了,“杜姐姐你怎么回来了?莫非你晚上还真要跟我和麒儿挤不成?” “怎么?你们还想霸占我的床啊?”杜云锦也笑着道。 童欢欢揶揄的笑道,“我们自然不敢。只是,你舍得我赵叔独守空房?” “切,你以为呢?我们可是老夫老妻呢。”虽这样说着,杜云锦却是脸微微的红了,心里十分甜蜜,不等童欢欢再说,只道,“行了,不跟你们俩挤。我只回来拿些换洗的衣裳,另外,你们俩晚上门窗关好,若有事,诺,这个拿着,一吹就好。” 杜云锦从自己的包袱里,取来一枚哨子,挂在了童欢欢的脖子上,交代起怎么用。 “一吹,你们就来了?”童欢欢好奇,拿着就要往嘴里塞。 杜云锦连忙给拦下,正色道,“别,这是五叔给我的,可千万别乱用,除非是遇到危险,知道吗?” “哦。”童欢欢看她神色,忙点头,不敢胡来。 安排妥当,杜云锦抱着被褥衣裳等物,去书房那边了。 男人,自然没有在床上等她。 杜云锦进来,先在那一方美人榻上,铺好了床铺,随后,默默的洗漱,换衣。 等一切就绪了,这才先进了被窝,然后,再看那坐在灯下擦拭银针的男人,眼角不由抽抽。 真不愧是大夫啊,到哪儿都能将家伙什带着,还那么兴趣盎然的一遍遍的擦拭。 看来不叫他,是不知道上床了。 “五叔,我困了,点着灯睡不着。”如此,意思很明显了吧? 说完,她躺好,将头也埋进了被子里。 悄悄的再露出一条缝,果然,男人吹了灯,屋里黑了,耳边,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脱衣裳簌簌的声音。 不由得红了脸,慢慢却拉下了被角,于昏暗中,圆睁着一双大眼睛,偷偷看着男人更衣的情景。 那颀长挺拔的轮廓……脸红心跳啊。 美人榻往下陷了陷,被窝里,男人的气息扑鼻而来。 杜云锦哪里顾的上矜持,再说,这榻也小,哪里够挤的?便忙不迭的窝进他怀里,小手抱紧了男人的腰肢。 “五叔,你身上可真香呢。”抱就抱了,还小狗似的在他身上使劲嗅着,弄的人痒,直痒到了心里。 好在,夜还很长…… 第230章 讲理 第二天一早,杜云锦还在睡梦中,就听到敲门声。 是房东大娘的。 说是昨晚那司管家又来了。 杜云锦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相当不耐烦,抱着男人的腰肢,赖着不想起来。 “五叔,看来人家寨主千金,还真对你动了心思呢。麻烦,要不,咱们吃过早饭,就离开这破寨子吧。” 赵天煜失笑,伸出胳膊,圈住女人的肩,笑道,“好,依你。” 然而,司管家这次却是被下了死令,不接到人,他自己也甭想回那府上去。 房东大娘自然不敢撵人。 因此,又睡了个回笼觉,等睡足了,再起来,杜云锦愕然的发现,那姓司的管事的,还淡定而赖皮的在院子里喝茶呢。 “司管家?您老心情不错啊?跑人家院子里还能这样悠然的喝茶,佩服佩服。”小女子走上前,半揶揄的拱了拱手。 司管家其实早就看见她是从那个屋里出来的,心里便料到此女与赵公子的关系,不由得心惊起来。 若她便是赵公子的夫人,那么,三小姐岂不是要夺人夫? 然而,这念头也只在脑海里那么一打转,毕竟,三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呢,整个铜锣寨最尊贵最美丽的女人,哪个男人见了不想要的? “姑娘。”司管家倒是起身,客气的问,“敢问赵公子起身了吗?能不能劳烦姑娘通禀一声,就说……” “用不着,我男人他知道。不过,劳烦司管事也回去带个话,就说我们夫妇还要赶路,怕没空去赴他这个盛情。”杜云锦干脆利落的说着。 司管事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峰,仍旧保持着客气有礼的微笑,“能否通禀,小老儿有几句要当面跟赵公子说。” 这是当她传话的丫头呢,且言外之意,有些话,跟她这丫头说不着,她也不配。 我勒个去,杜云锦撩眉,瞅他一眼,索性就当个凶丫头算了,“啰嗦什么?我家爷还在休息呢。再说了,你什么身份,还想当面跟我家爷说话?你当他多闲呢?” 说着,挥手就要赶人。 司管事心里一恼,果然是个伺候主子的丫头啊,哼,想他在玉府总管,就算寨主、夫人、公子小姐们,也都给他三分脸面,眼下,这么个小丫头,竟然赶蝇虫一般,真真可恶。 一招手,立刻有两个小厮上得前来,似乎要打杜云锦似的。 杜云锦本能往后一跳,这时,也才起来的童欢欢和麒儿两个,正从那边长廊里走出来,一瞧这架势,立刻大喝,“住手。” 几乎是飞奔的,童欢欢那娇小的身子冲过来,抬脚就朝那两名怔然的小厮踹了过去。 因是飞踹,目标恰好是两人的脸。 杜云锦只见两张脸一前一后的歪在了半边,随后,才是身子倒地,不由得满头黑线。 “你们敢打杜姐姐?找死吗?啊?”踹倒了不算,童欢欢还气愤的朝两人踢了几脚。 而挨了揍的两个小厮,摔在地上,那个无辜的哀嚎啊。 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干,好不好? 杜云锦愣了一瞬,赶忙和麒儿两个将童欢欢给拉了开。 “杜姐姐,你有没有事?”童欢欢紧张的看着杜云锦。 小丫头倒是有股子血性,杜云锦笑了,“没呢,倒是你,还有几把身手啊。早知道,昨晚我这哨子就不必给你了。” 说着,又从她脖子上,将哨子给抽了回来。 童欢欢想抢不及,嘟嘴跺脚,“杜姐姐,都给了我,怎么又拿了回去?” “嗬。”杜云锦赶忙收好,嗔道,“口气不小?这可是五叔送我的新婚礼物呢,我借你一晚上,了不得了,还想侵占?不行不行。” “那。”童欢欢挽着她的胳膊,讨好撒娇,“杜姐姐,让姐夫也给我一个呗。你说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出门在外,多不安全,有这哨子,我也放心。” “问你男人要去。”杜云锦当即拒绝。 童欢欢呜呼一声,她男人?还不知死哪儿去了呢,昨晚就没影子了。 司管事近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毛丫头在一块说些没边的话,再看着地上艰难爬起来的两个小厮,那老脸都快绿了。 有这么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吗?岂有此理? “这位姑娘。”但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管事,经的世面也多,司管事还是瞧出这杜云锦浑身透着一股子不凡的气质,刚才当她是丫头,是他眼拙,所以,心里再窝火,面上始终保持着卑微的神色,又开口道,“小老儿是真有要事要找赵公子,还求姑娘通融通融,小老儿这厢多谢了。” 说着,就狠给了杜云锦作了个揖。 杜云锦瞧着,五十多岁的老头,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一辈人,又是受人之命…… 才思量着,司管事又开口了,道,“不瞒姑娘,玉寨主给小老儿下了死令,若是请不到赵公子,小老儿还有外头那些人,都得跟着遭殃啊,求姑娘通融通融吧。” 外头还有人吗? 杜云锦如此一想,童欢欢已经朝麒儿使了个眼色,麒儿早跑到院门口去看了。 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麒儿在童欢欢耳边说了一声。 童欢欢柳眉一竖,道,“杜姐姐,外面竟然有几十人的护卫呢。” 扭头,瞪向司管家,“不是说请人吗?有这样请的?带了这么多人,我看是劫人还差不多。” 岂料,司管家脸皮倒厚,竟没否认,“姑娘这样认为,也未尝不可。” 一句话,惹恼了杜云锦,开始,还同情这老东西呢,敢情还带了人来,做了两手准备啊。 “我倒要瞧瞧,你们有什么本事来劫人?”杜云锦凉凉一笑。 童欢欢立刻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似的,“杜姐姐,我帮你。” 麒儿也犹豫着,慢慢的摆开架势,要打架。 “急什么。”杜云锦朝这两个莽女斜睨了一眼,“咱是文明人,别动不动就动粗,行不行?昨天还说要维持淑女形象呢。” “可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童欢欢不服。 杜云锦耸眉,“那咱们也得讲理。” 朝司管家一撩眉,又问了一声,“若我们爷不肯应约,你们真要绑人不成?” 司管家神色有几分倨傲,虽然童欢欢刚才那一脚,他也是瞧见了,可是,两个小厮怎么能跟外头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比? 何况,一拳难敌四手,三个小姑娘?切,完全是自取羞辱的吧。 心里虽这样想,但话还是说的挺委婉,“姑娘言重了,门外的车马早已备好,只要赵公子赴约,什么话都好说。” “那就是没的说了。”杜云锦轻舒一口气,十分无奈。 童欢欢见状,冷哼,“瞧瞧,跟这种老不朽有什么理可讲?” 一句话,气的司管家吹胡子瞪眼,但还是忍了,毕竟,只要请到赵公子即可,其他的少点事端为妙。 “好吧,那我便不再讲理了。”杜云锦突然上前一步,一手搭在了司管家的肩头,姿势若搁别人看着,颇为暧昧,但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司管家已然惊呼一声,后退两步,恼怒的瞪着杜云锦,“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手使劲朝脖颈那扣着,似乎要将什么从肉里扣出来。 “别乱动,否则会加速毒素蔓延,怕等不了你找大夫,就要一命呜呼了呢。”杜云锦赶紧出言相阻。 “你,你对我下了毒?”司管家瞪着双眼,难以置信至极,心里却也极怕,刚才,只觉得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那样疼…… 杜云锦无辜一笑,手指一伸,朝这老头一举,道,“瞧瞧,看你是老人家,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呢。要不,这五枚银针一起扎下去,你老现在就一命呜呼了呢。” “司管家。”两个小厮一听,吓的赶忙护住老头。 司管家深呼一口气,还算是沉的住气的,“姑娘,老朽与你无冤无仇,你缘何下此毒手?” “你都要带人绑人男人了,还无冤无仇?”童欢欢轻嗤。 杜云锦抬手,示意小姑娘稍安勿躁,也耐着性子跟司管家道,“司管家,我知道你是受人之命,所以,才没对你下毒手。如此,你无功而返,也是个交代啊。带着外头那些人走吧,两个时辰后,自会有人给你送解药的。” “姑娘,你以为你这话,老朽信吗?”司管家还是不敢相信一个清清灵灵的姑娘会下这样的毒手? 杜云锦耸眉,笑道,“现在,你左边的胳膊是不是已经发僵发麻?” “嗯?”司管家稍一感觉,脸色变了变。 “半个时辰后,就是右边胳膊,再半个时辰,就是左腿,右腿。四肢不能动弹,你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直到心脏停止跳动。”杜云锦慢条斯理的说着,“司管家不信就算了。麒儿,再上壶好茶,让司管家慢慢坐着喝。” 说完,转身就走。 “呵。”童欢欢瞅着司管家那呆愕的老脸,坏坏的笑了声,抓着麒儿跟着走了。 院子里,只剩司管家和两个小厮。 “司管家,我们要怎么办?” 司管家才要发狠,想叫外头的人进来,先将人一起抓回去再说,但想抬胳膊,哪里还抬的起来,且脖颈那处如针扎般的疼痛,他一扒拉衣裳,边上的小厮立刻惊叫一声,只见那一片的皮肤都变成了黑紫色,看来中毒无疑。 第231章 带我一起 身体有异,司管家这才知道怕了,本想招人过来直接将杜云锦等人抓走,但又怕得罪了他们,到时,他们在玉寨主那随便软下态度,说点好话,那他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何况,若杜云锦真的下狠了心,到时倒霉的不就是他? 他死了,不过一介奴才,谁在乎啊。 所以,这个冤大头他可不当。 “姑娘。”朝杜云锦等人使劲喊了一声,司管家此刻已然靠着小厮才能站稳,脸上布满了冷汗,声音都带着僵硬感,“老朽若有得罪处,还请姑娘恕罪,老朽也是奉命办事,并未想过为难姑娘。现在,老朽就带人离开,还请姑娘不要食言,尽快给老朽解毒。” 识时务者为俊杰,嘿,早这样哪里用的着受这苦?杜云锦翘唇一笑,扭脸,笑意诚恳,“司管家尽可放心,本姑娘一言九鼎,从不欺瞒老人和小孩。你即刻带人离开,解药嘛,我自然会命人送到玉府。” “那……”司管家泄气的哼道,“老朽就信姑娘一次。” 完了,命两个小厮抬了出去。 麒儿连忙跟在后头,走到院门口,一直瞧着这一伙人走的远了,才回来禀报。 “小姐,真的走了。” 童欢欢这才佩服起杜云锦来,“杜姐姐,还是你厉害,不费一兵一卒,就叫他们滚蛋了。不过,你使的什么毒?我怎么没瞧见你给那老家伙下毒呢?” “呵,我本来就没下毒啊。”杜云锦狡黠一笑,转身,却见赵天煜正站在廊下,目光深邃的望着她。 她赶忙收住笑意,正色道,“五叔,你起来了啊?我这就给你打洗脸水啊。” “玩够了?”赵天煜似笑着问。 杜云锦嘟唇,“我真没下毒,不过是,借你的银针用了一下而已。诺,还你。” 连忙将银针袋从腰间取下,双手奉还。 赵天煜倒也不客气,收了回来,转身就进了屋。 杜云锦撇撇嘴,小气,一副银针而已。 “杜姐姐?怎么回事?”童欢欢完全瞧不明白这两人的对话。 杜云锦冲她咧嘴一笑,“他啊,也是老古板一个,不准我擅自用毒呢。” “为什么?”童欢欢不懂,能用毒,多厉害啊,刚才,杜姐姐不就什么都没做,就让那老头吓的快尿裤子了吗? 杜云锦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这个你不懂,解释了也无用。” “你不解释怎知无用?”童欢欢不依,一直跟到了厨房这边,非要她解释。 杜云锦只得道,“毒这东西,用好了还成,用不好的话,不但会伤人,也会伤己,明白吗?而且,毒能让人迷失心性。这么说吧,你知道唐门吧?” “嗯,知道。”江湖上的邪门歪派。 杜云锦就问,“提到唐门,你脑子里第一能想到的是什么?” 童欢欢一歪脑袋,思索,随后,又抹了抹胳膊,似乎起了鸡皮疙瘩似的,用夸张的口气说,“都是些毒蝎子毒蛇毒蜈蚣之类的。” “呵。那人呢?” “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全是毒人。”童欢欢道。 杜云锦耸眉,“这不就结了,唐门便是玩毒的高手,玩到最后,在世人眼里就落得个毒了。你说,五叔还能允许我玩毒吗?他啊,是怕我玩上了瘾,身上那股子正气和灵气不见了。” “哦。”童欢欢点头,似乎懂了。 杜云锦这时候就八卦了,又啰嗦了几句,“你还不知道吧?五叔他师出药王谷,名门正派呢,还有个漂亮的不得了的师妹,我初次见到,还惊为天人呢,那般出尘,白衣翩翩,跟个小说里的超凡脱俗的仙子似的。” “哦?”童欢欢一听还有这段,立刻来了兴致,过来人似的口吻,挤着眼睛,八卦的问,“那个师妹就是姐姐的情敌吧?” “呵。”杜云锦俏皮一笑,手指在她跟前摇了摇,“算不上,因为,五叔从来没看上过这姑娘。如此,她算哪门子的情敌?” “啊?为什么啊?”听她说的那么好,又师出同门呢,赵天煜为什么就看不上?童欢欢很想知道啊。 杜云锦还真就给她交代经验了,“告诉你吧,那姑娘叫唐灵,就是出自唐门。” “啊?”这下,童欢欢蒙了,“唐门千金,干嘛拜师药王谷?他们不是死对头吗?” 杜云锦点点头,笑道,“你还不笨吗?所以啊,她是带着目的的,而且,其心可毒的很呢,并非如表面那般出尘。” 一想到那血玉镯子,她到现在还有点哆嗦,幸好没上当,不然得多恶心。 “哦。”对唐门的人,童欢欢自然没多大好感,“哼,想来那姑娘定然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吧,不然,赵叔怎么就看不上?” “呵,那咱就管不了了。我想说的就是,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其实很大。你五叔不让我碰毒,也就是这个原因,怕是被污染了,哈哈。”杜云锦笑道,一面舀好了热水,亲自提了,走出厨房。 “让麒儿来吧。”童欢欢道。 “干嘛让她来?半小桶热水而已,我还能拎不动?”杜云锦失笑,完全不将她的话放在心里。 童欢欢跟在她身侧,看她干着粗活,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刚才,杜姐姐分明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杜姐姐,其实,这些粗活,你完全没必要去做的,毕竟,你王妃的身份摆在那儿……”话没说完,但意思都在这儿,童欢欢眨巴着大眼,不太理解的看着杜云锦。 说实话,这是她,会觉得杜姐姐没有架子,为人亲切和善,好相处。 要搁其他人,指不定还觉得这锦王妃太没用,或者太上不得台面,竟往下流走,好好的主子不当,偏要干些下人的活。 杜云锦也听懂了,只笑笑的看了眼童欢欢,语重心长的说,“在外人眼里,我是锦王妃。可是,在五叔眼里,我只是他媳妇。在我眼里,他是我男人,我是他女人,就这么简单。懂吗?” 童欢欢表示不懂。 “呵,你还小,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身份地位啊,那都是外人眼里的,如果要活的自在,就得依照自己的本心。我没拿五叔当王爷,我只当他是我男人,所以,我男人的事,我自当亲力亲为。若是王爷么?那我哪敢呢,岂不是说个话之前都得行礼?上床之前都得先客套?太累……” 这样一说,童欢欢懂了,也看出来了,杜姐姐在锦王跟前,的确没大没小,一点礼数都没。 不过,锦王却也容忍,甚至,像是甚是喜欢她的这种没大没小呢。 想着,童欢欢眼前突然一亮,似乎突然间就明白了男女相处之道,猛地抱住杜云锦,就惊喜的叫道,“杜姐姐,你真是太棒了。” “干嘛?傻丫头?”一桶水差点泼了,杜云锦忙推开她。 童欢欢却依旧笑意嫣然,“杜姐姐,劳烦你,一会问问姐夫,徐炎去了哪儿,好不好?” “好,定会帮你打听到。”杜云锦应下。 不多时,提了水,来到书房,赵天煜已经穿戴整齐,梳好了头发,又在摆弄他的银针袋。 杜云锦满头黑线,道,“不摸了,就少了一枚,在那老头身体里呢,放心,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得差人送块吸铁石过去,哈哈。” 忙将桶放下,杜云锦赶忙就出了门。 找到房东大娘,将自己准备的解药,放在纸包里,并给了大娘一锭银子,嘱咐其送到玉府。 然后,回到书房,赵天煜已经洗漱完毕。 “五叔,咱们收拾收拾,赶紧离开这里吧。”杜云锦边说着,边去整理他的书之类。 赵天煜知道她心思,微笑,“怕了?” “怕?”杜云锦将桌上的书都放进书袋,打好结,才冷哼一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斜睨了这男人一眼,越发觉得,男人祸水起来,比女人更甚啊。 “锦儿。”赵天煜却起身,伸手拿过她手里的书袋,又放到了桌子上,“暂时不走。” “为什么?”杜云锦错愕,“你刚才应该都瞧见了,那老东西竟然带了许多人过来,分明是想着,你要不从,就来硬的。” 这话?赵天煜俊脸黑沉下来,什么从不从的? “乖,我有点事要耽搁几天。”他伸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 “什么事?”杜云锦好奇。 赵天煜点到为止,“并不棘手,但需要耽搁几日。这几日,你只需安心的吃好玩好。” “那……”杜云锦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惊问,“你是不是要去玉府赴约?” 不然,依这男人的性子,会不动声色的亲自处理了司管家这些人的。 赵天煜点头,“是。” “你?”杜云锦嗖的瞪大眼睛,但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没有问出来。 自己的男人,她相信,绝不是那种被美色迷惑的人,何况,那三小姐在铜锣寨是美人,可放到中原,放到大晏,简直不值一提,别说庄秋玉,就算容媚儿,唐灵之流,她也比不上啊。 那么,这男人肯定是真的有事。 好吧,杜云锦脑子略想了想,就点头,眼珠子一转,却又道,“你赴约可以,不过,要带上我。” 赵天煜微微挑眉。 杜云锦立刻嚷上了,“怎么?不愿啊?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羊入虎口?万一被有心人算计了怎么办?有我这个媳妇在,好歹保你,邪魔妖怪不敢近身。” 第232章 不小 本也未打算丢下她,所以,杜云锦一番唇舌之后,赵天煜只回了一个字,“好。” 这让小女人很有一种挫败感。 哎,到底是这男人有多爱她啊,每次,不论她提什么要求,他总是说好,这让她的好口才,都显得没用武之地了。 嘿嘿…… 因为玉府那个想招亲的玉三小姐,杜云锦今儿特特的打扮了一翻,挑了件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这一出门,童欢欢瞧着眼都直了。 “杜姐姐,原来你,你也生的这样美貌啊?”憋了好一会,才憋出这么一句来,让杜云锦,好生郁闷。 “小欢子,难不成,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是个丑的不成?” “不不不。”童欢欢连忙否认,打第一眼看到杜云锦,就被她清新灵动的气质所动,倒忽略了她本身的容貌。 而且,杜姐姐一向素面朝天,今儿,这略略收拾了一下,淡妆相宜,只让人眼前一亮,惊为天人,就连一向自诩美貌的她,站在杜姐姐跟前,忽而有种只配做使唤丫头的感觉。 不过,童欢欢却一点不嫉妒自卑,相反,有个让自己崇拜的姐姐,这让她无比新鲜和激动。 “杜姐姐,你们真要去赴约?”她挽着杜云锦的胳膊,问。 “嗯。”杜云锦点头,看着院子里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显然在等她的。 童欢欢立马换了谄媚的小神情,央着她,“杜姐姐,求求姐夫,带我一起呗。” “你?”杜云锦愕然,又要带个拖油瓶? “嗯。”童欢欢头点的拨浪鼓一般,“带上我吧,你想啊,那三小姐可是对姐夫怀着不轨之心呢,那玉府就是个龙潭虎穴,你跟姐夫两个前往,我怎能放心?带上我跟麒儿,万一真有事,好歹也能多个帮手。” “你?麒儿?”眼神略嫌弃的扫了眼娇小的童欢欢,又扫了眼边上显得有些呆的小老鼠麒儿,杜云锦失笑,“我可没觉得是帮手,反而觉得,带了两个累赘。到时,再给五叔添乱。” “不会的。”童欢欢连忙保证,“早上,我那一脚,你是看到的,两个大汉,我能一脚撂倒,不赖吧?还有麒儿,你别看她瘦巴巴的跟豆芽菜似的,这丫头其实可有把子蠢力气呢,功夫也不赖。” 说着,就朝麒儿抬了抬下巴,“麒儿,赶紧给杜姐姐来一个。” 麒儿会意,一双大眼睛朝院子里四下一扫,走到一棵大碗粗的大树边,迟疑着问,“小姐,这棵行吗?” “随便。”童欢欢笑着摆摆手,朝杜云锦道,“杜姐姐,你瞧好了。” “瞧什么?”杜云锦才疑惑呢,就见麒儿猛然一掌,那碗粗的树,齐腰折断,吱呀一声倒地。 引得西北角那梧桐树下的男子,也不由望了过来。 杜云锦连忙冲过去,问麒儿,“你手没事吧?” 麒儿傻呵呵的笑,还抬了那手给杜云锦看,确实一点事没,皮都没破,就红了点。 童欢欢却不甚满意,过来责问,“笨蛋麒儿,谁叫你劈断了?我是叫你连根拔起。那样还能再种下去,现在好了,好好的一棵树叫你给一掌弄死了。” 麒儿傻愣愣的,连忙弯腰再要拔树根。 杜云锦满头黑线,“罢了,看在这一棵大树都被废的份上,就带上你们两个。” “多谢杜姐姐。”童欢欢连忙拉着麒儿,朝杜云锦使劲作了个揖。 当然,带她一个是带,多带两个也不成问题。 就这样,四个人一起出发,前往玉府了。 彼时,司管家已然回到了玉府,并将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比如,他如何真诚有礼的代为转达了寨主的邀请之意,奈何对方不但不领情,反倒对他下毒手。 玉不归听完,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要命人前去捉拿行凶者。 “慢着,爹。”也在场的玉秋花,拦住了父亲,看着那躺在担架上,已然全身不能动弹的司管事,凉凉一笑。 “怎么?”玉不归正在气头上,不明白女儿为何拦着?反正女儿既喜欢那男人,请的不行,就直接绑的呗,到最后,他不还就只有从的一条路? 玉秋花道,“爹,依女儿的意思,此事怕有蹊跷。毕竟,司管家带去了那么多人,可个个都完好无损,偏只他一人弄成了这样子回来。若人家真是要下毒手,两方交战,总得有个伤亡吧,何以只有他一人?莫非……” 说着,她美丽的大眼睛含着一丝恶毒,朝司管家望了去,“还是司管家阳奉阴违、狐假虎威,得罪了那位公子爷,这才遭来祸端。反而说人家不知礼?” “不,不是。”司管家大骇,一向就知道这三小姐三个牙尖嘴利,心肠歹毒的,而寨主又是个心胸狭窄的,他连忙解释,“寨主若不信,可招其他人前来一问。” “那些个奴才都是司叔一手调教出来的,平时都归你管着,不听你的,才怪呢。”玉秋花嗤笑。 司管家被气的肝儿疼,但此刻,除了眼珠子和嘴巴能动之外,全身已然不能动弹,更是让他觉得好无力,比死还难受啊。 “罢了,来人,先抬司管家回去,找个大夫给他瞧瞧。”玉不归直接挥手,撵了这些碍眼的人,然后问女儿,“花儿,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玉秋花连忙自请道,“爹若信的过女儿,就给女儿一队人马,女儿亲自去迎,就不信,他能是天王老子,还能不来?”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 “爹。”玉秋花打断父亲的话,娇嗔道,“什么女儿家不女儿家的,您一向不都当我是小子来养的么?再说,我比大哥二哥差了么?他们会的,我哪样不会?” 一提这个,女儿就使性子,身为女子觉得委屈,玉不归忙解释,“爹不是这个意思,爹只是觉得,你如此迁就那个男人,怕将来不好驯服。” “哼。”玉秋花眸中含着一抹冷色,笑道,“只要入了我玉府,成了我玉秋花的男人,还怕他将来不听话不成?爹,难道您还不知女儿的手段么?” 这样一说,玉不归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女儿从小被他骄纵惯了,但凡想得到的,也没有得不到手的。 罢,这次也就随她吧,本来,昨日那场选夫绣球的事,就闹的脸面丢尽,这要不将这男人抓回来,找回的脸面,怕女儿这一年都要闹的他不得安生。 得了允诺之后,玉秋花盛装出发,依然带了一队人马,准备去找赵天煜。 巧的是,整队人马才出了玉府大门,就见一辆马车在玉府门口一侧停了下来。 玉秋花骑在马上,打眼那么一望,从马车车辕上下来的男子,可不就是昨天街头遇到的那个男人吗? 今日的他,身穿紫色华服,更显尊贵华丽的气质,更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三小姐。”护卫队长,见她迟迟不动,只得上前询问,“要出发吗?” “等着。”玉秋花一双眼睛几乎粘在了赵天煜身上,心里更是心花怒放,马车停在玉府门口,这男人分明是来玉家的啊。 司管家这老东西,竟然敢谎报实情,差点误了她的好事。 连忙下马,要亲自过去相迎,不想,赵天煜却是下了马车,向马车后走去。 接下来,马车里出来了三个漂亮标致的女人,却让玉秋花这心,陡然一窒,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只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拿眼狠狠的瞅着,唇角微勾,要笑不笑的。 既来赴约,就知道她的意思,偏还带了三个女人过来,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想她玉秋花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不成? “耶,那个不是?”杜云锦抱着赵天煜的胳膊,正要走,就瞟见不远处木头桩子似的杵着一个女人,细一瞧,容貌不记得,但那双眼睛,还有这丰满的肉嘟嘟的身段,她却记得清楚。 “三小姐?”童欢欢也愕然的惊呼。 杜云锦点头,果然,女人对同性,都有种本能的排斥,尤其是玉三小姐这种妖娆丰满,总感觉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散发着勾、引男人气息的女人,最让人产生警惕之心。 然,赵天煜只淡淡的朝那边瞥了一眼,便没再看,而是带着三个拖油瓶,径直往玉府大门走去。 被赤裸裸的忽视,玉秋花恼羞成怒,几步冲过去,就在大门口,一下子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敢问几位是要进玉府么?”她双手环抱于胸,越发使那对丰满快从薄衫里爆出来。 杜云锦蹙眉,童欢欢踮着脚尖,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杜姐姐,都说这铜锣山的水养人,依我瞧,养胸还差不多,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大?” 嗬,杜云锦失笑,忽而,却因这丫头的话,眸光闪了闪,不由得视线下移,朝童欢欢胸前那飞机场瞟了眼,“丫头,你的福音来了,该向她们打听打听,如何变大的,嗯……” 童欢欢猛然醒悟过来,跺脚,“杜姐姐,你这是说我小?” “难道你很大?”杜云锦撇嘴,不屑。 “哼,当然。”童欢欢猛然抱住她脖子,对她耳边道,“我那是之前一直男装的时候,用白布绑着的,绑习惯了,忘了松了,我不小。” “哦。”是吗?杜云锦又朝小姑娘那飞机场瞄了瞄。 第233章 过敏 瞧着杜云锦那明显不信的眼神,童欢欢觉得被小看了,立刻不依起来。 两个姑娘这一小闹,完全将玉秋花抛在了脑后,这让铜锣寨的三小姐非常不满。 “你,可以进去,你们两个,哪来的回哪儿去。”玉秋花心里一恼,指着赵天煜等三人道,后头,缩在童欢欢身侧的麒儿,无辜的问了一声,“那,我呢?” 貌似,玉三小姐没有指到她呢,那她是进还是不进? 扑哧,杜云锦被这小丫头的憨萌给逗乐了,“你说呢?傻丫头,你是跟着我们的,管别人乱吠?” “就是。”童欢欢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朝玉秋花这身上上下一溜,啧啧撇嘴,“哪来的花姑娘?跑我们跟前指手画脚起来?” 花姑娘?一听这词,杜云锦眉心一跳,见鬼的盯着童欢欢,略有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小欢子,你老实跟姐说,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怎么了?”童欢欢差点被吓倒,手都被捏疼了,竟没抽的回来。 “花姑娘啊,你怎么知道的?”杜云锦提醒。 童欢欢一乐,朝玉秋花身上瞟着,“你没见着那女人全身都是花吗?” “啊?”杜云锦斜眼一瞟,这才注意到了呢。 也不知是不是这铜锣寨的穿衣习惯?女子都爱穿的五颜六色,花里胡哨。 这玉秋花身上的衣裳,就绣满了粉色的花瓣,近观还成,若远观,保不齐以为是株桃树呢。 而且,那头上的发髻处,竟然也别着一朵鲜艳的花瓣,杜云锦瞧着,似乎是木芙蓉花。 这审美……实在不得她的喜欢。 十几岁的姑娘,本就粉粉嫩嫩,人比花娇,这样一来,不伦不类,既糟蹋了那花,又模糊了自己的容色,实在太亏。 玉秋花也接收到了二人的眼神打量,便高傲的扬了扬下颚,也不屑的打量起杜云锦和童欢欢来。 当然,主要还是打量杜云锦。 首先,论气场,杜云锦身段高,气质贵,眉宇神态透着一股子从容淡雅的气度,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再者,昨日,看到的男人身边依偎的便是杜云锦,所以,玉秋花自然知道他们关系非同寻常,自然将矛头对向了杜云锦。 只是,再挑剔的目光,到杜云锦身上,最后都变成了深深的嫉妒。 若单论五官,杜云锦的五官并不算最出众的,深邃的眼睛,高鼻梁,唇也不是樱桃小口,然而,长在她那张脸上,却越瞧越觉得生动,惹人,甚至惊艳,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中原女子,玉秋花也是见过的,大哥最喜欢的那房小妾,就是从中原买来的,娇小可怜,弱的跟只小鸡似的,唯一招人的也就是那一身白嫩细瓷般的肌肤了。 玉秋花一向是瞧不上的。 可杜云锦显然改变了她对中原女子的观点,想不到竟也有这般出众的…… 倒怪不得能站在这男人的身边。 不过,有强劲的对手,这样抢过来,才更有成就感嘛。 略想了想,玉秋花掀了掀眸,问赵天煜,“这位是你娘子?” 赵天煜淡淡眼眸,深深邃邃,“玉三小姐?” 知道自己的身份?哼,看来这男人对自己也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冷漠嘛,“怎么?”她又抬了抬下颚,这是她一贯的动作,姿态骄纵高傲。 “在下受玉寨主邀请前来赴宴,若玉三小姐无事,请让让路。”赵天煜道,神色冷冷淡淡,却也挑不出半丝破绽。 玉秋花心口一堵,臭男人,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干嘛这会子置气呢,好容易请了人来,进了玉府,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身子一闪,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绚烂一笑道,“本小姐就是奉家父之命前来迎公子呢。请。” 赵天煜没有看她,带着杜云锦等人,径直往大门处走去。 本想将三个女人拒之门外,好给个下马威的,但,显然没成功,玉秋花也不泄气,哼,进了自己家里,看她怎么整治这三个女人。 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暗光,玉秋花小跑着撵了过去,竟难得的表现这十几岁女孩的那种天真来,对着赵天煜道,“公子,这边请。” 她倒主动走在了前面,一路蹦蹦跳跳,努力表现天真无暇,可在杜云锦等人看来,却像一只花蝴蝶在眼前乱舞,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连麒儿都讶异,悄声道,“想不到这三小姐竟是这么个人?” “怎么个人?”童欢欢问,杜云锦也好奇麒儿怎么看。 麒儿同情的看了一眼,指着头,道,“怕是这里不大正常呢。” 比如昨天在街上抛绣球选夫的事,竟然给了一个成过家的大叔,这算失误也就罢了,可后来,也不知怎么,几次都扔在了地上,莫非她想跟大地结姻? 此刻,别人都在好好走路,她却在一个人走路就跟腿被人抽了筋似的,总捋不直似的,话一个劲儿的傻乐,笑的时候,唇角的弧度,好几次竟然都差不多,似乎专为显示两边嘴角的酒窝…… 这可不是脑子有病吗? 这样一解释,童欢欢直点头,认为还是她家麒儿聪明,一针见血。 可把杜云锦着实给逗乐了,身为女人,且是过来人,她自然明白玉三小姐如此反常举动的目的所在。 用现代的词形容那就叫:绿茶,婊。 装呗! 看来,这玉三小姐对男人还是有一定的研究的,知道大多数男人都爱那些纯真蠢萌一些的。 可是,她忘了,故作天真,比那些心机深重的女人,看起来更叫人作呕。 难道,她以前这样表现的时候,别人都没跟她说过? 哎,杜云锦摇头,看来,她太大惊小怪了,玉秋花这样的,根本当不了她的对手啊。 然而,玉秋花浑然不觉,一路轻盈的踏进了玉府大厅,清脆的喊着,“爹,爹,你快出来,公子来了。” 玉不归才起身往外走了两步,玉秋花已经扑了过去,撒娇般的挽着父亲的胳膊,满眼笑意的看着赵天煜,道,“爹,我才门口碰见了他,就一起来了。” 看女儿满脸喜气,玉不归心情也不错,目光上下朝赵天煜一打量,顿时惊艳不已,暗叹自己女儿眼光好,也怪不得她昨晚那样急切和坚持,这样的好男儿,的确不该放走。 “这位公子,老朽玉不归,正是这铜锣寨的寨主。得知公子远道而来,特邀公子来府中一叙。” 说着,拱了拱手,邀请赵天煜入座。 玉秋花连忙撒开父亲,道,“爹,女儿去沏茶。” “呵。”玉不归看着女儿,哈哈一笑,“你这丫头,今日倒懂事了,要给爹爹沏茶?我看呐,爹是沾了这位公子的光吧?” “爹……”玉秋花脸红红,娇嗔的看了眼父亲,脚步匆匆的往外走去,临出门前,那眼尾含笑的朝赵天煜深深一瞥,随后羞答答的走了。 童欢欢恼的真想一巴掌呼过去,太不要脸了,就这样公然的勾搭有妇之夫? 不过,幸好,姐夫这人正派,似乎连正眼都没给过那女人。 杜姐姐似乎也不以为意,竟然没心没肺的吃起了桌子上摆着的美食,实在叫人大跌眼镜? “玉寨主。”赵天煜开门见山,“在下今日来赴约,却有一事要跟玉寨主相商。” “哦?”玉不归眼睛一亮,即刻乐呵呵接口道,“这可巧了,老朽也有一件喜事要跟公子商量呢。” “唔,呸。” 杜云锦这一声,呸的挺大,且恰好在玉不归话音刚落之时,所以,很容易让人怀疑,她其实就是呸这老寨主的。 玉不归当即脸色一变,目光凌厉的朝杜云锦看了来。 杜云锦显得很无辜,忙将手里的瓜子壳递给他看,随后,无辜的干笑。 “哼。”玉不归冷冷一哼,却问赵天煜,“公子,这位姑娘……” “在下的贤妻。”赵天煜截断他的话,回道。 噗——杜云锦又没忍住,这次是笑,不是呸了。 实在因为赵天煜那话。 妻也就罢了,还贤妻?呵呵。 玉不归也是一愣,“公子已经娶妻?” “正是。”赵天煜点头。 玉不归老脸就沉了下来,一手捋着胡子,表情冷冷的就不说话。 赵天煜看他一眼,知他心中所想,就道,“刚才,内人无意冲撞,还望寨主莫怪。在下今日来找寨主,主要还是受人之托。”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自有下人将信递与玉不归。 然而,玉不归接过信,还未看,玉秋花却亲自端了茶来。 那丰满妖娆的身段,直接扭到了赵天煜跟前,一杯茶,先放到了她跟前。 阿嚏——杜云锦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阿嚏—— 传染一般,童欢欢继她之后,也是喷嚏不断,然后,可怜的麒儿见两个主子都打喷嚏了,自己不打似乎不好,也就打起喷嚏,可是,到底演技不行,打喷嚏简直像驴叫…… 因此,这大厅里竟是怪异的声音。 “怎么了?昨晚受凉了?”赵天煜温和关切的声音,问着边上的杜云锦。 玉秋花端着托盘,站到杜云锦跟前,似笑非笑,那一杯茶,就偏不放下。 “劳烦,能离我远点吗?阿嚏。”杜云锦赶忙伸手去推,一面捂着鼻子,难受的看着赵天煜,“五叔,我香味过敏呢,尤其是劣质香味,闻着就难受,你快叫这姑娘离咱们远点。” 第234章 梳妆 阿雅第一做的,便是将她发间那一朵大花给摘了去。 “哦。”玉秋花看她淡雅的笑,倒真听话的坐到梳妆台前,任她摆整。 阿雅轻笑,摇头,“自然不是,三小姐,您请坐,让妾身重新为你梳头。” “就这样?”玉秋花照着镜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也不确定的问。 玉秋花就接过那粉色的衣裳,珠儿立刻伺候着穿了起来,完了,阿雅亲自选了一条浅色的腰带,帮着束起,一旁还挂了一个精致的蝴蝶型的荷包。 倒真没把这三小姐的话放在了眼里。 阿雅微微一笑,“好。” “试试?”玉秋花本想说,当她是什么,随便试的?但一想,也许真会不一样,就道,“好,我姑且信你一次,若是不好,你且小心着。” 阿雅却自信满满,“小姐不若先试试看。” “这个好看?”玉秋花表示怀疑,她最开始就看到了这套,却嫌太没特色,拿都没拿出来。 看了眼满地的花花绿绿的衣裳,又走到衣柜前,一番翻找,倒找了一套粉色的,还有几件配饰。 “是。”来的路上,珠儿也交代过来,阿雅心里有数。 “免了,你过来,替本小姐选一身适合的衣裳。”玉秋花直接了当。 “三小姐。”阿雅向玉秋花行礼。 一炷香的功夫,果然叫来了一个身材娇小,容貌柔美的女子。 “是。”珠儿得令,立刻跑了。 “行,速去速回。” 她这是想找替死鬼的,但玉秋花却听在了心里,没错,阿雅来自中原,平时穿衣打扮都是中原风,颇得大哥喜爱。 珠儿连忙道,“那,要不让奴婢去请雅姨娘过来,让她亲自给小姐您再想个法子。” “哼,不就是阿雅那贱人的法子么?”当她没用过似的,可也只管的了一时,身上一出汗,味儿还是出来。 便又道,“小姐,要不奴婢再准备浴汤,洒点花瓣,据说这样不但能嫩肤,还能让肌肤生香。” “谁让你进来的?”玉秋花冷眼一横,珠儿这心就掉到了半截,然而,她到底是个伶俐的,大约也能猜到点什么,尤其是刚才问她身上味儿。 “三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她知道,三小姐的怒火若得不到平息,等待她们的将会是更严厉残酷的惩罚。 玉秋花又羞又恼,气不过的将衣裳拿着剪子给剪了,外间,珠儿听见了,不想进来,然而,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 想到那个男人每每与自己亲热时,却从不肯亲吻她的身体…… 风璘说过,女人身上都有独特的味儿,而男人最喜欢女人身上的体香,偏她生的美艳,还有一副撩人的身体,却偏偏身上的味儿不行…… 火大,却又臊的脸上火烧火燎。 一想到那两个女人捂着鼻子的情景,那么,那个男人也闻到了吗? 她知道自己爱出汗,有狐臭的毛病,可这早上才沐浴换的衣裳,还撒了香粉的,怎么会…… 该死的。 艳丽的脸蛋立时就变了色。 是香喷喷的,然而,那腋窝处却有一股子馊腐的味儿…… 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可突然的,视线落在才脱下的衣裳上,她不由得伸手,拿来放在鼻端一嗅。 可是,衣柜里的衣裳甩了一地,还真找不到自己满意的,玉秋花气不打一处来。 她怒不可遏,她堂堂铜锣寨寨主的千金,竟然要在别的女人跟前失了颜色? 只是,怎么找,似乎也找不见一件能跟杜云锦身上媲美的衣裳来。 三两下便扯掉了脖间的金项圈,扯掉了衣裳的扣子,将她年前才做的新衣裳给脱了下来,转而,却衣橱里找别的衣裳。 站在镜子跟前,脑海里想起杜云锦今天的一身装束,清爽怡人,却又美丽不可方物,突然的,就对自己的这一身行头恼恨起来。 平时用着,别人都说好的啊。 每回她闻见都觉得味儿不错,就收下了。 这还是大哥的那个中原小妾,为讨好她,自己亲自调制的。 等人走后,玉秋花又觉不对,低头朝身上嗅了嗅,明明是她一早洒的香粉的味儿啊。 珠儿连滚带爬的赶紧逃了,生怕再耽搁下去,小姐一恼,真又赏了她鞭子,那才不值当呢。 玉秋花见她如此,也没了兴致,撵她,“滚出去吧。” “不敢,小姐,您身上真的是香的。”珠儿吓的扑通跪倒在地,暗恼不该多嘴找事。 唬我?仔细你的皮。” “真的?”玉秋花确是不信,脸色一变,“你敢 “香,香的。”珠儿连忙改口。 “嗯?” “不,不臭。” “如何?” 珠儿唬的一颤,忙点头称是,大着胆子,将鼻子凑到她跟前,轻轻吸了一口气。 “让你嗅就嗅,再不照做,赏你一顿鞭子。”玉秋花怒喝。 “啊?”珠儿唬住,三小姐这是咋的了? “本小姐是问你,我身上是不是有臭味?”玉秋花一把将她拽起来,认真的问,“你嗅嗅?” 珠儿一吓,连忙跪地,“小姐,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你说,我身上是不是有……臭味?”玉秋花眼神冷冽的问。 珠儿愣住,“什么?” “我身上有味儿吗?”玉秋花挑眉问。 珠儿放下茶壶,走近,“小姐?” “珠儿,你过来。”玉秋花朝她招了招手。 跟过来倒茶的丫鬟,瞅见了,奇怪的问,“小姐,您做什么?” 那丫鬟离开之后,她来到内寝,想起之前杜云锦等人奚落的话,鬼使神差的竟低头在身上嗅了起来。 彼时,玉秋花已经回房,又招来心腹丫鬟,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 不过,怜儿自己却未觉,仍旧挺直着腰板,步子极稳健的朝前迈着。 童欢欢一踮脚,朝杜云锦耳边嘀咕了三个字,“我知道。”刚才,她那是给傻呼呼的麒儿递暗语呢,她也瞧出了前面那个‘怜儿’,怪怪的。 “嘿,你们两个,别光顾着玩,警醒着点,我瞧着这姑娘可不是善茬。”杜云锦提醒,本能的,她觉得这带路的怜儿并不像面上那么憨笨,相反,那双小眼睛里,在第一眼见到她们时,透着一种诡异到光,只是,掩藏的很快,快的让人以为是错觉。 麒儿听言,羞涩的笑笑,回了一句,“小姐才真的好看。” 童欢欢是个爱促狭的,一见着这个叫怜儿的姑娘,身的高大粗蛮,且容貌丑陋,满脸雀斑,实在与怜儿之名不搭,就小声的凑近麒儿耳边,说道,“还是我麒儿好看。” “行阿。”三人答应着,就由一个二十多岁的丑姑娘带着。 出里大厅,来到一处回廊,玉秋花倒像个主人般,嘱咐,“三位姑娘,我先回房换身衣裳,让怜儿先送你们去园子里,我稍后就来。” 不过,杜云锦等人也没打算跟她一起,始终与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呢。 这一切看在玉秋花的眼里,刺眼极了,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自己却走在了头里,像只骄傲的孔雀。 赵天煜宠溺的笑笑,“好。” 软软的口气,撒娇的意味那么浓。 罢,杜云锦一掀眉,轻轻笑了,“反正这里也怪闷的,逛逛也好。不过,五叔,你快着点,别让我就等哦。” 恰好,赵天煜的目光也望了来,轻轻点头。 这是要支走自己呢,杜云锦看向赵天煜。 果然还是爹想爹周到,玉秋花阴沉的小脸,随即巧笑如花,“好,就如爹所言。三位姑娘,你们来的巧了,我家园子里去年新种的福禄花,这几日开的正艳,不如三位随位去观赏观赏。” 玉秋花心思陡转,是呢,此时发作,当着公子的面,未免显得小气,倒不如弄出去,找个隐秘倒地方,再好生发泄…… 刚才,那封信,内容没看,但是信封上的字迹以及标志,却很熟悉,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花儿。”玉不归这时倒没护短,反道,“既然这两位姑娘说了,你就回屋再换套衣裳出来。另外,也带这三位姑娘去园子里逛逛,爹正好有事要跟这位公子相商。” 玉秋花身子僵在原地,脸色紫涨,胸口起伏的厉害,看的出来正在隐忍着怒气。 阿嚏——杜云锦吸了吸鼻子,也加入道,“你们别说狗屎不狗屎了,这里还有外人呢,不文明。不过,玉小姐,你是不是先回避一下?”她指了指揉的发红的鼻子,无比可怜的样子,“您瞧瞧,我这鼻子真要废了。” “就那一回嘛。”童欢欢朝她挤挤眼睛,麒儿就蒙的点头。 麒儿懵懵懂懂,她不记得啊。 童欢欢亦一脸肃然,“我是真闻到了屎味儿。”瞭眼看向早已面色青白的玉秋花,又问了一声,“玉小姐,你是不是出门不小心踩到狗屎了?快回屋检查一下呢,这狗屎啊,可臭了,问以前锦踩过,那个恶心啊,麒儿,你还记得吗?” 噗—,杜云锦愕然,看着童欢欢,一本正经,“我是真过敏。” 杜云锦这捂着鼻子,说话有些含糊,但要表达但意思那样明显,且玉秋花锦在跟前,听但那叫一个真切,心肝肺立时都要气炸了,偏童欢欢还在捣乱,也学着杜云锦杜样子,以手掩鼻,狐疑的瞅着玉秋花,“玉小姐,你这身上抹的什么香?怎么有股子屎味儿?” 第235章 陷阱 收拾一番后,阿雅才拉起玉秋花,走到穿衣镜前,道,“三小姐,您看看,可还有其他不满意的地方?妾身再思量思量。” 玉秋花双眸紧紧的瞅着镜子里的女人,身量匀称,体格风骚,面似芙蓉,眉若弯月,鲜红的唇,微微上扬,说不出的风情。 更妙的是,那一身粉色的衣裳,领口开的低,微微露出丰满雪白的胸脯,越发叫人遐想联翩。 这也是玉秋花对自己的身体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竟被阿雅如此直白而大胆的显露出来,心里满意,但嘴上却还是狐疑的问,“不是说你们中原人最喜欢含蓄吗?我这样穿着,不怕人笑话?” “呵。”阿雅轻轻一笑,“可这里是铜锣啊?再说,在自己喜欢的男人跟前,装含蓄,那不是傻吗?” 玉秋花想想也是,她脑子里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杜云锦,那样清新水嫩,嫩的跟一把水葱似的,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倒是论女人的风情,她自信胜过一筹。 “罢,权且就这样吧。”她伸手,虚扶了扶发间的那朵石榴石金步摇,越发觉得自己美艳绝伦。 阿雅在其后,也赞赏道,“三小姐天生丽质,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这天下只要是男人,又怎会不爱三小姐这样的。” “是吗?”玉秋花勾唇一笑,脑海里又闪过赵天煜的影子,不由一阵烦躁。 若论对男人,她是很有自信的,自小到大,凡是见过她的男人,无一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包括那个铜锣寨最自命不凡的男人风璘,然而,对于赵天煜,她却不确定起来。 “是呢,三小姐如此美艳动人,除非对方是个瞎的。”阿雅又笑着说。 玉秋花莞尔,“罢,这次若能拿下那个男人,本小姐以后就认你这个嫂子,让我大哥好好抬举抬举你。” “谢三小姐。”阿雅柔声道谢,低首的瞬间,眸间却漾过一抹讥讽的光。 玉秋花不觉,又在镜子前旋了个圈儿,觉得满意了,这才满面春风的往外走去,心里在盘算着怜儿那边的情况,不知进展的如何了? 却说,怜儿带着三个姑娘往后花园子里去,一路上,她都直挺挺的走在前头,活像个僵尸一般,后面,三个姑娘越瞅越觉得难受。 “喂。”童欢欢懒的跟这僵尸一路,老远的就喊一声,“不走了,这里景致挺好。” 前面,怜儿终于停了下来,木然的转身,神色阴测测的盯着几个姑娘,然后,又四下看了看,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光。 “罢,这里确实景致不错。” 一出声,更叫三个姑娘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哪个姑娘家这样的嗓音啊?公鸭似的嗓子,或者像那敲破的铜锣…… “行了。”童欢欢连忙摆手,“你别说话了,对了,我们这里也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吧。” “是。”怜儿也没反对,恭敬的应了声,竟也识趣的没从三个姑娘身边离开,而是选了另外一条小路离开。 “呼。”看着她离开,童欢欢立马出了一口气,“杜姐姐,你说怎么有长成这样的姑娘?若不是那身妆扮,还有她确实没有喉结和胡子,不然,我还真当她是个爷们呢。” “只怕你猜的没错。”雌雄同体的人,杜云锦也是见过的。 才说着,冷不防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一帮子手拿棍棒的仆妇丫鬟。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胆敢私闯如夫人的后宅?”其中一个身着蓝衣的仆妇,厉声责问。 杜云锦等人觉得无辜,但也立刻意识到被算计了,“这位阿婆,想来是误会了,我们是寨主请来的客人……” “胡说,看你们这身打扮,分明不是本地人。”另一个灰衣仆妇厉声打断杜云锦的话,神色恶毒的说,“我瞧着你们打扮的妖精似的,怕也不是正经人,快说,偷进如夫人的院子,究竟有何企图?” 杜云锦才要说话,蓝衣仆妇立刻棒子一挥,喝道,“跟她们啰嗦什么?先打烂了再说。” 此话一出,四五十的人,竟挥舞着棍棒,齐齐朝三个姑娘家乱打乱砸了过来。 这场面……只让人觉得世界真乱了,群殴也不至于如此吧?太浪费啊,四五十对三…… 童欢欢气的小脸都青了,和麒儿两个,一人捉着杜云锦的一条胳膊,足尖一点,轻盈飞出这几十人的包围圈,落在了几丈开外的地方。 “杜姐姐,你且坐会,这些人,我和麒儿收拾就够了。”怕杜云锦会受伤,童欢欢将她护到了身后,虽然,她也领教过杜姐姐用毒的本事,可是,这么多人呢,怕来不及。 然而,杜云锦一手搭在她肩头,却将她往后一拉,凉凉笑道,“我正手痒,好歹也让我松松筋骨。” 说着,却撇下了童欢欢和麒儿,一人迎了过去。 杜云锦在现代学的搏击术,最擅长的便是近身搏击,动作又快又狠,几下便让为首的几个仆妇倒地哀嚎不起。 童欢欢和麒儿相视一眼,既惊艳又赞叹,大受鼓舞,齐齐朝那些人揍了过去。 形势眨眼间掉了个个儿。 之前还是四五十的人想围殴三个妙龄姑娘。 现在却是,三个妙龄姑娘拖着那四五十的人,一阵秒杀,打的她们一个个倒地不起,纷纷哭着嚎着…… 一刻钟,杜云锦在心里大约算了一下,最多只有一刻钟的功夫,就将这四五十人全部撂倒了。 “会不会太残忍了?”麒儿看着地上这些哭着打滚的人,拧着小眉头看童欢欢,话说,刚才动手的时候,她也没顾得上,似乎跟她交手的人,全都断胳膊断腿了…… “残忍吗?”童欢欢问杜云锦。 杜云锦挑眉,“是有点。”小手一掏,竟然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一把袖珍型的匕首出来,“与其让他们这样痛苦,倒不如直接结果了。死了也就感觉不到痛了。” 这话一出,地上那些打滚哭叫的人,个个见鬼似的傻了眼。 蓝衣仆妇惊道,“你敢?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竟然敢在寨主府上行凶?” “是啊,杀了你们正好灭口。”杜云锦说着,拿着匕首就朝蓝衣仆妇走近。 麒儿一颗心紧绷了起来,拽着童欢欢的衣裳,“小姐,杜姐姐真要杀人啊?” “不知道哦。”童欢欢摇头,表示不清楚。 就见杜云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捏住蓝衣仆妇的脖子,那匕首的尖端就抵在了她的喉间,然后,厉声喝道,“还不给本姑娘滚出来。” 童欢欢和麒儿一愣,就见不远处的树影后,怜儿慢慢的走了出来。 怜儿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起来。”杜云锦一把提起了蓝衣仆妇,匕首抵在她喉间,对怜儿喝道,“现在,带我们离开这里,否则,姑奶奶就要了她的命。” 童欢欢和麒儿同时怔住,齐齐走到杜云锦身侧,疑惑的问,“杜姐姐,怎么回事?” 杜云锦扫了二人一眼,小声道,“看不出来吗?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皆是按照八卦阵法布置的,进来容易,出去难。” “啊?”童欢欢和麒儿两个傻了眼,狐疑的问,“杜姐姐,你会不会弄错了?不就是个普通的院子?怎么就出不去?” 童欢欢还不大信,一偏头,身侧恰好有条小路,便靠近…… “别。”杜云锦忙喊,就见原本伫立不动的两株灌木丛突然像被施了魔法似的,齐齐像童欢欢极速的撞了来,与此同时,叶丛里一阵密集的暗器飞了出来,齐齐射向童欢欢。 童欢欢大骇,本能的飞起,却无足落脚,幸好麒儿机敏,瞬时解开自己的腰带,甩出,绑住了童欢欢的腰,将她于半空中拖拽了回来。 “小姐,你没事吧?”麒儿心惊胆战的问。 童欢欢惨白着小脸,唇还在打颤,话也说不利索,“没,没事。” 好险啊,刚才若是反应慢一点,她就要成蜂窝了啊。 死的何其凄惨! 不由得,她对杜云锦又佩服了三分,“杜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和她们交手的时候。”杜云锦也怪自己大意了,开始跟着怜儿进来的时候,只注意到这个人有问题,却没留意到别的,直到和蓝衣仆妇们动手的时候,才发现了秘密所在。 也许,这本就是一场算计。 那玉三小姐想拿这四五十人的性命给她们陪葬呢。 也许,她也早料到了,这些人不是她们三个的对手,却还是让她们来了。 等她们全被撂倒,然后,齐齐困死在这阵法里。 到那时,哪怕赵天煜追究起来,她也有话可说。 可以推脱是下人们误会了,双方误会争斗,结果触发了机关,以致双方都冤死。 若说,玉府死的人更多…… “可恶,竟然将我们带到这种鬼地方来,那不要脸的骚货。”童欢欢忍不住咒骂,“我一开始就闻到一股子臊味嘛,果然是属狐狸的,狐狸精。” “好了,骂也没用。”杜云锦抬眸,目光阴冷的瞪向怜儿,“你,带我们出去,不然,我就先杀了她,再一刀刀的结果了你。” 第236章 门道 杜云锦说话时,神色狠戾,那手指略一使力,锋利的匕首就在蓝衣仆妇的脖子上,割出一条血印来。 童欢欢和麒儿瞧着,都大为惊诧,一直以来,她们接触的可都是爱笑爽朗又亲切可爱的姐姐形象,那里如这般,拿着匕首眨眼间就就将蓝衣仆妇的脖子割成了个血葫芦。 然而,蓝衣仆妇却还嘴硬,“怜儿,你别管我,这贱人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不敢吗?”那匕首猛然朝妇人的胳膊上扎下去,拔出来时带出一道血珠。 妇人呜的痛呼一声,那匕首却又抵在了她脖间,耳边只听得杜云锦的冷笑,“你老可想好了,是要被我慢慢折磨死,还是让你那儿子,给我们带路,咱们一起出去。” “什么?什么儿子?”蓝衣妇人一诧,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身子在杜云锦的手里直打着冷颤。 不远处,怜儿更是目光阴狠的盯着杜云锦,那眸中一抹嗜血的光,似乎要将杜云锦撕个粉碎。 而地上,缓过心神的众人,却也如同听见了惊天霹雳一般,个个被震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小声议论,“原来,怜儿是蓝婆的儿子?” “不是,她不是个姑娘家吗?怎么是儿子?” “她胡说,你们别信她,这贱人根本就在胡说。”蓝衣妇人激动的喊起来。 杜云锦轻轻撇嘴,“我有没有胡说,你们心里该清楚。而且,他也不该是个姑娘家,是不是?或者说,他就是个不男……” “住嘴。”蓝衣仆妇突然大喝起来。 “呵。”杜云锦冷笑,“不想我继续胡说下去的话,那么,快依我的话做。” 说着,匕首又在蓝衣妇人的身上扎了一刀,如此,鲜血染红了妇人的衣裳,让她整个人成了个血人一般。 妇人的脸色越发惨白如纸,到最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喂,到底想的如何?再拖延下去,第一个要死的可是她哦,你的亲生母亲呢。”杜云锦朝怜儿抬了抬下颚,问。 怜儿却是阴测测的笑了,“亲生母亲?这铜锣寨的人,谁不知晓我是寨主在狼窝里捡回来的孤儿,又怎会来了个亲生母亲?” “随你。那咱们就先这样耗着,看谁先死。”杜云锦也不反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童欢欢咽了口唾沫,话说,这样大日头底下等着,她口渴了呢,想喝水。 贴近杜云锦耳边,小声问,“杜姐姐,难道除了那个不男不女,就没别的法子出去了吗?” “暂时想不到,我不会破阵。”杜云锦老实跟她说。 童欢欢着实郁闷了下,“可,杜姐姐,你不是能看的懂这是阵么?怎么就不知道解法?” “你会吃饭?就能种粮食了么?”杜云锦白了她一眼。 好吧,童欢欢泄气。 “罢,反正她也活不成了,等血流干了再死,也太痛苦,你也不想救。那本姑娘就做做好事,让她死个痛快吧。”杜云锦像是耐心耗尽,那匕首的锋刃一点点的朝蓝衣妇人的脖子里切着,“看着,这里是喉管,人呼吸的地方,只要切断了这里,断了呼吸,她很快就会和你阴阳两隔的。” 顿了顿,杜云锦紧紧盯着怜儿的脸,慢慢又叹了口气,“哎,可怜你们母子,最终都没能相认。” 一手抬起,那匕首就要扎进妇人的脖子里,却在刀尖碰触到妇人的皮肤时,怜儿大喝一声,“住手。” 杜云锦挑眉,“怎么?” “你放了她,我带你们离开这里。”怜儿冷冷道。 杜云锦勾唇,“行,只要离开了这里,我们立刻放了她。” 说着,吩咐童欢欢,从自己的腰袋里,取出一瓶药来。 “姐,怎么用?” “拿来。”让她拔了瓶塞,杜云锦拿了直接一股脑的倒在妇人的脖子上还有胳膊上,“看好了,我给她用了最好的止血药,一时半会,她不会有事的。但,半个时辰内,若找不到大夫,这个天,伤口很容易感染发炎,到那时,再多的药也救不了她了。” 怜儿脸色阴沉沉的,转身,冷哼一句,“跟我来。” “走。”杜云锦拖着妇人,对童欢欢和麒儿说了一声。 “她们怎么办?”麒儿看着地上的其他人。 杜云锦失笑,“总不会枉死的吧?谁知道呢,看她们主子的意思吧。” 听言,地上那些,但凡还能爬起来的,都相互搀扶着,要跟着走。 其实,她们也是受害者啊。 只是听命行事,蓝婆说这院子里来了生人,怕对如夫人不利,带上她们来捉人的。 可谁知,这院子里竟是这么个玄机?刚才童欢欢差点被乱箭射死,让她们都心有余悸,若没有人带路,她们一准会死在这里的。 毕竟,她们的主子可没那么好的心肠,特特的来救她们。 杜云锦倒也不拦着这些人跟着,只是,她心里也不确定这些人还能不能活,依着她的观察,这些人之间,除了蓝婆和怜儿之外,怕其他人都不知道这院子的玄机所在。 如今,这些人都知晓了,玉家人会让这个秘密泄出去? 不过,这倒让杜云锦又想到了另一层,这,蓝婆和怜儿究竟是玉家的什么人?普通的下人吗?那为何会知道这么秘密的东西? 她敢断定,玉秋花怕都不知道这个秘密所在,毕竟,若知晓的话,怎会让带这么多人出来群殴?只需将她们扔在这里,让她们自生自灭就好了。 所以,杜云锦得到的答案是,玉秋花想教训她们是真,可未必想要她们的命,而真正想要她们性命的,却是这个怜儿。 穿花绕柳的,走着倒也无事,可越是这般,杜云锦心里却是打鼓,暗地里提醒童欢欢和麒儿,打起精神来,万事小心,二人手拉着手,也十二分的警醒。 “等等。”可走着走着,杜云锦那股子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不由喊停前面带路的怜儿,“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走了都半个多时辰了,可她有种在原地打转的感觉,忽而,视线定定的落在右前方的一株木芙蓉上,眸色不由冷厉,“该死,你敢耍我们?这里,我们刚才就走过。” 怜儿眸底闪过讶色,却也邪恶,终于开口,“你倒是个聪敏的,可惜,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话音才落,就见一个小丫鬟,突然啊的大叫一声,随后,就大笑着朝一株花丛跑了去,边跑还边喊着,“张郞,我来了,来了……” 整个人扑到了那花丛上,众人望的傻了,什么蟑螂? 然而,很快,一股血腥的味儿弥散开来,众人惊愕的发现,那个小丫鬟原本的浅绿色衣裳都被染红,似乎有尖锐的东西从前胸一直扎到了后背。 “啊。”其中一个仆妇疯了般扑过去,“柳儿,娘的柳……” 然,她的话没说完,也就倒在了花丛的边上,仰面躺着的,眼睛都没闭上,嘴角却有鲜血流出。 杜云锦这时觉得冷了,从心底里觉得冷,若论残忍,眼前这个变态的家伙,比她更甚,她对蓝衣妇人,到底没下狠手,只是皮肉伤而已,可这混蛋,一上来就要了母女两条命。 “怜儿,你疯了?这是你柳姨和柳儿。”蓝衣妇人也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声音虚弱的喊。 “就是,怜儿,你究竟在做什么?还不快带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其他人也纷纷指责。 或许,在她们眼里,怜儿还是那个平日里少言寡语,任由别人欺负的丑奴儿。 但怜儿却是冷笑,“离开?我看你们今日全都要葬送在这里了。” “你?”蓝衣妇人也吃了一惊,“怜儿,你到底想干什么?寨主若知道的话,不会饶你的。你快收手吧,带我们走,我会跟寨主说明,你不会有事的。” 怜儿只是邪恶的笑着,他根本不在乎。 而就在这时,杜云锦见鬼的发现,身边的人,包括蓝衣仆妇,也双眼发直发着诡异的光…… “不好。”杜云锦猛地退开蓝衣仆妇,手中匕首却在童欢欢和麒儿的手上,飞速的割了一下。 两人几乎感觉不到痛,就已经见血往外流了,吓的一跳。 杜云锦却没时间解释,飞扑向怜儿,“你们两个,帮个手,逮着这混蛋。” 童欢欢和麒儿脑子一片空白,然而,两人都是练家子,身体本能反应快过大脑,听得杜云锦一声喊,两人已经飞身朝怜儿扑了去。 而就在这时,包括蓝衣妇人在内的其他玉府下人们,一个个像喝醉了酒一般,在这片小花丛里,踉踉跄跄、东倒西歪,活像是被人收走了心神,要么大笑,要么大哭,还有抱着树干亲吻,两人抢一块石头的…… 杜云锦知道,这些人都中了毒,出现了幻觉,如若不在短时间内解读,最终都会力竭而亡,或者因触动机关被虐杀。 但,此刻,她管不了那么多。 联合着童欢欢和麒儿,只对怜儿痛下狠手。 可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不男不女的家伙,身手却是了得,杜云锦三人联手,堪堪打了个平手。 “可恶。”打架打不赢,三个女人都有些恼了。 “杜姐姐,今天不弄死这家伙,姑奶奶就不信童。”童欢欢气的跺脚。 麒儿也狠狠的盯着怜儿。 怜儿也是气喘,然而,一双眸子却泛着诡异的光,盯的人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杜云锦瞧着,瞧着,却渐渐的瞧出一些门道来。 第237章 兵不厌诈 杜云锦突然发现,这个该死的怜儿,其实就是变态的在玩猫戏鼠的游戏呢。 双方谁也伤害不了谁,然而,女子体力终究抵不过男子,慢慢的,她们三个体力耗尽,在这鬼地方,就只能任其宰割了。 而这怜儿,显然不是正常的人,也许,他要她们的命,也只是一时兴起,兴趣完全在怎么将她们弄死的过程。 这种人就是个变态啊。 想着,杜云锦心里发恼,招过童欢欢和麒儿,“咱们别打了,再打下去,都快累趴下了。” 童欢欢不服,瞪着怜儿,“这丑八怪竟然还有几分本事,哼。” “喂。”杜云锦朝怜儿喊了一声,凝眉道,“咱们打了这么久,也未分出个胜负,歇歇吧,坐下说说话,怎样?” 说着,索性往草地上一坐。 惊的童欢欢和麒儿立刻一左一右的护着她,生怕怜儿那变态会突然袭击过来。 杜云锦瞅了她俩一眼,笑道,“没事,他一时半会不会要我们的性命的。对吧?” 怜儿勾唇,冷笑,然而,真的没动手。 “杜姐姐?”童欢欢不明白杜云锦到底怎么个意思,她觉得吧,那个变态看着也挺累的了,索性三人趁胜追击,一直将他撂倒,不就好了,万一让那变态缓过劲儿来,不就麻烦? “喂,你叫怜儿,谁给你取的名字?”杜云锦径直问,俏丽的脸上含着笑意,如春风一般吹来,无端叫人心底陨贴,好像所有烦躁都能随着这笑,这温柔亲切的声音消失一般。 怜儿脸上虽然紧绷,然而,那眸子里的诡异之色却渐渐的散了去,好似个孩子般,带了点茫然困惑的味道。 童欢欢和麒儿不解,“杜姐姐,你还能闲下心来,跟这变态聊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杜云锦挑眉,又朝怜儿望来,“喂,你这功夫不错啊,我们三个都拿不下你,实在牛……” 她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赞赏的点点头,又问,“这一身的功夫,谁教的啊?” 这一问,杜云锦注意到,怜儿眼睛里那一闪而逝的呆滞和茫然,或许还有些许的温情。 杜云锦脑海里突然有了个很诡异的想法,“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对吗?他每次见你,是不是都戴着面具?” 怜儿双眸突然瞪大,杜云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下一喜,就问,“那,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偷着教你功夫的人,是谁?” 怜儿一愣,随即摇摇头。 不想么?杜云锦才不信,“你该见见他,不是吗?好歹教了你一身的本事呢,难道你就不好奇,面具后那人的脸,究竟是什么样的?” 顿了顿,杜云锦突然扫向花丛那边一大片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厥过去的人,然后,对怜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或许是你亲爹。” 毕竟,若不是亲生的孩子,谁肯这么用心? 怜儿眸光一闪,继而迸发出凶狠的光,“我说过,我没有爹娘。” “没有吗?刚才那蓝婆是你亲娘吧?”杜云锦不怕死的冷笑,“那婆子被我扎了几刀,仍旧不肯说实话,不断的否认和你的关系。哎,或许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但,从她最后劝你的话来看,她还是很关心你的。而且,你再想想,她平时对你,是不是比别人不同?或者,在你心里,其实早就知道这个真相了吧?” “胡说。”怜儿一恼,左手抬起,掌风一袭,朝杜云锦打了来,童欢欢和麒儿眼疾手快,立刻挡了回去。 眼看着双方又要厮打,杜云锦起身,拍拍屁股,嚷道,“唉,别打别打啊,这不聊的正热乎的吗?” 按住身边两个,又看向怜儿,脸上带着同情,“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是很想认蓝婆的,不然,你完全可以将我们扔在这里直接走人,但你却一直躲在暗处看着,不就因为蓝婆也在其中吗?还有,刚才,我用刀扎蓝婆时,你分明是担心的,对吧?” “胡说。”抬手,还要再打,杜云锦忙道,“好好好,我胡说,你也不要恼羞成怒嘛。” 忽地,唇角一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怜儿,我说,你真不想知道你爹是谁吗?我可以帮你找到他哦。” “你?”怜儿有些扭曲的脸,看的出内心其实很挣扎。 他不笨,很多事他都看的通透,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见他渐入圈套,杜云锦一手扯过麒儿手里的那腰带,一边笑着问怜儿,“这世上之人,都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有爹生有娘养的,你也不会例外。我就不信,这么多年,你就不想自己的爹娘?不想找他们出来,好好问问,为何要将你抛弃,丢进狼窝?何其残忍……。” “别再说了。”怜儿双眸突然赤红,悲愤的吼了一声,双手抱着脑袋,似乎处在奔溃的边缘。 “上。”杜云锦手里的腰带飞起,像个套索,以现代套马的那种类似技术,瞬间将怜儿捆住。 得令,童欢欢和麒儿早飞身过去,一个捏住了怜儿的脖子,另一个点了他的穴道。 如此,怜儿身子被缚,且被点了穴道,一动不能动,然而,醒过味来的他,双眸如野兽般的盯着杜云锦,嘴里一字一句,恶狠狠的冷笑,“贱人,你敢骗我?” “你才贱人。”见他恶语,童欢欢啪的一巴掌就甩了过去,话说,她早就想抽丫的了,这一巴掌打的极重,一抹血丝就从怜儿嘴角溢了出来。 怜儿双眸沁血一般,那舌尖伸出,竟然舔尽了嘴角的血丝,似乎很享受般,吞了下去。 童欢欢立刻恶心的想呕,不由得靠到了杜云锦的身后,话说,看这样的变态,估计,她以后很多顿都吃不下饭了。 杜云锦倒是无所谓,在现代做医生的,什么血腥的恶心的没见过?这点,小儿科了。 她拽了拽腰带,系的很牢,就松了口气,看着怜儿,道,“你呢,也别服气,这叫兵不厌诈。就像你用这个破院子困住我们一样,也很不磊落啊?不过呢。我不会食言的,帮你找到你爹娘,这事,我一定会替你办妥。” “你?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爹娘。”怜儿咆哮。 杜云锦皱眉,挖了挖耳朵,“行行行,你没爹娘,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好吧?咱们先不说这个呢,时辰不早了呢,带我们离开这里。” 怜儿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想我送你们出去?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你敢不送?姑奶奶立刻就要了你的命,信不信?”童欢欢早对这货烦死了,此刻,拿出杜云锦那把匕首,就想直接结果了这货。 