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神界,九重天,凌霄宝殿。 “天帝,乾坤镜像显示,那人间帝王33星陨落,乃是违逆天命之兆。人界恐有大祸……” 北斗星君出列行至殿中央,奏报道。 天帝肃然中带着几分凛然的面孔微微沉凝,特派北斗星君下界,看那人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北斗星君领旨而去,很快,又匆忙而归。 “禀天帝,那人间自黎武帝登基之后,便整日沉迷于美色,开始荒废朝政,导致国库空虚,政权腐败,民不聊生。启元四年,武帝崩,天下大乱,楚黎王朝终是被突厥汗国所灭。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如今人间已是突厥的天下了。” “怎么可能?”命格星君喃喃自语,正在掐指算着什么,突然神色大变,上前禀报道:“天帝,那楚黎王朝气数未尽,本不该亡啊!” 北斗星君也道:“那武帝乃是帝王星下界,本该是一代明君,登基后突然性情大变,实乃于理不合啊!” “天帝……”太上老君从兜率宫匆匆赶来,道:“臣方才去查看了一下八卦浩天镜。那镜中显示,人间乃是有妖狐作祟,这才导致了楚黎王朝的灭亡……” 天帝神色一冷,喝道:“人间妖狐作乱,众神竟一概不知!还有那仙界灵宵城的创立又有何用?” 太上老君忙道:“天帝息怒…那妖狐手中有上古宝物青菱珠护体,妖气被完全掩盖,这才使众神以及凌霄城弟子未曾察觉到妖狐的气息。” 天帝神色骤变,道:“那青菱珠不是妖王血律随身之物吗?” “回天帝,那青菱珠确实是从上古时期就追随九翼天龙血律,万年来,血律一直逃脱神界的抓捕,恐也与这青菱珠有关。而那妖狐却不知如何得来了这青菱珠,幻化成人形后,恐只有西天如来佛祖才能辨其原形。” 天帝沉凝片刻,道:“那青菱珠定是从血律那里得来。八卦浩天镜中可曾显示血律行踪?” “不曾。那血律曾是上古凶兽,其法力无边,上古宝物又众多,纵使少了一个青菱珠,想找到他恐也不是易事。而那妖狐能从血律手中得到青菱珠,必定与其关系匪浅。若能抓到那妖狐,也许就能得知血律下落。只是自楚黎王朝灭亡后,那妖狐就不知所踪了……” 太上老君说着,露出隐隐担忧的神色,又道:“那八卦浩天镜中还显示了楚黎王朝气数未尽,若是任由突厥汗国统领人间,那便是逆天之举,恐人间大祸将至。” 天帝蹙眉道:“老君可有解救之法?” “天帝莫急。根据八卦浩天镜的提示,人间注定有此劫难,却也并非无渡劫之法。可那楚黎王朝确已灭亡,也只能让人间的时光倒流回妖狐出现之前,阻止一切的发生。至于能否渡劫成功,就看那楚黎王朝的造化了。” 天帝凝眉思忖片刻,看向命格星君,问道:“老君所说的那时光倒流,可能实现?” 命格星君观测了一下命格表后,上前回道:“回天帝,时光倒流乃逆天之举,依理不可。然老君说是那八卦浩天镜中所示,臣的命格表又显现了千万年未曾出现的奇异现象,人间近日将有一女的命格回升,那会是时光倒流的最佳时机。” “命格回升…可是在那人间已死去一年多时的楚黎皇后?” 太上老君突然有些激动地问道。 命格星君颔首:“正是。老君应该已从那八卦浩天镜中得知了。” 天帝见状,道:“如此说来,正是顺应天意了。命格星君,朕将此事全权交由你来处理。” “臣领旨。” 天帝见太上老君欲言又止,问道:“老君还有异议?” “回天帝,神界虽然为人间再次创造了一次机会,可最后能否改变命途,也只能看那楚黎王朝的造化。” 天帝面色肃然。沉默片刻,道:“依老君之见,若是重蹈覆辙,那人间可会覆灭?” “天帝无需多虑。若那楚黎王朝依然被突厥所灭,突厥建国一年后,人间会经历一场死伤无数的浩劫,却不会灭亡,在那之后,又会世代延续下去。” 天帝面色微霁。 太上老君又道:“天帝,那重生之女将系楚黎王朝之命运。可神界不得干涉人间之事,若只凭一人之力,肉体凡胎,恐难以与妖狐抗衡。” 天帝微微颔首:“老君之虑不无道理。众神觉得,这六界之中,又有谁适合去助那女子一臂之力?” 众神一片议论声。 命格星君上前道:“不知天帝可还记得麒炎上神?” 众神的声音戛然而止,纷纷看向天帝的神色。 “星君所说的,可是那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应龙?” 天帝肃然的面孔下是一片古井无波的眼神,众神释然。 “麒炎被冰封囚禁于那东海之下万年,想必那桀骜不驯的性子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况且还有东华帝君为其度化戾气,万年的惩罚,也该足矣。” 命格星君提起麒炎来,还是不免有些惋惜。 “麒炎被冰封前,已被去除神籍,如今他不再属于神界,助人间去度过此劫最为合适。臣请天帝给麒炎一个戴罪立功、重归神位的机会。” 天帝看向众神,道:“众神觉得,此议如何?” “臣等附议。” 天帝的眼中似乎闪过一抹轻松。 “命格星君,那便由你代朕,去东海传旨吧!” 第1章 贵族女学堂 人间,天景三十一年。 初春伊始,京都就已经下过了几场大雨,33今年的雨水似乎来得特别早,又特别的勤,经常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突然就下起了小雨。 凤蓁此时正坐在朝阳宫的女学堂里,抱着一只小白兔,漫不经心的听着赵女傅用文绉绉的语言讲述着东汉史学家班昭的《女戒》。 赵女傅赵娣不经意间的目光又睃到她正垂着头笑着逗弄腿上的小白兔,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念着七戒中的第二戒夫妇篇。 前世,这些东西凤蓁就已经熟记在心,所以现在她的心,根本就不在学堂里。 然而,当她听到“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这一句时,还是忍不住的冷笑一声。 前世,楚骁文才武略,在诸王并起、争夺天下的乱世中,笼络了朝中元老,助其一举夺得帝位,若说贤德品行,怎会没有? 可是他唯独对她这个皇后薄情寡义。 直到大婚那晚,她戴着凤冠垂坐到天明,她才明白,原来他曾经对她所有的柔情,都不过是逢场作戏。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他皇权争夺中的一颗棋子。 而她,却可笑的被他的“痴心”所打动,甚至在对云放哥哥冷心之后,在他和表哥之间摇摆不定,最终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若他登基为帝,就许她凤袍加身,他最终做到了,却也不过是为了安抚凤翔侯府,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她做了四年的皇后,独自守着那个冷清的坤宁宫,而他却在别的女人的寝宫里日日笙歌,最终冷眼放任她被他的宠妃璃妃给毒死。 世上最凉薄之人也不过如此。 她含恨而亡,最恨的不是璃妃,而是他! 她最恨的,不是他对她的利用,也不是他的虚情假意,而是他明明不爱她,却在她选择了表哥的时候,侵占了她的清白! 她身为凤翔侯府的小姐,自有大好的良缘等着她,他为何偏要将她锁进那深宫之中,去受那般羞辱? 这一世,她重生归来,哪怕再死一次,也定要阻止他楚骁登基为帝! 凤蓁突然回过神来,才发觉整个女学堂已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她,甚至除了女傅以外,只有她一个学生突兀的站在那里,小白兔也被她扔在地上,一溜烟的跑不见了。 静姝公主楚绥正目含担忧的看着她。 凤蓁有些赧然的冲着静姝公主笑了笑。 自从她重生之后,性子与之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曾经与她不过是寻常同学的静姝公主,却突然主动与她交好。 不过无论是何缘由,看遍了人生百态的她,能够感觉得到,静姝公主是真心同她做朋友的。 “凤柒柒,你无缘无故的发什么疯?” 凤蓁的乳名就叫做柒柒。 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在学堂上响起,凤蓁闻声看去,正是那国子祭酒何鸿儒的独女何娇歪斜着身子,神色倨傲的冲着她嚷道。 无论是前世,还是她重生归来,何娇就喜欢与她作对。 何鸿儒作为当朝从三品大员,掌管着整个国子监,膝下只有何娇一个女儿。别看他为人师表,却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对何娇的宠爱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才养成了何娇嚣张跋扈的性子,除了公主、郡主和女傅外,在这女学堂里,对着任何人都敢颐指气使。 可是她凤蓁又何尝不是凤翔侯府的掌上明珠? 她的曾祖父作为开国十大元老之一,被封爵凤翔侯,世代承袭,到她的父亲凤元琤这里,已经是第四位凤翔侯了。 第三位凤翔侯是她的伯父凤元琮,十年前任骠骑大将军征战突厥,不幸战死沙场,便由他的父亲接任凤翔侯的爵位。 同年,也便是天景二十一年,皇上为抚慰凤家,特准许凤元琤辞去骠骑大将军武将一职,加从一品开府仪同三司文散官,给了他们凤家无上的荣耀。 虽然开国侯为从三品官职,但是凤翔侯兼开府仪同三司,就不是他何鸿儒仅从三品文官可以相比的了。 她何娇有什么资格对着她大吼大叫? 前世,她温婉大度,从不与人相争为敌,可是凡事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又得到了谁的敬重? 今生,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踩在她的头上。 