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变 红鸾叠帐,龙凤花烛,寂静的千灵谷中挂满了红色灯笼,满地红毯映得凄冷夜色似也添上了喜庆红妆,衬得天地间一片艳色。 蝶飞飞安静的坐在喜床边上,激动了一天的心情因为漫长的等待渐渐沉寂下去,思绪莫名飞回初遇浅沧然的时刻。 初见那日,秋日的天空虽然萧瑟,漫天飘舞的蒲公英却似月老的恩赐,让她的心彻底沸腾如火。 灵狐一族皆天生丽质,聪慧狡黠,且灵力高深,天地万物皆可成为助力,一直是灵兽族的最强者,但也因此人脉凋零,在经历了灵兽化成人形必经的天劫之后,幸存者并不甚多。 浅沧然的美无法用言语形容,妖艳胜过女子,魅术天生,灵气逼人,几乎是所有异性灵兽的梦中情人。 所以得知灵蝶族族长的小女儿飞飞有幸嫁给浅沧然的时候,几乎一半的异性灵兽哭晕在万灵谷中。 一想到这里,蝶飞飞因为等待良久的没落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打起精神正襟危坐,等待新郎官归来。 夜色越来越深,万灵谷的天空总是格外的黑,仿佛泼过的浓墨,怎么也化不开的黑暗笼罩着这处世外桃源。 蝶飞飞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伸手揭开艳红色的喜帕,目光看向窗边的巨大青铜沙漏。 都快三更天了啊,就算被酒局困住,也不会有这么多不解风情,不让新郎官洞房的宾客吧? 蝶飞飞心中腹诽了一下,终究是少女心性,忍不住扯下喜帕,轻手轻脚走出了新房。 门外的幽长回廊掩映在一大片开的无比艳丽,宛若红霞铺满的佛桑花树中,这是浅沧然最喜欢的树,只因他最爱佛桑花花开时艳丽的颜色,说是象征着喜庆和希望。 可如火般燃烧的佛桑花海并没有让幽深的庭院显得喧闹几分,四野一片静寂,静的让人感觉心情都沉郁下来,也让蝶飞飞蹙眉。 灵兽的五感比正常人类灵敏数倍,即便站在内院深处,也能听见前院的觥筹交错或者欢声笑语,可四处万籁俱静,听不到任何声音,显然热闹的前厅早已曲终人散,但新郎官的人呢? 蝶飞飞的心里无端有些不安,难道是醉倒在哪里了? 迈起小步在长廊中飞奔,一边左右张望的蝶飞飞隐约听见有人低语,虽然断断续续,听得不甚分明,但确实有人在说话,听起来其中一个还有点像浅沧然的声音。 蝶飞飞想起浅沧然那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的磁性声音,忍不住心跳加快,脚步跟着加快。 佛桑树海深处,两条清瘦的身影随着蝶飞飞晃动的视野若隐若现,一身红衣的浅沧然赫然就在其中,让她心中一喜,不由停下脚步。 既然新郎官没有醉倒,肯定很快就要回洞房了,若是看到她私自跑出来,岂不是认为她没有规矩? 将狂喜的心情强行压下几分,正犹豫要不要退回新房时,却听到浅沧然对面的男子沉声开口,“此时的灵蝶谷,怕已是无一活口了吧?若是被你的新娘子知道,恐怕有热闹看了。” 蝶飞飞一怔,什么是“无一活口”?哪里无一活口?灵蝶谷? 脑子里忽然一轰,恍然想起灵蝶谷不就是她灵蝶一族居住的隐秘山谷?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温柔似水的声音,“倒是亏了她肯嫁给我,若非如此,怎能让你们驭兽宗的人混进迎亲队伍里?至于我的事,不劳阁下费心,阁下只需要完成我们的交易,将我要的东西给我就行!” 这一次,蝶飞飞被一道惊雷彻底劈醒,眼前仿佛出现此刻的灵蝶谷,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正被驭兽宗的人肆意杀戮,残杀殆尽! 她的亲生父母,她最尊敬的长兄,还有刚刚才满四岁的妹妹,都倒在了血泊当中。 他们都睁着一双大眼,忿然看着自己。 “飞飞,都是你,若不是你执意嫁给那只灵狐,我们怎会被诛全族!”妹妹蝶舞略带童稚的声音宛若厉鬼夜哭,在她的耳边不断回旋,踉跄倒退数步之远后,蝶飞飞泪流满面的抬头。 模糊的视线中,面色如玉的浅沧然正伸手接过对面黑衣男子递过来的东西,那东西用黑布包着看不清楚形貌,却让他俊美的脸上,现出个满足的笑容。 那天下无双的笑容从前落在蝶飞飞眼中,仿佛蜜糖一般,总能化开她的阴郁心情,但此时此刻,那笑容却像地狱来的修罗,带着满脸的狰狞与可怕,吞噬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怒由心生的蝶飞飞挺直脊背,双拳用力握紧,美丽的瞳眸中火光乍现,眉心一只火红色的蝴蝶印记赫然显现,长啸一声,突然从她莹白的脸上脱离出去,直扑向树林中的二人。 听到异动的二人同时偏头,只见一只巨大的蝴蝶宛若流星扑来,沿途的佛桑树全被烈火瞬间烧成飞灰,不由色变。 火光冲天,映红了天地。 “蝶咒!”黑衣男子惊呼出声。 蝶咒,正是灵蝶谷世代守护的圣物,昨夜子时,蝶飞飞出嫁的前一晚,由父亲亲手在祖庙中传授给她的,意喻从此任命她为蝶咒的下一任守护者,物在人在,物毁人亡! 蝶飞飞脸上现出个怨毒的笑容,巨大的火蝶随着她的激动的心情再次暴涨,转眼间身长三尺,铺天盖地的朝着二人压去。 黑衣男子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 透过被焚尽三分之一树海的浅沧然遥望满脸愤然的蝶飞飞一眼,脸上现出个冰冷至极的笑容,与三天前求婚时的温暖笑容形成强烈对比! 蓦然,他冰蓝色的瞳眸中灵光划过,眨眼间周围的景象就从他的别院转变成千里冰封的冰川,从天而降的冰雹夹杂着强大的灵力噼噼啪啪砸向巨大的火蝶,令它发出凄厉的惨叫。 圣物一旦与灵魂融合,便融入到血液骨髓当中,火蝶遭受的创伤犹如全都砸在蝶飞飞身上,让她闷哼一声倒在寒意彻骨的冰面上。 自古相传,灵狐一族天生天养,凡历过三百年的天劫之后,便可领悟最高深的幻术,可随时随地将对手拉入幻境之中,而在幻境里,灵狐就是天地,可以主宰万物!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灵族幻术果然卓越,完全不能与之抗衡!蝶飞飞大惊失色,眼中的怨怒逐渐熄灭。 身下的冰川突然裂开,她娇弱的身躯向着森寒的冰湖迅速坠落时,几乎本能的伸手召回正被冰雹攻击,狼狈不堪的火蝶。 刺骨的冰湖水飞快地将蝶飞飞凝结成冰雕之前,火蝶已浓缩成指腹大小,嗖一声飞回她的眉心,消失了踪迹。 当蝶飞飞被凝固成冰雕,冰湖上方裂成两半的冰川迅速融合时,无边的黑暗侵吞了她的视野,也侵吞了她的灵魂! “对不起,灵蝶谷的所有族人,是我的自私让你们命丧黄泉,这笔血债,即便身死,来世定要让浅沧然付出代价!” 这是蝶飞飞最后的心情,饱含仇恨和信念,支撑着她的灵魂嗖一声熄灭,又嗖一声复苏! 第二章、重生 “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蝶飞飞的灵魂复苏的时刻,一道清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高高的红色楼梯,角楼上一群五颜六色的身影,大脑中传来强烈的钝痛,让她嘶了一声。 蹬蹬蹬的脚步声从上至下,由近及远,一只小手正欲探向她的额头时,蝶飞飞的双眼倏然睁开,艳红如血,一把抓住了来人的手腕。 穿着粉红色长裙的少女吓了一跳,用力甩开她大喊,“这个傻子居然没有死呢?命可真大。” 蝶飞飞再次被疼痛所迫,身子在刺骨的寒风之中哆嗦了一下。 “走,算她命大。”清厉的声音响起之后,纷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四野恢复静谧,蝶飞飞耳中只剩漫天雪花簌簌而落的声音。 冰冷的身躯从雪地中艰难的爬了起来,虚弱的她只能紧紧抓住身侧的栏杆才能勉强站稳身形,尽量睁大眼睛打量四周。 漫天都是洁白的颜色,鹅毛大雪,没至膝盖的雪地,除了身后的这座小阁楼之外,再无其它建筑。 眼前是一大片的冰湖,足有一百多平,湖边枯黄的芦苇正在寒风中左右摇摆,似风吹麦浪的田野,却没有半点青绿的颜色。 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蝶飞飞迷茫的问着自己,她敢确定这里绝不是灵蝶谷,因灵蝶谷四季如春,到处都是翠绿的颜色,不像此处的寒冷。 钝痛的脑海突然涌入一些纷乱的记忆,却很快消失。 原来这里是凤谷,位于东灵大陆的最北端,四季寒冷,终日飞雪,加上冰原中野兽甚多,故此才能偏安不隅,不被驭兽宗盯上。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凤墨,是灵凤一族的小公主,只可惜因为早产天生痴傻,一直被同族的少女们欺负。 之前的她就是被堂姐凤翎欺骗出来观赏雪景,结果带着一众女孩子把她带到谷中最偏远的地方,还被人从观景楼上推了下来,后脑正巧撞在大石头上,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蝶飞飞,不,现在是凤墨忍不住皱眉,伸手去摸后脑勺,果然有一大片血渍,低头看着脚下雪地上的小滩殷红,双眼渐渐闭紧。 脑海中还回想着大婚时的巨变,还有浅沧然最后看自己的一眼。 毫无柔情,更无爱恋,决绝、冰冷、狠心! 原来从头到尾他只是在欺骗自己,假装与她不期而遇,假装对她一见倾心,假装向她求婚,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为的只是灭她全族! 心底深处,怒火如喷薄而出的火山,岩浆过处,血液都似在燃烧、沸腾! 血海深仇,此生必报! 再睁眼时,凤墨眼中再无情绪,波澜不惊的她感应了一下体内的圣物,那是印入灵魂的宝贝,也不知是否追随她的灵魂过渡。 识海深处,却有两道气息上下跳跃,似欢快的火焰,正你追我赶,不亦乐乎。 凤墨愣了一下,仔细感应,发现竟然是另一道圣物,那小小的,仿佛一只七彩凤凰的小东西,难道是…… 凤魂!灵凤一族世代守护的圣物,传说中九件圣物的牵引者! 凤墨心中有些激动,没想到意外重生还能获得另一件宝贝,难道是上天垂怜,给她机会为族人复仇? 只不过这具身体嘛,她看着身上沾满了雪花的粉色小袄,零乱不堪的乌黑长发,想起原身已经十四岁,却还灵力全无的废柴资质,心中漫过一层淡淡的寒意。 不过不要紧,既然她承袭了这具身体,就会拼尽全力改善她的资质,以她前世优质的领悟天赋和过目不忘的特异才能,虽然很有难度,但她不会认输! 想到这里,抬头看着远处。 空旷的山谷中,一片连绵的屋脊被积雪深深覆盖着,那里就是灵凤族世代居住的地方,也是一处隐密的世外桃源。 凤墨一边迈着细长的小腿在雪地中艰难行走,一边陷入纷乱的思绪当中。 倘若灵蝶谷真被灭族,那居住着上千只灵兽的万灵谷还能幸存多久?而且浅沧然既然和驭兽宗勾结,难道不会对灵凤族下手? 不久之前灵兽各族的族长才在万灵谷开过秘密会议,她为了出谷游玩暗中跟随,也是因此结识浅沧然,因此埋下举族皆灭的祸患。 那么,浅沧然既然知晓了灵蝶谷的位置,或许也趁上次的秘密会议打探到灵凤谷的位置,他是要让灵兽一族全部沧为人类的宠物吗? 不,她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灵兽族覆灭对浅沧然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由想起大婚那晚浅沧然在树林中与人交易,那个用黑布包着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居然让他不惜牺牲所有灵兽的性命? 她还在苦苦思索时,却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尖锐的的声音,“小七,你可真命大,这样都死不了?” 思绪被打断的凤墨抬起头,便见茫茫雪地之中,一群穿着五颜六色小裘袄的少女们站在十米之外,均神色异样的看着她。 在她们眼中,只有鄙夷、不屑、嘲讽或者淡漠,绝无同为族人的相亲相爱。 在她们中间,一个身穿大红色敞篷的女子如众星捧月,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凤墨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眼神微眯。 这个少女正是原身的堂姐凤染,年方十五却已格外高挑,细眉凤目,长的甚是出挑。 凤墨的父亲凤其虽任族长,却是个温糯的性格,反而叔叔凤平,凤染的亲生父亲杀伐果断,素有主意,兼之灵力最高,已隐有越俎代庖之势。 在凤墨的亲生母亲,前任凤族族长女儿凤挽未过世之时,凤平还不敢太过嚣张,自凤挽生育凤墨时发生意外难产之后,凤平的野心便逐渐显露,族中大小事务已皆由他定夺。 在凤墨看来,凤族族长易主只是早晚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凤染如此嚣张的主要原因! “小智,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既然如此,今天我们就给你个机会,让你们拜堂成亲好不好啊?让你把小七娶回家当媳妇好不好啊?”凤染身边一个穿着浅绿色裘袄的圆脸姑娘从人群后拖出个衣着单薄,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男孩子,连哄带骗的问。 凤墨一怔,心中无名火起。 第三章、少女的阴谋 这个男孩子小智自幼双亲皆亡,是被驭兽宗的人杀死的,年幼的他亲眼目睹了这场惨状受到惊吓成为智障,族人见他可怜互相救济,才能将他拉扯长大。 小智突然出现在灵谷北郊绝对不是偶然,这群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少女们,居然想让这个痴傻儿玷污只有六岁孩童智商的凤墨,真是其心可诛! 大雪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一片模糊的视野当中,两名少女见凤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她还跟从前一样呆傻,想起如果完成今天的任务就可以得到两颗储灵丹的奖励,皆兴奋的将小智强行拖向凤墨。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凤染只是站在原地默然看着这一切,浑然没有顾念亲情的打算。 凤墨想起原身自幼就被这个堂姐欺负,从小可没少挨她的打,长大了还被她推下角楼魂归天外,如今还挑唆族中少女利用痴傻儿想玷污自己,双拳不自觉地握紧。 该给她们一些教训了,否则她们永远不会明白“己所不欲,勿欲与人”的道理吧? 凤墨的身影在大雪中逐渐崩直,浑身气息暴涨。 受智商的影响,原身因不知如何引灵气入体,等于是个毫无用处的废柴,即便她体内不知为何藏有凤族圣物,对一个智障来说不懂得使用又有何用? 可如今的凤墨被蝶飞飞附身,自然知晓如何从圣物中抽取灵力,虽然有些吃力,而且不能持久,对自身的伤害也会不小,但她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不远处,凤染默默看着琉璃和珍珠两人拉着小智逐渐靠近凤墨,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雪花下得太大,她看不太清楚凤墨的神色,否则定会看出那双空洞呆滞、没有神采的双眸此刻漆黑如墨,闪着灼目的光辉。 当琉璃和珍珠拖着小智快要走到凤墨的面前时,她的身体已经崩直如箭,双拳握紧,蓄势待发。 蓦然,一道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哟,我当是哪里来的一群美少女,原来是一群蛇蝎美人啊?” 众人皆一愣,琉璃和珍珠更是脸色煞变,俱停下脚步看向凤墨身后。 凤墨也不例外,转身诧异的看去。 苍茫雪地当中,一个穿着邋遢的少年双臂抱在胸前,一脸嘲讽的看着她们。 他口中还嚼着一根枯黄的草叶,眼中满是不屑。 不知为何,明明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少年,却长着一头海蓝色的长发,也不用发绳束起,就那么张扬的披在脑后,随着狂风在雪中飞舞,感觉十分怪异。 “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我们的山谷?”被人揭露真相,琉璃的脸色十分难看,挑眉质问。 “怎么?你们干了坏事想杀人灭口啊?啧啧啧,老子今日算长了见识,你们这群丫头明明还都没有成年,不但敢杀人,还敢玷污姑娘的清白,不知是不是有爹生没娘教啊!”闻言,蓝发少年眼中鄙夷更甚,话锋也更犀利逼人。 “你才有爹生没娘教,找死!”琉璃脸色铁青,愤然扬起手掌。 从她掌心冲出一团火光,正是灵凤一族的基本法术大火球,哧一声朝着那少年迅疾飞去。 凤墨心中一沉,没想到这丫头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正待出手阻拦,却见那少年身形微动,居然瞬移了百米之远,让那火球落在雪地上,瞬间熄灭。 “臭小子,你……!”见自己的法术落空,琉璃气急败坏,双手同时扬起,两团火光倏然飞出,一左一右朝那少年包抄过去。 凤墨见那少年不似普通百姓,加上不愿这么快被凤染看出自己的不同,终究隐忍未发,默默观察局势。 果不其然,当两团火光同时攻击过去之时,蓝发少年目光微凝,再不躲闪,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咒语,满头长发如同澎湃的浪潮向着对面冲了过去。 长发如水,挟带着一股寒气逼人的力量朝对面冲了过去。 两团火光被冷洌的寒气瞬间扑灭,满头长发却似没有止境的仍在生长,铺天盖地朝琉璃三人压了下去,吓得二人脸色惨白,痴傻的小智更是吓得哇哇大哭,当场就尿了裤子。 