哪知怜儿露出蔑视的目光来,完全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人家根本不怕死。 童欢欢火大的真想拿那匕首扎扎试试,她就不信,还真有不怕死的。 杜云锦却止住她,“息怒息怒。” “杜姐姐,这混蛋不配合,怎么办?”童欢欢火大。 杜云锦挑眉,“怕什么?有这么个靶子在,总好些。走吧。” 让童欢欢解了怜儿的穴道,杜云锦拽着腰带,朝他腿上踢了一脚,“快走。” “走。”童欢欢拿着匕首抵着怜儿的后腰,然而,怜儿就像个木头桩子,就是不肯走。 “你?”童欢欢气死了,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脸色也慢慢变了,眸光冷锐的盯着怜儿,“喂,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有一样,你应该会怕?” 怜儿眼珠子转了转,依旧露出轻蔑的神色。 杜云锦拿过童欢欢手里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怜儿冷笑,不就是死么? 然而,下一瞬,那匕首的尖端却滑落到他的衣领处,猛地一挑,衣襟扯开。 童欢欢和麒儿露出不解的神色。 可怜儿的脸瞬间就变了,“你想干什么?” “扒光了你。”杜云锦笑的邪恶,一双眼睛盯着怜儿的脸,只是,这匕首却又挑起了里衣的带子,坏坏笑道,“你说,她们会不会很好奇,你这里面是不是跟她们一样?” “你?”怜儿脸色难看至极,“贱人,你敢?” “哼,看看。”匕首一挑,里衣的带子断了,衣裳敞开,里头竟然是件水红色的肚,兜。 不是吧?童欢欢和麒儿两个瞧的目瞪口呆,再看怜儿那张黑炭似的丑脸,配上这水红色肚,兜,这画面怎么怎么就很诡异。 “她,她真的是女的。”麒儿眼睛盯着那两团高耸,惊愕的叫道。 “住嘴。”怜儿仿佛受到了天大的羞辱一般,愤怒的嘶吼起来。 “麒儿。”杜云锦也轻轻睨了麒儿一眼,道,“你不能光看上面啊。你以为有两坨子肉就能是个母的?我告诉你,在这世上,有一个国度,专门生产人妖的,这不光上面有女人的两坨肉,下面也有男人的命根子呢。你们想不想看看?” 麒儿羞的脸通红,童欢欢却一脸兴味,“看就看,姑奶奶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呢。” “你们,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怜儿咬牙切齿。 “过来。”杜云锦一拽绳子,道,“给你两条路,一,带我们离开,二,反正,我们也走不了,不如,就好好的玩玩你,我想,那些人也应该很想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吧?要不要在临死前贡献一次,让大家也了解了解,什么是人妖。” 第238章 出来 杜云锦一发狠起来,力气挺大,怜儿这么个人高马大,也被拖的直跟着走。 没法子,最后,跟着吼了一声,“我带你们离开。” “什么?”杜云锦停下,扭头看他,眯眼,恶劣,“说的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怜儿恶狠狠的瞪着她,“我带你们离开这儿。” “行。”杜云锦给童欢欢和麒儿使了个眼色,道,“去那边,叫那些还没死透的,都爬起来自己跟上。” “嗯。”童欢欢和麒儿点头照办。 杜云锦站在原地,迎视着怜儿那想要杀人般的眼神,嗤笑,“老实点,别动歪心思,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哼。”怜儿冷哼一声,别开了脸去。 不一会儿,童欢欢用着腰带,和麒儿两个拽着,其他的但凡还能走动的,扶着腰带,跟着后头走着。 “走吧。”杜云锦推着怜儿,反正,有这人走在前头,若触动什么机关之类的,死的最快的也会是他。 不过,这次,怜儿倒是没耍花样,真将他们带了出来,杜云锦认出来了,正是之前和玉秋花分开的那个路口。 而彼时,玉秋花却带着几个丫鬟,状似焦急的搜寻着,一见这么多人从灌木丛后走出来,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你,你们?怎么都好好的?”她的眼睛最先就望到了安然无恙的杜云锦身上。 杜云锦冷漠的瞟了她一眼,才懒的搭理她呢,一下将怜儿推出,吩咐童欢欢,“你们两个,将这些人交给她们自己处理吧,咱们走。” 刚才的事,她一定要跟五叔说说,这玉府啊,古怪的很呢。 然而,看着怜儿被绑,还有其他下人们,一个个就像被人摄了魂魄一般,只剩半条命的样子,玉秋花哪里肯依,眼神一使,身后的几个丫鬟就意会的挡在了杜云锦跟前。 “杜姑娘,我的人成了这样子,你不解释一声,就想走?”玉秋花皮笑肉不笑的望着杜云锦。 “喂,你别……”童欢欢立马来了火。 杜云锦抬抬手,示意同伴稍安勿躁,然后才道,“我觉得,玉小姐当务之急,还是请大夫为你的这些下人好生瞧瞧,能救下一个是一个吧。至于我们,又不会马上离开你府上,你怕什么?” “谁怕了?”玉秋花倒有些心虚,她私下里分派的事,原以为杜云锦这几个好歹要受些羞辱,再不济也会遭些皮肉之苦,可眼下看来,事情被这些蠢货给搞砸了。 “蓝婆呢?”玉秋花怒问,然而,那些才被带出来的下人们,一个个仍旧未从迷糊恐惧中醒过味来,也不晓得答话。 杜云锦才不想帮着善后,带着童欢欢和麒儿就要走。 玉秋花本想拦,但,刚才,赵天煜就已经发话,让带人回去,她这才装模作样的找,心里还想着蓝婆将她们带到隐秘的地方折磨了呢,哪知……哼。 希望那女的不要在那个男人跟前乱说。 不过,即便乱说,她也完全可以抵赖不承认,毕竟,这府里的下人都听她的,谁敢非议她半个字。 只是,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怜儿,你怎么办的事?”玉秋花恼怒,一巴掌就朝怜儿的脸甩了过去。 怜儿的嘴角立刻沁出血丝来,眸光古怪而邪恶的盯着玉秋花,盯的人心里直发毛。 玉秋花抬手,想要再打,可,见鬼的,瞅着他的眼睛,突然,心口突突的跳,愣是没下去手,只吩咐下人,“你们,先将这蠢货关进柴房,饿她几天,看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是。”几个丫鬟押着怜儿走了。 玉秋花再见那些瘫倒在地的下人们,一阵嫌恶,只吩咐下人,“一帮废物,你们看着办。” 然后,提着裙摆,先走了,她得赶到大厅那边,万一,那贱人乱说什么呢。 杜云锦来到大厅,赵天煜已经和玉不归谈完了事,而此时,这位玉寨主的神色明显要恭敬卑微许多,见杜云锦几个进来,也是连忙起身,还恭敬的行礼。 “见过赵夫人,之前老朽不知夫人身份,有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莫怪。” 莫怪?哼,杜云锦也没搭理他,直接走到赵天煜跟前,看着这个男人俊美如玉的脸,忽然鼻子有酸,竟有种劫后余生的苦逼感。 也不管众人都在呢,往自己男人怀里一扑,就吸鼻子,“五叔,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怎么会见不着?”赵天煜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发,托起她的脸,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的晶莹,微微一惊,“出事了?” “嗯。”杜云锦小嘴一撇,“差点被人算计了。” “对呢,赵叔,你不知道,刚才我们被……”童欢欢心里到现在还澎湃着呢,就嘴快的要说,哪知,玉秋花一脚才踏进门槛,嗲嗲的声音就出来了,“爹,赵公子,筵席已经摆下,还请入席。” “入个屁席,姑奶奶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想到怜儿那变态,童欢欢就火大的爆粗。 麒儿连忙小手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淑女些。 童欢欢撇嘴,从鼻孔里出来两口恶气。 杜云锦也拉着脸,“五叔,这府里东西,毒的很,我可不敢吃,你要留下来吗?” “你不想吃,我自然不留。”赵天煜回答的倒干脆,“出了什么事?” “是……”童欢欢才要说,杜云锦打断了,“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五叔,咱们回去吧。” “好。”赵天煜点头。 一旁,玉秋花开始还因为杜云锦没告状,庆幸她的识趣,可一转眼就要带这男人走,那么,她怎甘心?她好容易筹划了半日,岂不都白费了? “赵公子,筵席都摆下了呢,公子好歹赏个脸。爹,你还不快说句话,你不是一向最欣赏赵公子这样年轻有为的后生吗?今日……” 玉秋花连忙求救的看向玉不归。 玉不归却只为难谄媚的看向赵天煜,“赵公子,你看……” “我来,只是为转一封信,至于如何决断,玉寨主请自行决定。”赵天煜说完,拱了拱手,道,“我家夫人显然不大喜欢此地,抱歉,告辞。” 说完,牵着杜云锦的手,带着她冷峻的离开大厅。 玉不归面上讪讪,这位锦王殿下还真不给面子啊。 玉秋花则愣了愣眼,本能的追了两步,童欢欢娇小的身子却一挡,讥讽冷笑,“玉姑娘,你这是干嘛?想上杆子么?也不撒泡尿照照,看配不配?” 最后那句,是小声说的,只说给玉秋花听的。 果然,玉秋花听完,暴怒,只是,未等她发泄,童欢欢早拖着麒儿,跑了。 气的玉秋花原地跺脚,回头,嗔怒玉不归,“爹,你怎么回事?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小身子一扭,脸色一狠,道,“不行,好容易弄了来,岂能这么便宜放了?我这叫人拦住他们。” “闭嘴。”玉不归一瞧女儿这泼辣样,忍不住喝斥。 玉秋花愕然,“爹?” “蠢东西,你知道他是谁吗?”玉不归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以往觉得女儿是个聪明的,可今儿这事办的实在太差。 要是真的能笼络这个男人也成,可她竟然想用蛮狠的?哎,不怕将整个铜锣寨都搭进去?整个玉家都赔进去? 玉秋花被刚才童欢欢那话激的脑子有点懵,只发狠,道,“管他是谁?我玉秋花看上的,那就是我的。” “屁话。”玉不归大喝一声,“那是大晏朝的锦王殿下。” “……”玉秋花一怔,耳朵嗡嗡作响,“锦,锦王殿下?” 是个王爷?皇家子弟?……心口越发砰砰跳,炙热的可怕。 彼时,出了玉府,坐上了马车,童欢欢就郁闷的问杜云锦,“杜姐姐,你刚才为什么不准我说给赵叔听?难道,你就打算将这口恶气咽下不成?” “当然不是。”杜云锦冷哼。 “那?”童欢欢表示不解。 杜云锦坏坏一笑,“刚才那种情况,说了又能如何?让五叔在人家家里盘查,审问别人家里的下人们?首先,玉府的人未必肯,其次,他们再包庇怎么办?还有,我累了,别人家的烂摊子,让他们自己收拾去,咱们的仇啊,不急,慢慢报。” “怎么个说法?”童欢欢还是不大懂。 杜云锦伸了伸懒腰,“且容我歇息片刻,回去之后,洗个澡先,然后,再将此事说与五叔,请个拿个决断。” “可到那时不就晚了吗?万一玉家来个抵死不认呢。”童欢欢轻哼。 杜云锦看着她,失笑,“你以为刚才说了,他们就能承认?万一还是不认,还反说我们诬陷,怎么办?毕竟,咱们仨可都好好的,倒是他们的人,一个个只剩半条命了呢。” “……”童欢欢瘪了瘪嘴,这事还真说不清呢。 麒儿却道,“那个怜儿,玉府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吗?还有他那么奇怪,竟然连自己人也要杀。” “我看未必知道。不过,他们很快就能查出来吧。”杜云锦道,毕竟死了人的,玉家肯定会查的,所以,怜儿那事,也许不用自己动手,他们自己就能解决了。 不过,此事,还得告诉五叔。 第239章 准备离开 回到住处,杜云锦便将玉府遇险的事,一股脑的跟赵天煜说了。 但男人的反应,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激动,或者担心。 难道是因为现在自己好好的在他跟前,所以他才揪心的不明显? 不过,好歹也表现出后怕的样子吧?怎么说,她也是死里逃生一回啊。 “五叔,你怎么不说话?”看男人表情深不可测似的,却抿唇不语,杜云锦心里酸溜溜的,问。 赵天煜拉她坐到自己身边,手抚着她一侧的头发,轻声问,“给你的鱼哨,怎么不用?” “这个啊?”杜云锦手伸进衣领,从脖子里取出哨子,朝他眨了下眼睛,无辜的笑道,“忘了。” 赵天煜蹙眉,捏捏她手里的哨子,“命悬一线,你这脑子想的都是什么?” “活命啊。”杜云锦随口回答,话说,当时那种状况,她还真没想到用这玩意。 赵天煜视线紧紧的盯着她,“可如果对方太强大,你根本无法活命呢?还想不到求助吗?” “这个?”杜云锦看着他手里捏的哨子,嘟嘟小嘴,“你是不是怪我没用这个?” “不是。”赵天煜认真道,“你这次表现的很出色。” 临危不惧,机智勇敢,很叫他刮目相看。 一听夸赞,杜云锦笑眯了眼,“是吧?我也觉得我这次挺厉害的,好歹我让自己,还有小欢子、麒儿,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嗯。”赵天煜将哨子重又塞到她的领子里,“这个收好,若真有性命之忧,莫要逞能,记得……” “可是,为什么我一吹哨子,就有人来帮我呢,难道那人就在我附近不成?否则,怎么来得及?”没等他话说完,杜云锦就问出了自己心底许久的疑惑。 赵天煜笑了,道,“其实,这个没告诉你,是怕你知道后会别扭。” “怎么说?”杜云锦瞪大眼睛,来了兴致。 赵天煜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道,“你身边,有我的人。” “暗卫?”杜云锦失声问。 “嗯。”赵天煜点头。 杜云锦好奇,“武功很高很高的那种吗?” 赵天煜失笑,“可以这么说。” “那跟你比呢?”杜云锦眨巴着大眼,兴致勃勃的问。 赵天煜眉峰微拢,只道,“没有比试过。” “哦。”这倒是个理由。 但转念一想,“暗中跟着我的人,有几个?男的女的?” “一个。”赵天煜见她这样好奇,便道,“你若想见,叫她出来。” “啊,别,别。”杜云锦说话间,双目四扫,悄声问,“不过,五叔,她藏身何处啊?一个哨子的声音,应该离我不远吧。” “嗯,她自有她藏身之处,这个,我也不得而知,总之,她能竭力保证你的安全。”赵天煜解释。 “哦。”想不到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号人,杜云锦心里乐坏了,可突然又觉得不对,凝眉盯着赵天煜,“对了,我问你,那上午在玉府的事,她是不是也在?” “嗯。”赵天煜没有否认。 “啊?”杜云锦大惊,“那么,当时的情景,她全都看在眼里?” “是。” “你也都知道?”杜云锦小脸红起来,有点火烧火燎的,当时那种情况吧,自己说起来,感觉好威武的说,但事实上吧,她们一行也是吃瘪。 和小欢子、麒儿三个都没拿下那怜儿,也是丢人的紧,最后还使了那么下作的法子呢,不知道自己拿匕首挑了怜儿衣裳的事,还有,她要当众脱了怜儿衣裳,验明正身的事…… 太污了。 看她变幻的小脸,赵天煜勾唇,笑着点头,“知道。” “所以?”杜云锦眼角微抽,所以,他才一点不着急的样子,听见她说的惊心动魄,也没太大反应?敢情,她的一举一动全在他掌握? “坏蛋,那你当时不救我?”小女人故作羞恼,就往他怀里抓挠。 赵天煜任她胡闹了会,就抓住她的小手,道,“看你玩的挺有趣儿,就没打扰你。” 其实,也是觉得,她会处理的好,另外,也是一个极佳的锻炼机会,虽然,这丫头本身功夫不济,但身在危处,一点不惧,能灵活应对,实在难得。 “哼。”杜云锦皱着小眉头,仰脸看他,“那我要是真遇着危险了呢?” “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赵天煜答的干脆。 杜云锦这才满意,不过,赵天煜接着又道,“这几日,你又荒废了。” “什么?” “我之前教你的那几招,都忘了吧?”赵天煜提醒。 杜云锦脑子一激灵,汗哒哒的哇,怎么就把练武的事给抛到脑后了呢?之前还信誓旦旦,要勤练,绝不给他丢脸的呢。 “那个,你放心,我一定会勤加练习的,只是,这几日为着小欢子和徐叔的事,分了点心,不过,保证,日后定加倍补回来。” 话说的脆响,可赵天煜不信,只道,“不必日后,自今日起,除原本的一个时辰外,另加半个时辰。” “所以,我每日练武的时间改为一个半时辰?”杜云锦问。 “是。”赵天煜答。 “好。”她也没打算讨价还价,而且,每次,练武他都亲自教导,亲自作陪,这样的好事,她求而不得呢。 此事一定,杜云锦又挤着笑脸,问,“五叔,既然你都知道我们被怜儿谋害的事,那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你觉得呢?”赵天煜反问。 杜云锦倒真凝眉思索了会,认真道,“我觉得此人应该严查,严肃处置。凭直觉,我跟小欢子她们,不该是他的第一个受害者。” “还有呢?”赵天煜继续问。 杜云锦想的认真,也继续道,“还有,他的身份也让我好奇。按理说,他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大家族,是很难生存的,可是,你看,他却过的很好,甚至,连他本身的异样都被瞒下了,还有,他竟有布阵的本事。” 顿了顿,见赵天煜抿唇不语,就问,“五叔,那你今日跟那玉寨主,都聊什么?还有,他跟你提亲了吗?” “一点私事而已。”赵天煜道。 “有没有提亲?”杜云锦在意的是这个。 赵天煜失笑,摇头。 “没有?”杜云锦不大相信,“真没有?我可是一眼就瞧出来了,那玉寨主瞅着你的眼神,那就是岳父看女婿的眼神嘛,单独的两个人,那么好的机会,他会不提?” “呵,想多了。”赵天煜在她额头敲了一下,他根本没给玉不归提这事的机会。 杜云锦耸眉,没提就好,“那,五叔,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随时都可以。”赵天煜道。 杜云锦眼睛一亮,“那咱们收拾拾就走吧。” 待在此处,总有种夜长梦多的感觉,虽然,赵天煜身份尊贵,可是,这里山高皇帝远,万一,玉家人生了坏心思呢。 还是赶紧溜要紧。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 “好。”赵天煜竟没反对。 得了应允,杜云锦赶忙去找童欢欢主仆,让她们收拾东西,一起走。 童欢欢不依,“杜姐姐,今儿这事就罢了吗?” “能有命活着,还想怎样?”杜云锦倒没那么深的仇恨心,再说,最终的结果是,怜儿在她手上吃了苦头,且,玉府不会饶了他,怕他结果也不会好。 再说那玉秋花,虽然觊觎自己的男人,可是,赵天煜连看她一眼都嫌,她又介意什么,乱吃什么飞醋呢。 人生要在意的太多,她才不想将过多的精力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她还有跟着自己的男人,继续踏遍美丽的河山,一起度过悠闲的时光呢,最最主要的,还想给他生个小王子呢。 一切主意定了,不管童欢欢怎样纠结,反正,她是整理行装了。 而彼时,玉府,一切却如杜云锦所料,那些下人们,在经过大夫的整治后,说是中了一种失魂散的毒,最终服下解药,好转过来。 好转过来的十几个,一旦清醒,便将所有矛头指向了怜儿,纷纷向主子控诉怜儿是隐秘之事,还有她残杀其他同伴的事。 玉不归大惊,即刻命人去柴房提怜儿。 然而,让人惊诧的是,柴房门大开,却不见了怜儿的踪影,玉不归立马派人搜寻,整个玉府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这个人,最后却找到了他的那处阵法之地。 帮中有人懂阵法,破了那阵,寻得蓝婆等人的尸体。 而更让人惊骇的是,除了这些尸体之外,一处花田底下,竟有着隐秘的地窖,而里头还有几具尸骨。 后根据破烂的衣衫、首饰以及其他蛛丝马迹,众人发现,那几具尸骨,竟也都是玉府失踪的下人。 自此,一天之内,惊惧恐慌就在玉府蔓延,谁都没想到,平时那个蠢笨的丑奴儿,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杀人狂,若这次没被发现,还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呢。 玉不归亲自发布了通缉榜文,发动全寨搜捕怜儿。 然而,玉秋花在意的却不是府里的人命案,而是她的人回来禀报,说是赵天煜一行,已经准备离开铜锣寨。 这让她心急如焚,骤然间,不知如何是好。 好容易看上的男人,怎能让他轻易离开? 认输?放手?这不是她玉秋花的一贯做派。 立刻出了门,她亲自前往大哥那边商议。 第240章 巧合? “大哥,我有个事要找你帮忙。”一见面,玉秋花便开门见山。 玉仲仁瞅着妹妹,凉凉一笑,“呵,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我们玉家的三小姐竟然有事求上我这么个废物大哥了?” “少废话。”玉秋花大眼睛朝他一撩,冷哼,“我有件要紧的事,要你办,你若办妥了,我能保你当上寨主之位。” 玉仲仁脸色微微变了变,怀疑的眼神,“你说的,当真?” “你说呢?”玉秋花冷睨他一眼,哼道,“你是我大哥,是这玉家长子,本来,这寨主之位就该是你的。只怪你平日无用,懦弱,被老二那个狐狸抢尽了风头。爹如今年纪也大了,我再不帮你,这寨主之位怕就要落到老二的手里了。” “哼,他休想。”玉仲仁不屑的冷哼。 玉秋花白了他一眼,“现在不扯别的,我现在有事要你帮忙,给个痛快话,帮还是不帮?” “帮,当然帮。”玉仲仁还是知晓妹妹的能耐的,笑问,“妹妹请说,是何事?只要大哥能办到的,上刀山下火海,都……” “行了,帮你劫个人回来。”玉秋花眼神一暗,稍稍凑近,在玉仲仁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玉仲仁听罢,哈哈一笑,“原来就为了个野男人。” 玉秋花狠狠剜他一眼,“笑够了,就赶紧的给我办事去,办好了,我自然会在爹跟前为你争取。” “呵,我妹妹这是着急了?究竟什么样的男人?大哥我还真是好奇呢。”见玉秋花又要冷脸,玉仲仁连忙起身,大笑道,“好好,看的出妹妹对这男人很伤心,罢,此事,大哥亲自带人去办,妹妹就在哥哥这等着,一个时辰后,大哥定会将人给你带回来。” “嗯。”玉秋花跟着起身,送到门口,道,“记住,此事,悄悄的办,切莫声张,另外,人若劫住了,大哥找个隐蔽的地方,先安顿下来,妹妹自有主张。” “好,一切都依妹妹的。”玉仲仁答应的干脆。 玉秋花这才点首,又不放心的嘱咐,“另外,他身边还有几个女人,你若看上了,随你怎么处置,只一样,这男人,你可仔细着,若敢伤着分毫,我可不依。” 玉仲仁满口应下,匆匆离去。 玉秋花耸耸眉,又回屋里,耐心的等着。 大哥别的本事没有,但是鸡鸣狗盗之事,向来拿手,她也知道赵天煜那帮人不简单,正常的阻截,未必成功,所以,才会想了歪招。 希望大哥能成功! 坐到椅子上,玉秋花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好,又搁下了。 但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再想起身,腿就有些软了,跌坐回来,视线之下,一双女人的绣鞋,然而,那脚却很大很大。 往上,女人的裙摆,腰身,那脸只在眼前一晃,模糊的根本没有看清,她整个人就晕趴在桌子上了。 彼时,杜云锦等人已经坐上了马车,走在了出寨的路上。 “可是,杜姐姐,徐炎人呢?”就这样走了,而且,也没有徐炎的相伴,童欢欢心里有些失落。 杜云锦了解她的心情,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五叔说,他只是办点要事,办妥了,自然会与我们汇合的。” 童欢欢皱着小眉头,依旧心里不好受,“可是,徐炎你也知道,他一直躲着我,肯乖乖的跟我们汇合?” “放心,有五叔在呢。”杜云锦只能如是安慰。 路上,买了些干粮带着。 然后,杜云锦就看到了街上到处张贴的缉拿榜文,果然是抓怜儿的。 “看,我猜的没错吧。” 童欢欢咧嘴一笑,“不过,还是没有亲手解决的痛快啊。” “小丫头,年纪不大,挺暴力。”杜云锦拍拍她的脑袋,拉她走人。 马车一路行驶,过了关卡,缓缓走在了一条僻静的山道上,林子很密,树影之下,光线昏暗,有些辩不出时辰。 车上的几个姑娘,被马车颠的,多少有点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碰的一声,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下,三个姑娘,都从小榻上滚了下来。 车外,喊杀声震耳欲聋,数百火把映的人影瞳瞳。 “小姐,怎么回事?”麒儿爬到童欢欢身侧,惶然的抓住她的手腕。 童欢欢刚才做了噩梦,梦见徐炎不要她了,还一剑刺中了她的心口,此刻,心口仍旧砰砰乱跳,有点疼的感觉,而对于车外的状况,她亦是一无所知。 “貌似遇到劫道的了。”杜云锦一撩车帘,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群提刀拿枪的大汉,不由得凝眉,郁闷,“原来,还真有占山为王的草寇啊?今儿算长见识了。” 她倒没将这一帮人放在眼里,毕竟,赵天煜在,轮不到她担心。 一帮子乌合之众而已,要么直接冲过来啊,就知道在那哦哦哦的喊,喊的人耳朵都受罪。 车里三个姑娘,无一例外的都用手捂住了耳朵,原来,男人的声音,不是个个都如赵天煜、徐炎那般好听的,也有这等粗鲁的叫人起鸡皮疙瘩的。 哎。 好在,喊杀声持续片刻即止,紧接着便是一个男人粗鲁而得意的笑声。 “哟,今儿咱们兄弟运气了,逮上个俊雅的公子,瞧瞧这模样长的,怕是连女人也比不上吧?” “靠。”一听这话,杜云锦不干了,当即一踹车帘,彪了出来,倒想瞧瞧,哪个混蛋口没遮拦的敢说她男人呢。 然而,赵天煜一手拦住她,一手捏着小皮鞭,似笑非笑的瞅着前方挡住去路的一帮人。 “劫财?” 为首的那人的脸上却是一片狰狞之色,冷笑,“算你们倒霉,今儿,大爷我心情不好,这财色都要了。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大爷不会为难你们的。”转过身,对身后的弟兄们道,“兄弟们,这俊公子是大爷我的,车上的娘们,你们随便玩。” 赵天煜眼睛一眯,黑灼的眼睛里迸射出冷锐的暗光,两指之间有什么东西飞速弹出,只听得嗖的一声响,那人‘啊’的惨叫一声,摔落马下。 边上的人赶紧举着火把一照,就见那人眉心之中正有汩汩鲜血往外冒。 不由得,那些人心下紧了紧,带着几分惊惧的盯着萧正虎。 “无知小寇,也敢口出污言。”赵天煜唇角勾起,笑意却未达眼底,杜云锦还第一次瞧他如此邪肆阴冷的模样,心里怪怪的,但又甜甜的,这男人定是为刚才那不要命的大汉那话才动手的。 “你们也想跟他一样?”赵天煜从马车上下来,俾睨的扫了一眼这些人。 这些人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一见老大不敌人一招,就被弄死了,心里对眼前这个美的不似凡人的男人,也是怵的。 但是,主子那边的命令,是要这个男人啊。 “兄弟们,抓了他,就能得千两赏银,还有数不清的姑娘等你们睡啊。”不知哪个嚷了一嗓子,其他人又嗷嗷的被煽动起来。 “好。”身后的兄弟们举着火把嗷嗷的叫喊着。 赵天煜面无表情,“找死。” “呸。”其中一人,大概也是这群人里的小头头,手里银枪直指赵天煜,“你再厉害又能如何?一拳难敌四手,今儿,老子带了五百人马,就不相信,你们这几个人能插翅飞出去。” 五百?四个?杜云锦瞬间瞋目,还未算清这么个比例,就见那人,首当其冲,骑马举枪直朝赵天煜刺来。 杜云锦心一紧,小手却被赵天煜攥在了掌心,而他另一只手,只一挥,只听得杀啊~的喊声,震天响。 见鬼一般的,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许多的官兵,全是大晏朝的官兵服饰。 “小姐,你看。”麒儿兴奋的指着那为首的白衣男子,童欢欢定睛一瞧,眼睛骤然亮了。 那骑马赶来的白衣男子,不是徐炎是谁? “王爷。”徐炎下马。 赵天煜接过马,却抱着杜云锦一跃上了马,只交代一句,“这里交给你了。” “是。”徐炎应了一声,吩咐左右,“将这些匪寇全部拿下,一个不许跑了。” “是。”左右应声,一百多官兵,愣是将五百匪寇围在了这一小片林子里。 童欢欢和麒儿都跑下了马车,飞奔到了徐炎跟前。 “徐炎,你怎么来的?”童欢欢很惊喜的在他胳膊上轻轻捶了一下,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徐炎看她一眼,将两个姑娘送进马车,“这里乱哄哄的,先别出来。” “嗯。”童欢欢却拽着他的袖子,拉他一起进马车,笑道,“外头,有那些人就够了,你穿的这样干净体面,哪里像打架的?” 徐炎本也没打算亲自打架,这一帮子匪寇,哪里有什么真本事,不过,仗着人多而已。 只是,跟着两个姑娘坐在马车里,到底觉得不妥,徐炎还是出来,亲自驾了马车,带了两人离开。 而这边,自有其他人处置。 几个人在山外的一处小镇的客栈里汇合了。 三个姑娘碰面,自然是欣喜的。 尤其是看到童欢欢那面带春色的小模样,杜云锦调侃,“怎么样?我说他会来的吧?看那时把你急的。” “呵,谁叫你不跟我说清楚啊。”童欢欢笑眯了眼。 杜云锦挑眉,其实,她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徐炎肯定会回来,哪里知道那时就出现了呢。 不过,徐炎怎么会来的那么巧?那个地点,那个时间?恰逢别人动手之际…… 巧合的像刻意安排的似的。 第241章 气闷 两个小女人在卧房这边闲聊着,书房那边,徐炎也跟赵天煜回禀着外面的情况。 而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一天,铜锣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一直在寨中处于统领地位的玉家,一夕之间竟然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为阶下囚。 起因竟是,玉家大少联合匪寇作恶,被朝廷逮个正着,随后又抽丝剥茧,被牵连出一系列的案子。 因事关重大,朝廷连夜派人,搜查了玉府,查到了玉家暗通他国的证据。 玉府上下,从玉不归到下面看守庭院的下人,甚至那廊檐下养的雀儿,主子们养的猫儿狗儿,全部被送进了大牢,只等事情进一步查实,再行发落。 然而,却有一人成了漏网之鱼。 浑浑噩噩,根本不知时辰,玉秋花只觉得有什么在自己脸上滑动,硬硬的凉凉的,难受极了。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但眼皮好重,很艰难的掀了掀,却只模糊的觉着眼前一个影子晃啊晃的,她根本瞧不清,但,喉咙里像火烧的一般,渴的不行。 “水,水……” 无力的喊了两声,果然就有冰凉的水滴润着自己的唇边,玉秋花好似一下被注入了力量,猛地伸手就抱住那水源,朝自己嘴里灌着。 “花儿。”耳边有男人的声音,玉秋花子觉得熟悉,费力的掀开眼皮,视线慢慢的从眼前这张模糊的脸聚集,一点点清晰…… “啊。”待看清楚眼前这张脸时,玉秋花的惊叫出声,身子一倒,却缩到了墙角,这才惊惧的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破败的小屋里,连扇窗户都没,倒是破了个大洞的屋顶,能撒进一些明媚的光线。 “花儿,别怕。”怜儿俯着身子,想要安抚她,然而,他越是这样,玉秋花越是嫌恶,越的觉得害怕,闭着眼睛就朝他吼着,“你滚开,滚开……” 大约是被这尖利的喊声给吓住了,怜儿果然往后退了退,不敢说话,只专注的看着她。 玉秋花缓缓缓缓睁开眼睛,见他不敢靠近,这才作罢,只是,心底起疑。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玉秋花觉得脑仁都疼,不由得用手捶着。 怜儿忙扯住她的手,“花儿,你别怕。” “你干什么?”玉秋花猛地甩开她,倨傲的盯着他,“谁叫你碰我的?一个贱婢?” 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玉秋花眼神突然错愕的盯着怜儿,“是你?是你在茶里下了药,绑我来这儿的?” 她这才发现,虽然四肢能动,然而,腰上却被绑了一根麻绳,绳子的另一端竟然绑在屋顶的一根房梁上。 她扶着墙起身,就想扯开那绳子。 “别,别。”怜儿忙阻止。 玉秋花哪里肯听,但是,胡乱近乎粗蛮的扯过之后,不但没扯开,反而绑的更紧了,勒的她的腰都疼了。 “怎么回事?你绑的?快给我解开。”她朝怜儿吼着,声音尖锐凌厉。 然而,怜儿后退两步,意思很明显,不会解开。 玉秋花习惯性的抬手就要打,然而,刚迈出两步,绳子拽住了腰,根本不能前进,她牟然暴躁起来,“怜儿,你这贱婢,还不快给本小姐把绳子解了?快点。” 怜儿只在一旁站着,静静的冷漠的看着她的闹腾谩骂,一句话不发。 玉秋花终于意识不对来,看着怜儿那深谙的冷漠的眼神,她突然心里直发虚,也终于安静下来。 “怜儿。”她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问,“你为何要绑着我?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干的吗?告诉我是谁?本小姐不会怪你,只要你放了我。” 怜儿仍旧是摇头。 玉秋花心里恼火,但这个时候只能服软,她尽量软着声音道,“怜儿,我平日待你如何?” 怜儿那张木讷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别样的神采来,显然是觉得玉秋花待他不错。 玉秋花趁热打铁,扯了扯身上的绳子,道,“那,你帮我解开,以后,你就做我的贴身丫头,有本小姐罩着你,以后你在这铜锣寨横着走都行,没人敢欺负你。” “玉家没了。”怜儿看着她说话时那得意的神情,淡漠的回了一句。 玉秋花一时没听明白,只道他说的是他自己杀人败露的事,一时间似乎了然了一切,忙道,“你说的是蓝婆她们死的事吗?放心,只要我一句话,谁敢将你怎么样?你放了我,我带你回玉府,那里仍旧是你的家,好不好?” “玉府没了。”怜儿又重复了一遍。 玉秋花眉心一蹙,“你不信我?我跟你保证,要我发誓吗?我发誓,回去就要我爹撤了缉捕令,你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怜儿眼神微微闪烁,缓缓又道,“昨晚,玉府已经被抄家。玉寨主以及大少爷二少爷,还有其他人,现在全部在大牢。” “什么?”玉秋花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怜儿,好一会儿,好笑的轻嗤,“怜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抄家?呵,谁抄的?” 在铜锣寨,玉家就是天,还有谁有这胆子敢抄玉家? “说,谁让你绑我的?是风璘那混蛋,对不对?”玉秋花脑子一转,就想到了那个男人,整个铜锣寨,也只有那混蛋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怜儿却道,“风璘已经是铜锣寨的新寨主。今儿诏书都发下来了,三日后,举行继任仪式。” “什么?”玉秋花感觉就跟听笑话似的,一脸的难以置信,“怜儿,你知道你到底在胡说什么?风璘当了新寨主,怎么可能?那我爹呢?” “牢里。”怜儿如实说。 玉秋花嗤笑,“怜儿,你到底有何企图?竟然编这种瞎话?还有,你究竟要绑我到什么时候?” “现在,外面都是缉拿你的榜文,你要出去,肯定会被抓的。”怜儿道。 玉秋花觉得这人肯定是疯了,哦不,他本来就是个疯子,能私底下杀了那么多人,可不就是一个疯子。 所以,疯子的话如何能信? 但,眼下,自己被绑,要如何脱身? “好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但我现在饿了,能不能去给我弄点吃的?” 怜儿看她一眼,转身,在一张小破桌子上,打开一个盒子,从里拿了两块点心,走过来,递到她嘴边。 玉秋花瞧着,郁闷死了。 “怜儿,你再把那壶水拿过来。” 怜儿照做,又拿了水来,才一递,玉秋花瞅准机会,猛捉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扭,另一手就扼住了他的脖子。 “贱婢,胆子不小,连本小姐也敢绑?” 哪知,怜儿一抬手,两指捏住她的细腕,玉秋花就觉得疼的不行,哎哟一声就松了手。 怜儿轻易脱身,转身,佞笑着望着玉秋花,“小姐,你别折腾了,你现在乖乖待在这里,等风头过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你?”玉秋花气的肝儿疼,但看怜儿那样子,只得一跺脚,又乖乖蹲地上了,她现在确实浑身没力。 彼时,杜云锦一行人的马车,又重新踏上了旅途,这一回,多了三个人。 杜云锦带着童欢欢和麒儿三个坐了马车,而赵天煜和徐炎两个,则骑着马跟在后头。 “杜姐姐,下一站,咱们要去哪儿?”在车上,童欢欢兴致勃勃的问。 杜云锦轻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到哪儿算哪儿呗,人生处处是风景。” “嗯,这话我喜欢。”童欢欢小手撩了下车帘,偷偷朝后瞟了眼,两个俊雅的男人,骑着马,并排而行,似乎在闲闲的交谈着什么,那画面真是美了。 “又花痴了?”杜云锦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自己也挤过去,从小窗里看着后边的男人,不由轻叹,“五叔真帅!” “切,杜姐姐,你也花痴。”童欢欢立即嘲笑起她来。 杜云锦挤挤眼,“我是花痴自己男人,怕什么?倒是你,不羞。” 童欢欢嘻嘻一笑,目光望着后面那个身着紫衣的男人,眸中含着自信满满,道,“杜姐姐,你瞧好吧,那男人,迟早是我的。” “嗯,我拭目以待。”杜云锦轻笑。 童欢欢扬了扬漂亮的下颚,“您请好吧。” 两个姑娘笑作一团,边上,麒儿插不上话,只顾着一个人打盹了。 后面,徐炎将铜锣寨的事都说与了赵天煜,完了,笑道,“五哥,依我看,那风家不比玉家好多少,尤其风璘那小子,奸猾的很。由他取代玉不归,这能行吗?” “风璘野心很大,最主要的是识时务。眼下,北越朝政不稳,他不会弃大晏的。再说,玉不归就是个教训。”赵天煜道。 徐炎耸眉,“罢。”反正,五哥这边也有线人,以前的玉家,如今的风家,总之,一举一动皆在五哥的掌握,若做的不好,自然风家会和玉家落得一样的下场,相信他们不会这么蠢的。 一行人晃晃悠悠,闲闲的旅行,在傍晚时分,宿在了一处名为鱼泉的小县城。 找了家客栈,姑娘们爱干净,这奔波了一天,疲惫又脏累,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收拾妥当之后,天刚黑下来,街上的灯火早已点亮,几个人便相约着一起去吃饭。 俊男美女一行,出现在这古老的县城街头,立时引得了无数的目光。 第242章 甜蜜 一行人,来到一家酒楼,要了间干净雅致的包厢。 点好菜后,杜云锦看着一张张年轻又好看的脸,不由感慨,“好难得哦,我们今天竟然又坐一起吃饭,还能一起旅行。” “这个多亏了杜姐姐呢。”童欢欢往杜云锦边上一依,两个如今亲热的跟姐妹一样。 杜云锦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今儿这团聚,没有她当初多事的话,还真不大能如此圆满,至少,童欢欢就没那么快见到徐炎的。 “你这小鬼头,接下来的就靠你自己了。” “知道。”童欢欢俏皮的朝她皱了下鼻子,转而看向徐炎。 徐炎恰好和赵天煜说了句什么,脸上带着笑,视线一转,就撞见了童欢欢在做鬼脸,不由一蹙眉。 童欢欢忙咧嘴一笑。 徐炎却别开了脸去。 童欢欢也不介意,端了茶,自在的喝。 一会,小二送来酒菜。 几人喝酒吃菜,气氛十分融洽。 饭毕,几人一起出来,下台阶的时候,童欢欢突然哎呦一声,身子就弯了下去。 “怎么了?”杜云锦和麒儿连忙一左一右的扶住她。 童欢欢皱着眉头,扶着二人,苦着脸道,“好像,扭到脚了。” “啊。”麒儿立刻担心起来。 杜云锦瞅了她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脸上却是担忧的神色,忙扶着她坐到台阶上。 “快坐下,我给你瞧瞧。” 两手像模像样的给她捏捏按按,检查检查,“疼吗?”一面朝这丫头挤了下眼睛,童欢欢意会,立刻哎呦一声鬼叫起来,“疼,杜姐姐,轻点。” “不得了,可能伤到筋骨了。”杜云锦面色凝重,扭头看看男人们,边上,小女人还配合的哎呦哎呦的吃疼的轻呼。 赵天煜看了眼徐炎。 徐炎脸看向别处,一副嫌弃的样子。 杜云锦暗自白了一眼,看着童欢欢,无奈道,“你这脚扭伤了,不能自己走了。” “哦。”童欢欢可怜的哀呼一声。 麒儿忙道,“小姐不怕,我背你。” “咳。”杜云锦忙一把扯开麒儿,“你这小身板,别到时摔了,让你家小姐伤上加伤。” “不会的,我力气很大……哎呦。”麒儿只感觉小腿上被人掐了一把,低头,正看见童欢欢对自己使眼色。 麒儿呆蒙,杜云锦一把将她挡到身后,对着徐炎就直接道,“徐叔,你看小欢子脚扭伤了,要不你送她先回客栈吧。” 说着,一边挽着赵天煜的胳膊,道,“五叔,我还想逛逛这里的夜景呢,说好了你陪我的。” “好。”赵天煜轻笑着点头。 杜云锦挽着赵天煜就走,回头一看,麒儿还呆愣的守在童欢欢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将小丫头带了走,“麒儿,我有点事,麻烦你一下。” “小姐。”麒儿不放心的回头,就剩小姐和徐侯,可以吗? “你家小姐不会有事的,跟我走。”杜云锦不让她回头。 童欢欢歪着脑袋,看着那三个走的远了,这才抬起头来看一旁站着的男人。 男人身长玉立、芝兰玉树,也正拿眼瞅着自己。 童欢欢小脸一垮,立刻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眨巴着大眼睛,轻轻唤了声,“徐炎。” “走不了?”徐炎挑眉? “嗯。”小女生头点的拨浪鼓一般。 徐炎目光深深的盯了她两秒,走近,垂首,目光越发幽深,盯的童欢欢很心虚,结结巴巴的道,“我,真,真的扭伤,脚的,不信,你,试试?” 她那只受伤的脚,本能的朝前伸了伸。 徐炎勾唇一笑,转个身,蹲下。 眼前,男人宽厚的背,童欢欢只觉喉咙有些发干,狠狠抿了下唇,咽了口唾沫,“徐,徐侯……” 眼睛闪烁着异彩,说话间,小身子往起一跃,就朝男人的背上扑了去。 “谢谢你,徐侯,想不到你这样好。”贴着男人的背,童欢欢心里甜蜜,声音越发软糯甜人,就在徐炎耳边,吹的人痒痒的,竟有些酥麻的感觉。 徐炎自嘲似的勾唇一笑,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跟这女孩在一块,脑子都变得简单了。 明知道她是装的,竟然也没揭穿,还傻兮兮的钻她设下的套。 明明可以叫辆马车来的,可他,却用了这样的方式,背着她走。 到底是怎样一种心理?连他自己都糊涂了。 可是,听着小女生在耳边甜甜的说谢,说他好的时候,这感觉竟然不坏。 “徐侯。”男人不说话,童欢欢就想找点话说,不然,这心里头也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太紧张,砰砰乱跳的,难受的紧。 “嗯?”徐炎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轻哼。 “那个……”一听到他的声音,童欢欢觉得脑子又浆糊了,不知要说什么了,憋了半天,问了一声,“累不累?” 徐炎只轻轻一笑,没有作答,继续走。 背上的小女孩,那么小小一点,轻的让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压力。 太瘦小了些。 可今晚看她吃饭,饭量也不小啊,怎地不长肉? 忽地,又想起她不过十五的年纪,徐炎不自觉的蹙眉。 将她放下来,他道,“你先等一会,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嗯?”买什么啊?童欢欢有点茫然,抓着他的一只袖子,“我跟你一起。” 徐炎笑着,轻轻扯开她的手,指着对面的铺子,“就这,很快就好。” 童欢欢一看,竟然是家药铺,不由想到自己的脚,这脸上也火辣辣的起来。 幸好,他没带自己进去,若再让里头的大夫给她瞧,那岂不是要露馅? 她忙道,“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好。”徐炎径直去了药铺,很快,拿了一些跌打扭伤的药酒和药出来。 他也没说,童欢欢也心虚的没问。 男人照例背着她,两人一路无话,径直回到客栈。 送她回到卧房门口,徐炎才将药递给她,“这药酒抹在疼处,按摩,会让疼痛减轻。” “哦。”接了药,童欢欢既心虚又感动,背了她一路,还体贴的给她买药,真好。 “那,谢谢。”本还想说,她不会按摩,能不能请他帮忙?但,这话实在太直白,到底说不出口,也怕吓住他。 童欢欢只得恋恋不舍的扶着门框,道,“刚才辛苦你了,你也早点歇息。” “嗯。”徐炎颔首,“你也早点歇着。” 说完,倒是替童欢欢将门给带上了。 “嗷呜。”门一关,童欢欢得意的叫出声,哪知,这时,门却突然推开,徐炎站在门口问,“怎么了?” 童欢欢一扭头,愕然之色难掩,“你,不是走了吗?” “你的脚?”徐炎却低头审视的看着她的脚,两脚着地,似乎也并没什么不妥。 “啊,哎呦。”童欢欢连忙跳着到了桌子边,扶着桌子慢慢坐到椅子上。 徐炎勾唇,“行,你慢慢擦药吧。” 将门关了起来,他这才转身离去。 屋内,童欢欢直直的盯着房门,很担心这男人会不会又突然推门进来。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 又有点扫兴! 到底一个人擦了药酒。 擦完了,满手满脚的药酒味儿,她才醒过味儿来,她根本就没扭伤,擦哪门子药酒啊? 只是,一个人好无聊啊,早知,就该在街上多赖那个男人一会。 不过,想着他背着自己回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样亲密和谐,童欢欢心里就乐。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 童欢欢忙的去开门,回来的是麒儿。 “小姐,你没事吧?”一进屋,麒儿就担心的往她脚上看着。 童欢欢大喇喇的走到床边,一头倒下。 麒儿看她走路自然的样子,有些傻眼,原来,杜小姐没有骗她啊,小姐真的没事。 那小姐为什么要装呢? “小姐,你怎么回来的?”麒儿很难想象,小姐真的让徐侯抱回来的吗? 那,小姐的清白…… 童欢欢咯咯一笑,扭头看她,“傻丫头,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再这样傻乎乎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麒儿挺无辜。 童欢欢轻笑,“你放心好了,小古板,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发生,你也用不着偷偷写信告诉我爷爷,知道吗?” “啊?”麒儿讶异。 童欢欢趴在床头,双手托腮,一脸老狐狸的表情,得瑟的笑道,“你以为你跟那老古董之间的猫腻,我不知道呢?我能带你一起出来,不也就怕他不放心嘛,嘿嘿,这就将计就计。他让你跟着我,随时汇报我的情况。而我呢,有你在身边,他能放心,也少了对我的管束。两全其美。” 麒儿纠结的皱紧眉头,敢情这爷孙俩相互算计呢,她夹在中间何其无辜。 “那,小姐……” “得得得,这事可不许我爷爷汇报,否则,他又该担心了。”担心她毁了清白,提前给他弄个重孙回去,呵。 麒儿无语。 “对了,杜姐姐回来了吗?”好想找她说点心得呢,心里头那点小激动小甜蜜,只有与过来人才能分享,麒儿这榆木疙瘩,根本不懂。 麒儿摇头,“没了,杜小姐和赵公子说要去什么堂的地方,我担心小姐,就先回来了。” “哦,什么堂?”童欢欢好奇的问。 麒儿摇头,却是不知,但想着杜云锦那兴奋的眼神,猜想应该是个好玩的地方吧。 第243章 听戏 杜云锦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能听戏,据说还是当地不小的角儿呢。 今晚,可巧是这角儿的堂会,所以,她无论如何,也拉着赵天煜过来一遭,不听听,不罢休。 赵天煜无奈,只得依她,不过,还是先去了成衣店,给她买了身合身的男装。 穿上男装,束了发,翩翩如玉佳公子,俊俏的出奇。 她站在镜前,古怪的看着自己男装的样子,问他,“怎么样?” 她还是觉得自己女装的时候好看,不过,他为什么要自己穿成男人的样子?因为出入方便? 她也知道,在京城,大户人家家里会养些戏子,一般的酒楼茶馆里,也会请人来唱,再不济,天桥下随便的听。 只是,杜家因为老侯爷的关系,没有养戏子的习惯,酒楼茶馆里,那也都是些爷们听的,很少有闺阁女子抛头露面的。 罢,她现在这般,与他两个大老爷们去听戏,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然而,赵天煜越瞅越觉得不妥,最后问店家有没有帽子,硬是买了一顶小帽,戴在了她头上。 那帽檐压的很低,快遮住她的视线了,杜云锦又将帽子摘了,“五叔,好好的干嘛戴这个?现在天气又不凉。” 关键这帽子真丑,跟她很不配呢,戴起来好怪啊。 赵天煜又将帽子拿过来,坚持戴到她头上,帽檐照旧拉的很低,快遮住她半张小脸了。 杜云锦皱着眉头,才要反驳,男人先出声了,“想去听戏,就戴上。” “干嘛吗?”杜云锦很不满,但又怕男人真不陪自己去听戏,只得依了。 她也隐约猜到,男人那点小心思,怕她在外人跟前露脸。 可是,她都穿男人衣裳,束了男人的发式了,比他还像男人,好不好? 照理,他这样的高颜值才该隐藏起来吧。 怕耽误工夫,杜云锦没跟他磨缠了,赶紧寻着别人指点的方向,往那国香堂去。 拐了几个巷子,终于找到了地方。 国香堂门口,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在门口相迎。 “两位公子,请问有帖子吗?”其中一个小厮,见他俩气质贵重,连忙迎了过来,客气而恭敬的问。 “帖子?”杜云锦不懂,“不是买门票进去吗?” 小厮一愣,古怪的看着杜云锦,听声音…… 杜云锦立刻意识到不对,自己就忘了此刻是男人了,声音没变,还是那般柔软好听的。 赵天煜道,“听闻是小杜鹃的堂会,我们慕名而来,没有帖子,敢问,现在补上来不来的及?” “这个?”小厮略一犹豫,就为难道,“补上倒是可以,只是,里头好点的位置都被占了,二位公子怕是要坐普通席上。” “无所谓啊。”杜云锦立即乐呵呵的说,反正,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特殊,和多数人坐一起听戏,那才有感觉呢。 赵天煜看了她一眼,只得点头。 小厮便取来两张帖子,自然,都是要银子的。 付了银子,拿了两张帖子,由另外一个小厮带路,进了里面。 一楼大堂,很宽敞,里头熙熙攘攘的坐了不少的人。 看来戏还没开始。 杜云锦就带着自己的男人,找了两个空位子坐好。 再一看,二楼大概都是包厢,是有头有脸的人用的,一楼,貌似前排也有好位置,单独的桌椅,桌子上还摆着瓜果点心,也该是有位份的人坐的。 再看看自己身边,一干穿着普通的百姓,个个脸上也都带着喜悦的神色,聊起来劲头十足的。 唯有身边的男人,面沉如玉,眸深如墨。 杜云锦突然愧疚起来,将这男人往这普通人中间放,确实有些不妥,先不说那人多挤在一处的味儿,单那些人探究、痴迷的目光,就够让人难受的了。 她很想将自己这帽子给他得了,但他肯定不要。 “你跟我来。”到底觉得不妥,杜云锦突然拉着男人起身,从位置上离开,找到一角侍奉的小厮,道,“给我们找个二楼的包厢。” “公子,这二楼都被……” 小厮话未说完,杜云锦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往他怀里一塞,“随便哪间,干净就行。” 小厮打开银票一看,竟是百两的,当即唬了一跳,“公子……” “带路。”杜云锦拉着赵天煜就往二楼去,好吧,今天她也算为自己男人豪了一把,这可都是她的私房银子呢。 赵天煜也没做声,只任由这小女人风风火火的样子。 百两银票一下子将小厮给砸晕了,“公公子,您楼上先请,小的先去问下班主,马上就来伺候。” 说着,小厮去找老大了,这回可是来了个金主啊,随便一出手就是百两,了不得啊。 杜云锦二人才上了二楼,还没四处看看呢,马上,刚才那小厮就带了个白胖的中年男人上来了。 “二位公子,这位是我们赵班主。” 赵班主连忙迎过来,朝二人点头哈腰,“二位公子,赵某乃这德全班的班主,您二位有何吩咐,只管对在下说。” “没什么吩咐,就是找个清净的地儿,我们兄弟好听戏。”杜云锦说的自然。 赵班主忙道,“这好办,小三子,快带二位公子去牡丹阁。” “是。二位公子这边请。”小厮连忙前面带路。 进了包厢,里头布置清雅,周到,尤其是,墙角竟然还有张软榻,上头铺着柔软的褥子。 杜云锦想,这是怕人听戏累了,好有个休息的地儿? 她本能的就想到了什么,偷偷瞟了眼身边的男人,脸上微微一烫。 小厮离开,赵天煜看着她,好奇,两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脸红成这样?热?” “脸红了吗?哦,可能是有点热,呵呵。”杜云锦连忙别开脸去,以掩饰自己的心虚,推开窗户,正好对着那戏台的方向,观赏位置绝对优质。 “真不错。”她欣喜的笑着,一面取下帽子,露出墨般的长发。 这窗户前有纱帘遮挡,能清楚的看到外面,可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刚才,杜云锦在楼下坐着的时候就观察到了。 所以,才放心摘下帽子,赵天煜也没反对,只是用手指捋了捋她鬓角有些散乱的发丝。 “五叔,你真好。”杜云锦就势倚在他怀里,娇滴滴的夸着。 她想听戏,他就真的陪了来,哪怕在那腌臜的人群里,也没有怨言,真好。 赵天煜轻笑,唇不自觉的落在她丝滑的头发上。 杜云锦忙仰头,想继续这个吻,敲门声这时却响起。 赵天煜眉心一蹙,道,“进来。” 门被推开,小厮端了酒菜过来。 扑鼻的酒菜香,瞬间让杜云锦觉得肚子又饿了,其他的事早被抛到脑后,人迅速的扑到桌子边,帮着小厮摆饭摆菜。 “唔,有鱼有虾有汤有绿菜,好丰盛啊。”看着桌子上摆满的几样小菜,杜云锦笑眯了眼睛,又欣喜的打开酒壶盖子,往鼻端一嗅,唔的一声叫道,“酒也香啊。” “这是我们班主特意为二位公子置办的,请慢用。”小厮客气道。 “哦,替我谢你们班主。”杜云锦笑道。 小厮退去,杜云锦拿着酒壶就想先喝一口,赵天煜却是一把夺了过来,“洗手去。” “哦。”只得到一旁先洗了手。 赵天煜趁她洗手的功夫,已经给她盛了一碗汤,还捡了几样菜放在小碟子里,一齐推到了她跟前。 “先把这些吃了。” 杜云锦低头,看了眼菜,鱼肉上的刺都被挑干净了。 还是她爱吃的红烧鱼。 哇,真是太好了。 拿起筷子,狠狠的吃起来,觉得那味道真是不错,忙又夹了一筷子递给他,“五叔,你也吃。” 虽然,他从不吃她筷子递过去的菜。 不过,她也就这么意思一下,转而,又丢进自己嘴里了。 “嗬。”赵天煜轻笑了一声,拿起温好的酒,斟了一杯酒递给她。 杜云锦接过来,一饮而尽。 只是,一杯饮尽,却迟迟不见有酒递来,杜云锦抬头,就看见赵天煜正自斟自饮,一派闲适悠然。 “怎么不给我斟?”她将手边的酒杯往前一递。 赵天煜斜她一眼,“这酒烈的很,你,一杯即可。” “不是吧?那你怎么还在喝?”杜云锦怔怔的。 “你知道我酒量。”赵天煜朝她轻轻一笑。 “我酒量也不差啊。”小女人不服。 赵天煜浅睨着她,回了一句,“可你酒品差。” “酒品?”她哪有酒品?差?“我怎么酒品差了?” “你自己想想。”怕她酒后乱性什么的,他到底说不出口。 “哼,我想了,我酒品好的很。”杜云锦相当不服,才要争辩,这时,楼下有锣鼓之声传来,她当即眼睛一亮,“开唱了吗?” 立刻忘了这茬,将杯子一放,小身子飞奔到了窗口。 楼下,装扮好到戏子们已经上了台,吹拉弹唱也都各就各位。 她立刻回头叫道,“五叔,开始了,快来。” “过来坐好,吃完再看。”赵天煜放下酒杯,朝她伸手。 杜云锦扑回来,将饭碗里扒了些菜,然后,端到了窗口,边吃边看。 赵天煜满头黑线,这是哪里来的乡下婆子?是他女人么? 第244章 遇流氓 下面戏台上,唱唱打打,十分热闹。 杜云锦瞪大眼睛,瞧了半天,才悟出这是一出猴子闹天宫的戏码,她回头,看着不知何时靠在软榻上小憩的赵天煜,问,“怎么都是打来打去的?就没别的了吗?” 她可是知道的,这古代好多描写男女情爱的戏文,听起来浪漫缠绵、或者悲苦凄楚的。 依她现在这种沉溺在爱情中的女人来说,她最想看的是这种。 可这戏台上的,都打了半个多时辰了,还没分出个高下来。 之前听人说什么这里的名角儿小杜鹃的,也不知出场了没有,可千万不要是那演猴子的,根本一句唱腔都没,全程都在拿棒子跟人打架了。 赵天煜一手挡在脸上,含糊回了一声,“你不是喜欢看打架么?” “嗯,可是,我更爱看人家两口子打架。”楼下还在打,杜云锦没多大兴致,看着榻上躺着的男人,眸光一闪,哧溜的窜到他边上,笑嘻嘻的拉下他的胳膊,望着他略显疲倦的脸,好奇的问,“你很困吗?” “哦。”赵天煜眼皮未抬,只轻轻哼了一声。 杜云锦眼睛一亮,小手体贴的揉在他的眉心,轻声细语道,“既困了,那就好生睡一觉,外头那样太吵了吧?我一会去问问,有没有别的戏目,比如,书生和小姐月下相会,狐狸精半夜入屋照顾潦倒书生,李大郎坐享齐人之福……” 赵天煜眼睛猛地睁开,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 杜云锦心口一跳,忙道,“怎么了吗?这样的戏不会吵人的,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不想看了?”赵天煜问。 杜云锦嘻嘻一笑,“他们都打了半个多时辰了,还没分出高下,挺急人的。而且,我都看不出一个人样来。” “不想看,那便陪我睡觉吧。”赵天煜伸手,将她肩膀一揽,扯进自己怀里。 “啊,我不困啊。”杜云锦尖叫着挣脱开。 与其闭着眼睛睡不着,还不如去看猴子打架。 然而,过来容易,要走却难。 赵天煜虽疲倦,却闭着眼睛睡不着,此刻,怀里搂着绵软的小女人,心思却一点一点的静下来。 “嗳,你自己睡嘛,我睡不着,会扰到你的。”杜云锦长睫轻颤,说出的话也充满的讨好的味儿。 赵天煜唇角微勾,轻笑,“没事,你这样就好。” “可是,我还想去看戏。”杜云锦巴巴的说着。 “陪我不好?”他垂下眼睛,亦是期待的看着她。 杜云锦的心,顿时就软了,小手从他腰上圈了过去,紧紧抱住他,“好吧,那我陪你。不过,下次听戏,要听我的?” “嗬。”赵天煜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杜云锦也没纠结,他看起来着实倦了。 就这样相拥着,杜云锦竟很快进入了梦乡,最后,还是赵天煜将她吻醒的。 醒来,入眼便是他温柔的笑颜。 “不是说睡不着么?怎么又睡的跟小猪似的,叫都叫不醒?” “谁小猪了?有我这样美丽可人的小猪么?”杜云锦双手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将他脑袋往下拉,唇便贴了上去。 刚才被他吻醒,现在,她要吻回来。 一番甜蜜过后,杜云锦才松开他,这时才发现,屋里仍旧点着灯。 “天还没亮?” “嗯。” 杜云锦揉揉脑袋,坐起来,这一听,似乎还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不由愕然,“外面的戏还在唱着呢?” “嗯。”赵天煜轻笑,“还想继续看?” “那当然。”杜云锦掀了被子就跳下来。 赵天煜却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又将她按回到榻上,拿起衣裳帮她穿。 杜云锦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被脱了,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你该不会是趁我睡着了,又做了坏事吧?”她挑了挑眉梢,坏坏笑问。 “乱想了。”赵天煜面无表情,拿着衣服往她身上套。 杜云锦无趣,这老古板,就想他做点什么,怕也不能。 穿戴好了,走到窗边,掀了帘子,朝下一瞄,那戏台上的扮相,立刻就吸引了杜云锦。 听了几句唱词,顿时乐了,不就是一曲西厢记么? 那崔莺莺的扮相还真是美。 双手托腮,倚在窗边,听着那一句一句的唱腔,十分受用。 赵天煜倒了一杯热茶,端过来,递到她手边。 杜云锦接过,浅浅抿了一口,斜身依偎到他怀里,稍稍抬首,看着男人的眼睛,道,“我最喜欢这个戏,没想到,今儿还真撞到了。五叔,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戏吗?” “为什么?”赵天煜伸手将她藏在衣领里的头发,轻轻捋了出来。 杜云锦抿了抿唇,道,“说起来,这事还挺曲折。我以前吧对戏曲可是一窍不通,总觉得那咿咿呀呀的有什么好听,爱听的怕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可后来,大概是中学的时候吧,偷看《红楼梦》,里面有节贾母掰谎一段,后来,我就想到了这个,鬼使神差的就看了遍戏文,又听了戏曲。结果听着听着就入迷了。不光是唱腔,里头的唱词也实在是美,慢慢的,竟就爱上了听戏。” “中学?”赵天煜听完,只是疑惑这个,他不懂,而且,两人相识以来吧,她经常说一些他不太懂的话。 “哦。”杜云锦看着他,嘻嘻一笑,“就是念书的时候。” “念书?”赵天煜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杜云锦眨巴下眼睛,“呵,跟你说了,怕你也不能理解。” “嗯,说说看。”赵天煜其实很早前就怀疑过,一个人的变化,可以从相貌上,见识上,可是,性格上也能变的如此,简直就是两个人,这太诡异。 他心里早有判断,并且,也做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只是,无论她是谁,他都想了解她更多一些。 杜云锦看着他,忽而有种冲动,想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很想告诉她,她其实不是杜云锦,至少,她不是杜府的千金,她有她的生活,二十多年,其实,她是生活在另外一个时空,有自己的爸妈,亲人,朋友,生活圈子。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不知从何说起,或者说,仍旧不敢吧。 说她不是杜云锦,那她是谁?现代来的?灵魂穿越?会不会被人当成妖怪? 他又会怎么看她呢? 她不知道。 最后,话到嘴边却是一句,“以后空了再慢慢跟你说,先听戏。” 很明显的敷衍,赵天煜听的出来,同时,心头也隐隐失落,这丫头到底没有她认为的那样信任他,那般深爱他吧。 杜云锦心里突然也有点怪怪的,低着头,看着台上的演出,忽然有些恍惚。 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这人生,有时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现在的生活,究竟是在现代的一个梦,还是现代生活是她的臆想…… 真的让人糊涂啊! “那个,五叔,我要去方便一下呢。”也感觉到了略沉冷的气氛,杜云锦忙将茶盏放下,想出去待一会,整理好情绪再回来。 赵天煜点头,“好,要我陪着吗?” “不用,茅房那里有什么好陪的。”杜云锦嘻嘻一笑,扭着细腰就朝门口走去。 赵天煜也没跟着,径直走到桌旁,自己倒了杯茶,浅浅慢饮。 出了牡丹阁,俨然又进入了另一番脂粉天地,整个国香堂里弥漫着浓烈的让人眩晕的香气,跟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杜云锦微微凝眉,带着沉冷的气息匆匆穿过走廊,欲下楼,不想正有几个公子哥儿勾肩搭背的往上走。 这要往下,好像不大好。 她只赶忙往上,想等这些人上来,自己再下。 不想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让人讨厌的声音。 “哟呵~”这声音流里流气,还没等她走上楼梯,一个长相也算俊美的公子哥嗖然追了两步,邪恶的笑道,“姑娘,请留步。” 说话间,人已经窜到杜云锦身后,那只邪恶的手轻佻的搭在了她的肩头。 杜云锦微微顿住,眸心闪过一抹肃杀的寒意。 那位公子见她停下,便得了意,急忙走了上去,转到她正面,一瞧她清丽灵秀的脸庞,眼睛里立刻露出贪婪的颜色来,口里更是啧啧赞叹,“啧啧~想不到听个戏还能遇到如此佳人,看来,本公子今儿算没白来。” “陆公子,又换口味了?今儿改冷美人了?”后头几个随行的公子哥们开始起哄,每人怀里搂着美貌的女子,却都拿眼睛放肆的在杜云锦身上打量着。 “去去去,本公子从来都喜欢……”那位姓陆的公子睨了一眼哥们儿,转而又拿眼睛深深的望着杜云锦,竟然前所未有温柔起来,轻声说道,“在下陆天龙,敢问姑娘是?” “让开。”杜云锦最厌烦这类纨绔子弟,星眸射出冷意,唇瓣微启,凛冽的说道。 “额?”陆天龙微微一怔,狭长的凤眸漾着一丝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惊艳与欣喜,忍不住拍手叫好,“果然够冷够味,合我陆天龙的脾气,哈哈~” 杜云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与厌恶,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遇到这么几个渣滓。 第245章 阴魂不散! “让开。”杜云锦今晚不想打架,而且,她也是真的想方便。 偏这纨绔子弟是个没眼力的,还一个劲的朝杜云锦边上凑,“唔,好香,不知姑娘用的什么香粉?” 后面的几个人开始拍手附和着,“陆公子~加油~”嬉闹的场面真让人眼疼。 “不让,是吗?”杜云锦捋了下袖子,想抽人了。 “你是这新来的吗?不认识本公子?”陆天龙看她这样子,稍稍挑了挑眉,随即又得意的笑开,“听着,只要你跟了我,保准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在这国香堂里,没人敢欺负你,如何?” “陆天龙?”杜云锦轻轻念道,抬了抬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很有名吗?我该知道你?还是,你爹又是当官的?” 听她如此问,陆天龙微微愕然,但很快,倨傲的昂起了头,言语中更加浮夸起来,“家父陆县丞,怎么样?跟了我,不吃亏吧?” “县丞是什么?”杜云锦并不懂这古代官职,有些茫然。 陆天龙嘴角一扬,正欲解释,杜云锦眼里闪过不耐,“不过,姑奶奶也没兴趣知道,滚开。”抬脚便要踹上前去,然而…… 一阵凌厉的风过,她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她的脚还悬在半空中,却只见那位花花弱少此时却像小鸡似的被人攥在了手心里,高高举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杜云锦收回脚,冷冷的瞪视着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只见他一声紫褐色长袍,腰间一枚黑色腰带,衬托出修长挺拔的身姿,乌黑的发丝不扎不束,额前一缕慵懒的刘海闲适的覆在银色面具之上,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感觉到那双面具之下,那一双寒潭似的眸子正发出如星星般璀璨的光芒。 “男人。”他低沉的嗓音邪肆的在她耳边笑开,她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嘴角的笑意。 “放下他。”这样会出人命呢,杜云锦看着那面色苍白的陆天龙,忙出声喝止。 “哼~”男人琥珀色的眸子轻轻眨了下,突然,手一松,只听得咕咚一声,那陆天龙的身躯便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地板上,随后一个没稳住,又悲惨的从楼梯往下滚落。 众人一时间都围拢了过来,皆怔住了,只呆呆的看着他们俩。 “啊~”突然,人群响起一声惊叫,“杀人了杀人了,陆公子死了,陆公子死了。” 杜云锦眉头一皱,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真是惹祸精。” 那恶少死大概不会死,不过这么高的楼梯摔下去,断几根骨头是肯定的了,说不定还会落下残疾。 罢,赶紧溜吧。 眼见着人群中混乱了起来,杜云锦茅房也不去了,趁着乱,想赶紧上楼找到自己男人,先撤为上。 然而,胳膊却霍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扯住。 她一回眸,正撞上男人邪肆的琥珀色深瞳,那里隐隐有流光潋滟。 “你干嘛?”她语气不善,使劲想抽回胳膊。 “你就想着这样走?”男人身量极高,头一低,在她耳畔轻嗤,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瞬间让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是吧?调戏她? 该死! “松开。”不想跟他有过多纠缠,她用力一甩胳膊,挣脱他的手。 然而,他的另一只手却又更快的钳住了她的肩膀,邪邪一笑,“这事可都是因你而起的哦。” “我呸,你有病是不是?你伤了人,拉我做什么?”杜云锦怒了,抬脚就踹,她觉得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明明那么本事,想逃简直太容易了,竟然不走,还拽着她,想要拉她垫背么? 不要脸的混蛋! “此事因姑娘而起,姑娘至少要给在下做个见证。”这人长手长脚,且极利索,根本没将杜云锦那几下子看在眼里。 杜云锦这些招数,对付普通人那是小菜,可在这男人跟前,的确不够看的。 出拳踢腿,招招被男人化解。 她想跑,却又被他猫戏鼠似的困在原地,气极恼极想杀人,偏又连这男人的衣角都碰不上,根本近不得他的身。 杜云锦心下骇然,此人什么身份?怕是功夫跟五叔都有一拼呢。 不打了,她收手,喘了几口气,才恨恨瞪他,“见证什么?那人就是你伤的,在场这么多人都看见的。” “可此事因你而起,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面具后,男人轻挑的哼了哼。 “说法?”遇见过不讲理的,还没遇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喂,老大,你不会脑子真有毛病吧?我跟那人不认识,跟你也不认识,你突然冒出来,把他给摔下楼梯了,跟我有个毛的关系啊?你要我给你什么说法?行,医药费是吧?姑奶奶给,成吗?” 忙的就从腰袋里翻找,找出两张银票来,摔给他,“两百两,我今晚出来就带了这么多,全给你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觉得我是来讹银子的?”男人似乎在笑,那面具后的深眸盯的人,浑身不舒服。 杜云锦揉了揉胳膊,凝眉瞅着他,“随你干什么的?跟我无关,我全部家当都给你了。能否请让个路呢?” 