凤蓁一个眼风斜睨过去,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冷声道:“何大小姐出身书香门第,言谈举止却没有丝毫的温文尔雅,反倒如那市井的泼妇一般粗鲁,若是被那些国子监的学生知道了,何大人还如何率马以骥?” 何娇闻言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凤蓁的鼻子嚷道:“凤柒柒,你休得在这里信口雌黄!方才明明是你不尊重女傅的教学,公然在学堂上哄笑,又未得女傅的指令站了起来,扰乱学堂秩序,还整日带着一些下贱的动物来学堂,如此顽劣行径,也不怕丢尽了你们凤翔侯府的脸面!凤柒柒,你要记清楚,这里是皇宫,是太后娘娘创立的贵族女学堂,不是你们凤翔侯府!” 凤蓁再次冷笑一声,道:“何小姐这胡搅蛮缠的本事倒是不小。你说我方才扰乱了学堂秩序,女傅都还未说话,你凭什么在这里越俎代庖?为人者,自当对万物生灵心存仁义之心,何小姐这般自恃天高,出言不逊,莫不是觉得这天下的妖都死光了不成?” 何娇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一时之间竟是忘记了,动物成精便成妖。虽然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真正的妖,可到底还是心存惧怕的。 不过,在凤蓁的面前,她怎么也不能让自己落于下风,干脆一咬牙,打算与凤蓁争辩到底。 这时赵女傅见势不好,忙出声阻止:“二位不要再吵了。大家都是同学,莫要因为这些小事而伤了和气。凤蓁,你现在告诉女傅,方才你为何而笑?若是对《女戒》里的哪些话存在着异议,可以举手示意,我们大家一起讨论,可莫要对前人不敬啊!” 凤蓁神色一缓,对着赵女傅颔首道:“女傅,我并非是对曹大家的不敬。对于《女戒》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对于夫妇篇中‘夫不贤,则无以御妇’这一句话有着一些自己的感受罢了。” 第2章 凤七小姐 赵女傅的眼底闪过一丝讶然,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 “这句话是说,丈夫要是没有贤德品行,则无法驾驭领导妻子。可是我觉得,纵使夫贤也不一定能御妇。若一个男子纵然有再大的贤能品德,也只是于别人而言,对她的妻子却没有半分的爱意与敬重,那么他也不会得到妻子的尊敬。因为这个世上总是会有那么一种男人,他将所有的贤德都给了别人,却唯独不会给他的妻子。” 两世为人,在她的心中,楚骁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虚伪、自私,又凉薄无情。 在这一刻,赵女傅似乎从凤蓁的眼中看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凉。 然而当她想进一步的去探究时,却发现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天真烂漫,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凤蓁斜睨了何娇一眼,背脊挺直,又看向赵女傅,淡淡的道:“女傅,方才我曾举手示意,只是您未曾看见,便自作主张站了起来。若是因此被人说成是扰乱学堂,那我可要去太后娘娘面前说道说道。” 凤蓁的脸上全然没有半分心虚的神色,方才是她失态了不假,在女学堂内的表现也都是她故意而为之,但是她不会容忍何娇往她身上泼脏水。 赵女傅哪能让女学堂上发生的这点小事闹到太后面前去,那样只能说明她这个女傅的无能,连十几个女学生都管不了。 “凤蓁,你的想法不无道理,但是原文是‘夫不贤,则无以御妇’,而非‘夫贤定以御妇’,所以曹大家的这句话是没有歧义的。方才也确实是女傅未曾看见你举手,才出现了这些小插曲。先坐下吧,下次若是再出现这种情况,记得要提醒女傅,不要再直接站起来了。何娇,你也坐下。” “是,女傅。”凤蓁坐下后,朝着静姝公主眨眨眼,两个人笑着打了一些手势。 何娇冷哼一声,也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她知道,女傅就是在包庇凤蓁,但是她又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凤蓁不知何时与静姝公主走得那么近,再争执下去,对她没有好处,何况娴怡郡主没有来,她也少了一个帮手。 赵女傅见何娇也安静下来,这才舒了一口气。 “方才这句话的含义凤蓁同学已经为大家做出了解释,接下来请各位同学先将夫妇篇的这段话默诵一遍,女傅稍后再为大家做出详细的解释。” 赵娣坐回到讲堂桌前,看着这些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们都很听话的埋头看书,心中有了些许的欣慰。尽管凤蓁仍然趴在课桌上自顾自的玩着与课程毫不相干的东西。 然而对于凤蓁,她也只能放任自流。她隐约觉得,自从凤蓁病愈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不是曾经那个温婉沉静的凤七小姐,现在她的身上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影子? 同时,她也觉得,凤蓁的心中隐藏着许多秘密,在调皮捣蛋之余,又好似拥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沉稳冷静。 一个月前,凤蓁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性情大变。 那时候凤翔侯府甚至已经传出凤七小姐病危的消息,却在第二日,凤蓁又神奇般的痊愈了。 自从凤蓁又重新回到女学堂来上课后,再不是之前那个最听话的学生,而是逃学、带着各种小动物来上课,甚至上课的时候走神、玩耍,经常还会与同学发生口舌之争。 御医说她是被病烧坏了脑子,因她是凤翔侯府的掌上明珠,赵娣也便对她在学堂内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其实,赵娣对于凤蓁变成如今这般,感觉甚是惋惜。 凤翔侯府的七小姐,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除了身份,其他任何都不输于皇室的公主、郡主。曾经的她温婉贤淑,事情懂得忍让,完全有资格当选为太子妃,甚至将来能够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就算不然,也得是各亲王的正妃,而现在,她顽劣的名声传出去,怕是再难以嫁入皇室了。 赵娣微不可几的轻叹一声。凤蓁现在这般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几乎是别人欠她一尺,她逼回去一丈。虽然争强好胜不是错,可有的时候,退让一步,就是海阔天空,为何大家不能和和气气的相处呢? 何娇更是如此。 在同学的眼中,何娇向来自恃倨傲,人人都知道何大人护女,她也只能尽力调和这些贵族女之间的关系。 能在太后创立的宫中女学堂内上课的,除了皇家女,就是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之女,她一个小小的女官,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她应该庆幸,今日娴怡郡主没来上课。 接下来赵女傅讲的课,凤蓁一个字也没有听。 下一堂课,是《毛诗》,由赵女傅的师傅吴慈姑姑讲学。 吴慈是一个老学究,腹中的学问与国子监的那些博士不相上下,而她的课堂氛围永远是死气沉沉,所讲的课也索然无味。 无论是《女戒》,还是《毛诗》,凤蓁都已熟记通透。如果说赵女傅的课,她还能耐着性子在那里坐着,那么吴姑姑的课,她是一会也呆不下去,索性就提前给自己下学了。 朝阳宫离慈宁宫比较近,太后创立女学堂,将朝中五品以上未及笄的大臣之女都召进宫来,统一授课,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日后给太子或是众皇子、亲王选妃。 皇上重孝义,不仅同意太后创办女学堂,也同意在朝阳宫内创立宫学,由国子博士兼太子太师的从一品官员杨文奇年仅二十一岁的嫡长子,楚黎王朝自建朝以来最年轻的国子博士杨梓翰,亲自给未及冠的皇子授课。 太子则是亲自由杨文奇授课,教学地点也在朝阳宫内。 女学堂和宫学学堂分别在朝阳宫的正西、正东方向,太子的学堂在正北方向,这些贵族女有很多的机会能够接触得到楚黎王朝身份极为尊贵的男子。 外面还在下雨,凤蓁从学堂内抄了一把伞,披上白貂毛的斗篷就顺着院内的抄手游廊走到了女学堂的大门口,才一出门,就看见了正撑着伞在外等候的苏煜祺。 第3章 青梅竹马 苏煜祺穿着皇宫禁卫军羽林小将的服饰,身材修长挺拔,撑伞站在雨中,如一棵参天挺拔的大树,看见凤蓁的第一眼就快步上前将伞撑到了她的头顶,冲着她俏皮一笑,眉目如画,隽永悠长。 看着他那桃花般的笑容,感受着被他保护的温暖,凤蓁所有的伪装似乎都在这一刻卸下,眼眶一热,抬头轻唤了一声“表哥”。 苏煜祺微微一愣。 他的小表妹何时用过这般温柔的语气同他说话? 不过,这种感觉真是好啊! 苏煜祺是信国公府世子爷,年长凤蓁两岁,面如冠玉、鬓若刀裁,虽是武将,却肤如白雪,更是长着一双迷倒众生的桃花眼,与六皇子楚骁、卫国公府世子爷姜云放、中书令嫡长子金辰并称“京城四美”,而苏煜祺正是那京城四美之首。 信国公苏永霖正是凤元琮妻子苏氏的长兄,苏煜祺也便是凤蓁伯母的嫡亲侄子,所以凤蓁平时都是唤他表哥,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凤蓁想起前世,苏煜祺被楚骁一道圣旨斩于午门,心就隐隐作痛。 若不是因为她的关系,楚骁也不会那般忌恨他。