早已闪到一边的凤墨看着漫天海蓝色的长发,眸中精光闪烁,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身为灵蝶族族长最宠爱的女儿,她前世随父母出去办事的机会也不少,见识过不少能人异士,似这等以长发为武器,且还如此可怕的法术倒是第一次见到,难免诧异。 对面,所有少女都惊呼出声,眼看琉璃三人就要被蓝色寒气彻底淹没时,凤染终于动了。 手臂挥扬之间,一条深红色的绫带如飞而出,迎风暴涨,宛若漫天红霞朝蓝色海洋对撞过去。 两股强大的力量对撞,犹如山崩地裂,海枯石烂,震的漫天雪花四溅,大地都为之震颤。 而在此之前,凤染已如迅雷之势将琉璃三人拉走,幸免于难的三个人均瘫软在地,显然吓得不轻。 一直观察着凤染的凤墨有些意外,没想到年仅十五岁的凤染已经有此修为,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原以为凤染只是倚仗父亲的势力才敢如此行事,原来她自己也天资聪颖,难怪总是看不惯痴傻的原身,大概觉得自己才应该是族长的嫡出女儿,而不是这个自幼痴傻的呆子! 心中冷笑一声,凤墨的目光转向蓝发少年,无声张嘴说了“谢谢“二字。 她这么做只是不想被凤染看出自己已经不是智障,反而让她生出更多恶毒的心思,在自己还没有完全融入新的角色之前,凤墨不愿打草惊蛇。 蓝发少年的长发早在与红绫对撞时就已收回,眼中也掠过诧异之色,大概没料到年纪轻轻的凤染有此修为,神色微凛。 但看到凤墨无声的口型时,又忍不住轻笑起来,转身如鸿雁一般飞掠,瞬间就消失在苍茫雪地当中。 经此一闹,凤染自然没了心情,嫌恶的瞟了瘫软在地上的琉璃和珍珠一眼,转身就走。 见她离开,其余少女纷纷架起琉璃和珍珠,丢下因为害怕尿了裤子,浑身骚臭的小智,一行人疾步远去,很快没了踪影。 凤墨暗自松了口气,不用和凤染正面交锋当然最好,不到最后关头,她并不想动用两件圣物,因为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底牌! 时间就是金钱,现在的她急需要时间来改善原身的废柴体质,重新引灵入体,踏上修行之路,否则她只能任人宰割,何谈为亲人报仇? 上前几步扶起小智,凤墨拉着他朝凤族的居住地走去,雪地中留下的深深脚印似象征了她无比坚定的决心和勇气! 第四章、人善被人欺 将小智送回村口的茅草小屋后,凤墨独自朝族长的府邸走去。尽管她很同情这个痴傻的少年,可她现在没法照顾他,只能等将来再说。 天色愈渐昏暗,眼看夜色就要来临。 绕过高高的红色围墙从半掩的侧门溜进去时,凤墨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浑身一僵,正欲反身攻击时,却听一个小丫头的低泣声幽幽传来,“小姐,你可回来了,堂小姐没把你怎么样吧?奴婢被那个恶婆子困住了,也不能去找你,除了在这儿候门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请小姐原谅奴婢的无能吧。” 心尖一颤,凤墨慢慢转身,目光落在眼前穿着单薄的布衣,满脸泪痕的小丫头身上。 她叫虹静,是原身的贴身丫环,也是当年夫人收养入府的。 在灵兽一族,凡是无法引灵入体,踏上修行道路的男女只能成为奴仆,且世代相传,除非子孙后辈中有人体质特异,能够引灵气入体,方才扬眉吐气,脱离下人的身份。 虹静就是个没有灵根的丫头,自幼父母双亡,是原身的母亲凤挽收留养大,故而对待痴傻的小姐也十年如一日,没少为她操心,也没少替她挨打。 获取这些记忆之后,凤墨的眸光一阵温软,拉住她的小手一边沿着青石子路朝最偏僻的后院走去,一边低声问,“夫人睡了吗?” 听到这话,虹静猛地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凤墨也转头看着她,朝她微微一笑。 看到小姐清澈的双眸宛若白山黑水,格外分明犀利,虹静先是一愣,接着笑逐颜开道,“小姐,你……你好了?” 凤墨忙将手指按于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虹静的疑惑得到证实,喜的浑身颤栗,用力抱住她,含泪低语,“太好了,真是夫人在天有灵,保佑小姐您恢复正常了,太好了!” 轻轻拉开她的手,凤墨直视她的双眼,低声道,“虹静,记住,我恢复正常的事先不要告诉别人,等有必要的时候自会让所有人都知晓,明白吗?” 虹静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的点头,眸中泪珠翻滚,喜极而泣。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占据在一具陌生的身体里,小丫头的关切无疑让凤墨倍感温暖,一路都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可在踏着夜色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还是忍不住蹙眉。 原身的记忆里,住处虽然是族长府中最偏僻的小院子,却并没有残破不堪,看着正屋里不时飘落的几片雪花,四处通风导致屋中寒气肆虐,凤墨心中暗叹。 前世的自己倍受宠溺,即便偶尔任性张扬,也会被父母一笑而过。 可同样是族长的女儿,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凤墨想起原身的继母,如今凤族族长凤其的夫人品荣,一个尖酸刻薄,心肠歹毒的女人,便不难想象这些年,原身的日子有多么难过。 可惜凤其软弱,又很惧内,根本没法给自己撑腰,想要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看来还需要花些工夫。 一念至此,凤墨拉着虹静走回里屋。 黑暗的房里连烛台都没有,只有破旧的小木桌上放着的一盏煤油灯,看着虹静取火将其点燃,照亮整个残旧不堪的房间,凤墨沉声道,“你不用回隔壁去睡了,既然都是不能取暖的薄被,不如你把被褥都抱过来,我们同挤一床,这样也可以暖和一些。” 闻言,虹静一愣,瞪大眼睛道,“那怎么行?小姐是主子,奴婢怎能与主子同睡一塌?不行不行。“ “你我相处多年情同姐妹,还分什么主仆?快别说了,去。” 虹静看着她,小姐的语气虽然柔和,目光里的威严却让人不敢抗拒,竟是不由自主转身回房,将单薄的被褥抱了过来。 两床被褥铺在一起,再盖上两床薄被,倒也勉强能够过冬,可睡觉的时候,凤墨无意中看到虹静的两条手臂上满是伤痕,心中怒火横生。 但如今的她只能隐而不发,毕竟还没有到达能够自强的地步! 第二日清晨,天光刚刚透过窗纸透进屋里时,虹静就醒过来了,转头一见身侧无人,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 “小姐……,”她轻喊一声,听见屋外小院传来声音,“我在这里。” 急忙从床上跳下去,虹静飞奔出屋的时候,只见凤墨正盘膝坐在雪地之中,双目闭紧,神态庄谨,乌黑长发如瀑散开,竟似变了个人。 今日的雪花小了许多,却仍纷纷扬扬,一直没有停下。 阴暗的天色下,冷风寂寂,凤墨只穿着白色里衣坐在雪地中,竟也没有瑟瑟发抖,红扑扑的小脸像熟透的樱桃,衬得肤白如雪,鲜嫩欲滴。 虹静愣了一下,立刻明白小姐是在引灵入体,一旦她真的成功,那就证明她天生具有灵根,是可以修炼灵术的,那可太好了! 想到这里,虹静喜不自胜,不敢打扰小姐,轻手轻脚回到屋里,收拾好床铺后洗漱干净,再从残破的小厨房里取出一个大瓷碗,独自朝院外走去。 因小姐智商不清,自然没有其它丫环婆子服侍,更别提拥有厨娘自己开小灶了,所以每日三餐只能由虹静到府中的大厨房去打些饭菜回来。 大厨房里吃饭的多是丫环仆从,饭菜自然都是糙米素菜,鲜见鱼肉,也亏得小姐往日不太正常,倒是没有挑剔过饭食,可如今小姐已经成为正常人了,还吃得下这些东西吗? 虹静不免忧心仲仲,却也无可奈何。 哪里知道,等虹静到达大厨房的时候,不但没有打到饭菜,还被府里的几个大丫环堵在院外,手中的瓷碗砰一声摔在地上,对面的大丫姐青梅厉声质问,“说,你家的傻子昨夜是不是没有回来?是不是出去和哪个野男人私会了?” “你……你们胡说八道!”听到她们污辱小姐的清白,虹静顾不得心痛唯一的瓷碗也摔碎了,气的面色通红,奋力反驳。 然而,以青梅为首的丫环们都是夫人和二小姐屋里的,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哪里会理会虹静这种小丫头的言语,竟是一拥而上将她押住,推推搡搡的朝后院走去,似要证明大小姐昨晚真的一夜未归。 女子最重要的是清白,若能证明大小姐昨夜未归,即便她真是嫡出的小姐又如何?一样可以给她安插个不贞的罪名,受到族人的公众惩罚,只有让大小姐声名全无,二小姐才能吐气扬眉,不会被个傻子压在身下了! 第五章、欺人太甚 正在感应天地灵气,好不容易将一丝灵气引入体内,准备运行大小周天,洗礼筋骨的凤墨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动,抬头望去,雪地中一群身影正朝院里走来,而虹静似被押在中间,脸色惨白如纸,不由沉下脸色。 强行将那丝引入体内的灵气先锁定在丹田之中,确保不会暂时流失后,凤墨站起身子,走到院子门口安静的望着对面。 吵吵嚷嚷的丫环们还在语出不休的辱骂凤墨,故意编造她昨晚和傻子小智亲密相扶,手挽手的回到村子,肯定是互相吸引,心心相惜之类,气的虹静脸色惨白,不停反驳。 啪一声响,清脆干练,是青梅一巴掌抽在虹静的脸上,打断了她分辨的话语。 虹静一怔,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看得凤墨心中一紧,厉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众丫环被吼得一愣,齐唰唰停下脚步,目光都看向独自站在小院门口,面沉如水,浑身气息内敛,却不失威严的凤墨。 “小姐,她们……她们……,”一看到凤墨,虹静委屈的哭出声来,强行挣脱被人扣押的双臂,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凤墨等她过来才挑眉问,“你们大清早的打扰本小姐休息,是奉了谁的命令?” 清冷的声音,凌厉的眉眼吓得众丫环一缩,纷纷躲到青梅身后。 青梅毕竟是夫人身边的人,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遭受什么惩罚,所以众丫环才以她为首,今天早上这一幕也是由她引起的。 心中暗恨的青梅震了震精神,脸上堆起个笑容道,“大小姐,是这样的,夫人听说你昨夜未……很晚才回来,特意让我们过来问问是什么事情耽搁了,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你……刚刚分明不是这么说的!”听到她的话,虹静气得脸色涨红,大声指责,却见青梅冷笑一声道,“我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吗?我刚刚明明就是这么说的,你们说是不是?” 闻言,一众丫环连忙附和,“就是就是,青梅姐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你耳朵聋了吧?” “你们……!”被众人齐声睁着眼睛说瞎话,虹静有苦难言,只能不停的跺脚,却无济于事。 一直没有说话的凤墨偏头看到她红肿的右脸,脸色陡沉,厉声看向对面问,“是谁动的手?” 众人一愣,虽不敢指责,目光却都不约而同看向青梅。 感觉众人的目光,青梅气得咬牙,却也只能挺直胸膛道,“是这丫头出言不逊,所以我才给她小小惩罚,此事夫人也是知晓的。” 故意搬出夫人啊!凤墨心中冷笑,身形忽然一纵,也不见她动作却已落在青梅身边,啪啪啪三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她脸上。 青梅愣了,所有丫环都呆了。 眼看青梅的脸肿成包子,五个鲜明的指印留在脸上,虹静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如此开心,仿佛自己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终于反应过来的青梅脸色顿成猪肝色,手指着不知几时落回原处的凤墨,颤声道,“你……你个傻子,竟敢……竟敢打我,我……我跟你拼了!” 失去理智的疯丫头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扑了过去,面容狰狞,似恶鬼一般。 众丫环全都吓呆了,更有胆小的转身就跑,生怕事情闹大了连累自己,当然也有人跑去偷偷报信,找人撑腰去了。 凤墨对逃离的丫环毫不在意,目光直勾勾盯着急扑而来的青梅,待她离自己不到十步远时,右足用力一踢,满地雪花犹如无数利箭纷纷涌了过去,溅在青梅的头脸上啪啪直响,留下无数清晰的红痕,痛得她“哎哟”一声跌在地上。 丫环们石化了,均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小姐。 此时此刻,她们恍然想起,今天的大小姐好像哪里不一样啊? 对了,她不是个智障吗?今日怎么眼神犀利,身形如电,打人还这么带劲的?她们是不是眼花了?或者是在做梦? 许多人揉起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女就是她们的痴傻大小姐,往日她们来这破院子欺负她的时候,她可总是缩在墙角哭哭啼啼,哪里敢还手的? 肯定是见鬼了! 众人均想,不由自主打个哆嗦,纷纷作鸟兽状散去。 望着四散奔逃的丫环们,还有坐在雪地里痛苦哀嚎的大丫环,凤墨一动不动,似在安静的等待什么! 没过多久,就见一位衣着华贵,云鬓整齐的妇人在一众丫环婆子的簇拥下浩浩荡荡朝小院冲了过来,在她身侧,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裘袄的大眼少女紧紧跟随,眼中却闪着明暗不定的光泽,似幸灾乐祸,又似等着看戏前的激动渴盼。 凤墨提取记忆,认出妇人就是现在的族长夫人品荣,这个大眼少女则是她的长女,原身的二妹,名叫凤炀。 当呼啦啦的一群人停在院门前不远时,品荣的目光掠过躺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青梅一眼,落回对面的凤墨身上。 凤炀则一颗眼珠滴溜溜乱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雪地之中,残破的篱笆墙边,倾斜了一半的木制院门前面,凤墨和虹静安静的站在那里。 她仍旧穿着睡觉时的白色里衣,长发披垂,明明尚未梳妆,神形狼狈,却偏偏给人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气势,尤其那双漆黑的双眸,仿似天空里的繁星,幽深如潭,放射出无边的寒气。 小雪打着旋儿的从她周围降落,却似半片都沾不到她的身躯。 明明那般瘦弱的身子,却在风雪中站的笔直,双拳微握,似一触即发的利箭,令人心生寒意。 品荣皱眉,这还是那个只有六岁智商的痴傻儿吗?怎么回事? 饶是她见多识广,竟也不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思索时,身边一个婆子已忍不住喝道,“青梅,你在干什么?还不起来?也不嫌丢了夫人的脸面!” “夫人,你要替奴婢做主啊……!”一见主子到来,青梅不顾满脸的疼痛,哭哭啼啼,连滚带爬,抱住品荣的脚脚踝不肯松手,声嘶力竭的喊。 第六章、正名 “闭嘴!”被青梅哭得心烦意躁,品荣皱眉厉喝,吓得那丫头立刻止住哭声,惊惶未定的抬头看着一向偏宠自己的主子,不明白今日这是怎么了? 站在对面的凤墨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一群人。 细雪依旧迷迷蒙蒙,让所有人的视线看得不太清楚。 品荣微微敛神,淡声问道,“怎么回事?闹得前院都能听得见?” 前院都能听见?凤墨在心中冷笑一声,小嘴微抿,仍旧不发一言。 可她能镇定自若,不代表身侧的虹静也能无所畏惧,暗自贴近小姐的身子,她悄悄拉住小姐衣袖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品荣对待下人的手段向来严厉,曾经有个丫环偷盗财物,听说是被剁了手脚丢至荒郊野外,任其受尽严寒流血至死。 谷中奴仆堆中一直传言,那个丫环的血不止染红了方圆百里的土地,就连山谷后方唯一的冰河水都被染成了血红的颜色,历经数月才完全化净! 一听夫人开口问话了,青梅连忙擦干眼泪,爬起身理直气壮的颠倒黑白,“夫人,奴婢听说大小姐她昨晚一夜未归,和村里那个傻子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为了族长和夫人的名誉着想,奴婢心急如焚,央求虹静带我来瞧瞧大小姐回来没有,哪知道还没进院子就被大小姐打成这样,你看,这满脸的痛,肯定要毁容的,夫人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 话未说完便又哭得惨绝人寰,品荣虽然觉得有些聒噪,但这番话却是自己喜欢听的,心中暗自满意,脸色微沉,目光如箭看向瑟缩在凤墨身后的虹静身上,厉声问,“虹静,可有此事?” 听到对方毫不顾忌的扭曲事实,凤墨心中无名火起,堂堂凤族的公主竟被如此欺凌,还真是悲哀的很! 感觉到身后的虹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躯颤抖的厉害,凤墨抢先一步责问青梅,“你不过是个丫头,何来的胆量质疑本小姐的去向?你可知下人不分尊卑,诬蔑主子该当何罪?” “啊?”青梅一愣,连哭泣都不记得了,怔怔望着凤墨,只觉得四周寒气逼人,哪怕穿着厚厚的棉袄也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还有,本小姐的住所破旧不堪,风雪逼人,这是身为凤族公主应有的待遇吗?