关键他要不让,她还真走不了,这里距他们那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就是这样喊吧,五叔也未必听的见。 而且,这等腌臜事,她也不想五叔看见,能速速解决最好,万一解决不了再说。 然而,这男人不是个识趣的,接了银子,却似乎还不满意,微微挑了挑眉,将银子塞进兜里,然后,慢条斯理的低头,凑近她耳边,轻轻低喃,“你扰了我今晚的兴致,你,得负责。” 得寸进尺! 杜云锦肺都气炸了,眸间闪过一丝凛冽,随手一抽,腰间的匕首便精准的对上了他小腹以下三寸地方。 抬头,见他眸间漾起一丝异样的神色,杜云锦手指稍稍用了点力,冷笑道,“如果不想今后都没有兴致,就给我滚开。” “嘿嘿……你一直都这么对男人吗?”几声低沉邪魅的笑声从他唇瓣溢出,只见他满眼含着邪恶的笑。 “我只对付你这种变态的男人。”杜云锦阴冷一笑,也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要脸的男人,还敢调戏她,真是找死哦,手上一用力,匕首就要扎下去。 哼,叫他断子绝孙,以后再有兴致也枉然。 然而,那匕首的锋芒连那片衣料也未划破,手腕就被他狠狠钳住,道,“只怕你今晚你不能如愿了。” 视线瞟向门口,杜云锦也跟着望了去,就见楼下霍霍然出现了一大批官兵,为首的领军遣散人群,一面命人抬走了陆天龙,一面大声喝问着。 “都给我散开,凶手在哪?” “那里。”顿时,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手指着二楼的他和她。 杜云锦顿时郁闷至极,狠狠的瞪了一眼银面男人,若不是他,她早就走了,真是个……扫把男呀。 更可恶的是,这个男人不但没有半丝惧怕之意,更好似很期待和她一起被捕的样子。 可恶,混蛋! 一抹恶毒的光划过眼底,杜云锦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大叫一声,“凶手就是他,是他杀了陆公子,快抓住他。” “来人,拿下,拿下。”领军腰间佩刀一拔,大声令道,顿时官兵汹涌着朝二楼涌去。 “祝你死翘翘!”见他眼底诧异的神色,杜云锦对他绽放出一抹无辜又邪恶的笑意,随即,动作敏捷的撇开他,蹬蹬蹬跑上二楼,在官兵的叫喊声中,冷魅的离开,只留给他一抹俏影。 猛地推开房门,砰的关上,来不及细说,抓起坐在桌旁喝茶的男人,就匆忙来到后窗,看了下高度,自己也唬住了,忙道,“五叔,你带我跳下去。” “为何?”赵天煜神色惑然。 “解释不了那么多了,快点。”一面看着那房门,生怕有人闯进来,再抓她。 其实,楼下那事跟她无关,可就怕那无赖非得拉她下水,不怕惹官司,但官司缠人啊,她哪有时间耽搁。 “出什么事了?”赵天煜一边搂着她的腰,带她从飞出窗口,安然落在了地上,再问。 “快走。”杜云锦拽着他就走,“咱们先回客栈,我再慢慢告诉你。” 赵天煜回头看了一眼那国香堂,那里门口火把聚集,熙熙攘攘,肯定出了大事。 想来,这丫头又惹了什么事吧。 倒是依着她,将她带回了客栈。 一回来,杜云锦往床上一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由感慨,“这年头,出门上个茅房也能惹上官司啊。” 哦,对,茅房…… 这一着急,连上茅房的事都忘了呢。 忙的又起身,“五叔,我先去趟茅房啊,一会回来,再跟你细说。” 赵天煜微微蹙眉,但小女人尿急的小模样,也着实让人…… 好吧,等她回来。 凭他对她的了解,要惹也惹不出什么大事来。 杜云锦急匆匆跑到楼下院子里的那个公共茅房,解决急事之后,这才舒了一口气。 出来,吸着夜晚凉凉的空气,抬头看着幽蓝色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一泡尿的事,结果惹那么多破事,哎。” 才低头要走,耳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邪魅的男人的声音。 “你真狠心,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 杜云锦当即怔住,遇见鬼了?阴魂不散! 第246章 有了 夜更深了,无垠的幽蓝色天空中点缀着几颗残星,幽幽的风吹来,杜云锦竟有着一丝诡异的凉意。 怔怔回眸,那银色面具在夜色下折射出冷魅的光,还有那面具之后的深邃眸光,散发着兴味的光,就像…… 杜云锦当即想到,小时候看动物世界,猎豹看见野鹿时的神色。 该死,这货该不会也将她当成唾手可得的猎物了吧? 无视之—— 扭头,继续走,只是,步子明显要快了许多。 “还真是狠心。”身后,传来男子低低的幽怨的声音,但听着却是那么诡异。 她狠心?她认识他是谁啊,狠心…… 哦,对了,他怎么没被官兵抓走啊?真是倒霉,该不会也住这客栈吧? 不过,倒没跟过来,怪事。 赶忙的跑上楼,进了房间,看见赵天煜,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赵天煜疑惑的看着她。 杜云锦忙拉着他坐下,仔细将今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尤其是遇到的阴面面具男人。 赵天煜闻言,微微蹙眉,许久未语。 “五叔,你说他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强盗什么的?或者某个江湖人,受人指使,暗地里想对我们不利。他该对我们的身份了如指掌的吧?”杜云锦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只是,那人虽然叫人反感,却并未真的伤害她,否则,凭她如何是休想从他手上逃脱的。 赵天煜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别担心,没事的。” “可我总感觉这个人不简单。他要是暗地里对咱们使坏,怕不好对付呢。而且,他身手不错。”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跟前,那样无力过。 当然,五叔也厉害,可是,这是自己的男人,她不怕。 可今晚在国香堂,那男人拦住自己的时候,她怎么也脱不了身时,心里是慌的。 还有刚才在茅房门口遇上,她也怕回不来呢。 “不会有事。”赵天煜轻轻蹙眉,又道,“也许,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的真面目了。” “真面目?你知道他是谁?”杜云锦好奇的问。 赵天煜微微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 “谁?”杜云锦好奇极了。 赵天煜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你还不累么?趁早洗洗睡吧,明儿一早就要赶路。” “不是,我现在不困呢,你告诉我那人谁呗?”杜云锦心思全在那混蛋身上,真想扒了那面具瞅瞅那脸,到底是极丑还是极俊? 也不知是不是猜中了这小女人的心思,赵天煜眉峰微锁,起身,道,“才接到宫里来函,有点事,我们明天一早就回京。” “回京?明儿?”杜云锦一下子有些懵,这意思是,她的蜜月旅行就到此为止了? 可,太短了点吧?她,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呢。 然而,赵天煜也没解释,似乎也不想解释。 看脸色仍旧不大好呢,杜云锦不知哪里惹着他了,又沉着个脸。 她只能理解为,宫里说不定出大事了,这才急着回去。 罢,她也正好想杜云瑶那一伙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早起来,和徐炎、童欢欢他们汇合了,一起回京。 回京的路线,选择了最短的,而且是水路,为此,杜云锦这三个小女人都极为兴奋。 尤其杜云锦,在现代那个车如流水的时代,还真的极少坐船呢,似乎,只在很小的时候,还是在外婆家里,当时,跟着几个大点的小孩,划着那小小的破船,在荷塘里捞莲子玩,除此再没了。 这不,在甲板上,吹着微风,看着船舷划破水面,看着水天交接,那种感觉,真可谓:清风徐来,水波荡漾,阵阵鸟鸣,满眼苍翠。 真是怡人! “嗳,杜姐姐,昨晚你跟赵叔去哪儿逍遥去了?看你这黑眼圈的?是不是一晚没睡?嗯?”等男人们不在的时候,童欢欢就抑制不住好奇的心,调侃的看着杜云锦。 想到昨晚,那个悲催,杜云锦觉得没啥好说的,尤其现在白天,蓝天碧水的,一切那么真实,就更觉得昨晚碰到的那人,就是个幻觉,说不定还真是个鬼魂呢。 罢,不想,可,偏又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总好像见过似的。 哎,可不能让五叔知道了,否则,怕又要吃醋了呢。 “嗳,说说看嘛?我可知道,你们回来的时候,都快凌晨了呢。”童欢欢自己打着哈欠说着。 杜云锦拿眼扫了她一眼,哼道,“我回来晚是玩去了,你呢?回来的挺早啊,怎么也这哈欠连天呢,这黑眼圈也不小呢。昨晚没睡?” 眼尾一挑,凑近童欢欢耳边笑问,“是不是得手了?瞧你心情不错。” “呵。”童欢欢愉悦的笑开,将昨晚徐炎背她回来,还给她买药的事全说了,“你说,他是不是很体贴?将我送到房里耶,还叮嘱我怎么用药,呵呵,一看就知道,他关心我呢。杜姐姐,你说,他这该是喜欢上我了吧?” 杜云锦白了她一眼,“就这样?” “嗯。”不然还要怎样? 杜云锦直接无语,觉得她根本浪费了一个独处的好机会嘛,“傻丫头,我想,那种情况下,就算是麒儿,徐炎估计也会那么做的。男人嘛,都会有点怜香惜玉,英雄救美的心思,但未必就跟喜欢有关。” “……”童欢欢瘪了瘪嘴,只感觉瞬间被打击了,“杜姐姐,我不信,要不,麒儿你试试?” 麒儿无辜躺枪,连忙摆手,“麒儿不敢。”跟主子抢男人,她不想好了差不多。 杜云锦好笑,“傻欢子,你的追爱之路还远着呢。不过,你这脚,要一直装下去?” “不然怎么办?”童欢欢咧嘴,她连药都上了呢,要一直忍着那股药味呢,就为逼真。 杜云锦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行,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杜姐姐,注意言辞。”童欢欢一本正经。 杜云锦忙改口,“童姑娘为爱牺牲,值得我们所有人钦佩。” “呵呵。”童欢欢也乐了,偷偷瞟了眼那头那迎着风的男人,希望他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一路顺风顺水,第五天的午后,一行人就回到了京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赵天煜第一时间进了宫,杜云锦没跟着,自带了许多礼物,坐了马车回到以前的住处。 对于她的突然回来,一院子的人都惊喜过甚,尤其是杜云瑶姐弟,拉着她,差点哭了。 “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出去逃荒,我是出去玩回来的呢,你们看见没?我都长胖了呢。”杜云锦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抱着妹妹,笑着说。 众人往她这脸上一瞧,哪里胖了,顶多算是丰润些许,气色越发红润白嫩了,哪里有半点嫁过人的妇人模样,简直比那未出阁的小姑娘一般水嫩了。 闲聊了一会,张氏带着小家伙们分礼物,杜云锦跟着妹妹,来到房里,询问了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府里的一些事。 杜云瑶笑道,“敢情你在外面玩,也不踏实嘛,还知道惦记我们呢?” “怎么不惦记?那店装修的怎么样了?”杜云锦一边喝茶,一边笑问,视线打量着妹妹,也是惊奇,“耶,我说我胖了,现在看你,倒也跟我一样,胖了呢。” 杜云瑶双颊微微一红,轻笑着睨她一眼,道,“你回来的巧,昨儿才完工,我原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着该不该选个吉日开张呢。这倒好,你回来了,剩下的事,你可做主吧。” “怎么?事才开头,就想偷懒?”杜云锦放下杯子,不依。 杜云瑶微微咬唇,有些娇羞,迟疑着道,“倒不是偷懒,只是,近来身子懒懒的,不大……不大得劲。” “哦?”瞧着气色不错啊,双颊也丰润,眼睛也有神采,刚才走路的样子,杜云锦也瞧了,还是很有气力的,“怎么回事?哪儿不舒服吗?” 她起身就想给妹妹检查检查。 杜云瑶看她担心,忙道,“不是。就是。” “怎么?”杜云锦心头疑惑,定定的瞅着她。 杜云瑶眼帘半垂,只道,“就是,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 “嗯?”杜云锦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捉住她的手,惊喜的问,“推迟几天了?” “这个。”杜云瑶有些羞意,只吞吞吐吐道,“我也说不好,你也知道的,我那个,一向也不大准。只是,这次,似乎不一样。” “呵,我来瞧瞧。”杜云锦拉了椅子,坐到她跟前,细细的替她把起了脉。 杜云瑶也是一动不敢动,静静的看着姐姐。 许久,杜云锦抿嘴儿一笑,“你这丫头,你要当娘了。” “什么?”杜云瑶似乎一惊,原本怀疑的事,经过姐姐嘴里这么一说,忽而又有点不敢相信了。 “不过胎儿尚小,且不太稳定,你可得多注意。”杜云锦其实是打算等妹妹身体再养个一年半载的,等彻底好了再要他们要孩子的,可如今就有了,那也是上天给的礼物,所以,她也挺高兴,反正,有她在,妹妹和孩子肯定不会有事。 杜云瑶激动的都不知要如何了,只浑身僵直在那里,双目定定的瞅着姐姐。 好一会,才轻颤着问,“姐,你再说一遍。” 第247章 孕事 看妹妹如此激动,杜云锦也被感染了,双眸有些泛红。 古人重子嗣,而杜云瑶成亲几载,之前还掉过一个孩子,和周瑞之间又发生过感情危机,而今,这个孩子的出现,太及时了。 “是真的。”杜云锦弯腰,捧着妹妹的脸,笑道,“姐的医术,你还不信么?你呀,就要当娘亲了呢。” 话音才落,腰上一紧,杜云瑶猛扑进她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腰,激动的喊着,“姐,是真的,我真的要当娘了?是真的。” “傻丫头。”杜云锦笑着,轻轻将她推开,认真嘱咐道,“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可不能这样乱激动呢。现在,你去将这消息告诉妹夫吧,我想他是最适合与你分享喜悦的人了。” 杜云瑶娇羞一笑,却是起身,“那,姐,我先去了。” “嗯,去吧,回头我再给你制定一套养胎方案,嘿嘿。”杜云锦冲她眨了下眼睛,俏皮笑道。 杜云瑶愉悦点头,“好,劳烦姐姐了。” 说罢,转身就走,许是太过激动,跨门槛时差点被裙摆绊了一下,唬的杜云锦慌忙过来扶住她,“有没有事?” 杜云瑶也是吓了一跳,小脸都白了,看着姐姐担忧的神色,好一会才摇摇头,“没,没事。” “没事就好。以后可得当心哦,这裙子,我看以后就别穿了,多麻烦,像我一样,这样的裤子穿起来利索。”杜云锦扶着她下了台阶,又道,“这怀孕,前三个月尤其重要,切忌不能摔跤,知道吗?” “嗯。”杜云瑶紧绷着脸色,重重点头。 看她紧张,杜云锦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绷紧的脸颊,笑道,“好了,没那么严重,别紧张,平时注意点就成。去吧。” “嗯。”杜云瑶这才露出笑脸,欢欣的走了。 杜云锦耸耸眉,她就要当大姨了呢,高兴。 回头,跟张氏等人说了,大家都非常高兴,张罗着晚上要准备丰盛的晚餐,算是庆祝。 再说,杜云瑶欢欣的来到周瑞处。 这些日子,为着新店装修,周瑞也是忙前忙后,这不,昨儿完工,今儿他得着空儿,就又温习他的功课来。 虽然无意科举,可读书人,总离不得书。 站到门口,杜云瑶突然心跳加速,想着周瑞知道这个消息时,会是怎样的反应?恍然有些紧张。 屈指敲了敲门,很快,周瑞亲自来开了门。 他已经能分辨出,自己的妻子与别人敲门方式有所不同了。 “瑶儿,你来了。”周瑞体贴的让进了屋,然后,给她倒自己才沏好的茶。 杜云瑶接过,见是茶,却又放下,她记得姐姐说过,孕妇少饮茶为好。 “怎么了?”周瑞奇怪,以前,瑶儿最爱喝他沏的茶。 杜云瑶拿眼瞅着他,道,“我以后怕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喝茶了。” 周瑞听了一怔,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平日不是最爱喝茶?” “没有,你别急,我是。”杜云瑶脸颊微红,垂下眼帘,轻轻道,“你,就要当爹了。” 周瑞听见了,却好似没有听明白,呆呆愣愣的又问了一遍,“什么?” “呆子。”杜云瑶嗔她一眼,小手在他手心里一掐,又说了一遍,“你就要当爹了。” “爹?”周瑞蒙了一下,跟杜云瑶之前才听到这消息时,一样的呆样,那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人,好像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杜云瑶明知他的感受,故意嗔着他,“怎么?不高兴当爹?那好,我先走了。” 才要起身,周瑞双臂一张,将她又按坐到了椅子上,将她紧紧圈在自己怀里,惊喜又激动的问,“瑶儿,你是说,咱们有孩子了吗?” “嗯。”看他欣喜的眼神,杜云锦抿嘴一笑,又问“你呢?是喜欢,还是不喜?” 怎么会不喜呢?周瑞简直都要喜上加狂了,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干脆直接将心爱的女人拥进怀里,抱的那样紧,恨不得将她容进自己的血肉里。 “瑶儿,我们有孩子了,谢谢你,瑶儿。”说着说着,周瑞这眼睛里竟然闪烁出晶莹来。 其实,他也不是就多期待孩子,但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怎么说呢,有些气馁吧。 先是杜云瑶的孩子掉了,接着,薛萍娘的孩子,竟然是别的男人的。 他负了瑶儿,还又莫名当了王八,差点给别人养孩子。 这一年多来,他简直就像生活在噩梦里。 后来,跟着杜云瑶一起来到京城,但两人之间始终像隔了一层,慢慢的,磨合,他小心翼翼,也看出杜云瑶的用心。 可即便再努力,曾发生过的一切,都会让二人无法真正像初时恩爱那般。 现在不同了,有了孩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又进了一层,恍如其他的一切,在孩子面前,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了。 他感谢这个孩子。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又有了,重新拥有她的踏实感觉了。 “快松开,你勒着我了。”感受到他的情绪,杜云瑶心有所感,但还是倔强着将他推开,目光嗔着他。 周瑞忙的松开,但一双手仍旧舍不得离开她的身子,只紧张的问,“要不要紧?” 那眼睛盯着她的肚子,就好像那里揣着无价的宝物似的。 杜云瑶被瞅的怪不好意思的,拿眼睨他,“行了,他还小着呢。你别这样看了。” “好,不看。”但话这么说,眼睛却始终黏着她的小腹,那里就孕育着他们爱的结晶吗? “我能摸摸吗?”周瑞紧张又激动的问。 杜云瑶好笑,轻轻点头。 周瑞的手,这才从她的腰上,慢慢的挪到了她的小腹,“这里吗?” “嗯。”杜云瑶点头。 周瑞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这里,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这里就是他的孩子啊,他似乎能感受到,那种父子连心。 “瑶儿,他在动,他,知道我是他爹。”周瑞激动的说。 那傻气的样子逗的杜云瑶乐了,“呆子,他现在还太小,真的要动,还得等些日子呢。” 突然的,想到什么,她心下一酸,第一个孩子,她曾经是感觉到胎动了的,那时,每天里感受着他的胎动,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可最后,她竟然没能守护他们的孩子,竟然…… 周瑞看着杜云瑶才还愉悦的脸色瞬间僵冷,那眸中隐隐的泪花,让他立时慌了。 “瑶儿,你怎么了?” “没怎么。”杜云瑶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头。 她相信姐姐说过的话,这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也许,她的孩子是到与他更有缘分的家人那里去了,他也一定会过的更好的。 而今,他们的孩子又要降临,这次,她一定会好好守护的。 周瑞很快就猜到她心中所想,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要知道,杜云瑶小产的时候,产下的是男胎,当时他偷偷的去看了,那是已经成型的孩子啊。 只是,怕杜云瑶伤心,便什么也没说。 但,他心里却是伤心许久的,他是亲手埋葬了他的孩子的,就在祖宅那棵老树底下,没有人知道。 因为有习俗,夭折的幼儿是无法进入祖坟的,何况,这还没出世的,他这个当父亲的,无法将孩子送入祖坟,而寻常人家,遇到这种事,不是正常出生的孩子死亡的话,普通人家都是直接扔掉,而他无法做到如此。 便偷偷的将其葬在了祖宅里,好歹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每天,这个院子里,生活的是他的亲人,他即便在地下,也不会觉得寂寞。 “瑶儿,一切都会好的。”他紧紧的抱着她,想给她最大的安慰。 杜云瑶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想到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幻想着,该是那一个重新来到她的身边吧? 是吧,上一回错过了,这回,他该顺利来到她身边了。 “我知道,一切都会好的。”她轻轻呢喃,心底被幸福填满,再不去想曾经的悲伤之事。 晚上,杜云锦没有回王府,而是留了下来,一大家子围在一桌吃起饭来,就是香,尤其是杜云瑶的孕事,更给这府里增添了无数的喜气。 晚饭后,锦王府派来了人,要接杜云锦回去。 杜云锦别了妹妹们,坐上了马车,回到王府,赵天煜正独自在小厅里吃晚饭。 “五叔。”她乐滋滋的坐到了桌子边,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吩咐下人再添一副碗筷来。 赵天煜瞅她一眼,“在那边没吃晚饭?” “吃了。”接了碗筷,杜云锦径直吃起来,一边笑着解释,“晚上净顾着说话了,倒没怎么吃饱,嘿嘿,我留着肚子,特意回来陪你吃饭呢。” 赵天煜轻笑,也不拆穿她吃货的本性。 “告诉你一件喜事,瑶儿怀孕了。”她边吃边道。 赵天煜微微一愕,抬眸看她一眼,见她仍旧喜滋滋的说着,“嘿嘿,这下,我马上就要当大姨了呢。将来,我们的宝贝出世,就有哥哥姐姐了呢。” 好吧,他的女人一向不同于常人,普通人是不会将小姨子的孕事跟姐夫说的。 可她,完全跟家人分享喜悦的心情,赵天煜除了一开始的愕然之外,剩下的也就是释然,还有替她开心。 第248章 家事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赵天煜进宫,据说是忙着公主选夫的事。 对于皇家的事,杜云锦一向不大感兴趣,而且,似乎,那些皇家人,对她也不大感兴趣,或许,是觉得她身份卑微,且还是个弃妇,竟然嫁给了锦王殿下,这在普通人看来,那是灰姑娘逆袭了,挺正能量,可在皇家的那些人看来,分明是给他们脸上抹黑了,娶一个二手弃妇,连他们也跟着丢脸了。 所以,大婚那日,才有几个皇子和公主们,集体病倒不能出席的事吧。 无所谓,她有她的生活圈子和乐趣,犯不着跟那些人计较,更懒的去取悦他们。 等赵天煜走了之后,她立刻带着喜鹊和坠儿两个上了街,先到新铺子那里看了看,觉得不错,杜云瑶的审美完全够的上她了,很棒。 出来后,带着两个丫头,又买了些时令水果,再转往府里去看妹妹。 杜云瑶夫妇昨晚几乎聊了一晚上,激动的都睡不着,两人从相识到相爱又重新掳了一遍,过后,又相互说起了彼此的童年少年,再到对孩子的期待,男孩女孩?什么模样?什么性子? 聊个没完的结果是,早上起不来。 所以,杜云锦到了,被丫鬟告知,杜云瑶还没起来呢。 “正常。”杜云锦耸耸肩,自己找了张椅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闲适的坐着,和张氏几个聊聊天,也挺好。 她虽然出嫁了,可是,她的院子还保持着以前的样子,张氏每天都会带人过来打扫,经常的,杜云礼还是喜欢带几个孩子在她这院子里玩,打打拳啊,做做游戏什么的,就好像姐姐在时一样。 聊了一会,张氏突然想到什么,忙对杜云锦说了,“对了,大小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杜家四小姐来了几趟。” “杜家四小姐?”杜云锦脑海里立刻想到那个模样挺标致的姑娘来,只是,那姑娘太假太虚,太不讨喜。 她不由挑眉,问,“她来做什么?” 似乎,她们并无交集,且上回,她带她那个渣男表哥,故意恶心杜云瑶,还被她狠狠修理了一番呢。 按理,两人该有仇的,竟还能找上门? 张氏摇摇头,“这个却不知,头一次,是二小姐见了,但说了什么,我也不知,只知道那个四小姐眼睛红红的走的,后来,二小姐吩咐,但凡自称杜家那边的人过来,直接打出去,一个也不准放进府。” “嗯。”杜云锦点点头,做的没错,挺像杜云瑶以往做事的风格。 “那还有什么问题?看你吞吞吐吐的?” 张氏微微蹙眉,迟疑着道,“可是之后,那四小姐又来过几次,都说要找大小姐你。因为二小姐的话,下人们也不敢回,只单说与了我。我瞅着那四小姐柔柔弱弱的,挺可怜。就答应她,等你回来,将她找你的事,回禀给你。” 柔柔弱弱?可怜?嗬,果然还是会装啊,张氏这等善良直率的妇人,自然会被骗,杜云锦一点不意外,只是好奇,“那,她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这倒没有。”张氏道,“不过,好像,杜家那边出了事。听买菜的下人说的,但具体的也不大清楚,许是谣传。” “嗬。”杜云锦大致懂了,虽然还不知道什么事,但肯定是杜家出事了,杜云若才来找她求助了。 说出去,她们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只是,外人不知道,她们也是相看两厌的仇人。 她就是挺奇怪的,杜云若有事了竟然会求到自己?这姑娘究竟是脸皮太厚纯找虐的?还是真的走投无路,被逼无奈? 罢,别人的事,她才懒的费心思。 接着,又聊到孩子们的事,杜云礼已经上了学里,功课很认真,很得夫子的喜爱,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在启蒙的阶段,就连喜儿是个姑娘家,因为杜云锦觉得女孩子更要读书明理的缘故,她也和弟弟们一起,去了学里,学习起来可用功了。 杜云锦欣慰的不得了,当然,论此,齐氏虽然不善言语,但神色满是感激,她们一家三口,本是杜云锦花银子买的下人,可来了之后,杜云锦根本没拿他们当下人,反而当家人一般,平时也一口一个嫂子的,其他人看她如此,也都格外厚待他们。 就连宝儿,在这府里,也同张氏的喜儿乐儿杜云礼一样,吃穿用度,一点不比他们差,还在同一个学里。 如今,她的宝儿能说能写,性子要开朗许多,笑声更多了,常常的晚上歇了,还会背诗给她和他爹听,如今,她和陈三再无他求,只能好生服侍大小姐,一辈子衷心耿耿了。 众人聊了半个多时辰后,杜云瑶终于在红儿的搀扶下姗姗而来。 “呵。”杜云锦瞅着妹妹这副样子,不由发笑,“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当你怀了七八个月了呢?这就叫人扶上了?” 杜云瑶被说的不好意思,轻轻推开红儿,坐到了姐姐身边,嗔道,“还不是他,我出个门,就担心的要跟着。这里都是娘儿们,他来做什么?我不让他来,他就让红儿跟着。” “那还不是姑爷他心疼夫人嘛。”红儿笑嘻嘻的道,她因被周瑞从老家那边带了出来,心存感恩,处处为周瑞说话,性子也因为在这府里住的日子长了,变得活泼多了。 杜云锦朝小丫头竖起了大拇指,道,“说的不错,你家夫人呐,哪里是怪哦,分明是在我们这秀恩爱呢。” 秀恩爱?众人还第一次听这个词,但意思却都懂,不由都笑开。 杜云瑶也吃吃笑开,嗔着姐姐,“就你词儿多。才我不在,你又编排我了吧?” “哪敢。”杜云锦轻笑,道,“不过说了些闲话罢了,礼儿还将他功课拿来给我看了,进步不小哦。” “这呀,也多亏了二姑爷呢。”张氏也适时的夸了一句,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杜云瑶和周瑞关系融洽了不少,连杜云礼和其他孩子也肯亲近这个有些腼腆的男人了。 周瑞呢,得了空了,就辅导孩子们功课,也是乐在其中。 杜云瑶唇角微扬,夫君被赞,她心里自是喜欢的。 等人笑够了,才又道,“张嫂子,你带他们先去玩一会,我有事要跟大姐姐说。” “好。”张氏齐氏还有喜鹊等人自离去。 院子里,只剩下姐妹二人,杜云锦将洗净切好的瓜果,递给杜云瑶,“早饭还没吃吧?先吃点水果垫垫,我告诉你哦,孕期多吃水果,将来生下来的宝宝指定水灵灵的,招人稀罕呢。” “真的?”杜云瑶忙的接过果盘,捻了一颗樱桃入嘴,吃罢,才道,“姐,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呢,昨儿一忙,就混给忘了。” “何事?”杜云锦问。 “那边啊。”杜云瑶还没说,自己倒先笑了起来,笑容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你猜怎么着?我保管你打破脑袋都想不到。” “嗯?”杜云锦微微蹙眉,细细思量,“难不成,杜云若被嫁给哪个瘸老头子了?” 不然,这姑娘不会为别人的事来找她吧?一准是她自己遇到了麻烦。 “切,不是。”姐姐的想象力,好吧,还真夸张,杜云瑶干脆也不让她猜了,直接道,“出事的不是杜云若,是她那个不要脸的娘。” “白氏?”杜云锦微微一愕,“那娘们能出什么事?” 杜云瑶抿了抿唇,才要说。 杜云锦一拍脑门,惊道,“莫非那娘们的……”她用手圈着腹部做了个孕妇的大肚子形状,“露馅了?” “嗯。”杜云瑶猛点头,“姐,你真厉害,猜对了,给。” 递了颗樱桃奖励姐姐的。 杜云锦边吃边嗤笑,“这是早晚的事,柳氏干的吧?” “你又猜到了?”杜云瑶简直要佩服姐姐了。 杜云锦轻笑,“傻丫头,这有什么难的?上回去府里揍那杜云萝,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了。” 那次,杜云萝挨揍,柳氏误会到了白氏头上,也派人痛揍了白氏,并且知晓了白氏假孕一事。 当然,这事,杜云锦还是事后收买杜府里的下人知晓的,只是,当时她还很疑惑,柳氏对白氏一向有成见,为何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不趁机揭发白氏呢? 后来,她总算想通了,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 果不其然,柳氏没让她失望啊。 “是不是在白氏临盆这日,揭穿的?”杜云锦问。 杜云瑶再点头,“是。不过,事情还没这么简单呢。” “哦?怎么?”杜云锦来了几分兴致。 杜云瑶就道,“事发之后,杜云若来找你,想让你回府主持公道,被我拒绝。当然,我也派人去打听过。据说,白氏临盆那日,柳氏派了人暗中监视了那院子,并且,柳氏还说,请了术士卦言,必须得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坐镇,白氏方能平安诞下男丁。” “嗬,柳氏还挺能忽悠。”杜云锦啧啧称赞,“这么说,杜老太太自然义不容辞的要坐镇了,为了她那孙子?” “嗯。”杜云瑶点头。 杜云锦就懂了,“如此一来,一切暗箱操作,比如找个婴孩来做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这就不大可能了。毕竟,杜老太太就在跟前。” 第249章 谋划 杜云瑶觉得姐姐真是聪明,就像亲临了现场一般,索性也就不卖关子了,直接将打听来的事一股脑的全跟姐姐说了。 大约二十多天前的一天早晨,白氏突然肚子疼,大约是要临盆,阖府都忙开了,好在稳婆早就找好了,一直住在府里,只等着这一天。 再加上白氏之前一直没动静,杜老太太担心,柳氏趁机请了个高明的术士,替白氏占了一卦,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当然都对白氏不利。 杜老太太担心不已,后来花了重金寻得破解之法,除了术士做法之外,还得杜老太太亲自在产房内坐镇辟邪,以佑孙儿平安降世。 柳氏其实是抓住了杜老太太的心思,杜天风并非他的亲子,所以,对白氏的这个孩儿,她应该和柳氏差不多,并不欢喜,但,杜老太太是个重名声的人,既然术士都发话了,哪怕她不想,为了贤德的名声以及笼络杜天风,她也会照办。 如此,正合柳氏心意,却打乱了白氏的计划,让她恨的牙根痒痒。 “夫人,怎么办?”杜老太太在外间一坐,这白氏屋里就乱套了,那些丫鬟们根本不知要做什么,嬷嬷们也慌了神。 白氏靠在床上,自是焦头烂额。 稳婆这一关,本来也是柳氏在外头请的,她愣是给回绝了,说是娘家请的相熟的稳婆,信的过,以此也算敷衍过去,但杜老婆子在外间候着,这让她如何是好? 心里虽急,但白氏还得装着要生产时的样子,不停的还发出喊叫声,听得外间杜老太太,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是第一次了,怎地叫成这样?莫非有什么不好?” 嬷嬷忙就回道,“老太太别担心,大夫人毕竟年纪摆在这儿了,但稳婆说了,不碍的。” “哦。”杜老太太蹙着眉,看着焦虑,心里却巴不得这孩子能出点问题,杜家如今只有两个孙儿,杜云礼早已离了杜家,算不得杜家人了,而杜云天则是她的亲孙子。 本来,这侯府的继承人得大房那边的人,可杜云礼不在了,自然就要落在二房头上,她的孙儿杜云天是不二人选。 可谁料,白氏竟然有了孕,若诞下了男丁,自然会影响她亲孙子的仕途的。 所以,她巴不得白氏此番能生个女儿,或者…… 在杜老太太心底,其实也潜藏着一个可怕而恶毒的念头,若白氏生的是男丁,她保证,定然活不过今晚。 在里间屋里,白氏叫的口干舌燥,声音都哑了,这时,外头进来一个心腹嬷嬷,白氏忙问,“怎么样了?” 这嬷嬷贴在她耳边小声说着,声音带着焦急,“夫人,那边突然又没动静了,怕,今晚未必能生。” “什么?”白氏气的肝胆都疼了,早在她有了假孕这个想法之后,就已经选了目标,就在城郊一户贫家。 她并非亲自出面,而是通过了中间人,了解到这户人家的情况,这户人家的妇人,已经有了四个孩子,这个已经是第五个,而且,前面四个都是男孩,都说这个也该是个男孩。 最主要的是,她的月份,与白氏最为接近,所以,她一早就定了这家,孰料,这户妇人前日突然临盆,让她们措手不及,更让人失望的是,这妇人最后生的却是个丫头,全家人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哪里舍得卖人? 是个丫头,白氏也不稀罕,于是作罢,后又机缘巧合,得知同村另一户人家的媳妇也即将临盆,她才起了心思。 这日天没亮,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有了动静,怕孩子今天就要出世。 白氏这边便赶紧做了准备,毕竟她这月份也拖不下去了。 一大早,她也装起了快临盆时的样子,谁知,大半日过去了,那边却传来消息,没动静了,这叫她怎么办?这简直要她命嘛。 “夫人要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太太,先回去,也许,再等明日……” “狗屁。”白氏气的骂,扯着嬷嬷的衣裳,拽过来,喝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明儿天亮之前,你必须给我弄个刚出生的男孩过来,否则,你就死去,听见没有?” 这嬷嬷听言,也知主子是真急了,但她也没好法子啊,哭着脸道,“夫人,您别急,越是这时候,咱们越要沉住气,不能先自己乱了分寸。” “那你说要怎么办?那老不死的就在外面候着,你说,我若没个孩子给她,如何交代?你觉得,她那么容易打发走的?”白氏气的捶床。 嬷嬷也是急,最后,还是稳婆过来,狠着脸道,“夫人,都这个时候了,索性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怎么?”白氏一愕。 稳婆道,“那老婆子不是愿意等吗?咱们就让她等着,好好的等着。” “这是?” 稳婆自怀里掏了一包药粉,交给嬷嬷,“在那茶里放上一些即可。” “你这是?”白氏一惊,“你疯了?这是在我房里。” “夫人想哪里去了?”稳婆忙道,“这不过是普通的迷药,只会让那老婆子多睡一会,不会有事的。” “真的?”白氏心下一喜,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招,杜老婆子年纪大了,熬不得,犯犯困睡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等她一醒,孙儿抱到她跟前,母子平安,她还能怎样?只怕只有喜的份。 忙不迭的推着嬷嬷,“你快去办。” “是。”嬷嬷自下去办了,一盏茶的功夫回来,告诉白氏,杜老婆子已经睡着了,而且,她带来的丫头,已经被差遣走了,只留了白氏的心腹丫头在那看着,老婆子稍有举动,这屋里就会知晓。 白氏听言,总算松了一口气。 靠在床头,轻轻闭上眼睛,脑子一下子由纷乱变得冷静下来,即刻吩咐,“你,再去那边打探,万一要生了呢,即刻将孩子给我送来,不计男女,知道吗?” 都这种时候了,她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但稳婆却道,“夫人,若是个丫头,要来何用?” “都这种时候了,还能怎样?”白氏泄气道,本来那家说是铁板钉钉的男孩,最后却变成了女孩,这才让她措手不及,这两天的时间里,能再找个月份差不多的孕妇已然不易,哪里还挑得了男孩女孩。 稳婆听了,却是无所谓的一笑,道,“夫人若想要男孩,老身这里倒是现成有一个。” “什么?”白氏猛地坐直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道,“夏奶奶,若你能帮我办了此事,就等同于我的再生父母,不说你将来的生活,本夫人全部应担,就是你夏家,你儿子女儿,一切都交给我。” 稳婆是个精明的,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允的诺,当不得真,且没有字据,万一将来这白氏反悔,她又能如何?倒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于是,就道,“我的夫人,你这话就言重了。老身也是看夫人弄到这地步,看着心疼,就想帮着点。而且,若能帮到夫人,那也是老身的荣幸。” “好好,那你说,那孩子在哪儿?多大?健康吗?”白氏忙问。 稳婆笑着道,“夫人放心,那孩子就是老身亲自接生的,健康着呢,而且,一双大眼睛,漂亮的呢。” “你接生的?”白氏担心,“多大?” “夫人您忘了,昨儿老身出门帮着打探孩子的事?耽误了两个时辰才回来吗?”稳婆慢慢道,“这期间啊,就是为我那侄儿媳妇接生了。本来我是想赶着回来,谁知那孩子难产啊,都说母子难保,这才急不得的拉了我去。多亏了我去的及时,好歹保了母子的命,还得了个男孩。” “那他们如何不要?”白氏听的狐疑。 稳婆微微凝眉,就道,“夫人,若说这个,其实老身也是刚才瞧着夫人急的这样,好歹他们夫妇年轻,这孩子将来有的要。而且,这孩子若进了咱们杜府,那还不是他们天大的福气,只要老身跟他们说了这理儿,还有什么不愿的?再说了,就算将来他们想了,偷偷弄进府来,瞧上两眼也就罢了。” “这个?”白氏怎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稳婆当即想到这点,忙道,“老身也是这样一说,不过是先哄了他们而已。夫人这边不如先打发点银子,做了封口费。老身再说和说和,他们都是明白事理的,必不会纠缠。” “这孩子,是昨儿早上出世的?”白氏又追问了一句。 稳婆点头,“正是,因是早产,生的有些小弱,正好,若抱了来给夫人,也不会让人怀疑。” 白氏担心的正是这个,听如此说,早已顾不得其他,便拉着稳婆的手,道,“我的好奶奶,此事,就全靠你了,若好,本夫人将来不会忘了你。若不好,本夫人也只有一个死了。” “夫人只管放心,此事交予老身便是。”稳婆忙拍着胸脯道,但就是不挪身子。 白氏随即想到什么,忙吩咐嬷嬷,道,“去,将我那匣子的二百两银子,先拿与夏奶奶。” 稳婆这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夫人,破费了,按理说,办这事我不该要银子,但是,侄媳妇才生了孩子,好歹给些补养的银子。再那孩子……” “奶奶休说了,我明白,这银子只是先头的,等孩子来了,本夫人再感激不尽。”白氏道。 稳婆这才揣了银子,满意的笑了,保证两个时辰内定将孩子带来,随后自去了。 第250章 分头行动 稳婆这一走,白氏院子那墙角的阴影里,一个婆子吩咐了两个丫头。 其中一个跟着那稳婆就去了,另一个则迅速去了柳氏那边。 此刻,柳氏正惬意的坐在摇椅上,闲适的吃着时令水果。 通过丫鬟的禀报,她知道了白氏那边的窘境,心头甚是快慰。 话说,为等这日,她等的够久了。 这白氏就是个笑面虎,肚里长牙的贱人,从她第一天踏入杜府,柳氏就知道她是这么个人。 可这白氏耍弄手段害死了李氏,她可以坐视不理,但别想欺负到她头上。 她柳氏可不像当年的李氏那般好欺。 然而,这些年,白氏还是算计柳氏不少,譬如,让她在杜老太太跟前没脸,让她跟杜水莲这个姑奶奶关系闹不好,甚而与杜天宇的关系都日渐僵了。 而这白氏向来狡猾,心机深沉,甚少有被人抓住把柄的时候。 所以,当知道白氏假孕一事后,柳氏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冲动之下就想立即揭穿这贱人的丑事,好撕破她伪善的面皮,让世人都瞧瞧她的丑态。 但柳氏很快就压下了这种逞一时之快的念头,而且,这种做法也有风险,万一白氏不承认或者假装出现了个意外,说孩子流了,到时反咬一口,将脏水泼到她身上,得不偿失。 于是,她才忍了这一口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却又不时的去白氏跟前晃晃,说些意味深长的话来暗示,搅的白氏心神不宁。 哼,就算她不能立刻揭穿,也不能让白氏好过,让她在临盆前,一直处在时时怕被人揭穿的恐惧中,更合柳氏心意。 反正,这些日子,白氏过的提心吊胆,她越恣意。 而到她临盆这日,才来揭穿,让她无可抵赖,哼,就算想出意外来遮掩,毕竟都要临盆了,也得拿个死孩子来给众人,才能使人信服吧。 至于健康的男孩?她倒要瞧瞧,如何能混进府来。 至半月前,柳氏私下里就已经分派好了人手,府中守门传话的一应人选全都是她的人,甚至白氏那院,也有她的人。 只要白氏那屋有个风吹草动,她立刻能知晓,所以,听了丫鬟回禀白氏那边的窘境,柳氏咯咯笑起来。 “好,好,真是好。你回去告诉陈嬷嬷,叫她仔细看着,再有事,立刻来报。” “是。”这丫鬟依言出去。 柳氏唇角一勾,脸上露出算计的笑来,放下手里的果子,立刻朝心腹嬷嬷招了招手,“扇嬷嬷,你带人去瞧瞧,大老爷和二老爷回来了没有?若回来的话……” 如此一番嘱咐之后,扇嬷嬷点点头,出去照办。 屋里,柳氏又端了杯子抿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起身,用手捋了捋鬓角的发丝,然后才心情愉悦的朝外走去。 才一出门,就见女儿杜云萝急冲冲的跑来,让她瞅着直皱眉,“跑的这样急,又是为什么事?” 杜云萝抬头,一见是母亲,而且打扮的还挺艳丽,不由也皱了眉,也顾不得边上的丫鬟下人们,急道,“娘,你这又是要去哪儿?你可知道,那边的都快生了。” “呵,你是说你大伯母啊?”柳氏灿然一笑,扯着女儿的胳膊,一边往台阶下走一边道,“我正好要去瞧瞧你大伯母呢。你要无事,也跟我过去瞧瞧,说不定一会就能见到你弟弟了呢。” “娘。”杜云萝一把甩开母亲的手,近乎咬牙的瞪着母亲,恨铁不成钢一般,“娘,你是在期待那个弟弟吗?他又不是从你的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个贱妇肚子里爬出来的,谁稀罕?还有,他出生了,那天儿……” 杜云萝大约是太激动,说话语速太快,快的柳氏来不及制止,她已经将这些忤逆恶毒的话都说了出来,急的柳氏拿手直接捂她的嘴,一面喝命跟随的丫鬟,“你们几个,先不要跟着了。” 然后,拽着杜云萝走到院角的一棵树下,看着女儿这漂亮的脸蛋,却又蠢的要死的脑子,柳氏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愚蠢的女儿?”柳氏真觉得冤死了,想她一生精明,什么事能算计过她去,偏生的这个女儿,榆木脑袋,蠢笨的比当年的杜云锦还不如。 幸好,有她这个娘照应着,不然,她的下场一准比当年的杜云锦还要凄惨。 然而,杜云萝却根本不知错在哪儿,相反,她却认为这是母亲年纪大了,糊涂了,性子也变懦弱了,竟然能容忍大房那边的白氏欺到自己头上来。 “娘,我哪里说错了吗?那贱妇若生了儿子出来,咱们怎么办?天儿怎么办?这个家迟早会归他们大房。你知道吗?现在,就连那四贱人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听说,白贱妇私下里偷偷的想将四贱人说与徐侯呢。我呸,她也配。怎么着,我也是姐姐,她怎么能越过了我去?”杜云萝气红着脸骂。 白氏私下里替杜云若张罗的那些事,柳氏也知道,但她比白氏更有自知自明一些,根本不看好,或者,觉得徐炎不会看上杜云若这朵小白花的。 况且,她现在还要去办白氏,等先摆布了这老的,过后再惩治小的,还不随意拿捏。 “行了。”知道女儿这蛮缠的性子,一时闹不清,反而会耽误自己,柳氏只得耐着性子软着声音哄,“萝儿,你也不必跟着了,你先回房吧,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当没听见,乖乖的在屋里待一天,知道吗?” “不干。”杜云萝一撇嘴,冷哼道,“那贱妇还想生儿子?我偏不让她如愿。” 说着,撩起裙摆,气冲冲就走。 柳氏一愕,急忙追过去,拽着女儿的胳膊,气的一巴掌拍到了她的背上,恶狠狠道,“你个蠢货,你是想坏老娘的好事?” 这真是气狠了,柳氏的声音都变了,杜云萝挨了打,本想发作,但看母亲狰狞的脸色,也吓住了,“娘?” “滚回房去。”柳氏恶狠狠道,“听着,若再敢生事端,娘第一个罚你。杏儿,送三小姐回房,给我看好了,若敢放她出来滋事,本夫人先揭了你的皮。” 后头的丫鬟,听言,连忙过来,喏喏称是。 “娘。”杜云萝红着眼睛,委屈的看着柳氏,“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些日子,我看着你见天的巴结那贱妇,真叫人瞧不上。” “你懂什么。”柳氏气闷的盯着女儿,“你听着,娘做什么,自有主张。也绝不会让你和天儿受了委屈。” “可是。” “别说了,娘这还要有事。”柳氏懒的跟她解释,也知道女儿这榆木脑袋,解释她也未必能明白,只撩下一句,“世事难料,有人想生儿子,还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若老天爷不想给,她就是想也想不到。你呀,操那个心做什么?” “嗯?”杜云萝似乎听出了什么,脸上一喜,“娘?” “行了。”柳氏眼睛四下一扫,制止女儿的话,道,“还不快回去。” “是,我听娘的话,我就知道,娘一定不会让那贱妇好过的,嘻嘻。”接触到柳氏的冷眼,杜云萝忙一吐舌头,扭头就跑了。 柳氏无奈的吐了口气,就女儿这蠢性儿,哪里敢将她嫁与那些名门望族?怕还不够给人练手的呢,等摆布了白氏,确定了儿子在侯府的继承之位,她就得好好的给女儿寻个好亲事了,未必封侯拜相,家境殷实,最主要能受她拿捏,不敢欺辱女儿才好。 罢,一时想不了太多,柳氏带着几个丫头慢慢走出了院子。 “四小姐。”等柳氏一行人走了,巧音才敢出声。 杜云若早已煞白了面庞,刚才柳氏母女的话,分明是想暗中谋害母亲啊。 这可怎么办?她们会对她未出世的弟弟出手吗? “四小姐,咱们快去通知夫人吧,让她有个防备,可千万不能着了二夫人的道啊。”巧音连忙提醒。 杜云若也急,但还是摇头,“不行,母亲现在正是关键时候,这时候怎能叫她烦心这些事?万一一急之下再有个闪失,岂不让那柳贱人得逞?” “那可怎么办?”巧音急的跺脚。 杜云若想了想,忙道,“你,先去母亲那边,将这事说与嬷嬷听,然后,多派几个人在母亲那屋里守着,千万不准别屋的人,尤其柳氏的人靠近母亲,知道吗?” “嗯。”巧音点头,才要走,又被杜云若叫了回来,“还有,但凡给母亲用的吃的喝的,全部要自己人动手,万万不能经外人的手,听见吗?” “知道。”巧音重重点头。 杜云若这才道,“快去办。” “那小姐你呢?” “我先去会会我那二婶去。”杜云若冷冷一笑,急匆匆就朝前方赶了去。 主仆二人正好分头行动。 一处小径,杜云若喊住了柳氏,“二婶。” 柳氏顿住,回头,见只有杜云若一个人过来,不由奇怪,“四丫头怎么在这?跟着你的丫头呢?怎么一个都不在?” “哦,巧音才跟着的,我因有些渴了,让她回屋给我取水了。二婶,你这是要去哪儿?可是要去看我母亲?”杜云若眨巴着大眼睛,很自然而然的问。 第251章 嘱咐 这个时候碰到了杜云若,柳氏是有些意外的,而且,这丫头乖滑的很,刚才她和女儿的对话,也不知有没有被她听了去。 “二婶?”见柳氏不语,杜云若又喊了一声。 柳氏猛地回过神来,看着杜云若这不输于自己女儿的清丽小脸,忙笑着点头,“是呢,你母亲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这一早就说快生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二婶不放心,正准备过去瞧瞧呢。” “那正好,我也准备去母亲那边呢。”杜云若笑着说。 柳氏心道,正好,本来想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娃,女人生孩子这种事,就算请也请不过去,现在倒自己主动要跟着,那就跟着吧,到时候,母亲没脸,这个当女儿的,看她如何自处? “行,那你跟二婶一道吧。”柳氏莞尔一笑,扭身走在了前头。 杜云若紧跟其后,心里盘算着,这柳氏奸猾,不知要给母亲下什么套儿,自己就跟着她,盯紧了她,让她没有机会对母亲下手才好。 这两个各怀心思,一路往白氏那边走去。 到的时候,大老爷杜天风和二老爷杜天宇也都在小厅这边焦急的等着。 按理说,嫂子生产,没有小叔子在外候着的,说来,这都归于柳氏。 她知道这兄弟俩一早一起出的门,所以,特命人去叫大老爷回来,说是白氏情况不好,并且当着二老爷的面说的。 如此,作为兄弟,跟着一起回来,陪着哥哥一起度过难关,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柳氏并非是想自己男人替别的女人担心,她只是想让杜天宇清楚的看到,他不是一向说白氏贤良吗?今天倒要扒了白氏那伪善的皮,看杜天宇还会不会说这样欺上瞒下的女人贤良了? “你怎么来了?”看到她来,杜天宇眉头稍皱。 柳氏知他那心思,不就怕自己搅局么?哼,对别的女人比对自己女人还要上心呢,他就不想想,若白氏得逞,真弄一个男孩来了,以后这杜家可就完全是大房的了,还有他杜天宇什么事啊。 唇角一勾,她冷哼一声,“怎么,就许你来,我不能来?一大早听说嫂子要临盆,我这紧张的跟什么似的,就盼着嫂子能跟咱们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侄儿,可才却听说,大嫂子情况不大好,我在屋里等的也是心焦的不得了,这才忍不住过来瞧瞧,想着能不能帮的上什么也是好啊。” “你会这么好心?”杜天宇轻嗤一声,声音不大,毕竟,也不好在哥哥跟前诋毁自己的女人。 “哼。”柳氏也不搭理他了,自从上次被人诋毁声誉一事发生后,两人彻底的就闹掰了,杜天宇就跟没她这么个人一样,再没踏过她那院子一步,让柳氏寒心至极。 便赶着安慰杜天风,“大哥,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嫂子年纪毕竟这么大了,会遇到点情况也是正常,好在有菩萨保佑,还有老太太坐镇,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是自然。”杜云若也忙接口道,“我娘一生行善,老天自会佑她。若真出了什么状况,那也一定是有人背地里谋害的。” 这意味深长的话,本是想提醒杜天风的。 柳氏也听出来,不由板着脸,呸呸两声,才道,“四丫头,你母亲还在这个难头上呢,你混说什么呢?什么出状况,什么有人背地谋害?你这是咒她呢吧?” “我?”杜云若一时辩解不得,有些气闷,她是有心提醒父亲多个心眼,谁知柳氏竟然如此歪解? 冷笑一声,她索性挑明,“我不过那么一说,二婶急什么?莫非,二婶这心里有鬼不成?” “呵。”柳氏听她这话,更是嗤的一笑,“你这孩子,莫非中邪了不成?先是咒你母亲,现在又来歪派二婶了?” “……”杜云若一时语塞,只在心底骂了声贱人。 柳氏又责备道,“四丫头,不是二婶说你,平时见你也是个伶俐的,怎么今儿个说话这样颠三倒四的?你母亲这般,你不说多说点吉利话,还净捡些丧气话说,也不怕真应验了。” 杜云若发觉这柳氏的泼名还真是名不虚传,黑的也能给你说成白的,逞口舌不是她的对手,她也懒的搭理,便对杜天风道,“爹,我担心母亲,想过去瞧瞧,可以吗?” 妇人生产的屋子,一般是不允许男人进的,自然,她这未出阁的丫头,更是忌讳进的。 因此,杜天风还未回答,柳氏就先诧异起来,“呀,四丫头,你该不是真中邪了吧?你母亲在那边生孩子,你跑去做什么?你要真担心啊,就该回自己房里,替你母亲多念几遍经文,好保佑她们母子平安吧。” 懒的搭理,杜云若只黏着父亲,道,“爹,我真的很担心娘,你就让我去吧,好歹祖母也在呢,我就当过去伺候伺候祖母。” “这。”杜天风也不是愚的,女儿之前那几句话,其实他也听出来了,再加上柳氏和白氏一向不对付,今儿跑来看,担心是假,凑热闹是真,说不定还真有谋害之意呢。 他年纪不小,膝下只有杜云礼这一个儿子,可如今,这个儿子不认他,他也就跟没有儿子一样,眼下,他确实盼着白氏能给他再生个大胖儿子,从此也能继承杜家家业。 所以,杜云若几番一暗示下来,他心里就有了计较,也不管杜天宇夫妇在,就道,“你有这份心,也不枉你母亲平日里疼你。只是,难为你了。” “爹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一点不觉得为难,况且,母亲危难时,女儿在身边陪着也是应该的,我想,就算传出去,也不会被人笑话的。”杜云若鼓励道。 杜天风点点头,“若儿至孝之心,谁会说三道四,只是,爹不能陪在你母亲身边,代她受苦,你就代了爹去吧,你母亲就拜托你了。” “嗯。”有了父亲这话,杜云若心里就有底了,连忙别了这边,就去往白氏屋里。 柳氏当真也没再拦着,拦着干嘛呢?杜云若又不是送子娘娘,进去也没用。 只要那屋里出不来孩子,一切要怎么玩,都在她手心里捏着呢。 何况,她还想着要将这母女今儿个一锅端了,又岂会真的想让杜云若回房呢,她还巴不得这傻丫头搀和进来呢。 再说杜云若一径跑去白氏屋里,外厅,就见杜老太太斜卧在软榻上,边上,两个丫头守着。 “四小姐。”见她进来,两个丫头起身行礼。 “老太太怎么了?”杜云若疑惑的问,心里暗忖,是不是柳氏捣的鬼,弄晕了老太太,她好作怪? 两个丫头忙道,“老夫人乏了,就先歇会,四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你不能进啊。” “乏了?”杜云若看着就不像,不然,她们说话,老太太怎么一点反应都没,她才要上前查验,里间,听见声音,白氏忙命嬷嬷出来。 “嬷嬷,我母亲怎么样了?”杜云若忙抓了这嬷嬷,急问。 “啊呀,四小姐,你怎么来了?”嬷嬷即刻拉着杜云若的手,想将她送出去,一边道,“这里不是四小姐该来的地方,您还是快回屋吧,别叫夫人担心。” “不,嬷嬷,我有要紧的事要跟母亲说。”杜云若甩开了嬷嬷,一径去了里间,就看见半靠在床头的白氏,气色很是难看。 “娘,你怎么样了?”杜云若扑了过去,唰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白氏又急又疼,连忙拉她起来,“傻丫头,你跑来做什么?这哪儿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快回去。” “等等,娘,我有话跟你说。”杜云若捉着母亲的手,就将在路上听到柳氏母女的话,全说与了她,“娘,你可千万当心,那柳贱人还不知要怎么使坏呢。” 要怎么使坏?白氏也都知晓了,这府里上下都被柳氏打点了人,柳氏这一心的想看她出丑呢。 不过,百密一疏。 柳氏能想到的,白氏自然也会想到,眼下,就看谁更有本事了。 只要孩子一来,她说是她的,任凭别人怎么否认,那也无济于事。 只是,孩子…… 白氏唯一担心的便是稳婆那孩子,是否妥当。 只要那孩子一到手,稳婆以及她的侄儿一家,她便能悄无声息地给处置了,从此便可安枕无忧。 只是,这等了约摸一个时辰了,稳婆那边还没回来,叫她的心始终落不下。 “好孩子,难为你了,你听着,娘不会有事。你得乖乖回房去,无论发生什么,别冲动,知道吗?”白氏安抚着女儿。 然而,杜云若怎会放心,“还有,娘,老太太在外间……” “嘘。”白氏食指抵在女儿唇边,暗暗使了眼色,“若儿,娘自有主张,不会有事。” “娘。”杜云若似乎听懂了什么,这手上一动,却恰好碰到了母亲的身体,忽地,有什么窜过脑海,猛地惊了。 白氏忙用眼神示意,“若儿,别慌。” “可?弟弟。”竟是假的么?杜云若怎会不慌? 白氏狠绝一笑,“娘一定会给你一个弟弟的,一定。” 稍后,杜云若自出了母亲的房间,一径往自己那院飞奔而去,只是,脑子里越发乱了。 白氏无孕,这比知道柳氏要谋害自己的弟弟,还要让杜云若心惊胆战。 第252章 小公子 杜云若回到房中,心头情绪久久不能平复,母亲假孕,她肚子里的弟弟竟然是假的?这要如何是好?若被人发现……哦,不,看柳氏那样儿,怕是早就知道实情。 要怎么办? 不多时,巧音回来,“小姐。” “不是让你去母亲那边?怎么我才去,没见着你?”杜云若问。 巧音忙凑近,小声对杜云若道,“小姐,奴婢才从夫人那边回来,将小姐的担心说与夫人听了,另外,小姐,奴婢还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也告诉夫人了。” “什么消息?”杜云若惊问。 巧音便附在她耳边道,“奴婢跟二夫人身边的珠云一直交好,这回也是她偷偷的告诉我的,说是二夫人早已派了人……” “什么?”杜云若脸色唬的煞白,她现在已经知道母亲假孕一事,那么,要想此事完满,就必须得从外头弄一个婴孩过来,而柳氏也早知母亲假孕实情,就等着弄孩子回来来个人赃俱获呢。 “夫人那边怎么说?”杜云若到底年纪小,哪里经历过这些,早在知道母亲的肚子是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糊涂了。 巧音也忧心忡忡的道,“夫人什么都没说,只让奴婢回来,好生陪着小姐,还嘱咐小姐,无论遇到什么事,千万要沉住气。” 沉住气?这个时候她要怎么沉住气?她现在很怀疑母亲到底是不是疯了?都已经做了大房的主母了,为何还要冒险做这件事? 没有男孩,从其他宗亲中过继一个就是,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的事呢。 虽然没有自己亲生的亲,但养熟了也是一样,总比这样冒险强。 万一事情败露,白氏脸上蒙羞,主母之位未必能保,就连她,也得受牵连,有这样的母亲,她以后哪还有脸见人啊? 罢,眼下埋怨也没用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帮着母亲保守这个秘密,最好能将外头的孩子稳妥的弄进来。 可是,柳氏也不是吃素的,她显然早布下了陷阱,等着她们母女往下跳呢。 “小姐,你别急,听奴婢说。”巧音忽而有了主意,忙道,“要不,咱们将计就计,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何讲?”杜云若忙问。 巧音俯首她耳边,细细的说了自己的计划,杜云若听罢,连连点头。 彼时,夏稳婆离开杜府,已然两个多时辰过去,而柳氏这边的人,一直跟在其后,只等她将襁褓中的婴孩抱上了马车,这才抄近路返回杜府。 柳氏这边的扇嬷嬷和陈嬷嬷,分别带着几个人,守住了进府的两个主要入口,只要那夏婆子一来,立刻就能拿下。 殊不知,扇嬷嬷这回却是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进来了,虽然怀里多了东西,只说是要紧的,帮助大夫人生产用的,门房也不敢搜查。 及至往白氏那边去,一条小径上,来往僻静,扇嬷嬷看她怀里鼓囊,料想是从外头弄来的孩子,瞅准时机,便带了两个丫头上前,一把将夏婆子摁住,从她怀里抢了东西。 然而,打开一看,扇嬷嬷却是傻了眼,包裹里不过是些小孩子的衣裳和小玩意,哪里有什么婴孩? “你们做什么?”夏稳婆冷眼瞅着扇嬷嬷,怒问,“这些是要给大夫人的,你们别给弄坏了哦。” 忙抢了扇嬷嬷手里的包裹,抱在怀里,冷哼一声,走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扇嬷嬷?” 扇嬷嬷也是个奸猾的,立刻意识到,别是中了计了。 “将这老婆子抓起来。”她立刻吩咐。 两个丫鬟连忙追过去,将夏稳婆给架了起来。 “唉,你们想做什么?我可是要给大夫人接生的稳婆,你们现在抓着我,是想害大夫人生不成吗?”夏婆子立刻叫嚷起来。 扇嬷嬷见她叫唤,抬手朝她那脸上就狠狠打了一巴掌,“你说是给大夫人接生,可你带着的这些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还是别有用心呢?毕竟,大夫人到现在还未平安诞下孩儿,怕是你这老货从中捣鬼吧?” “不。”夏婆子还想辩解。 扇嬷嬷手一挥,吩咐两个丫鬟,“先将她押到柴房,好生看守,若是有任何闪失,唯你们两个是问。” “是。”两个丫头拽着夏婆子先走了。 扇嬷嬷又吩咐另两个丫鬟,“你们两个就在这边守着,任何可疑的人要从此过,都给我好生搜查,知道吗?” 两个丫鬟立刻称是。 扇嬷嬷这才急匆匆去回禀柳氏了。 柳氏还在白氏这边,一个单独的小厅里,仍旧是悠闲的吃着点心喝着茶,反正,该着急上火的人是那不会下蛋却还偏说肚里有蛋的贱妇。 及至扇嬷嬷这边过来说刚才拦截一事,她这脸色才稍稍变了变,很快,陈嬷嬷也来回禀,据说是拦了一个白氏身边的亲随丫鬟,怀里抱的也不过是一堆没用的衣物,根本没有孩子。 柳氏这才意识到了不对,不免冷笑连连,“看来,本夫人还真是小看我这位大嫂子呢,她可比当年的李氏有手段的多了。” 看来,她得下狠招了,连忙吩咐扇嬷嬷如何如何去办。 扇嬷嬷才走,白氏那屋中就传来喜讯,说是大夫人诞下一健康的公子。 柳氏心头冷笑,不下蛋的母鸡还真将蛋下了,只是,她很好奇,这府里她眼线安插的够多了,到底哪个环节疏漏,竟然让她将孩子给弄了回来?实在手段高明。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先让这贱妇高兴高兴,一会有的她哭的时候。 扶着扇嬷嬷的手,柳氏心情愉悦的出了小厅,就看见杜天风兄弟也自那小厅出来。 杜天风神色看的出很是激动,老来得子嘛,激动也是应该的,只是,不晓得他知道这并非是他亲生的孩子之后,还会不会如此? “恭喜大哥了。”柳氏嘴巴倒乖,上前就给杜天风贺喜。 杜天风咧嘴大笑,“难为二弟妹等候至此,你嫂子才诞下孩儿,怕不能应承事务,接下来,这府里的一切事宜还有劳二弟妹多操持了。” “好说好说,本来就是我应当应份的。”柳氏满口应下。 白氏房门大开,屋里丫鬟婆子喜气一团,就连才醒来,浑浑噩噩的杜老太太,也是茫然于这一切,之前不是说难产吗?怎么她一睁眼孩子就有了? 孩子也抱过来她瞧过了,白白净净的,倒不像才出生的孩子呢。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房里那般忙乱喜庆,又让她脑子不够用了。 直到杜天风过来,嬷嬷又将孩子抱来给他看。 杜天风瞧着,越发满意,生平还是第一次抱了孩子,抱过之后,交给乳娘,进里屋去瞧白氏。 柳氏进屋后,看着杜老太太仍旧歪靠在榻上,精神不济的样子,便乖巧的上前来扶,“老太太,难为您老人家在这坐镇了大半日,好歹大嫂子将侄儿平安生了下来。” “是啊。”杜老太太脑子还是蒙,只是点点头。 一会,杜天风从里屋出来,就兴奋的说,“二弟妹,一会你吩咐下去,这所有伺候大夫人的下人,无论丫鬟婆子,每人赏半月月钱。” “呵,这成。那稳婆呢?”柳氏忽而眨巴着眼睛,状似无意的问,“好歹她接生了小侄儿,按理说该多赏的。” “这个自然,二弟妹就看着办吧。”杜天风随口道。 屋里,白氏听的却是一惊。 她派出去的人总共五拨,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浑水摸鱼的将孩子偷弄进来。 她知道,夏稳婆肯定第一个被查,所以,孩子肯定不放在她身上,然而,除了一个丫鬟回来之外,其他的,包括夏稳婆,却是一个没回来。 被柳氏控制了么? 白氏隐隐担心,但又想着,如今孩子到手,还怕柳氏怎么作怪?即便她想揭穿,只要自己打死不承认,谁能如何? 况且身边知晓的也都是她的死忠,绝不会出卖她的,她很放心。 至于,夏婆子的侄儿,她更是派了人暗中处置,绝不会留下祸患的。 如此一想,白氏的心渐渐的定了。 外间,柳氏忽而问忙碌的下人们,“那夏婆子呢?怎么不在?” “哦。”白氏的一个嬷嬷就道,“许是累着了,先下去歇着了吧。” “呵,主子家诞下了小公子,这样的喜事,不该她亲自报喜么?倒舍了功自己躲起来了?真是奇了。”柳氏似笑非笑,一面道,“快将我那小侄儿抱来,我瞧一瞧。” “二夫人,小公子才睡着了,还……” “少啰嗦,睡着了怕什么,本夫人又不会弄醒他,不过是给我这小侄儿送个见面礼而已。”说着,柳氏倒真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护身符来,一面对杜老太太和杜天风道,“老太太,大哥,这可是我前些日子在福禄寺求下的,希望小哥儿带着它,能消灾免难,平平安安。” 这样一说,哪还有拒绝的理。 杜天风也是高兴,就吩咐婆子,“去将小公子抱来。” 嬷嬷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进里屋了。 进屋,和白氏一交换眼色,白氏只叮嘱好生照看孩子,可别让柳氏对孩子使坏,其他的倒不在意了。 况且,众目睽睽之下,谅那柳氏也不敢下毒手。 只要孩子无事,白氏就顾不得其他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一场阴谋却在等着她,只怕此刻的喜悦,到头来也只是空欢喜一场而已。 第253章 说破真相 孩子被抱了出来,柳氏并没抱,只是就着嬷嬷怀里细细瞅着,细眉慢慢的却皱紧了,“哟,这孩子……” “怎么了?”嬷嬷心虚,见柳氏那脸色这语气,顿时惊问。 柳氏将手里的护身符,揣在了孩子的腋下,笑道,“没怎么?我是想瞧这孩子像谁,呵,大概太小,还没长开,瞧不出。” “呵,是呢是呢。”嬷嬷忙附和着道。 “行了,抱回去吧。”柳氏轻笑,一面回头对杜天风笑道,“大哥,该差些人各方报喜了呢。” “正是。”杜天风恍然大悟,连忙差遣下人,各方报喜。 柳氏勾唇,眼底闪过一抹恶毒的暗光,等杜天风这报喜的事忙完之后,才道,“大哥,我先回去了,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差人言语一声。” “这是自然,以后少不得有劳烦二弟妹的地方。”以前觉得柳氏讨厌,今儿高兴,杜天风竟觉得她也没那么讨厌了,说话的语气也和善了不少。 “好。”柳氏点头,然后才过去扶杜老太太,“老太太,大嫂子平安诞下小侄子,您老也该安心了,守在这里大半日的,也该回屋歇歇了。” 杜老太太扶着她,慢慢起身,身子还有些软,这让她十分疑惑,她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这身体和精神头向来不错,今儿在这还睡了一觉,怎么现在反倒越发精神不济,身子发虚?就是脑子也不够用似的,想说话,但总出不了口,或者,脑子蒙蒙的,不知要说什么,乱的很,心里更是心慌的很。 “是啊,母亲,让二弟妹先扶您回房歇着吧。”杜天风这时也忙殷勤的说。 杜老太太点点头,和柳氏才出了门,就有丫鬟匆匆来报,“不好了,老太太,二夫人,给大夫人接生的稳婆,不见了。” “稳婆不见了?”柳氏故意嚷了一嗓子,屋里的杜天风听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出来。 那丫鬟就又重复一遍,“回大老爷,给大夫人接生的稳婆不见了。” “不见了?”杜天风脑子蒙了下,随即,想到,一个婆子不见就不见了呗,什么要紧?孩子都出生了,要拿婆子有何用? “不见就不见了,派人找找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在此喧哗?” 杜天风教训一句,转身就要进屋照看儿子去,不想这时,柳氏身边的扇嬷嬷却带着人押着夏婆子来了。 “二夫人,出大事了。”扇嬷嬷急匆匆过来,扑通跪地,口里直嚷嚷起来。 柳氏脸色一变,即刻喝斥,“混账东西,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乱喊乱叫的吗?还不掌嘴?” “奴婢该死。”扇嬷嬷果真朝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然后,再道,“二夫人,奴婢才在府里捉住了这夏婆子。” “夏婆子?”柳氏狐疑的看着夏稳婆,“这是咱们府上的人么?我怎么觉得面生。” 杜老太太也瞧了眼,却是认出,“这不是给你大嫂子接生的稳婆夏奶奶吗?” “哦?”柳氏一惊,似乎这才认出,忙喝斥扇嬷嬷,“你这老货,这是给大嫂子接生的稳婆,才大老爷还派人去找呢,这么个功臣,咱们杜家还不好生赏赐,你倒好?倒将人给捆了起来?真真该死。” 话虽然是骂扇嬷嬷的,然而,也正是因为这骂,才让众人生疑,究竟怎么原因,让这婆子被捆了?还有,似乎大夫人产下小公子的时候,这稳婆并不在场?莫非这个原因? 下人们如是想着,杜天风却也回过头来,看着这夏婆子被绑,到底心里不舒服,今儿是他儿子出生的日子,大喜,他不想看些不愉快的事,就道,“将这婆子先放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扇嬷嬷忙道,“大老爷,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不说啊。” “何事这样急?大老爷都说改天了,先将夏婆子放了便是。”柳氏也嗔道。 扇嬷嬷急起来,似乎有些慌不择言,“二夫人,奴婢是听这夏婆子说,大夫人的孩子并非亲生。” “什么?”