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今生,纵使她牺牲所有,也要拼命护她身边的人周全。 凤蓁微笑看着苏煜祺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似乎又感觉到了与亲人相处的那久违的温暖。 苏煜祺不再傻笑,为她撑着伞向着朝阳宫的门口走去,雨中两个人的背影,一高一矮,又是那么一副美好的画面。 “表哥,你怎么来了?” 苏煜祺停下脚步,抬起左手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笑道:“这一堂课由吴姑姑主讲,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的坐在学堂中上课。未到下学时间,凤翔侯府的马车也不会来接你,天又下着雨,我不放心,便亲自过来接你。” 凤蓁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永远都是这样,从来不计回报的为她着想,毫无保留的为她付出。 凤蓁微微垂下眼睑,生怕被他发现她脸上那即将夺目而出的泪水。 “小心脚下!” 苏煜祺看到凤蓁的前面有一团积水,又见她毫无躲避的意识,情急之下就揽上了她的腰,将她带到了稍加干净的地方。 凤蓁趁着这个空隙抬手快速地抹了一把脸。 苏煜祺有些不自在的将手移开,却不曾察觉,他的耳朵上微微爬上了一抹红。 “柒柒,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苏煜祺这才感觉到了凤蓁的不对劲,忙低下头关切的问道,又将伞往她那边挪了挪,任雨水打湿他的肩膀。 凤蓁抬头冲着他莞尔一笑:“我没事,只是在想,怎样才能说服我爹,让我以后不要再来女学堂上课!” 可是苏煜祺明明看到了她眼角残留的泪痕。 “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苏煜祺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目光中也闪过一丝阴鸷之色。 凤蓁忙道:“我没有哭,也没有谁欺负我,只是雨水打在了脸上而已。” “真的吗?”苏煜祺蹙眉道。 “当然是真的!谁还能欺了我去不成?今日在学堂里,我可是将那盛气凌人的何大小姐给狠狠地驳斥了一顿呢!” 苏煜祺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的笑意。凤蓁自从病愈后,这一个月来她的变化他看在眼中,别人都以为她是被烧坏了脑子这才性情大变,可是他却觉得,这样无忧无虑、随性而为的生活才应该属于她,而不是像从前那般处处忍让着任何人。 凤蓁将在女学堂上是如何的走神失态以及与何娇的唇舌之战都描述给了苏煜祺,惹得苏煜祺连连大笑。自然是不包括失态的真实原因。 “对了表哥,今日不是该你当值吗?” 苏煜祺摸摸鼻子,嘿嘿笑道:“我与别人换了岗。明晚值夜,让林风去替我。” 凤蓁顿时满脸黑线。 “表哥,苏伯父好不容易替你谋了个在皇上近卫羽林军里的差事,你就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柒柒,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我爹逼着我去的。我的志向是像杨少傅那般做一个教书育人的国子博士,可是他偏偏要让我做个武将!” “想当年,我十岁修完太学,十二岁修完国子学,十四岁成为太学博士,再进修个一年,定能成为国子博士,可是我爹他偏偏在那个时候将我送进了羽林军,铁了心的让我做一个武将。” “我又不像阿曜哥,英雄出少年,才及冠就做了正三品的左金吾卫大将军。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熬上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升到正四品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的职位,这不是瞎耽误事嘛!” 凤蓁好笑的看着他一张嘴说个不停。 前世他就是这样,开始铁了心的要做国子博士,可是信国公愣是将他弄进了羽林军里当一个羽林小将。他也像现在这样晃荡了两三年,可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正四品的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了。 所以,他这一生,注定是个武将。 “表哥,你是苏伯父唯一的儿子,他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光耀门楣。无论是信国公府,还是凤翔侯府,若是没有兵权在手,凭一个闲散的爵位,很快就会败落。” “大哥他能做到金吾卫大将军一职,也是靠多年的打拼得来的。只要你稍微上心一点,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一职自然不在话下。若你还像这一年那样游手好闲,别说是羽林中郎将了,我看连羽林小将都混不成了。” 凤蓁故意打趣他,只是希望能够激励他早日接受现在的这份差事,将自身武艺练好。若是不出意外,顶多还有两年他就能够升职成羽林中郎将。 她不是剥夺他想成为国子博士的梦想,只是想要保全信国公府,他只能成为武将,兵权在手。 如若不然,他们凭什么与楚骁来斗? 苏煜祺愕然的看着她。 “柒柒,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知道得这么多?难道要将国公府发扬光大,就只能成为武官吗?” 第4章 偶然相遇 “若是生逢乱世,做一个文官又有什么用?如今突厥依然时不时地侵犯雍州地区,又怎能保证这天下不会有乱的那一天?” 凤蓁自然不能告诉他,四年之后,皇上的几个亲生儿子,镇守各州的亲王,将会进行一场皇权之争。外有突厥肆虐,内有帝位争夺,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乱世! 苏煜祺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过了一会,他才低头看着她,郑重的道:“好,我听你的!” 凤蓁朝着他笑了笑,忙别过头去看向前方,视线一下子就变得模糊起来。 她在心中暗道:表哥,等天下真正的太平之时,保全了信国公府和凤翔侯府根基不倒,我一定让你实现成为国子博士的梦想! 苏煜祺虽然不知道凤蓁为何一定要让他成为羽林中郎将,但是只要是她希望的,他就一定会去完成。 “信国公府世子,凤七小姐,能在这里偶遇二位,真巧!” 苏煜祺换了一只手为凤蓁撑伞,转过身子看去,朝着来人微微颔首,客气的道:“六皇子殿下。” 凤蓁突然神色大变,紧紧咬着唇,连连后退三步,细密的雨点顿时打在了她的身上。 这些日子,她总是逃学,甚至刻意绕着路走,就是为了避免在朝阳宫内遇见楚骁,可是今日还是碰上了!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看见楚骁。 现在的楚骁还不满二十岁,长身玉立,身着绛紫色的皇子冠服,剑眉星目,俊朗无双,却总是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他拥有着一颗仁义之心。 前世的凤蓁被他的儒雅仁爱所打动,可是现在,她只感觉到恶心! 虚假的笑容,虚伪的仁德,一切都是假的! 凤蓁神色不善的紧紧盯着他的脸,背脊也顿时挺直起来。这一世,她不会再任由他来摆布,而且,她还要毁了他苦心谋划的皇帝梦。 苏煜祺微愣片刻,忙退后几步将伞遮在她的头顶,见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心疼的道:“柒柒,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怎么能淋雨呢?走,我马上送你回府!” 苏煜祺还不忘回头对着楚骁说一声:“抱歉,六皇子殿下,失陪了!” 楚骁虽是讶然于凤蓁的表现,还是笑着点点头:“是本皇子出现的太唐突,令凤七小姐受惊了。世子速速送七小姐回府吧!” 这是怎么回事? 楚骁看着匆匆离去二人的背影,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凤七小姐看见他像是看见鬼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恨意。可是他只不过才见过她三面,每次都未曾失了礼数,为何会让她流露出那样的眼神? 凤七小姐自大病初愈后就性情大变,莫非与这有关? 他想起以前在这朝阳宫的庭院内,见过她的那两次,每次他彬彬有礼的同她打招呼时,她都会温婉一笑,向着他福身行礼。虽然没有同他说过话,却也不曾如方才那般厌恶他? 对,就是厌恶。 楚骁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看来他有必要亲自去凤翔侯府登门拜访了。 楚骁摇头笑了笑,撑着伞转身回了宫学学堂。 凤蓁随着苏煜祺穿过复杂曲折的朱红色宫墙,一路出了玄武门。 宫门守卫整齐挺拔的站在两侧,面色肃穆的如一道道雕塑,待他们出去后,宫门又紧紧地关闭了。 一辆马车正停在不远处。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是苏煜祺的随从林风。 林风看见苏煜祺和凤蓁,眼睛一亮,忙从马车上搬下一个凳子,身子快速地让到旁边,撑开一把大伞举至苏煜祺和凤蓁的头顶。 苏煜祺扶着凤蓁上了马车,然后吩咐林风速速驾车赶往凤翔侯府。 