你身为当家夫人可曾过问?莫不是以为我天生缺陷就可以任意欺凌?”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和一个丫头对质,凤墨上前两步,笔直看向品荣,厉声喝道。 品荣像被惊雷劈过,一下子愣在当场。 不止是她,就连她身后的一众丫环婆子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今日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一直等着看戏的二小姐凤炀更是瞠目结舌,和她母亲一样蒙圈了。 “我这就去问一问族长爹爹,这破烂的房子可是他的嫡出女儿应该住宿的地方?还有那个贱婢,以下犯上,不分尊卑,是否还有资格留在府中!”凤墨故意将“嫡出女儿”四个字咬得极重,果然看到品荣和凤炀的脸色瞬时铁青,心中大爽。 不管她们母女是否有权有势,却终是继室,又因身份不如前任夫人,凤墨的亲生母亲尊贵,一直不曾扶成正室。 所以就算凤炀能在府中作威作福,却始终逃脱不了“庶出”这两个字! “庶出”这两个字一直是品荣母女心中的一根尖刺,既想将凤墨这块拦路石彻底拔除,又恐被凤墨的亲生父亲,或者是族长几位长老发现端倪,一直不敢动手。 这些年来,她们只能暗中试探,多番欺凌,或是任由凤墨自生自灭,甚至暗中挑唆凤染诸多刁难,只恨不得凤墨早死才好。 可是命运弄人,没想到凤墨虽是个智障,命却大得很,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也能成长到十四岁,如今还恢复了正常的智商,真真令品荣母女痛心疾首,恨之入骨。 然而,就算品荣母女再恨也好,凤墨毕竟是嫡出的大小姐,是身负凤族使命的第一人,若真被她告到族长那里,就算凤其性子温糯,毕竟是亲生女儿,他又岂会真的不管? 再说族中还有诸位长老当家,岂会不站在凤墨那边? 心念急转后,品荣连忙脸上堆笑,暗中朝凤炀使了个眼色,一边柔声劝慰,“墨儿,你看,都是母亲不对,这段时间忙着教育你弟弟,没时间打理府中事宜,居然连你的房屋破旧了都不晓得,真是罪过啊。” 得到母亲指令的凤炀急忙上前拉住凤墨,讨好的笑着,“我的好姐姐,青梅那丫头品性不佳,母亲早就想赶她出府了,今日她竟敢以下犯上,的确该死!你别生气了,我让母亲把她交给你处置就是了,当心气坏身子!” 停下脚步的凤墨看着这对母女瞬间变脸,感觉恶心之极,却又不是真的想要惊动所有人,耽误自己修炼的时间,小脸上故意现出踌躇之色,好半天才点头道,“好吧,今日之事也就算了,你既是当家夫人,怎么处置青梅自然由你说了才算,我累了想休息。” 说罢,也不看品荣因为“你”的称呼怎么也忍不住的僵笑表情,转身拉起虹静就回到了院子里,顺便将破旧的木门砰地关上。 身后,品荣气得差点跌倒,幸亏被身旁的婆子伸手扶住,只得铁青着脸沉声喝道,“还不回去!” 众人见夫人发怒,自然个个噤若寒蝉,急忙簇拥着夫人和二小姐往回路走去。 青梅张嘴欲喊却又不敢,只得垂头丧气跟在身后,心中忐忑不已。 凤墨对身后的一切置若罔闻,关上院门之后就专心坐在树下,继续呼吸吐纳,呼收天地灵气。 以她前世的资质来说,引灵入体并非难事,只是凤墨这些年缺衣少穿,营养不良,底子实在太差了些。 不过幸亏她体内还有蝶、凤两族圣物,皆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物,借助它们沟通天地灵气,自然事半功倍。 这么静静一坐就是两日之久,细小的雪花竟也将她覆上薄薄一层,乍一望去似雪人一般。 早就在品荣回院之后就派来的管家牛伯忙着带家仆修补大小姐的院子,置换家俱,忙进忙出,并不敢打扰看似在修炼的凤墨,这两日的工夫倒也将小院整饬的似模似样,焕然一新。 凤墨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家仆都已退去,一直拿着件大红狐裘的虹静坐在檐下,正抱着个手炉在打盹,难得她也换上了牛伯送来的冬衣,小脸红扑扑的,怕是这些年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吧? 心中略微酸楚,伸手抖去身上的雪花,凤墨走到廊下,轻轻抽出她手中的狐裘想要替她盖上,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似什么东西破空而去,砰一声炸响。 回头看去,灵凤谷的上空,一枚烟火冲天而起,炸下一片花般的痕迹,接着传来一股喧嚣的脚步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哭喊之声,令她一惊。 第七章、谷破 凤墨回头的时候,听见隆隆的脚步声及尖锐刺耳的凤鸣之声。 灵凤谷阴暗的天空上,两只巨大的凤凰迎风展翅,几乎遮天蔽日。 烈火自凤嘴中倾泻而出,飞雪皆被融化,即便隔着千米远的距离,她也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 若不是强敌来袭,灵兽轻易不会现出真身。 似如此巨大的凤凰,最少也有八百年以上的兽龄。 人族最多只能活百年左右,灵兽最多却可活千年。 凤墨只需提取记忆,便知道这两只巨凤正是灵凤族资历最老的两个长老,他们既然现出真身,想必来者极为厉害! 几乎第一时间内,凤墨就想到了驭兽宗。 她从灵蝶谷出嫁到千灵谷的那晚,浅沧然就勾结了驭兽宗的人屠杀了灵蝶谷,其它几个隐居世外的灵兽谷又岂能置身事外? “墨儿,”蓦然,耳边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凝目望去,却见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人不知几时站在小院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凤族现任族长凤其,也是凤墨的亲生父亲。 在凤墨的记忆中,其实对这个父亲非常陌生,哪怕住在同一座府邸,除非年节时分,否则从未照过面。 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不说,还任由妾侍和二女儿、堂侄女欺负,这样的父亲对于现在的凤墨来说,实在没有半丝亲情可言。 感觉到凤墨冰冷的视线,凤其心中一片苦涩。 并非他真的将这个女儿遗忘了,只是因为太爱逝去的妻子,才不能再见与妻子长得八分相似的女儿! 每次看到凤墨,他就会想起深爱的妻子因为难产血崩而亡。 灵兽一族怀孕极难,生产时也极其危险,尤其是灵凤一族,乃天之骄子,与万鸟之王凤凰一族有血脉传承,故而更为稀少。 凤凰一族,浴血方能重生! 早已相师说过,他的女儿凤墨乃真凤之主,非历经劫难重生方可崛起。 故而这些年,不忍见她有之,任其自生自灭只为苦其心志,磨其体肤,等其重生也有之。 前天晚上,当他听管家禀报凤墨清醒之后,竟是欢喜的一夜未眠。 整整一夜,他就站在凤墨的小院门口,默默看着她坐在树下引灵入体,将体内浊气缓缓排出,深藏于灵台之中的凤族至宝似在水中畅游的鱼儿,愈发的灵气逼人,直冲云霄。 若不是他动用灵力在小院周围布下结界,如此强大的灵气外泄定会惊动外人,给凤墨带来灭顶之灾! 可是这一切,他已经没有机会告诉嫡亲的女儿了,原想着等凤墨修炼完之后,父女二人好好的促膝长谈,可没想到驭兽宗的人来得如此之快,根本没有给他准备的机会! 身后,一声凤凰凄厉的惨叫撕破天宇,划破苍穹! 凤其悚然回头,只见一只巨大的金环飞向天空,迎风暴涨,笔直无误的圈住了火红色的凤凰脖颈。 金环开始绽放刺目的光华,在火凤凄厉的嘶鸣中不断缩小,逼得火凤强行被缩小身躯,从天空直坠地面! 凤其脸色瞬间惨白,连灵力最高的大长老都无法与灵兽环抗衡,更何况他们这些灵兽呢? 心中涌起难言的悲哀,灵凤一族乃至整个灵兽族,只怕真的要绝迹人间了! 一直默默看着前方惨状的凤墨眼中也浮起兔死狐悲的苍凉感,虽然她并非真正的凤墨,但毕竟也是灵兽,一想到灵凤谷即将面临和灵蝶谷一样被屠杀殆尽的命运,眼眶莫名湿润。 年少时的蝶飞飞经常跟随族长父亲出外采购物资,也曾见过不少被灵兽环控制灵魂,沦为人类宠物或者座骑的其它灵兽,心里很清楚灵兽环乃天赐神物,是灵兽一族的克星,一旦被灵兽环控制,灵魂便被持环者束缚,终生不得解脱,直至死亡为止! “墨儿,时间来不及了,为父必须前去助战,你快从这条密道出去,逃离灵凤谷吧。记住,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心急如焚的凤其顾不得与凤墨多说,伸手一指,一道金光冲入凤墨眉心,自动在她脑海里凝出一张地图,正是灵凤谷的另一条逃生密道,非王族不可得知。 凤墨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凤其转身,双臂迎天而展,一声凤鸣震破天宇。 巨大的黑色凤凰迎天招展,朝着前方厮杀不停的天空飞去,双翅舞动,惊起细雪乱飞,迷蒙了她的视线。 地图,让她逃生,百忙中跑来只是为了告诉她密道在哪里,让她独自逃生,不要理会灵凤族的生死存亡吗? 凤墨有些怔忡,一时倒弄不清楚这个凤其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小姐,族长他可能一去不回了,昨夜他在院外守了你一个晚上,你不跟他告声别吗?”身后,传来虹静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凤墨心神一凛。 守了一个晚上? 如果真的疼爱女儿,何以这十四年都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凤墨想不明白,毕竟前生的父亲对她宠爱有加,如珠似宝,两相对比,实在不懂凤其究竟怎么想的。 嗷! 又一声惨叫传来,另外一只蓝色凤凰也无法与灵兽环的咒语抗衡,从天空朝地面飞快坠落。 凤墨往前跑了两步,原本想去支援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体内深藏的两件至宝! 她倒不是怕死,但她不能被人族抓住,否则灵蝶和灵凤两族千年守护的圣物就将落入人族之手,灵兽一族怕是真的要绝迹人间了! 况且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她不能殒落在此! 想清楚这一层之后,她转身拉上虹静的手就朝后院跑。 她跑的很快,虹静根本跟不上她的步伐,几次踉跄之后,甩开她的手,气喘吁吁道,“小姐,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我的父母还在谷中,如果他们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快逃吧,因为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凤族的希望,是王族的血脉,将来定能凤啸九天的。” “不行,你跟我一起走!”凤墨回头看着她,厉声说。 虹静摇摇头,将手中的大红披风塞给她后,转身就跑。 细雪迷蒙,看着虹静小小的身影越跑越远,凤墨只能无奈叹息,随手将披风系上后,飞快穿过后院的侧门,朝着灵凤谷的后山跑去。 第八章、被俘 凤墨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当她到达后山密道的时候,回头看去,灵凤谷已是火光冲天,哭喊声此起彼伏,显然正在遭受驭兽宗的屠杀。 心中微凛,顾不得多想,转身拨开层层遮挡的野草和藤蔓,弯腰钻进了漆黑阴冷的山洞之中。 洞里非常阴暗,伸手不见五指。 凤墨飞快的朝前方跑去,耳边只闻细碎的脚步声突兀的响,心房也跟着急速跳跃,似随时都要跳出胸膛。 幽长的通道,黑暗的空间,刺骨的寒风,细碎的脚步声,定格成一幅永恒的画面,在凤墨的脑海里清晰烙印着。 她永远都忘不了曾有这么一天,为了逃生,她抛弃了灵凤族的族人,抛弃了凤墨的亲生父亲,独自走了! 即便有着各种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仍然让她觉得无比耻辱! 她蝶飞飞从不是个为了自己的私利就能剥削别人的品行,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保护家人和族人不受伤害,谁让她是灵蝶一族的王室传人呢? 蝶飞飞如是,凤墨亦如是。 她们天生就承担着王室的责任,却独自逃生了! 凤墨的双拳用力握紧,心中怒火如日中天,对驭兽宗和浅沧然的仇恨也更加深刻入骨!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亮光,快要跑到尽头了。 一旦离开这条通道,出了这座不知名的大山,她就可以混进茫茫人海之中,却要日日担忧被人发现真实的身份,从此步步如履薄冰。 可她没有选择,她没有! 凤墨用力咬破下唇,腥甜的血液滑进唇舌之后,才稍微定了定心神,加快脚步朝出口跑去。 山洞的出口依然被半人多高的杂草遮挡的十分严实,微弱的光亮透过缝隙照在凤墨的脸上,竟觉得有些刺眼。 毕竟在黑暗中奔跑太久,她本能的伸出手臂去遮挡刺目的光亮。 脚步并没有停下,感觉身躯脱离了山洞,踏进柔软的草地时,却突然被什么东西当头罩下,耳边传来欢呼的声音,“少爷,抓到一只!” 凤墨感觉束缚着自己的东西用力一拽,身躯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倒,咚一声摔在厚厚的草地上。 睁开眼睛,看着困住自己的白色细网,用力挣扎了一下,却徒劳无功。 视野中出现两张人族的面孔,是两个书童打扮的少年。 “守株待兔果然有用,”其中一个稍微白净的少年说。 另外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白了他一眼道,“还用你说?是少爷英明神武才对。” 凤墨顾不得理会他们,拼命在网中挣扎,可那细网看似不甚出奇,却柔软冰寒,在她的挣扎中越缠越紧,直至勒得她完全不能动弹。 从她的双眸中,绽放出逼人的杀意,吓得那两个少年双双后退,白面的吐舌道,“哟,还是个凶巴巴的丫头。” 黑面的嗤笑一声,“再凶也没有用,都成为阶下囚了。” 二人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属于少年变声期的声音略为嘶哑道,“清风、明月,别闹了。” 两个少年双双回头,齐声应道,“是。” 倒在地上被巨网缠紧,根本不能动弹的凤墨听见轻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踏着草地而来,应该是这两个少年的主子,暗中凝聚一丝灵力在掌心,蓄势待发时,视野中出现一张脸,正好奇的看着她。 在凤墨的记忆里,浅沧然应属长的最妖艳的男人,男生女相,美得让人不能呼吸。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居然也长得如此好看,肤白如玉,双眉如剑,一双绯色双瞳如天边最耀眼的两颗星辰,令人看得久了便会沉醉其中。 一双朱唇不染而朱,看似柔软水润,长发如黑缎束在头顶,只用一束紫金冠固定。 他身穿银色长衫,衬得身形修长笔挺,流云广袖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显得飘逸不凡,风度翩翩。 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的确就是人族,并非其它异类。 狐族天生魅惑不足为奇,人族长成这样却实在让人嫉妒。 凤墨怔了那么一瞬间的时候,忽然听见少年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冰冷无比道,“夜倾城,你答应我抓到她交给我处置的!” 凤染! 居然是凤染的声音! 凤墨心中一沉,凤其明明说这条密道只有王族中人才知晓的,难怪自己从密道逃生也会中了埋伏,原来拜她所赐! 视野中,凤染果然走到那少年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哼道,“你果然命大,大伯居然让你独自逃生,还告诉你密道的位置,我就知道他不是真的不关心你,他只是害怕看到你罢了!” 害怕看到我?为什么? 凤墨恍了一下神,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就感觉一道炽热的气息从天而降,仿佛一块无形的光膜,将她锁定起来。 原本凝聚在掌心,准备偷袭那少年的灵气瞬间消散,凤墨像被突然抽干了浑身的灵气,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她心中俱震,目光如电的看向凤染。 明显是她使用了封锁灵气的法术,不让自己有逃脱之机,凤墨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给我!”凤染朝她冷笑一声,转身朝那个叫夜倾城的少年伸手道。 夜倾城挑眉,“什么” “给我个灵兽环啊?最小的就行,她还不到一百年呢。” 闻言,凤墨气得浑身颤抖! 凤染和人族勾结不说,居然还想用灵兽环控制自己的灵魂!她是想让自己万劫不复吗? 为什么?同为堂姐妹,她为何如此怨恨自己? 凤墨想不明白,对凤染的所作所为却实在恨之入骨。 然而,夜倾城并没有交给凤染灵兽环,而是蹙眉问,“她不是你的堂妹吗?你为什么这么对她?” 为什么?这也是凤墨心中想问的问题。 却听凤染答,“没什么原因,就是看不惯她而已!” 凤墨为之气结! 可她脑海里忽然想起之前虹静离开她时说的话,她说凤墨是凤族的王者,将来定会凤傲九天,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凤染才这么怨恨自己? “她只有十四岁而已,”夜倾城温和的目光转向凤墨,眼中略过一丝同情。 “十四岁?你们驭兽宗残杀刚出生的灵兽们还少吗?”凤染冷笑的声音让凤墨一愣,瞬间明白这个少年居然也是驭兽宗的人! 想到自己的亲人和族人都是死在驭兽宗的人族手里,双眼陡然血红,充满仇恨的落在夜倾城身上。 第九章、救命之恩 被凤染话语所激,夜倾城转身就走,一边吩咐,“清风、明月,先将她带回城堡再说。” “是!”两名少年刚要上前扣押凤墨时,忽然传来两声凄然的叫声,双双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但让凤墨一怔,也让还没有离开的凤染愣掉。 耳边出现有点熟悉的声音,“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也不嫌羞耻吗?” 凤墨脑海里立刻浮现之前在雪地中帮过她的蓝发少年,正是他的声音,只听他尖叫一声道,“哎呀,怎么又是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上次暗杀你妹妹没有得逞,这次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凤染气得脸色铁青,扬掌欲劈时,却见蓝光一闪,躺在草地中的凤墨突然被那少年的蓝色长发系住,瞬间拖出百米之远。 幸亏凤墨身后穿着披风,否则被这么用力在地草地上拖曳,后背定要摩擦起火的。 她被动的躺在草地上,打量着身旁的蓝发少年,依旧穿得邋里邋遢,口中嚼着一根细草,脸上神色似笑非笑,仿佛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历? “臭小子,上次就放过你了,既然你找死,别怪我不客气!”被彻底激怒的凤染扬手一掌,一团巨大的火球破空而来,朝着蓝发少年的面门扑去。 不远处的夜倾城微微皱眉,心想这个凤染居然这么心狠手辣,看来真不应该与这种蛇蝎女子交易的! 驭兽宗虽以抓捕灵兽为己任,却并不伤天害理,残杀无辜,尤其是凤墨看起来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女,瘦弱单薄,他当然下不了手。 但身为凤墨的堂姐,居然对自己的堂妹如此不留余地,为人可见一斑。 正因如此,他并没有打算帮助凤染,而是和清风、明月站在一旁看热闹。 明明看起来闪电般的大火球即将冲向那少年面门的时候,他的满头蓝发突然妖异的扬起,形成一条粗大的蓝鞭,啪一声将火球抽飞,落地草地上瞬间起火,烧得满地野草噼啪直响。 火光旁边,凤染的脸早已变成猪肝色,双手一扬,又是两团大火球攻了上去。 “你只会这一招吗?”蓝发少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长发却随心而动,再次形成蓝色长鞭将两颗大火球抽飞,撇嘴不屑道。 “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凤染恨声喊,双手飞快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听着那熟悉的咒语,那是凤族最厉害的法术“焚天咒”,凤墨心中一沉,连忙喊,“快走!” 身旁的蓝发少年怔愣一下,伸手将她捞入怀中,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狠丫头,老子今日有事就不奉陪了,下次再见好好陪你玩玩!”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凤染愣了一下,等她抬头时,蓝发少年已经抱着凤墨如风而去,瞬间就消失在山林之中,气得纵身一跃,正要追上去时,忽似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夜倾城。 “我们的交易就此为止!”淡淡瞟她一眼,夜倾城转身就走。 主子要走,清风和明月自然双双跟上,却听脚步声传来,凤染追上来喊,“夜倾城,你别忘了答应我什么!” “你堂妹已经被人救走了,我还需要兑现承诺?”闻言,夜倾城如玉的面孔上微现厉色,绯色双瞳如电一般看向凤染。 被他的目光所慑,凤染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眼看他拔步欲走,凤染急忙追了上去,“你爹明明说好让你照顾我的,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想起父亲的吩咐,再想到凤染的父亲为了逃生出卖全族,夜倾城心中充满鄙夷,却又不能抗拒父亲的命令,只好扫她一眼,漠然道,“堡中还有急事处理,你还不快走?” 闻言,凤染的脸色总算缓和一些,回头恨恨的看了一眼蓝发少年消失的方向,心中暗道,“凤墨,你不会逃太远的,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对她的诅咒完全不知的凤墨被蓝发少年如风般的速度晃得头晕眼花,不得不闭上眼睛,任由他抱着自己一路狂奔,直至天色全黑之后,他才将她放下。 凤墨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在一个很小的山洞里,洞外已是夜色弥漫,洞内潮湿阴冷。 她看着蓝发少年跑前跑后,抱进来一大堆干草和木柴后,就在她身旁生了一堆小火,之后坐在火边啃大饼,竟完全没有要解开自己的意思,忍不住轻咳两声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蓝发少年斜倪她一眼,嘿嘿笑道,“我虽然救了你两次,但并没有指望你报答哈,你们女人最麻烦,动不动就以身相许,免了。” 凤墨一怔,忍不住咬了咬牙道,“你帮我把这网解开吧。” 似这才想起凤墨还被白网捆着,蓝发少年“哎哟”一声,将手里的半个大饼全部塞进嘴里,这才走过来替她解绳。 哪知白色绳网看起来纤细,却坚韧无比,凤墨被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十来遍,他依旧没有找到绳结在哪儿,不由恨得咬牙。 可这家伙毕竟救了自己的性命,就算不用以身相许,她也不能不记下这份天大的恩情,除了咬牙忍耐之外,别无它法。 “驭兽宗的东西果然都是宝贝,你看这网,天蚕丝所制,水火刀剑不侵,除非用吹毛断发的利剑才能斩断,我可没有办法了。”翻腾了很久之后,蓝发少年居然放开她坐回火堆边,砸舌说道。 凤墨只觉想要杀人一般,忿忿的盯着他。 被她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蓝发少年挑了挑眉道,“好吧,看在你比我还惨的份儿上,就帮你一回,不过先说好,这网归我,怎么样?” 意思是他有办法解开绳网?故意不解只为了贪图这张网? 凤墨再次有杀人的冲动,却不得不闷声答,“随你!”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蓝发少年笑嘻嘻的从半旧的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将它从鞘中拔出时,寒光如电,刺得凤墨眼睛一痛。 这匕首明显就是那种吹毛断发的利器,看来这少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穷!可他为什么穿的像个乞丐?为什么长了一头怪异的蓝发?又为什么躲在灵凤谷里?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凤墨心思电转时,感觉身上一松,紧紧缠着自己的白网被蓝发少年用力抽走,差点让她倒跌在泥地中。 从地上跳起来之后,凤墨用力掸去身上的尘土,凝神感受了一下,之前被凤染束缚灵力的法术还没有消散,不由对凤染恨极。 第十章、分道扬镳 一阵寒风刮来,冻得凤墨打了个哆嗦,连忙走到火堆旁边,看着蓝发少年双眼放光将那白网仔细收好,塞到身后的破旧包袱里,皱眉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蓝发少年翻了个白眼儿,“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但你不是灵凤谷的人!”凤墨双目如电,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被她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蓝发少年瞪她一眼,“老子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了?你不稀罕的话就出去再让那个恶丫头用灵兽环伺候一下呗!” 听到“灵兽环”三个字,凤墨皱眉。 一旦被灵兽环束缚灵魂,此生此世都会沦为人类的宠物或者奴隶,她的深仇大恨如何能报?而且这一切都是凤染所为,她一定不会就此作罢! 而且蓝发少年虽然救过她的性命,却也知道她是灵兽的事情!万一他泄露出去,自己岂不是随时处于危险的边缘? 想到这里,双手不由握紧,眼神也透着骇人的杀气。 “喂喂喂,你不会是要杀我吧?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感觉到她目光里的意思,蓝发少年跳了起来,装作一脸惊恐的问。 凤墨的思绪被打断,杀意顿消,她看着眼前的怪异少年,眼中明明满是戏谑,却装出一幅恐惧状,懒得再搭理他。 将目光移回火堆上,看着燃烧的火焰,想起灵蝶和灵凤两族的彻底覆灭,灵兽族从此再无栖息之地,心中一片凄凉。 “我有事可要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啊,别浪费老子为了你得罪那个什么疯女人,还有啥公子的。”蓝发少年见她一个人坐在火堆前出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双手背负,悠哉游哉的走出了山洞。 凤墨扫了他的背影一眼,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毕竟救过她的性命,虽然上一次在灵凤谷时,她也有自保的能力,但她不是个知恩不图报的人。 洞外的黑暗中,传来那少年模糊的声音,“老子叫无名英雄。” 凤墨无语,可既然这少年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想必也不会出卖她的身份吧?否则之前他又何必从凤染和那位公子手中救下自己的性命? 如此想来,心中大石渐渐落下。 但又想到如今的处境,天大地大,竟再无她容身之处,深仇大恨又不知从何报起,便又惆怅万分。 火焰渐渐小了,等完全熄灭的时候,洞外也透出隐隐的晨光。 凤墨抿了抿干裂的唇,感觉凤染封印自己灵力的法术已经散去,这才站起身,拍净身上的尘土,慢慢走出了山洞。 天空正是黑暗与光明交替的瞬间,看着逐渐明亮的光线,感觉清晨无比清新的空气,凤墨深呼吸了一下,心中对自己默念,“凤墨,加油!” …… 七日后,凤墨站在灵蝶谷中,看着满地被烧焦的青草,前方族人居住的房屋也都烧得只剩断瓦残垣,尽管心中早有准备,身临其境时,依旧痛得无法呼吸。 砰一声,凤墨跪在地上,向着前方破败的村落大哭起来。 脑海里不断浮现从小到大父亲对她的宠溺,母亲对她的慈爱,还有哥哥的关切,妹妹的顽皮。 天生就灵力逼人的蝶飞飞一直是族人眼中的下一任族长,所以无论走到哪里,哪怕她只有十几岁,依旧被每一个族人所尊重。 族里和她同龄的少女虽不多,却在她面前不敢放肆,她蝶飞飞就是天之娇女,是上天的宠儿。 可她却为了一个男人引狼入室,毁灭了全族! 她就是族人的耻辱,是她给全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越想越恨自己的凤墨垂在身侧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也下定决心要找到灭族仇人,那个欺骗她的男人浅沧然,要让他为全族陪葬! 伸手抹干眼泪,凤墨慢慢起身,用力朝着苍天厉吼,“浅沧然,此仇不报我誓不罢休!” 苍天虽无语,温暖的风却似在迎合她的话,刮起漫天尘埃。 凤墨瘦弱的身影一步步走远,逐渐消失在已经毁于一旦的灵蝶谷。 下一站,凤墨出现在千灵谷。 依旧满地焦黑,房屋倾塌。 不同于灵蝶谷的是,千灵谷里居住的灵兽几乎是蝶族的百倍。 灵兽天生就有种族技能,却受到百年化人的限制,导致数量并不多。 两百多年前,灵兽在几个强大种族的带领下几乎占据了东灵大陆的三分之一,那时的人类谈之色变,两军交战时更是闻风而逃,俨然是这片天地中的主宰。 可随着人类的崛起,驭兽宗的成立,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灵兽环,正是灵兽们的克星,人类开始反扑,将灵兽们大肆屠杀,还抓了不少沦为座骑或宠物。 正是因此,灵兽的数量大幅度减少,为了生存不得不各自寻找世外桃源避难。 可人族繁多,不断搜捕灵兽们的踪迹,导致很多种族被灭掉,剩余的种族除灵蝶和灵凤单独居住之外,剩下的十多个种族之中都栖息在这个千灵谷中。 千灵谷的谷主是一只三头灵蛟,灵力强大,带领着四处逃亡的灵兽们落户在千灵谷之后,建立了一套新的秩序,约束了灵兽们任意外出,还组成了卫队保护山谷的安全,倒也保佑这一千多只灵兽们平安生活了百年之久。 凤墨依稀记得与浅沧然大婚那日,千灵谷谷主龙业还亲自为他们主婚。 他看起来很像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穿着宽广的蓝色长袍,笑逐颜开的接受新人敬酒,还似模似样给他们俩封了红包。 那场热闹的婚礼不过就在半月之前,对凤墨来说却恍如隔世。 她站在天地之间,身形崩直如利箭,一触即发。 前仇旧恨,血海深仇,她永生都不能忘记! 哪怕灵兽最多只有千年寿命,她也绝不会放弃追杀浅沧然,以慰亲族以及千灵谷所有灵兽们的在天之灵! 一想到浅沧然那张妖艳无双的面容,绯色双瞳如流光焰火,却心如蛇蝎,勾结驭兽宗残杀灵兽,凤墨眼中的血色便如被红漆泼过,格外浓烈! 突然,她听到肩头传来咝咝的声音,不由一愣。 第十一章、小青蛇 转头看去,却见一条小蚯蚓不知几时爬到她身上来了,还扭着肉嘟嘟的长身子,探着一颗小脑袋望着自己。 大约自己方才想得太过出神,连这小东西什么时候爬上来的都未察觉。 若是被敌人发现自己,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凤墨在心中警告了自己一下,伸手将肉嘟嘟的小蚯蚓从肩头挟下来放在手心,正待俯身将它放入地面,却听它居然探着脑袋问,“你也是灵兽吗?” 会说话的? 凤墨一怔,俯身的动作稍微停顿,将掌心托到面前问,“你是灵兽?” 在她的认知里,灵兽虽有百来个种族,却没有蚯蚓一族吧? “你见过普通的蛇会说话吗?”掌心里的小东西摇头摆尾,竟似不耐烦的反问。 凤墨又愣了,蛇?她是蛇吗? 仔细打量半天,似乎有点像蛇,但体型小得和蚯蚓差不多,实在看不出来。 似乎察觉她眼中的狐疑,小蛇不悦了,纵身一跳,吓得凤墨倒退三步时,它却在地面瞬间长大成一条粗壮的青蟒,双眼如红宝石,蛇信如血,果然是蛇族! “你还没有一百岁吧?”虽不是同族,但毕竟同是灵兽,凤墨有种劫后余生再见亲人的感觉,忍不住笑问。 青蟒晃了晃脑袋说,“我只有六十岁,还差四十年才能化形成人呢,可没想到还没等我化形成人,千灵谷就……。” 提到千灵谷的惨案,凤墨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好半晌,凤墨才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本来想着就躲在千灵谷得了,毕竟人类已经来屠杀过一次,应该不会再来的,哪里想到他们去而复返,真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小青蛇声音忿忿,可还带着点稚嫩的感觉,倒让凤墨忍俊不禁的问,“你说人类又来过千灵谷搜捕?” “可不是吗?幸亏谷主叔叔教过我缩小的法术,否则我肯定没命了。” 凤墨想了想道,“既然我们同病相怜,都是千灵谷幸存的灵兽,不如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好啊,我一个人太无聊了。”闻言,青蟒喜出望外,唰一声又缩小成蚯蚓的形体,嗖一下就跳到了凤墨肩头。 扭头望着小小的青蛇,凤墨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本来没有名字,可谷主叔叔说我通体翠绿,绿如碧,就一直叫我碧儿。” “好,那我也叫你碧儿,我会带你出谷,去人类的世界,那里凶险万分,一旦被人族发现我们的灵兽身份,定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你可害怕?” 尽管打算和碧儿作伴,但凤墨还是需要征求它的意见。 “哪里不凶险呢?对于我们灵兽来说,天生就有危险,我不怕的。” 得到碧儿的答案,凤墨这才点头,“那好,从今日起,你我就相依为命,希望在你化形成人那日,我也能报得血海深仇吧!” 碧儿晃了晃小脑袋,似懂非懂。 凤墨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似又看见浅沧然的脸,双目如电,瞬间杀气弥漫,吓得碧儿脑袋一缩,差点从她肩头掉下去了。 一人一兽离开千灵谷之后,其实也无处可去,加上浅沧然身份特殊,凤墨一时也不方便打听他的下落,更何况他的灵力也很强大,听说曾跟千灵谷谷主打成平手,就算现在浅沧然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有能力报仇。 所以,凤墨决定先让自己强大起来,再徐徐打听浅沧然的下落! 当然,在找到浅沧然之前,她还会去一趟驭兽宗居住的千秋堡,会一会原身的好堂姐,那个串通外人想让她沦为奴隶的凤染! 