柳氏大惊,边上,杜老太太也好像被人打了一剂强心针,顿时精神明朗起来,立时问,“老货,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太太。”柳氏似乎怕自己的下人犯错,忙拦着道,“别听这老货瞎说。”一面怒斥扇嬷嬷,“老货,我念你伺候我多年,是我身边的人,平时多给你脸了,但你也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夫人门前,也是你浑说的吗?再者,老太太和大老爷都在呢,你再敢浑说,可就只剩一个死了。” 这话说的狠了,但凡是个懂事的下人,自然会识趣的退下,操那份闲心做什么? 然而,扇嬷嬷却突然声泪俱下,一副衷心为主的模样,道,“二夫人,奴婢不敢虚言,不信,你问这夏婆子。按说,大夫人产下小公子,乃是天大的喜事。可是,事关侯府血脉,不可不防啊。” 岂料,她这话,却根本不得主子的心,尤其是杜天风,一恼之下,急冲下台阶,一记窝心脚便踹向了扇嬷嬷,恶狠狠道,“老货,你还敢妄言?你是成心看不得本侯好了?在此咒本侯呢?”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实在是这夏婆子亲口所言啊,侯爷大可以问这婆子对质。”扇嬷嬷立刻也哭天抢地岂料。 杜老太太见着不像,连忙着下人拉住杜天风,沉着脸道,“风儿,你先别急,此事容易弄清楚。” “是啊。”柳氏也忙劝道,“大哥,你先莫急,小侄儿就在房里,是不是岂能凭这老货一句话?” 然而,杜天风怎听的进去?好好的一件喜事,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却被一个下人说成不是亲生?那这孩子从哪儿来的? “你说。”他扭过头,一把拎起了死尸一般的夏婆子,恶狠狠的问,“这老货说的,可是真的?屋里那孩子,不是本侯亲生?” 夏婆子浑浊的眼睛泛着猩红的颜色,似乎茫然的看了眼杜天风,然后,颓然点点头。 “混账,不是本侯亲生,又是谁亲生的?”杜天风怒了,一把摔下夏婆子,脚就朝她胸口踏了下去,说,“今天,你要不给本侯说清楚,本侯就要了你的命。” “侯爷饶命。”夏婆子嘶嚎着哭喊着道,“那孩子乃是老身的侄孙儿。” “什么?”柳氏闻言,大骇,忙过来斥责,“你胡说,那是大嫂子才生的儿子,咱们侯府的小公子,怎会是你的侄孙?你这老货,脑子糊涂了不成?莫非是说侯爷是你的侄子不成?” 夏婆子忙摇头哭道,“是老奴该死,大夫人并未有孕,一直以来,都是老奴帮着哄骗世人的。此番到了月份,不得不临盆,大夫人本来定下了京郊的一户人家的孩子,奈何那人家提前了两日生了,且是个丫头,大夫人就放弃了,本来,今早,另一户人家的媳妇要临盆的,可后来突然又没动静了,而大夫人这边已经发出了消息,不得已,老奴才将亲侄儿昨儿才出世的孩子偷偷弄了进来。” “胡说,这杜府守备森严,别说一个孩子了,就是一只苍蝇,也妄想飞进来。”柳氏质问。 夏婆子忙道,“因老奴是给大夫人接生的稳婆,早前就住进府来,这府里上下也都识得,出入也并不曾为难老奴,且此事由大夫人主使,进入这院,自然更不得阻拦。” 众人听得都惊了。 那屋里,白氏也知晓了外间的情况,才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其实也想过夏婆子会被柳氏控制,只是,没想到这婆子这么容易就招了。 招了也不怕,孩子被运进来,没有被人当场捉到,那就没有证据,何况,她怀胎十月,众人也都是看见的。 此刻,身边的嬷嬷丫鬟们都被外面的情况唬的不行,白氏却强作镇定,只吩咐下人们以静制动,只要没有人来质问她们,她们便都老实闭嘴。 权当有人诬陷好了。 夏婆子哭哭啼啼的将所有的事情经过全部说完了,似乎找不到一丝破绽。 “老太太,您看。”柳氏听完,一脸颓丧,完了,又看向杜天风,“大哥,这事……” 她似乎很歉意,因为自己的下人多事,才让这喜事便坏事一般,也狠狠扇了扇嬷嬷一巴掌,气道,“我把你这老货打死算了,都这把年纪了,做事也没个成算,你瞧瞧,本来喜气的事,被你这一搅合,全完了。” “奴婢也是怕有坏人混进侯府,乱了咱们侯府血脉啊。大老爷这么好的人,怎能去做那叫人骂的活王八呢。”为报那一记窝心脚,扇嬷嬷也真是下狠心了,柳氏听了差点笑出声来,连忙又止住了,忙斥,“住嘴,还想死不成?” “奴婢不敢。”扇嬷嬷连忙闭嘴,喏喏的模样。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尤其那活王八,简直就像利箭一样,刺的杜天风脑仁都疼,怒火攻心,尤其这些下人们的目光,全都像在嘲笑他当了活王八一样。 二话不说,迈步朝屋里冲去。 这厢,柳氏盯着他那怒火冲天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第254章 寒心 “大老爷。”看着杜天风怒气冲冲的进屋来,嬷嬷生怕他做出伤害白氏的事来,连忙迎过来,不想,杜天风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她平日有没有脸,一脚踹开,直接掀了帘子进到里屋。 白氏早听见动静,也料到杜天风这没脑子的会暴躁的进来,便靠在床头,神色平静的盯着门口,看着他进来。 也是因为焦虑担心了大半日,滴米未进,白氏此刻形容十分憔悴,狼狈,可越是这副模样,却让杜天风那怒火瞬间灭了大半。 “老爷?怎么了?”白氏用虚弱无力的声音,又充满担心的口气问,“我才听见外面吵嚷,发生什么事了吗?” 杜天风看着她,又想着外面那两个老东西的话,活王八三个字瞬间又扎的他脑仁疼,眼睛骤然又红了起来,厉声质问,“我问你,孩子呢?” “你小点声,才乳娘喂了奶,睡着了。”白氏嗔他一眼,一面指了指床边的小婴儿床。 杜天风俯身看着被窝里熟睡的婴儿,使劲的仔细的看,想从这孩子身上寻找出自己的影子。 “你看什么?可弄醒了宝儿。”白氏道。 杜天风直起身,指着孩子,道,“那夏婆子说,这孩子是她侄儿的,你有什么话说?” “什么?”白氏蒙了。 跟着进来的嬷嬷也是一蒙,很快就狠狠啐了一口,“呸,那婆子是猪油蒙了心,这种混话也敢往外说?小公子是奴婢和珠云两个亲自接生的。哦,对了,老爷,您倒要好好问问这婆子,夫人快生产的节骨眼上,找她这个人,倒不见了,唬的我们跟什么似的,幸好夫人和小公子福大命大,这才平安无事。” 这样?杜天风迟疑了,双眸只深沉的盯着白氏。 白氏也是狐疑,“老爷,到底怎么回事?咱们的宝儿才出生,怎么就成了夏婆子侄儿的了?莫不是这婆子想偷咱们的孩子吧?” 说着,神色焦急,挣着要起来,“老爷,宝儿,你可得看好咱们的宝儿,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 杜天风皱眉,解释道,“那夏婆子的意思是,你根本没有怀孕,这个孩子根本就是你从外头弄回来,糊弄本侯的。” “啊?”白氏好像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怔住迟迟反应不来。 还是嬷嬷先愤愤道,“老爷,那婆子这话什么意思?她是在怀疑夫人和老爷?哦,老天呐,这种事也能瞎说吗?不怕遭雷劈吗?夫人怀胎十月,辛苦生下小公子,差点连命都没了,竟然被那死婆子如此污蔑。奴婢,奴婢饶不过她……” 说完,气冲冲往外去,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白氏连忙叫住,“嬷嬷,你且站住。”大约是伤了元气,头昏了一下,整个人又颓然的靠到了枕头上,嬷嬷见状,忙过来,心疼道,“夫人,你没事吧?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照顾好夫人,还叫外人如此污蔑夫人。” “跟你无关。”白氏靠在嬷嬷手臂上,仰着头,看着一旁沉着脸不说话的杜天风,“老爷,那夏婆子真这样说的?” “还能有假?”杜天风没好气,本来得了儿子,一件高兴的事,却被人说成这样,无端被人当成了王八,让他恼羞成怒。 白氏凝眉,“那婆子缘何要这样诬陷?”顿了顿,迟疑着问,“二弟妹是否在?” “自是在的,不但她在,老太太也在,你叫我这脸往哪儿搁?”杜天风气呼呼的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 嬷嬷了然,“这便是了。” 白氏朝她使了个眼色,嬷嬷自出去,并且带上了房门,然后才对杜天风道,“老爷,你我夫妻多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这些年,我一心为你……” “说这些做什么?如今说这孩子。”杜天风不耐烦道。 白氏便沉了脸,认真道,“那侯爷说这孩子是谁的?你自己的种?还有我怀胎十月的艰辛,你都看在了眼里,如今不过一个下贱的东西,污蔑的话,你也信了,竟然跑来对我兴师问罪?” 越说越伤心,白氏那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滚落下来,“老爷,你我夫妻快二十载,我如今在你心里还抵不过外面那下贱妇人的一句话了。” 的确,她没有生过孩儿,但是,假若一切都是真的,这杜天风听了风言风语,便不管青红皂白,就来质问她,将一切过错都归结到她身上,怎不叫人心寒? 就连她身边的下人嬷嬷,也知道第一时间维护她,他作为她的男人,第一时间不是责问那夏婆子,查证事实真相,更不说在外人跟前先保住她的清白,而是直接过来质问。 心,凉的透透的,本来,还因为这孩子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而对他有了歉疚,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除了心凉愤恨,再无其他。 杜天风看她哭的是真伤心了,也被唬住了,细一想,自己也的确有不妥,事情没弄个水落石出,就先来责问她,她还……看着那小婴儿床上的孩子,还有白氏憔悴的蜡黄的脸,杜天风垂头一叹。 “罢,此事我定会查清楚,若那婆子真敢诬陷于你,本侯定当将她碎尸万段。” 白氏只顾着哭,哭了好一会,才哑着声音道,“有侯爷这话,妾身就也放心了,只是,侯爷,也该防着点二弟妹才是,才我听听说,那夏婆子是被二弟妹身边的人捆来的?侯爷也该知道,她与我一向不对付,往日,她也奚落妾身是只不会下蛋的鸡,如今,我为侯爷诞下孩儿,怕也惹她心里不快呢。” 此话,倒是惊醒了杜天风。 这一日,他从喜到怒,中间还因白氏难产焦虑担心,脑子也是蒙了,此番,白氏的话一提醒,他猛然觉得柳氏今日的反常来。 反常的殷勤,反常的通情达理,而且,刚才扇嬷嬷那些话,分明是和柳氏再唱双簧苦肉计啊。 “还有,老爷,此事不但关系老爷的声誉,也关系到妾身的身家清白,更关系着咱们孩儿的将来啊。我可怜的孩子,才出生,就被人如此诬陷,将来他若大了,难保一些下贱的长舌妇,不会在他耳边撺掇什么,到那时,咱们怎么说?” 一番哭诉,其实是警告杜天风,务必要将此事办好,此事,他们一家三口完全是在一条船上,谁不好了,其他人都不会好过。 杜天风也意识到了,才只知道来责问白氏,心头恼怒,却不知,若此事闹大,传扬出去,他的脸面只会越丢越大。 “行了,你歇息吧,本侯自有主张。”杜天风起身要走。 白氏也没留,她也实在没太多精力了,况且,话已至此,杜天风若还有一点脑子就该知道怎么做。 甚至,她已经不怕杜天风知道真相。 知道又如何?他若敢将此事闹大,敢说这孩子不是他亲生儿子? 那么,到时丢脸的只会是他,成为笑柄的也会是他。 最后的结果,杜天风绝不会比她白氏好受。 如此,白氏倒放下了心来,只要杜天风认这个孩子,其他人能怎样? 外面,柳氏和杜老太太却并没走,而是,叫人搬了张椅子,索性坐在院子里,似乎就等着杜天风兴师问罪的出来。 杜天风一出来,就见这婆媳两个,脸色一冷,走过来,“母亲,您怎么还在这儿?二弟妹,还不快扶母亲回屋歇着?” “是呢,我早这么说,可是,老太太就是不走啊。”柳氏说的无辜。 杜老太太却是沉着脸,瞪着杜天风,冷哼,“歇着?我现在能歇的住吗?你刚才没听见这婆子说的话吗?她说屋里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种?是外头买回来的野种。你说,咱们侯门清清白白,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就算我将来闭了眼,也没脸去见老侯爷啊。” “母亲。”杜天风很厌烦这老婆子这个时候还抓着这事不放,只得道,“此事尚未查清,母亲还是别太早下结论。” “没查清那就赶紧的查啊,这人都在这,还等什么?真要等那孩子在咱家养大了,再说不是你的种?真到那时,你这丢掉的脸还能捡回来?”杜老太太气哼哼道。 “是啊。”柳氏也帮腔,“大哥,老太太说的也没错,若是别的事也罢,可这关系到咱们侯门的血脉,关系到大嫂子的清白,可不能草草了事,就该当机立断的先查个清楚。不然,别说老太太,就是咱们这些人,也不能安心啊。” 杜天风郁闷,这是让他必须现在就办的意思啊。 可是,万一此事是真的,白氏真的假孕,他又该如何? 白氏事情败露,他不也会跟着一起丢人么?被世人耻笑么? 可要是假的…… 可突然的,杜天风并不那么相信白氏了,同床共枕多年,白氏是怎样的女人,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这样假孕借子的事,她完全做的出的,为的是她当家主母的位置。 “怎么了?大哥?”柳氏见他不语,轻轻喊了一声,却在这时,陈嬷嬷又带了几个人,押着几个丫鬟婆子过来。 “二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陈嬷嬷一来,亦是说着不好的话。 柳氏脸一沉,“今儿到底触了什么眉头,都是大事?快说,出什么大事了?” 陈嬷嬷就指着这四个被押过来的丫鬟婆子道,“奴婢才捉到这几个混进府来的人,还请二夫人定夺。” 第255章 新证 柳氏闻言,神色骤冷,质问陈嬷嬷,“这些都什么人?怎么混进来的?” “回二夫人,奴婢在其中一个身上发现了这个。”陈嬷嬷将侯府的进入令牌递了上去。 柳氏接过,惊愕的了不得,连忙递给杜老太太,“老太太,您看,咱们府里的东西,怎会落入外人的手里?这可真真了不得了,若是恶人混进府里,咱们哪里还有安全可言?” 杜老太太神色凝重,又将牌子交给杜天风,“风儿,你瞧瞧。” 杜天风一看这牌子,就知道是白氏的,当即锁紧了眉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在心口蔓延,堵的他几乎快出不来气。 柳氏却又问陈嬷嬷,“她们几个什么人?缘何要混进府里,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陈嬷嬷道,但随即脸色却有些迟疑,吞吞吐吐道,“这几个说,她们都是听一个夏婆子的吩咐,分别带着一个包裹往这府里来。” “包裹?”柳氏好奇。 陈嬷嬷便命人将几个包裹递上去,众人一瞧,这包裹包的像个孩子的襁褓一样,但打开一看,里头不过是几件破衣烂衫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柳氏疑惑的问。 陈嬷嬷便指着跪着的一个婆子道,“你,跟二夫人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婆子便战战兢兢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原来白氏早料到柳氏会在暗中要阻截她从外头偷运进来的孩子,所以,弄了好几个眼线,为的就是迷惑柳氏一伙,分散她们的注意,再趁她们抓到这些无用的时,那真正的孩子已经被偷偷送进来了。 柳氏听完,心头冷笑,原以为这白氏是个有城府有谋算的,当年轻易除掉那李氏,笼络了杜天风的心,这也不是普通女人就能做的,可是,今日这一仗,却彻底让柳氏瞧不上了。 也或许,这白氏根本就是低估了她柳氏,这才如此轻敌,满以为孩子弄进来就行了。 殊不知,这孩子,若不是她柳氏故意放水,真能进得府来? 白氏在跟她玩心计,她也就将计就计,差了人到处守着查,偏要猫戏鼠似的玩。 白氏以为孩子弄进来,她就赢了? 错,这一切不过都是柳氏计划中的一部分,孩子进不来,她还没办法一举将白氏击垮呢,如今,孩子在白氏身边,这可就是铁证,想抵赖都不能了,这可是白氏自己作死呢,怨不得别人。 事情闹的越大,知晓的人越多,不但白氏,整个大房都会沦为笑话,看杜天风这个侯爷位置还能否坐的安稳。 没错,柳氏这次要整的可不止是白氏,如果单只揭穿白氏假孕,不过就是内宅之事而已,就算处置的再狠,最多废了她大房主母的位置,而白氏到底是杜云若的生母,在大房威信多年,又和杜天风感情深厚,最多被冷藏个一年半载,就很有机会再翻身。 柳氏对这些看的透透的,而至于白氏,她确实是讨厌,但若单纯的只整白氏,那就太小看她柳氏了。 如今,柳氏知道,依仗不到杜天宇,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一双儿女,所以,她必须为了自己的孩子谋算。 今日一事,她势必要让大房身败名裂。 “大哥,你看这事?”柳氏颇为纠结无奈的看着杜天风。 杜天风自是从她那眼底看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心底愤愤,但这种时候也不好强来,更不好发作,只道,“今日本侯喜得贵子,不便理会这些,就请二弟妹先派人将这几个闹事的下人,先捆起来送进马房,等空了,本侯自会亲自查证,必定还大家一个水落石出。” 柳氏自是听出,他这是想金蝉脱壳呢。 今天这事若不了结,拖下去就是个祸患,谁知后面还会查出什么个结果来?而且,杜天风也不是傻子,就算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为了顾全大局,怕也会含恨忍下,况且,大房没有男丁,他也确实需要个男孩,说不定就将错就错了。 到那时,再弄个屈打成招,这夏婆子等人不过是些普通人,犯不着为谁抗命,今天能在她的屈打下指认白氏,下回就能在杜天风的严刑下,翻供,说不定还能将矛头指向柳氏,说她图谋不轨呢。 所以,柳氏是不可能允许此事拖下去的,再说,边上还有个杜老太太呢,杜天风又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她自然想让自己的儿子上位。 于是,不等柳氏出言,杜老太太就先道,“风儿,此事不宜拖拉。毕竟,事关杜家血脉,不能出一点岔子。” “可是。”杜天风凝眉,才要说,杜老太太就道,“风儿,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此事若不查清,风言风语一旦传出去,你媳妇的清誉不保,咱们侯府也会被人非议的,到那时,你还要怎么在人前立足?” 杜天风很想说,此事若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后果只能是整个侯府都得蒙羞了。 “老太太,风儿今儿有些不舒服,就……” “大哥不舒服,此事就交予……”柳氏才要说,这立刻的又有人闯进了院子。 “二夫人,这是夏婆子的侄儿。”洪嬷嬷指着一个瘦高个的年轻男子,道。 “嗯?”柳氏状似不解。 洪嬷嬷就道,“这人是来府上要孩子的。”说完,就对这年轻男子道,“这位就是我们二夫人,还有,府里老太太,大老爷都在,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 这年轻男子闻言,先是对着三个主子磕了下头,然后才哽咽道,“小的恳请各位主子,将小的儿子还给小的。” “你儿子?”柳氏疑惑的问,“在咱们府上吗?哪个?” 年轻男子忙道,“小的儿子昨儿才出生,正是夏婆子接生的。” 杜老太太似乎听出不对,问柳氏,“夏婆子?可是给你大嫂子接生的那个老东西?” 柳氏也是疑惑般,年轻男子却道,“正是,她是小的姑妈,昨儿亲自帮小的媳妇接生了孩子。不想今儿突然过来,说是带着孩子去福禄寺祈福。我本寻思着这么小的孩子,不宜出门,但她偏说,这孩子是难产得来,差点害母丧命,不吉利,非得请大师驱邪方能养活。小的也就信了。” “还有这样的事?”柳氏嗤笑,随即又问,“既是你姑妈带走了你的孩子,缘何要带我府上喊冤要人?” “事情是这样的。”年轻男子抹了下眼泪,这才继续道,“孩子被带走了之后,我才听人说,是要送人的。起先我还不信,可我到了福禄寺一打听,根本没有为孩子祈福这一事,这才辗转来到了这里,还求求主子们开恩,将孩子还给小的。小的媳妇因为听说这事,已经哭死过几回了。小的若不将孩子抱回去,她只怕真熬不过这次了,求主子们开恩啊。” 说着,年轻男子不停的磕头,声泪俱下,听的人心里头都不是滋味。 柳氏和杜老太太相视一眼,也同情起来,声音都软了不少,道,“你先起来说话。” “不,主子们若不将孩子还给小的,小的就一辈子跪着不起来。”年轻男子哭嚷道。 柳氏一叹,“这却是如何说的?那你怎知我府中的孩子就是你的?” “这个容易。”好似有了希望,年轻男子直起身子,认真道,“小的儿子才生下来,是小的给他擦的身,知道他左腿根部有一块拇指大的红色胎记。” “嗯,这就好办了。”柳氏立刻派人进去抱孩子。 杜天风的心沉落到了谷底,这种时候,他就是不想人家去查,也拦不住。 扇嬷嬷进去要抱孩子,白氏岂肯依,外面的情况,她都知道了,她自己也有些懵了,怎么回事?夏家人竟找上门来了?那她派出去的人呢? “大夫人。”扇嬷嬷进来,恭敬之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道,“老太太想看看孩子,奴婢先抱出去一下,马上就给您送回来。” “不行。”白氏本能的阻拦,孩子身上到底怎样,她自己都不清楚,那样紧急情况下给弄了回来,换了衣裳就放在床里了,哪里记起要看看孩子身上? 而且,这一抱出,孩子的身份暴露无遗。 “还请大夫人体谅。”扇嬷嬷就想自己来夺,白氏忙命两个婆子给拦住了。 “老货,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夫人才生的小公子,岂容你们这样作践?”白氏趁势发火,声音凌厉,吼道,“你出去,告诉他们,谁想看,自己进来。谁若再敢拿小公子生事,本夫人就是拼了一个死,也不饶她。” 这是发火了,扇嬷嬷眼看着得不了便宜,只得出来,“二夫人,大夫人不准抱。” “哦?”柳氏皱眉,看老太太,“老太太,这却如何是好?” 杜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罢,孩子还小,的确不宜往外抱,那,我老太太自己进去看自己的孙子,总可以了吧?” “老太太,您当心。”柳氏忙扶着老太太上台阶进屋,杜天风只得跟着。 然而,屋里,白氏早已命人将孩子从小床上抱进了自己的床里,死死的护着,一双眼睛猩红的,含着恨意,紧紧盯着来的人。 第256章 柳氏,你狠! “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孩子是我的,任何人休想伤害他半分。”白氏死死的护着孩子,神色有如受了刺激一般,疯魔起来,众人瞧的心颤,但杜老太太一把年纪,经历的多了,如何看不出白氏这是装的。 装疯卖傻么?杜老太太年轻时候也用过这招,有些时候,也能唬住人,可也容易叫人拿住把柄。 所以,看到白氏疯魔的样子,别人心悸,杜老太太却是一脸淡然,道,“白氏,你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孩子的,只是,你现在这种状况,实在不易照料孩子。不如,叫奶娘先抱去照料,你也好安心的歇息。” 一番柔语软话,说的一点攻击性都没,倒完全像个慈爱的婆婆体贴才生产的媳妇说的话。 然而,白氏却知,这老婆子心思毒的很,不就是想替这孩子验明正身嘛。 既然装了,她就索性装到底,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反正,这事揭穿了,她也是个死,索性闹一场。 “不,你们不安好心,你们都想抢我的孩子,不许,谁都不许过来。”白氏索性将孩子抱在怀里,眼神凶狠的盯着众人,似乎谁要敢上前,就立即将对方咬死撕碎一般。 这还是平日那个温良贤淑的白氏主母吗?众人瞧着讶异非常。 杜天风看着,心里吃惊,愤怒中也生出两分怜惜之情来,忙对杜老太太道,“母亲,白氏才生产,身子虚,就让她先歇息几日,孩子暂时先放这,有乳娘和嬷嬷们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其实,也不过是掀了孩子衣服,瞧一眼罢了。”柳氏撇嘴道,“真要是为孩子好,就该向世人证明清白。何况,外头那年轻人还等着呢。那么多人都指证这孩子的身世,大哥,你就算再心软,也得在这时候狠下心来,做个决断啊,不然,这事传出去,大嫂跟孩子,可都没好。你们也都知道,世人的嘴啊,光唾沫星子就能将人淹死啊。” “风儿,你二弟妹这话说的对,世人那张嘴厉害着呢,若不将此事给弄清楚了,咱们侯府以后还不知怎么被人说三道四呢。”杜老太太发话,一面使人上去抱孩子。 杜天风也想拿侯爷的威风出来制止这件事,但是,从小到大,他屈从于杜老太太之下已然习惯了,还真不敢在这老太太跟前发威呢。 于是,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白氏身上,都怪这女人蠢笨,没有孩子偏假孕,还从外头弄个孩子回来,结果事情又没做干净利落,被人抓了把柄,连累的他也跟着蒙羞,简直气死人。 索性,不等扇嬷嬷等人去抢孩子,杜天风自己一个箭步冲到床前,不管白氏那吃人般的眼神,粗暴的从她怀里抢来了孩子。 “还给我。”白氏起身要抢,扇嬷嬷等人,连忙上前,一把扼住她。 杜天风抢了孩子,一把掀开包被,扯了小衣,提着那孩子的小腿就细细瞧去,果然,左腿根部有个很明显的红色胎记。 之前还是猜忌,还是预感,待赤裸裸的现实就摆在眼前,热血骤然冲到脑海,那种羞辱愤怒,一股脑的充斥而来,砸的杜天风脑子有点晕。 “贱妇,你要如何解释?”他将孩子的胎记对着白氏,近乎咆哮着问。 柳氏伸着脑袋,顺势瞄了一眼,惊愕的叫道,“哇,真有一处红色胎记?” 杜老太太也拿眼一瞅,顿时皱眉,“看来,那年轻人所言非虚。”凌厉的眸色顿时瞪向白氏,“白氏,你倒是跟我们说说清楚,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从外头弄来的野种?” “住嘴,这就是我的孩子,我的。”白氏使劲挣着禁锢,努力想抢孩子,奈何一双胳膊北人拽着,根本挣脱不开,她身边的下人,就是想帮,但看这种情况,也不敢,白氏眼瞧着大势已去啊。 杜老太太冷喝,“还敢嘴硬?来人,将夏婆子那些人全部带过来,今天,本夫人就要亲自将此事审个水落石出。” “快去。”柳氏连忙吩咐陈嬷嬷等人。 一行人出去,白氏情知今日势必要在地狱走一遭了,整个人也颓然的跌坐在床头,双目盯着一旁竹竿似的杜天风,眸中不含一丝情意,只剩冷笑,无奈苍凉又失望。 绝望中,她突然想起了李氏临终前说的一句话。 那时,李时因产后体虚,又被杜天风冤枉做了丑事,急病交加,终日抑郁。 她每日以着侍妾的身份去侍疾,实则是去刺激李氏,越发让李氏病上加病,让她死的快而已。 那会子,杜天风几乎不进李氏的院子,对她的宠爱,那也是有目共睹,她每每以此刺挠着李氏的心。 说什么,“老爷也真是心狠,夫人都病成这样了,也不说过来瞧瞧,哎,贱妾为此不知劝了老爷多少回,每回他都是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又不认账了,夫人这样,实在叫人瞧着心疼。” 那时,李氏大约也知道被她陷害一事,所以,对她说什么,都沉默以对。 可白氏就知道,她每每在李氏跟前秀恩爱,就无疑于在她心头割了一刀,她似乎能瞧的见李氏的心在滴血。 想那时,她心里是多么痛快啊。 谁料,在李氏临死前一日,她竟然开口对白氏说话了,说话时,那脸上竟还带着一丝怜悯的笑意,“白氏,枉你聪明,却是看不透,终究一日,你会如我一样,哦,不,只会比我更加凄惨。” 那时,她只当是李氏临终含恨,岂会放在心上。 可今日此时,看着杜老太太和柳氏如此针对自己,杜天风不但不相帮,反而巴不得将自己摘出去,甚至比别人还要狠。 白氏的心,也在滴血。 她终于体会到了李氏病痛岁月里的感受,也终于领会到了李氏最后那话的意思,没错,摊上这么一个没有担当,忘恩无情的男人,她的结果又怎么会好? “贱妇,你有什么话赶紧说,莫要等人来了,再和你对质出什么别的脏事来,再带累了我。”杜天风见她直钩盯着自己,不耐烦吼道。 白氏却是凉薄一笑,不发一言,神情有如死过一般的颓丧。 一辈子要强,可到最后呢,同床共枕的男人,却如此薄情,她还争什么? 她争的目的不也是为他么?想替他保住侯位,让他后继有人,让大房不至于被二房取代。 然而,这男人呢,他什么都不懂,出了事,只会逃脱,只会将罪责全怪在她身上。 她一介妇人,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 很快,陈嬷嬷带着人,将夏婆子并几个丫鬟,还有夏婆子的侄儿,全都押了进来。 众人一对质,自然水落石出,矛头都指向了白氏。 甚至,夏氏的侄儿从那小床的底下,发现了自己家的小包被,连忙拽了出来,抖落给大家看,“各位主子请看看,这是小的母亲亲自给孩子缝制的小被子。”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掀开褂子,露出里面的中衣,指着一块补丁道,“诺,这上面的衣料,跟包被的料子是一样的,因是剩下的,母亲就帮着我补了这衣裳的。” “白氏,你还有何话说?”杜老太太厉色质问白氏。 白氏眼帘轻掀,讥诮一笑,“有何话说?还轮的着我说话吗?你们这些人串通一气,我能如何?” 都到这份上了,这白氏还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承认,众人也都气闷了。 柳氏撇嘴,一脸不屑,“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偷了别人的孩子,人家亲生的父亲过来要人了,还不承认。呵,大嫂子,白氏,你当真叫弟妹刮目相看呢。” 哼,反正此事,不论白氏认不认,真相摆在这儿,已经是板上钉丁的事了,她还能如何?她的声誉就是想挽回已然不能了。 “大哥。”柳氏又问杜天风,“你怎么看?真想留下这孩子,给别人的孩子当爹?”嘲讽意味深浓,杜天风如何能受得,一挥手,“滚。” 那年轻人赶忙上前,从嬷嬷手里抱过孩子,鞠了个躬,赶忙就跑。 白氏眼巴巴的瞧着,瞧着,那猩红的眸子里慢慢的渗出了泪来,她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无可挽回。 柳氏,这个贱人,其实早就知道她假孕的事,一直不揭穿,就等着今天呢。 呵,枉她为此准备多日,到头来还是成全了别人,成了别人的猎物,进了别人的圈套。 “你们想如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白氏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完全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柳氏撇嘴,无语的轻叹,“罢,不是我说你啊,大嫂子,枉你平日那么聪明一个人,这次怎么做了这么件蠢事,叫人说什么好?” “柳氏,你狠。”白氏凌厉的眼神盯向柳氏。 柳氏无所谓耸眉,“哎,我就知道,你一定以为这事是我在背后捣鬼。但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嫂子,这事非同小可啊,将外头的野孩子,弄进来混淆侯门血脉?就是九泉之下的老侯爷知道了,也不依啊。哎呀,该不是老侯爷显灵,才会让此事见了天光吧。” 贱人,白氏只在心底一声怒骂! 第257章 休离! 柳氏这话真的很毒,将死去的老侯爷都搬了出来,别人尚可,杜老太太第一个露出了悲色,一脸痛心的看着杜天风,颤声道,“风儿,你二弟妹这话,不无道理。老侯爷在世的时候,那样要脸面的人,如今,你媳妇却做了这样下作的事,竟然将外头的野孩子弄回来冒充咱们侯府血脉?幸好这事查清楚了,若不明不白的,咱们要了那孩子,将来,老侯爷一生拿命拼来的荣耀和家业岂不是要落入外人手里?” 说着,眼底早已被泪花填满,悲伤之情不能自抑,柳氏连忙掏出帕子,亲自为老人家拭泪,一边苦劝道,“老太太,您快别伤心了,这哭的儿媳心里也不好受,也要跟着哭了呢。”吸了两下鼻子,这才又悲切道,“老侯爷在天上那都瞧着呢,这事啊,到底没闹大,老侯爷也不会怪您的。为着大嫂子的事,您老一大早就过来陪着,到现在滴水未进的,这怎么受的住?媳妇先扶您回屋歇着吧。这边的事,还是交给大哥处置吧。” 杜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颓然的点头,一面又看向杜天风,“风儿,你是这家里的主事的,白氏又是你媳妇。念她这些年,也没大过错,对你也好,对我这老太太也算孝顺,这事,我就不请宗族们出面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扶着柳氏往外走,扇嬷嬷等人也跟着出去。 屋里,最后只剩下杜天风夫妇。 白氏微微抬首,冷漠的看着一旁站着的男人,谁都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白氏心里也十分清楚,杜老太太最后将她交给杜天风处置,也并非是什么慈悲之举,事情若闹到宗族那边,牵扯太多,柳氏,甚至杜老太太也未必能摘干净,本来么?此事就是各有各的圈套和算计而已,只是,她白氏棋差一招,输了罢了。 如今的状况是,大房这边一塌糊涂,名誉扫地,输的很惨,二房那边却未动分毫。 这杜老太太和柳氏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么?杜府的声誉还是要的,但大房是要打压的,二房从此就可翻身了。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谋算好的。”见杜天风脸色阴沉,迟迟不语,白氏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她毕竟是一介妇人,她也怕承担那些可怕的后果,最主要的,她还有个女儿啊,女儿如花似玉,豆蔻年华,可还待字闺中,若再没了她这个母亲,女儿的未来,她真不敢想啊,若女儿再落到杜老太太和柳氏的手里,那未来,不是不敢想,而是都能想的到,是何等凄惨啊。 所以,哪怕心里荒凉成了沙漠,她也得先忍下来。 杜老太太将她交给杜天风处置的时候,她没有争辩,也就是想挽回,想趁机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利益,毕竟,闹到宗族,整个杜家都会蒙羞,二房占不到便宜,但大房也捞不着好,而她身为大房主母,杜云若的母亲,自然不会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 “天风,我知道今天这事我做的不好,可我也都是为你,为了这家着想啊。你想想,二房那边……” “够了。”杜天风一声怒喝,他再也不想听她这些解释了。 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他,可是结果呢,置他于何地? 他也知道,杜老太太偏疼老二,一心想让二房继承家业,但那又如何,整个杜家,不还是他主事?侯位不还是他的,这个家暗里不说,明里谁不敬着他?二弟也处处尊崇着他啊。 可是呢,白氏这一闹,除了让他威望颜面扫尽之外,有什么益处?打着为他的名号,干的却是让他丢脸的事,让他如何去做? 他这一喝,让白氏愣了愣。 “听着,此事是你自己做的孽,怨不得人。本侯不罚你难以平众口。” 白氏看着他冷沉的脸,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惩罚,倒也无所谓,只道,“侯爷要打要杀,妾身无一怨言,只是,若儿,她是无辜的,还请侯爷在妾身不在的时候,多照看着些这孩子,她,毕竟是侯爷亲生的骨肉啊。” 说着,悲从心中来,眼泪如珠滚落。 杜天风看她般,轻轻点头,转身出了门。 白氏颓然的靠在床头,目光无神的看着屋里的一切,忽然间觉得很陌生。 这里曾经是李氏的卧房,房里的许多东西都是李氏曾经用过的,李氏过世之后,她偏问杜天风要了这屋子。 当时,杜水莲还劝她别住进来,说是死过人的地方,晦气,可她哪里懂白氏的心。 她与杜天风自幼交好,青梅竹马,可是李氏鸠占鹊巢,竟然进府成了杜天风的夫人,而她,只能屈居于妾。 后来,她也是见识到了李氏的生活,她一直不清楚李氏的家世背景,可她明显优越,富足的生活条件,她屋里用的每一件器物都是价值不菲。 一切的一切都让白氏嫉妒不已,也让她无比渴望那种生活。 因此,李氏一死,她便借着思念主母之名,堂而皇之的住了进去,那时,杜云锦姐弟三个还小,倒是杜云瑶为这事闹过,但杜天风本就厌恶李氏,连同她的孩子,也不喜欢,因为杜云瑶那一闹,越发让杜天风下了狠心,让她住进去,甚至要将李氏之物全部清走,白氏怎么舍得,好歹花言巧语的留下了,说是给孩子们一个念想之类,但其实,所有的东西全成了她的私物。 而杜云瑶因为那一闹,被杜天风打了一顿之后,还扔进祠堂里待了半年,为此,父女关系彻底崩裂。 可如今,这些东西,李氏的东西,全都像在替他们的主子,在看着她一样,看着她不堪的下场,每一样东西都显得狰狞可恶,都在嘲笑着她算计来算计去结果将自己给算到陷阱里的可悲。 不多时,却是府里管家嬷嬷,拿了杜天风亲笔拟的休书一封,过来了。 白氏苦笑,早已料到。 陈嬷嬷和扇嬷嬷是她娘家带来的,此时也进来,两个都哭丧着脸。 “收拾东西吧。”白氏也没心情理会这些,只吩咐两个嬷嬷。 陈嬷嬷收拾东西,扇嬷嬷走到白氏身边,哭腔道,“夫人,要不要去告诉四小姐一声?” “不必了,我如今沦落至此,叫她看见不好。”白氏深吸一口气,颓丧道,“等回头安顿好了,再见她吧。” “嗯。”扇嬷嬷也就不再做声,自去帮着陈嬷嬷一起收拾东西。 然而,杜云若那边早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哭成个泪人一般,急匆匆跑到了母亲这边来。 母女俩见面,无语凝噎,抱头痛哭。 “娘,怎么会成这样?”杜云若哽咽难言,目光复杂的看着白氏,一向聪明有算计的母亲,为何在这事上栽了这样大的跟头? 在看着扇嬷嬷和陈嬷嬷将整理好的衣物包裹拿出来,杜云若惊了,“娘,你这是要去哪儿?要离开若儿吗?” “若儿,听娘说。”看着女儿难过哭泣的样子,白氏心痛至极,轻轻用手擦了杜云若眼角的泪,轻轻哄道,“娘今天着了别人的道,也算是自作自受,你别想太多,母亲只是想回你外祖家过些日子,等过段时间,再回来看你。” “那若儿跟你一起去。”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杜云若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毕竟自小到大,没有离开过母亲,此时,不难过是假的。 “傻孩子。”白氏因她这话,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努力哽住,方又道,“若儿乖,娘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乖乖睡觉,别人不管说什么,你都别放心上,知道吗?” “娘。”杜云若扑进母亲怀里,再次痛哭起来,白氏只轻轻拍着她的背,管家嬷嬷还在这边,她也不好多耽搁,只道,“好了,若儿不哭,娘要走了,你乖,没事多去你爹那儿,要孝顺他,知道吗?” “嗯。”杜云若点头,忽而想到什么,“娘,我去找爹。” “若儿。”白氏连忙拉住她,正色道,“娘知道你的心意,但这个时候,你去就是太傻了。记住,娘已经这样了,你千万不要再搅进来,莫要叫别人给算计了,知道吗?” 杜云若是个伶俐的,自然听懂母亲的话,一时权衡,也知晓轻重,只得点了点头,“娘,若儿明白,你在外祖家,也要保重身体。” 母女俩又聊了几句,白氏起身,扶着扇嬷嬷,往外去,杜云若自是一路跟着送。 出了杜府的门,白氏坐上了马车,身边除了一点贴身换洗衣物,也只两个伺候的嬷嬷,说不出的凄凉和落寞。 然而,这还不是最艰难的,眼下,要回白家,才是白氏最为揪心的事。 曾经,哪怕她嫁入侯门做妾,那对他们那样的家来说,也是荣耀,后依仗着她,白家的日子也算过的风生水起,后来,她做了夫人,这白家就更跟着沾光了。 只是,谁知,年前白家突然染上了官司,白氏的大哥受到牵连,家资被抄,几个侄儿也没了仕途。 就在这节骨眼上,白家大哥侄儿求到她这儿来,她虽心里着急,但为了避嫌,也还是狠心拒绝了。 如今,她被休离杜家,再要回白家,这日子,她还真不敢想! 第258章 雪上加霜 走了半个多时辰,白氏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白家宅门口,看门的却不是以前的小厮,而是换成了府里曾经的马夫。 这马夫上了年纪,有些老眼昏花,只见着有马车停在门口,却并没瞧出白氏是谁,便上前来问,“这位夫人,您要找谁?” 不等白氏回答,刘嬷嬷便沉声道,“许头,姑奶奶回来了,还不快进去回禀。” “姑奶奶?”许老头弓着身子,只敢拿眼匆忙瞟了眼白氏,便赶忙转身,正好看到一个小厮,便命其去大老爷那边回禀。 白氏也不等人回禀,只扶着刘嬷嬷进来,一径往大老爷白丰涛那院去。 那小厮是跑着去的,毕竟,白氏作为侯爷夫人,而白家没落,还指着这位当侯门夫人呢。 所以,小厮兴冲冲的到了书房,回禀了白丰涛。 白丰涛正和大儿子白景廉在商议事情,咋闻姑奶奶回来了,都唬了一跳。 “姑奶奶是亲自过来的?”毕竟,白氏的预产期也就在近期,这个时候她怎么能亲自过来?白丰涛诧异的问小厮。 小厮点头,“是亲自过来的。” “爹。”白景廉也意识到不对。 白丰涛连忙道,“走,去瞧瞧。” 父子两人一起出了书房,迎面碰见才踏进院门的白氏。 双方一对眼,均被对方的形容给惊住了。 白氏是惊诧于才几月未见,自己的哥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花白的头发,憔悴的形容,就连往日那挺直的腰,似乎也弯了,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似乎骤然间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似的。 而白丰涛看白氏,更是诧异,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出落的漂亮美好,嫁进杜府,更是如鱼得水,这些年俨然一个尊贵的侯门贵妇,而此刻呢,头发蓬乱,形容憔悴,甚至那皱巴巴的衣裳上,还沾了大片血迹。 “发生了什么事?”白丰涛连忙上前,迎着妹妹。 白景廉也赶忙迎过来,轻轻唤了声,“姑母。” 白氏瞧着兄长和侄子,忽而鼻头一酸,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扑通一声,跪倒在白丰涛跟前,哭出声来,“大哥。” 边上,两个老嬷嬷也跟着哭起来,不住的拿袖子抹眼泪。 这可把白家父子给唬蒙了。 “姑母,到底怎么了?这是遭劫了吗?姑父知道吗?”白景廉一面扶她起来,一面急问。 白氏只不不起,抓着白丰涛的袖子,捂着自己的脸,只痛苦流涕,一遍遍含糊的喊着,“大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白家。” 白丰涛也急了,硬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看着她被泪水模糊的脸,曾经那样雍容的容颜,此刻,憔悴蜡黄浮肿,哪里瞧的出半丝贵妇风度。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妹夫他……因为咱们家的事,迁怒你了?” “别说了。”白氏只哽咽摇头。 边上,刘嬷嬷用袖子抹了下眼泪,帮着道,“夫人是着了那府里老太太和二夫人的道了,被她们合着伙的算计了。” “怎么?”白丰涛惊问,刘嬷嬷欲说,被白氏喝止住。 “大哥,往后,怕有一段时日,妹妹要叨扰哥哥了。”白氏只泪眼汪汪的对白丰涛说。 白丰涛脸色变了变,颤声,“你这是?” “大哥,屋里说。”白氏擦了下眼角的泪,扶着哥哥,往书房那边走。 白景廉知道不便,自是没有跟上,而是等他们进屋了,才问刘嬷嬷,“姑母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氏不在,刘嬷嬷也不好说,只流着泪道,“大少爷,您就先别问了,总之,夫人她这次是被人陷害的。” 白景廉皱眉,也就没再问事情经过,但,心里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看白氏这副狼狈模样回来,还说要住白家,八成是被杜家给赶出来了,那么,侯门夫人的位置不保? 真是该死,这对白家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有一个侯门的姑奶奶,哪怕她平日里也不见得多关照他们,但说出去,别晓内里的人,总还能多给些颜面,如今,白氏被扫地出门,这俨然是件丑闻,只怕会让落魄的白家,越发被世人诟病瞧不起。 彼时,书房里,白丰涛听了白氏述说的事情经过,俨然呆了,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浑浊的双目迟迟回不过神来,显得呆滞。 白氏也知道,她的事只要一说,白家任何人都会受不了的,这些年,因为有她的存在,也算占了不少的光,如今,白家落魄,肯定还指着她的,没想到她也被扫地回来,这打击,肯定大啊。 但,无论如何,别人能跨,她白氏不能跨啊,她若跨了,她的女儿怎么办?还有,她苦心经营那么多年,难道,大房夫人的位置就白白让给别的贱人不成? “大哥。”努力平静下来的白氏,深吸一口气后,郑重对白丰涛道,“你放心,我回来不过一时的。这事是我的错,有那老婆子和二房施压,天风他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我想,凭我们这些年的感情,他绝不会弃我于不顾的。等这事风头过了,他定会接我入府。别忘了,咱们还有若儿呢,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可是。”白丰涛抬眸,看了眼妹妹的脸,不用说,快四十的年纪,再也找不到青春痕迹的脸,杜天风还能依恋? 杜天风是怎样的人?白丰涛这些年也是瞧的真切,此人性子软弱,耳根子软,且无情冷漠,当年他对李氏如何?若说,李氏可比妹妹还要美貌贤惠,可结果呢,死的不明不白。 如今,他既休了妹妹,杜家老太太那边,再弄个年轻貌美的往他身边一放,他还能记起妹妹?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白氏连忙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的,再说,就算有了别的女人,又能如何?” 她心里早就有过算计,也深藏了一个秘密。 “妹夫他正值壮年,你这一走,府里的那些妾侍,万一哪个怀上他的孩子,再生个男丁,保不住就被抬了做夫人。”白丰涛道。 “孩子?就他吗?”白氏唇角溢过冷笑,却也没跟哥哥将话说明白,只是心里清楚,他杜天风这辈子也别想要孩子了。 白丰涛欲问,看妹妹那样子,也就猜到了几分,但还是担心,侯门出来容易,进去难啊。 看妹妹这副样子,白丰涛到底不忍再纠缠其他,只道,“罢,叫人先带你回客房歇着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嗯。”白氏也感激哥哥没有太多为难,起身,朝哥哥行了个礼,自出去。 还是之前那小厮在院中候着,然后,带着白氏她们去了客房。 一路冷清的出奇,这跟以往白家的富贵喧嚣相差太多,白氏觉得,哪怕白家遭了官司,也不至于几个月间就沦落至此啊?太过萧条瑟清。 就叫住那小厮,问了缘由。 小厮就将白家情况说了。 原来,官司落后,白家宗族都因这案子受到影响,尤其是子孙三代不能入仕,这简直断了所有人的希望。 不能入仕,他们这些富家子弟要做什么?只能在家混日子么?读书更没有用了啊,于是,那些小一辈的,就见天的到这边来闹,还有过分的,竟然半夜过来耍酒疯的呢。 也是被闹的没法子,白丰涛才请几个宗族的老人出面,将那些人分了出去,当然,白府的银子是没少花。 好在,舍钱消灾,自从后,白府算是清净了几日,但很快问题又出现了,白丰涛的那几个妾侍也不安分了,竟然常常挑衅主母谭氏的权威,甚至对白丰涛也没以往那么敬重,说来说去,大约都是因为他这老东西,耽误了儿子的前途之类吧。 后来白丰涛这边也分了家,嫡庶分,几个妾侍竟然全拿了银子,跟着儿子跑了。 如今,这个家也就剩白丰涛,谭氏,还有两个儿子了,幸好,唯一的女儿,早两年已经嫁了出去,不然,依白家现在的条件,想找个好人家,太难。 库里的银钱,被瓜分的所剩无几,谭氏气的一病不起,如今府里只靠两个年老的管家嬷嬷支撑着,其余的丫鬟仆妇小厮,能送走的全都送走了,也算是节约开支了。 刚才,在白氏来之前,白丰涛父子就在一起商议着以后的生活来源呢。 府里没钱,如今只剩这些空荡荡的宅院,谭氏病着,吃药看病都需要银子,再有,他们每天的吃穿用度,也都是钱,但一家子,如今没有一处进项,就只到了当卖东西的地步了。 白氏听完,有如五雷轰顶,这可比自己原来设想的还要糟糕。 之前回来,只担心会遭兄嫂白眼冷漠,毕竟,在白家为难之时,他们求到她门上,她是连面都没给见,自是理亏。 可此刻看来,连日子都艰难了,怕以后不止要遭受白眼这么简单了。 白氏顿时心灰意冷,再加上这一日的磋磨,精神不济,几乎要晕了过去。 刘嬷嬷给倒了杯茶,喝下去好了些,“夫人,先上去歇息吧。” “给我弄些热水来。”这身上的衣裳还带着血呢,她如何能歇的着? 哪知,陈嬷嬷去厨房那边要水,却又惹出了事。 第259章 做绝 负责厨房这边的是白府的一位老嬷嬷,以前一直是跟着谭氏的,也算是有体面的下人,白家盛时,她跟着享福,白家落败,能走的下人们都走了,只剩她年老体衰,也没个子嗣亲友,只得留下靠着旧主子,但,主子落魄,她也要跟着吃糠咽菜,府里下人少了,她自然也得干活,就被弄到厨房这边做了厨娘了。 老嬷嬷正在厨房张罗晚饭,还要兼顾着照看给谭氏熬的药,正忙的不可开交,陈嬷嬷来了,只说了一声,就亲自拿了桶要锅里才烧开的热水。 那热水,老嬷嬷是烧了要准备褪鸡毛的。 就立刻拦了下来。 陈嬷嬷以前就是这府里的,两人也认识,当即就道,“姑奶奶回来了,要点热水洗漱一下,你要用,再烧便是。”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二少爷早就嚷着饿,还叮嘱着赶紧熬了鸡汤送过去。都派人催了几趟了,你倒好,这热水拿走了,我又要烧,耽误工夫不说,回头二少爷怪罪下来,谁担待的起?” 说着,老嬷嬷就来抢陈嬷嬷手里的水桶。 陈嬷嬷本就心情不好,这一日来,为着白氏的事,她也跟着受了不少的罪啊,现在,为了一点热水,还被老婆子刁难,想以往在杜府,那样一个侯府呢,她说话,谁不给几分薄面,就连白氏都敬重她几分啊。 心头郁闷,这会子被一个老东西挑衅,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源头,那一桶水也没给老嬷嬷,而是直接连桶砰的一声给扔到了地上,桶里才烧开的热水哗啦洒了开,一些浇到了老嬷嬷的脚上,痛的她立刻尖叫起来。 就这样,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就在厨房这么小的地方,动手打了起来。 拽头发撕衣裳,最后,将厨房里现有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等有人发现时,除了屋顶没被掀了,这厨房里简直就像战场,地上水渍、砸烂的菜蔬,甚至那米瓮里的米面也全都倒在了地上,两个老嬷嬷则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互相还死瞪着对方。 老嬷嬷告到了谭氏那边,陈嬷嬷踉跄着回到白氏这边,哭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白氏气的打颤,这事也就在现在,若在以前,那老东西就是在找死,别说她,就是谭氏知道了,也会绑了那老东西送来交给她处置。 但,今时不同往日,破落的白府,再也经不起折腾,此时的白氏也更经不住折腾了,挥挥手,屏退了狼狈的陈嬷嬷,白氏扶着刘嬷嬷的手,径直走到里间,没有热水就不洗了吧,她也实在是疲累不堪,想歇歇了。 孰料,才换了衣裳,准备躺下,外面就吵嚷开了。 白氏皱眉,听声音就知道是谭氏来了。 奇怪,不是病了么?不是起床的力气都没了么?怎么还有力气跑到她这儿来?听着声音似乎来找茬的。 刘嬷嬷忙出来,看见两个丫鬟搀扶着过来的谭氏,忙赔着笑脸上前,“舅太太,您怎么过来了?” “你家主子呢?叫她出来。”谭氏直接推开她,大喇喇的就往椅子上一坐,主人的架势十足。 刘嬷嬷忙道,“夫人疲累,才脱了衣裳歇下,想来睡着了。” “睡着了?骗谁?知道嫂子要来,这才故意躲在屋里不出来见人吧?”谭氏冷嘲热讽,表示不依。 “真是睡着了,不然,夫人一向跟舅太太相好,知道舅太太来,岂有不见的。”刘嬷嬷还在软着声音哄着。 谭氏却是不领情,冷哼道,“是啊,若是以往,这姑太太哪回回府不是兴师动众的,别说是我,咱府里上至老爷,下至那些婆子丫鬟们,哪个不躬身相迎?这姑太太哪次也没说一来就累的睡觉,不得跟哥哥嫂子侄儿们说会子话才罢么?今儿我倒是奇了,不像姑太太往日的作风呢。” 这明讥暗讽的话,已然表明谭氏大约也知晓白氏被休回府的事了。 刘嬷嬷经历了这一天,加上年纪也大了,脑子也懵的,对谭氏这话,倒不知要如何作答了,只支支吾吾的,十分尴尬。 屋里,白氏早已穿好了衣裳,坐在床头,知道避不开,索性也不避了,反正,这也是迟早的,倒不如,今天一顿了结了。 起身,慢慢走了出来,看见谭氏坐在椅子上,神情尖刻,白氏微微一笑,果然,患难见真情,人在盛时,面对的那张面孔未必是真,只有在你落难时,身边人对你的态度才是最真实的。 想以往,她是白家的福星,整个白家仰仗着她在杜府的身份,得了许多实惠,这府里谁不将她捧上了天,哪回回来,这谭氏不都跟在她屁股后头,妹子长妹子短的,那个亲热劲儿。 都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无情之人,白氏忽然倒不怕了。 “嫂子来,才我睡着了,真不知,还请嫂子恕罪。”话虽这样说,白氏可一点愧疚之心都没,也不行礼,她也没有行礼的习惯,毕竟,这些年,谭氏虽然是嫂子,但在她跟前,总是低眉顺目的,矮她一等,白氏也是习惯了,她自然而然的走到谭氏相对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平静。 谭氏见她这般,这一口气又在心头堵上了,不由冷笑,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侯门夫人吗?如今,不过是被休回娘家的弃妇而已,好便好,不好了,她这个嫂子也有权将她打发出去的。 “妹子,你这是怎么了?怎地几月不见,像是换了个人?说是老了十几岁,也不为过嘛。”说着,谭氏还回头望望丫鬟,“你们瞧着,是不是?比上回来,差太多了。” 后面,两个丫鬟只抿嘴儿笑,不恭之意很明显。 刘嬷嬷见了,心里愤愤,又替自己主子难过,倒是白氏自己,在经过杜天风那样无情的对待之后,还怕一个无关之人的奚落么? 她只淡淡一笑,目光平静的瞅着谭氏,道,“都说嫂子病重,连床也起不来,每日里昏昏沉沉的,我就不信。这不,我果然没错,嫂子这眼明心亮的,将妹子真真是看到骨头里了。没错,嫂子,我在那个府里遇到了点事,被人害了,如今,我落魄回家,还请嫂子收留。” “被人害了,谁?”谭氏故作惊诧,一面撇嘴,不信,“妹子言重了吧?你可是杜府的大夫人,除了那杜老太太,那内宅里,可就属你最大,谁能害了你去?再说了,妹妹难道不知,现如今的白家,早已跟过去不一样了,你回来之后,应该也看出来了吧?白家啊,早就败了,连下人都养不起了,瞧见没有,就是本夫人病成这样,这吃药的钱,还是东借西凑的,哎。” 说着,不等白氏说话,谭氏又道,“所以,可不是嫂子不想留你,实在是,妹子这样金贵的人,如何能在这里受得这清苦?” 这是想刁难撵人?白氏听罢,只道,“这本来就是生我养我之地,如何落败,那是也是我的娘家。说到清苦,哥哥嫂子能如此,妹妹自然不怕。还请嫂子收留,将来,妹妹重回杜府,定然重谢。” 这是许诺,白氏已然将话说白了。 但谭氏经历了上次闭门羹事件,怎会再信,只嘲讽一笑,“哟哟,一家子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再说了,妹子在侯门当夫人的时候,还能记得我们这些人吗?罢,妹妹将来如何,我们不管,妹妹是个贵人,能享得的福,我们更是想都不敢想,也沾不了这光。丁香、丁杏,你们两个,帮着姑太太收拾东西,一会派个人,送姑太太回侯府。” “嫂子。”白氏脸色沉了下来,没想到谭氏如此不顾情面,“大哥已经答应了。” “你大哥懂什么?”谭氏不屑的冷哼,“你大哥若是个有脑子的,也不至于害的咱们家成了这样,别说那些分出去的,就连你两个侄儿,如今都在家里成了废人,这还不都是你那个好大哥害的。” 白氏咬牙,没再说话。 谭氏继续道,“夫妻没有隔夜仇,你这一闹就回娘家,可不是贵重妇人该做的事。何况,妹子也并非那青春妙龄的女子,这离的久了,难保侯爷不找新人,嫂子送你回去,也是为你着想。” 说着,一挥手,丁香丁杏两个丫鬟就要进里屋,要收拾白氏的东西,刘嬷嬷连忙拦在了门口,双方看着又要打起来一般。 白氏气的直颤,站起了身子,盯着谭氏,道,“嫂子,凡事可别做绝了。” “什么绝不绝的?咱们家现在这样还不算绝么?你们两个,进去扔东西。”谭氏一声冷喝,两个丫鬟便推开刘嬷嬷,强行进到里间。 白氏深呼一口气,目光幽冷,冷笑,“谭氏,我知道,为着上次家里受难一事,你还在埋怨我不出手相救。但你不知当时的情况。” “好了,本夫人身子有病,还弱着呢,跑你这看望你半日,也累了。丁香丁杏。”谭氏慢慢起身,那两个丫鬟一人手里拿了一个包裹,就这样扔到了客厅的地上,然后,过来扶谭氏。 谭氏又看白氏一眼,道,“你出门,叫许老头送你们吧,眼下呀,咱府里没有人手,也就能腾出他来了。” 说罢,扶着两个丫鬟,慢慢朝门口走去。 第260章 蠢货 看着地上被扔的包裹,散落的衣物,白氏面无血色,眸里一片寒凉。 人心凉薄竟至此? “夫人。”刘氏哭丧着脸。 “捡起来。”白氏吩咐一声,自先出了门。 刘嬷嬷连忙掳了地上的衣物包裹,撵了出去,“夫人,真要走吗?”可是,离了这里,她们还能去哪儿? 白氏没有应声,只是,径直去了白丰涛那边。 此刻,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若搁以往,府里各处早已掌灯,如今,却是到处一片昏暗,俨然进了一处无人之地一般,萧瑟寂静荒凉。 刘嬷嬷好几次差点摔跤,踉踉跄跄的一路跟着白氏,好容易才到了白丰涛这边。 这院里却也是一片漆黑,没有掌灯。 彼时,白丰涛正在谭氏这边,一家子四口,正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饭菜摆上桌,白丰涛突然想起妹妹,就吩咐人,“姑太太那边的晚饭送去了吗?” 伺候的下人都不知如何言语,谭氏却道,“送了送了。” “嗯。”白丰涛这才点点头,开始吃饭。 饭才一半,白氏扶着刘嬷嬷,二人相互搀扶着好歹摸索了过来,中途不小心绊了一脚,手掌都擦破了,是以,主仆二人以狼狈的模样出现在饭厅门口,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尤其,谭氏,蹙眉,嫌恶的眼神很明显。 白丰涛父子皆惊,相视一眼后,还是白丰涛起身,过来扶着妹妹进来,安放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才问,“你怎么过来了?晚饭吃了吗?” “大老爷。”刘嬷嬷哭丧着脸,一副受尽委屈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白丰涛看着怀里抱着包裹,疑惑,“怎么?你们这是要走?” “大哥。”白氏抬眼,泛红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倔强和冷锐,“自小,你我关系亲厚,这些年来,我自问对的起白家,对的起你。如果说,我真有什么过错的话,便是上次白家遭难,我未曾出来维护。” 说着,声音一哽,眼泪落了下来,又自哭道,“你以为白家遭难,我就好过吗?你们以为我真就没有想办法吗?可你们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实在是侯爷也要被牵连啊。我本想着,等此事平淡下去,再做其他打算。我毕竟姓白,难道我会弃你们于不顾?” “话倒说的好听,心里怎么想,怕也只有你自己知道。”谭氏冷语。 白丰涛皱眉,不理会谭氏,只对白氏道,“大哥信你的话。只要你能办的,你自当尽力的,大哥不怪你。只是,这天都黑了,大晚上的,你们还要去哪儿?回侯府吗?” “哼,大哥觉得,我目前还能回那个府上吗?”白氏凝眉,锐利的盯着白丰涛。 白丰涛没了话,心里大约也猜出了什么,回头,冷眼扫了谭氏一眼,再安抚白氏,“是不是你嫂子在你跟前又唠叨了什么?别理她,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怕也是无心冲撞了你。” 白氏脸上挂着冷笑,谭氏亦不服,“老爷,何曾就是我冲撞了她?我瞧妹子这副样子回来,料想是不是跟妹夫那边闹了矛盾。就想着,这夫妻之间,磕磕碰碰不是常有的事?再气再恼,也不能离家啊,难不成挪了窝给别的女人腾地方?我也是为妹妹着想,她面子薄,这不,我不是差了人,送她回去吗?回头,再跟妹夫二人,好好谈谈,哪里还有什么不妥的?” 她这话真是软刀子,听起来还真是为白氏着想一般,但,白氏如今白杜家休弃,还能怎么回去?无疑是在逼她嘛。 可白氏被休弃,只跟白丰涛提了,白丰涛自是不想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以为他不说,事情就能被隐瞒,然而,却不想,谭氏等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白氏那样狼狈回来,稍稍长点脑子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的。 以往,总在白氏跟前矮一头,如今,她可要端起嫂子的派头来了,这白氏若不敬她,就别想在这白家门里好待。 白氏听罢,久久不语,看着沉默颓丧的哥哥,忽地,自怀中掏出休书来,拍在了桌子上,直接道,“大哥,我被休了。” 白丰涛诧异抬眸,却不是为她被休一事,而是白氏竟然破罐子破摔的将此事公布了出来,连休书都摆上了桌。 其他人,包括谭氏,也都立刻表现出惊愕的神色来,虽然心里早已预料,但都没有白氏直接说出来的冲击大。 一时间,屋中死寂。 “被休了?妹子在跟我们说笑呢?妹夫那样疼爱你,怎么舍得?”到底还是谭氏,竟起来笑着走到白氏跟前,拿起桌上那休书,还展开来细细的从头看了,看完,才大惊失色的看向白氏,“妹妹,这,这竟是真的?怎么回事?说你失德?妹妹这样贤德的人,怎会失德?” “够了。”谭氏刻薄的讥讽,让白丰涛很是反感。 谭氏委屈的撇撇嘴,“怎么了?我也是没想到啊,这,莫非你早就知道了?哎呀,老爷,那就该早点跟我说啊。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收拾东西让妹妹回去啊?这,这可真是冲撞了妹妹呢?她现在除了我们这里,还能去哪儿啊?可是我糊涂。那个你。”谭氏又手指着刘嬷嬷,“还愣着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放下,这可怎么说的?传出去,莫不说我这当嫂子的刻薄,赶着妹妹出门呢?哎。” 白氏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回,她知道,寄人篱下有多艰难,只要身在,其他的都好说。 一屋子,就谭氏一人喋喋不休的说着,别人都蹙眉难过的,唯有她,面上难过,但说出来的话,任谁听了都觉得在幸灾乐祸。 后来,白丰涛真是听不下去了,喝住她,“你住嘴吧。” 然后,吩咐刘嬷嬷,“扶你主子回房歇着去。” “是。”白氏起身,微微俯身朝白丰涛行了个礼,到底是亲生的哥哥,这种时候能收留她,让她凉透的心稍稍有了些许暖意。 白丰涛又吩咐了一个小丫头提着灯送着。 “哼。”白氏等人一走,谭氏一撇嘴,冷哼,“这可是怎么说的?失德?也不知失了什么德?竟然叫人给休了回来?这把年纪……” “够了。”白丰涛猛一摔碗筷,狠戾的瞪着谭氏。 “怎么了?我不过这么一说而已?事情都出了,还不叫人说?”谭氏不服的哼着。 白丰涛厌恶的看着她,“蠢货,蠢货。”跟她也说不清楚,索性起身离开。 “嗳,你这饭不吃了?”谭氏喊着。 白丰涛根本不搭理,径直走了饭厅。 谭氏切了一声,“不吃就不吃,来,瑞儿,你多吃些。”谭氏哄着小儿子。 白景瑞无所谓,自是吃自己的,今晚伙食不错,难得还有荤,这搁以往不算什么,可是家道落败后,这吃穿用度一日不如一日,他也算煎熬了。 大少爷白景廉看着自己的母亲还有弟弟,一样的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禁难过起来,认真而严肃的道,“姑母被休回家,对我们家来说,是个更重的打击。” “什么打击?”白景瑞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两样,只要吃穿不愁,其他无所谓,当然,最好还能如过去一样,有足够的银子够他挥霍。 谭氏也道,“廉儿,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上回咱们家遭难,你姑母为咱们说一句话了吗?连你跟你父亲的面都没见,就这样无情的女人,你还指望着她能帮咱们家?她啊,用的着咱们的时候,咱们就是她的家人,为她锦上添花,用不着的时候,就一脚踢开,管我们死活?” 白景廉也知道这个道理,其实,白家和白氏是利益相关的,白氏之所以帮衬白家,其实除了是自己的娘家之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毕竟,身为侯门夫人,若背后没有显赫的后盾,她也难长久,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她也只是为了丰满自己的羽翼而已。 白家利用这个姑奶奶往上爬,爬的越高,对自己有益处,对白氏也有好处,娘家好了,她在杜家才不会被人看轻。 但是,白氏在那个位置,一时也许未必能帮的上白家,但只要她在,就有机会。 眼下,她被杜家赶出来,对白家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总之,以后,母亲你对姑母,还是随和一些。”白景廉想想母亲的德性,觉得多说无益,只无奈的丢下一句话,也起身走了。 谭氏看着这对父子相继离开,也是很气闷,回头看看小儿子,觉得还是小儿子跟自己贴心。 这一夜过后,白氏就在白府安顿了下来,开始这几天,谭氏倒真的没来打搅,白氏也算过的清净,闲暇之余,就在想法子如何能重回杜家。 而杜府这边,白氏被休离家之后,杜云若也是难过了好一阵子,但她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却没有第一时间来父亲杜天风这边哭闹,而是过了几天之后,等觉得这事慢慢的淡下去了,才去找父亲试探。 岂料,她一红眼睛,才提到白氏,杜天风就恼怒的砸了手里的杯子,比之前的怒火更甚。 杜云若真真是蒙了! 第261章 绝育 杜云若起身,看着一地碎裂的杯子,显然被吓住了,“爹?” “以后休要在本侯跟前提那贱人。”杜天风恶狠狠的喝斥,看都没看杜云若一眼,就撵人,“出去!” “爹……”杜云若真懵了,记忆中,父亲还不曾这样粗暴的对待过她?难道真的是人走茶凉吗?娘一走,爹也不是曾经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爹了。 心里委屈难过,杜云若眼泪唰唰的落了下来,再没争辩一句,捂着脸转身跑了。 杜天风这才坐下来,因为情绪激动,仍旧喘着粗气,心里一想到白氏那妇人,就暴躁愤恨起来。 这些天,不停的有亲朋来往杜府,为的是庆贺他喜得贵子。 可哪里来的子?连媳妇都没了呢。 就连上朝,还有不少人也不知是真心祝贺还是有意调侃,总会提他老来得子一事。 他根本不知要如何答复,家宅丑事还能向外解释不成?只得哭丧着脸说,幼子生下来没多久便去了,想来是跟他这个父亲没缘分,然后,众人又会变着法子的安慰,说他老当益壮,还怕以后没有子嗣吗?再有想看望白氏的,也都被他挡了,说是白氏中年丧子又加上生产时难产,体虚的很,不适宜见人,都被挡了。 原以为这样的烦扰,隔个几天就会没事。 岂料,白氏假孕一事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在京城中闹的沸沸扬扬,甚至还有谣言,说是白氏并非假孕,孩子也生下来了,只是,并非杜天风亲生,他是被戴了绿帽子,当了活王八了,这才休了白氏,什么病重不能见人,全都是假的,知情人透漏,白氏早已回到白府,如今只仰仗兄嫂度日呢。 还有说这本是杜家的一场宅门内斗,说杜天风早已丧失了男人的雄风,白氏为了巩固在府中的主母地位,而不得不借精生子,跟外面的野男人有了野种。 孰料,此事被二房知晓。 一场内斗由此展开。 据知情人爆料,京郊那边前些天差点发生命案,两帮人互相打杀起来,其中一帮就是白氏的人,为的是命那野男人的口,另一帮人却是二房柳氏的,为的抓住白氏偷人生子的证据,这才救了那个野男人,带回府中对质的。 杜天风正因为知晓了这些事实,才痛恨的休了白氏,不然,圈里可都知道,这夫妻向来以恩爱著称,什么事能闹的如此分崩离析呢? 传言之多,内容之详细,就好像那些人亲身经历过一般,这让杜家人恨之痛绝,然而,谁都明白,谣言是止不住的,毫无意外,这次,杜家两房是两败俱伤,谁都没落得好。 整个杜家再次成了世人口中的笑柄。 这些日子,杜天风连早朝都推病不去,只躲在府中不敢出门,一应应酬全部推了,而让他心底发闷的却不单是这件丑闻,而是,传言中竟有说他不能再展雄风,这可是对他男性尊严赤裸裸的蔑视和嘲讽。 然而,他确实又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中,除了李氏给他生了二女一子外,也就白氏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再无其他子嗣,而他后宅中也是有几个年轻妾侍的,虽然白氏看的紧,但他也总会得着机会去宠幸的,然而,却无一人有孕。 其实他也纳闷过,莫非真是自己不行了? 若真是如此,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灭顶的打击。 背地里,他却也在探医觅药,想要弄个究竟。 可有些真相,宁可不知道为好,知道了,必是受伤。 若不是传言,他也想不到这一层,可是,怎么会?他竟然不能生育? 还是因药所致。 被药物所致?那么,谁给他下的药?该死的,思来想去,从二房那一帮人,最后到大房,甚至和他平时交好的人,甚至仇家,但,最终都被他一一排除,白氏这贱妇却在他脑海里慢慢清晰了出来。 只有她,负责着他的一应生活起居,也只有她,对他了如指掌,只有她最有机会下药。 但,杜天风就是万万想不通,白氏为何要对他下药?