凤蓁将被雨淋湿了的白貂毛的斗篷揭了下来,苏煜祺硬是将马车里放着的一条厚厚的棉被裹在了她的身上。 凤蓁一边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哭笑不得的说道:“表哥,不过是淋了些雨,不用这么夸张吧?” 凤蓁这才看到他的衣服险些湿透了,头发上还往下滴着丝丝的水珠,知道他定是将伞扇的大部分都遮到了她的头顶,不由得鼻子一酸。 为什么他总是对她这么好? 前世她负了他,今生她要怎样待他才能不再让他受到伤害? 苏煜祺在一旁严肃说道:“乍暖还寒时候,最易寒气入体,你的身子本就弱,又是大病初愈,自然不得马虎。” 凤蓁收敛起眸中的那抹悲伤,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绣着七彩祥云的娟帕递给他,不悦的道:“你的头发和额头都湿了,擦擦吧!以后若是再不顾及你自己,只顾着给我撑伞,那我就直接站到雨中去,我们两个谁都不要打伞了!” 苏煜祺接过娟帕放在手心,哪里舍得用,顿时觉得心中暖暖的,像是被糖溶过一般甜腻,笑吟吟的看着她道:“柒柒的命令,我遵从就是了。不过你若是真的淋出病来,估计阿曜表哥再也不会让我进你们凤翔侯府的大门了!” 凤蓁闻言噗嗤笑出声来。 “大哥他有那么彪悍吗?” “他不彪悍谁彪悍!凤翔侯府的世子爷,左金吾卫大将军,十二岁时,骑射就在京中世家子弟当中遥遥领先,十八岁征战突厥,将突厥兵打得那是落花流水!这两年战争消停了些,这才调回京城做了个左金吾卫大将军。我爹老拿我跟阿曜哥比,你说我们两个有可比性吗?我以前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一石弓都拉不起来,我爹偏偏要让我投笔从戎!” 凤蓁好笑的道:“手无缚鸡之力用在你身上,说出去有谁会信?” 苏煜祺嘿嘿的笑道:“这不是这两年习武练了些功夫,要不然肯定看着像个小白脸!” 凤蓁抿唇偷笑。他长得俊美,却不乏阳刚之气,京城女子有谁不想嫁他?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就能迷死人,偏偏老喜欢在她面前笑,可从小到大,她却已经习惯了。 “对了柒柒,方才见到六皇子的时候,你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难道你们之间有过节?” 苏煜祺蹙眉问道,目光一沉。若是他真的敢欺负柒柒,就算他是皇子,他也绝对饶不了他。 第5章 凤翔侯府 凤蓁一愣,怕他会去找楚骁的麻烦,忙道:“没有,我与他不过才见过两三次,哪里来的过节?方才只是突然有一个人出现,我被惊着了而已。倒是在六皇子面前失礼了。” 凤蓁不希望再与楚骁有任何的交集,也不愿见到她身边的人再因为她而与他起冲突,遂如此说道。 皇子二十岁及冠,之后便会被封为亲王,离开京城前往封地,楚骁最多在京城再待上四个月,就会前往他的封地荆州。 所以,凤蓁只要在这四个月里,尽量的避开他就好。 这也是她醒来之后一直不想去女学堂上学的原因。 苏煜祺见她的神色没有什么异常,又想了想,他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交集,想来是他多虑了。 林风的驾车技术娴熟,不仅没有让车内的人感觉颠簸摇晃,而且很快就到了凤翔侯府正门前。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夹杂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让凤蓁闻了心情顿时变得舒畅起来。 苏煜祺扶着凤蓁下了马车,林风早已去叫门,出来迎接的是管家刘吉。 凤翔侯府自凤蓁的大伯父当家时,刘吉就是管家,在凤家三十余年,一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又是从小看着凤蓁长大的,所以凤蓁对他很是敬重,一直亲切的唤他“吉叔”。 “吉叔,我这么早就回来的事情,您不要告诉我爹,要不他又该训我了!” 刘吉慈爱的笑道:“小姐,老爷方才还在念叨您呢!” 正说着,凤元琤就从回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让本想从偏厅绕到颐兰苑绣楼的凤蓁神色一僵,随即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爹,您没在书房练字啊!” 自从辞去骠骑大将军武将一职后,凤元琤就成了一个闲散的侯爷。如今才不过三十六岁的年纪,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反倒是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正是青壮大好年华,却放弃了更加优越的仕途,甘愿做一个闲散的文人,以防凤翔侯府树大招风,危及根基,同时也在为凤曜铺路。平时闲来无事就喜欢写写书法、吟诗作画。他的书法,在京城可遇不可求,是许多文人墨客求之不得的临摹字帖。 苏煜祺快步上前几步,恭敬的朝着凤元琤行了个礼:“凤伯父。柒柒她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我就先送她回来了。” 凤元琤看一眼凤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笑道:“煜祺,你不用为柒柒说好话,她就是不想在女学堂内好好上课,这才出去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凤蓁挽着凤元琤的胳膊撒娇道:“爹,赵女傅和吴姑姑讲得那些东西,我早就熟练的掌握了,也没有必要再去学堂了,不如您就让我在家多陪陪您,还有伯母,好不好嘛?” 凤元琤无奈的叹道:“你啊!都怪我把你宠坏了!” 凤元琤虽是这么说,看向凤蓁的目光里却满是慈爱。 凤蓁虽然是凤翔侯府的七小姐,但是凤翔侯府却只有她和凤曜两个孩子。 凤曜是凤蓁的大堂兄,是凤元琮和苏氏的嫡长子,也是凤翔侯府的世子爷。 天景十三年,凤元琮任凤翔侯兼骠骑大将军征战突厥的时候,凤元琤作为卫将军也领兵出战,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凤蓁的娘亲文茵。 同年七月,楚黎、突厥停战,凤家两兄弟回京,凤元琤和文茵成亲。 凤元琤和文茵曾经有过五个孩子,只是才出生就都夭折了。 天景十七年,文茵好不容易平安生下了凤蓁,却因血崩不幸去世。 文茵在怀着凤蓁的时候,为了纪念她死去的那五个孩子,曾对凤元琤提议,若是这个孩子能够平安活下来,无论是男是女,都叫柒柒。 后来,凤元琤为了完成妻子生前的愿望,便对外宣称凤蓁为凤七小姐。 蓁字,寓意草木繁盛。 凤蓁作为凤翔侯府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得到了府上所有人的宠爱。花易折,而草生命力旺盛。凤元琤为她取名凤蓁,就是希望她能够像草一样顽强,平安长大。 虽然凤蓁从小身子就弱,好在是顺利长大了。 凤元琤每每想起一月前凤蓁的那场大病,仍然心有余悸。连御医都说她没治了,让凤翔侯府早早的准备丧事,可是这孩子愣是坚强的活了下来。所以,纵使凤蓁醒来之后,性子改变了许多,甚至变得有些顽劣,他也由着她去。 凤元琤只希望他唯一的女儿能够无忧快乐的长大、嫁人生子,平安幸福一世,就够了。如果她真的不想去女学堂,那他就随她。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的话,那爹就想办法去向太后求一道懿旨来,让你以后不必去女学堂上课了。” 凤蓁闻言脸上大喜,拉扯着凤元琤的袖子就跳了起来,开心的道:“谢谢爹!” 凤元琤无奈的摇摇头,苏煜祺看向凤蓁的目光中潋滟着柔光,仿佛那双明亮的双眸里注视到的,只有凤蓁一人。 凤元琤将苏煜祺的眸光全然看在眼底,嘴角荡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过柒柒,在太后的懿旨下来之前,你还得老老实实的去朝阳宫,毕竟能在太后娘娘一手创办的贵族女学堂里上课,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凤蓁很是乖巧的冲着凤元琤点点头。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就算是不想去女学堂上课,在这之前,也不得表现出来,否则就是对太后的不敬,无论对于她,还是凤翔侯府,都将是致命的灾祸。 凤元琤见她答应了,这才笑着对苏煜祺道:“前些日子,你阿曜表哥,托人从青州给我带来了一块紫金石砚,煜祺有没有兴趣随我去书房前去品鉴?” 苏煜祺闻言眼睛一亮,与凤蓁告辞后立刻随着凤元琤而去。 凤蓁看着苏煜祺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如果不是局势所迫,表哥的生活应该会过得如诗一般吧…… 凤蓁转眸看了一眼廊外已经放晴的天空,微微眯了眯眼,更加坚定了要守护身边人的决心。这一世,哪怕是宿命在前,她凤蓁也定要逆天而为! 第6章 水晶龙宫 行至走廊的尽头,绕过偏厅,穿过一个南北方向的穿堂,再往东北的方向拐去,就到了苏氏所住的流云馆。 凤蓁每日都会去向苏氏请安,顺便陪她聊聊天,在她的心中,大伯母就像她的娘亲一样,疼她甚至比阿曜哥还要多。 苏氏正坐在主卧的临窗大炕上同桃夭、灼华和采苓打着叶子牌,见到凤蓁蹦蹦跳跳的来了,慈爱的笑着朝她招招手,让她坐到她的身边去。 “柒柒,今日又提前下学了?听采苓说,你今日又将阿曜送给你的小白兔带去了学堂,不会又被赵女傅给没收了吧?” 苏氏笑着打趣完凤蓁,正好胡了采苓的一张牌,见采苓快贴了满脸的小纸片,凤蓁忍不住的调侃道:“采苓,让你多嘴,这下报应不爽了吧!” 