人类繁多,城池之中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混迹人堆中间,倒也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只是凤墨身无寸金,吃饭住宿都成了问题。 站在一间包子铺外,凤墨看着热腾腾的包子新鲜出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缩在她头发里的碧儿更是饿得晕头转向,哼哼唧唧的问,“凤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上肉包子呀?已经三天都没吃东西了。” 凤墨暗自叹了口气,她怎么就忘了人类的世界必须有钱财流通才能生存这个道理呢?早知道在灵凤谷被攻击之前,她就应该在族长府里盗些金银珠宝才是。 可眼下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无论灵蝶谷、千灵谷还是灵凤谷,里面的金银财宝只怕早被人类搜刮一空,哪里还有剩下的? 不得不艰难的移开脚步,凤墨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加上饿的头晕眼花,简直一步三回头,盯着包子铺看个不停。 蓦然,她似乎撞到坚硬的柱子上,额角剧痛,不由皱眉看去。 贴着她身躯的并非柱子,而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昂藏三尺,魁梧不凡。 他正低头盯着凤墨,声若洪钟的喊,“谁家的小丫头走路不长眼睛,撞到老子身上不知道吗?” 凤墨急忙退后三步,正要开口道歉,却听这人又说,“老子的命很值钱的,你撞伤了我怎么办?” 撞伤了?你明明一点事都没有? 凤墨听到碧儿在耳边小声的嘀咕,却并不想惹事,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被吸引过来的百姓都认出这个汉子是当地的头号无赖仇武,均敢怒不敢言,只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人堆中间,无比瘦弱的小丫头。 “你父母呢?叫他们出来!”仇武见凤墨不说话,再次厉喝。 若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早被他这气势吓哭,可凤墨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双眼漆黑如墨,小手紧握成拳,似一只即将离弦而出的箭,竟让人感觉不那么弱小。 仇武仗着自己身形庞大,见凤墨还是不说话,居然伸手就朝她的左肩抓了过去。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声,所有人都似看到凤墨小小的身板被这个无赖一把捏碎的惨状。 可是偏偏,就在仇武的手快要抓到凤墨的左肩时,她却身形后仰,凌空一翻,生生落在百米之外。 干净漂亮的动作让所有人呆愣了一瞬,即而发了一片欢呼的声音,均为凤墨喝彩。 第十二章、意外 听着围观百姓的喝彩声,凤墨依旧面沉如水,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对面的汉子。 仇武的脸色瞬间变成锅底灰,骂道,“臭丫头,竟敢还手,看老子不将你倒提起来去找你爹娘赔钱!” 他说完就大踏步朝前走去,吓得围观百姓纷纷后退,生恐被殃及池鱼。 眼看仇武就要走到自己面前,凤墨正在思忖要不要提取暗藏在灵魂中两件圣物的灵力反击时,眼角却一闪,一个身穿青衫的公子哥挡在她的面前,手中折扇轻摇,似笑非笑的问,“仇武,多日不见,你怎么又在欺负人了?” 凤墨抬头看着眼前只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的青衫少年,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可听着他略带玩笑的声音,暗自松了口气。 有人帮忙就不必动用圣物,那是她唯一的底牌,却也是能够导致她被人觊觎的祸端,不到关键时刻最好不用。 仇武一见那少年,脚步立刻止住,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脸庞立刻堆满了笑容,讨好的说,“哪里,景公子误会了,我看这小丫头迷了路,挺可怜的,正想送她回去呢。” 闻言,围观百姓哄然大笑,自然是笑仇武厚颜无耻,他却置若罔闻。 青衫少年并未追着不放,毕竟只是路见不平,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见仇武撒谎只作信了,笑道,“既然这样,就不劳你费心了,这小姑娘本公子会送的,你还不走?” 仇武一愣,没想到这位贵人居然连这档子小事都管,原本想敲诈小姑娘的家人一笔,这下黄了,心中虽忿恨不已,表面却不敢装出分毫不悦,点头哈腰,飞快钻进了人堆之中。 主角离开,围观者自然如鸟兽散去。 青衫少年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凤墨身上。 凤墨也正好抬头看他,四目相对,均是无言。 青衫少年长的玉面俊朗,却并没有让凤墨有什么感觉,毕竟见过浅沧然那样的妖物,之前和凤染串通来抓捕自己的公子也生得那般好看,眼前的少年实在没有可比性。 见这小丫头双眼漆黑如墨,明明看着弱不禁风,却偏偏让人不敢小觑,青衫少年倒是怔了一下才问,“小姑娘,你家住哪里?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吗?” 家? 灵蝶谷毁了,千灵谷毁了,就连最后一处避世之外灵凤谷也没了,她凤墨还有家吗? 凤墨眸光微黯,转身就走。 见她居然不答应自己,也不感谢自己的帮助,青衫少年眨了眨眼睛,竟是觉得有点意思,收起折扇追了两步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凤墨依旧没有回头,甚至加快脚步融入了人流之中,倾刻消失踪影。 长街之中,青衫少年好半晌才收回目光,感觉方才的小女孩有点特别,正思忖时,就听见身后传来卓朗的声音,“喂,景泽,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眨眼就不见了?害得我们好找。” 青衫少年正是当朝皇帝的亲侄儿,圣亲王的嫡子景泽,闻言翻了个白眼儿,回头看着四个狐朋狗友,笑道,“是你们太慢而已,走走走,说好的今日不醉不归,谁也不准跑!” 另外四个少年虽不是世子,却也非富即贵,闻言都笑逐颜开,勾肩搭背,一群人说说笑笑的逐渐远去。 等景泽彻底消失在长街之后,凤墨才从前方巷道慢慢走出来,抬头看了一眼景泽消失的方向,这才转身朝相反的地方离去。 耳边,传来碧儿的声音,“凤姐姐,刚刚救你的公子挺帅的啊,我还以为人类个个都喊打喊杀呢,原来也不是。“ “人心险恶,你想得太简单了。”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寻思怎样才能寻一处落脚的地方,凤墨的目光左顾右盼,忽然落在人群中一个身穿黄衫的少女身上。 短暂的怔愣后,她拔腿追了上去。 那少女提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菜,显然是出来买菜的。 突然被凤墨拉住了袖子,不由好奇的问,“小姑娘,你有事吗?” 遭遇大难之后再见熟人,凤墨的眼眶莫名湿润,激动不已的喊,“九莲,是我,你忘记了吗?我是飞飞呀。” 眼前的少女正是灵蝶谷中蝶飞飞的贴身侍女,随她一同长大,情如手足。 可九莲看着凤墨的目光却满是迷茫,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凤墨这才想到如今的自己附在了另一个人身,难怪九莲会认不出,但她在这世上已无其它亲人,九莲没死真是意外惊喜,她如何肯放过? 用力拉着她的手拐进旁边的巷子里,凤墨低声解释,“九莲,是我,我是蝶飞飞,我的肉身虽然死了,灵魂却附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你还记得我们俩九岁的时候许个一个心愿,说将来都要找一个知心人,此生白头,不离不弃吗?” 听到熟悉的誓言,九莲一震,手中竹篮啪一声落在地上,激动的抱住了凤墨,哭着喊,“小姐,是你,你居然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感觉着九莲给予自己的温暖,凤墨苍凉的心情总算有了一丝慰藉。 她并没有推开九莲,而是等她情绪平复之后才问,“我爹娘他们……。” 九莲身子一僵,慢慢站好,拿绢帕擦干眼泪道,“谷主和夫人为了保护族人,都已经战死了。” 虽然已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亲耳听到时,凤墨依旧如被雷劈般连退三步方能站稳。 眼眶再次湿润,接连经历杀戮,凤墨只觉心死如灰。 可一想到大仇未报,便又震了震精神,努力眨眼咽下眸中雾气问,“那我哥哥和妹妹呢?” “少爷他也……不过听说小小姐还活着,只是被他们抓走了!” 九莲的话让凤墨一震,一把揪住她的手腕问,“小舞被谁抓走了?她在哪里?” 九莲被她抓的剧痛,却只是哭道,“我不知道,只听说人说她没有死,但我并不知道她被抓去哪里了,应该是驭兽宗吧?” 驭兽宗! 凤墨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这个深刻的名字,许久才松开她的手,睁开眼睛问,“你呢?你现在怎么样?” “我也被抓了,他们没有给我上灵兽环,说我们是低等灵兽,只是把我们卖给别人做丫环,但至少我们还活着。” 第十三章、红尘 是啊!不管经历过怎样惨烈的现状,至少她们还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让自己强大,才能为亲人、族人去报血海深仇! 凤墨的心情略微平复,抬头看着破旧的房屋,木桌上唯一一盏小油灯,昏暗的灯光下靠墙边的小木床,床上单薄的被褥,心中一酸。 九莲虽然装的若无其事,声称都是做丫环,也没什么不一样,可在灵蝶谷的时候,她可是单独的房间,装饰的也不错,更何况凤墨待她一直有如亲生姐妹,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她一份,境况怎会相同? 可此刻身在人族的红尘之中,能有落脚之地已经不错,凤墨也不能强求。 毕竟她现在还很弱小,还没有帮助九莲脱离这座大户人家的资本,她能做的只有忍耐! 无声的叹了口气,凤墨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九莲说晚上还得服侍姨夫人睡了才能回来,她也只能先睡觉了。 刚刚和衣入睡,半梦半醒的时候,凤墨却听见暗处有人在说话。 她们议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不难被凤墨捕捉到。 “怎么样?信送出去了吗?有没有回音?”这是九莲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焦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你急什么?总归人不是还在吗?” “夜长梦多啊!” “行了,信已经送出去了,应该子时前就会来,你还是先回去稳定局面才行。” 隐约的脚步声传来,似有人远去,可九莲又问,“红姑,那我的条件可会应允?” “放心,你的贱命还不值得我们留下!”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无声。 凤墨干脆坐了起来,揉着眼睛等九莲回来。 这一坐就是半晌,好不容易等到九莲推门而入,一见她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竟是如同见鬼一般,吓得睁大双眼,连退三步。 “怎么了?”凤墨疑惑的问。 九莲反应过来,连忙笑答,“没事,以为你已经睡了呢,吓我一跳。” 看着她转身关上木门,想到方才她那般惊吓的神情,再联想之前听到的对话,凤墨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想了想才问,“你刚从主子的院子回来吗?” “可不是吗?我那个主子可挑剔了,晚上爱听小曲,还要准备宵夜,睡觉前还得找人念书给她听,折腾死人。”九莲一边答一边走到窗户边的脸盆架上净面,从始至终再未看凤墨一眼。 凤墨的感觉很怪,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刚刚明明听到九莲的声音,她们一起长大,数十年的交情,她不可能听错。 虽然不知道九莲在和谁说话,可她们谈话的距离应该就在这座院子不远处,距离不会超过两百米,绝不可能是前院的主屋里。 九莲为何要撒谎? 凤墨想不明白,想要开口询问,又觉得会伤害彼此间的感情,毕竟她现在无路可去,还是九莲收留了她,还有碧儿。 也是九莲拿出私房钱请她吃的晚饭,解决了三日的饥饿,她怎么能这么怀疑? 凤墨收拾了乱七八糟的心绪,心想九莲或者有些事不想自己知道罢了,她又何必多想? 于是,她又躺了下去,就那么看着九边净完面,漱了口,脱下外衫,吹熄油灯之后才走了过来。 九莲躺下去的时候,竟也背对着凤墨,从前在灵蝶谷时,偶尔她们俩也同榻而眠,都是少女心性,能面对面聊天到半夜。 可半月未见而已,彼此就这样生份了吗? 凤墨心中有些酸楚,却也没有多问。 她将身躯平躺下来,仰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屋里的黑色房梁,想起很多往事。 九莲虽因无法引灵入体沦为奴婢,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丫头,加上她长得水灵,个子高挑,谷中倒有好几个少年向她示好过。 可九莲总说,她此生要嫁的良人,必须是个英雄男儿,能顶天立地,建功立业,保卫家园,还得与她一生相守,只爱彼此。 虽然凤墨也是这么想的,可男人个个三妻四妾,除了他的父母因是师兄妹感情深厚,并未招纳妾室之外。 但她还是觉得想要寻一个只爱妻子的英雄,似乎没那么容易。 这样心高气傲的九莲遭遇谷中巨变之后,虽然侥幸逃生,依旧逃避不了为奴为婢的命运,还是服侍普通的人类,她心中必定有很多的不甘吧? 凤墨越想越难受,正想叫醒半晌没有声音的九莲说说话时,却忽然听到一阵悉悉萃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脸色刹变的凤墨翻身坐起,正要叫醒九莲,却见她忽然坐起来,手里一块东西朝她的口鼻捂了过来。 一股奇香扑鼻而入,凤墨还未反应过来就昏倒在床上。 等凤墨再有知觉的时候,睁开眼睛却是在一座小小的铁笼子里,而这笼子就停在一座空旷的院中,夜色如幕,四周围着的黑衣人最少有百人之多,均提着闪亮的长刀,面无表情的平视前方,仿佛一座人形牢笼。 浑身酸软无力的凤墨依稀想起昏迷之前的情景,想到九莲当时如闪电般的动作,再联想之前听到的对话,立刻明白她是被九莲出卖了! 九莲定是告诉别人自己是灵兽的身份,而且她还是灵兽的王族,是高等灵兽,不同于普通灵兽无法修炼的资质! 凤墨顿时心冷如灰,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觉。 可九莲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那些暗中要抓捕自己的人,究竟许给了九莲什么条件,让她不惜出卖自己? 凤墨就那样蜷缩在铁笼子里,一动不动。 一来浑身乏力,迷香太浓了,二来也不想动,只觉生不如死。 视野之中,缓缓出现两条身影,一红一白,一男一女。 从凤墨倾斜的角度看去,那两人的身影正从扇形石门外拐进来,笔直朝自己这边走来。 那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正是九莲,她似犹豫了一下才走到笼边,安静的望着自己。 凤墨抬起头,漆黑的眸盯着她的双眼,有气无力的问,“为什么?” 九莲的双眼似桃花,水灵动人,肤色也很白,平时也很爱笑,可此刻却面无表情,冷冷道,“你居然问我为什么?若不是你执意要嫁给那只狐狸,我们的亲族怎会被屠杀殆尽?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全都死了,只剩我一个,还被卖给人类为奴为婢,他们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让你看看我们是怎么生活的?” 第十四章、控制 她一边说一边捋起袖子,洁白的手臂上全是青痕不一的伤痕,斑驳刺目,显然是曾经遭人虐打过,看得凤墨愣掉。 她从未想过,九莲在人类的世界做奴婢,会是这样的待遇! 从前在灵蝶谷,她可是连大声吼她都没有! 原来她这样恨自己!恨自己为了一己私欲引狼入室,害了整个灵蝶谷,也害得九莲全家倒在血泊之中! 原来从下午她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一切都是伪装! 假装喜极而泣,假装怀念往昔,假装心疼自己三日没有吃过东西,还假装要收留自己!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出卖,将自己卖给别人,换取她想要的东西! 两行清泪从凤墨眼中滚出,她惨然笑道,“我不怪你,既然你这么恨我,也就不算出卖,我只想知道,小舞她,是否活着?” “她活着又如何?还不是沦为奴婢,难道还能被人当公主般养着不成?”