她是他的女人,他也知道,她有多想再要个孩子,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的闹出假孕这件事来,然而,她却背地里下药…… 这事让杜天风怎么都想不通,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白府。 对于杜天风的造访,整个白家都是激动的,尤其是白丰涛,那简直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 然而,杜天风无心跟白丰涛纠缠,只吩咐叫白氏来。 杜天风只想跟白氏问个清楚。 白丰涛连忙差人去请。 等丫鬟过来请时,白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头一时滚过万千思绪,激动的情绪很快溢满全身,她拉着那丫鬟,紧张又激动的问,“真的是侯爷来了?他在哪儿呢?他一个人来的?” “嗯,侯爷正在老爷书房里。”那丫鬟回道,“姑太太,您快些过去吧。” “是啊。”那丫鬟重重点头。 刘嬷嬷忙道,“夫人,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嗯。”白氏忙道,“快,把那件……” 一时激动,倒忘记了,倒是刘嬷嬷激动的说,“那件蓝色的翠烟衫,夫人穿的最好看。” “嗯,侯爷也这么说过。”白氏点头,忙和刘嬷嬷一起去翻找衣物首饰,然后,陈嬷嬷打水梳洗。 好好的收拾停当,刘嬷嬷又觉得白氏脸色差点,又帮着染了点腮红,照着镜子,白氏觉得满意了,这才道,“夫人,快去吧,别叫侯爷等急了。” “嗯。”白氏点着头,扶着刘嬷嬷就往白丰涛那院赶着。 杜天风此番来找她,是来接她的吗? 分别有些日子了,他该是为他的行为后悔了吧?毕竟,两人恩爱多年,情分还是在的,即便她做错了,可也是被逼无奈,他该了解她的苦心的。 只要他来接她,那么,一切的过去她都不会去计较,从此以后,她都会好好的跟他过日子,替他守好这份家业。 到了书房这边,白氏一进屋,就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的杜天风,似乎瘦了,鬓角竟有了白发,也老了。 白氏心头一酸,她也知道假孕一事,对他影响有多大,让急于得子的他有多受伤。 “侯爷。”声音一哽,白氏虚弱走来,朝杜天风行礼,望着杜天风的眼睛里,慢慢蓄出泪来,一时委屈幽怨思念各种情绪全部涌出来。 杜天风看着她,眼底却是寒凉一片。 白丰涛瞧着这对夫妻,自是不会留下打扰,他是巴不得妹妹能得着这机会,能够挽回局面,重新修复和杜天风的关系。 于是,寒暄了两句,嘱咐妹妹好生招待侯爷,然后,径直离去了,出了门,也吩咐刘嬷嬷等人,不要在门口站着打扰。 屋里一片死寂,白氏只站着,并未落座,她也后知后觉的看出杜天风情绪不对来。 这些年,她对这个男人可谓说了如指掌,就是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和动作,她都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所以,一开始的激动,很快就从心底退却,白氏很清楚,杜天风怒火未消,此番前来,不是接她,怕是要找麻烦的。 “侯爷。”对上男人的眼睛,白氏只露出悲戚的神色来,希望能借此打动男人,哽咽道,“侯爷这些日子瘦了,妾身不在的时候……” “住嘴。”杜天风已然不想听她这些虚假的话,直接沉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子,扔给了她。 白氏一惊,忙展开看,晕了腮红的脸颊瞬间又苍白了不少,但心惊只那么一会,便奇怪的问,“侯爷,这是什么?药方吗?妾身却不大能看明白。” “看不明白?难道不觉得熟悉?”杜天风冷声嘲讽,这方子竟是在白氏的房里搜刮出来的,他也找人瞧过,却是能够扼杀男人精子,长久服用可以导致不孕的药。 他真不明白,白氏为何对他下这种药?也很疑惑,白氏为何没有将这方子给毁了?难道没想到终有一天被他找到? 可等他在后宅中一番审问之后,才在一个近身伺候白氏的丫头口里得知了真相。 原来,当年白氏生下杜云若后,身材丰腴肥胖,而他那时因为白氏不能侍奉,那些日子就专宠了一个年轻的侍妾,想来,白氏心里担心会被夺宠,便求了一个极速瘦身的法子。 后来,效果很明显,不出三月,白氏又恢复少女般的身材,且肌肤水嫩,神采奕奕,根本不像生过孩子的。 杜天风对她的宠爱不但没减,反比以前更甚。 只是,谁也没想到,白氏所用药物,除了能让自己变得更美貌之外,却也能导致身体不孕。 而白氏知道这可怕的真相,却是两年之后。 这两年之中,杜天风对她宠爱有加,然而,那么多的宠爱,却始终没让她再怀上孩子。 白氏自己也觉得奇怪,就悄悄的找了大夫瞧了。 这才发现了以前的药方有问题,但用药时间过长,对身体伤害已然造成,再后悔来不及。 后来,她还试过很多的药,却都收效甚微。 直到,她确定自己再也不能生育了,这才绝望起来。 绝望之余,想到了杜天风,想到了后宅里的女人,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让杜天风绝育。 只要后宅那些女人不能生育,那么,有了一个女儿的她,就依然在这大房中有着难以取代的地位。 第262章 断指 看杜天风那近乎杀人般的眼神,白氏声音轻颤,强撑着装糊涂问,“侯爷,这到底是什么?妾身瞧着倒像是药名,但却并不明白。” “含香丹,你总不会不知吧?”杜天风冷锐的盯着她,眸中不含一丝感情。 白氏心下一颤,手里的药方掉落到地,“侯爷?” “为什么?”杜天风压抑着愤怒,但痛心之情却怎么压不住,声音也颤了,气的,“白氏,你我这些年,我杜天风自认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次毒手?” 让一个男人失去做父亲的资格,这女人的心得有多狠。 “就因为你不能再生吗?所以,你就让本侯也跟你一样,从此断子绝孙吗?” “侯爷?”白氏忽而无言,满心悲凉,其实,也有一点悔恨吧。 时过境迁,她也不清楚当年为何就那样下得狠心,给杜天风下了这样的药,也许年轻气盛,看不得他宠爱别的女人,看不得别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她,只想一个人拥有他。 可是,现在想想,她当年的行为其实太傻太傻。 凭她跟杜天风青梅竹马的情分,凭杜天风能为了她能够冷落疏远李氏,凭他堂堂一个侯爷,却为了她,刻意疏远那些妾侍,哪怕他心里想,也会顾着她的感受,哪怕他是偷偷的去那些女人的房里,但他也是怕她吃醋,怕她闹,总也是顾忌她的感受的。 细想想,杜天风这些年待她确实不薄。 论夫妻情分,她也不该对他做这样的狠绝之事。 对一个男人来说,不能有子嗣,恐怕是致命的打击吧。 其实,现在想想,她真的后悔,她不能生育,若别的女人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一可以成全她的贤惠之名,二,妾侍生的孩子,也得喊她一声母亲,就如杜老太太,杜天风不是她亲子,不也得亲热的叫她一声母亲,人前人后都得敬着。 可是,后悔有何用?大房李氏那三个孩子又被赶出家门,大房只剩杜云若,要是杜云若一出嫁,这一房还真就没人了。 而且,对杜云若也不利。 只怪自己曾经被猪油蒙了心,当初李氏去世,杜云锦三姐弟,年纪不大,完全可以笼络了过来,作为杜云若的后盾。 要早做了打算,杜云锦如今成了锦王妃,也该对她有利,而且,对杜云若的亲事也该大有帮助的。 一步差,步步差。 算计了别人,现在想来,最终却是将自己给算计进去了。 本来受人尊崇的豪门贵妇,最终却沦为弃妇,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会受牵连,谁会愿意娶一个弃妇生的女儿。 可是,要怎么办? 面对杜天风的质问,白氏一时却无言以对,只是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悔恨如牵长的藤蔓,在她心口纠缠牵扯,搅的她心口疼痛如麻。 而这一切,落在杜天风眼里,无疑是默认了一切。 “白氏。”杜天风起身,眼神幽冷无情的盯着她,“你我之间,从此恩断义绝。” 不愿再多与她废话一句,杜天风起身,冷峻的离开。 还未开门,白氏本能的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哭不能言。 杜天风眸底划过厌恶,并未碰她,只冷声道,“放开。” “侯爷。”白氏哭道,“妾身错了,妾身对不起侯爷,妾身不求侯爷原谅,妾身……” 不想求原谅,那想如何?白氏自己也说不出了。 杜天风却是听她这话,越发觉得恶心,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这毒妇。 然而,杀人偿命,他犯不着为这么一个毒妇毁了自己。 但是,这口恶气焉能咽下,白氏乃至整个白家,都得为她这愚蠢又恶毒的行为付出代价。 “侯爷。”白氏内心悔痛成伤,奈何,一句辩驳或者抵赖的话,都说不出了。 杜天风能查到药方,还能知晓含香丹,势必知道的更多吧。 但,那个药方怎么回事?当年,她明明就亲手毁掉了啊。 此刻,她也没办法追究了,只道,“侯爷,你要当心,咱们身边,一定有不轨之人。” 否则,她明明毁掉的药方,如何能被他知晓?甚至那含香丹,知晓的人,都被她处置掉了。 这些日子,在白家,她也静静回思过,也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的地方,似乎在一年前就开始有点不对了。 若说具体的,该是杜云锦那回给杜老太太贺寿开始。 杜老太太的六十寿诞,办的隆重,又是拉拢结交权臣,给女儿们被那些王公贵公子识得的最佳机会,那一天,宫里的几位皇子还有皇长孙殿下可都来了,多好的机会。 然而,谁知,寿宴上却出现了那样的丑事,几个老嬷嬷又吐又泄,乱七八糟,臭气熏天,宾客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那腌臜的场面给熏跑了,后来,为此,还有不少人诟病杜家,说是杜家成心的,太下作,太不给人脸,哪有老太太寿辰,如此恶作剧的,即便是下人们的无疑之举,那也是做主子的没有管教好,说到底,就是杜家人上不得台面,粗鄙不堪,自那日起,以前和杜家交好的人,也慢慢的冷淡疏远了,似乎怕和他们一家子来往而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从此,杜家好像被施了诅咒,厄运连连。 除了被撵走的杜云锦姐弟,其余的每个人都难逃厄运。 杜水莲母女,简直让她看不透,曾经那样宠爱苏夕月的沈溪枫,竟然有一日会休了苏夕月,而一向乖巧可人的苏夕月竟然心思歹毒,杀仆虐女,恶行昭然,最后被送到农庄,大概也没出头机会了。 再来杜家两房,她的下场摆着的,弃妇命运,而且,怕是再没有回到杜天风身边的可能了,而她的女儿,杜云若,曾经她的骄傲,那样一手好牌,怕是也要毁了。 杜天风连个儿子都不能再生了,而杜云礼不会认他,他等同于断子绝孙。 二房,似乎要好一些,但又能好多少? 柳氏年前无端被人挖出私密之事,说是少时心术不正,和家里下人苟且,且有了私生子。 呵,这种事,白氏打死都不会信的,就凭柳氏那眼高于顶的势利眼,怎会跟下人苟且?但白氏也乐于这种往柳氏身上泼脏水的事。 并且,此事俨然让柳氏和杜天宇本就不够牢靠的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据说,柳家为此和杜天宇这边也有了嫌隙,不大往来了。 而杜云萝,曾经心比天高的姑娘,如今,却和杜云若一样,也是待字闺中,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愁死人的。 白氏甚至有预感,二房不会比大房更好,等待他们的也许是更悲惨的事。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或者,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让这一切发生。 总之,白氏不信所有事情都会突然变得如此糟糕,就如上次如厕时挨打,还有杜云萝在府里被打一事,绝没那么简单。 然而,杜天风哪里还会听她的话,见她哭着不松,心中越发厌烦头顶,猛捉住她的手指,使劲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 白氏啊的一声惨叫,跌坐在地,看着那几根被掰弯的指头,冷汗连连,哭都哭不出声来,痛钻心,入骨髓。 这男人是使了多大的劲儿?竟然生生将她的三根指头掰断! 她红着泛泪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男人。 杜天风却是冷漠厌恶的瞅她一眼,冷哼一声,未发一言,转身,抬脚离去,冷漠不已。 白氏眼巴巴的望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手指的疼痛,似乎也敌不过此时的心痛。 她知道,她这次真的完了! “侯爷。”白丰涛并没走远,他只院子里假装浇花,看见杜天风从屋里出来,脚步匆匆,神色冷峻,忙放下手里水壶,几步跟在其身后,声音很有讨好的意味,“这就要走么?不若在我府上用饭,妹妹她。” “哼。”杜天风冷眼瞪他一眼,“休跟本侯提那贱妇。” 白丰涛被堵了个结实,面色难堪,“侯爷,我也知道,她做了丑事,回来之后,我也骂了她许久,她自己也知道错了,整日在屋里以泪洗面,还请侯爷念在少年夫妻的情分,原谅她这一次。” “原谅?”杜天风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曾经他以为白氏对他那是全心全意,可如今想想,简直可笑。 “你去问问那贱人,究竟对本侯做了什么事?本侯没有立刻要了她的命,就已经是格外开恩,还敢求原谅?” 说罢,一甩袖子,抬步走人。 白丰涛被骂的愣在原地,再傻,他也看明白了,杜天风此番前来,怕不是为了白氏假孕一事。 那么又是什么事,惹得这男人如此,刚才,他分明看到这男人眼底的杀气腾腾。 忙的转身,跑到书房,就看见白氏瘫坐在地,地上竟有血迹,白丰涛惊了,“怎么回事?” 白氏手握着那几根断指,脸色惨白如霜,唇哆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白丰涛诧异非常,却也来不及问,急忙吩咐人去找大夫。 白氏这时,突然两眼一番,昏死的倒在地上。 白丰涛急忙抱她起来,看见妹妹死人一样,心里又痛又急又气,更是绝望。 他似乎也意识到,白氏跟杜天风再无复合机会,而白家,怕也没有再翻身的机会了。 第263章 暖心 杜云锦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竟这样厉害,连白氏给杜天风下了绝子的药,这种事也能查出来。 “呵。”为此,杜云瑶很淡定的笑笑,“怎么?你以为就许那贱妇在咱们身边安插人,我就不能笼络她身边的人?” “哦?”杜云锦很好奇。 杜云瑶失笑,这才道,“说来你该知道的,秋兰,以前一直跟你的丫头。” “秋兰?”杜云锦努力想了想,好容易才有了点印象,似乎穿越而来遇到的第一个姑娘,便是这丫头,“她跟你说的这些?” “嗯。”杜云瑶道,“秋兰现在就在府里,你要见见吗?这丫头以前伺候你的,也算尽心,她也一直挺惦记你。” “叫她过来吧。”杜云锦点点头,印象里,这姑娘比坠儿几个要大一些,大约在原主失意之时,秋兰对她照顾的不错,若不是她的话,原主的生活怕更要凄苦许多。 因此,杜云锦对这姑娘印象不坏,当初,也是因为无奈,秋兰回了杜家,想来也不会好过,毕竟曾经是她的丫鬟。 杜云瑶出去,不多时,带来了秋兰。 这主仆一见,彼此都有些意外,甚至是陌生。 秋兰是惊诧于杜云锦的惊人变化,哪里还能寻的见当初的一丝影子?整个人无论容貌气度,都像是能发光一般,这样的美人,根本就不是她曾经的主子。 杜云锦则诧异于,记忆中,秋兰是个温婉知礼的姑娘,模样要在坠儿几个之上,算得上等之姿,而且年纪也不会超过杜云锦的,但此刻,看着气色极差,眼神似乎有些恍惚。 “秋兰。”不知是不是原主的情绪作祟,杜云锦瞧着状态不大好的秋兰,倒真的心疼起来。 这一声亲昵的呼唤,立刻让秋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几步上前,屈膝就要跪地行礼,“小姐。” “快起来。”杜云锦连忙扶她起来,拉她坐到一旁椅子上。 杜云瑶见她主仆情深,便道,“姐,你们先聊着,我就先出去了。” “嗯。”杜云锦点头,等妹妹走来,才帮着秋兰擦泪,但想着,她到底是杜家的丫鬟,怎么就来了这里呢?因问,“秋兰,你能跟我说说吗?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你跟那边……” 秋兰抬起泪眸,既难过又欣慰的看着杜云锦,哽咽一声,“小姐,说来话长。” 原来,自杜云锦被杜、沈两家弃了之后,她和青儿因是杜家的家生子,卖身契都在杜家手上,也就不能跟坠儿一样,追随在杜云锦身边。 青儿父母俱在,回到杜家之后,就跟随父母身边,倒也有个庇护。 而她,却只有个双胞妹妹秋风,最后还是跟苏夕月一起嫁到了沈家,留她一人在杜家,白氏最后将她给了杜云若。 杜云若其人,秋兰后来才察觉,根本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外表温纯美丽,内心狠毒如蝎,就因为她曾经是杜云锦的丫头,对她百般刁难。 而这种刁难,却不是明面上的,明里,杜云若在人前对她极好,处处显得她大方贤良,暗地里却唆使其他丫头孤立她、排挤她,甚至暗地里做了许多欺辱她的事。 想想,在杜云锦跟前,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吃饭时,杜云若总会有事劳烦她,等忙好了,她去吃饭时,饭菜总又没了,或者只剩下些饭菜底子或者馊馒头之类,吃不饱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睡觉也睡不踏实,半夜突然被子被人泼了冷水,或者晚上入睡前一掀被子,被窝里出现的蛇虫毒蝎之类,有时半夜,还能一睁眼撞见鬼…… 这样的日子直接导致她心力交瘁,精神恍惚,偏这样就做不好活,杜云若常常对她摇头,似乎对她抱重用,但秋兰实在太令人失望一般。 在这样的打压之下,秋兰能过的好才怪,她像一朵美丽的花,还没盛开,就被折磨的枯萎了。 尤其在妹妹出事以后,她整个人更是处于一种时而癫狂时而发傻的状态,白氏只得将她关进了柴房,每日派人只给她送些馒头充饥,其他一应吃喝拉撒睡都在柴房里,她被当成了疯子对待。 其实,秋兰心里什么都明白。 只等白氏出事那天,府里有一个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的丫头,也是白氏身边的,名唤珠云的丫头,趁着府里正乱,没人防备,半夜偷偷将她放走,并且告诉了她杜云锦的住处,让她投奔。 秋兰也从珠云口里得知了许多事,她也知晓,珠云预感到这杜家不会长远,也是想通过她,来达上杜云锦,好为将来谋算。 离了杜府,秋兰一径跑到了杜云锦先前的住处,只是,她出门远行,还好,杜云瑶对她印象不错,就收留了她。 只是,通过这些日子的休养,秋兰身体状况好了不少,不像初来时那般骨瘦如柴,整个人都枯萎的像干柴,然而,精神状况,却没有多大进展。 杜云锦也发现了,以前的秋兰,说话慢条斯理,井井有条,不急不慢的,可现在的她,说起话来,很急切,像是急于辩解,生怕被人误会,被人责骂一般?还有,她匆忙的说了半天,话却有些颠三倒四,杜云锦还是自己慢慢的在脑子里给整理出了,才慢慢的明白了真相。 果然,杜家都是一群吃人的豺狼,这样好好的姑娘,也能磋磨成这样? 就因为曾经当过她的丫头,就至于下这样的毒手? “小姐,奴婢……”秋兰抓着她的手,神色惶恐,想说什么,又急,像是咬到自己舌头一般。 杜云锦忙安抚她,道,“秋兰,你别说了,我懂。你放心,我不会赶你走,更不会再送你回杜家。” “可是,大老爷要是知道……”秋兰急道。 杜云锦也捉住她的手,用力握住,道,“不怕,你的卖身契,我会拿到手的。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这样吧,我带你回王府。呵呵,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王爷不是?谁敢在王爷家要人?不要命了不成?” 她故意说的威武,就想给秋兰一颗定心丸。 她发现这丫头战战兢兢,像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必须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才行。 一听王府,秋兰面色才缓了许多。 这些日子,在杜云瑶这儿,哪怕杜云瑶以及府里的人都很关照她,对她好,可是,她的心总处在极度恐惧的边缘,好容易逃离那吃人的杜家,她再也不愿回去,更怕回去,可万一杜家人找来要人?杜云瑶甚至杜云锦,会为了她一个下人,跟侯府作对吗? 她真是怕死了。 这些日子,她大多时间都是躲在屋里,不大敢出门,今儿,也是杜云瑶说小姐回来了,她才大着胆子的跟了出来的。 “好了,我出来也半天了,这就回去,你跟我一起吧。”杜云锦起身,握着她的手,拉她一起起来。 秋兰虽然偶尔脑子恍惚,但心里其实也都明白,她现在这种状态,那就等同于一个废人,一般人都会嫌弃她的,何况还是主子。 哪个主子不像要伶俐会办事的下人,所以,她开始也没抱什么希望。 此刻,杜云锦能如此待她,真让她打心眼里感动,是啊,还是她的大小姐最好,最善良。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模糊了脸,也顾不得擦,秋兰只不停的点头,表示,她愿意跟大小姐在一起。 出来,找到杜云瑶,说了要将秋兰带回王府的事,杜云瑶也没表示异议,她也觉得,秋兰若想回到从前,还是跟着杜云锦最好。 又跟张氏等人打了招呼,杜云锦就带着秋兰坐了马车,一起回锦王府。 一路上,看秋兰恍恍惚惚,杜云锦也没有多说话,这种受到过虐待和精神刺激的,还是需要时间慢慢治疗,给她更多的关爱和安全感,比什么都重要。 马车行驶一半,却遇到了赵天煜。 原来,赵天煜自宫中回来,知道她回了娘家,就打算过去瞧瞧,对那边,他也都当家人一样,杜云锦的弟妹朋友,他亦当作亲人朋友。 两人半路相遇,杜云锦就将秋兰的事跟他说了。 赵天煜微微沉着脸,并没说话。 秋兰很紧张。 杜云锦就抱着他胳膊撒娇,“五叔,秋兰自小就跟着我,如今,她都成这样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还将她送回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侯府吧?” “谁说要送她回去?”赵天煜轻轻睨了她一眼,道,“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她的卖身契,我会差人去杜家索要。” “真的?五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杜云锦一得意,也没在意秋兰就在旁边,对着男人的脸颊啵的一声就狠狠亲了一口。 赵天煜无奈瞪她一眼,习惯了,也是拿她没办法。 秋兰现在反应慢,也就是微微愕然,也没怎么反应。 赵天煜却在因杜云锦的话,而想着杜家的事,但秋兰在,他还是不好说,只等晚上两人独处的时候,再聊也罢。 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口,各自下了马车。 杜云锦从始至终都是握着秋兰的手,带她一起上台阶,指着那府门,道,“这里便是锦王府了,你以后就住这里,还有啊,坠儿,喜鹊她们都在这里,你以后可有伴儿了。” 说到坠儿,秋兰是记得的,那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常常喊她秋兰姐姐,无端就觉得暖心起来。 第264章 求原谅 “大姐姐。”就在杜云锦安抚了秋兰,带着她准备进门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喊声,入得耳来。 杜云锦倒觉陌生,没听出来,岂料,秋兰一听这声音,身子陡然僵直,脸色吓得晃白起来,手也跟着发凉。 “秋兰。”杜云锦忙拍拍她的背,这时,杜云若已然匆匆疾奔过来,朝赵天煜和杜云锦屈身行礼,“小女见过锦王姐夫,大姐姐。” 锦王姐夫?杜云锦眼尾一扫,视线落在跟前垂首行礼的女子身上,嗤道,“喂,姑娘,这亲戚可不能乱认哦?”还姐夫?就连杜云瑶都没这么喊过,都是恭敬的喊锦王殿下,她都说过多少遍,直接喊姐夫,可人家还是不大适应,这倒好了,大门口突然就有来认亲的。 “抬起头来,让本王妃瞧瞧,你到底是谁?”其实,从秋兰这惊吓的反应,杜云锦已经猜到杜云若的身份了,也是有意要给她难堪。 不过,话说回来,这杜云若此时找上门来,怕就是为了寻难堪的吧?好装可怜啊,毕竟,有赵天煜在呢。 杜云若听言,还真就慢慢抬起了头来,因杜云锦个子高,她只得微微仰着脸,迎视着杜云锦的目光。 这一望,杜云若这心里,就像打翻的五味瓶一样,五味杂陈,人,真的能逆生长吗?为什么曾经那样老气横秋的女人,现在越活越少女了?哪里还像嫁过两次的女人?这一脸的青春飞扬,神采奕奕,满脸的水嫩灵透,瞧的简直让人窒息。 以为自己就是个美的,可是,站在杜云锦跟前,杜云若竟第一次有了一种心虚自卑的感觉,杜云锦的那种大方、气度,让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矮了许多,当然,论身高,她本就比杜云锦矮不少,可是,这种矮却不单是身高的,而是心灵上,她竟觉得,在这样的杜云锦跟前,她本就比不上。 在她打量自己的时候,杜云锦也在看着她,心里也有了思量。 记得这杜云若是杜家几个千金中年纪最小的,最多也就十六吧。 十六岁的姑娘,那在杜云锦的脑海里,那就是个水嫩嫩的中学生呢,青涩美丽,眉宇间还带着纯真懵懂的呆萌感,满脸的胶原蛋白,清透透的纯天然啊。 然而,眼前的杜云若,竟然用了脂粉…… 显然是刻意的精心打扮过的,只是,用心过度,反而损害了她本身的美丽,显得老成,不像十几岁的姑娘,倒像个二十多的成熟小妇人了。 相比较而言,杜云锦脑海里又想到了另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童欢欢,那样喜怒全在脸上的小丫头,真是一张满满少女感的小萝莉呢。 “大姐姐。”被杜云锦瞧的心里到底有些发虚,这也是曾经从不曾有过的,杜云若心里委屈,这大眼睛里就慢慢蓄起了水雾。 好在她今儿过来,就是要装可怜装委屈来博同情的,索性,就让那晶莹的眼泪珠子落下。 杜云若知道,她流泪的时候,最是好看,楚楚动人,叫人怜惜。 母亲白氏就告诉过她,眼泪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它可以让心肠再硬的男人也变得柔软起来。 然而,她却忘了,杜云锦是个女人,对于女人的眼泪,她只觉得可笑,怎会怜惜。 “怎么好端端的竟哭了?本王妃惹你了?”杜云锦轻嗤,一面扭头看向赵天煜,“五叔,你先进去吧,这姑娘是找我的。” “嗯。”赵天煜微微点首,转身就走。 杜云若也扭头看了过去,两行泪珠跌落到地,美人垂泪,看着确实可怜,可是,赵天煜却是一眼没瞧。 她这心里不由惋惜,甚至有些气恼。 “嗨,姑娘,该回神了,那是别人的男人,这样定眼瞅着不好。”杜云锦讥讽的喊了一声。 杜云若微微蹙眉,回过头来,泪光涟涟的看着杜云锦,哽咽道,“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能别喊大姐姐吗?”杜云锦不习惯的用手抚了抚耳朵,“你娘姓白,我娘姓李,知道吗?再说,咱俩也没这么亲热。” 杜云若显然是有些受不住她这疏远的话,不住摇头,忽地,跪下,哭道,“当年的事,都是母亲和我的不是,还请大姐姐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呵。”杜云锦无语的笑了,看着这个又跪又哭的姑娘,那被泪水模糊的秀美的脸蛋,写满了委屈和受伤,任谁瞧了,都以为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呢。 等了一会,还不见起来,杜云锦就好笑道,“杜家四小姐,你都说了,你和你母亲的不是了?既然做了亏心事,就该诚心悔过弥补,从此改邪归正,走上正途。可你现在哭成这样,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觉得委屈不成?跪我委屈么?求我原谅委屈么?既委屈,还跑来做什么?你当本王妃多闲,喜欢听你哭,看你跪?还不如戏院里那戏子演的好看呢,就你这哭相也不如啊。” 刻薄的话,杜云锦信手拈来,说的杜云若眨巴着泪眼,都呆了,这一张利嘴,比起二房柳氏,也不差了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杜云锦已经握着早已呆若木鸡的秋兰往府里走,一边吩咐门口侍卫,“看清楚了,这姑娘脑子不大清楚,喜欢冒充本王妃的妹妹,以后你们见着了,甭搭理就成,若是敢在门口闹,直接送到衙门。” “是。”侍卫应声。 杜云锦点头,一面无奈的道,“哎,也不知她家人都干什么的?怎么能放着一个疯姑娘到处乱跑呢,模样倒还不错,可惜了的。” 这话,杜云若也是听见了,气了个倒仰,但还是连忙站起来,冲着已经跨进门里的杜云锦喊,“大姐姐,我是若儿啊,求你了,我真有事要求你。” “瞧瞧,又喊姐姐了。还不轰走。”杜云锦冷眼朝那两个侍卫一横,那两人连忙将杜云若拦下,“姑娘,快走吧,再不走,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杜云若哪里肯依,只在门口朝里喊着,“大姐姐,若儿以前错了,还请大姐姐不计前嫌……” 只是,她说来说去,也就这么几句话,并未说到实质内容。 杜云锦听着,不由冷笑,心里知道,这姑娘来,求救是假,做戏才是真,本来么?依她们之前的关系,杜云若怕就是宁愿死也不会真的求到她头上。 只是,做戏?败坏她锦王妃的名声?让世人知晓她不讲姐妹情意?冷漠无情么? 呵,杜云锦更想笑了,世人早知道她跟杜家决裂的关系了。 何况,名声?她在乎? 回到别院,杜云锦叫来坠儿和喜鹊两个。 一见秋兰,坠儿先是大喜,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这秋兰只肯站在杜云锦身后,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也是低着头不敢看人。 “小姐?”坠儿惊愕的问,“秋兰姐姐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杜云锦道,“以后,你们两个多照看她点,记住,说话别太大声,若她情绪激动,慢慢的安抚,让她冷静。” “嗯。”一听这话,坠儿和喜鹊都知道秋兰肯定是不同常人了,而且,一看就和常人不同。 喜鹊倒罢了,坠儿自小杯杜云锦买来,就一直跟着秋兰,是真的将她当姐姐的,此刻,看她这般,不由心酸,红着眼睛,慢慢走到秋兰跟前,小声的问,“秋兰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坠儿。坠儿,就老是被你骂毛手毛脚的丫头。” 许是杜云锦在跟前,也许是对坠儿还有些印象,秋兰慢慢也抬起头来,眼神细细的落在了坠儿脸上。 坠儿圆乎乎的小脸立马露出笑来,“秋兰姐姐,你认得我了,对不对?” 一个人的善良,是真的能够通过面相传达出来,坠儿眼底的真诚和善良无害,让秋兰没那么怕了,而且,许多记忆的片段慢慢划过脑海,让她脸上竟不自觉的也跟着露出笑意来。 杜云锦瞧着,满意,“坠儿,不错,你跟你秋兰姐姐有缘,以后她的生活起居,就由你负责。不过,你可真要改掉你这马大哈的毛病,在她好之前,千万不要让她独处,或者让她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知道的。”坠儿重重点头,一面朝秋兰伸了手,“秋兰姐姐,我带你先回房间歇息好不好?我告诉你,我的房间布置的可漂亮了,对了,我还照着你以前教我的手法,给自己缝的枕套被套呢,带你瞧瞧去。” 秋兰迟疑的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唇角一弯,鼓励道,“跟坠儿去吧,别怕,这里是王府,是你家小姐的家,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就是,秋兰姐姐,小姐可厉害呢,走,跟我来吧。”坠儿一把握住了秋兰的手。 秋兰一颤,本能的就想缩回来,但坠儿却是紧紧的握着,她手心温热,柔软,且眼神带着期盼和无辜,定定的瞅着秋兰,就像曾经,她一做错事,就用这种无辜讨好的眼神看着秋兰,秋兰一准心软。 这次也不例外。 坠儿就牵着秋兰的手,带着她一起出了门。 喜鹊未动,杜云锦吩咐,“坠儿性子大喇喇,办事不牢靠,你多盯着点。” “好。”喜鹊领会,出了门去。 杜云锦这才送了口气,她是善良之人,但也不会什么事都善。 对于秋兰这事,若这姑娘真是如此,需要帮助,她会全力以对。 可毕竟分开这么久,她又是杜府的丫头,跟过白氏杜云若,背地里是否别有企图呢?杜云锦也不知晓,所以,才会将她从那边带过来。 不过这姑娘是否真的变成这般疯傻,留在身边,她才能放心。 第265章 瞧个正着。 处理好了秋兰,杜云锦回房,赵天煜却不在。 杜云锦料想他大概又去园子里,侍弄那些他的那些花草药田了,就先吃了两块点心,喝了点水后,这才出门,去园子里找自己的男人。 果然,老远的就望见男人的身影,正蹲在那药田里松土除草。 杜云锦突然就站住了,双手环抱胸前,微微歪着脑袋,就这样远远的看着这个男人。 落日的余晖,生动美丽,温柔的笼着这片药田,微风轻轻拂过这一片绿色的药田,男人发丝轻扬,衣袂飘飘,安静而专注的做着活儿,一切静谧而美好。 这样美好的画面让人不忍破坏,杜云锦还真没过去,而是依在一棵树干边,慢慢的坐了下来,双手托腮,慢条斯理的看着不远处这美好的景致。 时光静好!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男人忙完了手里的活,长身玉立的慢慢朝她走来,她却腿麻的站不起来了,只坐在原地,甜甜的冲他笑。 “怎么坐在这儿?”赵天煜走到跟前,朝她伸手。 小手搭在男人宽厚的掌心,慢慢被他拉起来,杜云锦借着脚麻,往他怀里一靠,“五叔,我脚麻了?” 盘腿坐了半天,不麻才怪,赵天煜手托着她腰,扶她靠在树干上,睨着她,“来了怎么不过去?一个人傻坐半天?” “不想打扰你嘛。”嘻嘻一笑,晶亮的眸子对上男人深邃的眼,“还有,你认真干活的样子特帅,迷死人了。” 所以,就这样坐在一旁,眼睛不眨的,一看就是好半天,傻不傻啊? “先坐下。”扶她坐下,他半蹲在她跟前,“哪只脚麻?” “都麻。”小女子撒娇的口吻。 赵天煜微微抿唇,无声的握起她的左脚,脱了鞋子,正欲脱袜,杜云锦自己一慌,“干嘛?”一双美目,四下一扫,天色渐晚,这园子也不会有人来,但,是不是也太劲爆了些? 袜子一脱,两指就在她脚踝处轻轻一捏,小女子大叫一声,本能的就要缩回来,“痒啊。” 她极怕痒,他知道,而且,她身体的每个敏感点,他也都熟悉。 所以,轻轻一招,便让小女子原形毕露,演不下去了,“五叔,别捏,痒啊,呜呜,我怕痒。”求饶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园子里格外惹人。 “不是脚麻吗?我帮你捏捏就好。”赵天煜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看着女人笑的花枝乱颤的小模样,眼神越来越暗,声音也低哑许多。 “唔,不麻,不麻了。”连忙的抢回袜子穿到脚上,再穿好鞋子,扶着树干站起来,力求证明自己好了,还特意在他跟前走了两步。 赵天煜瞅着,轻笑,屈指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下,“行了,既没事了,回去吧,这里风有点大。” “嗯。”杜云锦习惯性的抱着男人的胳膊,亲昵的跟他一起往回走。 杜云锦是饿了,去杜云瑶那儿,尽顾着说话了,也没怎么吃东西。 一回来,她立刻张罗着摆饭。 对于她这种吃货风范,赵天煜也是习惯了,早已能够见之不怪了,他自去换了一身衣裳,洗手净面过后,方坐到桌子跟前。 此时,杜云锦已经一碗饭,半碗汤下肚了,肚里有食,也就有力气了,指着桌上的菜,就给赵天煜推荐,哪样菜做的美味,该尝一尝。 这意思,也就表明,这桌上的菜,小女人都尝了个遍了。 她将她认为好吃的菜,夹到一个干净的碗里,递给他,“五叔,你快尝尝,这些都是我在没吃之前,先给你留的。” 知道他有洁癖,杜云锦也算有心。 赵天煜微微笑了,他知道小女人的这种贴心,但是,说实在的,真是多余了。 他的确有洁癖,也不大习惯跟人同桌吃饭,更别说,他未上桌,饭菜已被人吃掉小半,让他吃剩。 不过,说来真怪,若在别人,他也未必是觉得脏,只是,不会再有胃口,可是,跟杜云锦在一起,似乎,连她吃剩下的,他也许也能忍受,而且,跟她在一起,食欲总会莫名大增,曾经并不爱吃的食物,在她的影响下,也变得格外美味一般。 他笑,幸好,他们二人都不是易胖体质,否则,真了不得。 杜云锦只见他微微的笑,还以为是菜合他胃口,也是满意,心里想着,厨师不错,该赏。 “五叔。”杜云锦就有吃饭说话的毛病,不然,安安静静的吃饭,总让她觉得太冷清,会影响食欲。 “嗯。”赵天煜就照例的轻哼一声。 “之前在门口遇到的姑娘,你有印象吗?”杜云锦抬起眼眸,认真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哦。”赵天煜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杜云锦耸眉,就知道是这样的反应,不过,这心里嘛,还是有点点窃喜,除了自己,任何美人都入不得他眼,嘿嘿。 于是,开始热聊起来,“你知道吗?她跑来,对我又跪又哭的,还一个劲的说自己错了,呵,却又不说自己怎么错了,还说求我,又不说什么事。” 赵天煜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吃饭吧。” “嗯。”杜云锦吃了一口,又抬头看赵天煜,道,“五叔,其实呢,我想说的是,这姑娘找我啊,怕就是一个幌子,她,最终的目的其实是你。” 看赵天煜面无表情,也不知听没听进,又分析道,“你想啊,偏偏堵在我俩一起出现的时候,还有,你进屋时,她瞧你那眼神,很失望……” “所以呢?”赵天煜听着,实在忍不住问,再任由她说下去,指不定又是一部她所谓的爱情狗血剧了。 杜云锦忙道,“所以,这一回找我,怕就是个引子,我敢打赌,不出三天,她准会找上你。” “你什么都懂。”赵天煜失笑。 杜云锦挑眉,得意,“那当然,本姑娘要是不当大夫,那早就去当心理医生了呢。” …… 然而,在杜云锦进府之后,杜云若随即抹了眼角的泪,狠狠瞪了一眼那拦着她的侍卫,骄傲的转身离开了。 没错,她就是在演戏,演给别人看,至于杜云锦如此的反应,她早就料到,并且,巴不得她如此呢。 于是,杜云锦的预料错了,这三天里,杜云若并没有再来,更没有费尽心机的去找赵天煜,这让她很意外,难道这白莲花转性了? 才过一天,童欢欢来了,就给她带了爆炸性的消息,让杜云锦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目的在此。 那一日,徐炎才出门,就被早早埋伏在附近的杜云若给拦住了。 “侯爷。”杜云若当场跪地,泪眼蒙蒙的哀求的看着徐炎。 她,徐炎是认识的,杜徐两家上一辈是过命的交情,只是,下辈差了点,主要是,徐炎跟杜天风兄弟俩年龄上的差距,还有,徐炎也不太能瞧的上这对兄弟,之所以偶尔交往,也是延续上代的礼节而已,并无其他。 “何事?”徐炎看着她,只是出于礼貌性的为了一句,对于白氏养的闺女,他从心里反感,或许,跟厌恶白氏这个人有关吧。 杜云若声音一哽,泪汪汪的看着徐炎,哭求道,“小女想求侯爷一事,若侯爷肯帮忙,小女今生便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侯爷的搭救之恩。” 做牛做马?徐炎嗤笑,女人这点子小心思,在他跟前藏不住,好嘛? 只是,他也好奇,究竟什么事能求到他头上?想跟他搭讪,怎么着也得编个好点的理由吧? “说说看,什么事?” 杜云若眼睛一眨,带着点呆萌和茫然,那天见到杜云锦之后,她突然明白了,脂粉能让女人变得美丽,但也能掩盖掉女人自身的美丽,所以,今天,她完全素颜出来,且大眼睛里噙着泪水的样子,越发逼着可怜。 “怎么?”徐炎凝眉,似是不耐。 杜云若受惊小鹿一般,忙道,“是这样的,不知侯爷是否听说过杜家的事?” “你们家?”徐炎嗤笑,“你们家事多了,本侯却没兴趣知晓。” 杜云若心下微沉,她听出调侃的味儿来了,只得硬着头皮又道,“我父亲他,因为一些误会,将我母亲……呜呜,现在,我母亲在我外族家,整日茶饭不思,愁眉不展,已然病倒了,若再不……” “病了?那该找大夫啊。”徐炎道,一面看看天色,怕迟到,就道,“行了,你要是不知道大夫,回头本侯就给你推荐个好点的大夫。本侯要忙,先走一步。” “不是。”杜云若猛地起身,本能的伸手捉住了徐炎的袖子。 徐炎脸色一沉,杜云若自知失礼,吓的脸都白了,颤声解释,“小女只是太着急了,冒犯之处还请侯爷恕罪。小女只是想请侯爷在我大姐姐那儿说个情,求她能回去在父亲跟前说个话,如今,怕也只有大姐姐的话他才能听了。” “呵,此事,你该找你大姐姐,如何找到我来?本侯认识你大姐姐吗?”徐炎一脸茫然。 杜云若忙道,“侯爷忘记了吗?小女的大姐姐正是锦王妃。” “哦?是吗?”徐炎审视的瞅了她一眼,“原来她是你府上的啊?本侯还真差点忘了。不过,不早断绝关系了吗?” 杜云若小脸一白,满是落寞,“此事,说来话长,侯爷,小女能否请侯爷蕴香楼一坐,听小女慢慢述说。” 此一幕,恰好被找来的童欢欢瞧了个正着。 第266章 自找苦头 “这位姑娘是?”一见着杜云若那主动搭讪的样子,童欢欢迈开腿就飞奔了过来,一下子就挡在了徐炎跟前,目光不善的盯着杜云若。 哟,小模样长的,倒是有几分姿色,眼睛微红,长睫毛上似乎还带着湿意。 哭过? 还敢在她的男人跟前哭? “喂,你哪位?”语气顿时就变了,童欢欢可不是那种来虚的人。 杜云若一愕,随即想到京城里的传言,再一瞧童欢欢这年纪,这打扮,还有这说话时不客气的样子,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轻轻一笑,道,“小女杜云若,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 若论身份地位,侯府可比童欢欢那太傅府好多了,不就仗着太子小时候,受了童家老头几天教诲嘛?现在年纪一大把,皇家不过给些虚礼,哪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听说,那童老头有时还要带着家里下人,亲自去田庄里干活呢,似乎,就这童大小姐,大半童年都在乡下度过,难怪野生的很。 所以,如此自我介绍,杜云若多少是有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的。 哪知童欢欢根本不接招,只是,在听到她这名字之后,凝眉细细思索了一番,很是疑惑的问,“你也姓杜?你叫杜云若,我杜姐姐叫杜云锦,那你……” 哦,对了,童欢欢一拍脑门,“你该不是那个侯府的白莲花吗?” “白莲花?”杜云若一脸蒙圈了,“家母白氏,但……”母亲也不叫白莲花啊,而她,明明姓杜,刚才也说了啊,瞅着这童欢欢一惊一乍的,杜云若觉得这姑娘大概脑子有问题,不予理会,只拿眼睛瞟着徐炎,“侯爷,咱们……” “咱们?你跟谁咱们呢?”童欢欢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叫嚣起来,当然,矛头还不止对准杜云若,还有身后的徐炎,“你什么时候跟她咱们了?” 徐炎满头黑线,这怎么跟自己闹上了?别人要怎么说,他能堵住人嘴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徐炎却是也不喜杜云若的这种自来熟,“杜姑娘,本侯跟你的确不熟,这个咱们,很是欠妥。” 轰—,杜云若只觉得被人兜脸扇了一巴掌,脑袋里嗡嗡作响,面皮紧绷,如此羞辱,如此难堪,她却又不得不陪着笑脸回应,以显示自己的大方从容,“是小女越矩了,还请侯爷恕罪。” “呵。”童欢欢见状,轻嘲一笑,“怨不得杜姐姐说,如此看来,还真是朵白莲花。” 杜云若一怔,终于后知后觉的觉得,这白莲花非彼白莲花,怕不是什么好词,听童欢欢这语气,就像是骂人的话。 任脾气再好,可是一而再被人恶意对待,杜云若也绷不住了,再说,这童欢欢算什么东西?一个酸腐老头的孙女,一无父母,二无兄弟,那童老头一生清廉,皇家赏赐一概不要,就靠那么点子俸禄,家里能有米下锅就不错了。 瞧瞧童欢欢身上穿的戴的,就知道了,比杜府的三等丫鬟还不如呢。 所以,杜云锦在她跟前摆高姿态,杜云若还能忍了,可童欢欢这么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小丫头片子,也敢拿乔,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不客气。 当即,杜云若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看的出恼了,质问,“童姑娘,是问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你?让你一再针对于我?” “我针对你了吗?”童欢欢好笑,“难道你不是白莲花?” “你?”杜云若气恼,偏又拿不准这白莲花到底是不是骂人的。 童欢欢一耸眉,暂时不与她计较,回身,看着徐炎,道,“说好的今天去游湖,还要不要去?” “你说呢?”徐炎挑眉,他是看这丫头刺猬似的,一副想找人干架的气势,没忍心搅了她的兴致,这才没说话而已。 童欢欢嘴角一翘,俏皮笑道,“我说去,现在就去,你陪我。” 说着,拽着徐炎的胳膊,哥俩好似的,从杜云若身边走过。 杜云若看的怔了,“侯,侯爷……”就,就这么被拽走了? 然而,这一声轻唤,根本唤不来男人的回应。 她好恼,凭什么,自己先来的,倒让童欢欢这贱人给抢了先。 对了,传言不是说,徐炎对此女唯恐避之不及吗?怎么现在却这般相熟亲昵的样子?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杜云若没再多想,豁出去般的就朝那两人撵了去。 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可顾虑的了,父亲杜天风,对她也不像过去那般疼爱了,自白氏被休离府之后,那就上次得见一面,还被骂了回去,之后,再要去找他,他都推而不见,甚至,私下里有传言,杜老太太有意要将她找个人家许配出去,而杜天风也一概不管,大有将她交给那老婆子和柳氏处置的意思。 别人不知道,杜云若心里跟明镜似的,杜老太太明里,对大儿媳白氏亲厚,实则面和心不和,不然,李氏死了那么多年,白氏为何迟迟不能被扶正?若说杜天风对白氏的宠爱程度,白氏早该被扶正才是,之所以迟迟不能当正,绝大部分原因就是杜老太太从中阻挠。 白氏不能当正室,也就不能操持府里内务,所以,府里的大小事务,一直都是柳氏在管着的,当然,后面还有个杜老太太把持着。 至于柳氏,那跟白氏之间的争斗,几乎都放在明面上了,谁不知道她们妯娌不和呢。 眼下,自己的婚事若交到她们手上,还能有个好? 所以,与其被那两个老女人随意找个男人配了,让她痛苦的过下半辈子,还不如自己争一把。 争不到,那是自己的命,将来也不至于悔恨,可若争到了呢,那可是一世荣华。 所以,杜云若就豁出去了,何况,这童欢欢早已闹的沸沸扬扬,连脸都不要了,她还在乎什么? 说不定,男人还真就吃这一套,当初,瞧着杜云锦跟锦王殿下,似乎也是这般没脸没皮。 身前突然挡了一个人,童欢欢徐炎猛地停下。 “喂,你想干嘛?”童欢欢没好气的瞪着杜云若,看着她没跑几步路,竟然脸色煞白,气都喘不过来,不由蹙眉,嫌弃的很,“跑不动还跑?跟过来找虐?” 跟杜云锦混了不少日子,这些新鲜词汇,童欢欢也是随口就来,可是杜云若却听不明白,好容易平复了情绪,方可怜巴巴的看着徐炎,“侯爷,小女所求之事,还求侯爷宽仁,体谅则个,否则,小女以及,小女的母亲,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小女也知道,这样冒昧的站在侯爷跟前说话,实在欠妥。但,小女真的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小女小女的,听的那个矫情,童欢欢身上的小米粒落了一地,干脆问徐炎,“她求你什么了?不会是想你娶她吗?听着像啊。” 徐炎嗤的笑了,一记暴栗敲在童欢欢头上,“乱说。” “本来就是啊。”童欢欢捂着脑袋,索性问杜云若,“你是不是想嫁他?这样拐弯抹角的,就是想接近他吧?” 问的这样直白,干脆,杜云若直接被蒙圈了,又是臊,却又带了那么点窃喜,这种话,她自己是很难说出口的,但童欢欢这样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意,倒省了她的事了。 于是,她只咬着唇,沉默以对,只是,双颊通红,眼神羞怯,眼尾怯怯的朝徐炎瞟着。 欲语还休,心意却那么明显。 童欢欢瞧着,心里早明白了,毕竟她是过来人嘛。 徐炎自然也是知晓,像杜云若这样的姑娘,他不知见过多少,明明心里想,却又表现出这副模样,倒不如童欢欢这样直接来的痛快,叫人…… 瞟了眼童欢欢,徐炎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脑子抽了?竟然还觉得这丫头好?见鬼,明明烦的要命,摆脱不了的。 等了半天,不见人语,气氛尴尬,偏童欢欢这个大嘴巴也不说了,只拿眼瞅着自己,杜云若不得已,只得自己开口,“小女福薄,不敢高攀。” “行了行了。”童欢欢懒的听,“我们要去游湖,你是要一直这么拦着吗?” 杜云若知道他们游湖,只抿了抿唇,道,“小女不敢,只是……”她又看向徐炎。 “哎,好了好了,你跟我们一起吧,再啰嗦,天都要黑了。”童欢欢急性子,拽着徐炎就走。 于是,杜云若也不再说话,就默默的跟着。 心里很是得意,就童欢欢这么一个大喇喇的性子,怎会是自己的对手?暂且忍下,迟早让她吃亏。 然而,童欢欢心里似乎不觉,只怕耽误了时辰,拽着徐炎一路匆匆。 杜云若紧步跟着,累出汗,但眼睛却从没离开过徐炎半分,从她的观察,似乎觉得徐炎对童欢欢,完全是被纠缠的烦了,无奈才会同她在一起。 何况,童欢欢的举止言行,哪里有半分女子的样子? 如是想着,杜云若心里便越发得意了,人说,红花要有绿叶来配,她今儿不用找,倒有现成的绿叶找上门了。 约摸半个时辰,三人来到稻香湖。 已然初夏,天渐渐的热了,童欢欢是有功夫底子的,走起路来脚步生风,自然不觉得,走的快也无所谓。 可就苦了杜云若,那可是纯正的侯府小姐,娇滴滴的千金,平时出门,都有轿马,哪有这样走路过? 她只觉得,长这么大走的路,也不如今儿这一日走的多,一双脚都起泡了,要废了一般。 第267章 指责 稻香湖边,一艘画舫静静的停在岸边。 童欢欢见了,很是兴奋,她知道这是徐炎提前为他准备的。 自从远游回京,徐炎对她的态度好转了许多,不再躲着她,烦着她,甚而还会花些心思让她开心呢,譬如,今天游湖,就是他主动约的。 “侯爷。”只是,上了船之后,身后传来的女声,让童欢欢的兴致,一下子又减了不少。 嗬,后面还跟着个宵想自己男人的女人呢。 站在船头,童欢欢笑嘻嘻的朝岸边上的杜云若问,“你怎么不上来?” “我。”杜云若站在岸边,很是尴尬的望着那块通往船上的木板,不敢走的意思很明显。 “呵。”还真会装,走路都不会吗?这船板这么宽,还能摔下去不成?“你不敢过来吗?”童欢欢就有意问了一声。 杜云若还真是不大敢,刚才看童欢欢是跑着到船上的,她分明看到这板和船都晃了两下呢。 万一掉进水里? 掉进水里?这画面一经脑海,顿时让杜云若精神一震。 “童姑娘,能否请你帮个忙?我,我确实有点害怕。”她娇弱无比的看着童欢欢。 “哦。”早就料到了,童欢欢爽快一笑,撇下徐炎,“你先进舱坐坐,我带这姑娘上来。” “确定让我进去?”徐炎好笑的看着童欢欢,说实话,这姑娘性子太直,其实很多时候,是容易吃亏的。 “呵,你要等着,我也不介意。不过,日头挺大。”童欢欢瞅着男人那优质的皮肤,都会不由自主的替他怜惜。 徐炎心想,得,自己也是白操心,“那好,我就先进去了,有事,喊一声。” “知道。”看徐炎向船舱里走去,童欢欢眉头一挑,目光透着抹坏,朝岸上的杜云若望了去。 小蹄子,早就想收拾你了。 “等着啊,本小姐这就过来接你。”童欢欢说着,就飞奔上岸,看着日头底下晒的有些出汗的杜云若,勾唇一笑,“想不到你这样娇弱,连上个船都不敢,那为何还要厚着脸皮跟过来?” 知道童欢欢不会给自己好脸,徐炎不在,杜云若也懒的装,照样嫌弃的瞟了眼童欢欢,嗤笑道,“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么?” “呵,还敢还嘴?”童欢欢看着杜云若这人前人后的两张脸,越发觉得可笑又可气,“哎,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你还真是杜姐姐同父异母的妹妹?真倒胃口。” 摇摇头,童欢欢又朝她伸出手,“来吧,杜莲花。” “哼,别以为我会谢你。”杜云若冷哼一声,倒真将手递了过去。 童欢欢好笑,手上一捏,“谁稀罕。” “唔。”杜云若痛的想抽回手,童欢欢才不松,拖着她就往船板上走。 上了船板,刚没走两步,杜云若突然轻呼一声,“等等。” “嗯?”童欢欢回头,就见杜云若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恶毒的冷笑,突然,尖声喊道,“啊,不要……” 余音袅袅,整个人身子一歪,就直直朝湖水里坠去,一边大喊,“救命。” 呵,这样自觉?童欢欢凉凉一笑,也悠闲的往水里跳了去。 身旁扑通一声,溅起大片水花,才还在乱扑通的杜云若惊的呆了,怔怔的看着童欢欢。 来救自己的么?哼,她怎么会要那种事发生? “哟,原来会水啊?”怪不得这样肆无忌惮,童欢欢冷笑,早已识破了杜云若的伎俩。 “来人啦,救命……呜呜,你干嘛?啊呜。” 杜云若怎么也没想到,童欢欢这贱人竟然来粗的,抓着她的头发,就将她往水里摁,冰凉的湖水,直往她的眼睛鼻子耳朵里灌,一张嘴想喊,那水又直涌进口里,呛的她咳又咳不出,胸腔疼的都要爆炸了一般。 她使劲挣扎,可是,她的那点力气在童欢欢这里真的不足一提。 “怎么样?舒服吗?再来一次?”手抓着杜云若的头发,将她往上一提,才给了她喘口气的空儿,就又将她连头摁进水里,反正,不让人死了,但也绝不会让她好受。 自己跳水里,还喊救命,这船板上就两人,分明就是想陷害嘛,童欢欢对杜云若这卑劣的招数,最是痛恨,虽然,自己也的确想推她下水,想整整她,可人家自己居心不良,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如此反复,直到杜云若死人一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童欢欢这才将她抵在船身,“怎么样?还想玩吗?” “呕,咳咳咳……”杜云若哪里有力气说话,只顾吐了,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般的难受。 “果然贱人命长啊。”这样整都没昏死过去,童欢欢还挺佩服她的耐力的,“罢,今天本小姐跟徐侯出来游玩,可不能因为你这么个小狐狸精,败坏了兴致。权且饶你一次,自己麻溜的滚,别再让我见到你第二次,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知道杜云若会游泳,童欢欢也不担心她会淹死,而且,依这女人求生的毅力,想死还真不容易。 于是,松开了她,童欢欢打算自己爬上船去。 可刚一抬头,就望见甲板上,徐炎老神在在的看着自己,不由一惊,“徐,徐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站这也不吭声?” 徐炎还未回答,杜云若却是耳朵还灵,也不管瞧没瞧的见,只扶着船身,虚弱却又激动的喊,“侯爷,救命,救……” 哪知,童欢欢一个回身,伸手就捂住了杜云若的嘴,倒没再将她摁水底来个毁尸灭迹,而是,拖拽了她的胳膊,将她飞身带起,扔到了甲板上。 又摔了个七荤八素,杜云若爬都爬不起来,就只剩爬在地上不停的咳吐了。 童欢欢也似疲累至极,一屁股瘫坐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水迹,就对徐炎道,“唔,徐侯,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一个人还真真救不了人,别看这姑娘挺瘦,抱着很重呢,我拖了几次没拖上来,哎,累死了。” 一旁,杜云若听言,肺都要气炸了,才要辩驳,只觉胃里又一股酸水涌出,难受的想死。 “可是,本侯并没下去救人。”徐炎听言,也是意味深长般的勾唇笑了,走到童欢欢跟前,一条干的毛巾扔到她头上,对着她算乱的湿发就是一通乱擦。 脑袋都擦晕了,童欢欢忙扯过毛巾,自己擦,一边跟他解释,“徐侯威武,只要您老往边上一站,本姑娘就觉精神振奋,力量倍增,一鼓作气,就将人给救上来了。所以说,这救人的功德,咱俩一半一半。” 好甜的小嘴啊,连这么点子事,都能恭维到男人身上,一旁的杜云若听了,都要吐了,哦,不,她本身就吐了不少,感觉胆汁都要吐掉了。 最可气的是,那边一男一女,似乎谁都没有留意到她。 “侯,侯爷……”杜云若好不甘,自己落水,被呛了半死,怎么着也不能让这苦白受了,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着。 徐炎果真朝她望了去,童欢欢忙道,“杜姑娘,你刚才落水,想必也受了惊吓,还是先进舱歇会,换身干净衣裳吧,至于,道谢的话,就不必说了。” 道谢?杜云若气的脸皮发颤,决定无视童欢欢,直接泪眼楚楚的看着徐炎,道,“侯爷,不是这样的?是她,是,童姑娘,将小女推下的湖。” 一翻话气喘虚弱的话,却字字清晰明了,矛头直指童欢欢。 徐炎听罢,面无表情的看向童欢欢。 童欢欢一脸蒙圈,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徐炎,然后,一手举起,郑重道,“不是我,我发誓。”这是真的,的确是杜云若自己跳下水的。 徐炎又看向杜云若。 杜云若一脸愤懑,“侯爷,是她,刚才在水里差点让我淹死,她,成心想让我死。” “没,绝对没。”童欢欢又一脸无辜的解释,“我要想让她死,太容易了,看她落水,不下去施救不就行了?何苦想要害她,又自己下水去救,连累的自己差点也成了落水鬼呢?” 杜云若气死,“童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害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童欢欢眼眸一眨,漂亮澄澈的大眼睛里,忽然坠下泪来,神色满是受伤和委屈,“杜姑娘,这话该我问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于我,难道就因为我说话直了点,惹你不高兴了吗?再说,你敢发誓是我推你下水的吗?” 杜云若一时语塞,她倒真真忘了,的确是她自己跳下水的,可,后来水中,童欢欢确实折磨她来着。 该死,童欢欢这贱人根本就是有意坑她的。 “杜姑娘。”见她不语,徐炎倒出声了。 杜云若心下一颤,忙改口道,“许是童姑娘无意的,但刚才在水下,她一次次的将我往水里按……” “哪有,我是想救你,但你不会水,只顾往我身上抓,我是怕我们两个都被你带水里去,不得已,我只是想弄晕你,好让你安静的听话,好带你上岸。”说完,童欢欢认真的看向徐炎,“徐侯,我真的没有害人的心思,若真想害她,也不会挑在这时候啊,太愚蠢了吧?再说,有人落水,怎样施救,也是杜姐姐教我的,说是她见过很多案例,有人好心救人,结果被落水者拖住,一起淹死的。只有先将落水者控制住了,才好施救的。我当时也是没法子,就想了这笨法子。不过,杜姑娘虽然受了点罪,可是,比沉尸湖底,不是强的多吗?” 第268章 难堪 童欢欢的话,说的那个委屈,又那么充满正义,一心为别人考虑,听的杜云若心肝肺都要气炸了,真想晕过去算了。 然而,杜云若还不算太笨,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只会越描越黑,反而会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小气。 略想了想,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歉疚的神色来,“对不起,童姑娘,我,我错怪你了。” 心里,却是对童欢欢怒骂前遍,真是个虚伪的小蹄子,这么会演戏?明明是想弄死她,结果倒成了救人的英雄了,气煞人了。 童欢欢听了她这道歉的话,氤氲的水眸里,终于滴出泪来,摇头轻叹道,“算了,你没事就好。” 杜云若又一次想吐血,若论装,这童欢欢远比她更甚,就一贱人。 她根本无话可说,说什么,都能被这童欢欢给歪过去,今儿,她算着了这贱人的道了。 “徐侯。”见杜云若那彻底蔫了,童欢欢又小手揪着徐炎的袖子,道,“杜姑娘遭了不少的罪,怕也受惊吓了,咱们先派人送她回府吧,可别落下什么病呢。” “好。”徐侯当即扶起童欢欢,然后,对杜云若道,“你先待着别动,一会有人送你回去,别担心。” 杜云若听言,目瞪口呆,就这样,她浑身湿漉漉的,孤零零的就被扔在了甲板上,没人管了? 其实,最该受到照顾的是她吧? 然而,那个男人,她心仪的男人却扶着童欢欢进船舱了,那般小心翼翼,体贴…… 难道他真的看上童欢欢那贱人了? 气死了。 湖边风吹来,杜云若猛地打了个哆嗦,能拧出水来的衣裳紧紧贴着她的皮肤,风一吹,那股子凉能沁到骨子里去。 然而,愤怒的火焰却又要将她的胸腔几乎烧穿。 ‘阿嚏阿嚏’,几个喷嚏一打,杜云若立刻又头昏脑涨,浑身酸痛起来。 完了,她这是要病了。 然而,人呢。 才想喊,发现嗓子发哑,喉咙里像着了火一般。 真是欲哭无泪,杜云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觉得,被人这么不重视,这么羞辱…… 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还有愤恨过。 好在,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爬到船舱求助时,终于来了个两个小厮。 可是,小厮?如何能让他们碰自己的身体?“去告诉你们侯爷,可否差遣几个奴婢,送小女回府?” 那两个小厮听倒也听话,真的去回禀了。 不多时,果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过来了。 杜云若终于被扶了起来,可是,全身虚弱无力,好容易上了岸,可是,就这样走着回去吗? “没有车马吗?”她诧异极了,她浑身湿透,别说现在没力气,就算还精神着,这样走在大街上,也是不雅啊。 果然,很快,就被人关注了。 一些游湖的人,经过此处时,都不由自主的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杜云若觉得自己就像被人围观的猴子。 “姑娘,这里不好叫车马,咱们还是快走吧,你这样湿透,若不及时换衣裳,会生病的。”其中一个嬷嬷道。 这点,杜云若哪里不知道,她现在就有种要死的感觉了。 知道车马不可能了,她只得软下态度,对两个老嬷嬷道,“劳烦二位了。” “走吧。”两个老嬷嬷心肠软,看着这么个小姑娘湿透透,就尽心的扶着她,一直送到了杜府。 也活该杜云若倒霉,才到府门口,就遇到了要出门的柳氏母女。 原来,这对母女正要出门去参加一场宴席,柳氏也是想着借此机会,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给推销出去,毕竟,年纪也不小了。 迎面撞上狼狈不堪的杜云若,母女俩都惊呆了,第一眼还以为是哪个叫花子上门呢。 “怎么是你?”在确定真是杜云若之后,杜云萝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就在她湿漉漉的身上溜了好几圈,眼神含尽恶意,“娘,你瞧见没有?这还真是我那温柔端庄的四妹妹呢?怎么成了这副德性,落汤鸡一样,呵呵。” 说着,还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 柳氏却沉下了脸,极其严厉的盯着她,“怪不得早上派人去喊你,伺候的丫鬟说你病了,原来,就是这样病的?” “娘,四妹妹说谎呢,既病了就在房里歇着,怎么又成了这样?显然是从外面回来呢。呵,一个侯门小姐,一个人出门,浑身湿透的回来,谁知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杜云萝不怀好意的说着。 杜云若觉得难堪至极,心里对这一切怨恨极了,然而面对杜云萝的恶意揣测,还不得不软着态度的辩解,“三姐姐,我因出门有点事,不小心掉进了水里,亏得这两位婆婆好心,将我送了回来。” 柳氏闻言,神色越发难看,“有事出门?因何要骗人说病了?也不跟我和你祖母打声招呼,身边也不带个丫头随从,你就这么一个人出去的?还掉进水里?掉哪儿的水里了?” 杜云若惨白着小脸,无言以对。 杜云萝在旁讥讽的撇嘴,“该不是,闺中寂寞,在外有相好的了吧?” “你?”杜云若心一颤,整个人像受不住打击似的,颤颤巍巍,几乎要晕倒。 柳氏也是脸色一变,喝斥女儿,“萝儿,休得胡言。” 当然,她并非觉得杜云若不该骂,而是,骂可以,但这种市井的话,不该出自女儿之口,不该出自一个侯府的千金之口,这要传出去,女儿的声名可就全没了。 杜云萝撇撇嘴,哼道,“娘,时候不早了,咱们别在这废话了。” “嗯。”柳氏点头,目光凉凉的盯了杜云若一眼,看她目光涣散,神色偟白,也怕真在门口晕倒了,那就丢脸丢大了,于是道,“四丫头,你先回房去,你的事,回头我再问你。” 到底没再多作为难,柳氏母女上了马车,先走了。 杜云若顶着所有的难堪,委屈,流着泪,慢慢的朝府里走去。 今天的屈辱,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受,果然,没有娘的孩子没人疼啊。 此刻,杜云若真是无比想念白氏,然而,却又无比愤恨白氏。 若不是白氏的愚蠢行为,她怎会被休?还连累的她这样苦,处处受人欺…… 好容易回到住处,两个丫鬟上前,一见她这副模样,都吓坏了。 赶紧准备热水给她沐浴更衣。 杜云若只像死人一般的任人收拾,然而,偏又不得像死人那般清净,贴身丫鬟,一边伺候她沐浴,一边就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小姐,才白家那边又来人了,夫人想告诉小姐,还是要多笼络老太太和二夫人,切莫置一时之气,另外,要多缠着机会跟柳氏出门,千万不能被困在府里,那样……。”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了。”杜云若听的越发暴躁,只要一想起在门口,她那样狼狈,柳氏母女,一个作为她的婶娘,一个是她的堂姐,二人全然不顾念一点亲情,不在乎她是否有事,甚至没有关心她的身体到底受不受的住,而是母女联合,不遗余力的要给她羞辱,那副高高在上的趾高气昂的态度,像是在对待一个卑贱的丫鬟,甚至,柳氏临走前,还在威吓她,此事没完。 就这样的人,母亲竟然还要她委曲求全去笼络?母亲真是糊涂了啊,那柳氏也是她能笼络了,别到时,被卖了都不知道。 丫鬟见她不爱听,也只得闭嘴不语。 待伺候完杜云若起身换衣,扶她上床歇息时,才又不得不将今天发生的事又说了。 “还有,小姐,刘嬷嬷说,夫人那边生活拮据,自从上次老爷去过一次之后,夫人就病了,这治病买药需要不少的银子,夫人的那点体己早就用光了,而那府里,舅太太那一帮人,三天两头的找茬,夫人也是朝不保夕,据说,每天也只有白粥度日,照此下去,夫人的身子怕是熬不下去了。” 听言,杜云若心里火冒,“又没银子?前几天不是才给了二十两吗?” “说是还了诊费。”丫鬟一旁战战兢兢的回答。 杜云若气闷,“那还有上上回呢?总至于全都拿去瞧病了吧?”瞧瞧瞧,也总不见好,银子倒花去了不少,累的她也跟着节衣缩食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丫鬟低着头,不敢言,却又不得不说,怕日后问出来,就大着胆子道,“奴婢见您不在,刘嬷嬷又哭哭啼啼的赖着不肯走,奴婢没法子,只得拿了一二件首饰给她,这才打发了。” “什么首饰?”杜云若气问。 丫鬟只得说了,杜云若脸色越发难看的能滴出水了,只是,这时候,她也没力气计较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只觉身上火辣辣的的烫,像要烧着一般,脑子也蒙蒙的,一团浆糊,不能思考一般。 果然,这日过后,杜云若是真病了。 其实,也就是落水后受了风,染了风寒,杜天风到底也还念父女之情,虽然本人未来看过,但还是请了大夫过来诊治。 吃了几副药后,杜云若也就没事了。 只是,谁知,偏又有谣言,说她得了怪病,不易出门,要长期在屋中静养休息。 且因上回她私自出门一事,杜老太太气极,怪她身边的丫头不尽心,一怒之下,全给发卖打发了,又安排了几个在杜云若身边伺候。 第269章 不能追究 童欢欢将那日游湖的事,一一与杜云锦说了。 杜云锦这才意识到,这杜云若拐着弯的心思,其实不在赵天煜,而是在徐炎。 “她竟然把主意打到徐叔身上去了,呵呵,真让人想不到。”杜云锦真有点大跌眼镜。 童欢欢小脸紧绷,显然还有点余怒未消,“就是啊,你不知道,我那天见她那做作的样子,真是作呕,她竟然还自己跳进湖里,妄图陷害我,哼,不晓得本姑娘专爱黑吃黑吗?索性随了她的意,让她多吃些苦头。” 不过,一想到杜云若那日在水底吃的苦头,童欢欢又乐了,“杜姐姐,我只要想起她那天百口莫辩,那种憋的脸都青的表情,就想笑,哈哈哈哈。” “呵,也是她活该,遇到你这小魔星。”杜云锦笑嗔她一眼。 童欢欢立即道,“那也是她欠的,抛去她觊觎徐炎一事,就冲她是那个府里的人,本姑娘见一个就想收拾一个。” “行了,女侠。”杜云锦宠溺的捏了捏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今天找我,就为这事?” “不是。”童欢欢嘻嘻一笑,立马说出了自己的正事,“那个,不知你知不知道,徐夫人近来身子骨又差了,徐炎每日榻前侍疾。” “所以呢?”其实,杜云锦早就听说徐夫人身子不好,一年之中要有一半时间,缠绵病榻,所以,徐炎这个喜欢远游的浪子,才会留在了京城。 童欢欢对着手指,慢慢道,“我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哦。”杜云锦了然,这是姑娘想情郎了,“不过,你想见他,直接找他就好了啊。” 童欢欢柳眉一蹙,郁闷道,“我倒是想啊,只是,徐夫人似乎不大喜欢我。” “嗯?”杜云锦狐疑的看着她,“她见过你?缘何不喜欢你呢?”她觉得,凭童欢欢这娇俏的模样,活泼的性子,很讨长辈喜欢的啊。 童欢欢干笑一声,自然不好透露,是她曾经苦恋徐炎时,而徐炎避她如瘟疫,逼的没法子了,她某天脑子抽了,竟然钻狗洞进了徐府,偏还被人给捉了。 