采苓将额头上的纸片都揭了下来,这才感觉视线清晰了不少,忙笑嘻嘻的解释道:“小姐,奴婢今早也是一时口快说漏了嘴,再说了,大夫人一直跟我们处在同一个阵营,只要老爷不会知道就行了。您就不要怪奴婢了……” 采苓是凤蓁的贴身丫鬟,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凤蓁自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凤翔侯府本就人数不多,除去护院,左不过二十个人,凤曜坐守金吾卫北衙,经常不在家,而凤元琤和苏氏是叔嫂关系,无事更不得时常见面,苏氏一个人待在这内宅里,不免有些孤寂冷清,只好靠打叶子牌来打发日子。 桃夭和灼华作为苏氏房中的大丫鬟,聪慧机灵,自然是得她欢喜,可就算是她们三人,也凑不齐一桌叶子牌,采苓在凤蓁去女学堂上课的时候,就会过来陪她们一起打牌。苏氏又非常的宠爱凤蓁,事事向着她,采苓便对苏氏无话不谈,凤蓁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凤蓁用指尖点了点采苓的头,半开玩笑的算是惩罚了她,随即对着苏氏道:“伯母,太后娘娘只是规定了学生不得做出扰乱学堂秩序的事,也便是说只要不影响别人就行。我带去的小乌龟、小蜗牛、小白兔啊,它们都是不会叫的,赵女傅没收过一次,便再也没有下一次了,因为我是有理走遍天下。” 就算是有人告到了太后那里,凤蓁也不会怕,因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越过规矩纲常。 苏氏慈爱又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柒柒这看似顽劣的行径,其实不过是对她自己的一种保护,别人不明白,她是理解她的。 也许从上次的那一场大病过后,柒柒便做出了人生的决定,那么她这个做伯母的,自然要不顾一切的去帮助她,去过她想要的那般人生。毕竟,作为侯府的小姐,想自己去选择以后的路,比登天还难,她家柒柒有这等觉悟与勇气,她自当支持。 凤蓁替换下采苓,又同苏氏打了会叶子牌,午饭也在这边用过了,才带着采苓回了自己的颐兰苑。 采苓在绣楼的东暖阁里替凤蓁铺好被褥,又帮她净了面,换上了睡袍,这才鱼贯着退了出去。 凤蓁打算上床去午睡一小会,才躺下盖好被子,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双眉紧蹙着趴在床上找那个硌到她后背的罪魁祸首,可是找了半天,却是连根头发都没有发现。 这倒成了怪事,大白天的,莫不是见鬼了? 凤蓁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支肘摸着自己的下巴思忖着。 若是鬼怪,不至于在大白天的出现,况且她都重生一个月了,也没见阎王派黑白无常来抓她。 她上辈子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总不会有恶鬼缠上她,而且就算是被厉鬼缠身,也得是那个恶毒的千媚儿,还有那个杀千刀的楚骁,怎么也轮不到她。 会是妖邪吗?反正她上一世活了二十二年,也没见过一只妖的影子,这天底下的妖被灵宵城的弟子给追杀的四处逃散,总不至于来京城作乱吧? 那方才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下呢?若是想害她,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还给她坐在这里思考的时间。 凤蓁蹙了蹙眉。她能够确定那并非是她的错觉,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了类似于完整花生壳的触感,可是她找遍了整张床,却是什么都没有。 凤蓁掀开被子下了床,从梳妆台的柜子里找来一颗夜明珠,打算去看一眼床底,却在转身的瞬间突然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一条紫色葫芦项坠,眼底闪过一抹讶然,然而还没等她走上前,眼前突然发黑,就被一道白光给吸了进去。 疾速的狂风在凤蓁的耳旁呼啸而过,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的,她的身体也在快速的下落,好不容易眯开了一条缝,看到的却只是一片白,让她险些感觉双目失明了,然后就听得“嘭”的一声,整个人掉进了水中。 凤蓁只觉得她的头快要炸裂了,这种晕眩的感觉真不好受,等她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到的却是自己嘴里吐出的泡泡,正飘在她的头顶。 凤蓁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她竟然在水底,周围那些五颜六色的珊瑚群,美丽炫目了她的双眼,可是仅一瞬她就回过了神来,她竟然能够在水底来去自如,还能正常的呼吸,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吐泡了。 凤蓁抑制住心中的那抹惊讶,试探着向前走去,绕过了几个珊瑚群之后,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宫殿,宫门上写着“水晶龙宫”四个大字。 她竟是来到了龙宫,那这里面住着的,就是龙王了? 凤蓁惊愕不已,同时又有些激动。上一世,她终其短短的一生,从未见过传说中的神或妖,就算是曾经的听闻,也是出自于姜云放之口,此刻竟然就站在龙宫的门口,让她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而且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后,那痛意告诉她这是真的。 “进来。” 凤蓁正在犹豫着该不该去敲门,里面突然传来一声低沉醇厚的男中音,磁性魅惑十足。那声音似乎具有魔性一般,让她不觉沉浸其中,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的想象着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何等样貌。 等她突然回过神来,面前的那道门早已开启,凤蓁迷迷糊糊的就抬脚迈了进去。 第7章 十万年应龙 若说进去之前,凤蓁还在匪夷所思之中,等她走了进去,便是更加的瞠目结舌了。 这水晶宫也太简陋了些吧! 凤蓁抬目望去,非但里面的空间不大,除了一张水晶床外,却是什么也没有,等等,水晶床…… 凤蓁的视线慢慢朝着那边再次移去,让她忍不住的惊呼一声,原来有人啊!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正端坐在水晶床上闭目打坐,虽是闭着眼睛,凤蓁也能看得出他那绝世容颜,端的是迷倒众生之姿。 凤蓁忍不住的打量起他来,肤若凝脂,简直比女子还要白,她怀疑是不是在这水中泡多了的缘故,不然这世上怎会有比煜祺表哥长得还要白皙,却没有丝毫违和感的男子。一双剑眉斜飞入两鬓,轮廓分明的五官,正在无言的诉说着它的主人长得是多么的精致、俊美无双。 凤蓁不由得蹙了蹙眉,就是那张薄唇太过白了点,似乎连点血色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他天生就这样,还是在这水中泡的泛了白。 “呀!”凤蓁被那突然睁开的双眸给吓了一跳,忍不住的后退了几步,目光却是不曾离开过那灿若繁星的眸子,在她看来,似乎比夜空中闪烁的星子还要明亮。 凤蓁突然想了起来,这个勉强称之为宫殿的小空间外的大门上写的是水晶龙宫,那她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子,莫非不是人,而是一条龙? “看够了没有。”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凤蓁回过神来,水晶床上的男子已不再是端正的打坐姿态,而是一腿前伸,另一腿屈膝,手也随意的搭在膝盖上,正蹙眉望着她,微微牵起的嘴角竟有一丝的不屑,那散在脑后的满头墨发写满了张扬与不羁。 凤蓁听得出来,方才在门口时突然响起的那道声音就是来自于眼前的这个男子,他既是让她进来,又为何用这种不耐烦的眼神看着她? 他以为她爱来啊?若不是那道白光将她吸进来…… 凤蓁想着突然又抬眸看向那个有些狂傲的男子,开口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 男子看她的眼神更加的不屑了,在凤蓁看来,他此刻那紧蹙的眉心都能够被一条线给拴住了,让她的心顿时不痛快了起来,这个男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她既没招他,又没惹他,用得着用这么嫌弃的目光看着她吗?再说了,他又比她强多少,连个水晶宫还是冒牌货…… 凤蓁方才对他的那些好感顿时一扫而空,抬眸瞪着他道:“看你长得挺俊,却不曾想是个脑子有毛病的,本姑娘也不与你一般见识,全当是进错了地方。” 凤蓁说完,转身就走,直到她走到门口,后面又响起了那个欠揍的声音。 “回来。” 凤蓁的脚步一顿,却并没有转身,冷笑道:“笑话,你以为你是谁啊,让我进来我就进来,让我回去就回去。本姑娘才不在这里看你的眼色,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还要去寻找出去的路,哪里有闲工夫在这里陪一个被水泡傻了的疯子。 谁料她刚抬起脚,还没等她迈出去,面前的门突然一下子就合上了,若不是她反应快,那条小细腿非得磕青了不成。 