九莲嗤笑一声,“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这么命大,在万灵谷居然死不了,在灵凤谷也死不了,我倒想知道,你今日如何逃出生天?”九莲说完阴冷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个金黄色的圈圈,刻意扬了扬。 夜色之下,那圆圈上的金色符文格外明亮,刺得凤墨睁不开眼。 可她的身躯却不由自主颤栗了一下。 灵兽环! 九莲居然要用灵兽环控制她的灵魂! 从此为奴为婢,永不能背叛,除非身死道消! 凤墨闭着双眼,心似沉入永恒的地狱。 “你不是灵兽的王族吗?我倒想知道,这个灵兽环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九莲眼中放射出极致的嫉妒,握着灵兽环的指尖因太过用力而隐隐发白。 脑海里,似还回想着被从灵蝶谷囚回望风城的时候,驭兽宗的大管家苍白淡淡一句话,“低等灵兽不配使用灵兽环,直接发卖便是!” 是啊,像她们这些低等灵兽,竟连使用灵兽环的资格都没有! 九莲的心恨得不能自己,扬手正欲扔出手中的灵兽环,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喝斥,“住手!” 手腕一抖,灵兽环差点掉在地上,她连忙握紧,转身望着不远处红墙上三条身影。 陪她一起过来的白衣男子立刻朝着三条身影中间的玄衣少年垂首肃立,口呼,“惊云见过公子。” 公子? 能被驭兽宗云层使者之首的惊云公子称为“公子”者,非少宗主夜倾城没有别人! 九莲先是一凛,继而激动的俯首伏地道,“贱婢九莲拜见夜公子。” 围墙上的三人同时跃下,夜倾城身后跟的正是清风、明月。 “她是王族,岂能任人处置?”目光掠过牢笼里一动不动,似待宰羔羊的凤墨时,夜倾城心里不知为何触动了一下,厌恶的扫了九莲一眼,转问惊云。 “回公子,是这丫头通风报信,烈师兄外出公干未回,属下只能先赶过来,以免夜长梦多。”惊云拱手答。 驭兽宗体系庞大,抓捕灵兽的主要派系正是由宗主夜千山的首徒烈奕负责,其它抓捕使者又分云、风、地三系,根据修为高低排列。 眼前这个惊云正是最高派系云系的首使,由他亲自前往,倒也不算逾制。 夜倾城无话可说,只好皱眉道,“这只灵兽我已经追捕多日,既然被你先得了,倒是首功一件,我会亲自跟烈师兄说的,你可以回去了。” 然而,惊云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等他训兽。 “还不走?”夜倾城声音微沉。 “公子,这只灵兽虽只有百余年兽龄,却流着王族血脉,正是宗主看重的目标,属下有幸得见公子出手,实乃三生有幸,还请公子成全。” 夜倾城眸光微愠,却无话可说。 不由将目光转向仍伏在地上做忠诚状的九莲,用力一脚将她踹倒道,“这等出卖主子的贱婢留来何用,还不给我滚!” 自古忠仆得人赏识,似九莲这等卖主求荣的奴仆的确不值得人敬重。 见公子发怒,惊云并未阻止,目光淡淡看着九莲。 被夜倾城一脚踹在胸口的九莲只觉钝痛不已,差点呼吸都缓不过来,可抬头望着面如沉水的夜倾城和毫无出手相助打算的惊云公子,终究只能忍着痛爬起身子,转身欲走时,却听惊云喊道,“东西留下!” 用力握紧手中的灵兽环,九莲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不面露笑容,恭恭敬敬将灵兽环双手奉上,看到惊云眼中的不屑,她转过身躯,一步步朝门外走去,心中却怨恨之极!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对我刮目相看的,你们等着! 九莲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手心已握的太紧,早已被长长的指尖掐得渗出血来。 等脚步声远去之后,夜倾城才不得不取出自己的灵兽环。 灵兽环虽是死物,却也有高低之分。 身为驭兽宗的少宗主,夜倾城拥有的灵兽环等级,自然是最高的。 惊云抬头,看着他手中至少可以收复千年以上灵兽的宝贝,心中一片火热。 可他表面上却波澜不惊,仿佛看透一切。 夜倾城看着手中散发淡淡紫光的灵兽环,心中暗叹。 目光落向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仿佛等死般的凤墨,想起她亲族被灭,之后不但被堂姐出卖,这次又被侍女出卖,也算是悲惨之极,倒是有些不忍。 可他也清楚,父亲一直志在抓捕九族灵兽王者,若是知晓他放过这个丫头,必定大发雷霆,他也会遭受全族斥责,终究只能狠下心肠,扬手一抛。 紫光在接收到他传递的一丝灵气时,瞬间暴涨,笼罩了天地。 院子都被紫光覆盖,格外美丽。 感觉一股强大的威压突然锁定了自己,凤墨被迫睁开了眼睛。 紫色光圈在半空滴溜溜转个不停,释放的紫光越来越浓,直至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灵魂深处,似被什么东西侵入,吓得她瘦弱的身躯一直哆嗦个不停。 凤墨心中无比骇然,强行想要驱逐这丝强大的力量。 可它太强大了,笔直冲向识海中小小的灵魂。 此时的凤墨并非当初那个资质卓越,天赋极高的蝶飞飞,而只是废柴的凤墨!体内刚刚才引入的天地灵气早已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驱逐干净,哪里还有能力与灵兽环抗衡。 只听“嗖”的一声,灵兽环就钻进了凤墨的眉心消失不见。 漫天紫光顿时消散,仿佛方才的景象不过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凤墨的灵魂就被灵兽环束缚,剧痛传来,撕心裂肺,让她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惨呼声划破天宇,撕裂苍穹,也震撼了夜倾城的心。 他呆呆看着凤墨在牢笼中痛苦的翻来滚去,面色煞白如纸,竟是不忍再看。 第十五章、承诺 蓦然,一道炫丽的红光从凤墨的眉心冲天而起,巨大的力量仿佛火山喷发,竟生生将铁制牢笼炸的四分五裂。 轰隆巨响中,夜倾城和惊云同时被刺目的光芒逼得暴退百米,百余名黑衣人却避之不及,许多人被当场炸成肉沫,一时血沫横飞,惨呼声惊天动地。 即便暴退到百米之外,夜倾城依旧被爆炸的余威震的浑身剧痛,待他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侧目去看时,血流成河的院子里,哪里还有凤墨的身影? 他几乎只愣了一瞬,目光便望向西方的天空。 那里一道小小的身影正迅速飞循,宛若流星。 本能的纵身追了出去,夜倾城当时并未多想,只是本能。 而惊云刚迈开两步准备跟随,耳边听到许多被炸成重伤的黑衣人惨呼声不绝,终究停下脚步,皱眉去处理现场了。 夜色深沉,如浓浓化不开的墨。 凤墨只觉体内三股力量冲来撞去,浑身似要被炸开一般,剧痛使她拼命往前冲去,哪儿管哪个方向,终点在哪儿。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身影快的仿佛流星,掠过城内连绵的屋脊时,只留下一道残影,让打更的更夫吓了一跳,待他揉揉眼睛之后,哪里还有方才的身影。 跌跌撞撞,浑浑噩噩。 凤墨从未如此难过过。 她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炸开了,炸成很多半。 体内三股力量太过暴虐,犹如疯狂的江流,不断冲击着她小小的身体。 她的脸色通红如血,浑身也滚烫若在沸水中浸泡。 身影如电,不断在夜色中疾驰。 没有方向,也没有终点。 她只想逃离,让烈风浇熄浑身的炽热。 可夏夜无风,她只觉得越来越热,似掉进了火山之内。 一直尾随在后的夜倾城几乎倾尽全力才能勉强看清凤墨小小的身影,他虽看不清楚对方的情况,但料想也不会太好。 联想之前爆炸的景象,再联想灵兽环本身赋带的能力,他心急如焚。 灵兽环乃千年玄铁所制,坚厚无比,但它的非凡之处并非制作材料,而是附在环身的符咒。 此咒乃天神所传,是驭兽宗的创立之本。 此咒可锁定灵魂,让灵兽一族终生无法摆脱,却也可以激发灵兽的体内潜能,放大其能力,助其修为精进十倍不止。 然而,凤墨因自幼智障,从未引灵入体过,等于废柴一具。 加之灵魂内藏有蝶、凤两族圣物,被灵兽环这么一激发,三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互相排斥,岂是凤墨单薄的身躯所能承受的? 此时的凤墨神智不清,自然想不到这些。 若是清醒时的蝶飞飞,或许还有办法牵引三股力量互相压制。 夜倾城一直追着凤墨逃到千里之外的茫茫树林,看到她终因力竭昏倒在地,刺目的红光仿佛泉水在她体内浮浮沉沉,心中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他落地之后,小心翼翼的探手去触碰那鲜红如血的光芒。 果不其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差点将他再次震飞。 看着红光里浑身通红,仿佛快要燃烧的小小身躯,夜倾城焦急不安的走来走去。 办法不是没有,以他的修为,使用夜家世代相传的神循术就可以在体外结成三层光循,也许能与红光一搏。 只是就算他能接触到凤墨的身体,又有什么办法帮她呢? 灵兽环一旦放出就无法收回,他夜倾城现在是凤墨的主人,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可他看着小小的凤墨连番经历惨状,竟是怎么也不忍控制她的灵魂,让她沦为没有思想的傀儡,沦为自己的奴隶! “你再犹豫她可就死了!”蓦然,头顶传来少年嘶哑却清冷的声音,惊醒了夜倾城的思维。 愕然抬头,却见头顶的树枝之间,坐着个邋里邋遢的少年。 这少年身上的衣服全是补丁,一头蓝色长发根本不扎,就这么随意披散,长如蒲柳。 他口里还嚼着根稻草,双腿无意识的晃悠,神色似笑非笑,眼中满是嘲讽。 夜倾城记得他,上次他与凤染合谋在灵凤谷密道外抓捕凤墨的时候,就是这个蓝发少年救了她。 怎么他又在这儿? “你有办法救她?”夜倾城皱眉问。 “驭兽宗的少宗主都没有办法,我有什么办法?”蓝发少年轻哼。 夜倾城无语,转目再看凤墨时,她如血色的脸上汗珠滚滚,尽管人在昏迷之中,也还紧皱着眉头,小小的身躯一直瑟瑟发抖,看得他心里十分难受。 双手微握,刚要撑起神盾进去察看她的情况,却见凤墨突然睁开了双眼,如电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庞之后,身形突然窜起,如流星远去。 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等夜倾城反应过来的时候,方圆百里哪里还有凤墨的身影? 夜倾城怔了一下,本想念动咒语追寻凤墨的踪迹,转念又想,“追上了又怎样?你能帮她吗?何必给她雪上加霜?” 抬头仰望着凤墨逃离的方向,喃喃道,“今日之事实属无奈,可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控制你的,你还是自由身,我发誓!” “喂,我可听到了啊,你说过永远都不会控制小丫头的灵魂!”头顶,再次传来蓝发少年慵懒的声音,夜倾城抬头看他一眼,凝重的点了点头,证明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之后才转过身子,纵身而去。 等夜倾城的身影消失之后,蓝发少年才挑了挑眉,从树上一跃而下,一边优哉游哉的往前走,一边喃喃道,“小丫头,既然你我有缘,我总不能看着你死。罢了,我就再救你一回,三次救命之恩,你算是以身相许都不能偿还了!哈哈……。” 前方不知名的山洞里,凤墨再次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耳边传来碧儿焦急的声音,“凤姐姐,你怎么样啊?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惨白的脸上挤出个笑容,凤墨疲惫的看了一眼头顶潮湿的石壁,在阴寒的洞中打了个哆嗦道,“我……不会有事的!” 是啊,她不能有事,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 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凤墨在心里不断念叨,可体内三股力量仍在不停的冲撞,之前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逃离了夜倾城的手心,此刻再也无法抵御,在地上不断的翻滚,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红光乍隐乍现,将山洞照得一片血色。 碧儿看得心痛不已却无可奈何,加上凤墨的身体实在炽热如沸水,它只能从她身上跳下,化成修长的蟒形替她看守洞口。 第十六章、封印 怀中的少女滚烫如烈火,灼得蓝发少年“哎呀”一声,差点将她扔了出去。 抬头看着碧儿充满怒火的双眼,干笑一声,将她慢慢放在地上,食中二指慢慢探向她的脉搏处。 此时的凤墨并未完全昏迷,否则会同之前一样,被三道庞大的力量形成保护罩,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她脸上的汗珠一直没有停过,身躯也一直无法忍受剧烈的疼痛而抖个不停。 双眼时睁时闭,模糊的视野中,蓝发少年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体内的另外两股力量,究竟是什么东西?”收回手指,蓝发少年低声问。 凤墨没有回答。 她心中很清楚,浅沧然当初出卖万灵谷,出卖所有灵兽,为的就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九件圣物。 灵兽一族最繁盛时曾有百族,可之后相继没落。 世人只知驭兽宗四处猎捕灵兽为的是贩卖或者收为奴隶,却不知他们的真正目的却是这九件圣物。 即便凤墨身为王族,也只知道她灵蝶一族的圣物,其余八件在哪族手中并不清楚。 世代守护圣物的灵兽九族隐藏至深,非王者不能继承。 一旦被人集齐九件圣物,别说是倾覆天下,即便毁灭三界也有可能。只怕这才是浅沧然的真实目的吧,凤墨此时才想到。 事关重大,凤墨不敢轻易说出,只是痛苦的看着蓝发少年,双唇紧抿。 “你若不肯说,就只能爆体而亡,到时候那两件东西照样会流传出去。”见她不肯说,蓝发少年无所谓的耸耸肩说。 凤墨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是两件圣物,蝶咒和凤魂!” 她说的声音很小,仿如蚊蝇。 可蓝发少年还是听清楚,却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淡淡道,“你小小年纪就承载如此巨重,难怪了。不过天降大任于斯人,必会用心锤炼的。” 凤墨听得似懂非懂,但见他并没有太过在意,方才的紧张倒是慢慢散去。 “来,我现在教你一个法咒,可助你暂时将它们封印起来,不到你修为高深之时,切不可再动用它们的力量,那可不是你能驾驭的,懂吗?” 蓝发少年的话令凤墨眼神微亮,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邋遢小子居然懂得这么多! 此时她也顾不得去猜测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一路跟着她又有什么目的,毕竟三次救命之恩,她心中的防线已经松动。 蓝发少年教得非常认真,法咒听起来简单,实则深奥无比。 凤墨勉强盘坐在地,强忍浑身似要爆裂的剧痛去沉下心领悟法咒的涵义,幸亏前世的她资质卓绝,又天赋异禀过目不忘,法咒只听了一遍就烂熟于心。 随着她一句句的领悟,身上的剧痛也在慢慢减少,起初两件圣物和灵兽环感觉到强大的力量想要禁锢它们,还在疯狂反扑,痛得凤墨生不如死。 可随着对法咒的领悟深入,终究在体内形成一个金光闪闪的符球,一点点将三件宝贝吸收进去,并逐渐缩小成乒乓球大小,沉下丹田之下,令它们再也逃脱不得。 当第一抹晨光穿透地平线缓缓升起时,凤墨身上的灼痛终于消失,经历了一夜的苦难,疲惫的昏了过去。 “照顾好你小姐姐啊,”见凤墨已经无碍,蓝发少年拍去身上的尘土,朝碧儿交待一句后,正要扬长而去,却听碧儿问,“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救了凤姐姐的性命,从此也是碧儿的朋友!” “和灵兽做朋友?”蓝发少年朝它翻了个白眼儿,“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想被驭兽宗日夜追杀。” 见他又要走,碧儿一急,嗖一声窜出去挡到他前面,“小哥哥,你别走啊,来日我会替凤姐姐报答你的恩情,谷主叔叔说过了,知恩必报。” 蓝发少年见它虽是条蛇,却是个重情义的,想了想才说,“罢了,我与你们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苦笑一声又道,“我叫血画,你记住了。” 他说完就背负着双手,哼着小调绕开碧儿独自去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小曲,碧儿喃喃道,“血画哥哥,我会替凤姐姐报答你的。” …… “你没有听说吗?今年仙灵书院要扩大招生,凡是具有灵根的弟子都可入院学习,我们还等什么?快去吧。” “好。” 天空碧蓝如洗,混合着泥土清香的小村落里,凤墨听到几个少年的议论声,不由站了起来。 在山洞里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后,她终于醒了过来,体内的三股力量虽不再乱冲,她却再也不能轻易打开封印,也无法再依托圣物的力量自保。 