于是,徐夫人就知道了她。 “呵。”看她这模样,杜云锦也猜到了几分,童欢欢追缠徐炎的事,京城早就闹的沸沸扬扬,徐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女人嘛,尤其徐炎还是她的独子,对于纠缠自己儿子的女人,自然是不喜的。 “那么,你是想让去一趟,帮你带个话还是捎个信?” “当然不是。”童欢欢忙道,“杜姐姐,带我一起进府吧?我就装你的小丫鬟,可以吗?”这样,她便能见到心爱的男人了。 “……” 经不住这小丫头的软磨硬泡,再加上杜云锦本身也是个爱玩爱折腾的性子,稍一磨,就应了,两人收拾一番,就启程去徐府了。 因锦王妃的身份,杜云锦很容易就进了府,而且,让她意外的是,赵天煜竟然也在。 杜云锦立刻有掉头跑的冲动。 早上,赵天煜出门,她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今天会乖乖留在府里,替他打理园子里的花草呢,谁知,他前脚一走,童欢欢就来了,两个小女人一撺掇,就又出门了,还跑的是同一家。 “杜姐姐,来都来了,可不能走。”童欢欢拽住了杜云锦。 杜云锦看见里头,赵天煜这时抬头望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写方子。 “五叔。”她巴巴的站在门口。 徐炎瞅着她,直笑,“怎么?我这屋里有老虎?不敢进?” “当然不是。”杜云锦嘿嘿一笑,心说,赵天煜可不就是只老虎?但,想取笑她?没门,当即,将童欢欢往前一推,道,“诺,是你家小姑娘要找你的。” 童欢欢也不扭捏,只是,小丫鬟妆扮的她,一直乐呵呵的瞅着徐炎笑。 徐炎凝眉,瞅着这梳着两个小发髻的丫头,越发觉得是不是还没长大?这,真的及笄了?怎么瞧着都像是嫩透透的还没长成的小青果子啊。 一看男人这脸色,童欢欢就以为他是不想见到自己,顿时有些委屈,湿漉漉的大眼睛瞅着他,解释道,“我听说夫人身子有恙,所以,才央着杜姐姐带我来看看。我是来探望夫人的,并不是来,来缠着你的。” 徐炎未答,一张俊脸也没多少表情,只那双桃花眼,明显不信的盯着她。 “好吧。”童欢欢在他这犀利的眼神下,低垂了脑袋,绞着手指道,“我几天没见你了,不知你怎样,想过来瞧瞧,但,我敢发誓,我确实也是想探望夫人的。” 只是不敢再看徐夫人罢了,上回,徐夫人可是很严厉的警告她,以后不许再缠着徐炎的。 哎…。 “给。”赵天煜这时将方子写好,交给了徐炎,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就告辞。 徐炎也识趣的没送,因为,赵天煜后面有跟班的呢。 杜云锦只给童欢欢一记加油的眼神,自己则随着赵天煜身后走了。 “五叔,咱们现在要去哪儿?回府吗?我既然来都来了,要不要去拜访下徐伯母?” “五叔,今天真是巧呢,想不到这儿还能碰见,呵呵。徐伯母身子怎么样?要紧吗?” “好吧,是小欢子求着我来的呢,她都好几天没见徐叔,想呗。” 说了那么多句,这男人没有一点反应,杜云锦干脆一个飞扑,半挂到男人身上,眉眼相对,她巧笑嫣然,“就像我当初对五叔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如隔九秋……呜呜,光是想你,就觉得年华易逝,岁月无情,老的都飞快了。” “是吗?看你现在倒比以前更水嫩了呢。”赵天煜一边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一边盯着她这白里透红的水嫩小脸,活像那水润润莹泽泽的樱桃,诱的人真恨不得咬上一口。 “有吗?”其实,杜云锦明白他这话,刚才自己说想他老的快,如今,他说自己越发水嫩,岂不是表示不想他? 但小女人有意忽略他这刁难的问题,只欣喜的摸着自己嫩滑的脸蛋,越发笑的没心没肺,“那也是五叔你滋润的好呢。怎么,水嫩了你不喜欢?偏喜欢枯枝败叶不成?” 后面那句自动忽略,前面那句他滋润的好…… 赵天煜俊脸染上薄红,心想这丫头说话总没个顾忌,这样的话也能随口就说出来。 但毫无意外的,这话又成功的取悦了他。 能将自己的小女人滋润的水光嫩滑,大概没有哪个男人不自豪的了。 “好了,我要进宫,你也去吧。”赵天煜将她揪着自己袖子的小手拨弄下来,牵在了手心里。 “进宫?”杜云锦微微蹙眉,她对那个皇宫没啥好感呢,除了景致不错,布置奢华之外,其他的无感,甚至,一入宫门,总觉得不大能透的过气,所有的侍卫啊,伺候的太监丫鬟啊,一个个的就跟同一个流水线出来的产品似的,都一个表情——面无表情。 那个压抑。 “那个,五叔,我出来匆忙,还没给你收拾园子呢,我这就回去。”她想溜,但手被赵天煜攥的紧。 “害怕?”男人垂首,笑笑的盯着她的眼睛。 “谁怕了?”杜云锦一顶嘴,顿时就发现又上了他激将的套儿了,忙改口道,“我是想说,进宫也没什么好玩,倒不如,回去帮五叔收拾园子。” “去吧。”赵天煜也知她不喜欢皇宫里那种氛围,但身为皇族的媳妇,有些事,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宫里头的那个老人,是他亲爹,就算他再不在乎,成亲数月,儿媳从未入宫拜见一次,就算在普通百姓家,也说不过去,何况,老皇上也真想见见杜云锦。 “你现在是锦王妃,即便在宫里,也没人敢拿你怎样。” “哦。”杜云锦看他这样期待,也就应了,只是,“那我要不要回府换身衣裳?” “这身就好。”赵天煜打量她一眼,十分满意的笑了,杜云锦不是那种会擦脂抹粉、穿金戴银的女人,但是,她每天的形象,却都这样清爽怡人,让人总也看不够似的。 反正,在赵天煜眼中,媳妇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无需为谁刻意去打扮。 杜云锦嗯了一声,她也怕穿那些繁复的宫装,戴那些沉重的首饰,搞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幸好,夫君懂她怜她纵容她。 “不过,我难得进次宫,总要带些礼物吧?”杜云锦的思想,还处在现代媳妇见公婆的那种状态。 赵天煜轻轻一笑,“不用。”她就是最好的礼物。 “那好吧,咱们走。”杜云锦也就一身轻松,兴致愉悦的跟着赵天煜进宫去了。 彼时,徐炎的书房里,还是大眼瞪小眼。 徐炎将药方交给下人去办,自己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拿眼撩着童欢欢。 童欢欢被瞅的心虚,“那个,我上次发誓再不会偷偷摸摸的来府上,但,这次,我不是偷摸的啊,是杜姐姐带着我光明正大的过来的呢。” 噗,一口茶几乎从徐炎嘴里喷完,“你倒是会辩解?”斜眼瞅着小姑娘,不动声色的样子。 童欢欢料到他大概不喜了,撇嘴道,“本来么?我今天来的身份,不是童欢欢,而是杜姐姐的贴身丫鬟。” “所以,本侯不能追究?”徐炎挑眉看她。 第270章 示好 追究?童欢欢愕然的盯着徐炎,不就这么点子小事吗?没经过他同意,私自进到他家来而已,“那如何追究?”她倒好奇,大不了赶她走呗,还能怎样?打她一顿? “你这手里提的什么?”徐炎想了想,一时没有作答,目光瞅向她手里提的篮子上,唇角不觉勾起。 小姑娘这副模样,真像个伶俐会来事的小丫鬟。 这一提,童欢欢才想起来,眼睛一亮,急切的献宝似的介绍起来,“你瞧瞧,这是我自家养的呢。”她打开篮子上的盖子,里头竟然是一只半大的小鸡。 徐炎眼角微抽,“你想如何?”该不是想拿过来叫他养吧? “做菜啊。”童欢欢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小鸡不就拿来吃的吗? 徐炎听言,表情有些扭曲,“是想把这小东西做成菜?” “嗯。”童欢欢头点的拨浪鼓一般,“我听说夫人近日来食欲不佳,就想做几道我老家时兴的小菜,管保夫人爱吃。” “老家?”她家不就在京城? “对啊,我老家在江南安县呢,我爷爷是少年求学,后来才落脚的京城。”童欢欢介绍道,然后,又指着篮子里的小鸡,道,“这鸡的,都是自家养的。在我老家,早春时就会养一些小鸡苗,养到这个时节,半大不小的,吃起来肉嫩唯美,且营养丰富。徐炎,你就让我给夫人做一道吧?”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徐炎半信半疑,早先,他也打探过这丫头的事,的确有点野性,不同其他的千金小姐,府里拢,共的也没几个下人,而她身边,也就跟着两个差不多大的丫头,一个老婆子,再没其他伺候的人,而这丫头,一应生活起居,大部分都是自己来,据她自己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然而,她这黄毛小丫头的形象,实在让徐炎怀疑,她会做菜?要说杜云锦还差不多。 “你要是不信,就让我试一次。万一我做的好吃,夫人爱吃呢。”知道他不信,童欢欢努力说服,“杜姐姐可说了,这仔鸡的肉里含蛋白质较多,有益五脏、补虚亏、健脾胃、强筋骨、活血脉,总之对人体极好的。夫人若吃了,岂不好?退一万步,万一夫人不爱吃,大不了不吃而已,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对不对?” 小嘴倒是利索,一只鸡也能被她说出花来了。 徐炎听着,轻轻笑开,“你说的轻巧,不爱吃便不吃。可夫人身子不好,心情本就差,这再一次影响食欲,岂不让心情再差一次?如此,岂非一点损失没有?” 嘎?还带这样的?童欢欢无法辩解,只得道,“要不我做了,你先尝尝,如何?” 徐炎两指点在眉梢,略想了想,点头,“这倒可行。” 童欢欢一喜,“多谢,那我现在就去厨房拾掇?”她真的迫不及待了,也特别想借这个难得的机会,偷偷的向徐夫人示个好,暗暗得她点欢心。 徐炎起身,“走吧。” “哦。”童欢欢鼓着劲儿,跟他后面。 外头伺候的人,都非常讶异,这侯爷亲自带一个小丫头是要去做什么? 及至到了厨房这边,因徐夫人的病,这厨房里每天忙翻了,除熬药之外,还要做各种美味膳食,盼着夫人能多吃几口。 其实,赵天煜也说了,徐夫人这病,若能吃的下,也就没事了。 所以,徐炎才同意让童欢欢试试,倒不是多信任这丫头,而是,这丫头跟着杜云锦一起来的,徐炎知道杜云锦无论医术还是厨艺,那都是非常精湛的,保不齐向小丫头传授了什么呢。 徐炎一来,就将童欢欢介绍给了掌管厨房事务的嬷嬷。 这嬷嬷诧异极了,瞅着童欢欢这么小这么秀灵的小丫头,虽然当着徐炎的面,答应要好好照顾,但人一走,就立马怀疑起来。 “你会做菜?”不止管事嬷嬷,其他做活的下人们婆子们,一起围上了童欢欢,“听说,你是要专门给夫人做菜?” “嗯。”童欢欢乖巧的应着,不想这些婆子们的脸立刻变了。 都以为她是新来的丫鬟,仗着伶俐,哄骗了侯爷,又变着法子的想亲近夫人呢。 哼,她专门做菜给夫人吃?难不成嫌她们这些人做的不好么? 童欢欢聪明,很快就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不过也无所谓,她只做她应当做的。 然而,那些人却不怎么配合,徐炎一走,她们该干嘛干嘛?让杀鸡,烧热水退鸡毛的,还有准备她所需的作料的,却没有一个动,甚至,说所有的锅啊厨具啊,似乎都有用处,容不得她碰。 “嬷嬷。”想童欢欢本来只做自己的事,不妨碍别人的,但,她不能拿只活鸡傻站着啊。 所以,发飙了,她对着管事嬷嬷直接道,“嬷嬷,难道侯爷刚才的话,你没听见?侯爷可是将我交给你了,一个时辰后,他要美味的菜出来。你说,到时若拿不出来,会如何?再说了,夫人食欲不佳,侯爷为此心焦,你们这些做下人日子怕也不好过吧?若我做的菜,夫人爱吃了,岂不是为你们减轻负担?再说了,若夫人爱吃,侯爷高兴,还能少的了你们的好处?退一步说,夫人食欲好了,心情好了,你们的日子,不也跟着好过?” 嬷嬷愣住了,小丫头说的很在理啊,若夫人高兴了,侯爷自然舒心,那他们做下人的也会好过。 “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简直白活这么大年纪了。”童欢欢气人的白了管事嬷嬷一眼,吩咐,“还愣着做什么?快叫人准备啊,烧水,褪鸡毛,另外,留一口大锅,给我备用着。” 她这说话的口气,比她管事嬷嬷还要利索威风。 管事嬷嬷先还有些不习惯,但想着万一小丫头真有些本事,能哄得了夫人和侯爷,她们跟在后头只有沾光的。 于是,当即按照童欢欢的吩咐,着手干了起来。 童欢欢则搬了张椅子,坐在树荫底下,闲闲的等了起来,等那些人将鸡都拾掇好,作料准备好,这才慢条斯理的去厨房,洗了手,亲自下厨。 其实,她要做的是道很简单的椒盐酥鸡,是跟贴身老嬷嬷学的,学了三天,家里养的小鸡,几乎都叫她给败光了,这才学成,昨晚老嬷嬷尝了,说她可以出师了,她这才敢到侯府显摆。 并且,老嬷嬷还有个独家秘方,也是她老人家亲自做的芝麻酱,椒盐酥鸡若沾着这酱吃,味道更甚一筹,于是,她又讨得一小罐的酱来。 边上,管事嬷嬷一直瞧着,见她做的有模有样,心里就有了底。 约摸半个多时辰过去,一盘椒盐酥鸡做好,再配了一小碟子的芝麻酱,摆在托盘里,散发着热乎乎的香气,十分诱人,其他下人都忍不住过来要瞧瞧。 管事嬷嬷哪容得这些人挤在一处,生怕坏了这鸡肉的香味,忙将众人撵散了,然后,亲自端了,要送去夫人房里。 童欢欢却拦住了,“别,还是先给侯爷尝尝吧,若侯爷觉得尚可,再给夫人。” 管事嬷嬷笑了,“侯爷就在夫人那边。” 母子两个在一起,最是好了,夫人最是宠爱侯爷,若侯爷说好吃,夫人哪怕不爱的,起码也能多吃几口呢。 “哦,那好吧。”童欢欢点头,可不敢跟过去,又到院子里的椅子上,安静的坐着,耐心的等着。 管事嬷嬷亲自送到了徐夫人的房里。 徐夫人才喝了药,难受的跟徐炎抱怨,“这药真是苦极,老是吃,也不大见效,我说不吃,你偏又让她们熬了来。” 徐炎拿了蜜饯,递给自己的母亲,看着年遇五旬,依旧生的清丽秀雅的妇人,不觉笑了,“五哥说了,这药虽苦,对娘的病最是有效。谁叫娘平日不爱吃东西,五哥说,娘严重营养不良,只能药补。” 徐夫人就没了话,神情无奈,好一会方道,“谁还成心的不吃东西不成?就是,没胃口,吃什么都没味儿,懒得吃罢了。” 徐炎正欲安慰,丫鬟回禀,管事嬷嬷送来午饭。 徐夫人立要即眉头皱成一团,“才吃了药,又要吃饭,如何吃的下去?” 徐炎忙道,“娘别急,今儿这菜,是儿子特意请的大厨做的呢,娘一定得尝尝。” “呵,哪里的厨子?能有什么特别?”徐夫人不以为意,身为侯门主母,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吃过?只是,儿子一片孝心,她不忍拂了,只道,“罢,送进来我尝尝吧。” 徐炎就朝那丫鬟抬抬手,那丫鬟出去,很快,将饭菜送来。 摆上了桌子。 徐夫人一瞧,倒不像平日那样,荤素汤什么的,能给她摆一大桌,看的就叫她发腻。 今儿倒简单,一盘子椒盐酥鸡,一小碟芝麻酱,再有一碟子,放了几块薄饼。 太简单,但瞧着却不同往日,徐夫人也就没有那种打心底的反感。 徐炎知道这鸡是童欢亲手做的,忙拿了筷子,夹起了一片肉,自己先尝了一口,只觉肉酥脆嫩,香滑可口,不由笑了。 而边上丫鬟道,“侯爷,嬷嬷说了,这肉若沾了这酱吃,味道更好。” “哦?”徐炎兴致勃勃的试了,更惊喜的叫起来,“果然美味异常,娘,你也试试?” 第271章 全交给她 见儿子吃的津津有味,徐夫人瞧着也是高兴,嘴里却啐道,“瞧你吃的,真有那么好吃?我才不信。” “娘尝尝就知道了。”徐炎立马夹了一块鸡肉,沾了点酱,殷勤的递到了母亲的嘴边。 徐夫人知道儿子这是要哄自己吃东西,也不忍拂了他的心意,只得勉强的张嘴吃了。 这一尝,香香脆脆,肉质细嫩,带着一股子芝麻的香,很特别,很美味。 “怎么样?”徐炎期待的看着母亲。 徐夫人吃完一口,微微笑了,点头,“还不错,你从哪儿找来的厨子?不像是咱们府上的。” “母亲英明。”徐炎趁机又夸赞了一句,然后,又喂徐夫人吃。 边上,丫鬟见这母子和乐,胆子大了,又补了一句,道,“嬷嬷还说了,若用这薄饼将鸡肉卷起来吃,也是十分美味的。” “呵,这吃法倒多。”徐夫人难得的笑了。 徐炎便又试了试,用薄饼卷着鸡肉的吃法,也是十分惊喜,当即也让母亲尝尝。 就这样,母子俩不知不觉间,竟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最后,丫鬟,将空盘子收拾了走。 徐炎递了茶水给母亲漱口,笑道,“娘,今儿这菜做的不错吧?” “嗯,不错。”徐夫人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吃过一顿饭了,当然,除了味道不错之外,儿子在旁陪着,也是一个原因。 徐炎笑着点头,吩咐人,凡在厨房做活的,个个有赏。 丫鬟高高兴兴的去了。 厨房那边,一得到赏赐,个个欢天喜地,然后,就是到童欢欢跟前,各种奉承讨好。 小丫头还真是有点本事,竟然让夫人展了笑颜,真真是她们的福星啊。 童欢欢瞧着身边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自己也是欢喜,她这几天终于没有白熬,那些小鸡仔们也没有白白牺牲,好歹夫人喜欢吃呢,那么,是否会对她的形象有所改观呢?她好期待。 于是,就耐心的在厨房这边等着,等着徐炎给她奖赏。 另一边,徐炎又陪着母亲说了会子话,这才离开。 一出门,即刻唤来随侍,去厨房那边叫童欢欢。 所以,徐炎回到自己院中,童欢欢也到了。 “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一见面,童欢欢就得意上了,双眸莹莹闪亮的望着徐炎。 徐炎但笑不语,带着她一起进了书房。 这还是童欢欢第一次进他的书房,之前嘛,就在门口站着,还被他严厉的眼神盯着,她也没顾得上参观,所以,不算。 此刻,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自是得意,胆子也大了不少,不用徐炎吩咐,自己已然挨个书架上参观起来。 看到一排排的书,再看徐炎这个人,童欢欢心里除了喜欢,还有敬佩了。 “徐炎,真想不到啊,你也是个雅士,读过这么多书呢。” 徐炎一边倒茶,一边白了她一眼,“你以为都像你,不学无术。” “什么?什么无术?”童欢欢扭脸,狐疑的瞅着他,表示不服,当即,伸拳踢腿的秀了两招,哼道,“瞧见没有?谁无术了?” 徐炎翻了个白眼,将一杯茶递给她,“收起你拿爪子吧,好生坐好,我有话与你说。” “哦。”童欢欢立即淑女状,端着茶杯,乖巧的落座。 徐炎坐在她对面,浅浅的抿了口茶后,方抬起眼眸,轻轻的望她一眼,道,“今儿你表现不错……” 一句才落,童欢欢的小脸立刻绽放笑容,如同花儿一般绚烂,“我就说嘛,我手艺好,夫人一定爱吃的。” “嗯。”徐炎心情好,也就耐着性子,被她打断,也无所谓,安静的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得瑟完,才又道,“所以,夫人接下来的每日饮食,你负责。” “没问题。”童欢欢爽快应下,但很快,这话才入了脑子,愕然,“你是说,夫人接下来的一日三餐,都有我负责?” “有问题?”徐炎挑眉。 当然有问题啊,她又不是这府里的厨娘,童欢欢委屈的看着他,莫非还真将她当作厨娘用了?可用就用了,关键,她除了这一样椒盐酥鸡之外,其他的也不会啊。 “若有问题,就罢了,今天,你也辛苦了,我差人送你回去。”徐炎放下杯子,道。 嘎?这么实际?有用了,就有茶喝,没用了,就直接撵人了,好歹,她这茶捧在手里,一口没动呢。 赶紧的喝了一口热茶,额,不对,这跟茶没关系,她来就是为了讨好夫人的,想改观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的,徐炎将夫人的饮食交给自己,那也是对自己的信任啊。 要不是当她是自己人,怎么放心将夫人的饮食交给她? 如此一想,童欢欢由沮丧又到了惊喜。 就冲徐炎没拿她当外人,她也得卯足了劲儿,拿下这一大工程啊,大不了,回去再劳烦杜姐姐了,她的手艺真是好。 “怎么?还有事?”徐炎垂首,目光定定的瞅着对面这小姑娘,只捧着茶喝着,那巴掌大的小脸几乎都要埋进这杯子里去了,一双黑墨似的眼仁,滴溜溜乱转着,一瞧就知道,脑子里转的飞快,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童欢欢忙拿开杯子,一脸真诚和郑重,“我想了下,既然你将夫人的饮食都交给我了,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尽心尽力,绝不让你失望。” 徐炎故作惊诧了下,“这么说,你是应下了?” “嗯。”童欢欢重重点了点头,“那,三天后开始?”三天时间,也好让她准备一番,如果可以,三个月,三年也成啊,她铁定抓紧时间,成为一名顶级大厨的。 然而,徐炎摇头,“就从明儿开始吧,明儿一早,我派人去接你。” “啊?”童欢欢悲催了,脑子里在飞速的盘算着,明天?那意味着她今天就得准备了,可就算小半日的时间,她能学什么? 何况,还是一日三餐? 要她死吧? 抬头,看着徐炎那一脸信任的表情,又不忍拒绝,只得苦着脸点头,应了。 但,明天一早,半日时间? 砰的将手里杯子往桌子上一放,童欢欢立刻起身告辞,“徐炎,我先走一步,明天见。” 掉头就要跑,她必须得尽快找杜姐姐救命啊。 手腕却被男人有力的大手捉住,“急什么?先喝了这杯茶,一会我差人送你回府,需要什么,你也可以提前吩咐下来,我着人准备。” “不是。”她当然急啊,她还什么都不会呢,还得现学,关键还不知杜姐姐有没有那个空教,即便教了,半日的时间她能学到什么? 童欢欢急死了,可瞧瞧徐炎还那般慢条斯理的样子。 罢,转头,将桌子上的杯子拿起,一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放下,“好了,都喝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徐炎眉角微抽,松了她,“罢,你既急着走,那就走吧。” “嗯,明天见。”童欢欢第一次没有对这个男人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一出门,跑的比谁都快,根本不需要徐炎派人送,那轻功溜的很,眨眼间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徐炎终于忍不住哼笑出声。 真是没见过这么憨傻率真的姑娘,她就看不出,他是故意刁难她,想看她笑话的吗?倒没想到,她还真就应下了,虽然,应的那个愁肠百结,那小眉头都快皱掉了呢。 此刻,怕是飞奔去锦王府求救了吧? 徐炎慢悠悠的品了两口茶,也将杯子放下,母亲病情有起色,中午吃了不少,这个情况,也该对五哥这个大夫交代一声才是。 命人准备车马,即刻前往锦王府。 然而,徐炎的马车才到锦王府门口,就见童欢欢兴致缺缺的从里出来。 杜云锦不在,跟着赵天煜进宫了,不知何时回来,也许,还要陪皇上用完晚膳。 这个消息对童欢欢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啊,在她心里,最厉害的就是杜姐姐了,遇到难题,她第一个想到的也就是杜姐姐,可眼下,她不在,要怎么办? 思来想去,童欢欢觉得不能等死,杜姐姐不在,那就回去缠着老嬷嬷吧。 反正,一道椒盐酥鸡,能让徐夫人开怀,那么,肯定还有别的开胃菜,也能得夫人的认可吧。 总之,她不能坐以待毙,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兴冲冲的跑了,竟没有注意到后面,马车里出来的徐炎。 徐炎倒也认出了她,却没叫她,只是,进了府里,问了下人,才知道情况,再联想到童欢欢跑开时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由笑了,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丫头是遇到麻烦了,倒想看看她如何解决?明日是向他摊牌还是……? 很期待呢! 彼时,赵天煜和杜云锦,正陪着老皇帝在御花园里喝茶聊天。 话说,春末夏初,外面天气越来越热,可这御花园里,却依旧清风怡人,连日头似乎都惧于皇威,不那么灼烈了。 主要是老皇帝和赵天煜在说话,说的也都是皇家的家常。 杜云锦只当自己是个活人道具,只负责喝茶吃果子,吃着吃着,就有些饱了,想到处逛逛消消食,这一扭头,就瞧见一打扮的粉嫩嫩的少女,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笑盈盈的朝这边来。 也是前车之鉴,杜云锦心下一揪,该不是老皇帝又想给儿子找个偏房,好为皇家添枝散叶的吧? 第272章 装病 “父皇。”赵明娜听闻父皇哥哥都在御花园,就兴冲冲的跑了来,想凑个热闹,当然,也想顺带着打听一下那人的消息。 父皇?那么是公主,赵天煜的妹子?这一想,杜云锦放心多了,视线漫不经心的朝这公主身上溜了一圈。 说实在的,除了电视上,她还没见过真正的公主呢。 今儿这一见,这姑娘确实让人眼前一亮,精致的面庞,窈窕的身材,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明亮,透着些许的孩子气,天真且不谙世事的样子。 只是,身在皇家,要保持天真,还真不是简单的事呢,也不知这小公主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 老皇帝一见最宠爱的小公主来了,更是乐的喜逐颜开,“娜儿,你来的正好,你和锦儿还没见过吧?快过来见见你这嫂子。” 完全的家常口气,让杜云锦听着很舒服,她也很主动的起身,朝赵明娜微笑示好。 赵明娜也是不错,即刻朝杜云锦走来,热络的拉起她的手,笑意盈盈的喊着,“五嫂子,早就听说过你了,今儿一见,果然,比人说的还要好呢。” “哦?是吗?那别人都是怎么说我的?”杜云锦恶作剧的问了一声,她知道皇家人对她的感觉可都不好呢,这位公主还能听到什么好的来? 赵明娜神情一愕,显然没料到杜云锦会这样问,眼底一抹一闪而逝的嫌恶,差点没掩饰住。 杜云锦多聪明的人,当即便什么都明白了,这小公主呢,敢情也是在父皇和王兄跟前演戏呢。 罢,不喜便不喜,多少普通家庭,嫂子和小姑子的关系也是难相处的,何况,还是皇家?面和心不合的多了去了,她也无所谓。 只要这小公主愿意配合演,她没什么不可以。 随即,杜云锦莞尔一笑,“我说笑了,公主别介意,请坐。” “谢五嫂子。”话虽这样说,赵明娜却是不着痕迹的推开了杜云锦,而是亲昵的坐到了老皇帝的身侧,“父皇。” 老皇帝看着她,也是笑了,“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陪父皇?往常这个时候不都还窝在床上不起来吗?” 被揭短,赵明娜当即不依,娇嗔道,“父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平日里想多陪陪父皇,可父皇国事繁忙,哪里有空理我。这不,今儿听说父皇空闲,和五哥在这边喝茶,我才急着赶来凑个热闹呢。” “呵,说来说去,倒是父皇的不是了。”老皇帝笑开。 赵明娜倚在老皇帝身侧,娇哼道,“那是自然,娜儿巴不得天天陪在父皇身边呢,还不是父皇天天忙,平日里,想见父皇一面都难。” “好好好,都是父皇的不是,父皇以后会多抽时间陪娜儿。”老皇帝今儿心情,儿女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明娜也感觉到了,心里甚是得意,“父皇真好。”一面亲自剥了果子喂老皇帝。 杜云锦瞧着,不自觉的看向赵天煜,人家父女天伦,他们在不在似乎也无所谓呢,可不可以走啊?她注定是不适合皇宫这种地方的。 赵天煜对小女人的心思,也是瞧的跟明镜似的,再说,也陪父皇坐了小半日,且身边的小女人也拘束了半日,也该让她回府活泛活泛了。 “父皇,儿臣还有事,先回府了,让明娜再陪你多坐会。”赵天煜起身道。 老皇帝那脸立刻僵了下,显然,对儿子这么快就要走,很是不舍,“好歹陪朕用了晚膳再走呢。” “改天,锦儿有些乏了,我先送她回去。”赵天煜直接将杜云锦揽到身边,对她的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老皇帝瘪瘪嘴,没话了,儿子娶了媳妇忘了爹,他能怎么说什么?不过,相比较从前不近女色,如今,好容易给自己弄个女人在身边,他已经满足了,只盼望着,他们能快点给他再生个皇孙才好。 “那好,改天你再带锦儿过来陪朕用膳。” “嗯。”赵天煜点头,继而,牵着杜云锦的手,带她一起离开。 一直小鸟依人般依偎在男人的身侧,杜云锦觉得幸福无比,虽然吧,男人的这种当众宠着她的举动,怕连老皇帝也得罪了,但是,她就是喜欢啊,因为她乏了,连皇上的晚膳也可以拒绝,真是酷。 看她不时眨巴着眼睛,无限崇拜的看着自己,赵天煜有些好笑,他知是刚才在父皇跟前说的那句话的缘故,其实,他这么做也有他的想法。 整个皇族,大概除了父皇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觉得他们二人是般配的,会给他们祝福的,不仅如此,还有很多人背后瞧杜云锦不顺眼的,他倒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的女人也不会在乎。 但,他就是怕有那种惯喜背后下刀子的人,所以,他才如此高调的示爱,想要告诉世人,他是有多爱多宠这个女人,谁要是敢对她不利,那就是与他锦王为敌。 夫妇二人离了御花园之后,老皇帝兴致大减,只不忍拂了女儿的心意,又坐了会,陪着女儿吃了些瓜果点心,便要去处理政务。 “父皇。”赵明娜哪里肯依,拖着老皇帝,就道,“您整天的处理政务,难得歇息一日,不行,娜儿不让你去。” “呵,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用晚膳了。父皇是真有急事要忙,改天再陪你。”老皇帝哄道。 赵明娜委屈的看着父亲,长长一叹,“罢,父皇要不说,娜儿还真差点忘记了呢,娜儿还要去七姐姐那边陪她用晚膳呢。” “歌儿?”老皇帝狐疑的看着她,笑问,“父皇记得你俩一向不和,何时又好的能一起用膳了?” “哎呀。”赵明娜急道,“您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我和七姐姐那时年纪都小,爱打闹在处,也是正常,现在大了,自然就好了。再说,七姐姐现在病的厉害,常闷在房里不能出门,我若不多陪着些帮着解解闷,她要怎么办?” “歌儿病了?”老皇帝还是才听她说,忙问,“如何病了?叫太医瞧过吗?要紧吗?” 听起来,老皇帝对七公主赵明歌也是相当在意的嘛?赵明娜心中有几分不服,但面上只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叹道,“早叫太医瞧过,也瞧不出什么病来,只是,不大能吃东西,整日里病病殃殃的,都瘦的不成样子了。” “如何没人来回禀朕?”老皇帝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当然,除了女儿生病一事之外,还关乎其他。 赵明娜见父亲动怒,吓的忙跪地,道,“父皇息怒,实在是七姐姐怕您担心,才不让人说的。再说,北越太子亲自前来提亲,父皇已经选定了七姐姐,若这个时候,她再出个状况,如何跟父皇交代?七姐姐现在也是很着急,每天那么苦的药,要喝那么多,就连娜儿见了都心疼。” 老皇帝算是听明白了,前不久,北越太子萧墨亲自来大晏提亲,为了两国平战,他也有意和亲,只是,众多女儿中,他哪个都舍不得,北越乃荒蛮之地不说,那北越太子萧墨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他之所以能登上太子之位,那是踏着皇族的血走来的,如今,早已在北越手眼通天,连老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公主们虽多,平日里,老皇帝也并没倾注多少感情,可是,到底也都是他的骨血,硬生生的往那荒蛮地方送,简直就是送死啊,何况,将来,北越和大晏势必有一战,到那时,这位和亲的公主又要如何自处? 让哪个女儿过去,老皇帝心里都不是滋味。 然而,十个指头还是有长有短的,老皇帝思来想去,权衡一番,还是将选了一个,就是七公主赵明歌。 要说,赵明歌的母亲,本是柔妃的贴身侍婢。 柔妃也就是赵明娜的亲生母亲。 柔妃受宠幸多年,一直未孕,就有意将美貌的贴身侍婢献给老皇帝,以求笼络帝心,并且,也早有打算,因怕自己一直未得孕,所以,万一侍婢有孕,这孩子她完全可以收在膝下抚养,将来也是个保障。 结果不错,那侍婢只被宠幸了一次,便有了身孕,后来便生下了赵明歌。 因是个女孩,柔妃就不大喜欢,也没抚养的打算,巧的是,一年之后,柔妃自己也生了个女儿,就更不会要别人的了。 于是,老皇帝就封那侍婢做了个美人,也给了个院子,让其独自带着赵明歌一起过活。 因位份低,又不懂攀附之事,这美人和赵明歌,在这深宫里,很是默默无闻,若不是,此次硬要选个公主远嫁,老皇帝也想不起来这一号人。 而这美人母亲早已去世,留下赵明歌一人在宫中,似乎生活的也不大如意,倒不嫁了,嫁了北越,好歹也是太子妃,将来的前程,也未可限量,一切都看她的造化了。 只是,这种时候,偏又来了重病一事,老皇帝直觉,定是这七丫头不想远嫁才闹的鬼呢。 哼,皇家之事,向来老皇帝做主,岂容一个小丫头片子闹鬼? 当即,老皇帝带着赵明娜,就去往赵明歌处。 赵明娜跟在后头,看着老皇帝的怒火,心里也能猜的到因为什么,她也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向父皇道出自己的心意。 第273章 驳斥 皇宫里一处最僻静简陋的院落,小宫女守在院门口,老远的看见皇上和赵明娜一行过来,吓的忙回屋里回禀,“七七公公公……” “有人来了?”正坐在桌旁吃东西的赵明歌,睁大眼睛问小结巴。 “是是是……” “我父皇?”赵明歌急问。 小结巴越急越解释不清楚,只是小脑袋捣蒜似的点个不停。 老天乖乖,这丫头这结巴不治不成啊,太容易坏事。 忙将手里的食物放下,赵明歌哧溜的一下窜到里屋,飞踢了鞋子,窜进被窝,一边想起来,吩咐小结巴,“快将桌子上东西收拾了,药碗拿来。” 小结巴说话虽不利索,手脚却麻利,早在赵明歌吩咐之前,已经妥妥的收拾好了。 满屋子里浓浓的苦药味,哪里还有一点瓜果菜蔬的香味? “皇上驾到!” 声落,宫女太监围了一院子,老皇帝和赵明娜进了屋子。 赵明娜走在前头,为老皇帝打了帘子,一边殷切的喊道,“七姐姐,父皇来看你了。” “皇上,七七……”小结巴迎在门口行礼,话在嘴里绕了半圈,也没能说出口,赵明娜和皇帝直接越过了她。 “父……父皇,孩儿给您请安。”床上,赵明歌艰难的坐起身,挣扎着想起来给皇帝行礼,然而,稍稍一动,一阵头昏眼花,又跌倒在床。 赵明娜忙扶住她,担心的问,“七姐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赵明歌虚弱的摇摇头,目光无力又柔弱的看着老皇帝,“父皇,恕孩儿不能向你请安。” 老皇帝微微蹙眉,眯目定定的瞅着赵明歌的脸,还是上次准备将之许给北越,才召见的一次。 隔了些时日再见,小姑娘的脸的确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憔悴,病恹恹的样子着实让人心怜。 “怎么病成这样,也不派人告诉父皇?”老皇帝露出怜惜之色,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慈爱的看着赵明歌。 赵明歌难受的靠在床头,几乎是喘息着说话,“让父皇担心了,孩儿没事的,孩儿只是一时染了点风寒,吃几帖药就会没事的……咳咳咳……” “这还叫没事吗?”赵明娜连忙心疼起来,“七姐姐,你也太不知怜惜自己呢。那些太医也太没用,瞧了这些天,我怎么瞧着,倒越来越厉害似的。” 说着,哀求的看向老皇帝,“父皇,你看七姐姐这样,好可怜?您快帮帮七姐姐吧。” 老皇帝点头,自是派人去太医署找人过来。 这一次,再不是随便派个小太医过来了,而是太医总管亲自来了,还带了两个得意的门生。 一番诊治之后,太医总管眉头深锁,并不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只说七公主这病有些复杂,一时间想痊愈怕难,得慢慢调养。 开了方子,又送了些药来。 老皇帝听言,眉头更是锁的能夹死苍蝇,眼看下月北越就要派人过来迎亲,偏偏这时候赵明歌病了,瞧这样子,似乎连下床也难,届时若好不起来,拖着这么病恹恹的身子,未必能安然到达北越,即便到了,一个病的要死的公主送过去,岂不叫人说话? 但,病了,又能如何?老皇帝只能勒令太医署必须尽快医好七公主,否则重罚。 自此,太医署苦逼的日子开始了。 毕竟,也太奇怪了,查探了七公主脉象什么的都很正常,身体各项也没什么问题,可偏偏吃不下东西,日渐消瘦颓靡,这可怎么是好? 太医署的只能开些补药,希望能维持着七公主的命,只要能维持到出嫁那日,他们也就算脱离苦海了。 而赵明娜,每日的都会去探望赵明歌,看着她日渐不好,也跟着焦急,跟着叹息。 “七姐姐真是可怜,好容易熬到了这一天,眼看着就要嫁到北越做太子妃,将来做北越的皇后呢,却突然生了这场病,这可如何是好?我瞧着父皇近些日子,为此事烦扰的头发又白了许多呢。” 赵明歌听着,难过的落下泪来,“谁说不是?都怪我命苦,不能如愿也就罢了,还让父皇操心。只是这事若只关我一人,我是死是活也无所谓,可偏偏在北越和大晏议和的节骨眼上,若因为我的缘故,使两国之间有了嫌隙,那我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赵明娜陪着一起落泪,好一会,突然起身,郑重道,“七姐姐,你别怕,妹妹替你。” “什么?”赵明歌愕然。 赵明娜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七姐姐,我想好了,你病成这样,如何能嫁到北越那荒蛮之地?妹妹愿替你去。” “九妹?”赵明歌吓傻了一般,忙道,“九妹,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快回去吧,姐姐只当没听见。” “不,七姐姐,我是真心的。”赵明娜当即认真的分析,“你也知道,此次联姻有多重要,可是,姐姐的身子都成了这个样子,如何能嫁?为了姐姐,为了父皇,为了大晏,娜儿没什么不可以的。” “不是,九妹,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他怎么舍得你去?你别……” “七姐姐,你放心吧,此事不与你相干,我自会去向父皇回禀。”说着,也不顾赵明歌拦着,径直跑了。 “九妹。”赵明歌伸着手,撕心裂肺般的喊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赵明娜跑出了屋子。 小结巴这时候进来,“七,七公主,九,九公主真的愿意去,去北,北越?” “呵,她早被北越那个妖孽太子迷的七荤八素了,有如此大好机会,能不抢着去吗?”被窝里热死了,赵明歌掀了被子下床,走到桌子边,自己倒了杯水,一股脑的喝了干净。 真是渴了,原来掉眼泪也能让人口干呢。 小结巴同情的皱着眉,“可是,九,九公主,知,知道,北越太子的残暴吗?” “知道又怎样?男色当前,早就忘记自己是谁了,何况,她也不简单啊,大晏最受宠的公主,即便到了北越,人家也会给三分颜面吧,就看她自己怎么做了。”赵明歌才懒的管那些闲事,她本想安稳度日,谁料,一桩倒霉催的婚事从天而降,砸到了她头上,她也只是想装病推掉这婚事,谁料,赵明娜这时候硬生生的要掺和进来。 几次一接触,赵明歌便将这位妹妹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原来,那日皇帝设宴,赵明娜在御花园中偶遇了北越太子,便一见倾心,难以自拔,偏这婚事落在了赵明歌头上,让赵明娜好生憋闷。 如此,才不得不放下尊贵的身份,天天的来她这个侍婢生的女儿房里,还耐着性子陪她说话解闷。 想想,也够委屈这位娇滴滴的公主了。 有人替自己挡灾,赵明歌也不介意,就顺着她演,至于以后,一切看赵明娜自己的造化,她不会背地使坏就是了。 而赵明娜离了赵明歌那里,心情雀跃的不行,刚才,听赵明歌的话,分明也不大想去北越啊,如此,她要去说服父皇,岂不事半功倍? 也恰好,老皇帝处理完了政务,正在养心殿休息,是以,赵明娜很快便得以见到了老皇帝的面。 “父皇。”一进屋,赵明娜便扑通一声跪倒在老皇帝跟前,唬的老皇帝一跳,坐起身来,问,“娜儿,你这是何故?” 赵明娜直接道,“父皇,娜儿恳请父皇,允许娜儿替七姐姐嫁到北越。” “什么?”老皇帝脸色一变,随即质问,“这话是谁让你这么说?老七劝你的?” “不,父皇你听我说。”赵明娜当即将赵明歌的病情,还有这桩联姻的重要性说了,另外,她还特别说明,她在大晏的公主位分最高,若她能和亲北越,岂不是诚意更足? 一桩桩一件件,这小公主说的条理分明,极具说服力,看来是有备而来。 老皇帝心机深沉,深深的盯着赵明娜,道,“你跟父皇说,那日在御花园中,究竟与萧墨发生了什么?” 赵明娜心下一颤,那日御花园中的事,父皇如何得知? “你看上他了?”不是问句,老皇帝几乎可以肯定,那北越太子萧墨,英俊的相貌不输于煜儿,得女孩喜欢很正常。 只是,若是自己的这个小公主爱上了这恶魔,那可不是他希望的。 赵明娜到底还是个未经事的姑娘,小脸唰的就红了,说不出话来。 老皇帝当即明白了一切。 “混账。” “父皇。” “出去,朕只当你没来这趟,刚才那些话权当没听见。”老皇帝当即摆手,撵人。 赵明娜如何心甘,马上婚期将到,她怎能眼见着别的女人嫁给萧墨? “父皇,七姐姐病成这样?要怎么嫁?” “此事与你无关,父皇自有主意。”反正,绝不能让一个爱着萧墨的女人去北越。 “父皇,您再想想,还有谁比娜儿更合适?”赵明娜豁出去了。 老皇帝气急败坏,立刻喊来侍卫,将赵明娜给拖了下去,并且勒令其自省于室,三月内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赵明娜气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近了,只得另想他法,总之,她好不容易看上的男人,绝不能被别的女人抢了。 除掉赵明歌? 显然不是聪明的法子,没了赵明歌,还有其他未出阁的公主呢。 思来想去,赵明娜终于有了个破釜沉舟的法子。 第274章 成见 杜云锦回府之后,丫鬟告诉她,童欢欢来过,并且有急事的样子。 也不知这丫头能有什么急事?杜云锦不放心,便吩咐人去童府询问。 此时,童欢欢正和府里的老嬷嬷,在厨房里忙活着呢! 老嬷嬷年近六旬,是童欢欢母亲的乳娘,后来,童欢欢母亲去世,她就一直照料童欢欢,很是尽心。 要说这童府里,第一个疼爱童欢欢的,便是童老爷子,第二个疼爱同欢欢的,就是这个老嬷嬷了。 而且,这两个老人疼爱的方式恰恰相反。 童老爷子处处管束,总喜欢自己的孙女能像她父亲那般温文尔雅,像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的样儿。 而这老嬷嬷,偏觉得她就是活脱脱当年小姐的样子,对她越发纵容。 但凡童欢欢爱的,老嬷嬷没有不应的,知道童欢欢喜欢徐炎,想讨好徐夫人。 老嬷嬷也是尽心尽力的想帮助她。 老嬷嬷觉得,但凡高门贵妇,无一不注重保养。 所以给他们做的饭菜,不但要好吃,还得有营养?最好能达到养生的目的。 所以老嬷嬷根据自己的经验,给童欢欢制定了一套计划。 童欢欢也学的津津有味,就对杜云锦派来的丫鬟,简单的说了自己的事,然后,让转告杜云锦不必担心,此次,她必定要拿下徐夫人。 收到丫鬟转达的话后,杜云锦也乐了,她知道,徐炎拿关,童欢欢该是过了,不然,这么好的婆媳相处的机会,就不会给她了。 看来,童欢欢离迈进侯门的距离又近了。 第二天一早,童欢欢没有像以往那样赖床,而是在徐炎的人还没来时,就已经早早的起了床,将要准备的家伙事提前收拾妥当。 老嬷嬷也起的很早,给她说了不少鼓励的话,还打算陪她一起去徐府。 只是,徐炎的人过来之后,听说要去两个,就很为难,毕竟,主子只吩咐接童姑娘一人。 这多一个人进侯府,他可是要担责任的。 “小哥,你放心好了,这个是我的贴身嬷嬷,是要去给我帮忙的,你不必为难,去了府上,我亲自跟侯爷说下就是。”童欢欢道。 这小厮只得应了。 一行人来到侯府,童欢欢自是先带着老嬷嬷去见了徐炎。 早闻徐炎之名,今日才见到人,又是自己最最疼爱的小小姐的心上人,老嬷嬷自是要好好打量一番。 这一瞧,老嬷嬷是打心眼里喜欢起来。 真是好看啊,老嬷嬷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人,当然了,姑爷当年也是不错的,但除了姑爷,也就眼前这年轻人了吧。 不错,相貌好,品性还好,对她这个老下人也客气,一点侯门主子的架子都没有,而且,笑起来更好看了。 小小姐的眼光,跟当年的小姐一样,就是好。 这样的男人,就该嫁。 徐炎叮嘱了几句,就让人带着童欢欢和老嬷嬷去厨房那边了。 童欢欢很满意,没想到徐炎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有了老嬷嬷在身边,她做什么都有底了。 这第一日,给徐夫人准备的早点,也很简单。 蒸熟的土豆做成土豆泥,家如少许豌豆泥,两个鸡蛋,少许面粉,加一点点盐搅拌均匀煎成软软香香的蔬菜饼。 一碗南瓜粥。 就这两样。 当这简单的两样放在你食盒里,管事嬷嬷露出了为难的情绪,以往,夫人即便是没有什么胃口,早餐也一定是丰盛的,这两块饼一碗粥,简直跟打发要饭的似的,管事嬷嬷连送都不敢送,生怕惹恼了夫人。 “送去吧,没事的。”童欢欢自信地说,“我小的时候,不爱吃饭,嬷嬷常给我做这些,好吃的不得了,夫人说不定也会爱吃的。” 童欢欢的话,管事嬷嬷自然不信,毕竟,一个小丫头的口味,怎能与夫人相比? 不过,夫人的一日三餐,侯爷已经交给了这丫头,那么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她自己负责,与自己不相干的。 如此一想,管事嬷嬷也懒得操这份心。亲自将简单的早点送去了夫人房里。 此时,徐夫人才起床。 徐炎也在。 等母亲梳洗好了,就让管事嬷嬷将早点摆上了桌。 简单的两样,让徐炎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禁怀疑,是不是那丫头,厨艺太拙劣,根本也做不出好的来,这才选了两样简单的送过来。 不过,想想这丫头平日里的样子,也只得罢了。 好歹还送了东西过来,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徐夫人落座。 看着桌上的食物,很是疑惑,问管事嬷嬷,“都摆上来了吗?” “是。”管事嬷嬷小声的回答,一面拿眼瞅着徐岩,随后又补了一句,“是童姑娘做的。” 言外之意。如此简单,与他无关。 徐炎只道,“下去吧!” 管事嬷嬷退下。 徐炎亲自伺候母亲。 “母亲先尝尝这块饼。” 徐夫人却未动,只是狐疑地看着徐岩,“这童姑娘是谁?厨上新来的,我怎么听着,觉得有点熟悉。” 徐言轻笑,“一个新来的厨子而已。母亲不必在意。先尝尝,这做的如何?若母亲不喜。辞退就是。” “呵,难为你费心。”徐夫人知道,这是儿子为了孝敬自己。有心另找的厨子。毕竟府里的厨子用了几十年,口味总是那个样,她也早腻了。 更难得的是,儿子最近总是陪她用餐,她也不忍拂了儿子的心意,便勉强吃下这品相一般的蔬菜饼。 才吃下一口,觉得味道挺特别,就又多吃了两口。 觉得挺香,不由想起昨天去的椒盐酥鸡。 就问,“昨天的也是这厨子做的吧?” 徐炎笑,“母亲觉得如何?” “你哪弄来的厨子?”徐夫人笑问“还不错,要比我府上的还强些。让她过来我瞧瞧。” “怎么?母亲是要赏赐不成?” “嗯,可以赏。”徐夫人说着,又尝了口南爪粥,甜而不腻,香醇可口。 与她从前吃过的,很不一样。 “这南瓜粥也熬得不错。” 徐炎也尝了一口,为了哄母亲。自是大赞。 徐夫人好奇,又道,“快将这做饭的童姑娘,叫来我瞧瞧。” “那丫头,性子腼腆,怕生的很。”徐炎笑道,“母亲真要赏赐,直接叫人送去厨房就是,”。 “哦?”徐夫人越发好奇了,“还是个姑娘家?多大年纪了?竟有一手好厨艺。也是难得。” 徐炎但笑不语。 徐夫人却吃着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上回那个钻狗洞,偷偷潜入咱们府上的丫头,不也姓童吗?” 徐炎俊脸微微有些扭曲,干笑,“母亲还记得呢?” “怎么不记得?那样不要脸面的丫头,母亲生平还是第一次遇见,得亏被我抓住了,不然,偷溜进你房里,还说不清楚了呢。”说起那个觊觎自己宝贝儿子的臭丫头,徐夫人仍旧一腔怒火,斥道,“她自己不要脸面不要紧,可要是毁了你的名声,如何是好?” 徐炎轻轻一笑,道,“哪有母亲说的这样严重?她不过一时孩子气,贪玩罢了。” “贪玩?”徐夫人嗤之以鼻,“也是十几岁的姑娘家了吧?就这样偷偷摸摸的钻狗洞溜进男人府里,还能说孩子气?依我看呢,就是这家人管教不严,上梁不正……” 说到这,徐夫人到底嘴上留了口德,毕竟,童老爷子的人品,她是知道的,只是,童老爷子那样注重脸面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怎么就有了童欢欢那样下作荒唐的孙女?真是叫人遗憾啊。 “娘,快吃吧,凉了不好。”徐炎趁她顿住之时,赶紧岔开话题,只是心里叹息,想不到,那死丫头上回的冒失举动,竟让母亲如此动怒,看来,想要母亲对她改观,任重道远啊。 “对了。”徐夫人吃到一半,又补充道,“那新来的厨子姑娘,怎么也姓童?” “呵,自然是跟她爹姓的呗,娘,不过一个姓氏而已,何必较真?”徐炎敷衍道。 徐夫人却不干,认真道,“你叫她趁早换了姓氏,不然,还是离开咱们府吧?母亲一听这姓童的,头就疼。” “……”徐炎表示无语。 而此时,听到管事嬷嬷回来说,徐夫人对早点似乎挺满意,童欢欢心里偷着乐呢。 只是,她一直盼着徐炎能召见她,让她去见见徐夫人。 然后,她就有更多的机会去亲近这位未来婆婆了。 然而,一直没有。 并且,一整天,徐炎也未见她,似乎将她忘了,似乎真将她当成了府里的厨娘了。 有好几次,童欢欢都忍不住想要去徐炎那院找他,都被老嬷嬷给拦了下来。 老嬷嬷劝她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女孩子大胆追求爱情没错,但有时候矜持还是需要的,尤其这在人家的地盘,上回她的举动又引起了徐夫人的不满,现在,不宜再有其他举动,倒不如,认认真真做事,让侯爷看到她的真诚和付出。 童欢欢觉得有理,只得忍着去见心上人,真的安心在这府上当起了厨娘。 只是,谁能想到,她满腔的付出,以为会让夫人和侯爷感动,熟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谁能告诉她,这府里何时冒出了个表小姐?还以侯爷未婚妻的身份在此小住了? 童欢欢,气极! 第275章 惊扰 童欢欢坐不住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和嬷嬷住在这侯府里,简直就真的是这府里的厨娘了,不但徐夫人的饮食,就连徐炎,也时不时的派人来点个菜要个汤什么的,并且还点名让她做。 这些她倒无所谓,为心爱的男人和未来的婆婆做饭,她是很乐意的,只要他们喜欢吃,她心里反而觉得高兴。 只是,这些天了,徐炎一次没来找过她,而她也听着老嬷嬷的话,没有主动出击过,生怕会给这男人带来麻烦,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实在是,她的名声太不好了,尤其在徐夫人那里,她得沉住气,慢慢的挽回形象才是。 但,不代表她就只能被动,只能装聋作哑啊。 那个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表小姐,私下里都传是徐侯的未婚妻,徐炎怎么着也得给她个交代不是?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万一是真的呢?到那时,她再出击,黄花菜都凉了,说不定人家两个都要到拜堂洞房的地步了。 越想越急,越想越气,这日午后,没什么事,老嬷嬷坐在房檐底下打盹,童欢欢就悄悄的出了门,一路直奔徐炎那院。 童欢欢人缘不错,虽然来府的时日不多,但和府里的下人,都相处的不错,大家见她往侯爷那边去,也没多想,只当是侯爷叫她有事的呢。 可是,到了主院,小厮说侯爷并不在卧房午休,而是在书房读书呢。 童欢欢又一路小跑着去书房。 刚到书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女孩柔婉的说话声。 “虽无艳色如娇女,自有幽香似德人。虽然花有千万种,可若兰只偏爱兰花的清雅圣洁,朴实无华。” 耶?怎么会有女孩子的声音? 童欢欢脑海里猛地就想起那个传言中美貌与才情并存的表小姐,一面就那么的……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门响,里面的两个人皆愣住了。 徐炎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斜斜的射进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呈现出一层金黄色的光环。 “徐……侯,我……”外面小厮在打盹,童欢欢也没找人进来通禀,也对自己没敲门就直接进屋,站到了徐炎跟前,表示发蒙。 “这位姑娘是?”花若兰往边上让了让,秀眉微皱,漂亮的眼睛轻轻扫了童欢欢一眼,便问向徐炎。 徐炎没有回答她,只是眉头紧锁的看着童欢欢,“你怎么来了?” “我,我是有要事找你。”看他严厉的眼神,童欢欢有些心虚,也或许是一路跑了来,这额头竟直出汗,不自觉的就拿小手扇着,过后又觉不妥,就又放了下来,目光无辜的看着徐炎。 花若兰好奇的看着童欢欢,虽然一身下人的打扮,但水灵的模样,着实让人想忽视都难,尤其那一说黑漆漆的会说话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招人。 童欢欢见她瞧着自己,也抬眼看着她,只觉眼前这个女孩,皮肤白皙,亭亭玉立,大大的眼睛里透着些许笑意,看起来很和善温柔的样子。 不由就道,“姑娘,能否先出去一下,我有事想和侯爷单独聊聊。” 花若兰神色一怔,一个下人敢这样说话?再瞧着童欢欢标致的模样,心中不有猜测,莫非她跟侯爷……毕竟,侯爷的年纪在这,虽未娶妻,但不代表没有女人,只是,跟一个下人,她还是难以置信。 而更让她惊愕的是,徐炎竟然也没异议,也让她避让,“你先去夫人那边吧。” 花若兰心里不痛快,但面上没显,只柔柔的道,“好,那兰儿先去陪舅母。” 舅母?果然还是跟徐炎姑表亲呢。 花若兰一走,童欢欢就看着徐炎,直接问,“刚才那姑娘,就是你的表妹?还是你未过门的未婚妻?” “你都听说了?”徐炎挑眉看她,消息传了些时日,能忍到今天来问,已经够让他刮目相看了。 童欢欢听言,瞪大眼睛,十分气恼,“这么说就是真的了?” 该死的,他竟然如此云淡风轻?当着她的面啊。 他明明......都已经吻过她,抱过她,甚至,他们在回京之后的那段日子,相处的很愉快啊。 她一度认为,他会到童府提亲的,只要过了徐夫人这一关就好了的。 可是......想到花若兰,童欢欢心里憋屈死了,什么挽回、哀求、婉转的话也不会说了,直接朝他身上一扑,小手揪住了男人的衣领,眼神凶悍,威胁的意味十足,吼道,“不管那个女人是谁?我,童欢欢不准你娶她。” 彼时,花若兰径直去了徐夫人这边,徐夫人觉浅,一般午睡的时间并不长,只是,这日里时间长了,且外头闷热,她也不想出门,只在屋里,闭目小憩,一边听着一个说书先生的故事,倒也自在的很。 花若兰进来,请安行礼,徐夫人见着她,就如同这名字一样,气郁如兰,温秀雅致,虽然出身卑微了些,但,他们徐家也不需要靠女人来支撑自己的门楣,只要人模样上乘,品性好,娶了回来做媳妇,倒也未尝不可。 “快过来舅母这边坐。”徐夫人很客气也很亲热。 花若兰就欠身坐了过来,徐夫人挥手,挥退了一干下人,想单独与这姑娘说说话。 “舅母刚才听的哪段戏文呢?”花若兰笑盈盈的,很有兴致的问。 徐夫人轻笑,“不过是些老掉牙的戏罢了。对了,才听人说,你在炎儿书房里,说是聊的正热乎着呢,怎么就过来了?” “哦。”花若兰面露疑色,只轻轻道,“才有个姑娘找侯爷。” “姑娘?”徐夫人一愣,随即嗤笑,“哪来的姑娘会找他?定是你哄我的吧?” 花若兰忙道,“兰儿怎敢与舅母玩笑,实在是个姑娘找侯爷,说是有要紧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徐夫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问,“是谁家千金?莫非又是姓童?” 这满京城里,能找来府上纠缠徐炎的,也就童家那个不知矜持的姑娘了。 一想到童欢欢的名字竟然和自己的儿子纠缠在一起,徐夫人就头疼。 花若兰并不认识童欢欢,只道,“并不是谁家千金,我瞧着,该是府里的下人。” “哦。”徐夫人呵呵一笑,“我还以为又是那个姓童的过来纠缠,不过是府里的丫头罢了,许是炎儿自己找来有事吩咐。” 花若兰抿了抿唇,迟疑着摇头,“我瞧着倒不大像,虽说是下人的打扮,但和一般下人显然不一样,似乎,和侯爷关系很不一般。” 她再回忆了一遍刚才书房里的情景,那姑娘看徐炎的眼神,还有说话的语气,分明就像跟自己男人似的。 直觉告诉她,这两人关系绝不一般。 不过,像这种侯门大户,有一二个通房丫头,也是极正常的事。 花若兰也并未太看重,只是,徐侯对那姑娘似乎也不寻常,为了一个下人,就能将她撵到夫人这边来...... 她心里还是有些醋意的。 徐夫人听她这样说,也是奇了,“你的意思是,这府里有那不要脸的丫头,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弄鬼呢?” “舅母莫误会,兰儿也不过瞎猜而已。”花若兰忙解释起来,暗悔一时醋意惹出事来,毕竟,她才来侯府不久,根基尚且,和徐炎的关系更是不冷不淡,若那姑娘真和徐炎有一腿,她这样一说,徐夫人知晓,从而打压那姑娘。 若是被徐炎知晓,到时,岂不是将气都要撒在自己头上? 在侯府未立足之前,她绝不能让这种不利自己的事发生,哪怕那姑娘真是徐炎宠过的,她也能忍了,反正,只要她能嫁进来,做了正室夫人,这那些个狐狸精,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且容她快活几日吧。 然而,徐夫人是个多疑且霸道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怎能容忍一些狐媚三道的事发生?当即命人去徐炎那边,将刚才找侯爷说话的贱婢给找来问话。 花若兰苦苦解释,“舅母,可是兰儿多嘴的不是,您可千万别动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兰儿万死难辞其疚啊,再说,许是侯爷真找她说话的,您这样一逼问,让侯爷知道了,脸上怎么过的去?” 徐夫人听着,觉得也有道理,气稍稍消了去,毕竟,惩治不要脸的婢女可以,但不能伤及母子感情,若儿子真喜欢,她也得酌情处置。 当即点点头,道,“兰儿说的是,舅母也不是要打要杀,不过叫过来问句话而已,还能把她怎样?瞧把你慌的。” 如此一说,花若兰的心稍稍落了点。 而另一头,欺身而上,威胁徐炎不准另娶她人,再没得到男人的回应之后,童欢欢直接咬上去了,不说嘛,好,索性吻住他的唇,让他想说也说不出。 熟料,这就像男人密谋已久的陷进,小女人一不小心深陷却不自知,直到这个带着怒火的吻被男人加深,童欢欢头脑晕乎,越来越觉得呼吸困难时,才知着了男人的道了。 只是,怎甘心? 明明这样喜欢吻她,凭什么还跟别的女人玩暧昧?还表妹未婚妻?可恶。 两人厮缠,呼吸喘喘,一场火眼看要烧起来。 门外,小厮的敲门声,不合时宜的惊扰了里头的火热旖旎。 第276章 母子 一听说徐夫人要找,童欢欢彻底蒙了,茫然无措的看向徐炎,“夫人找我?怎么办?” 她其实也想见徐夫人的,想就上次的事解释解释,但是吧,夫人对她的那个态度,就怕成见太深,而她现在又没有讨好到她,怎么办? 会不会将她赶走啊? 徐炎稍稍整理了衣裳,便起身握住她的手,讥诮的看着她,“你这是害怕吗?” 什么意思?她不能害怕吗?那可是她爱着的男人的娘啊,未来婆婆呢…… “我能不见吗?”她不安的问,直觉告诉她,徐夫人这次要见她,不会是什么好事的。 “躲的掉?”徐炎嫌弃的看她一眼,真是没出息,敢情平时那样凶巴巴的,都只是对他而已。 童欢欢蹙紧小眉头,巴巴的哀求着看着他,“劳烦你去说一声,就说我今日身子不适,改日再去给夫人请安。” “你觉得这是理由?”徐炎听着直发笑,小妮子也不动脑子想想,堂堂一个侯门夫人,要见个下人,还管你是不是身体不适?还改日?皮紧了不成? 童欢欢再欲说话,徐炎已经抓了她,拎小鸡似的,拎着就往外走。 “唉,别,咱话还没说完呢。”童欢欢被强行带出了屋子,一路上叽叽哇哇不停的,可这男人就好像没听见似的,急死她了,到底他懂不懂啊,若徐夫人认出她来,再一恼,将她轰走,那她的计划可就完全泡汤了。 说不定,还以为她不知悔改,又混进府来纠缠徐炎呢。 好吧,虽然,她确实是为了他,但这次可是徐炎要她来的呢。 就在童欢欢担心中,徐炎亲自将她带到了徐夫人房里,而且,还是手握着手。 徐夫人和花若兰见了,视线都落在那紧紧相握的手上,童欢欢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忙挣了挣,却没挣开,不由看向徐炎,小声提醒,“快松开。” 她这一出声,徐夫人的视线才慢慢的挪向她的脸,定定的盯了数秒,脸色唰的就变了,像是蒙上了一层霜花。 “混账。”怒喝一声,徐夫人气的脸皮都在抖,手指着童欢欢怒骂道,“好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果真又混进府里来纠缠我炎儿,来人啦,快将这贱人给我拿下。” 说话的同时,徐夫人大概是气的太狠了,随手抄起了桌上的诗绘本,就朝童欢欢砸了去。 童欢欢脑子一蒙,满脑子都是徐夫人怒不可遏的样子,心想完蛋了,根本就忘记要躲。 还好,边上有徐炎,一手将那砸来的书给截住了,不然,这书砸到脸上,也不好受的。 “炎儿。”徐夫人瞪向儿子,脸色很不好,“你知道你护着的这个女人是谁?她就是上次爬狗洞钻到咱们家的那个不要脸的。” 怪不得听着声音耳熟呢,徐夫人此刻看着童欢欢那张漂亮的小脸,真恨不得亲手撕了。 怎么就有这样没脸没皮的女孩子?追男人追到人家家里,这还有王法吗? “娘。”徐炎仍旧紧握着童欢欢的手,将她更拉近自己,然后,极其郑重的说道,“我喜欢她。” 徐夫人愤怒的脸庞一窒,花若兰倒是早意料到了,只是,徐炎在夫人跟前,这般护着一个下人,却是想不到的,看来,这女人狐媚的本事不容小觑。 而唯一的当事人,童欢欢在听完之后,一阵呆愣,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徐炎再次重申,“是的,我知道,娘对她有成见。而她,也的确有许多不好。但,儿子喜欢她。” 喜欢她?童欢欢一惊,心忽地往上一窜,直跳到了嗓子眼,她紧张的盯着他,“你喜欢谁?” 不对,他抓着她的手,说着喜欢她。 莫非这个她就是指她童欢欢? “啊。”惊呼一声,童欢欢激动的简直要疯了,怎么会?她不是做梦吧?徐炎竟然说喜欢她,而且还当着未来婆婆的面? 这是要为了她,而在向夫人挑明了? 激动的心,瞬间被感动取代。 盯着徐炎的那双湿漉漉的眸子,也瞬间染满湿意,泪花闪烁。 “我也喜欢你,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好像屋里的其他人都不在了,童欢欢仰着脑袋,对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哽咽着表白着自己的心思。 说话的同时,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湿了脸颊。 “我知道。好好的哭什么?”徐炎微微凝眉,伸手轻柔的替她擦了泪,眼里满是怜惜。 这样的眼神——,童欢欢瞧的痴了。 还是第一次,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她懂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因为,她从锦王殿下的眼睛里看到过,那是锦王殿下看杜姐姐时独有的眼神。 那么,徐炎对自己,也如锦王殿下对杜姐姐那般喜爱的吗? 忽然间,幸福弥漫全身,好似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幸福甜蜜填满,快要溢出来一般。 怎么办?她好像大叫,大笑,甚至蹦起来…… 然而,一声女人的痛喝声,让她恍若置身甜美梦乡的情绪,瞬间惊醒。 “混账。”徐夫人气的站了起来,花若兰也忙起身,扶住她,柔声劝慰,“夫人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徐夫人却甩开花若兰,径直走向徐炎,目光严厉的盯着他,“炎儿,告诉娘,刚才的话,你是胡说的。” 一手指着童欢欢,“是这小狐狸精迷惑的你,对不对?” 小狐狸精?貌似徐炎也这么说过她,童欢欢不由心里嗤道,果然不愧母子。 不过,她哪里像狐狸精了? “娘,儿子并未胡说。我喜欢她,会娶她。”徐炎也极其认真严肃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道,“欢儿她平时虽然顽劣了些,但本性纯良,她对儿子也是真心的。” “那又如何?”徐夫人冷笑,就凭徐家的门楣,儿子如此的样貌品性,还愁没女人对他真心? 就光凭这一点,就想进她徐家的门?简直痴心妄想。 “徐炎。娘现在不想与你多说,你,即刻将她撵出去,否则,别怪为娘的对她不客气。” 徐炎脸色也慢慢冷峻起来,“娘,我说了,我喜欢她,会娶她,娘要是不喜欢,儿子也是无法,只求娘能成全。” “成全?我偏不。”长这么大,儿子还是第一次如此顶撞忤逆自己,徐夫人眼圈当即红了,怨怒的盯着童欢欢,认为这一切,都是这小狐狸精蛊惑的,不由得对她更恨了。 “炎儿,你竟为了她,连娘也不要了吗?难为娘从小将你养大,养的你这般出息,为了个贱人,竟然不要自己的亲娘。” “不是,夫人……”真不想他们母子因为自己吵起来,童欢欢就出声想劝解。 “住嘴。”徐夫人一声断喝,并不领情。 童欢欢小嘴一瘪,好吧,她不说。 “娘,你怪她没用,儿子心意已决。你若想儿子成亲,未来儿媳就必定是她。”徐炎笃定的说。 “你?”徐夫人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身子往后一倒,花若兰连忙挺身扶住,“夫人,您怎么了?”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娘。”徐炎上前,却被徐夫人拂开,“不用你管,你走,你要是想跟这小贱人在一起,就走,走的远远的,离开这侯府,离开娘,你不想要娘,为娘也只当没生养过你这个儿子,从此后,咱们一刀两断。” 这话说的何其重?童欢欢简直的就蒙了。 不过,她也只是知道,徐夫人真的是恼火了,但真要跟徐炎断绝关系,她是不信的。 毕竟,这样的话,童老头子是经常的将这种断绝关系的话挂嘴边的,可也没见哪次是真的啊。 她现在不还是老头子唯一疼爱的亲孙女? 嘿,这种血浓于水的关系不是说断就断的。 但是,不知徐炎会不会这样想?要是被吓住…… 只是,还不待徐炎回答,花若兰倒在一旁着急的劝起来,“侯爷,您就先答应夫人吧?夫人身子不好,万一气个好歹,侯爷心里过的去么?” “额?”童欢欢一愣,这姑娘是劝徐炎撵走自己的意思? 再看徐炎,倒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也看她一眼,“你先下去吧,记得晚饭准备好。” “啊?”这意思是,还得让她继续当厨娘? 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这男人并没有赶自己走啊? 换一层意思说,就是并没有答应徐夫人。 欧耶。 童欢欢点点头,便赶忙的跑了,生怕再惹这母子大战。 徐夫人因为气恼,也并没有意识到徐炎那话不对,更没有想到童欢欢就是府里新来的厨子。 只以为儿子叫那贱人走,其实也是委婉的向自己低头,也就慢慢的平复了气恼的情绪。 “哼,你怎么不走?”扶着花若兰落座后,看着徐炎仍旧侍立在侧,徐夫人冷哼。 徐炎微微勾唇,浅笑,“娘就真舍得我走?” “你?”徐夫人想起这混小子以往离家出走的经历,当即没敢再往下说了,就怕又激的他犯浑来跑了。 花若兰这时适时的递了杯茶来。 徐夫人接了,浅浅抿了一口,这才道,“兰儿,要你看笑话了。” “夫人言重了。”花若兰连忙道,“只是,兰儿觉得,夫人跟侯爷乃是母子,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而伤了和气的。夫人,兰儿先告退,您有什么话,心平气和的跟侯爷说,侯爷会听的。” 劝慰完,花若兰识趣的走了。 第277章 调教 屋子里,只剩徐氏母子。 徐夫人正了正神色,看着儿子,颇为语重心长的说,“炎儿,刚才母亲说话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叹了叹又道,“但是,母亲的意思还是很明确,那个童家的姑娘,娘是不会接受的。” 徐炎未语,徐夫人又接着问,“你是不是因为兰儿,这才带了这姑娘来,故意跟娘赌气呢?” “娘觉得我会用这种方式跟您赌气?”徐炎说着,也坐了下来,神色第一次正经且认真,“说起来,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曾经的确让我厌烦过的小丫头,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走进了我的心里。喜欢看着她,看她笑,听她说话,甚至她闯祸的样子,都一样让我喜欢。跟她在一起,儿子很开心。” 徐夫人听的呆了,儿子这分明是坠入情网的样子,可是,怎么可以?他喜欢谁家姑娘都好,偏是那么个不着调的混丫头,这将来真要娶进门了,府里还不被弄的乌烟瘴气的? “不可能。”徐夫人当即又表明态度,满脸痛色,“炎儿,你疯了不成?天下好姑娘那么多,你怎么就挑那么个货色?这样,娘也不为难你,兰儿的事,你自己做主,你不愿意要她,也无所谓。但是,童欢欢,也别弄进府来。” 徐炎浅浅勾唇,无声笑了,“来不及了。” 那小丫头已经住进了他心里,进不进府有什么重要? “什么来不及?”徐夫人一惊,“莫非你们已经?你,你,太让娘失望了,你们竟然……” “娘,你想多了,我和她清清白白。不过,这里。”徐炎手指戳着心口的位置,道,“她已经进来了,怎么办?” 徐夫人心下一沉,直接无语,或者,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过来人,懂动了心是怎样的感受?就像当年,她一心嫁给足以当自己爹的徐老侯爷,任谁阻止,都没用,一心只恋着那个老男人,想陪在他身边,与他共度一生。 然而,那个童欢欢怎能跟老侯爷比? “炎儿,真的就决定了吗?”徐夫人一脸痛色,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到头来竟然被那么个野丫头给哄了去,好气人。 徐炎点头,“儿子已经想好了,若要娶的话,就她吧。” 本来,他也没打算娶妻,遇不到心里喜欢的那个,勉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可是,童欢欢的出现,却让他有了相伴一生的期待。 那么,试一次吧,也许,他也能跟五哥一样,幸福甜蜜呢。 说到底,徐炎也是被赵天煜现在的幸福和甜蜜给刺激的眼红了,这才有了成家娶妻的意思。 