凤蓁怒气冲冲的返了回去,在距离男子两米开外的地方猛地刹住了脚步,怒瞪着他狠狠的道:“你这人真的是有病不成?把门打开,本姑娘要离开这里!” 男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别过了头去,冷嗤一声道:“果然是愚蠢的人类。” “你说什么?你说我愚蠢,那你又是什么?” 凤蓁从来没见过这么讨人嫌的人,直觉得这张脸长他身上就是白搭了。别看他话不多,每一句都让她火冒三丈。命令的语气,不屑的神色,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对她颐指气使? “本座乃十万年修行的应龙,曾经中央天庭的守护神,在这六界之中,敢与本座用如此语气说话的,你一个人间的小丫头片子,是第一个。” 凤蓁愣了一下,他不但是龙,还是一条活了十万年的应龙,怪不得如此的傲慢目中无人。 不过,他方才说他曾经是中央天庭的守护神,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了? “这位应龙天神,敢问您如今在何处高就?” 男子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几万年前,他纵横六界的时候,这个黄毛丫头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呆着,竟然将他问的答不出话来。 若是告诉她,他被冰封囚禁了一万年,竟是因为来帮助愚蠢的人类渡劫才被放了出来,那他大名鼎鼎的麒炎上神岂不是要在一个小小的凡人面前失了威信?那他天界战神的脸面还往哪放啊! “关于本座的事情,也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凡人能够问的?” 凤蓁见他那股子狂傲的劲,就感觉心气不顺,神又怎么了,就能看不起他们凡人吗? 凤蓁挑眉看向他,轻笑一声道:“是不能问,还是你不敢说啊?中央天庭的守护神,怎么会住在如此简陋的‘水晶宫’中?” 麒炎神色微变,竟有些被戳中心事的窘迫与伤感。想当年,他年轻气盛,行事也不计任何后果,如若不然又怎会在东海之下被冰封囚禁了万年? 凤蓁在心中冷嗤,他定是见她是个柔弱的凡间女子,这才想诓她。无论是神界,还是仙界,她都曾听姜云放讲述过,既是中央天庭守护神,那便应该守在天庭之中才对,怎么会在这个连虾兵蟹将都没有的地方?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那道白光就是从那条项坠里飘出来的,也就是说她被吸进了那条项坠里。 看那项坠上,挂着的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紫色葫芦,不会是个能缩能放的法宝吧?难道说,他是被囚禁在这里的,他是犯了天条的神? 凤蓁如此一想,心情就好多了,全然没有想过激怒他会是个什么后果,挑眉看着他道:“应龙天神,您不会是犯了天条,被关在这里的吧?” 第8章 殒命坤宁宫 麒炎面色一冷,身上的白袍竟微微的摇摆起来,连他脑后长长的墨发也在不停地舞动,脸上竟是多了几丝的黑色戾气,让凤蓁不由得一惊,他不会是发怒了吧? 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一个天神,明明就跟魔头差不多,凤蓁不禁连连后退了几步。 麒炎好不容易抑制住了想要对她出手的冲动,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不过再次看她时,便不是那种甚为不屑的眼神了,却依然狂傲不羁。 “你就是凤蓁,前世被人毒死的楚黎皇后?” 麒炎拂袖一挥,自他的身后就出现了一个靠座,慵懒的斜靠上去,看向凤蓁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丝的兴味。 凤蓁难掩心中的惊骇,怔愣的看着他,他怎会知道她前世之事?不过被他那双似乎洞察一切的目光打量着,还是让她感觉很是不自在,故而冷冷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是愚蠢的凡人,竟连一丝的防范意识都没有,能让人给毒死,这得是多愚蠢?” 麒炎的嘴角出现一抹自嘲之色,天帝竟然让他来助愚蠢的凡人,难道他麒炎在六界之中的地位,竟是如此的轻微了吗? 凤蓁的脸色却是骤然一变。看来他只道其一,不知其二。她并非毫无防范,而是她自知有毒,也亲自喝下了那碗红枣人参汤。 凤蓁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脸色也变得惨白,仿佛又回想起了被锁在深宫中的那四年,痛苦不堪却又不得不忍辱负重的皇后生涯。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千媚儿那得意傲慢的声音:“皇后娘娘,皇上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您,您独自守了这坤宁宫四年还不够,难道还想继续守一辈子吗?” 那一天是启元四年的六月初六,本是夏日炎炎,却让她的心如同置身于冰窖那般寒冷。 采苓在千媚儿奏报楚骁后以染恶疾为由,被遣送出了宫,是生是死她全然不知。那时凤翔侯府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正在她想办法如何才能与父兄联络上时,千媚儿带着一群宫女盛气凌人的闯进了坤宁宫。 千媚儿身边的大宫女曼珠二话不说,端着一碗红枣人参汤就递到了她的面前,千媚儿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无情的剜着她的心窝。 “皇后娘娘还是莫再费尽心机想着去为凤翔侯府送信了。就在方才,皇上早朝之时,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将凤曜一道圣旨贬去了西北荒凉的凉州地区,凤翔侯也早在几日前就中风不省人事。对了,你那表哥情郎,因为替凤曜求情,已经被皇上下旨于午门斩首了。” 凤蓁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也轰的一声,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将她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楚骁竟会是那般狠毒无情,更是不敢相信,她最在意的亲人,竟会是那样的下场,口中只喃喃着“不会的”,身子一软,就跌倒在坤宁宫朱红色的地毯之上。 千媚儿缓慢的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讥讽道:“我若是你,恨不得马上去死。这京城,有谁不知你与那苏煜祺曾经是订过亲的,就算你们之间清清白白,在皇上的心中,也永远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若不是因为你,也许皇上不至于在盛怒之下将他斩首。” “对了,还有那罪臣之子姜云放,在你和皇上大婚之前,他可是深夜进入到你的绣楼里,这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共处一室,不免得让人浮想联翩啊。凤曜若不是因和姜云放私下里见过面,如何能被认定为个谋反的罪名?凤蓁,这几个男人的下场,可都是归咎于你!” 凤蓁面色惨白的无一丝血色,瘫倒在地上,无声的流着泪,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四年来的委曲求全,非但没能保全住凤翔侯府和信国公府,反倒是让他们疏忽了对楚骁的防范,从而落得个惨烈的下场,所以在千媚儿接过曼珠手中的红枣人参汤亲自递给她时,心灰意冷的她毫不犹豫的接过就喝了下去…… 凤蓁从那段仍旧历历在目的往事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下唇已经被她咬出了血丝来,忍不住的自嘲一声,原来她还是未能正视前世那荒唐可悲的人生,说好的坚强,说好的伪装,却因为这条龙的一句话全部原形毕露。 不过,她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在别人的面前流露出她最脆弱的一面,从今往后,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前世之仇,改前世之命。 麒炎不知不觉中就坐了起来,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原来师父说得都是真的,只要让她戴上那个紫水玉葫芦,他就能够在她忆起前世的时候,窥探到她前世的过往。 他万万没有想到,方才那个在他面前勇敢无畏、侃侃而谈的凡间女子竟有着如此悲惨的过往,而他方才的那般话,是否伤到了她? 麒炎虽是心中有些许的自责,可是高傲如他,也断不会开口向凤蓁道歉的。 凤蓁也从方才的失态中走了出来,再次看着麒炎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前世的身份?” 麒炎收敛起脸上的那抹阴沉之色,又流露出一副张扬不羁的姿态来,他是绝不会让人知道,他方才竟会对他向来不屑的愚蠢凡人心生同情。 “本座名为麒炎,乃是带罪在身的中央天庭前任守护神,如你所言,本座在一万年以前被天帝下旨,冰封囚禁在了东海昆嵛山下,才被放出来不久,是来助你改变前世楚黎王朝的命运,戴罪立功的。你应该不知道,前世在你死后不久,楚黎皇帝也驾崩了,楚黎王朝最终被突厥所灭。” 