如今的她就跟废人差不多,这让她非常懊恼。 在山里走了大半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村子想讨口饭吃,却正好听到这番话,倒是心中一动。 “你是谁?为什么站在这里?”身后,突然传来个少年的喝问声。 凤墨缓缓转身,却见一个身穿布衣,个子修长的少年正站在她身后五步远,皱着眉头问。 “我……只是路过这里,想讨口饭吃。”凤墨答。 少年虽穿着普通,眉目却还丰毅,闻言眉头微展,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之前折腾了好几日,凤墨虽然找了处湖泊洗过头澡,身上的衣服却还是脏的不能见人。 只是那一头黑发如缎如瀑披在脑后,倒也衬得她肤白如雪,眼如星辰,灵动无比。 少年顿生好感,招手道,“那你跟我来吧,我娘正好下地去了,饭菜已经做好了,你跟我一起吃。” “多谢哥哥,”凤墨喜出望外,原来人类中也有好人不是? 肩头上,传来碧儿微弱的声音,“终于有饭吃了,我快饿死了。” 凤墨失笑,连忙跟上少年的脚步,转过几道篱笆墙后,走进一户农家。 屋里光线有点暗,四方的木桌上倒是摆着两盘菜,一盘清菜一盘豆腐,看起来虽然清俭,味道倒还凑合。 “我叫封羽,你呢?”吃饭的时候,那少年见她吃的斯文,忍不住问。 “凤墨。” “哦,你家也住附近吗?” 提到“家”,凤墨神色微黯,“我没有家了。” 看到她的脸色,封羽大概猜到她的身世,倒是心生怜悯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凤墨一怔,突然想到方才听到的话,放下碗筷道,“封羽哥哥,我刚听到你村里的孩子们说要去什么仙灵学院,那是什么地方?” 第十七章、奇怪的农家 “哦,你说仙灵书院是吧?”封羽少年老成,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解说起来,“那是东灵大陆上最有名气的学院,就在距离苍阳城不远的新野,占地千倾,名师众多,就连中州皇室的王孙贵胄子弟也都会送到此处学艺。也正因如此,它每年招收的学生都很有限,不过不知为何,听说今年他们会扩大招生,无论贫富贵贱,只要身具灵根,皆可入院学习。” 凤墨一听,心中大热。 如今没有圣物的力量,她和废人差不了多少,连自保都成问题,何谈为亲族报仇? 所以当务之急,她必须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 一念至此,她轻轻抓住封羽搁在桌角的手腕,满眼诚挚的问,“封羽哥哥,我很想去那里学习,你能不能带我去?” “你也想去?”封羽的心不知为何颤了一下,目光不自觉落在那只小手上。 肌肤相亲,她的手指柔软如棉。 仿佛春风拂过手腕,令封羽的心跳竟漏了一拍。 “是啊,我的亲族都不在了,一个人无处可去,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拜师学艺?这样起码我也能自保!” 封羽被她的话拉回思绪,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深藏的忧伤,心中一软道,“那好,我是准备明日动身的,等我母亲晚上回来,我们跟她道别之后就走。” “好。”凤墨收回手,难得心情愉悦的笑起来。 藏在长发中的碧儿也为她感到高兴,如果凤姐姐能够进入仙灵书院拜师学艺,的确就不用再害怕被驭兽宗猎捕了。 饭后,封羽一个人坐在院中下棋,凤墨见他一人分饰两个角色,却也下得眉头深锁,似陷入两难之中,有些好笑。 “封羽哥哥,要不我来陪你下吧?”坐到棋盘对面,凤墨问道。 “你也会下棋啊,那太好了。”闻言,封羽喜出望外,连忙重新摆放棋子,并将装着白子的棋罐递给凤墨。 凤墨伸手时,发觉棋罐略有温度,仔细辨识,竟是价值连城的西疆暖玉所制,不由一愣。 她在灵蝶谷时,为了生计,父亲命族人乔装改扮,在各大城池都有商铺经营,从小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她自然看过不少贵重之物,这些暖玉棋子世所罕见,绝非凡品。 不由低头看向小桌上的棋盘,竟也是暖玉所制,与封家的贫寒实在不太相符。 见她看着棋盘发呆,封羽诧异的问,“凤妹妹,怎么了?” “啊?”凤墨从失神中惊醒,抬头望着他的脸,好奇的问,“封羽哥哥,这幅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在母亲的房里找到的,有什么问题吗?”封羽满脸的不解。 “那你知不知道,这幅棋可是上好的……,”凤墨话未说完,就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道,“羽儿,家里来客人了?” 凤墨一愣,不由回头。 却见一个身穿布衣,手拿铁锄的妇人正推开篱笆院墙中间的小木门走了进来。 她的穿着虽很普通,长发也只随意挽起,眉宇间的英气却让人不敢小觑。尤其那双凤眼,天生凌厉,柔中带刚,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的农家妇女。 “母亲,你今日回得挺早,”一见这妇人,封羽连忙起身相迎,接过她手中的铁锄,还细心的替她轻捶双肩,缓解疲劳。 见是封羽的母亲,凤墨放下手中棋罐起身,客气的唤了声,“伯母好。” “你是什么人?”妇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皱眉问。 “母亲,她叫凤墨,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我见她可怜便暂时收留,正好她也是去仙灵书院拜师学艺,与我倒可同行,也是个伴。”封羽唯恐性格刚烈的母亲会为难凤墨,连忙抢着解释,还朝凤墨挤了挤眼睛。 心领神会的凤墨心中轻笑,表面却不动声色说,“正如封羽哥哥所说,还得多谢你们收留之恩。” 妇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终究没有多说,只是拉着封羽走回屋中,仔细交待了一些外出需要注意的事项,还特意叮嘱他切莫在仙灵书院中惹事生非,小心低调行事。 听到妇人的谈吐和见识,再联想院中那幅价值连城的暖玉围棋,凤墨总觉得她绝非普通农家女子,而且封羽虽只有十七岁,却眉目坚毅,举止得体,也不似普通的农家野孩子。 心中虽对这对母子有些怀疑,但毕竟寄人篱下,又蒙封羽肯带自己一同前往仙灵书院,免得独自前往引人注目,凤墨压下了这些怀疑,没有再多说。 吃过晚饭后,封羽就去收拾行装准备上路了,昏黄的煤油灯下,凤墨见封羽的母亲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后独自走出屋子,便也起身跟了出去。 漆黑的夜色下,封母一直走出篱笆小院,绕过好几条巷道才停下来,看着紧随而来的凤墨,沉声问,“你不是普通人?” “伯母,我……,” 封母打断她的话,神色微厉,“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可羽儿既然好心收留了你,我也不愿过份为难你,但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强迫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你也不要破坏我们母子的关系,刻意引起羽儿的猜疑,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凤墨眨了眨眼睛,天姿聪颖的她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点头道,“伯母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跟封羽哥哥乱说什么。” 封母这才神色缓和,犹豫了一瞬才说,“羽儿天性善良,不知世间险恶,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可既然上天让你们有缘相识,我也不阻拦你们同上书院求学,你们互相也能照应一二,但有一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伯母请讲。” 封母抬头望着漆黑的天幕,犹豫半晌才开口,“不要让羽儿跟皇室有任何接触!” 中原皇室? 凤墨只是略微思考,便想起定都在长阳城的中原皇室同样姓封,不由一愣,好半晌才回神道,“伯母放心,我会帮助封羽哥哥的。” 封母的目光还看着苍茫的夜空,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许久都未回神,直到静夜中突然传来几声犬吠,似才拉回她的思绪。 她定了定神,迷茫的双眼回复平日的严厉,仔细又看了凤墨一眼,这才叹息一声,转身朝回路走去。 看着她挺直的背影,联想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凤墨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丝隐忧。 可别人的事关她何事呢?她自己尚自顾不瑕,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想通之后,凤墨才拂开有关封羽的猜测,抬脚跟上封母的步伐,一路返回封家。 第十八章、招惹 位于东灵大陆九大城池之一的苍阳城内,因为仙灵书院今年的扩招显得人声鼎沸,拥挤不堪。 川流不息的街道中,封羽和凤墨被挤得东倒西歪,加上接连问了十几家客栈都是客满,眼看天色渐暗,二人不由眉头皱紧。 “墨儿,都是我不好,不能照顾你周全,”好不容易寻了处狭窄的巷道,看着里面也三五成群,打算就在此地栖息的少年们,封羽无奈的说。 凤墨轻笑,“羽哥哥,你别自责了,大家不都是这么过的,他们可以,我们为什么不行?”她说着就四下打量,瞅着巷道深处还有一块空地能够勉强凑合,便拉着封羽朝里面走。 巷道两旁的地上都坐着身穿布衣的少年们,显然都是贫苦出身的孩子,否则哪里还愁住不上客栈? 城中凡是像样点的客栈,都早已被来自五湖四海的王孙子弟定下了,只有贫苦人家的孩子才只能临时前来投宿,自然和他们一样,家家客满,不得不挤在巷道里凑合一夜。 苍阳城乃中原重城,入夜之后就会宵禁,凡是四处游走的人都可能被来往巡逻的士兵抓捕,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寻个落脚点才行。 这一路相伴,凤墨得封羽悉心照顾,宛若兄妹,冰冷的心早已因他而融化。 毕竟只是萍水相逢,却得封羽不嫌弃,凤墨也视他为兄长一般看待。 哪知,他们才刚刚拔步往巷道里面走,就遭受了一众少年的阻拦,有的故意伸手双脚拦路,也有的怒目相视,一幅不愿通行的模样。 凤墨心中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都是前往仙灵书院拜师学艺的,但扩招不代表所有人都招,总会淘汰大部分人,所以彼此均为竞争对手,谁又会对谁客气? 虽然理解,却也厌恶他们的做法,凤墨拉着封羽一路左闪右避,连跳带跃,好不容易挤到最里面的空地上,刚想取下包袱当成座垫,将就应付一晚时,却听头顶传来一声不客气的喊声,“喂,你们什么人?敢抢我的地盘?” 凤墨一愣,抬头望去,却见高高的红墙上面,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布衣少年正半蹲着身子,不客气的朝他们喊。 果然哪里都有恶人啊! 凤墨在心中叹息一声,正要转身拉着封羽离开,却感觉头顶一暗,挟带着呼呼风声,竟是那少年扑了下来,一时也顾不得去斥责,慌忙拉着封羽朝后面躲。 她体内虽无灵力,身手却还敏捷,只是巷子实在狭窄,她又拉着封羽,这么迅疾退后时,只觉脚下踩到谁的脚,身形一个不稳,连带封羽也一起朝后面倒了下去。 “哎哟!” 数声惨呼中,凤墨和封羽倒在了一个少年身上,压得他怪叫不止。 凤墨听到身下发出的惨叫后,连忙跃起,凝目看去,封羽还压在两个少年身上,另外一个少年也被她压得不轻,顿时无名火起,回转身看着那个罪魁祸首,他却背靠着墙壁,双臂抱在胸前,一脸贼笑的望着他们。 凤墨的双眼顿时凌厉,这家伙刚才并不是真的要攻击他们,只是恶作剧的吓唬他们而已,结果害得他们跌倒,实在讨厌的很。 “对不起,各位兄弟,真是对不起!” 身后,传来封羽连声的道歉,却听那三个被压倒的少年纷纷爬起来,大呼小叫道,“谁是你兄弟?你也配当我们兄弟吗?这事别想就这么算了!” 这么一闹,其他人也都起哄了,“对,没这么容易就算了的。” “哎,小五,你们啥时候又多了个兄弟啊?” “哈哈……。” 听着四周的起哄声,凤墨皱眉,回转身拉了封羽一下,示意他道歉无用,这些人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排挤他们的。 封羽却没有理会她的提醒,而是朝着方才被压的三个少年一再道歉,神态谦卑,恭谦不已。 凤墨无奈,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目光却是盯着对面的少年,方才的罪魁祸首。 被她盯得不甚耐烦,那少年挑眉问,“怎么?不服气?好啊,我们打一架,你若是打赢了我,我可以让出这块地盘给你们,如何?” 凤墨抿了抿嘴,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 “不过,你若是输了,不但要滚出去,还得给我们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怎么样?”那少年也不知有什么本事,说话时竟让所有人都停止了喧闹,四下一时安静的让人窒息。 感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凤墨皱眉,正思索着应对之策时,却听身后传来封羽的声音,“这位兄台,舍妹年幼不太懂事,还请高抬贵手,我们这就离开,不再打扰!” 凤墨心中一叹,封羽果然心性单纯不知人心险恶,这些少年看似年轻,也许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彼此都是竞争对手,难得揪到他们的错处,岂敢轻易放过? 今日怕是难以脱身了。 一时有些后悔,之前不应该没有问清楚就朝里面挤,眼下惹出祸事了吧! 抬头看了看渐渐昏暗的天色,心知若再不能寻到落脚点,只怕不是被官兵抓进牢里,就是被扔出城外,只能咬了咬牙,凝目看向对面的少年,沉声道,“这不公平,如果你输了,也必须向我们磕三个头道歉!” “什么?”那少年故意抬高音调,装出一脸惊讶道。 其余人一听,哄然大笑。 他们大部分人都不是今日才来苍阳城的,和这个少年还算熟悉。 此人自称姓江名流,有些身手,之前有人想要撵走他们占据地盘时,全靠江流出手打发,也算是这条巷子的大哥,所以才会留给他最好的位置,之前他说话时也都鸦雀无声。 在苍阳城的其它巷道里,同样也有这样的人物,不足为奇。 听到四处传来的哄笑声,还有江流眼中的戏谑之色,凤墨垂在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妥协道,“好,我答应你!” “墨儿……,”身后,封羽焦虑不安,开口想要阻止时,却见凤墨回头朝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眸中满是坚定之色,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这十多日日夜兼程的赶路,虽说封羽年龄较大,实际上他心性单纯,不谙世事。反而凤墨人小鬼大,对世情的了解甚于自己,多数都是她在拿主意,所以此刻见她心意已决,只能无奈轻叹。 眼瞅着有热闹看,所有人都起身退到了巷口,把场地留给二人决斗。 巷道深处,江流邪魅的一笑,朝凤墨招手道,“来,小丫头,我让你三招,免得被人说我欺负女人!” 第十九章、纨绔少年 闻言,三十多个少年又是哄然大笑。 和江流处于对立位置的凤墨面沉如水,小小的身躯挺的笔直,宛若即将离弦的箭,竟让人不敢小觑。 感觉到凤墨眼中无边的冷意,和她瘦弱的身躯实在不太相符,江流脸上的戏谑逐渐散去,双拳也微微握紧。 一触即发的气势,令巷道里的空气都似紧致起来。 围观的少年们都不自觉睁大眼睛盯着前方,眼中满怀期待。 能在无聊的等待中寻到打发时间的乐子,他们如何能不期待? 凤墨心中虽然没底,但灵气虽无,前世学的功夫应该也能自保吧? 这么想着,紧张的心情略微放松。 蓦然,她感觉前方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迅疾如雷电,瞬息将至。 脸色微变,几乎是本能的朝后方暴退。 瞳孔之中,一枝洁白的长箭如风而至,挟带着凌厉的寒气,竟是上好的冰晶所制,连带巷道里的温度都降下几分。 凤墨心中凛然,没想到对面的少年竟有如此贵重之物,还这么不吝啬的用来对付自己这个小女孩,毫无怜悯之心,实在可恶! 身后全是少年们组成的人墙,眼看已经退无可退,凤墨娇叱一声,脚尖用力一点,身形凌空而起,右脚用力踢向那支冰箭。 冰箭的力度太强,凤墨虽勉强踢中冰箭的箭头,令其掉转方向朝江流射去,却觉脚裸处一阵剧痛,似踹在坚硬的石壁上,不由咬牙忍住。 眼看那冰箭朝回路射去,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江流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却很快消失,随手一扬,掌心白光闪过,将那冰箭吸了回去。 看着冰箭贴在少年掌心不动,他缓缓转动手腕,再次让箭头指向自己,刚刚落地的凤墨顾不得理会右脚脚裸处的疼痛,皱眉望着他。 明明方才他还说让自己三招,却当众食言,此人毫无同情心可言,若有机会,她不吝啬毙于掌下,以免他再害别人! 