看着儿子这样的坚决,徐夫人颓然一叹,知道儿子的倔脾气,硬要反对的话,怕要出事,思来想去,她只得先点头,“罢,既然你这样坚决,娘也就无话可说了,你喜欢就好。” “谢娘成全。”徐炎早料到这样的结果,笑了。 他一笑,徐夫人郁闷的朝他瞪眼,“臭小子,别得意太早,娘的话还没说完呢。” “娘请说。”只要母亲点头,其他的,徐炎根本不在乎。 徐夫人就恶狠狠道,“怎么着,也得让娘先看顺眼了那丫头吧?” “娘的意思?” “她现在不是在府里吗?以后,娘会亲自调教她,等那日她能入得娘的眼了,就让她过门。”徐夫人道,心里盘算着,要好好的惩治一下那童欢欢,最好让她自己打退堂鼓,否则的话,别怪她心狠。 徐炎微微蹙眉,但还是应了,“娘能亲自教导,是这丫头的福分,只是,娘身子不好,儿子怕您受累,不若,儿子亲自教导?” 想的美,那还不天天黏在一起?像什么话? “受累也是应该的,我儿子喜欢的女人,娘自然要亲自把关,就这么定了,你去叫她过来,娘先给她立立规矩。”事情发展到这样,徐夫人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徐炎知道母亲这性子,想着此事也未必就完全是坏事,童欢欢的性子,他也是了解的,大喇喇,纯粹的很,没有心机,也许,相处下来,母亲喜欢还来不及呢。 就亲自去找童欢欢。 童欢欢一听此事,立马蒙了,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懵懂的样子,“你是说,夫人要亲自调教我?调教好了,就让我过门,做你媳妇?” “嗯。”徐炎蹙眉看着她傻乎乎的神情,点头。 “可是……”童欢欢突然脑子有点浆糊了,半个时辰前,徐夫人还骂她小狐狸精,为了赶走她,不惜跟徐炎断绝母子关系,怎么这么快,就说起过门的事了? “是不是太快了?”还是有什么别的阴谋啊?怎么弄的她心里好不安,好紧张啊? “快?”男人的脸骤然阴沉下来。 童欢欢一窒,也不知哪里说错了,他怎么这样恶狠狠的看自己啊? “徐……” “不想嫁我为妻了?”徐炎语气凉凉的打断她的话。 童欢欢惊呼,“怎么不想?我天天都想。” “那就跟我过去。”不由分说的,直接抓着小女人,给拖到了徐夫人这边。 对于母亲,徐炎是了解的,性子躁了些,急了些,但刀子嘴豆腐心,不会真的对童欢欢怎样的。 而且,她跟童欢欢有一个共通处,为人都比较纯粹,不会来阴的。 否则,这种宅门内的事,一般的妇人,若真想拆散这段姻缘,也不会明着来,完全可以趁他不备,暗地里对童欢欢下手,或者,使点手段,让他们不能在一起。 这太容易了。 但徐夫人不一样,一切都摆在明面上,所以,徐炎不担心。 被强行拖到了徐夫人跟前,童欢欢心里是带着几分怯意的,屈身行礼之后,就乖巧的立在一旁,头垂的低低的,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 徐夫人瞧着冷笑,多会装的小蹄子啊,一面吩咐儿子,“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这丫头交给我,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娘有什么吩咐,再唤我。”说完,徐炎转身就走。 童欢欢急的朝他使眼色,他也视而不见。 呜,怎么办?男人走了,徐夫人该不会打她吧?上回夫人可是警告过她,若再敢踏进这府半步,就真的打她板子的。 “抬起头来。”徐夫人冷冷的语气,威严十足。 童欢欢抿着唇,慢慢抬起头来,努力扯起唇角,朝徐夫人露出一抹笑来,只是,这笑太勉强,看着比哭还难受。 “瞧这脸蛋,却也有几分姿色。”徐夫人的视线,挑剔的从童欢欢的脸上,慢慢落到身上,越瞧眉头越紧。 这丫头,除了这张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脸蛋之外,真是一无是处,个子矮,身形完全没长开嘛,一个青涩的丫头片子,浑身一点女人的美都没,儿子眼光这是差成什么样了,竟然对这种小丫头感兴趣?恋童癖? 这三个字一经脑海,徐夫人自己恶寒了一把,忙赶走了这念头,恋童,那都是些变态的人做的事,她的儿子才不是那种人。 不过,瞧着瞧着,徐夫人突然觉出不对来,“你穿的是本府下人的衣裳?” 童欢欢眼光一落,看自己的身上,慌慌的点头。 “怎么回事?你是何时潜入本府的?”竟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和她的儿子厮混不成?太可恶了。 童欢欢一看夫人脸色不对,连忙解释,就将那日带着食材来看望夫人,以及后来,徐炎将夫人饮食交给她一事,全都说了。 徐夫人一听,更是火大,“这么说,你就是那个童厨娘?本夫人近日来吃的东西,都是你做的?” “额,是。”夫人不高兴了,呜呜。 “混账。”徐夫人都不知骂什么好了。 “夫人息怒。”童欢欢忙道,“小女不是有意要瞒着夫人的,实在是侯爷交代……” “住嘴。”都是这小狐狸精蛊惑的,还敢说儿子的错。 童欢欢瘪着嘴巴,不说了。 徐夫人狠狠吸了几口气,眼神恶狠狠的盯着童欢欢,只不语。 气氛压抑沉闷。 好半晌,她才道,“罢,今日,本夫人不与你追究那么多。” “哦。”童欢欢真就松了口气。 瞧着没心没肺的样子,徐夫人又是一气堵在了心口。 童欢欢瞧她面色不大好,连忙上前,欲倒茶给她喝。 被徐夫人一把推开,“你站好。” “哦。”童欢欢只得站在一旁,又担心道,“夫人,我瞧您气色不好,要不,您先歇息歇息,等明儿个再叫我来训话,可好?” 本是体贴的话,可徐夫人硬生生给听成了讥讽,猛一拍桌子,喝道,“你是觉得本夫人不配训你?” “哪有?”童欢欢愕然,连忙解释,“我只是怕夫人……” “站好。”一见这丫头说话时手势那样多,徐夫人就气。 童欢欢忙又立正站好了,呜呼,心好累。 “来人。”徐夫人的确有些心力不济,就喊外面伺候的嬷嬷进来,吩咐,“她,就交给你了,本府规矩,全都教给她。” 嬷嬷应是,就要带童欢欢下去,熟料,徐夫人道,“不必去别处,就在这屋里吧。” 说着,自扶着一个小丫头子,斜卧到一旁的美人榻上,一边喝茶,一边亲自监督。 童欢欢暗暗叫苦,学规矩也就罢了,偏还有个严厉的婆婆在看着,叫她如何偷懒耍滑? 第278章 报丧 &nb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北越太子迎娶大晏公主的日子。r>&nb这一日,就连杜云锦也是盛装出席,参与了送亲的仪式。 &nb累归累,但想到,自己怎么也算皇室一员,皇家的喜事,她也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的。 &nb而且,据闻这位七公主也算命苦,母亲身份卑下,乃婢女出身,是以,在整个皇宫里,她也不比别的公主,一直默默无闻的。 &nb而这次,得以嫁给北越太子,一跃升为北越太子妃,将来也有可能荣升皇后,一飞冲天。 &nb多少人艳羡不来的呢。 &nb虽然,杜云锦认为,其中凶险也是常人不知道的,毕竟一入深宫凶险无数,但,多少皇室女子,都得这么过来。 &nb很少有自主婚姻的,多数都得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nb与其那样,还不如就嫁给那最强悍的一个。 &nb杜云锦觉得,这七公主若聪明,在北越不会比在打晏过的差的。 &nb然而,生活竟是一出如此狗血。 &nb七公主大婚,可是,七公主不见了。 &nb就在老皇帝等人焦急找人之时,九公主却一身凤冠霞帔,在宫女的簇拥下来了。 &nb拜别父皇、王兄姐姐们…… &nb老皇帝差点气晕了,然而,众人一商议,还是让九公主上了喜轿。 &nb就这样,一场联姻,顶替着完成了。 &nb回到府里,已经凌晨,杜云锦简单洗漱,上了床,却又睡不着。 &nb今天发生的事,都够她写一本书了。 &nb不由翻了身,趴在赵天煜的怀里,满腹狐疑的问,“五叔,你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七公主怎么会不见了?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嫁的还是邻国太子呢,据闻这太子模样俊俏非凡,比那最美的女子还要甚,天下多少女人想要做他裤下之臣……” &nb什么话?赵天煜一记冷眼递了过来。 &nb杜云锦猛地闭了嘴,随即又好笑起来。 &nb男人有时真跟孩子似的,就她随便夸了下别的男人,瞧这脸沉的。 &nb还吃醋了呢。 &nb“五叔,咱们再说七公主的事呢?你说她是逃婚的吗?她有这个胆子吗?不是都说七公主胆子最小,是深宫里最默默无闻,少言寡语的吗?” &nb“你听谁说的?”赵天煜斜睨了她一眼,也不知她从哪儿听来的八卦。 &nb不过,他是不信,虽然,与七公主赵明歌相交甚少,甚至都没有这个妹妹的感觉。 &nb但他知道,深宫就像一口吃人的陷进,能在里头安然度过的,又有几个是善茬?何况七公主这么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依仗的…… &nb“就是晚宴时,那些夫人们私下聊的啊。”杜云锦眨巴着眼睛说,她也不认识那些人,反正,无聊时就听听八卦解闷了。 &nb“对了,九公主又怎么回事?”想到这姑娘盛装出来,完全是早有所备,杜云锦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五叔,你说,会不会是九公主心仪那北越太子,这才暗地里算计了七公主,自己顶包上的?” &nb要是这样,还真是太可怕了! &nb“你倒还有力气操心别人的事?”赵天煜看着她八卦的小脸,想着她白天找到自己说累时的样子,不由好笑。 &nb杜云锦盯着他,“那也是你妹妹耶。” &nb说完,自己倒也有些心虚,皇家的人,哪有亲情可言?她敢笃定,这七公主长什么模样,赵天煜怕都不记得。 &nb赵天煜轻笑,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nb果然,凌晨时分,有人找到了七公主身边的几个下人,都昏迷的被捆在宫里一处废弃宫殿里。 &nb然而,众人细细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七公主还有她身边的一个结巴的小宫女。 &nb此事禀报给老皇帝。 &nb老皇帝沉默许久,最终只挥手屏退侍卫,此事就算不了了之了。 &nb换了一个公主,于皇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大晏说那个嫁出去的就是七公主,谁敢说不是? &nb至于真正的七公主,究竟何去何从,还是早已不在人世,已经无人过问。 &nb宫里公主那么多,谁会在意多一个少一个。 &nb世人仍旧该干嘛干嘛…… &nb譬如,被赶去乡下的苏夕月母女,再经过了几个月的乡下生活,已然快要崩溃。 &nb尤其是杜水莲,那可是自小娇生惯养,即便在嫁入苏家不得夫宠的日子,物质生活也不算太糟糕。 &nb可到了乡下,一切都变了。 &nb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柳氏的授意,这农庄里的人待他们母女分外刻薄。 &nb根本不将她们母女当主子看待。 &nb吃喝拉撒,她们全都得自己解决,衣裳自己洗,被子自己晒,庭院自己扫,甚至,苏夕月得亲自去菜地里摘菜,回来亲手做饭。 &nb偶尔忙了,还得跟着那些下人一起去地里抢收。 &nb几个月下来,母女俩面色粗糙,头发枯黄,神情憔悴,整个的一个地道的乡下妇人了。 &nb对此,杜水莲每天的都要以泪洗面,然后就是谩骂自己的女儿,“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扫把星,我一辈子受的苦就够了,偏还要受你的连累,老了老了还被送到这么个坑死人的地方。我就算死了,也不瞑目啊。” &nb每每这样骂时,苏夕月都面无半分表情,只做自己手里的活,然而,偶尔眼底无意流出的恶毒,却让人瞧了心惊肉跳。 &nb夏末的一个清晨,农 第279章 意难平 回到杜府,杜老太太看见外孙女,想起去世的女儿,自己都未能见到最后一面,不由得抱着苏夕月,悲伤的哭起来。 边上,柳氏也跟着一边擦泪,一边苦劝老太太要保重身子。 杜天风、杜天宇兄弟俩,一样的垂头叹气。 小厅的地上,农庄里跟来的下人们,齐刷刷的跪着,头碰着地,谁也不敢吭一声。 “外祖母,您别再哭了,二舅母说的对,您要是哭坏了身子,可叫我们怎么办?叫月儿怎么办?母亲已经去了,月儿不能再失去外祖母啊。”哭了一会,苏夕月慢慢从杜老太太怀里挣开,自己泪眼模糊,却还是先替老太太擦着泪,一边哽咽着劝慰。 杜老太太看着外孙女这憔悴不堪的脸,也是心疼,想着她们母女被赶到农庄之后,自己也未给过一分照顾,心里越发愧疚,便抱着苏夕月,对她的两个舅舅还有柳氏吩咐。 “莲儿不幸去了,只留下我这可怜的月儿,孤苦无依。以后,她就在我身边,你们都要照看着,切莫让莲儿死了也不得安心。” 这话说的有点重,柳氏心虚,忙就道,“老太太说的是,即便您不说,我们也会照办。莲妹妹可怜,月儿更是可怜,我这当舅母的,以后会拿她当亲生的女儿,萝儿什么样,她就什么样,绝不会亏待她半分。” 这话说的也是没信的,尤其苏夕月,但她还是感激的朝柳氏道,“多谢二舅母。” “自家人,还客气。”柳氏忙过来,拉她起来,道,“你一路劳顿,也是累了?舅母叫人带你先下去歇着。你还住在你母亲原来的院子,那里我每天都派人打扫,跟从前一样,干干净净的。” 一语说的苏夕月涕泪纵横,柳氏也十分难过,“罢,不提那些了,叫人送你回房歇着去,等明儿,我再让萝儿过去陪你说话解闷。” 打发了苏夕月,柳氏又叫人,将农庄里的人全部带了下去。 杜老太太此刻,去了悲伤,脸上只剩阴沉冷锐,“将这些人,全都处置了。” “娘?”柳氏凝眉,庄上的人可都是她暗地里栽培的心腹,都是她柳氏的人,要如何处置? 杜老太太横了她一眼,冷哼道,“我不管,或杀或卖,总之给我处置了。我莲儿的命都没了,岂能便宜了他们。” “这?可是莲妹妹是自己不小心落水,与他们……”柳氏还待争辩,边上,杜天宇冷眼瞪过来,“啰嗦什么,娘说什么,你照做便是。三妹在他们的地方出了事,他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到底是亲妹妹,杜天宇的伤心也是真的。 罢,没的为那些下人再弄的夫妻不和,何况,杜水莲死了,柳氏也算出了口恶气,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离了老太太这边,即刻吩咐人找来人牙子,将农庄里的人全部发卖。 自此后,苏夕月就又在杜府安了家,柳氏的话也没错,的确是照着杜云萝的份例,也给了她一份。 只是,这样的日子,越发让苏夕月心意难平。 这厢,杜府内暗潮涌动,那边,徐府直接鸡飞狗跳。 童欢欢发誓,她是真的很认真的配合了,可是…… 徐夫人总是对她横眉冷对,横竖瞧不顺眼。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重来一遍。” “女孩子家笑不露齿,你那嘴巴都咧哪儿去了?重笑。” “说多少遍了,吃饭时不能发出声音,重吃。” “走路要端庄优雅,这步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与人说话,要面含微笑,是微笑,不是傻笑……” …… 童欢欢不明白了,吃喝拉撒睡,是她自己的事,与人何干?她怎样,又不妨碍别人喝水吃饭,再说了,将她训练成个木头人,别人瞧着就真高兴了? 不过,谁叫未来婆母喜欢呢?权当她这当小辈的孝敬,哄老人家开心了。 每日天才麻麻亮,她就被徐夫人身边的嬷嬷给叫起来,简单梳洗,然后就去夫人那院。 当然,夫人是没那么早起床的,但是不妨碍对她的调教啊。 一早,要在夫人的院子里,绕着圈儿的练习走路,直到夫人起床,再伺候夫人吃早饭。 近来,徐夫人的一日三餐,是不让童欢欢碰了,倒是全交给了跟她同来的老嬷嬷,反正,她的手艺也全都是老嬷嬷教的。 徐夫人吃饭极慢,极挑剔,童欢欢只能在一旁伺候着,干看着,肚子饿的咕咕叫,还得陪着笑脸。 原因是,徐夫人说了,她吃饭时,若看到别人一张苦瓜脸,会影响食欲。 为了不影响夫人食欲,那就得挤出最好看的笑来。 徐夫人凉凉的看着她,吃的满意了,这才允她下去吃个早饭。 当然,也并非徐夫人好心,而是,之前好几次的经验教训。 她本是不想给童欢欢吃早饭的机会,有意让她受点罪,然而,这小蹄子乖滑的很,索性眼睛一翻,身子就往那地上一躺,装晕,还说是饿的,体力不支。 为此,还借故休息多日,不受训练,连徐炎还为此责怪了徐夫人。 徐夫人心里那个恼火啊,所以,之后,有意要操劳她,也会给她吃饭。 吃饱了,看你还怎么晕? 不过,这吃早饭的时间,也只有一刻钟,多一会都不行。 吃完早饭便是练习女红。 这也是童欢欢最怕的一项,瞧她那一双本来就不够细嫩的小手,现在更是千疮百孔了。 关键受伤也就算了,绣出来的东西,总是被徐夫人嫌弃的恨不得扔进阴沟里。 其实,童欢欢自己已经很满足了,起码,她能握起那针线,一坐半个时辰,就说耐性这一层,已经比之前强多了,何况,她还能绣出一二花草鸟兽来,怎么不行呢? 可是,徐夫人要求之高,让童欢欢怀疑,她是不是想让未来儿媳做绣娘呢? 反正怎么也不能让她满意,童欢欢也就暗地里破罐子破摔了。 每次,让她绣,她就绣,坐在那里,拿着针线有模有样,绣不出像样的东西,也怪不得她,她只能这样了,尽力了。 后来,徐夫人每次嫌弃时,她就立在一旁,贝齿咬着唇,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无辜又歉疚的样子,自责的说,“都是欢欢愚钝,辜负了夫人栽培的心思。夫人要打要罚,都可以,就请别对欢欢放弃啊,欢欢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所谓的更加努力,就是每天绣一副野鸭子给徐夫人看。 到最后,徐夫人自己烦了,再也不愿意看到童欢欢的刺绣了,也就免了这一项。 后来,徐夫人发现,这小丫头太乖滑,不管自己怎样整治,她都有法子偷懒耍滑,对付教导她的夫子嬷嬷,那是一套一套的。 正让她犯愁时,花若兰倒主动跟徐夫人提了,说是想跟童欢欢一起学习琴棋书画,学规矩。 徐夫人瞧花若兰这样斯文懂事,哪里需要别人教,但又一想,自从童欢欢在她身边受调教之后,儿子徐炎三五不时的就会借口过来。 如此也好,有个花若兰这样的淑女在旁,也让儿子好好看看童欢欢的毫无可取之处。 于是,便同意了花若兰的请求。 童欢欢对此,直接有点蒙,让那么一个标致斯文的淑女小姐,整日跟自己一起学习?这……岂不是故意让她死的很难看? 这晚,她跟老嬷嬷诉苦,说是想家里那老头子了,能不能告个假什么的。 老嬷嬷立刻告诉她,说是童老爷子知道,她在徐府受到徐夫人亲自教导之后,乐的嘴都合不拢了,甚至,还亲自书信徐夫人,感谢她对自己孙女的教导,还说将孙女就交给她了,任打任罚,一切全凭徐夫人。 还有,就连孙女秋冬的衣物,都着人送了来,真有让孙女在此长住的打算。 童欢欢直接惊愕了,老头子怎么这么无情,还真将她扔这不管了? 衣物什么的,什么时候送来的?她怎么不知? 老嬷嬷只回说,她在夫人那边的时候,有人送过来,她就直接收下了。 又转告了老爷子的话,说是童欢欢自小母亲不在,此番有徐夫人教导,她该知恩,要乖乖听话。 说的童欢欢心里酸溜溜的,也就打消了回家的主意,暗暗下定决心,不学个好来,不回家了,大不了一直赖在这里。 这一日,天麻麻亮,童欢欢再不用人叫,自己就起来了,梳洗完毕,照例来到徐夫人这边。 让她大跌眼镜的是,花若兰已经早早的等在门口了,身边还跟着她的亲随丫头。 那丫头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几朵新鲜娇艳的花,一看就是才摘下来的,上头似乎还有露珠呢。 看着童欢欢过来,花若兰稍稍行礼,微笑着说,“童姑娘早。” “早。”童欢欢也扫了她一眼,心里嗤笑,这世上还真有人没事找罪受的。 罢,一个人学规矩多无聊,有个人陪着,也不坏。 一个,规矩嬷嬷来了,又是教两人绕着院子走路。 走路谁不会呢?走那么多天,唉。 可是,走了一会,童欢欢算是看出差距来了,还真有那种身姿标准,两脚迈的步子不大不小,每一步都像拿尺子量过似的,最主要的,走路时,双手轻轻放在腰侧,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花若兰,简直就是规矩嬷嬷口里的规矩嘛。 第280章 借她一用 童欢欢也是服了。 要练到花若兰这样子,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了,除非,回到娘胎里回炉重造一遍。 少时,徐夫人起床,老嬷嬷带着丫鬟鱼贯而入,伺候梳洗。 童欢欢和花若兰就侍立一旁。 这些日子,童欢欢也算见识到了,侯门贵妇的气派,就光梳洗就得十几个干净伶俐的丫头伺候着。 梳洗毕,徐夫人的早饭也摆上了桌。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要让童欢欢难堪,徐夫人落座之后,却独邀请花若兰陪自己一起用早饭,漏了童欢欢不说,还偏让她伺候着。 全程,徐夫人对花若兰都非常亲热,“兰儿,这肉卷儿味道不错,你尝尝。” 不等花若兰提筷子,徐夫人的眼睛就瞅向了童欢欢,睨着,“你站着做什么?还不给兰儿夹过去?” “我?”童欢欢讶异的手指着自己,还真当自己丫鬟使呀,给徐夫人端茶递水夹菜也就罢了,给花若兰…… “瞧你这笨样,莲花,你来。”徐夫人嫌弃的看了童欢欢一眼,转而吩咐自己的丫鬟。 童欢欢恶寒,这是果真将自己当丫鬟对待了哇。 罢,谁叫这是徐炎他娘呢,忍着。 不但忍着,童欢欢还面露笑意,一副你说我笨就我笨的样子。 花若兰撩眉,看她一眼,眼里满是同情之色。 对此,童欢欢回以没心没肺的灿烂一笑。 花若兰也就垂下眼去,安静且优雅的陪着徐夫人吃早饭。 童欢欢就和其他丫头婆子,悲催的一旁看着,看着花若兰那小嘴,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她爱吃的肉卷、包子、鸡丝等,心里那个急啊。 好在,老嬷嬷肯定会偷偷给她留一份的,一会这边完事了,回去定能吃个痛快。 “侯爷。” 这时,门外有声,童欢欢一听,是徐炎来了,本能的扭头,眼睛朝门口望了去。 徐夫人和花若兰亦是。 徐炎一进,徐夫人脸上立刻露出笑意来,“炎儿,你来了?可吃早饭了?” 花若兰则放下筷子,施施然起身,恭敬的朝他行礼,柔声婉婉,“侯爷。” 徐炎只抬抬手,让她落座,一面就自然的坐到了徐夫人旁边,再一看桌子上的吃食,笑道,“我来的巧了,正好陪母亲早饭。” “莲花,再拿副碗筷来。”徐夫人吩咐。 徐炎却瞅了一旁的童欢欢,道,“你去,拿两副过来。” “哦。”童欢欢不明所以,但是吧,奇怪的是,徐夫人吩咐她干事,她心里总不大那么情愿,徐炎吧,一开口,她就很顺从,甚至,还挺开心的。 一会的功夫,就取来两副碗筷,在桌上摆好。 才要站回自己的位置,却被徐炎捉住手腕,拉她坐下。 童欢欢一惊,错愕的看着他。 “你吃过了?”徐炎挑眉问她。 童欢欢木然摇头,她哪里吃过哦,天才亮就要到夫人这边,夫人没吃好,她能先吃? “那还不乖乖坐下吃?”徐炎说着,就给她夹了一个肉卷,放在她碗里。 看着碗里的肉卷,童欢欢抿了口口水,好吧,她早就饿了,非常想吃,可是,抬眼看看徐夫人…… 徐夫人蹙眉,淡淡道,“侯爷让你吃就吃吧,看我做什么?” “多谢夫人。”童欢欢眯眼一笑,拿起筷子,夹起来就往嘴里一塞,咬了一大口。 才嚼了两口,感觉不对,偷偷拿眼瞅着对面的夫人,忙将头垂的低低的,慢慢的咀嚼着,然后,再小口小口的吃着,并且,尽量不咀嚼出声音来。 花若兰瞧她这样,轻轻的笑了,过后,指着包子,道,“童姑娘,这豆腐皮的包子也好吃,你尝尝。” “好,谢谢。”童欢欢抬眼一瞧,桌上另三个都没动筷子,目光似乎都盯着自己,不由郁闷了,“你们怎么不吃?” “饱了。”徐夫人没好气。 花若兰也微微一笑,“童姑娘慢慢吃。” “你也吃饱了?”童欢欢愕然的瞅着这姑娘,拢共她连一块肉卷也没吃完吧? “嗯。”花若兰轻轻点头。 都在吃猫食吗?童欢欢不敢苟同,再看徐炎。 徐炎笑瞅着她,“正好,你陪我吃。” “嗯。”童欢欢猛点头。 花若兰这时起身,扶徐夫人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闲聊说话。 没有了这两个人在,童欢欢吃东西就放开多了,一个肉卷吃完,再一个包子,三口就吃光光。 徐炎就很自觉的帮她再夹其他的。 童欢欢怕人嫌弃吃的多,连连说够了够了,她吃饱了,可是,只要是徐炎夹到她碗里的,她都能统统消灭了。 美其名曰,不能拂了侯爷美意。 其实,徐炎知道,这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着呢,他也怕她吃不好,影响了生长,将来吃亏的不还是他。 吃罢,童欢欢小手揉着肚子,好满足啊。 徐炎看着她,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吃饱了?” “嗯。”都吃撑了的。 “那好,我带你消消食去。”徐炎起身,朝她伸出一只手。 童欢欢本能的将手搭在他温热的掌心,跟着起身,“去哪?消食?” 徐炎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徐夫人,笑道,“娘,今天借她一用。就让兰妹妹陪娘一日吧。” 说着,不等徐夫人说话,拉着童欢欢就跑了。 屋里,徐夫人瞪的眼睛大大的,怎么个状况?儿子又跟那死丫头搅合上了? 花若兰亦是目瞪口呆,侯爷为了那女人,连礼数都不顾了? “这,这……”徐夫人气怔了,好一会才笑骂,“这混小子。” “侯爷。”花若兰嘴里发干,似自言自语般道,“对童姑娘真好。” “他那是故意跟我怄气呢。”徐夫人嘴上说,心里却也是同样的意思,儿子长这么大,什么性子,她很清楚,何曾是个会怜香惜玉的,除了对她这个母亲还算孝敬之外,别的女人…… 唉,今日对童欢欢,哦,不,其实,在她明里暗里以调教之名收拾童欢欢的时候,徐炎也在明里暗里的给这丫头撑腰呢。 就比如,第一次那丫头借着饿昏了的由头,不想到她这边来,她本是不应,不还是徐炎允的,让她歇息了好几天,偷懒了好些日。 从此,就给了她胆子,不时的偷奸耍滑了。 今天,也不知是不是看到她请了花若兰一起吃饭,将童欢欢晾在边上,心生不满了,干脆将人给走了。 可恶。 真是儿子养大了不随娘啊。 花若兰看着徐夫人脸上的无奈,心也灰了不少,她如何看不出,侯爷根本不是跟夫人怄气,侯爷看童欢欢的眼神,那样的闪亮,温柔,透着喜爱的。 跑出了屋子,走在院子里,童欢欢还是一脸发蒙,“你要带我去哪儿?夫人她好像不乐意啊。” “她当然不乐意。”徐炎停下,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仍旧粉润的双颊,不由的伸手捏了捏,轻笑,“怎么?你怕了?要不再送你回去?” “哦,不。”童欢欢忙的抓紧了他的手,生怕被送回去似的,眉眼一弯,朝他笑了,“反正是你借的,夫人要怪也得怪你。” “呵。”徐炎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问,“想去哪儿玩?我陪你。” “我?”童欢欢没明白过来。 徐炎道,“这些天,闷在府里,一直受我娘的调教,就不想出去逛逛?” “想,想疯了。”童欢欢大声道,似乎想借此来发泄胸中的憋闷。 “那好,今天你想怎么玩,我都奉陪。”徐炎豪爽道。 童欢欢瞧他不像说谎的样子,激动的一跃而起,扑上他身上,抱着他的肩,对着他的脸就使劲的亲了两口。 “徐炎,我果然没看错你,像我的男人。” “呵。”徐炎低笑,顺势将她的腰肢往上一提,就按在了边上的一棵树干上,深情的加深了这个吻。 路过的丫鬟婆子,一瞧这画面,唬的一个个的面红耳赤,忙不迭的掉头或者绕路而行,不敢多瞧一眼。 但是,徐炎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不是央着他去逛街,去游湖,去听戏,而是带他到了郊外马场。 一人一匹马,她便骑着马撒了欢的跑在了野地里,任他一路提心吊胆的跟着,生怕那在马背上也撒欢嚎叫的小东西,随时会掉下来。 好容易,疯跑了一个多时辰后,这丫头还不知足,竟然,要他选兵器。 “你想跟我打?”看着这个个头不足自己肩膀的小东西,那一脸故作老成的样子,还有那怎么也不像的杀气,徐炎真心要笑死了。 童欢欢却一脸正经,自己挑了根长枪,直指徐炎,挑衅道,“没错,就要跟你打,怎么?不敢?” 徐炎摇头,好笑,“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打架?不是本侯的风格。” 再说,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连他衣角都碰不着,怎么打? 他下手轻了吧,感觉在玩,重了吧,打她哪儿,他能下的去手? 掉头就走,哪知童欢欢还不干了,提着长枪就杀将过来,逼的徐炎不得不出招。 “小东西,还真要打架?”他笑。 童欢欢紧绷着脸,“当然。” 其实吧,她也是这段时间在侯府憋疯了,整天的淑女风范,不是提笔就是拿针,走路不敢迈大步,说话不能大声,就连笑,嘴角的弧度都有标准。 憋屈,实在憋死人了。 现在,她就像好好干一架,好活动活动全身的筋骨,释放一下身心。 第281章 毒招 和徐炎美美的打了一架后,童欢欢浑身舒坦多了,虽然胳膊腿什么的摔的还有点疼,但心里欢快啊。 躺在那草地上,休息片刻,她便爬起身,骑上马背,吆喝徐炎,“走,去看杜姐姐。” 入了徐府之后,她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再见过杜姐姐,虽然,杜云锦不大放心她,时常派人过来问候,但是,没有见着本人,童欢欢还是十分想念。 她现在有一肚子的话,想找杜姐姐说。 徐炎只好相陪。 巧的是,杜云瑶也在,姐妹俩正在园子里秋千架上,闲适的说着话儿。 童欢欢来了。 杜云锦就介绍她们二人相识。 两人也算一见如故。 杜云瑶如今身子已经有了晕相,经过杜云锦的调理,容色红润,身体也丰腴了不少,眉宇之间满满的要当娘亲的幸福和喜悦。 再一瞧童欢欢这小妮子的样子,一时母性大发,拉她坐在身边,柔柔的瞧着,只道,将来她若生个女孩,也要有童欢欢这样一双黑亮的会说话一般的大眼睛才好。 “瑶姐姐,你不想生个男娃?”童欢欢眨巴着大眼睛,兴奇的问。 自来不都是生男丁是喜么?就连她,爷爷也总是遗憾,不是个男娃呢。 杜云瑶笑笑,“想啊,怎么不想,只是,我见着你,觉得生个你这样的女孩儿,也好。” 漂亮,机灵,还满身的活力啊,瞧着就喜欢。 “呵呵。”童欢欢乐了,她看的出来,杜家姐妹都是真心的喜欢自己。 想想以前,一说她童欢欢的名字,那些个名门千金啊,那都是摇头鄙夷,恨不得退避三舍。 她也没啥朋友,更别谈什么闺蜜了。 如今,有了杜家姐妹,她才真正尝到了闺蜜情,感觉真好。 一时激动,一股脑的将自己在徐府的事全说了。 杜云锦姐妹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姐,你们怎么还笑?我都苦死了。你们不知道,若不是徐炎今天带我出来。就现在,你们知道我在做什么吗?指定又要拿着针线绣花呢。绣出来还总要被夫人嫌弃笨手笨脚。我就想了,我是用手绣的,关脚什么事啊?”童欢欢哼道。 一翻话又惹的杜云锦姐妹笑了。 “傻丫头。”杜云锦笑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你呀,有福。” “什么?”童欢欢讶异的瞪大眼睛,就她这样的还有福呢?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被婆婆嫌弃成渣了,还故意拿了那花若兰来刺激她,以后要怎么办? “你呀。”杜云锦轻轻一笑,分析道,“徐夫人对你的教导也没错啊,你性子太野,哪里有女孩子的样子,她会担心也没错,毕竟,将来要做她儿媳呢。” 儿媳?听到这个词,童欢欢小嘴一咧,笑了,对徐夫人所有的埋怨,顷刻间也烟消云散。 “嗯,虽然她多数时候都很嫌弃我,但是吧,总的说来,对我也没那么差。”童欢欢一边想着一边说。 虽然徐夫人每次对她都冷眉以对,让她学这学那,似乎变着法子的折腾她。 但细想想,将来她若嫁入侯府,少不得要出入应酬,再这样的性子,自然不行,即便是装,也得装出侯门贵妇的气质来,侯门脸面还是要的。 再有,琴棋书画女工刺绣,其实,但凡闺门千金,自小就会练习的,只是,她幼年丧母,童老爷子太溺爱她,养成个跋扈的野性子,哪里学到过半点。 这些技能,学了,也是自己的,又不是什么坏事。 “徐夫人这个人我听说过,表面严厉,但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你哪还能到我这儿耍嘴皮子。”杜云瑶笑道。 也是在高门里生活过的,杜云瑶很知道那些高门夫人,面上端庄贤良,背地里都会干些什么龌蹉事。 像白氏,柳氏等。 如果徐夫人真要整治童欢欢,多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就如当年,白氏一出阴谋算计,杜云瑶丢了清白不说,还被人指责自身不检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甚至还要逼迫与人为妾。 真的,杜云瑶深信,徐夫人要算计童欢欢,那太容易了,这丫头如此直率、莽撞,简直一算一个准啊。 而童欢欢虽说这样那样的被管束,可照样被养的水光溜滑的,可见,并没有真的受什么委屈。 一番吐槽之后,童欢欢心情开朗多了,想着出来大半日,又是被徐炎带了出来,徐夫人那边还不知怎么气恼呢,不若,回去卖个乖吧。 想着,连忙辞了杜云锦姐妹,跟着徐炎回府了。 这厢,姐妹俩又聊了会童欢欢,都觉得这爱笑的姑娘,未来肯定会一帆风顺的。 如此,又聊到过往,说到杜府。 看见妹妹急速沉下去的脸,杜云锦忙安慰,“提那些人做什么?如今与咱们也没有关系。何况,不作死不会死,他们偏要作死,咱们也犯不着拦着。” 如今的杜府,犹如大树将倾。 杜水莲的死,对杜老太太打击很大,到底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病就不起了。 杜氏兄弟,又因在朝里,被牵扯到几个麻烦的事,如今也是焦头烂额。 府里财政堪忧,据说,柳氏不得已暗地里在当库里的东西来填补空缺。 此时,这府里最难过的,大概要数大房的杜云若了。 自从母亲白氏被休之后,她的侯门嫡女身份,不过就是个样子,什么实惠也捞不着。 份例被克扣,身边的下人,全都是老太太和柳氏那边的人,对她极尽刻薄之事,平时伺候不尽心尽力也就罢了,甚至还时常的对她冷言冷语,连三餐都怠慢起来。 而她的一些私房和首饰,竟然也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就算想接济白氏那边,或者拿钱周转,都很难。 每天,还不能走出自己这院子,就连去个茅房,还有两个丫头跟着。 真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她想去父亲那边寻求帮助,然而,根本出不去。 只是,在绝望关头,不想某日,苏夕月倒是找了来。 若说,以前,白氏和杜水莲这姑嫂俩关系相处的就不错,杜云若和苏夕月自然也能玩到一处。 相比较府里其他几个姑娘,她们俩可是最好的。 只是,杜水莲母女被赶去农庄,白氏也有份,杜云若认为,苏夕月对白氏,乃至自己,肯定是恨的。 哪知,苏夕月收买了两个丫头,进来找了杜云若,先是推心置腹的说了自己的事,然后,又感叹杜云若的命苦,临走时,还偷偷给了杜云若五十两银子,让她好生照料自己。 这五十两银子,还是苏夕月自杜老太太那边弄来了。 老太太病了…… 外面都传是思女过度,悲伤难抑,可是,只有苏夕月自己知道,如今,这老太太已然受了她的摆布。 区区五十两银子弄过来,自然不在话下。 待苏夕月走后,杜云若独自坐在房里,看着手里那皱巴巴的五十两银票,想着,苏夕月为这银子,必然费了不少心思,当即还有点感动起来。 但,多疑的她,也不会认为苏夕月就真的按了什么好心。 她想,苏夕月如今和她是一样的处境,杜水莲不在了,她也是孤女一个,且比她更加凄惨的是,苏夕月还是个弃妇,更没有什么价值和未来可言。 她现在主动拉拢自己,自然也是为她自己打算。 但,这种时候,有个人愿意帮自己,对杜云若来说,太重要了。 当即,她将银票藏好,装的没事人一样,心里却在暗暗筹划,要怎么脱离这个禁锢的牢笼,将来过另一番荣华生活。 苏夕月离杜云若处,径直去了杜老太太这边。 自她回府之后,老太太就一直卧病在床,起动不得,府里一应事务全都交给了柳氏。 柳氏也是得意了了不得,以往府里虽然由她主持事务,可背后总有老太太把持着,什么也捞不着,现在可好了,借着机会,她狠狠的往她那房里捞着东西。 儿子未来的前程,女儿未来的嫁妆,还有她自己……全都得趁老太太这病中给弄回来。 最好,老太太一病呜呼,那整个侯门内宅就是她柳氏说的算了。 只是,偏有个苏夕月伺候在老太太身侧,防的很紧,下不得手,让柳氏气闷。 所以,思来想去,柳氏想了一个毒招,就是要给苏夕月找个婆家。 人品相貌什么的无所谓,反正苏夕月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聘礼差不多就成了。 再加上苏夕月以前的样貌也的确不错,还有跟沈溪枫的那段往事,倒让不少风流之人心生向往,弄回去做个妾什么的,倒也不失快活之事。 所以,很快,柳氏还真就从中选了一户人家。 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就是祖辈逃荒到了京城,靠着手艺在京城落脚,如今也算的上小富之家的一个何姓人家。 这何姓人家,男人今年整四十,因为炼制铜炉时,不小心伤了眼睛,如今,只有左边眼睛能看的见。 家中已有一妻两妾,偏都只给他生了闺女,这姓何的有意再买房妾回来,一心要生个儿子续香火。 本是托媒婆办的事,谁成想,给他带来了天大的好事,竟然给介绍的是侯府里长大的姑娘,乐的他连给祖宗牌位烧香,还赌咒发誓,只要那姑娘一过门,立刻让她家中主事,至于那一妻一妾,全都送到别院过活,不与她相干。 第282章 密逃 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柳氏很知道,此事不能张扬,否则还不知闹出什么来,反正,她已经收了何家两千银子,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苏夕月抬了送过去。 只要进了何家的门,那就是何家的人了,到时,杜老太太,乃至杜氏兄弟,再有不满,也是无可奈何了。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苏夕月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早已对人心失望,何况柳氏。 她知道自己身在这府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杜水莲还是杜老太太的亲生女儿,杜天宇的亲妹妹,可结果如何?不还是被撵去了农庄。 她如今和她们又都隔了一层,谁会护她? 何况,她也不要人护,她要的是,所有这些伤害过她的人,全部去死。 柳氏想将她贱卖的事,她又如何不知?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事的最终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呢。 这一日,正是柳氏跟何家约好送人的日子。 一大早,柳氏便差人到杜老太太这边,说老太太久病不愈,想趁着今日吉日,带她一起去隆福寺给老太太烧香祈福。 这样的事,如何能不去?也没有推拒的理由啊。 苏夕月当即表示可以,要先收拾一下,换身衣裳,马上就到。 丫鬟回去回禀了柳氏,柳氏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小厅里喝茶等着,白氏那么个奸猾的女人,都能被她摆布了,苏夕月这么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还不随手拿捏啊。 而苏夕月这边,却是亲自去了杜云若那儿,并且告知看守的丫头,说是二夫人吩咐的,要带四小姐一起去隆福寺烧香。 丫鬟不信,苏夕月便让她一起跟着去了柳氏这边。 一到柳氏这边,不等丫鬟先进去回禀,苏夕月就牵了杜云若的手,直接进了屋去,对着柳氏就先行礼,柔柔回道,“二舅母,我跟四妹妹来了。” “二婶。”杜云若也礼仪周到。 柳氏神色微变,蹙眉看着杜云若,好些日子没见,这丫头已然从当初的水嫩秀美被磨的像一朵失了水分滋润的干枯的花儿了。 盯了一会,方严厉的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好生歇着吗?你身子又不好……” “我没病。”杜云若声音哽咽,即便强忍,那眼底的恨意仍旧难以掩饰。 她受够了,这些日子,对外,柳氏都是以她重病不能见人为由,实在将她关在那院子里,看守了起来,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怕,这贱妇有心要让自己老死在里头呢。 苏夕月牵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掐,随后笑对着柳氏道,“我瞧着四妹妹现在还好,何况,去隆福寺,为给外祖母祈福,自然人多了更好。对了,三妹妹呢?她难道不去?” “是啊,三姐姐不去么?”杜云若这时也微微冷笑,“祖母病重,我们做晚辈的不能代替受苦,但为她老人家祈福,还是可以的。三姐姐也会去的吧?想着,往日,祖母最疼爱的就是三姐姐呢。” “三妹妹肯定会去的。”苏夕月好似听出了杜云若的嘲讽,连忙打圆场般,道,“三妹妹和外祖母关系最好,也最孝顺,这种时候怎会不去?四妹妹,你可别乱想,不然,传了出去,还说三妹妹薄情寡义,不孝道呢。” 死丫头,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根本就是串通好了,都来针对杜云萝呢。 柳氏心里恼火,面上却道,“当然了,你三妹妹听说今儿要去寺里,一早就准备了呢。因要等你们,我便让她先回房去了。青梅,去,叫三小姐过来吧,马上就要出发了。” “是。”一名丫鬟依言去了。 不多时,杜云萝过来了,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眼神也颇多埋怨,好在,青梅将这边的情况先说与了她听。 杜云萝也知非去不可,不然,落个不孝的名声,也不好听。 只是,心里愤愤。 看着女儿脸色不好,但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不好的来,柳氏心里挺欣慰了,即刻张罗,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出了门,坐了马车直奔隆福寺。 隆福寺并不远,在京郊的灵山脚下,也不算京城有名的寺庙,平时香火也并不旺。 此番,竟有贵妇临门,寺中住持及僧众,都挺受宠若惊。 柳氏也是个会来事的,一出手便是百两的香火钱,住持当即命人打扫最好的庭院,给主妇小姐们小住。 很快便安顿了下来,柳氏本欲与女儿同住一处,不想杜云萝却嫌母亲杂事多,又要念经诵文什么的,便独要了一间。 其他两个,苏夕月本想与杜云若同住一处,但柳氏有心要趁空,将苏夕月摆布走,岂会让杜云若坏事。 因此,此二人也是一人一处卧房。 稍稍吃了点斋饭,各自先回房歇息,柳氏自安排了人守在这三个姑娘房里。 但苏夕月还是找了机会来到了杜云若这边。 杜云若也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为老太太祈福?怎么可能?依她对赌老太太的恨,巴不得她快点死还差不多。 出来,不过是为了逃脱那牢笼,想透口气罢了。 “四妹妹。” “月姐姐?”杜云若忙的起身,迎了过来。 “我跟四妹妹说会话,你在外面候着吧。”苏夕月对跟来的丫鬟道,随后,不由分说将之推到门外,然后紧闭了房门。 杜云若微微一愕,直觉有事发生。 苏夕月神色果然紧绷,拉着杜云若坐到床边,认真的问,“四妹妹,你可想过,今后要怎么办?” “我?”杜云若一下被问蒙了,说实话,她一直只为自己的现状忿忿不平郁闷恼火,却还真的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苏夕月一见她这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惊问,“难道你真要在那个院子里老死不成?” “当然不想。”杜云若红了眼睛,满眼仇恨,“柳氏那贱妇,她不得好死。” “好了,先别说这些了。我问你,想不想逃出去?”苏夕月直接问。 杜云若傻眼,“逃?逃哪儿?” 杜府是她的家,离了杜府,她能去哪儿? “哪儿都比被看死在那院子里强吧?”苏夕月道,“我的傻妹妹,你也不想想,今儿若不是我带你出来,你能离了你那院子半步?对外,可都说你病重啊。病重,呵,你想想,时间一久,哪天你就真的没了,怕世人也会相信你是久病不治而亡吧?” 一番话说的杜云若心下骤凉,只感觉后脊梁直发毛,凭柳氏的狠毒,完全可以做的出啊,而府里唯一的靠山,她的亲生父亲杜天风,如今也不知怎么的,根本不管她的死活,而且,据闻,他现在性子暴虐的可怕,府里有个年轻貌美的姨娘,以前也颇受宠的,也不知在他跟前说错了什么,竟被他活活给弄死了,这事,一直秘守府里,没有外传,她也是听丫鬟私下议论,才得知的。 这样的家,这些人,若她被人谋害了,大抵也会被当做病亡吧。 越想,杜云若越觉得柳氏真有如此毒心。 不由怕了,“月姐姐,你说说我要怎么办?你帮帮我。” “别急,我就是要帮你的,不然,怎么会费尽心思带你出来。”苏夕月连忙安抚,小声道,“我瞧着你也是可怜,留在那府里,只会死路一条,这样吧,你逃出去,去找大舅母吧。” “我娘?”对啊,杜云若突然想到了白氏,白家虽然没落,但好歹是自由的啊,总比一辈子被关或者莫名其妙的死掉要好。 但是,“要怎么逃?整理荒山野岭的,门外还有……”杜云若朝门口努了努嘴,神色阴沉。 苏夕月凝眉,道,“这点你放心,我有办法,只是,姐姐也有一事想求妹妹帮忙。” “何事?”杜云若疑惑的问。 苏夕月眼眶一红,就小声的将柳氏欲趁这个外出的机会,将她偷偷卖到何家一事说了。 杜云若听罢,惊的无以复加,但很快也就淡然了,宅门里这样的龌蹉事并不少见,白氏就做过不少。 只是,沦落到自己身上,到底还是不大适应。 “那,月姐姐,你要怎么办?”苏夕月自身都难保了,如何能帮她逃脱?杜云若犯愁起来。 苏夕月目光一冷,对着她耳朵,小声嘀咕一番。 杜云若越听,脸色越沉,眸底却有着一股报复的快感。 交代完,苏夕月露出沮丧的神色来,叹道,“四妹妹,我这也是被逼急了,你若愿意就帮,不愿意,权当我什么也没说。不过,只要你愿意离开,我都会帮你的,另外。”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她手上,“姐姐目前也就这么多了,你且拿着,将来若有什么难处……呵,姐姐若沦落为妾,怕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只这么多了,妹妹别嫌弃。” “不。”杜云若收了银票,贴身藏好,然后,紧握住了苏夕月的手,重重道,“月姐姐能为我着想,我如何不能帮月姐姐呢?你放心,此事,我定会帮你。” “真的?”苏夕月眸光闪烁。 杜云若重重点头,“一切按月姐姐吩咐行事。” 其实,即便不是帮苏夕月,但只要能给柳氏母女添堵,她,杜云若也会照做。 第283章 说动 苏夕月只坐了一会,就走了,出门,对靠在门口偷听的丫鬟,皱着眉头道,“四小姐有些不舒服,你们好生守着,若有事,记得来找我,或者去告诉二舅母,知道吗?” 刚才屋里的谈话,丫鬟在门口并没怎么听的真切,正犯愁呢,听苏夕月这一说,猜想,可能不过说了点慰问的话,因杜云若不舒服,这才没聊几句就先出来了。 于是,放心。 苏夕月回到自己的卧房,静静的喝了一杯清茶,推开窗户,站在窗口,看着一院幽寂,内心却是暗涌潮动。 在她走后,杜云若靠在床头歇了一会,脑子里有些混乱,但人却极静的样子,突然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天色,许是在山林里,倒比外面黑的早些似的。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除了门口看守的两个丫头。 杜云若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下衣裳,便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门口,两个丫鬟一惊,忙问,“四小姐,要做什么去?” 这看的多紧啊,杜云若一撇嘴,手抚着鬓角,蹙眉道,“屋子里怪闷的,人难受的紧,想出来走走,透透气,四月,你留屋里吧,万一二婶来找,你也好娶找我。让嫣红陪我就好。” 两个丫鬟交换了下眼色,即刻点头,有一个人跟着,总不会出事。 于是,杜云若带了嫣红,一起慢慢的出了小院,隔壁就是苏夕月的住处,两厢只隔了一道角门。 杜云若稍稍驻足,嫣红就警觉的问,“四小姐,是要去找表小姐吗?” “嗯?”杜云若扭头看她,有些迟疑道,“还是不了,才月姐姐去我那,我瞧着精神也不大好,就让她好生歇着吧,咱们去三姐姐那儿吧。我有好久没跟三姐姐说话了呢。” “哦。”嫣红微微松了口气,柳氏有交代,尽量不要让杜云若和苏夕月两个碰面,毕竟,以前,这两个姑娘私交甚好,最怕在送走苏夕月的过程中,会出什么岔子。 杜云若的院子就在苏夕月的对面,树影丛丛间,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木楼,非常别致清雅,比她和苏夕月住的小院要好许多。 一径上了二楼,门口的丫鬟正坐着打盹,杜云若也没唤,直接上前敲门。 “三姐姐,是我。”自报家门。 里头,杜云萝正缩在被窝里补觉呢,早上没睡好,一路颠簸,累死了,然而,她又有择床的习惯,在这也睡不好,正辗转反侧的,好生恼火。 这不,一听门外杜云若的声音,当即这火蹭的一下,在胸口烧的更旺了。 猛地坐起来,抱着被子看着门,冷哼,“进来。” 进来不好好收拾这小蹄子,哼,竟然敢撺掇着叫她来这鬼地方? “三姐姐。”推门进来,一看杜云萝坐在床上,杜云若神色一愕,歉疚道,“抱歉,打扰三姐姐歇息了吗?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说着,就要退出门去。 “慢着。”杜云萝却是凉凉一笑,像逗小猫小狗似的对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哦。”杜云若忽视她这傲慢的态度,慢慢走过来,脸上挤出一丝笑来,“我也是觉得屋里太闷,就想过来找三姐姐说说话。” “是吗?”杜云萝漫不经心的瞟她一眼,兀自将一双腿从被窝里伸出来,指了指床边的杜云若,道,“听说,你母亲按摩的手艺不错,这些年哄的大伯跟什么似的,你是她女儿,想来也不会差吧。姐姐我今日实在有点乏,腰酸腿软的,难受的紧,就辛苦妹妹了,也替我捏捏。” “……”一口恶气瞬间堵到了嗓子眼,直堵的杜云若心肝肺都疼了。 这贱蹄子将她当下人使唤呢。 见她不动,杜云萝挑眉,“怎么?不愿意?给姐姐我捏个腿而已,还是怕玷污了你这侯门嫡女的身份?”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怎会不愿?只是,妹妹手笨,怕捏不好,白白让姐姐生气。”杜云若挤出一丝笑来,拉了张椅子,坐到跟前,十指细细,果然伸出来,轻轻按在了杜云萝的腿上,力道始终的揉捏着,然后柔柔的问,“姐姐,这样可还好?” 杜云萝唇角一勾,深吸一口气,笑道,“嗯,还不错。” “姐姐觉得受用就好。”杜云若便越发卖力一般,捏好了一条腿,又捏另一条,她手劲还不错,哪怕指头酸了,也仍旧坚持着,真的让杜云萝很受用,后来竟有些昏昏欲睡了。 杜云若这时却道,“三姐姐,你知道这隆福寺最有名的是什么吗?” “什么?”杜云萝靠在床头,半眯着眼睛问。 “姻缘水啊。”杜云若神秘兮兮的说。 杜云萝眼帘轻掀,有些好奇,“姻缘水?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杜云若有些奇怪,随即,也道,“其实,我是听月姐姐说的。这隆福寺别的不清楚,但求姻缘却最灵。据说,若能得了这里的姻缘水,很快便有美满的姻缘降临其身。” “有这等事?”杜云萝半信半疑。 杜云若一脸真诚,“当然了,月姐姐偷偷告诉我的。说是一会要带我去姻缘池那边瞧瞧呢,若机缘得到了姻缘水,此生足矣。” “她?”想到苏夕月,杜云萝嗤之以鼻,“她的话你也信?” 不想想,苏夕月现在都沦落成什么样了,还美满的姻缘? “是真的。”杜云若显得有些急的解释,“三姐姐,我告诉你。当年,月姐姐和大姐姐可是一起来过这里的。” “哦?”杜云萝有了那么点兴致了,“怎样?” “月姐姐说,当年,她主要是被大姐姐硬拉过来的,说是喝了姻缘水,便能得到美满的姻缘。月姐姐不得已就过来了,沈家少爷看月姐姐来了,也就跟着过来了。悄悄的告诉你,其实,那个时候,月姐姐就跟沈少爷好上了。” “哼,他们那点子破事,谁不知道,也就杜云锦那废物眼瞎,什么也不知道。”杜云萝轻蔑的冷哼。 杜云若轻轻撇嘴,叹道,“谁说不是。所以,那天晚上,月姐姐并没有陪大姐姐,而是偷偷的跟沈少爷仔一起呢。大姐姐便独自去了姻缘池那边,第二天还很高兴的跟月姐姐说了,她得了姻缘水,上天一定会给她美满的姻缘。” “是吗?”杜云萝慢慢陷入了沉思。 杜云若也若有所思状,“是啊。月姐姐说以前也没当真,可是,时过境迁,再回头瞧瞧。可不就是大姐姐嫁的最好,过的最风光如意?想来,菩萨跟前,还是灵验的。” “哦。”杜云萝眸底慢慢亮出光来。 杜云若瞧的真切,忙趁热打铁,“三姐姐,不若咱们也去寻那姻缘水吧。本来,月姐姐不让我告诉你,你知道的,月姐姐她对你和二婶……罢,不说这些。我想着咱们姐妹……” “呵,你会拿我当姐妹?”杜云萝才不信她这冠冕堂皇的话,直接问,“说吧,有这好事来找我,肯定是有目的吧?” 像被揭穿了心思,杜云若小脸红了红,窘道,“三姐姐,我……好吧,三姐姐这样聪明的人,妹妹也瞒不过你。妹妹的确有私心。” “说吧。”这才对嘛,杜云萝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杜云若瞧她一样,眼睛微微一红,立刻露出悲伤的神色来,“三姐姐,我如今在府里什么个状况,你还不清楚吗?若二婶不发话,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出那牢笼了,何谈什么美满姻缘?” “哦。”杜云萝有点懂了,“你是想让我在母亲跟前为你求情?” “嗯。”杜云若点头,“三姐姐慈悲,若能在二婶跟前美言几句,妹妹自是感激不尽。再则,府里,你为长,即便嫁人,也是姐姐先。所以,妹妹希望上苍能赐姐姐好姻缘。妹妹同为侯门之人,自然也能沾上几分荣光。” 这话冠冕堂皇了一点,倒也不假,有柳氏把着,好姻缘自然落不到杜云若头上。 而且,白氏不在,杜云若的婚事基本就掌握在柳氏手里,若她在中间使个坏,这杜云若一辈子就能尽毁。 她这个时候能识时务讨好自己,自然在情理之中。 杜云萝听了心里越发受用,懒懒道,“罢,你能识时务,我自会在母亲跟前替你美言。” “谢三姐姐。”杜云若大喜,连忙问,“那,三姐姐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姻缘池?” “这个?”杜云萝稍稍有些迟疑,母亲才还嘱咐她,不要随便离开屋子呢。 “三姐姐,走吧,我知道这姻缘池在哪儿,趁着月姐姐不在,我先带了你去。不然,撞见了她,我也不好说,她该怪我了呢。”杜云若道。 见杜云萝仍旧迟疑,又道,“左不过没多远,咱们现在又无事,坐着也是坐着,倒不如去瞧瞧,先不论真假,总没坏处吧。但万一要灵验呢。三姐姐难道就不想和大姐姐那样风光无限吗?要我说,咱府里,唯三姐姐容色最好,才情最佳,可是一切的好处都被大姐姐给占了,想想大姐姐以前什么样,那是给三姐姐你提鞋都不配啊……” 越说,杜云萝这心里就跟小猫爪子挠了似的,当即起身,道,“走,带我去瞧瞧。” “是。”杜云若立刻化身小奴婢,伺候穿衣起床。 第284章 偷梁换柱 收拾妥当,姐妹俩一起出了门。 门外,几个丫鬟就自然的跟上。 杜云若忙悄声对杜云萝道,“三姐姐,这么些人去,怕是不好,佛门圣地,人多嘈杂,要是冲撞了菩萨,倒更不妥当了。” 杜云萝一听,却也有几分道理,本来么,姻缘水自己要求,带一帮子下人过去,算怎么回事? “行,你们几个不要跟着了,我跟四小姐就在这寺里逛逛,一会就回来。”杜云萝吩咐。 杜云若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二婶派人来找,就说我们立刻就回,叫她别担心。” “是。”几个丫鬟应承着。 “三姐姐,这边走。”杜云若在前头带路,姐妹俩出了院子,一径往所谓的姻缘池方向走去。 这寺庙后方的几处院子,住持都给了柳氏,是以这里除了柳氏的人,也没外人,很清静。 杜云若带着杜云萝穿花绕柳的走了一会,突然听得几声蝉鸣,当即,会心一笑,回头朝杜云萝,“三姐姐,到了,就在这里。” 杜云萝四下一看,树木葱茏,花草繁茂,可是,哪里来的姻缘池? “三姐姐莫急。”杜云若双眸也是四下看去,突然就盯在一处假山石上,忙走了过去,果见山石缝中有细水流出,在地面形成一个不大的小水洼,水洼不深,很清澈,里头还有几枚铜钱。 “三姐姐快来,就是这里了。” 杜云萝走了过来,看着这青灰色的假山,还有地下这不还如她浴盆大的小水洼,不由凝眉,狐疑的盯着杜云若,“真是这里?你没骗我?” “真的。”杜云若立刻赌咒发誓,还指着水洼里的铜钱,道,“诺,三姐姐瞧瞧,这里的铜钱,便是香客们许愿用的。” 杜云萝瞧着,不说话。 杜云若忙从袖笼内取出两枚铜钱,递了一枚给杜云萝,道,“三姐姐,你先许个愿,想要怎样的姻缘,在心里对着菩萨说出来,然后,就将这铜钱掷进这水里。如果铜钱入水,就表示心愿能达成,这时,你取些姻缘水喝下,即可。” “怎么?还有投不进的?”杜云萝不大信,这么点的水洼,一枚铜钱还能进不去。 杜云若一本正经,“当然,进不去的多呢,不然,这世上怎会有那么多的孽缘。” 顿了顿,又道,“三姐姐若不信,妹妹就先做给你看。” 说着,杜云若双手合十,神色虔诚,口里默默念了些之后,睁开眼睛,将手里的铜钱往水里掷,可是,还真有意外。 这么近的水洼,这一枚铜钱偏不进水,而是悠悠一转,竟然落到了对面的岸上,与那水洼只差几公分而已。 杜云若小脸唰的惨白起来,嘴唇轻颤,“怎么会?” 杜云萝也是蒙了一蒙,双眸盯着那地上的铜钱,好一会,扑哧乐了,“不是吧?四妹妹,你这……” “我,我……”杜云若却是快哭了的表情。 杜云萝却是开心了,也信了,当即,照着杜云若刚才做的,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心愿,然后,将铜钱往水里掷去,叮咚一声水响,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杜云若怔了一瞬,随即拍手大叫,“三姐姐,进了进了,菩萨已经听见了你的心愿。” 随即从袖笼内取出一个小盏,不由分说的从那山石隙缝里接了流水,待至小半杯,即可端来递到杜云萝跟前。 “三姐姐,快喝了这姻缘水。” 杜云萝脑子有点蒙,直到那杯壁触碰嘴唇,一股涩凉的液体滚落喉咙,滑进胃里。 杜云若已经将小半杯的水,全部给她灌了进去。 除了水的味道不怎么好喝之外,杜云萝也没其他感受,只狐疑的问,“这样就行了?” “嗯。”杜云若笑望着她,重重点头,“这样就好了,三姐姐就安心的等待着你的好姻缘吧。也许,今天晚上,那个有缘人就会来到三姐姐身边哦。” “去你的,哪儿有那么快。”杜云萝轻嗤一声,完全没听出杜云若话里有话,只还当是恭维讨好自己呢。 杜云若轻轻勾唇,诡异一笑,“我说有就有,三姐姐是否觉得头有点晕?” 杜云萝才想说有点头昏,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直直倒了去,杜云若一把扶住,还一脸担心的问,“三姐姐,你怎么了?你醒醒?” 这时,苏夕月从树影后走了出来,看着她怀里的杜云萝,冷冷一笑,“成了?” “嗯。”杜云若点头,“依姐姐的吩咐,成了。” 说着,眼瞅着昏迷的杜云萝,杜云若也冷冷一笑,“那些药量,够她昏睡到明天早上的了。” “嗯。走。”苏夕月说着,和她一起,趁着天色暗淡,将杜云萝抬回到了自己房里。 “快。”将杜云萝放在床上,苏夕月立刻将准备好的自己的衣物,帮杜云萝换了上。 一番忙碌过后,两人都坐在床上直喘气。 杜云若歇了会,又有些担心,“月姐姐,不会出岔子吧?” “不会。”苏夕月脸色冷峻,道,“一会,你就趁着送人的功夫,从后院角门那走,那里角门口,有一个包袱,里头是给你换的衣裳,还有一些散碎银两,一日的口粮和水。你先下山,找个住处,待天亮顾辆马车,先回京去白家找大舅母。” “嗯。”想不到苏夕月考虑的这样周到,杜云若当即感激不尽。 不过,话又说回来,杜云若不确定的问,“月姐姐,你如何断定,柳贱人就会今晚送你走?” “你来瞧瞧。”苏夕月指着桌子。 杜云若这才发现,桌上摆着几盘子素菜。 “这?” 苏夕月起身走过来,从发间抽出一支银簪,在每样菜里一试,簪子发黑。 杜云若惊愕不已。 才想说话,外面传来咚咚敲门声。 “怎么办?”杜云若问。 苏夕月抬抬手,示意她别慌,小声道,“照我说的去做。” “嗯。”杜云若深吸一口气,忙走到门口去开门,而此时,苏夕月已然藏到了衣柜里。 门一开,不顾门口丫鬟的惊愕眼神,杜云若先慌乱的喊上了,“哎呀不好了,月姐姐不知怎么的了,好像昏倒了呢。” 两个丫鬟早知这样的情况,杜云若这一问,让她们也忘了要问,她为何在这了?只顺着话,故作焦急道,“怎么回事?表姑娘才不是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才来,就见月姐姐在吃饭,想着就在这陪月姐姐吃点,哪知,我还没动筷子,月姐姐突然说头昏,我扶她到床上歇着,想她可能路上劳顿,歇一会就没事了,哪知,现在人事不醒一般,喊了许多遍也不见应声,怎么办?” 杜云若急的哭了出来,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两个丫鬟连忙进屋,就要查看苏夕月,杜云若挡在了床头,道,“不行,咱们得请个大夫来。” “这里上哪儿请大夫?还不赶紧的送下山去。”其中一个丫鬟说,一面推开杜云若,就拉床上昏睡的人儿。 由于杜云萝是侧躺着的,面朝床里,且头发都散落了下来,遮住了脸颊,两个丫鬟也根本没往别处想,只认作了苏夕月,两人抬着就往外走。 杜云若连忙跟上,一边道,“你们慢着点。还有,要不要先去告诉一下二婶?” 这事本来就是柳氏一手策划,告诉什么?两个丫鬟心头冷笑,只敷衍道,“二夫人现在在住持那听经呢,打扰不得,咱们先送表姑娘下山去医馆,回头再禀报一样的,表姑娘身子要紧。” “嗯,也是。”杜云若就跟在后头。 直到两个丫鬟将杜云萝塞进一顶小轿里,她也想跟上去,却被两个丫鬟拦住,“四小姐,你还是先回去吧。不然,一会二夫人问起,也没人知会,怕会担心的。表姑娘这边有我们就成。” “哦。”杜云若想想也是,道,“那月姐姐就拜托你们了,二婶那边,一会我去回话。” “好。”两个丫鬟点头,随即吩咐轿夫,抬了轿子就走。 直等这轿子消失在眼前,杜云若方冷冷的笑出声来,也不敢再耽搁,立刻去苏夕月说的那个后院,果然在角门处发现了一个包袱。 打开一看,一套男人的衣裳,还有头巾,男靴。 这是让她装成男人下山。 杜云若连忙换了衣裳,点了一盏小灯,匆忙从后门往山下奔去。 彼时,柳氏还在住持这里,认真的听着讲经诵道,直到天色彻底黑沉下来,满院里都亮了灯,才道,“听大师一席话,民妇茅塞顿开。今日时辰不早,明日再听大师训诫。” 告辞,一径回到住处,立刻问下人。 扇嬷嬷立刻回禀,“二夫人放心,人已经抬下了山,只要往那何家一送,以后就是何家的人了,料她也不敢滋事。” “好。”柳氏轻轻扬眉,浅浅的抿了一口茶后,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就又问了一句,“没有出什么纰漏吧?” 扇嬷嬷迟疑了一下,如实回道,“只是,去房里拿人的时候,四小姐在。” “什么?”柳氏心下一惊。 扇嬷嬷立刻又道,“不过,不碍事,四小姐只当表姑娘身子有恙,着急的差人送她去医馆呢。” “这样?”柳氏微微蹙眉,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扇嬷嬷知道她多疑,便安慰道,“夫人放心,四小姐出现也不是什么坏事,到时,就算表姑娘再回来闹,我们完全可以说不知情,要么就是四姑娘谋害,要么就是她自己私欲太重,不要脸的跟野男人串通了好,一概与咱们不相干。” 第285章 全蒙了 柳氏听的在理,慢慢的也就放下心来,想着,苏夕月再有算计,也不过是个弃妇,孤女,除了杜老太太之外,再没有别的依仗。 而杜老太太年事已高,又卧病在床,还能主什么事? 就算她真的将苏夕月卖了,又能如何?进了何家的门,她以为还能回来吗? “夫人,吃了斋饭,早点歇息吧。”扇嬷嬷在旁道。 柳氏点点头,安心吃饭,突然又问,“三小姐那边怎样?” “哦,三小姐自来之后,一直在房中歇息,不准人打扰。”扇嬷嬷回答。 柳氏微微蹙眉,“这孩子。罢,她不让去就不去吧,这几日随她怎样。” 本来,处置苏夕月的事,她也不想太多人知晓,杜云萝置身事外也好,若是明天闹起来,她也希望女儿不被搅合进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黎明的曙光轻轻笼着大地。 柳氏早早的起了床,吃了点斋饭,便在房中静坐,一面问扇嬷嬷,“去何家的人回来了没有?” “还没。”扇嬷嬷笑答,“夫人莫急,此番到何家,也不算近,就算早上出发回来,起码也得半晌午呢。尚不知表姑娘醒来之后,那边情况如何?” “嗯。”柳氏觉得也是,只是,不知如何,这眼皮跳了一晚上,心口总是莫名的发慌,总有一股子不好的预感,“去瞧瞧,三小姐起来了没有?叫她过来我这边吃早饭。昨晚也不知吃了没有。” “是。”扇嬷嬷依言出了门,才走出院门口,迎面撞见一个人,抬头,一瞧见这人脸面,惊吓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表,表姑娘?” 如何这样早?是一个人回来的?可是,这神清气爽的样子哪里看的出被男人蹂躏过的痕迹? “哟,扇嬷嬷?你这是怎么了?”苏夕月连忙弯腰扶起扇嬷嬷,一边笑道,“二舅母在吧?我正要去给她请安呢。对了,扇嬷嬷,也是怪了,跟我来的两个丫头一晚上没见呢,也不知哪里躲懒去了,回头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 说完,撇下扇嬷嬷,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扇嬷嬷如遭雷击,整个人怔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苏夕月好好的在这,那么,昨晚抬下山,送到何家的人,是谁? 直到看苏夕月走到门口,伸手敲门,扇嬷嬷来不及细想,这才迈腿跑了过去,“表姑娘?” “呵。”苏夕月轻轻一笑,没有搭理扇嬷嬷,听见里头的应声,径直推门进去。 屋里,柳氏正在慢条斯理的喝粥,乍一见来人,一口惹粥呛到了嗓子眼,又烫又咳,整张脸都呛红了。 “二舅母,你没事吧?”苏夕月连忙走过来,殷勤的帮着捶背。 然而,柳氏一把将她推开,一双眼睛如同见了鬼一样的,狠狠的盯着苏夕月,“你,你怎么回来了?” 为何没有人向她禀报? 扇嬷嬷这时冲进屋来,扶住狼狈的柳氏。 苏夕月一脸莫名,“二舅母问的什么话?我一直就在寺里啊,能去哪儿回来啊?” “什么?”柳氏大愕,“你说你一直在寺里?从昨天到现在?” “嗯。”苏夕月重重点头,看着柳氏那张失望又难以置信的脸,心里痛快极了,面上却装的无辜,“当然了,不然,月儿能去哪儿?” 上前一步,又担心的问,“二舅母不信?不过,奇怪的是,我屋里的丫头,昨日天黑后就一直没见人影呢,也不知跑哪儿躲懒去了。对了,二舅母,月儿瞧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这小贱人一晚上没离开,那么,昨晚送走的是谁?杜云若不成?可是,昨晚杜云若不也在那房里,那显然送去的不是她啊。 可又会是谁?“扇嬷嬷?”柳氏厉声质问。 扇嬷嬷一脸惨白,也是晕了,“老奴,老奴这就查去。” “快去。”柳氏恶狠狠的催促。 扇嬷嬷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一旁,苏夕月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二舅母,出了什么事吗?” 柳氏眸光阴毒的盯了她一瞬,咬牙,“没事,你回房去。” 昨晚送错了,大不了今天再弄过去。 只是,到底怎么回事?中间究竟出了什么纰漏? 苏夕月却是不走,哼,一会还有好戏呢,她怎能错过?她倒是想瞧瞧,知道亲生的女儿被送到那瞎男人那里糟蹋,柳氏会是怎样的心情? 柳氏坐在椅子上,看苏夕月不动弹,不由眉头一皱,嗔道,“你还待在这做什么?叫你回房,没听见?” “二舅母。”苏夕月露出担心的神色来,“我瞧您气色不好,想在这陪陪您。” “出去。”柳氏直接撵人,现在的她没什么好心情。 “哦。”苏夕月起身,忽而自言自语般道,“对了,二舅母,一大早起来,也没见着三妹妹和四妹妹呢。” “想是还没起来。”柳氏已然不耐烦。 苏夕月轻轻摇头,“不对,我才去了,三妹妹和四妹妹都不在屋里呢。” “什么?”柳氏心下一惊颤。 “我以为她们先来了二舅母这边,就过来呢,谁知也不在。”苏夕月说着,突然轻轻笑了,“许是这两个淘气,偷偷跑哪儿玩去了。” 怎么可能?柳氏才不信,心头慌越发重了,已然坐不住,便起身,匆匆朝外走去。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一切安排妥当,可苏夕月现在好好的,另两个倒不见了。 才出了院子,扇嬷嬷已然被鬼撵似的飞跑过来,惊吓的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只颤声道,“不,不好了,二夫人。” “说。”柳氏已然嗅到了不好的苗头。 扇嬷嬷惨白着脸道,“三小姐和四小姐都不见了。” “什么?”柳氏大喝,“人呢?” “人?”扇嬷嬷哪里知道,“人都不见了。两位小姐屋里的丫鬟,都昏迷在房里,老奴才要人泼了凉水,才醒过来,只是,都不知道小姐们去了哪里。” “混账。”柳氏的脸都扭曲了,难不成昨晚送走的是杜云若和杜云萝? 不,不,若是杜云若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是萝儿,不要。 苏夕月这时跟过来,一脸紧张的问,“怎么了?是三妹妹和四妹妹不见了吗?遇到危险了吗?” “你?”柳氏陡然瞪向她,这件事,定然与这贱人有关,否则,她怎能安然在自己跟前? “月儿,你好,你很好。二舅母真是小看了你。” “二舅母说什么?月儿怎么听不明白?”苏夕月一脸无辜。 柳氏冷哼,“你听着,若儿和萝儿没事便罢,若她俩有事,二舅母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这?”苏夕月目瞪口呆,一副被吓蒙的样子,“二舅母,你别吓月儿,难道是两位妹妹出事了不成?” 柳氏不与她分辨,又问扇嬷嬷,“这寺庙里都找了吗?” “已经着人各处寻找了。”扇嬷嬷抹了下额头冷汗,说。 柳氏咬着唇,直喘粗气,脑子里嗡嗡作响,乱极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怎么回事?难道是萝儿? 果然是母女连心,彼时,在京郊的一处老宅子里。 