麒炎即使再不愿,也得将他如今的处境说出来,纵使他再不肯接受,也改变不了他要靠一个凡间女子来重归神籍的事实。 凤蓁的确不知道前世她死后的事,此刻听麒炎说出来,楚黎王朝竟会灭亡在楚骁之手,心中竟没有一丝的欣喜,反倒是有着淡淡的伤感。 第9章 凡人就是麻烦 无论是她的大伯父凤元琮,还是她的父亲凤元琤,亦或是她的大堂兄凤曜,都曾为了楚黎王朝的百姓们,去抗击突厥,他们凤家同突厥也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凤蓁心中明白,欠她血债的是楚骁,而不是楚黎王朝。 凤蓁再次抬眸看向麒炎,心中竟有一丝的欢喜,他的意思便是楚黎王朝命不该亡,也就是说楚骁登基为帝是逆天之举了?那她要扳倒楚骁,也就是顺应天意了? 麒炎只有在她回想起前世过往的时候才能窥探到她的记忆,并非时时刻刻知她心中所想,所以,凤蓁此刻在想些什么,他是不知道的。 “为何是我?”凤蓁问向麒炎。 她不过是一个冤死的苦命女子,何德何能肩负起改变楚黎王朝命运的重担? 麒炎淡淡的回道:“本座也想知道,为何是你。” 凤蓁忍不住的在心中骂他,狂傲自大的一条龙,还轻视他们凡人,也不知道是谁被囚禁了一万年。 一万年啊,还是冰封囚禁,那孤独漫长的时光,他是怎么过来的啊…凤蓁突然回过神来,暗自呸了一声,他那么瞧不上她,她竟然还同情起他来了,看来她才是那个脑子进水的人。 “如此说来,以后我们便结成同盟了。对待盟友,难道你不应该说话客气些吗?” “本座说话向来如此。” 凤蓁忍不住暗自翻白眼,她好像知道他为何被囚禁了。就这般狂傲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一条龙,那六界容不下他是迟早的事,她还真佩服他,那前九万年,他是怎么平安混过来的。 凤蓁了解了他的脾气秉性,干脆也不再同他一般见识,否则对不起的就是她自己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麒炎颇为嫌弃的瞅了她一眼,蹙眉道:“凡人就是麻烦。” 不过为了他能早日恢复自由身,也只得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我们现在身处紫水玉葫芦里,就是你进来之前看到的那个。本座师承东华帝君,这紫水玉葫芦便是尊师的一个法宝。本座被冰封了万年,法力和肉身都受到了损伤,只得在这充满了灵力的紫水玉葫芦里修炼,短时间内不得离开这里。所以,以后你若有事,便直接进来找本座。” “那你能知晓外面发生的事吗?” “只要你将紫水玉葫芦戴在项间,本座想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 凤蓁点头“哦”了一声,突觉不对,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看着他道:“方才你为何要捉弄于我?” 麒炎朝她抛去了一个不屑的眼神,道:“本座不过是想知道,要本座相帮的凡人女子,究竟有没有过人的胆识。不过见你还算勉强过关,本座也只得忍耐你的愚蠢了。” 凤蓁气的牙痒痒,突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还穿着睡袍,那方才她换衣服的时候,岂不是被他给窥探了个遍? 麒炎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嗤道:“本座对凡人不感兴趣。” 凤蓁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不过很快就说服自己平静了下来,跟他生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那总不能每次我进来的时候,都像方才那般天旋地转的吧?” 若是这样,凤蓁宁愿不进来。 “聚集心神,想进来就默念‘进’,想出去就默念‘出’。” 麒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又靠在了身后的靠座上。 凤蓁记下了,才想转身离去,又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那你何时才能出去?” “不知道。”麒炎说完,就闭上了双眼,凤蓁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不想搭理她,送客了。 凤蓁气呼呼的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大喊一声:“给我开门!” 麒炎连眼也未睁,一挥手那门就自动开了,凤蓁头也不回的就迈了出去。 身后的门也在瞬间闭合,凤蓁不觉抬头看了一眼那“水晶龙宫”四个字,忍不住的低低笑了起来。 东华帝君的法宝,不过是暂借他一用,竟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还真是狂傲啊。 麒炎在凤蓁离去的那一刻就睁开了双眼,面色竟闪过一丝的轻松。 当初天帝派命格星君前去东海传旨时,东华帝君应天帝的旨意将他放了出来,当命格星君宣完旨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有着极大的抵触的,让他下界去助一个凡人,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不是相当于毁了他麒炎十万年的威名吗? 可是天帝旨意,他不得不从,这也是他恢复自由的一个大好机会,于是他便打算尽早完成任务,好早日回归天庭,这便向命格星君询问那楚黎王朝灭亡的原因,然而命格星君却对此只字不言,只道是神界不得插手凡间之事。 不过幸运的是,东华帝君给了他一个法宝,让他拥有了与凤蓁同步记忆的机会,不然他对她的前世一概不知,那得何时才能完成任务。 其实麒炎最在意的,还是凤蓁是一个凡人。在他的眼中,凡人就是一个渺小的存在,不仅愚蠢,而且懦弱,好在凤蓁虽是柔弱女子,却并不唯唯诺诺、胆小怯懦,不然他宁愿继续回东海过那种冰封的生活,也不愿在此考验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 等凤蓁从紫水玉葫芦里出去,已是平日里她午睡结束的时候了,好在是赶在了采苓进来服饰她更衣之前回来,不然这府里定要闹翻了天去。 凤蓁上身穿了一件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身搭配了一件软银轻罗百合裙,坐在梳妆台前,任采苓为她梳着头。 采苓站在她的身后,为她在头上插了一支琏沐兰亭御茫簪,从铜镜里看着她那肤若凝脂、唇若点樱的一张俏脸,忍不住的赞叹一声“小姐真美”。 凤蓁只是抿嘴笑笑,并未多言。女子无论长得多美,也抵不过红颜老去的那一天,什么也比不上能嫁一个真心待自己一辈子的男人。 凤蓁不由得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紫水玉葫芦项坠,眼皮微闪,在她的身边,有一条十万年修行的应龙相助,要想完成她的心愿,就更容易些了吧。 小丫鬟突然从前厅过来在门外传话,静姝公主凤驾到此,凤元琤派人过来寻凤蓁过去。 第10章 静姝公主 凤蓁眼中闪过一抹讶然之色,静姝公主竟然亲自来了侯府找她。 她想起前世的时候,在女学堂里,娴怡郡主一直是各种看她不顺眼,而何娇便倚仗着娴怡郡主的威仪,时不时的来找她的麻烦,静姝公主虽然劝过娴怡郡主几次,却也并未跟她有太多的交集,她们之间,也不过是寻常的同学关系。 而自从她重生回来,在学堂上下学的时候,静姝公主多次主动关切的问候她,凤蓁能感觉到静姝公主的真心与好意,也便尝试着与她去交好,毕竟前世她的性子太沉静孤僻了,除了身旁的几个哥哥,她没有任何的朋友,只是今生,在她刻意的表现之下,还有人会愿意同她真心做朋友吗? 凤蓁的脸上不由得闪现出一片阴霾之色,微不可几的轻叹一声,便让采苓将她的那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拿来为她披上,然后匆匆赶至了前厅。 静姝公主正坐在前厅上首的太师椅上喝茶,同凤元琤笑着聊着天,见到凤蓁的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欢喜的站起来前去迎她,凤蓁笑盈盈的朝她简单行了个礼,就挽起她的胳膊,笑着问道:“公主,您下午没有在学堂上课吗?” 凤元琤看着凤蓁那随意的行为,微微板起了脸,轻喝道:“柒柒,怎可对公主无礼!” 静姝公主笑着对凤元琤道:“凤侯爷就不要责备柒柒了。我们两个是好姐妹,哪里需要在意那么多的礼节。” 凤元琤见静姝公主不在意,也便由着凤蓁去了。 静姝公主对着凤蓁说道:“下午的课仍旧由吴慈姑姑主讲,但是上午课程上到一半的时候,吴慈姑姑突然晕倒在了学堂里,赵女傅告诉我们吴慈姑姑是因为过度劳累才会昏倒,要回去休息半日,顺便就给我们放半日的假期。柒柒,我让人在城东置办了一处宅子,修葺装饰完毕,正好今日便可入住,我想过去看看,可是皇姐又不喜出宫,我只好来找你了。柒柒你陪我过去一趟吧,今晚我们两个可以在那边泡泡温泉,正好明日一起去朝阳宫。” 凤蓁看着静姝公主那带着期盼的眼神,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凤元琤吩咐采苓照顾好凤蓁,便亲自送她们出了府。看着凤蓁随着静姝公主的车驾远去,凤元琤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欣慰。 凤蓁自从出生后就没了娘亲,虽然他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可终究弥补不了她所缺失的母爱。