瞟见凤墨眼中一掠而过的杀意,江流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 有点意思,一个贫穷的女孩子,居然有这等胆色和身手,倒让他刮目相看了。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不能丢了面子,若连个小女孩都收服不了,岂不是更让兄长看不起? 一想到兄长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不止是父亲对他赞不绝口,皇帝伯父也对他青睐有加,太子堂兄更是与他情同手足,而自己呢?同样是天之骄子,却因嫡庶之分,走到哪里都被人轻视瞧不起,江流心中无名火起! 想他也是堂堂宗亲王的次子,只是母亲身份卑微就连带自己遭人轻视,江流的左手猛然一握,右手再次用力一甩,冰箭再次破空而去。 凌空飞去的冰箭突然分身,眼看一枝变成三枝,被它凌空穿过的空气全都降至冰点,冷得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凤墨脸色大变。 她也看出对面的少年是个高手,灵气高深不说,还有冰箭这等世所罕见的宝贝,绝非凡夫俗子。 更没想到的是,这冰箭竟可以一分为三,显然内有机关,乃高人打造,令人防不胜防! 用如此精妙的宝箭对付一个普通的民女,不是惹人笑话吗?最关键地是,就算她凭借矫健的身手可以躲开三箭并袭的攻势,却势必会让它们伤害到身后的少年们。 此人竟完全不顾他人性命,她凤墨却不能惹此事非啊! 若因伤亡引来官兵调查,她灵兽的身份势必很难隐瞒,这才是最令她头痛之事! 说时迟,那时快,凤墨几乎是心思电转之间,飞快脱下外衫,纵身跃起时,用力甩动外衫,令其在半空优美的旋转之后,向着三枝冰箭笼罩而去。 听到噗的一响,凤墨的外衫虽然包住了其中两枝,另外一枝却穿透布衣,深深扎进了她的左肩之中。 强大的力道令她连连后退,一直退了十多步才能站稳身形。 鲜血如注倾流时,冰箭带来的寒气迅速扩散,竟让凤墨的左边身子飞快凝结成冰。 无比的寒意让凤墨的身躯止不住的哆嗦,却只是强撑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豆大的汗珠在脸上如雨滚落,江流的目光落在她的左肩上,竟是愣在当场。 后面的少年们看不清楚凤墨的情况,只是看到她站在那里,浑身颤抖,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蓦然,人群之后,传来一声厉斥,“让开!” 所有人一愣,回头见一个身穿锦衣的青衫少年阴沉着脸色朝里面走来,受他身上散发的气势所迫,都不自觉退让两旁,空出一条通道。 “墨儿,你怎么样?”直到此时,反应过来的封羽才跑上前,一看到深深扎在凤墨左肩上的冰箭,还有她已经被冰封的半边身躯,且冰封之势还在扩散,吓得愣在那里。 而对面的江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原意只是想震慑一下这个丫头,却因心魔作祟,竟出手如此之重,一时也是目瞪口呆。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快步走进巷道的青衫少年时,心中的怨恨再次生起。 没错,这个少年正是他的好哥哥,宗亲王的嫡长子景泽,世袭罔替,已在及冠那天被当今圣上封为世子。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备受欺凌! 若不是他,谁又会看不起自己! 若不是他,世人岂会只知景泽世子,而不知他景流公子? 江流的双拳再次握紧,方才的一丝悔意也瞬间消散。 景泽快步上前,一见凤墨的情况,连忙出手封住了她的穴道,暂时阻止冰封之势。 他回头看了自己的好弟弟景流一眼,顾不得去斥责他的胡作非为,掌心凝聚一股温热的灵气,握住冰箭之后,用力拔出。 鲜血四溅,一半喷在了他的身上。 凤墨被一阵强烈的钝痛刺激,强撑了半天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的朝后方仰倒。 幸亏封羽及时将她抱在怀里,否则定要跌在地上。 景泽蹲下身躯,飞快将冰箭换于左手,右掌中的灵气迅疾按在汩汩涌血的伤口处。 一股淡淡的热气在伤口处旋转,须臾之后,血终于不再喷涌了。 封羽松了口气,景泽亦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女脸色蜡白,脸上尽是汗珠,胸前还紧紧抱着她的外衫。 之前的情景他虽未看到,但当三枝冰箭分身,周围的空气陡然降了几分时,正好路过巷道口的景泽立刻感应到了。 幸亏他路过此地,否则这小女孩不到片刻就会凝成冰雕,当场毙命! 景泽顿时无名火起,缓缓转身,平视着他的好弟弟。 对面,江流也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四目相视,江流眼中的怨愤不言而喻。 第二十章、再相逢 景泽想起他从小到大就处处和自己争锋,再联想他的心高气傲,不肯服输,终究叹息一声道,“阿流,你可知这里是苍阳城,若是引发人命,怕是你我都难逃干系?我们是来拜师求学的,何必徒惹是非?” 景流的目光掠过他身旁被封羽抱在怀中昏迷的少女,原本是有些后悔不该痛下杀手的,可一听兄长如此教训自己,便厉声道,“你是你,我是我,若我惹了祸杀了人,我一人承担便是,与你何干?” 听他这样说,景泽还欲再劝,却见他伸手一召,自己手中的冰箭和被凤墨抱在胸前布衣里的两枝嗖嗖飞出,齐唰唰回到景流手中,他纵身一跃就跳上高墙,转瞬消失了踪迹,只得无奈叹息。 回转身望着凤墨,想起上次在街道偶遇,即便面对魁梧不凡的世井流氓,她也是这般不肯相让,景泽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真对不起,是在下管教不严,让我弟弟伤了这位姑娘,还请二位随我到前面不远的云来客栈栖息养伤,算做赔礼。”朝着封羽拱手一揖,景泽诚恳道。 “这?怎么好意思叨扰?”封羽抱着小小的凤墨,只觉怜惜无比,却还是强定心神,客气的反问。 “若不是我弟弟闯祸,令妹也不会受伤,还是不要客气了。” 封羽低头看着凤墨,伤口虽然已经止血,脸色却还惨白,的确需要地方养伤,总不能还挤在这个小巷子里吧,只能点头,抱起凤墨起身。 景泽微微一笑,当先朝巷道外面走去。 身后,封羽连忙跟了上去,只留一众少年们面面相觑,倒是嫉妒起这小姑娘因祸得福。 …… 凤墨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 看着窗外微露的晨光,听着小鸟清脆的叫声,凤墨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坐在床边,就靠着床柱熟睡的封羽脸上。 一脸的疲惫,显然是昨夜一直在照顾自己。 凤墨迷迷糊糊的想起昨日之事,想起那三枝冰箭和那个心狠手辣的少年,刚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左肩剧痛,砰一声又跌回床上。 沉重的声音惊醒了封羽,一见凤墨脸如白蜡,眉目皱紧,连忙起身道,“别乱动,大夫说你伤口很深,需要静养半月才能起床。” “半月?”凤墨皱眉,心想仙灵书院再过二十多天就要开始招收门生了,她原本还想趁着这些时日再次引灵入体,好歹先混进书院再说,可这么一受伤,哪里还有时间? 见她眼中一片忧色,封羽忙安慰,“你别想了,先养好身子,不然将来留下后遗症可不行,还有你的脚,都肿成包子了,哪里还能下床行走?”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凤墨顿感右脚脚裸处也是剧痛不止,半抬起头看过去,右脚被白色绷带缠成了包子,果然肿得不得了。 真是害人不浅啊! 凤墨无奈的平躺回去,一时也没了主意。 “你昏迷了一夜,定然腹中饥饿,我去给你熬点清粥,先填填肚子再说。”封羽替她盖好薄被,这才转身急步出门。 听着脚步声远去,凤墨打量起这间布置的还不错的房间,显然是客栈里的上房,他们是怎么住进来的? 别说城中客栈全都客满,就算有高级点的客栈里有房间,封羽手中的银钱并不多,哪里住得起这等好地方? 她正狐疑时,却听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转头看去,见一个穿着华贵青衫的少年徐徐走来,眉目清朗,似曾相识。 她不记得这个少年,碧儿却是记得,在她耳畔轻喊,“凤姐姐,就是这个公子上次救了我们,你不记得了?你被那个恶霸欺负的时候?” 经碧儿提起,凤墨这才想了起来,忙要撑着身子坐起,却见他停在床边三步外,伸手阻止道,“姑娘莫动,你的伤全是我弟弟造成的,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你弟弟?”凤墨僵了一下,原来那个心狠手辣的少年,竟是他的弟弟! 上梁不正才下梁歪,想必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想着,凤墨心中对他的一丝感激也悄然逝去,不太客气的望着他。 感觉她的目光由热转冷,景泽有些尴尬道,“景流生性并不坏,只是有些不知分寸,昨日之事实在抱歉,还请姑娘包涵!” 见他朝着自己客气的拱手,凤墨想了想才问,“令弟并非贫苦人家,却为何要混迹其中?” “这……,”景泽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因景流和他失和,不愿与他同行,也不愿被人知晓他庶出的身份,所以混迹平民之中吧? 见他不肯说,凤墨本只是无心一问,便没有追究下去。 但因为景泽的照顾,凤墨和封羽倒是在云来客栈里好生住了十多日,直到凤墨的伤好的差不多,坚持每日清晨在院中静坐,再次试图引灵入体。 可不知为何,经过上次三道力量冲撞之后,凤墨虽然能够感应到天地间的灵气,却总是无法将其牵引入体内,接连尝试了多次无效之后,懊恼不堪。 眼看仙灵书院招生在即,封羽也跑进跑出替他们俩都报了名,只等入学那日先测试灵根,凤墨依旧无法引灵入体,心急如焚。 月郎星稀,苍阳城的天空一片浩瀚。 明日就是招生之时,凤墨一个人静坐在客栈的院子里,仍在尽全力一搏。 可是半夜的心力仍然无法引灵入体,凤墨急得浑身冷汗。 蓦然,她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纵身跃了起来。 回头看去,却见暗夜中走出个少年,满头蓝发随风轻扬,穿得却邋里邋遢,口嚼草根,满脸似笑非笑,倒是一愣。 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他,这个对自己有三次救命之恩的少年,凤墨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血画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凤墨的举动惊醒了在她肩头睡觉的碧儿,一见蓝发少年,竟然欣喜的跳了过去。 蓝发少年连忙伸手将它接住,看着掌心里摇头摆尾的小蛇,联想它之前变身的青蟒,竟是笑道,“是啊,我们真有缘份。” 原来他叫血画,这么奇怪的名字,凤墨心想。 只是,碧儿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悉了? 凤墨还未想通,已听到血画说,“你体内的三道力量都被封印,如果强行引灵入体,只怕会触动封印。” 凤墨一愣,不由问,“那我此生岂不是都不能引灵入体了?” 血画挑眉,“那也不是,我倒是有个法诀能让你引灵入体,却不触动封印。” 第二十一章、预言 听他说起这个,再想起之前他传授给自己的封印法诀高深莫测,凤墨突然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神出鬼没的少年通晓如此之多的高深法诀,而且他满头长发比很多法器都要厉害,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几次三番帮助自己? 经常跟随父亲走南闯北的凤墨决不相信有如此无偿助人的好人,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加之他知晓自己的灵兽身份,还知晓自己体内藏在凤魂和蝶咒两件圣物,一时警惕心起,不自觉退了两步。 感觉她突然的疏远,血画冷笑,“怎么?救了你的性命却要与我划清界限吗?” 凤墨微怔,确实有些尴尬。 “学不学随你的便,反正怕被仙灵书院拒收的人又不是老子!”血画转身就走,忽然想起碧儿还在自己掌心,便随手一扔,吓得碧儿连忙纵到凤墨肩头,差点掉在地上。 “对不起,我学。” 身后,传来凤墨低低的声音,血画脚步微顿,脸上现出个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缓缓转身时,脸色已恢复如常,不耐烦道,“你离那么远我怎么教你?难道非要我大声说给所有人听吗?” 凤墨无奈,只能快步上前,站在他的面前。 看她仰头瞧着自己,小脸苍白,漆黑的眸中却满怀渴盼,不似平常的拒人千里,血画脸色稍缓,又教给她一套法诀。 这套吸灵诀虽然也可以快速引天地灵气入体,却是直接引入丹田之中,避开了那处封印,倒是事半功倍。 正常人引灵气入体,都需要费时很久才能将在体内四处游走的灵气牵引至丹田之中,收为己用。 有了血画传授的这套法诀,凤墨竟只用了短短半个钟头,就成功将一丝灵气引入丹田,且感觉它温热舒适,在丹田中缓缓流动,连带自己的身体都似轻盈了几分。 凤墨大喜过望,待睁开眼睛想谢谢他时,院中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血画哥哥说他还有要事先走了,不过你们如果有缘,肯定会在仙灵书院再见的。”碧儿说。 凤墨想到血画三番四次帮助自己,自己却还怀疑他的身份和目的,一时竟羞愧难言。 不过碧儿说得也对,如果他俩有缘,迟早还会再见,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报答这番深厚的恩情,哪怕付出性命! 打定主意之后,凤墨才抬头看了看已近三更的天色,起身掸净身上的尘土,转身回房间补个回笼觉。 客栈深处的长廊中,两个中年人正并肩而立,之前发生的一切近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宗主,要不要现在就将她……,”其中一个灰衫男子道。 另外一个身穿绛紫色衣袍,眉目刚毅,看起来贵气逼人的中年人伸手阻止道,“不必了,她既已被城儿收服,我们无须再理会她,只是那个血画,我看不是凡俗之人,你去打探一下他的身世和来历,务必详尽!” “是!”灰衫人领命而去之后,紫袍中年人才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喃喃道,“凤主涅槃,浴火重生,盖世无双,天下倾之,指的会是谁呢?” 脑海中想起东灵大陆上最有名的神相术士白衣所测算出的预言,中年人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当中。 天色大亮之后,凤墨洗漱干净后同封羽一起朝客栈外面走去。 恰逢景泽与一群穿着华贵的少年,一见凤墨身体大好,景泽笑道,“姑娘今日精神不错,你们也是要去仙灵书院的吧?不如咱们同行。” 凤墨看向他身后一群少年,非富即贵,看着她和封羽的目光却都很轻视,极不友善,立刻拒绝,“不必了。” 景泽没想到会遭人拒绝,倒是一愣,他身后的少年们立刻催促,“景泽兄,快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景泽无奈,只好朝封羽二人点了点头,先行去了。 等他们走远之后,封羽才和凤墨朝外面走去。 街道上,排队的人挤成了一锅粥,还有些富贵人家的子女赶着马车前往,愈发寸步难行。 凤墨不由皱眉,这苍阳城离新野还有十几里路,这么个拥堵法,岂不是天黑都没法进书院测试灵根了? 正懊恼时,却听身后有人说,“我有办法过去,你们跟我一起吗?” 声音有点熟悉,她一回头就看见那日伤了自己的少年站在人堆中,一样穿着布衣,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不过站得近了,倒能看出他的眉眼和景泽有七分相似,只是景泽待人温和,谦谦有礼,不像他这般冰冷无情。 凤墨回过头,只当没有听见他的话。 景流因为上次一事心中愧疚,正好看到凤墨二人,好不容易挤过来想弥补,人家却又不领情,心高气傲的他自然不会多说,侧身进了旁边的店铺。 等他走后,凤墨才转头看着他,见他进了店铺,心中一动,拉着封羽悄然跟了上去。 店铺的掌柜显然认得景流,并没有阻拦,直接让他进了内堂,可一看到凤墨二人,立刻上前拦住道,“你们干什么?” “景公子请我们来的,你刚才没看到他跟我们说话吗?”凤墨看了一眼竹帘后面一闪而过的身影说。 那掌柜的方才自然看见了景流与凤墨说话,可这小丫头并没有搭理二公子呀,正不知信不信时,凤墨已经强行拉着封羽掀开竹帘走进去了。 掌柜的追了两步,终究没有再拦。 二公子同世子不同,他性情不定,若真是他的朋友,自己怕是又要吃苦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也幸亏景流一向喜怒无常,倒让凤墨和封羽有了机会。 他们悄悄跟着景流穿过狭长的弄堂进入后院,又看着他翻墙过院,竟是借着苍阳城里连绵的房屋想要直达城门处。 凤墨虽然猜到他的意思,无奈封羽没有武功,二人只能借助各种工具翻墙,还得小心被人发现,硬是翻了一天的墙,黄昏快要落幕时才到达苍阳城的门口。 望着城门处依旧排成长龙的队伍,凤墨二人再次傻眼。 这么个排队法,只怕三日后都不能出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