何家大奶奶为了彰显贤惠,亲自在小厅里,陪着陈嬷嬷以及两个送人过来的丫鬟,吃着早饭。 而后院的厢房里,何老爷一夜*,到现在还没起床,看这种情况,何老爷对这侯门的女人显然很满意,日头都要晒屁股了,还没起身的打算呢。 陈嬷嬷三个,吃完早饭,也就起身告辞。 何大奶奶也没挽留,派人送出了府去。 后院厢房里,门窗紧闭,屋内光线昏暗,沉闷,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男人的呼噜声如雷一般,震天响。 床上,男人粗黑的腿伸到了被外,搁在了床沿上,怀里,一具白嫩的女人的身体。 许是呼噜声太大,被吵着了,也或许是身上难受,小女人秀美的眉头紧紧的皱起,一丝难受的呻吟自口里溢出来。 脑子沉闷沉闷的,就好像塞了铅块似的,想要醒来,但眼皮沉重的掀都掀不开。 但是,真的好难受啊,浑身上下就像被车碾压过似的,“来人。” 杜云萝嘴里发干,声音虚弱的喊了一声。 没人应,又喊,“紫云。” 依旧没人应声,只是,那打雷声…… 一股一股恶臭的味道,正往自己的脸颊和脖子里吹。 似乎,她身边有人,还是个男人…… 心脏骤缩,杜云萝眼睛陡然睁开,映入眼帘的即是一张又黑又瘦的老男人的脸。 “啊!”惊叫声戳破了屋顶,响彻整间屋子。 隆福寺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住持也急坏了,想要报官,但被柳氏拦下了。 此等事,如何能报官? 何况,定然是昨晚出了差错,柳氏慌忙派人备了车马,一路疾奔山下,去往何家。 半路上,恰遇到陈嬷嬷一行。 陈嬷嬷还很奇怪,“夫人,这是回府了么?” “出事了。”扇嬷嬷连忙将两个小姐不见的事说了。 陈嬷嬷心下一骇,怎么回事?可是,昨晚送进何老爷房里的明明就一个,而且,就是苏夕月啊。 “一定不会错的,昨晚是老奴亲自送的表姑娘进的何老爷的房里呢。”陈嬷嬷再三发誓,竟忘了苏夕月也在其中,直到她出声问,“陈嬷嬷说的什么?什么将我送到何老爷房里?谁是何老爷?” 乍一听苏夕月的声音,陈嬷嬷整个人蒙了。 第286章 搜人 匆匆赶往何家,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喧闹吵嚷的声音。 “不要过来,滚出去,滚出去……” 这沙哑的吼声,尖锐凄厉,犹如一记霹雳,直中柳氏的心脏,那一瞬,她整个人眼前一黑,身子直接向前栽了去。 “夫人。”扇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 柳氏扶着她,好一会,眩晕的感觉退去,眼神清明,却听得里头传来女儿的叫骂哭喊声,疯了般的喊道,“还不快进去。” “是。”陈嬷嬷带着几个丫鬟,立刻朝院子里冲去。 何家的院子不大,却挤满了人,上至主子,下至丫鬟仆妇的,十几个的拦在出口处,为首的瘦黑男人,一边自己包扎着出血的胳膊,一边指着躲到屋角的姑娘,怒喝。 “贱妇,你赶紧的给老子出来,老子对你既往不咎。不然,有你好受的。”说完,夺过一旁丫鬟递来的鞭子,恶狠狠的在半空中甩了一鞭。 身子抵在墙角,杜云萝不住的打着颤儿,手里的剪刀却恶狠狠的对着这些人,嘶哑的怒吼,“滚,你们全部给我滚,不然,我,我就……” 猛地,她那剪刀布对着别人,直接对上自己的脖子,像是崩溃般的喊起来,“你们不走,我就去死。” “哟,妹子,你这样年纪轻轻,说什么去死?”边上,何家大奶奶耐心的劝着,一旁的一个小妾却是撇嘴,“矫情什么?我就不信,她就真的敢去死?” “你闭嘴。”何大奶奶嗔了一句,还待劝时,陈嬷嬷等人已经冲了过来,一看那墙角赤着身子,蓬头垢面的女子,正是三小姐杜云萝,当即,吓的魂不附体,连声音都像是飘的。 “三,三小姐……” “走开,走开……”杜云萝此刻意识很模糊,已经不大认得人了,她只知道,这些人全都是坏人,是要欺负她的。 “萝儿。”柳氏扶着扇嬷嬷过来,一见女儿这样子,顿时心如刀绞,哭喊着吩咐,“还不快将三小姐带回去。” 陈嬷嬷等人,也顾不得杜云萝手里的凶器,几个人一起上前,强行将她手里的剪刀夺了下来。 杜云萝疯了般,在几人的压制下又挣又叫,陈嬷嬷的手腕差点被咬下一块肉来。 柳氏看的心疼至极,忙亲自过去安抚,“萝儿,萝儿,你别这样,是娘啊,娘啊……” 这时,何大奶奶到底心善,自丫鬟那里取来衣裳,也走过去,交给扇嬷嬷,“快给她披上吧。” 一大早,杜云萝从噩梦中惊醒,却又瞬间跌入真正的噩梦,床上正在打呼噜的老男人,吓的她是魂不附体,差点又昏死过去。 何老爷惊醒之后,看见如此娇滴滴的小美人,又惊又怕的小模样,越发动人,不由又起了兴致,想要再继续昨夜的癫狂销魂。 杜云萝发疯一般,跳下床去,也不知怎么就竟然就摸到了一把剪刀,恶狠狠的就朝何老爷刺了去。 何老爷的胳膊被多处刺伤,也是怕了,顾不得小美人身上还未穿衣服,即刻呼救。 下人门涌进来,一看杜云萝的样子,男侍们识趣的回避了,几个丫鬟仆妇看到老爷受伤,即刻就要抓杜云萝。 杜云萝急的就跑了出去,一路被追赶到了墙角,人已然奔溃一般。 此刻,任凭柳氏等人如何安抚,杜云萝仍旧大喊大叫,神志不清。 不得已,柳氏命人强行的将杜云萝捆住,给带了走。 “唉,不是,你们要把人带哪儿去?”何老爷看着柳氏等人将人带走,即刻追了过来。 柳氏看着眼前这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活剐了他的心都有,然而,此时女儿不好,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陈嬷嬷连忙拦住何老爷,几乎是用哭的语气道,“错了,错了。” “什么错了?”何家人一脸莫名。 苏夕月此时也一脸愤然的走过来,对着何老爷等人,厉声厉色道,“你们竟然对杜侯爷家的三小姐做下如此丧尽天良的事,等着吧,侯府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说完,冷绝离开。 何家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三小姐?不是什么表小姐的吗?” “刚才说话的那个才是表小姐。”陈嬷嬷懊恼的拍着脑袋,觉得自己这颗脑袋怕也保不住了,又急又气,也对何老爷吼了起来,“你们且等着吧,三小姐的账,一定要跟你们算清楚的。” “哎,陈嬷嬷,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家老爷是付了银子的,三千银子呢。”何大奶奶这时冷笑着说,“你们收银子的契据可还在我手里呢,再说,人是你们送过来的,什么三小姐表小姐。我们只知道,我们花银子买了个妾,现在你们就这样把人带走了,要说损失,也是咱们损失大呢。” “就是,就是,三千银子?可够我们老爷挣一年的呢。”边上,几个小妾也不满的撇嘴,想当初,她们进何家的门,不过几十银子而已,这回三千银子啊,才不过睡了一晚而已,还要遭来祸事不成?亏大发了。 陈嬷嬷现在也快疯了,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很无辜,昨晚明明送来的是苏夕月啊,最后怎么就成了杜云萝?她是如何也想不通啊。 但柳氏不会觉得她无辜,说不定还会以为此事就是她一手弄成的呢? 看来,此番,她这条老命要搭上了。 也是真没力气与何家人辩驳,陈嬷嬷只丢了一句,“你们莫张狂,此事,侯爷会处置的。” 然后,也匆匆追赶了柳氏等人去了,陈嬷嬷倒是想溜,然而,身家契约,还有自己的一家子都在柳氏手里,是想逃也逃不了啊,只求柳氏能念在她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绕她一家子的性命。 这边人一走,何家人彻底蒙了,原本想好的与侯门攀亲,结果倒好,狐狸没打着,反惹的一身骚,三千银子打了水漂不算,得罪了侯门,他们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再说,杜云萝被强行摁进了马车里,也是气竭,当即就晕了过去。 这对柳氏来说,倒好受了些,看见女儿那癫狂的样子,她整个人也奔溃了。 一路直奔杜府,柳氏直接送女儿回房,让人替杜云萝清洗身子,自己呆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冷静下来。 事情已然发生,不可逆转,那么,她必须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做点什么。 总之,女儿如花似玉,身份尊贵,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何家那样下贱人家的妾室的。 陡然,柳氏吩咐下去,将昨日跟去隆福寺的所有下人,全部看押起来,名为二夫人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要盘查,然后,再寻个由头,想将这些人全部发卖的远远的。 不管对杜云萝被侵犯一事知晓的多少,一律撵的远远的。 其二,何家那边? 一想到,何老爷那个老男人玷污了自己的女儿,柳氏心下直颤,好像有无数火把燃烧着,恨不得将何家烧个灰烬。 突然,柳氏眼中闪过恶毒的光。 是啊,烧个灰烬…… 其三,苏夕月。 柳氏认为,此事一定是这贱人从中搞的鬼,即便将她碎尸万段,也不足以…… “二舅母。”苏夕月柔柔的声音适时想起。 柳氏抬头,看着眼前这张不复美貌的沧桑的脸,心里总算痛快几分,只是,她会让这贱人更惨的。 “你过来做什么?”柳氏忍下心中所有情绪,尽量平静的问。 苏夕月看着柳氏,迟疑着道,“四妹妹丢了。” “什么?”柳氏一惊,这才意识到,从早上到现在,杜云若都没有出现过。 “想着二舅母为着三妹妹的事忙,我原也不想说,但,回来后也一直没见着四妹妹,月儿实在担心。”苏夕月苦着小脸道。 “不见了?”柳氏细细琢磨着这话,杜云若不见……昨晚扇嬷嬷告诉她,送人出门前,杜云若是在场的,说是怕苏夕月吃坏了东西,让她们帮忙找大夫。 “夫人。”这时,扇嬷嬷急匆匆过来。 “何事?”柳氏气问。 扇嬷嬷一瞥苏夕月也在,不大好说。 苏夕月也是个灵巧的,当即道,“二舅母,您先忙,月儿就先回房了。” 等她退下,扇嬷嬷才道,“夫人,老奴才问了那几个跟三小姐的人,据说,昨儿四小姐找了三小姐,两人在房里聊了好一会,再后来,一起出的门,三小姐还勒令她们不许跟着。” “是她?”柳氏打死也没想到,竟然是杜云若那个贱人暗地里搞的鬼? “而且。”扇嬷嬷又补充道,“紫云那几个交代,说是两个小姐离开之后,她们就感觉到不舒服,头昏无力,就想着回屋歇会,谁知竟一睡不起,神智不醒,这才忘了去寻三小姐,还请夫人明鉴,这一切都是四小姐干的,求夫人……” “住嘴。”柳氏怒喝,即便不是那几个丫头做的,可是,伺候不力,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她们势必要承担后果。 “你听着,给我悄悄的,细打听杜云若的下落。沿着隆福寺周围,知道吗?我就不信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没有银子没有人脉,她能跑的远了。” 第287章 求救 傍晚时分,柳氏便得到了消息,杜云若竟然逃到了白家。 这消息还是白家二少白景瑞在花楼里给传开的。 据说,昨晚半夜,杜云若仓皇敲响了白家大门,在白家引起了不少的骚动。 白家大老爷本想送她回杜府的,但她一心哀求收留,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白景瑞喝多了,便借着酒劲在花楼里胡说一气,说什么杜家侯门太霸道无情,连这么一个小姑娘都容不下,半夜的给撵出了家门之类。 完全一副声讨杜家的意思。 而柳氏关注的只有一样,那便是杜云若半夜到了白家,求收留,分明是做了坏事去避难的。 好啊,这个小贱人,原本还没打算这么早收拾,没想到,她却先下手了,还是对萝儿下这样的狠手。 好,很好! 愤怒的火焰几乎瞬间将理智烧没。 这一夜,月挂中天,夜深人静,一向太平的京城内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场大火由西街一路烧了下去,连着几十家的铺子还有后面的住宅几乎都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其中最惨的要数西街有名的何家,那一条街上,有好几个铺子都是何家的,而且何家主宅就是在铺子后面,这一烧,何家的铺子还有老宅子,全部烧了个灰烬,财务损失是小,因为火灾发生在半夜,人们都在熟睡之中,等发现火情时,已然来不及。 后来据说,何家上下死了将近有小二十口人,只剩何家大奶奶,还有一个最小的闺女,侥幸逃了出来,其余的或死或伤,尚情况不明。 当然,除了何家之外,与之相邻的,也损失不小,只是,没听说再有人死的,伤的倒也还有几个。 事后,有人议论,是不是何家得罪了什么人?那火分明是从何家烧出来的,相邻的铺子住宅分明是受了牵连。 但此事究竟如何,还要待官府查探真相。 这第二件,却是没落的白家,昨晚竟然遭了强盗了,不但府中财务被盗,连带着一个标致的小姐也不知被人掳到了哪儿。 白府上下,一夜不得安宁,白氏哭嚷着,白丰涛连夜和儿子白景廉去官府报案。 但白氏仍旧不放心,惊惧之余,突然想到了柳氏。 是了,杜云若见到她之后,将与苏夕月合谋的事说与了她。 白氏当时就意识到,傻女儿这回被人当枪使了,更可气的,还傻乎乎的跑到了白家,这不等于跟人明说了,做贼心虚的逃到白家避难的吗? 白氏心里急,但也还存着一丝的侥幸心里,毕竟,此事,苏夕月也不敢声张,即便做了,也可以抵赖,而女儿暂时在白家,只要消息瞒住了,她倒是可以再趁柳氏分心之余,将女儿藏到别处,让她永远找不到。 这样也好,一想到女儿在杜家,被柳氏以病重之名几乎软禁的日子,白氏想着,倒不如将计就计,让她离了那家,再选个好归宿…… 可哪知,柳氏动作太快,根本还没容的及她为女儿的事想周全,女儿就被劫走了。 若杜云萝真被那什么老男人给玷污了,白氏几乎可以想象的到,柳氏的心得有多恨,等待女儿的又将会是什么悲惨的结局。 哦,不…… 心中惨叫一声,白氏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顾不得了,只要能让女人安然,即便豁出去她这条命,也值了。 连身衣裳也没换,白氏扶了带着刘嬷嬷,白家如今也养不起马夫和马了,连小轿也没有,出门就靠双腿走了。 白家离杜府也有二三里路,主仆俩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杜府门口。 看着熟悉的黑漆大门,白氏心里一阵酸楚。 “夫人。”刘嬷嬷扶着她,习惯性的这样称呼。 白氏却摆摆手,“快别这么叫了。”她早已清楚,这宅门,她是回不去了。 刘嬷嬷也是心酸,走到门口,先敲了门,看门的却是认得刘嬷嬷的,一见她,倒是吃惊不小。 “劳烦你通禀一下,就说大夫……就说……”刘嬷嬷实在不知要怎么说了。 还好,看门的大爷朝后望了一眼,看到白氏,心下了然,“是要见大爷么?” “是。”刘嬷嬷忙不迭的点头。 “正好,大爷今儿没出门,小的这就差人去通禀。” 白氏以前在杜府,惯于收买人心,做表面功夫,且一向以贤良著称,抛去外人不知晓的一向黑暗勾当、龌龊事之外,明面上,那是个对上待下,都极好的人。 因此,下人见了她,也还都客气。 刘嬷嬷当即感激不尽。 白氏心急如焚的在府门口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她的心也如被架在火上烤着。 然而,看门大爷再出来时,却是一脸为难,“夫……人,大爷他,他不见。” 这是早料到的结果,白氏懊恼的揪着自己的手腕,道,“劳烦您老再通禀一声,就说四小姐有难,求大爷看着父女一场的份上,救救四小姐。” 这话该一开始就让说的,此刻,即便老人去通禀,又得白白耽误了时间。 看门大爷瞧她真是急的样儿,就忍着被炒鱿鱼的性子,又亲自去了一趟。 这一回,好歹让进了。 然而,白氏却被带进了一个杜天风小妾的院子。 在外面,就能听见屋里传出的调笑声,让她的心顿时有如被针扎一般疼痛起来,曾经有过的高傲和尊严,在这一刻,几乎是被杜天风践踏在了脚下。 如果是过去,她会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哦,不,这种小妾的院子,她是进也不会进的,根本不屑,即便是要找杜天风,差个丫鬟婆子过来就成。 而以往,杜天风也总能将她放在第一位,哪怕在他最宠爱的妾侍跟前,他也能随叫随到。 用他的话说,她才是他的妻,只有给足她足够的威风,她才帮他管理好这个后院和他的那些女人们。 不一会,门开了,丫鬟出来,叫白氏进去。 刘嬷嬷不大放心,白氏只叫她等在屋外,自己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一股淫靡的气息扑鼻而来,不用看,光闻着味儿,就知道这里都发生过什么。 小厅里,却并没有人,依稀听得里间传来说话声。 “侯爷,不嘛,我就要让你多陪我一会。”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能化了一般,听得白氏心里作呕。 男人的声音,“乖,本侯去去就来,回头再陪你。” “那,你可得快些,嫣儿就先睡会,等侯爷回来。”那些明目张胆的暗示,男人坏坏的笑声,“小蹄子,还不足兴,行,等爷回来再收拾你。” 紧接着,一阵奇怪的声音,还有女子咯咯咯的求饶声。 白氏真真听不下去了,沉着声音喊,“侯爷。” 屋里的动静瞬间没了,一会,杜天风撩开门帘,出来。 身形依旧高大,却只松松垮垮的穿了中衣中裤,连外衫都没穿,这难道是敷衍完她,再直接回那房里去吗? 白氏心尖上又被划了一刀,目光沉痛的盯着杜天风那张也明显老了不少的脸,冷笑,“打扰侯爷歇息,实在抱歉的很。” “你知道就好,本侯忙的很,你有话快说。”杜天风坐到椅子上,目光凉凉的瞅了她一眼,便挪了开,似乎都瞧一眼,都嫌弃。 白氏忍下心中痛楚,哽咽道,“侯爷,若儿被人劫持了。” “什么?”杜天风也是一惊,“你如何知晓?” 白氏便将杜云若怎么跟柳氏一起去的隆福寺,柳氏又怎么想去害苏夕月,结果,苏夕月借着杜云若毁了杜云萝,柳氏又暗中派人劫持了杜云若,这一系列的事,原原本本的跟杜天风说了。 杜天风听罢,整个一个头两个大,这些还是女人吗?心如蛇蝎,简直算好的。 “侯爷,快想个办法救救若儿吧。”白氏说着泪如雨下,哭道,“若儿她是被人利用的,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柳氏那人你也知道的,落到她手里,还能有个好吗?” “哭,哭,现在哭有个屁用。”杜天风被聒噪的烦了,对着白氏就是一顿怒喝,“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这样的娘,她能好到哪儿去?蠢到家了,还被人利用?她死了也是活该。” “侯爷。”白氏郁闷极了,“你怎么能这样说若儿?好歹她也是你的女儿啊。以前都是我的错,我认了,可是,若儿,你得救啊。” “救?怎么救?让老子去求柳氏那女人?”杜天风气道,一面起身,冷情道,“你要有法子,你自己救去吧,反正本侯没那本事,自己做的孽,自己就去承担后果,哼。” 白氏害的他断子绝孙,他还没有教训呢,倒让他救人了?真是异想天开。 杜天风撇下白氏,径直又走都到房里,留下白氏一个人愣在小厅里,真真是傻眼了,脑子一片空白。 “侯爷……” 里头,杜天风已经钻进了被窝,抱紧了美人,哪里管外头谁喊谁叫。 牙齿咬过嘴唇,几乎咬出了血,白氏只恨自己糊涂,竟然会来找这个无情的男人。 是啊,他若能对若儿有半分父女情分,也不至于让杜云若沦落到被柳氏软禁,被苏夕月利用的地步啊。 细想想,这男人当初对杜云锦姐弟…… 罢,这根本就是个没有心肝的男人。 白氏深吸一口气,跌跌撞撞的出了门,打算直接去找柳氏。 第288章 谈判 柳氏还真没料到白氏会来找自己,想想,两人已经数月没见了吧,再瞧眼前这个花白头发、面容萎靡憔悴的妇人,柳氏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哟,这不是大嫂子吗?今儿怎么得空来看我呢?想想,你被休出杜家之后,咱们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了吧?近来可好啊?” 柳氏阴阳怪气的羞辱,白氏隐忍了,也顾不得在场的丫鬟仆妇们,当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白氏知道,柳氏无非是想叫自己难堪,想羞辱自己,那么好,只要她满意,怎样都行。 “二弟妹,哦不,二夫人,求您高抬贵手,饶了若儿吧。” 柳氏似乎被吓了一跳,本能后退一步,茫然的看看其他人,“这话怎么说的?若儿?她不是跟你在白家吗?如何求我高抬贵手?呵。” 一声冷笑,透着无尽的寒意。 白氏一听这些,就已经很确定了,果然没错,若儿真在柳氏手里。 “二夫人,能否叫这些人退下,民妇有话要单独与您说。” “哦?有什么话还不能当人的?罢,你们且退下吧,我要跟你们以前的大奶奶,说点体己的话。”二夫人倒很想听听,如今的白氏还能跟自己说些什么。 下人们退去,屋里,只剩白柳二人。 曾今的妯娌,曾经面和心斗的二人,如今再单独面对,一个带着得胜者的高傲自得,一个带着落败者的无奈和绝望。 “二夫人,求您放过若儿吧。”白氏红着眼睛,哭着哀求,“三小姐的事,若儿都跟我说了,这根本就是苏夕月那小贱人设的局,拿若儿当替罪羊呢。若儿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哦?”一提起女儿的事,柳氏简直觉得剜心啊,已经两天过去了,杜云萝神志越发癫狂糊涂了,连她这个娘也不认得了,只要一睁眼,就是又哭又叫的喊救命,看的柳氏简直想死啊。 这事暂时还不敢让杜天宇知道,毕竟,是她一手策划的,想要设计苏夕月,杜天宇何等聪明,岂会猜不到。 若他知道,自己设计他的亲外甥女,最后又害了自己的女儿,他说不定会扒了她的皮。 柳氏心里也怕,如今,她只暗暗的替女儿报了仇,另一边,找来大夫,极力的替女儿医治,并且,知晓此事的都被弄掉了,只要女儿康复,将来还是可以有好的前景的。 见柳氏阴沉着脸色,白氏心下忐忑,如今,她并没有跟这贱人谈判的资本啊,但,不管如何,都得一搏,她这一生,唯一的指望也就是女儿杜云若了。 “二夫人,只要你能放过若儿,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呵。”柳氏冷冷一笑,目光讥诮的盯着她,“可是,如今的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白氏心中一动,只要筹码足够,还是可以谈的。 “只要夫人能饶若儿一命,民妇有法子能助夫人做上侯门一品贵妇。” “哈哈哈哈……”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柳氏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白氏,你可真真是……异想天开啊。侯门一品贵妇?你连自己都难保,如何助我?” 脸色陡然一变,厉声道,“你当本夫人是三岁小孩子哄吗?” “民妇不敢。”白氏忍着情绪,垂下头来,认真解释,“二夫人且听民妇细细道来。” “说。”柳氏凉凉的哼了一声,反正,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上,着急的人也不是她,她无所谓。 白氏抬头,定定的看着柳氏的眼睛,道,“只要让天儿少爷继承侯位,夫人还怕将来挣不到一份诰命夫人吗?” “天儿?”柳氏何曾不是这样想,当初弄走白氏,就是为了让大房那边失势,让整个杜家,除了她的儿子,再没有别个能继承侯位而已。 可是,后来,她又想到,杜天风正值壮年,没有了白氏,他后院里还有几个妾侍,以后还可以弄进许多其他的女人,要孩子,不是很容易的事么? 倒是没有了白氏,那些女人给他生孩子更容易一些。 所以,对于白氏被休,柳氏后来是有些后悔的,虽然出了一口气,可是,有白氏在,杜天风后院的那些女人,就别想再有孩子,这样的恶事倒有别人给她做了。 唉…… 前后一想,柳氏就问,“你也知道,天儿并不是侯爷之子,要继承侯位的话……” “只要侯爷主动让位。” “怎么可能?” “侯爷不可能再有孩子。” “什么?”柳氏吃惊不小。 白氏眸底闪过一抹恶毒,“夫人只要知道,侯爷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而李氏那三个孩子,如今已自立门户,早跟杜天风断绝了往来。夫人不若趁此,将天儿过继到侯爷膝下,将来,这侯位不就是名正言顺的是天儿少爷的?” 柳氏没注意别的,只在乎,杜天风真的不能生养了吗?“你说的都是真的?” “若有半句谎言,民妇甘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白氏举手发誓。 誓言够毒,柳氏信了,况且,现在的白氏也只能用真话来求她。 可是,柳氏呵呵笑了,“可这又如何?也不能保证本夫人就能做一品夫人啊。” 白氏心下一颤,当然,她给的只是一个巨大的诱饵罢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根本就是个虚无。 “若夫人觉得这还不够的话,那么,一万银子,可否买若儿的命?”白氏最后一次豁出去了。 柳氏眼睛一亮,没错,她就是爱银子,有了银子,说话才有底气。 可是,如今的白氏还能拿的出一万银子? “只要夫人放了若儿,民妇就能帮夫人得到一万银子。”白氏笃定的说。 “哦?”柳氏也不是个好骗的,笑道,“行,只要你拿出一万银子,本夫人保证,一定会尽力,帮你找回若儿,如何?” 虽然就是她绑的,偏就是不承认,说是帮。 白氏也没法子,只道,“银子不在我这儿,但我却知道哪儿有。” “哪儿有?”柳氏追问。 白氏也不敢保留,直接道,“老太太那儿。” 柳氏一愣,随即怒了,“你哄人呢?老太太那边的银子,还轮的到你来?” 其实,自从她当家之后,这府里的一切都归她管,杜老太太的银子不过暂时寄放在她那儿罢了,等她哪天归了西,东西银子还不都是她的。 所以,白氏说的,柳氏觉得根本就是她自己的。 “不。”白氏道,“还有一处,不在库里,没有人知道,除了我。” “老太太的私房银子?”柳氏狐疑。 白氏点头,“老太太的一处私产。” “在哪儿?”柳氏急问。 “我要见若儿,我要若儿安然无恙。”白氏道。 柳氏吸了口气,凉凉一笑,“罢,本夫人这就派人去找。不过,能不能安然无恙,就不敢保证了。” 白氏心下一颤,“求夫人开恩。” 开恩?哼,罢,看在那处私产的份上,她暂且就饶那贱丫头一命。 “你就等着吧。”柳氏难得会留下她,为的也是那份私产。 白氏焦急的等着,心里也已料到女儿必定会遭受折磨,但,如今,只要保住性命,其他的她已经顾不得了。 还好,午饭后,杜云若还真就被人找到了,是被抬着回来的,据说,是在京郊的一处荒地里找到的。 找到的时候,已经人事不醒,身上到处都是被凌虐过的痕迹,显然在此之前,遭受过非人待遇,还好,找到的及时,还剩了一口气。 白氏当即抱着昏死过去的女儿,哭的死去活来。 柳氏一旁瞧着,也在抹眼泪,一边骂道,“到底是哪些天杀的干的?竟然将好好的一个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本夫人若知道是谁,绝饶不了他。” 明明就是眼前这毒妇,白氏心里恨不得将柳氏千刀万剐,面上却还是一个劲的道谢,感谢柳氏将女儿及时找了回来。 并且,不等柳氏再逼问,主动将杜老太太的一处私产说了出来,并且将地契所藏的位置,都一一告诉了柳氏。 柳氏听罢,不住点头,还殷切的派人将白氏母女送回了白府。 其实,她不怕白氏说假话,她有的是法子整治这对落魄的母女,哼,若是真的罢了,若是假的,大不了再来一次,只是下一回,她们就未必如此幸运了,还能捡回一条命去。 等人走后,柳氏趁着空儿,又去杜云萝那边看了会儿,去的时候,杜云萝才小睡起来,在屋子里又是一番打杂,四五个丫头根本不敢上前近身。 柳氏只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命丫鬟们好生照料着,便没进去,转身走了。 这样的女儿,瞧着让她心伤心疼啊,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一径来到了杜老太太这边。 杜老太太的病,一直没有什么好转,不过,说起她这病,也是奇怪。 好的时候,精神头十足,可是过了那个时辰,整个人顿时萎靡了,精神恍惚,像一只瘪了的皮球一般…… 这整天要死不活的,偏又死不了的样子,让柳氏很心烦。 可是,更心烦的还是,杜老太太床前的苏夕月,一见她,倒是礼貌的起身行礼,“二舅母,你来了?才我还跟外祖母说起你呢,如今府里事务多,三妹妹病了,四妹妹又下落不明的,怕二舅母一个人忙不过来呢。” 柳氏心下一惊,这小蹄子的话是何意? 第289章 车毁人亡 柳氏顿时觉得苏夕月这话里有话,果然,杜老太太这会子精神头不错,靠在床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还说着话儿,“月儿这话没错,偌大一个家,交给你一个人,也是难为你了。偏我现在身子不济,也不大能主事。这不,以后就让月儿帮着你处理些事务吧。她年纪轻,但人还聪明,你多教教她。” 呵,这是想要分自己的权了啊?还是想将这臭丫头放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 柳氏心底冷笑,就道,“行啊,老太太既然这么说了,儿媳自然会好好调教她的。” 说完,一双眼睛细细的打量了下杜老太太,说实话,几日不见,这老太太好像又老了不少,头发稀疏花白,脸皮耷拉的起皱子了,还有那眼睛,明显浑浊,别说以前那个保养得宜的侯门夫人,就是比她实际的年纪也老了十几二十岁似的。 以前,杜老太太六十岁,看着也就像四十出头的样子,如今,却像个八十岁的老妪,似乎随时就又去另外一个世界的可能。 “你这样瞅着我做甚?”杜老太太显然不喜欢媳妇这样的眼神,但说着说着,精气神就不够,越发哈欠不断,眼泪鼻涕一把流的。 苏夕月瞧着,忙道,“外祖母,您该吃药了。” 又看了柳氏一眼,“二舅母,月儿要伺候外祖母服药了。” 意思让她离开。 柳氏也无所谓,来这看看老太太的情况而已,不过,有苏夕月在,难保老太太不会病里犯糊涂,将体己的东西全给了这小贱人。 苏夕月…… 回到房里,柳氏就在想着怎么将苏夕月给除了,突然,想到杜老太太让她好生教导苏夕月的话来,不由得,计上心头,眸里闪过阴毒的冷光。 这天傍晚,柳氏已然等不及,就派人叫来了苏夕月。 “月儿。”柳氏开门见山,“老太太上午说过,让你以后多帮衬着二舅母。” “嗯。”苏夕月点头。 柳氏就笑开了,“萝儿的事,你也清楚,二舅母现在一心的想要照料她,府里的一些事,就要麻烦月儿了呢。” “二舅母有事尽管吩咐。”苏夕月也是客气。 “那好。”柳氏道,“眼下还真有一桩棘手的事,需要月儿帮忙呢。” 说着,就将杜府几处田庄查账的事,交给了苏夕月。 苏夕月自然答应,正愁没法子知晓杜府的家底呢。 于是,商量好,第二天一早,柳氏就派人送苏夕月去族里的几处农庄办事。 苏夕月自然不敢相信柳氏,怎敢用她的人。 所以,第二天,她只带了一个心腹丫鬟,出门自己雇的一辆马车出门了。 “小姐,想不到二夫人这次倒挺识时务,竟将查账这样的事,交给了小姐您?”马车里,丫鬟玉儿有些疑惑,又有几分得意的说。 玉儿是杜老太太身边的人,自从苏夕月回府之后,就被老太太给了苏夕月。 苏夕月见她聪明伶俐,办事爽利,格外看重,平时无论大小事务,多有赏赐。 玉儿知道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能久靠,也就诚心的跟着苏夕月了。 听闻她的这话,苏夕月微微冷笑,柳氏怎么可能乖乖听话,会将手里的权力给她?之所以这样做,肯定背后有不能让人知晓的阴谋。 不过也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如今孤身一人,还怕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 主仆俩坐在马车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马车咣当一声,像是绊到了石头上,剧烈的摇晃了下,突地就停了。 车内主仆俩一时不防,皆摔了下来。 “怎么回事?”玉儿惊问,一面掀开帘子,问前面的车夫。 然而,前面哪有什么车夫?苏夕月心下一惊,莫非…… 还未惊疑,那车夫倒是慢悠悠从车底直起身来,不知骂了句什么,然后回答,“没事,刚才一条狗在前头挡了下路,差点翻了车,没事了。” 说着,就又上了车子,也没管车子里的人。 苏夕月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玉儿忙道,“小姐,别跟这种粗人一般见识,一个臭赶车的,哪里懂什么规矩。” “嗯。”苏夕月点点头,也懒的计较,只要人能送到就成,不过,以后还真得多培养一些自己用的着的心腹之人。 才筹划着未来的一些事,突然听得前方一声大叫,马儿嘶叫起来,马车就跟飞起来一般,一路狂奔颠簸。 车里主仆俩,身子被颠来抛去,除了早饭要被颠吐出来,魂儿也几乎被颠飞了,都知道马受惊了,前面的车夫似乎竭力想挽救,但马车飞驰,也像是被抛到半空一般,整个的都快散了架…… “小姐,怎么办?”玉儿大哭起来,主仆俩抱作一团,从那飞起的帘子,看到竟是一路陡坡,而车夫早已不见身影…… 苏夕月惨白着脸,嘶嚎一声,“柳贱人,我苏夕月若不死,必定叫你……” 午时,柳氏得到消息,苏姑娘在去京郊的路上,马受了惊,结果车毁人亡。 当苏夕月主仆俩的尸首被抬回府里后,柳氏那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然而,那上扬的嘴角,分明是笑。 没错,她开心啊,苏夕月这贱丫头,还以为自己多厉害,不还是轻易的就叫她给弄死了,哼…… 以为自己雇了马车,不用她的人,就万无一失的。 须不知,她早做了两手准备,即便她自己另雇马车,她也可以派人在后跟着,只要出了府,除掉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柳氏一边抱尸痛哭,一边不忘差人去通知老太太,大老爷和二老爷。 杜老太太许是真病糊涂了,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没大反应,只是萎靡的又要吃药。 杜天风杜天宇兄弟俩,看见外甥女的尸首,那满身伤痕,皆是吃惊不小,追问柳氏怎么回事。 柳氏哽咽着回道,“早上,月儿来跟我说,说是老太太的药快用完了,要亲自出府去给老太太配药。我本想叫下人们去办,月儿偏说不放心,非得亲自去,我还特特的想多叫几个人跟着,马车都给她备好了,她偏不要。说是也想趁着今儿空儿,在外面逛逛,我……呜呜,也怪我一时糊涂,想着她这些日子闷在府里,出去透透气也好,就没多阻拦。谁知,谁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可怜的月儿啊,都是二舅母不好,二舅母应该拦着你的啊。” 又是一番痛哭。 杜天风兄弟也只能无奈一声叹息,吩咐下人们,准备着表姑娘的丧事。 可就在苏夕月丧事的第二天,杜老太太出事了,整个人就跟中了邪似的,在屋里又哭又叫,还一个劲儿的说有人要害她,然后就又自己抓挠着身体,像是遭受极大的痛苦似的。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直等叫来了太医,一诊治,都惊了。 原来,杜老太太竟然中了一种曼陀罗花的剧毒,此毒依赖性极强,且容易产生幻觉,老太太毒入骨髓,空无回天之术。 果不其然,是夜,杜老太太癫狂了大半日后,终于倒在了床上,四肢僵硬,到死,那眼睛都没闭上,恶狠狠的睁着,像是在凝望着谁,深恨的眼神。 柳氏就建议,还是将苏夕月葬在老太太边上吧,让这祖孙俩也有个伴。 然而,杜天宇却不同意,老太太是中了剧毒?如何会中毒?他得调查清楚,到底是他的亲娘啊。 然而,一番细查下来,却发现,自杜老太太发病之后,一应饮食起居,还有侍病吃药,皆是苏夕月一人在办,甚至连近身的丫头都不得碰触。 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原来,竟是苏夕月害的老太太。 可这是为什么? 杜天宇痛苦的发问。 柳氏却冷哼,“说来,也没什么想不通的,姑奶奶的死,月儿丫头大概算到了老太太的头上吧。再者,这丫头心思大的很,怕是想先控制了老太太,再得些好处吧,毕竟,她也得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可谁成想,她竟然在外面出了事。这样的结果,大概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唉。” “毒妇。”杜天宇恶狠狠的说,这样的外甥女,还要什么?还配葬在老太太边上?不怕老太太诈尸不成? 所以,都没跟杜天风商议,杜天宇就自作主张,将苏夕月的尸首就随便找了个山头,命人下葬了,连个碑也没立,怕是很快就会成为无头坟了。 且说,杜府经历了一场丧事之后,整个府就好像被阴霾笼罩,不幸的事是一样接一样。 皇上突然下旨,竟让杜天风兄弟俩为母守孝三年,朝中事务不允参与。 这也就是等同于割了两个的官职,困在家中,什么也不能做。 而且,三年之后,还是个什么样,根本不得而知。 正当这兄弟俩为这事愁烦之时,不想,一场官司又找上门来。 原来,半月前,有一名妇人带着女儿,将杜家告了,告杜家草菅人命,害她何家几十条人命…… 官府暗查,原来一月前的那场火情,还另有一番隐情,抽丝剥茧,竟然查出了更多。 尤其是,杜家在外县有一处私产,更是关系重大。 为此,官府上报皇上,老皇帝看了奏折,气不打一处来,下令严查。 第290章 我们都变了 一夕之间,杜家几乎沦落成了阶下囚。 据调查,那处私宅,竟然牵扯到几十年前的一桩通敌案子,不仅是杜家,甚至与之亲厚的白家和柳家,一起被下了狱。 至此,杜云锦脑子好有些蒙的,这真是福祸相依呢,她去年穿越而来,杜家还给杜老太太办寿,那时,德妃娘娘亲自送贺礼,还有许多皇子亲自过来拜寿呢,那等风光。 这才一年的光景,杜家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全部在狱中,赵天煜说,想要出来,很难。 且杜家二夫人柳氏,纵火害人性命、毁坏商铺民宅一事,基本已经水落石出了,死,肯定是免不了了。 而其他人,只要当年的通敌案查清,俱会按罪名大小定罪,自然,侯门风光肯定不复存在,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但,很难。 自古以来,皇家最厌通敌卖国者,杀一儆百还是好的,动不动就诛你个几族,那也是正常的事。 为此,杜云锦好几日都心惊胆战的,生怕这皇上一时气糊涂了,来个株连九族啥的,那她们姐弟几个可谁都跑不掉啊。 惶惶了好几日,有天,赵天煜实在瞧着不对劲,才问了。 结果,杜云锦一瞧赵天煜,脑子就好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顷刻间豁然开朗。 她真是鬼迷心窍了啊,她的夫君可是皇帝的儿子,若真要诛连什么的,她男人不也得算上?弄不好,皇帝他本身都得算上呢,嘿嘿。 当然,为怕赵天煜笑话,自己这几日纠结的事,也没敢明说给他,只说,妹妹杜云瑶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近来却害喜的严重,让她紧张罢了,妹妹这可是头胎呢。 赵天煜自然知道她没说实话,不过看她转瞬就笑开的眉眼,猜想没有大事,也就放下心来。 转天早晨,杜云锦亲自熬了鸡汤,送到妹妹那里。 近来,妹妹害喜严重,为怕状况,她现在轻易不肯出府的,闷了,就让周瑞陪着在府里四处逛逛。 杜云锦也是抽空,三天两头的就过来陪妹妹说说话解解闷。 这日,鸡汤送了来,杜云瑶倒是吃了一大碗,吃罢,舒坦的舒出一口长气,“姐,还是你做的好吃。” “呵,你这样说,张嫂子可要生气的哦。”杜云锦笑道。 杜云瑶也跟着笑了,“才不会呢,张嫂子人那么好。说来,这些日子,我身子不便,多亏她照顾呢。” “对了。”忽地,杜云瑶自己乐了,“姐,你说孕事这种事是不是也会传染?” “怎么?”杜云锦一愣。 杜云瑶抿嘴笑道,“这不,齐嫂子也有了。” “啊。宝儿要有弟弟妹妹了么?”杜云锦也是高兴。 “嗯。”杜云瑶点点头,“说出来也是好笑。齐嫂子这么个过来人,自己倒根本不晓得,还是我看出来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杜云锦就好奇了。 杜云瑶嘴角一扬,“我看她跟我开始的症状挺香。那天,张嫂子给我炖了些骨头汤。我因胃口不好吃不下,就让齐氏拿去给孩子们吃去,谁知,齐氏才端了碗,忙的又放下,跑到外面吐了去了。” “哦。” “开始,我还只当她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后来瞧她脸色,也不大好。我也是突然就想到了这个,就多问了几句。没想到,倒将她给问傻了。好半天,她才臊红了脸。我赶忙差人请了大夫来瞧。果不其然,都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亏她自己还不知道呢。”杜云瑶道。 “你可算经验老道了。”杜云锦笑道,“齐嫂子现在人呢?她有了身孕,我可得去瞧瞧她去。” “她身子不大好,我叫她歇着,没让她干活呢。陈三的活,也减了,叫他空了就陪她媳妇去。”杜云瑶道。 “嗯。”对于妹妹的做法,杜云锦很赞成,才想邀妹妹一起出去走走,不想杜云瑶此时又迟疑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直说,咱们姐妹还需这样吗?” “姐。”杜云瑶自己咬了咬唇,吐了一口气,才道,“周瑞近些日子时常的走神。” “嗯?”杜云锦微怔,随即笑道,“大概是要当爹了,紧张的吧?” “不是。”杜云瑶轻轻摇头,“我了解他。他应该是想他娘亲和妹妹了。” “……”杜云锦一下子没了话,虽然周老婆子和她那刁蛮女儿可恶,可是,在周瑞而言,一个却是独自抚养他省吃俭用供他念书的慈母,一个是崇拜他依赖他的妹妹。 血缘亲情这东西,最难割舍抛弃的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末了,杜云锦也只简单的问了一句,毕竟,妹妹已经成年,且是她的家务事,自己只能提供意见,不能替她做决断。 杜云瑶轻轻一叹,道,“姐,我是个俗人,做不了姐姐那般洒脱。看到他心里装着事,我瞧着不忍。” “所以呢?”杜云锦有了不好的预感。 杜云瑶失笑,“姐,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放心,现在的我,哪还能叫那些人欺负去?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别忘了,我姐夫可是锦王爷,我姐姐是王妃呢。我可是皇亲国戚,谁敢惹?” “也是。”杜云锦还真就点点头。 杜云瑶笑的更欢,“所以哦,我想让周瑞回去,要他去陪陪他母亲,要是她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到京城来小住。反正,咱们家别的没有,几间空房子还是有的。她们来了,自让她们住一单独小院,我也不与她们相干。纯粹当多养了猫儿狗儿的,只要她们乖乖的,我就养着,要是敢炸毛,就全丢出去。” “呵。”如此一说,杜云锦倒也没话可说了,“你的事,你想好了就行。只是,那周家母女两个,瞧着实在碍眼的很,我就怕到时你见了会心烦。” “烦了就不见呗。你以为周瑞还敢将她们带到我跟前啊?”杜云瑶好笑。 杜云锦挑眉,“如今,他倒是不错哦,会替你考虑了?” “切,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他。主要还是为这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老家那个是他的亲奶奶亲姑姑。总不能等他大了,叫他知晓,他的爹娘弃养祖母一事吧?虽然事出有因,但,总不大好。”杜云瑶道。 杜云锦点点头,“行,那就这么定了。这里是咱们的地盘,那对母女即便来了,也作不了妖。” 杜云瑶微微笑开,是夜,就将此事说与了周瑞。 周瑞听罢,激动的差点对杜云瑶跪起来,“瑶儿,我都不知要说什么好?这天下,只有你最知我懂我怜我。” “罢,别尽捡好听的说,可别回去了就不回来了。”杜云瑶打趣他。 周瑞立马正了神色,“瑶儿,难道你还不知我的心吗?此生,我这心……” “好了,别说了,明日还要早起呢。”怕他赌咒发誓,杜云瑶立马捂住了他的嘴。 他们的婚姻出现过变故,她曾不洁,他曾背叛,可是,最终两人还是走到一起,磕磕碰碰,却又谁都离不开谁。 眼下,孩子就要出生,好日子就要到了,他们都要好好的。 周瑞这才没说了,只是看着媳妇,心里一阵阵泛起了爱怜。 可以说,如今的他们都变了,变得会为对方着想了。 第二天,周瑞天麻麻亮就启程赶路。傍晚时分才到了家。 一到家,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院子里妹妹被打的鬼哭狼嚎,而打人的正是本村出了名的无赖。 “住手。”这一刻,周瑞几乎气疯了,一个箭步上前,就踢翻了那无赖。 周凤趴在地上,怀里死死的抱着一个布包裹,抬起鼻青脸肿的脸,一看见周瑞,当即以为眼花,但看周瑞将那无赖拎起,又狠狠扇了两巴掌之后,这才确定哥哥回来了,当即哭喊着起身,“哥,哥……” 从后猛抱住了周瑞的腰,周瑞一闪神,那无赖趁空就想溜,门口,车夫却是堵住了,一把将那无赖的胳膊扭了,问,“二姑爷,这人要怎么处置?” “周大哥,饶命,都是误会,误会……”那无赖就开始对周瑞哈腰求情。 周凤这时也恨恨的看了那男人一眼,却对周瑞道,“哥,放他走吧。” “他打你这样?” “瑞儿……”屋里,突然传来周老太太的声音。 周瑞匆忙从屋里奔去,就见周老太太摔在地上,双手朝前爬着,见有人进来,头扬的高高的,满头白发那样刺目。 “娘。”周瑞只觉肝胆欲裂,连忙上前,抱起母亲,放到了床上。 周凤也跟着进来,似乎也被吓着了,“娘,你怎么跑下床了?” “你个死丫头,贱货,赔钱货。”周老太太一见女儿进来,立时面目狰狞的骂了起来。 周凤鼻子一酸,哭了出来,“骂吧,你骂吧。要不是我这贱货,您老现在坟上都要长草了呢。” “凤儿。”周瑞低喝一声。 周凤顿觉委屈,就将手里的包裹往周瑞怀里一扔,哭着跑了出去。 周老太太气哼哼道,“别管这臭丫头。” 说着,也哭了出来,拉着周瑞就哭诉了开,“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这丫头都做了什么丑事?说出来,我这老脸都没地儿搁了。真不如死了算了。偏又死不了。” 说着,混沌的泪眼紧紧盯着周瑞,“瑞儿,你是真回来了吗?娘这不是做梦吧?瑞儿,娘真的又看到了你吗?” 周瑞的心,酸溜溜的。 第291章 家事 哭了一阵,骂了一阵,周老太太总算意识到儿子是真回来了。 “娘,您先歇会,儿子去做饭。”想不到几月不见,母亲变的又老又干瘦,周瑞心里很不好受。 周老太太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嘴里急的嚷着,“不,瑞儿,你别哄娘,你又想走,是不是?这回,娘说什么也不让你走了。瑞儿,娘已经土埋半截子了,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你可不能再丢下脸了。娘,娘怕到头来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哇。” 边说着,边哇的哭起来,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般。 周瑞只得哄着,“娘,瑞儿不走,不走了。” 一面扭头看着门外,天色已经黑透,也不知周凤去了哪儿,就朝外喊了一声,倒是车夫先进来了。 车夫姓冯,也是杜云锦雇来的,家就在京城,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府里,是以跟周瑞等人都很熟。 “二姑爷,才小的去村口那小铺子里买了点熟食,还热着,您和老夫人先吃着点吧。”冯车夫将熟食直接送进屋来,放在了桌子上。 “劳烦冯哥了。你也坐下一起吃吧,我喊凤儿拿碗筷过来。”周瑞道。 “不了。”冯车夫笑道,“我这边留了。” 说着,就先出去了。 不一会儿,周凤进来了,一手提着小灯,一手拿着碗筷。 周老太太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作死的丫头,你还有脸进来?这些吃食你也配吃?你怎么不去死?白白的败坏了我周家的门风,我到底作了什么孽哦,偏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周凤不管,只站在桌前,沉着脸,将纸袋里的熟食,一一分到碗碟里。 周老太太仍旧是骂,而且骂的极难听,可周凤就跟没听见一般。 “娘,你别骂了。”周瑞都听不下去了,他不懂,母亲向来疼爱妹妹,怎么如今就跟对仇人一样,什么话难听就捡什么话说,简直跟他见过的市井泼妇一般。 周老太太看了儿子一眼,怯怯的,也知自己情绪太激动了,儿子才回来,不该当着儿子的面,骂的那样难听的。 但是,再看女儿,那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周老太太心里其实是痛的。 女儿周凤,花一样的年纪,长的也并不难看,且有个哥哥在京城,嫂子家里家境又是极好的,据说嫂子的姐姐还是王妃,皇亲啊。 就算她这哥哥要与她们断绝关系,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周老太太觉得,女儿将来的婚事,周瑞这个当哥哥的不可能不管的。 即便不能攀龙附会,嫁个像样的人家,也不是没可能。 然而,周凤这孩子,竟然自暴自弃,跟村子里那下三滥的无赖混到了一处。 周老太太是瘫痪在床,不怎么能管事,还是隔壁大娘特地过来跟她说的。 说是村子里都传遍了,周凤那丫头还被人捉到过呢,就跟那无赖在村后的打谷场的草垛里,别提多下流了…… 周瑞扶着母亲靠坐在了床头,然后,亲自拿了吃食,过来,坐在床头,要喂母亲。 周老太太也没推辞,就让儿子喂着,看儿子殷勤体贴的样子,就觉得曾经那乖巧懂事的儿子又回来了。 “瑞儿。” “儿子在。”看母亲那几乎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周瑞心里一阵酸楚,十分自责。 都是他不好。 曾经负了瑶儿,如今,又亏待了母亲。 到底是他太无能,没有处理好她们的关系,反而让她们都遭了罪受了苦。 这一顿,周老太太倒吃了不少,大概也是好久以来,没沾荤腥了。 吃罢晚饭,周凤收拾出了屋子,周瑞又陪着老太太说话。 都是周老太太一个在絮叨,哭诉着他不在家的日子,这个家的艰难。 周瑞一一听了,最后,等老太太自己说睡着了,替老太太盖好了被子,吹了灯,出了房门。 “哥。”哪知,周凤就等在门口,一见他出来,就迎了上来。 “凤儿?”昏暗中,看着妹妹显然瘦小了一圈的身形,周瑞心里越发难过起来,伸手,摸上了妹妹的头,柔声问,“怎么还不去歇着?” “我怕你偷偷走了。”周凤捉住哥哥的手,带着哭腔说。 怕哥哥连夜偷偷走了,所以,周凤就堵在门口守着。 周瑞心里又是一痛,“傻丫头,怎么会?这里也是哥哥的家,哥哥怎么会偷偷的走?” “可是,你为了那个贱人,不要我跟娘……” “凤儿。”周瑞低声呵斥,“别忘了,她是你嫂子,你这辈子唯一的嫂子。” “我。”昏暗中,看哥哥阴沉下来的脸,周凤抿了抿嘴,心里难过,到底,在哥哥心里,她和娘加起来也不如那个女人重要。 “我就是怕哥哥不要我跟娘了。” 周瑞轻叹一声,道,“不会的,我不会不要你们的,天不早了,你也歇着去吧。” “可是,哥,你真的不会走么?”周凤仍旧不放心。 周瑞便直接道,“凤儿,哥这次回来,是想接你和娘一起回京。” 本来想着,在家多住些日子,陪陪母亲和妹妹,可现在瞧瞧,这个家没有他,俨然不像个家了,他要是走了,这里还是放不下,不如,就带回京吧。 他想,到了京城之后,他给母亲和妹妹单独安排一座小院,平时也不让她们去打扰瑶儿,如此,就跟从前一样,只要不碰面,总不会有太多事的。 而且,如今的他,也学会面对问题了,再不像过去那样,有事就逃避了,他要做个真正的男儿,不但要照顾母亲和妹妹,也要为自己的妻儿撑起一片天来。 得他此话,周凤一惊,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高兴,只嘟囔道,“那个女人,愿意我们过去么?你想我跟娘以后,都寄人篱下,看她脸色不成?” 周瑞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瑶儿何曾给过你们脸色?她是我夫人,是娘的儿媳,是你的嫂子。” 顿了顿,又道,“凤儿,你以后要是再用这种轻慢的态度对你嫂子,别说是她,就是我,也不会原谅你。” 说完,转身,径直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周凤一跺脚,撵了过去,“哥,我就那么一说。哥,我给你铺床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大亮,周瑞还是被妹妹喊了起来。 “哥,娘叫你。” 周瑞起来,未及洗漱,急忙赶到母亲房中,“娘,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好?” 周老太太看了儿子一眼,直接道,“凤儿一早跟我说,你这次回来,是想带我们娘儿俩去京城?” “嗯。”周瑞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唇角漾出一抹笑来,“娘,要是您身体允许的话,明儿,咱们就动身。瑶儿身子不大好,身边离不得人,我也不放心。” “说来说去,你心里就只有那个杜云瑶。”周凤撇嘴。 周瑞瞪她一眼,又对母亲道,“娘,你还不知道吧?瑶儿已经有了身孕了。” “什么?”周老太太一愣,随即,这脸上的神色也抑制不住的喜起来,“你说的是真的么?什么时候有的?几个月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瑞笑了,“已经快六个月了呢。至于男孩女孩,儿子现在也不知。” 周老太太倒乐了,“男孩女孩都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我们周家的子孙。”忽地,神色一变,想起杜云瑶第一次小产的事,紧张道,“你刚才说她身子不大好,不碍的吧?” 周瑞忙道,“不碍的,她姐姐就是大夫,有她照料,不会有事的,娘放心吧。” “哦。”周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想要数落杜云瑶的话全部咽回到了肚子里。 怎么说呢,老太太是很传统的妇人,媳妇怎么不好,但只要能给周家传宗接代,那功劳就不可没,她再怎么刻薄,也不能这时候说她未来孙子的娘。 周凤在一旁着急,“娘,你不是有话要跟哥哥说么?” “哦。”周老太太这才想起来,但说的明显不是之前的话了,她道,“瑞儿,你这次能回来,说明你心里还有娘和这个家。娘心里就很满足了,至于你说,带我跟凤儿回京,那就不必了。” “娘,不是这个。”周凤急起来,“你不是说,让哥哥也留在家里,不去京城了么?咱们一家三口还像从前……” “混账。”周老太太呵斥一声,“你嫂子现在有了你哥哥的骨肉,不让他回京,孩子谁来养?” “可……” “你先管好你自己呢?”周老太太瞪她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厉声道,“臭丫头,你不想去京城,是不是还想着跟那无赖继续鬼混呢?” “谁无赖了?栓子他……” “他不无赖?不无赖会拉着你往草垛里钻,不无赖会把你打成这样?不……” “娘,你别说了。”周凤瞥了哥哥一眼,急的阻止。 周瑞听出不对来,“娘,发生了什么事?” 周老太太长长一叹,“我也没脸说,你问这不要脸的。” 周凤一扭脸,哼道,“我和栓子哥是真心的。” “我呸。”周老太太气的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 周瑞也猜到了一二分,便质问,“凤儿,你竟然跟栓子那样的人?你以前不是最瞧不起他的吗?” “是啊,我以前是瞧不起他,可我现在眼里就只有他。我愿意跟他钻草垛,愿意被他打,行了吧?”周凤恼羞成怒,一甩头,哭着又跑了。 周老太太气的直喘,靠在床头,拉着儿子,道,“别管她,我全当她死了。只是你,瑶儿既有了身孕,你明儿就回京吧,好好陪着她,可千万别亏待了咱们周家的孙子。” 第292章 幸福美满(完) 虽然,母亲的话,都在未来的孙子,但是,她至少不像以前那么排斥杜云瑶,就已经让周瑞很欣慰了。 “娘,瑶儿那边有人照顾,不会有事的。只是,我不在家,你和凤儿……这些日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还有凤儿,她现在……”周瑞欲言又止,“娘,跟我一起走吧,不然,我怎么放心?” 周老太太沉着脸,只不说话。 周瑞又劝了一番,周老太太才道,“瑞儿,不是娘不想跟你去,但是,你也知道,娘跟瑶儿……娘若去了,就怕你夹在中间作难啊。” “娘。”周瑞微微笑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娘,瑶儿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这次,也是她要我回来的呢。” “她?”周老太太将信将疑。 “嗯。”周瑞点头,“娘,跟我一起吧,咱们娘儿俩在一块,也好有个照应,再说,您要是怕和她相处不来。大不了你和凤儿一个院子,平时不去瑶儿那边,不就行了吗?你们互相清静。” 周老太太有些茫然的样子,她也舍不得离开儿子,但是,她也看的出,儿子大概是真心爱着那个杜云瑶的,从他此次回来,那眼底的精气神,她也瞧的出。 可是,自己如今一个废人,去了不是添累赘么?万一连累了儿子? “娘,您别再多想了,一会我叫凤儿将东西收拾一下,另外,家中事务再托管一番,明儿咱们就启程。”周瑞最后决定道,杜云瑶那边,才离了一一天,他已然放心不下了。 周老太太轻叹一声,她现在都废成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一切听儿子的吧。 周瑞出门办事,将家中宅院田地等事务全部托给村中一个信的过的长辈,然后,又跟妹妹一起收拾行李。 全程,周凤脸色都不大好,以前,她对京城那是憧憬和崇拜的,可如今,一想到以后要看杜云瑶的脸色,心就堵的慌。 周瑞大约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就安慰道,“放心吧,一切有哥哥在,不会让你委屈的。再说,你嫂子现在也没空搭理你呢。” 周凤小嘴一撅,轻轻嘟囔,“真弄不明白,到底她是咱周家的人,还是你是她们杜家的人?” 周瑞听了,淡淡一笑,也没分辨。 第二天一早,周家人简单的用过早饭便启程了。 日落时分,到了杜宅,由张氏带人迎了,又给周老太太和周凤安排出了一个清静的小院子,一应生活用品都备好,甚至,两人时令的衣裳,都新做了几套。 在进入偌大的府院,哪怕这个她们母女独住的小院,都要是周家老宅的三倍大,周家母女早已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了,再后来,见杜云瑶虽然没亲自相迎,但张氏等人礼数有加,且准备的那样周到,母女俩再没别的话说了。 她们也知道,杜云瑶是这里的主子,若不是她首肯的,别人如何会这样待她们? 母女俩被安顿下来后,倒也识趣的待着,这里的吃食、穿戴,要比她们之前在老家,不知好了多少,并且,周老太太的病,在大夫的调养下,慢慢的也有了好转。 周凤在见识到京城的繁华热闹之后,也对自己曾有过的荒唐行为后悔不已,更将那个村里撩拨她的混混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只盼望着能从此重新做人,能在这边嫁个好人家。 自这周家母女来了之后,杜云锦第一时间就来了,当然护短心理作祟啊,就怕这对母女死性不改,再将孕妇妹妹给惹着了。 但过来之后,看见府里跟过去没什么两样,自己这妹妹,仍旧一副淡然的模样,害喜的状态好了不少,该吃吃该笑笑,没事,就到园子里逛逛去,说是园子里现在各色花开的正艳,多瞧瞧,这样将来她生的闺女,也会人比花更娇。 这话,还是杜云锦说给她的,其实也是为哄她多活动活动,因为之前小产过一个孩子,这一胎,杜云瑶格外小心谨慎,恨不得天天躺床上,就怕动一动就有个闪失什么的,所以,杜云锦才说了这样的话,爱美的杜云瑶自然就信了,偶尔出来走走,竟发觉状态出奇的好,每每紧张担心的时候,在园子里走走逛逛,心就静多了。 不过,她还是关照过张氏等人,对周家母女多留个心眼,若敢在杜云瑶跟前造次,千万别客气。 至此,妹妹这边,杜云锦慢慢的放下心来,这人啊,心一宽,就容易懒。 好像也没什么可忙的,也可能是天气日渐凉爽,这人也就容易困倦,杜云锦自己都发现了,近来,她有些贪睡了。 就在日子如水一般的过着时,童欢欢却给她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徐家老夫人竟然同意了她跟徐炎的婚事。 说来,童欢欢自己也是没头没脑的,据说,头天还因为出了一件事,徐老夫人当众责骂了她呢,可谁知,第二天,徐炎就告诉她,老夫人同意了她们的婚事。 杜云锦也是好奇,就问究竟出了什么事,老夫人当众责骂她? 童欢欢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那日她跟花若兰一起,跟着请来的夫子一起练琴。 中途,那夫子说是有事,一会就回来,许是要上个茅房啥的,就让她俩自己练练。 童欢欢早就坐的屁股疼,见夫子一走,赶忙起身,伸展四肢又蹦又跳的活动筋骨。 而花若兰却对夫子的那把古琴感兴趣,据说很有名的,童欢欢不懂,见她坐到夫子那位置,想试试那把琴,就皱眉说了一句,“喂,别乱动别人东西?夫子说过,琴也是有生命的东西,不是有缘人,轻易碰不得的。” 可花若兰却凉凉的瞟了她一眼,显然对她的话很不屑,抬手就拨了琴弦。 童欢欢无语,想不到这花若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面上对夫子不知多恭敬,多听话,背地里却这样?夫子都交代过,她那琴,不许她们碰的…… 她才想上前阻止,不想花若兰猛然起身,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把古琴就那么见鬼的被掀翻在地,碰的一声,断成了两节。 “啊?”差点砸到了童欢欢的脚,惊的她本能的后退一步,不想花若兰脸色惨白,手指颤抖的指着她,嚷道,“你,你竟然摔坏了夫子的琴?” “什么?”童欢欢瞬间蒙了,才要辩驳,身子被人撞了下,夫子冲了过来,跪在地上,捧着地上的断琴,眼神都能杀人了,恶狠狠的朝童欢欢瞪了来。 童欢欢连忙解释,“夫子,不是我,是她……” “夫子,您别生气,童姑娘也不是故意的。”花若兰连忙过来,帮着夫子将琴捡起来,一脸痛惜道,“可惜了这把琴,也怪我,童姑娘想要玩这把琴,我想拦却没拦住,我真没用。” “不是。”童欢欢这才意识到,花若兰也并非对那把古琴感兴趣,她分明就是想弄坏了夫子最在意的东西嫁祸给她呢。 夫子却喝道,“你住嘴,童欢欢,本夫子真是看走了眼,居然会觉得你有灵性,还奢望能教好你。你,你不配。” 夫子是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从未成过家,据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此次肯教这小魔女,也纯粹是看徐夫人的面子,哪知,最心爱的一把琴,却毁在这姑娘手里,心里怎么不恨? 丢下一句话之后,抱着断琴,就要拂袖离去。 这时候,徐夫人却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夫子只在一旁悲伤的落泪,花若兰就主动将事情说了,最后还不忘为童欢欢求情,说她不过一时贪玩,手滑不小心摔的,不是故意的。 童欢欢对此嗤之以鼻,直接骂了声贱人。 而这次,徐夫人倒没有呵斥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下定论,而是问她怎么说。 当时,童欢欢对徐夫人这淡定的态度有些蒙,就直接回了一句,“夫人明鉴,我童欢欢岂是那种做了不敢认的人?” 徐夫人冷冷一笑,“这么说,你是不承认你做的了?” “当然不承认。没做过,我凭什么要认?”童欢欢也气哼哼的拽起来,反正这里,她们都是一伙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徐夫人自然是帮花若兰的。 果不其然,徐夫人当着人面,狠狠的责备了她,说她不懂事,竟然还敢顶嘴什么的。 反正,被骂的次数多了,童欢欢也就当耳旁风一样,左耳进右耳出,大不了,夫子走了,她不学更好。 最后,许是徐夫人自己也觉得骂的没意思了,就让她回房了。 童欢欢还乐得清闲,只是,这心里还挺怵的,就怕徐炎也这么认为,会怪她。 然而,担心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徐炎来了。 她当着他的面,不等他先开口,就先交代,“我先申明,昨天夫子那琴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徐炎却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 他知道?童欢欢不解,徐炎就将徐夫人答应他们婚事的事说了。 童欢欢一时接受不了,就赶忙的跑到杜云锦这儿来求解了,而且,最让她意外的是,一直很受徐夫人青睐器重的花若兰,自那日之后不见了,据说夫人派人送她回老家了。 杜云锦听完整个事情,大约猜到了什么。 那天发生的事,徐夫人定然在暗处全部瞧见了。 倒不是童欢欢表现有多好,但至少相对于长了一副黑心肠的花若兰,童欢欢要磊落的多。 也许,就因为这一点,徐夫人对她刮目相看了吧。 这大概就应了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 不过其中原因,杜云锦也没分析给她听,这姑娘,保持她这样一颗热情率真的心,就很好。 当天,杜云锦想亲自下厨,做点好吃,和姐妹们分享,不想,在厨房待了没多一会,人就有点犯晕。 童欢欢吓坏了,看她脸色不好,赶忙的扶她回房。 杜云锦自己也是唬住了,经过这一年来的调理,她身体素质自认为很不错了,比一开始穿越而来的那病秧子不知强了多少,怎么今日又晕了呢? 在宫里,帮着老皇帝处理事务的赵天煜,问讯急忙放下手头的事,连老皇帝那边也来不及告知一声,急匆匆赶回了府。 “锦儿。”一路急匆匆的飞奔回房,进了内寝,看见杜云锦躺在床上,闲闲的在那看着书,心口的一块石头稍稍落了下来。 但还是大步走到床边,握起她的手,仔细的看她的脸,“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嗨。”杜云锦想抽回手,没抽动,再看他一脸担心的样子,连忙道,“就是今儿中午,我想做点爱吃的,大概站的时间久了,人就晕了那么一下下。回来躺了一会就没事了。谁知他们还特特的进宫却告诉了你?唉,真是小题大做,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回头又该说我娇气矫情了。” 一连串的话,说起来中气挺足,只是,赵天煜还是发现她气色没有以往那样好,连忙抓起她的右手,给她把起脉来。 杜云锦嘻嘻一笑,“别啊,摸的怪痒的。我真没事,我自己就是大夫,要真有事,我自己会不知道吗?” 哪知,赵天煜抿唇不语,神色却一点一点的凝重起来,瞅的杜云锦心里渐渐发虚,不会吧?莫非她还真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不成? “五,五叔,你,你怎么这副表情?我,我不会真有事吧?”杜云锦心下一咯噔,脸上快哭的表情,她,怕死啊。 赵天煜撩眼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执起她另一只手,认真的把脉。 这回,杜云锦不敢说没事了,毕竟,当局者迷,很多大夫,能医天下人,却医不得自己的,呜呜…… 而且,细想来,她也发现了不对,她嗜睡了,贪吃了,而且,身体的某个部位似乎臃肿发胖了…… 气氛突然就变得沉闷而压抑了,屋子里安静的,杜云锦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担心的。 好容易,赵天煜才松开了她的手,淡定的问了一声,“多久了?” “啊?”杜云锦呐呐的回答,“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些日子了,但,我也并没有觉得太不舒服啊,就是人有时候懒懒的。” “嗯。”赵天煜哼了一声,起身,转身走了。 杜云锦那个脸上那个大写的蒙啊,喊了一声,“五叔,我怎么了?” “以后,该吃吃该睡睡。”赵天煜临出门前,丢下一句,吓的杜云锦,连忙掀了被子,鞋子也没穿,就追了出来。 在门口,一把捉住男人,“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快死了呗?” “什么?”赵天煜被她这话惊了一跳,他说了什么,她何以连死都想到了? “真的要死了?”杜云锦哇的就哭出来,扑在他怀里,哭着喊着,“我怎么好好的就要死了?我不要死,我还没活够,我才嫁过你不到一年,连孩子都没替你生过。还有许多POSE没跟你试过,呜呜……” “马上就有了。”赵天煜不太明白她怎么这样激动,但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赶忙拉开她,认真的审视她,问,“你有身孕了,这事,你不知晓?” “啊?”杜云锦泪眼蒙蒙,那小嘴张的几乎能塞进一颗鸡蛋。 赵天煜眉头深锁,她竟然不知?她不是大夫吗?她不是最清楚自己的状况吗?别人一有个动静,她立马能知晓,轮到她自己了,孩子都在肚子里生根发芽了,她却一点不知?还傻不愣登的想到要死? 猛咽了一口口水,杜云锦水蒙蒙的大眼睛瞪的大大的,“你没骗我?” “没骗你。”赵天煜原本挺激动的心情,被这丫头弄的怪怪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脑子也跟着有点蒙了,甚至有点空白。 他,真的要当爹了吗? “啊,太好了,你要当爹了。”心里的话,却被杜云锦大声喊了出来,看着她那张破涕为笑的脸,赵天煜的心瞬间被涨的满满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 是啊,他就要当爹了。 杜云锦笑着笑着,眼泪却又夺眶而出。 真好! 重活一世,她寻回了自我,获得了爱人,还有即将呱呱坠地的孩子,生命于她来说,足够美好幸福! “五叔,谢谢你。”仰头,看着赵天煜温暖深情的容颜,杜云锦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幸福,大抵便是如此吧。 此生,再无他求,惟愿这天下所有认真活着的人都能获得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