苏氏虽然疼她宠她如亲娘,可到底也只是她的大伯母,在有些方面终归代替不了娘亲的存在。 尽管凤翔侯府的所有人都宠着她,爱护她,以前的凤蓁还是养成了个孤僻的性子,除了进宫去女学堂上课,几乎所有的时候都待在她的绣楼中,对待家人以外的人更是不冷不热,就别提能有知心的闺中密友了。 凤元琤突然觉得,凤蓁的那场大病,来得值得,至少让这孩子变得坚强,变得更懂得如何与身边的人相处了。她的生活,本就应该充满了色彩,不该是那灰白无趣的人生。 宽阔的马车内,铺着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凤蓁慵懒的斜靠在大迎枕上同静姝公主聊着天,而静姝公主私下里躺没躺相、坐没坐相的姿态着实是让凤蓁大吃一惊。 静姝公主半躺在金丝云纹绣百蝶度花的枕头上,翘着二郎腿,朝着凤蓁勾了勾手指,嘴角一抹邪魅的笑意:“柒柒,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会突然这么喜欢你?” 凤蓁好奇的朝着她眨眨眼,遂凑了过来,看着她问道:“为何?” “因为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啊。”静姝公主笑了笑,像个小猴子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靠在了身后的大迎枕上,与凤蓁面对面方便她更舒服的说话。 凤蓁微微一愣,静姝公主温婉贤淑,虽不像静娈公主那般太过文静,却也不是个顽皮任性的,怎会和她…… 凤蓁想到这不由得盯着静姝公主看起来,静姝公主也不闪躲,反倒是笑眯眯的迎上了她的目光,最后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将头往她那边靠了靠,低声道:“柒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平时的端庄大气都是装出来的。” 静姝公主说完,哈哈大笑一声,又坐了回去。 凤蓁愣了片刻,就朝着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调侃道:“原来公主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人啊!” 静姝公主摆摆手,冲着凤蓁挤眉弄眼:“怕是不及柒柒的十分之一吧!凤七公主自从病愈后,性子就来了一个大转变,恐怕不是御医说得那般,是被烧坏了脑子吧?不过无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现在的你,有让我觅及了知音的感觉!” 凤蓁有些哭笑不得,她现在这般任性妄为的性子,竟讨了静姝公主的喜欢,也不知道是她还伪装的不够,还是这个公主太离经叛道了。 静姝公主又道:“我本来就是个生性活泼的,奈何母妃说作为公主,就得有个温婉端庄的样子,不然就得不到父皇的喜爱。开始的时候,我不信,总觉得只要是父皇的女儿,无论是什么样的性子,在他的心中,都会一视同仁。可最终我发现,还是我太天真了,母妃说得没错,父皇不喜欢性子跳脱的女子,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女儿。” “我原伤透了心,也不想用改变自己去刻意的讨好父皇,可是我不能连累母妃在父皇心目中那贤良淑德的形象,不想被别人说成是母妃不会管教自己的女儿,只得刻意表现得沉静低调。不过我在自己宫里的时候,可是想怎样就怎样,反正除了我身边的人,没有人会知道我真正的样子。” 凤蓁不由得为静姝公主感到心酸,京中人都知道原先皇上不太喜欢静姝公主,原来是这个原因,可是静姝公主却非常得太后娘娘的宠爱,如若不然,恐怕她在宫中的日子会非常难过吧。 凤蓁发现,静姝公主的神色竟没有太多的波澜,仿佛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人,只是在她的心中,又是否真的不在乎? 第11章 白袍将军 静姝公主顺手从碟子里捏起一颗桂圆剥开放在口中,又四仰八叉的躺了下去,语气散漫的道:“如果没有那么多礼教的束缚,这生活得过得多滋润啊。不过有皇祖母宠我,我也不至于过得太过压抑,若不然我连个出宫的机会都没有。” “公主,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做你的知音,你有什么开心或是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静姝公主笑着握上了凤蓁的手,道:“柒柒,以后在私下里你便唤我阿绥吧。通过这一个月来我对你的观察,我觉得我们的性情相投,甚是投缘,若是能做一对好姐妹岂不是更好?” “那以后就由公主你罩着柒柒了!” “那当然了!”静姝公主笑着将刚剥好的一颗桂圆放在她的口中,两个人又说起了一些体己的话。 马车已经驶进城东的闹市区,开始行走的缓慢起来。 正在说笑间的两人,突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外面喧闹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让她们不由得同时露出一个不解的眼神,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前面聚集了许多百姓,已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夏奕鸣,你为何事事喜欢与我相争?”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查我的案子,与你何干?” 集市上,两个身穿国子监学生服饰的男子正面对面站在一个包子摊前,一个剑拔弩张、气势汹汹,另一个则是冷静内敛,正转身要走,突然被那人随手抓起的热气腾腾的包子扔了满怀,脚步一顿,冷厉的目光瞬间扫射了过去。 “夏奕鸣,你不是武功很厉害吗?来啊,过来打我啊!” 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好心的大娘出来劝阻,却是无济于事,眼看着两个人都红了双眼,下一刻就要出手攻向对方,突然听得人群外传来一声极具威严的“住手!”,两个人纷纷停手看向那个穿过人群走过来的男子。 男子身穿正三品金吾卫大将军的官服,一身白色铠甲,衬托出他的身形更加的矫健伟岸,剑眉星目,鬓若刀裁,俊美的脸庞上写满了冷硬和坚毅,许是因为征战过疆场的缘故,皮肤略微黝黑,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不怒自威。 “是白袍将军!” 人群中有百姓认出了凤曜,激动地喊了出来,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附和。 由于凤曜左金吾卫大将军的官服为白袍外加铠甲,又因他长得俊美,百姓们便自发的唤他“白袍将军”。 凤曜前几年带兵出战突厥,打了多场胜仗,现今掌管皇城禁卫军,守护着京城的安危,百姓们对于他还是非常的崇敬的。 那两个国子监的学生自然认得凤曜,凤曜曾经就读于国子监时,就深受诸位国子博士的赞赏,直到现在,虽然已是过去了五六年,依然是国子监学生的榜样。如今见了前辈,那两个学生自然都安分了下来,尤其是那个叫夏奕鸣的较为稳重的学生,看向凤曜的目光中满是崇敬之情。 凤曜一看他们两个人穿的衣服,就知道是国子监的学生,不由得蹙眉道:“既是国子监的学生,无论产生了何种矛盾,都应该以恰当的方式去解决。一言不合就公然在大街上闹事,这便是国子监的博士们教给你们的修学之道吗?” 夏奕鸣垂下了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而另一个学生虽然脸上不服气,却也不再多言,凤曜教育完他们之后就让百姓们自行散去,这两个学生也都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凤曜那冷硬的面庞上似乎闪过一抹无奈,随即大步离去,消失在了人群中。 凤蓁和静姝公主放下帘子,马车又缓缓地行驶了起来。 “凤将军不愧为我楚黎王朝最年轻最有魄力的将军。柒柒,你大哥如此的有魅力,肯定有许多千金小姐想要嫁给他吧,为何已过了而立之年,还未曾娶妻?” 凤蓁朝着她眨眨眼睛:“大哥说了,他才二十一岁,不着急娶妻。” 静姝公主笑道:“我看是我们的白袍将军眼光太高吧!” 凤蓁忍不住的打趣她:“公主不会是想嫁给我大哥吧?” “本公主若是下嫁你们凤翔侯府,可是要柒柒亲自来迎亲!” 静姝公主半开玩笑的去挠凤蓁的痒痒,两个人顿时闹做了一团。 闹过之后,凤蓁突然想起了方才在街上那两个打架的少年,蹙眉问道:“阿绥,方才那两个国子监的学生,你认识吗?” 静姝公主想也未想的答道:“扔包子的那个是儒林郎周光平家的公子周泽,另一个是文林郎夏连鹤家的公子夏奕鸣。” 凤蓁微微一愣,对于夏连鹤,她有深刻的印象。在凤翔侯府遭难的时候,除去信国公苏永霖、荣昌伯赵安,就只有文林郎夏连鹤肯出面为她的父兄说话。所以,在她的心中,对他是心存感激的。 不过凤蓁对于静姝公主竟然知道国子监学生的事情很是好奇,遂笑眯眯的问道:“阿绥,你经常出宫吗?” “不曾。不过国子监的学生,我大多认识。” 静姝公主说完,脸上竟然多了一抹可疑的绯红之色。 凤蓁已是经历过一世复杂情感的人,见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是春心萌动了,本来想问是哪位翩翩公子迷住了公主的心,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虽然她跟静姝公主算是成了好姐妹,可她也不能没个顾及,什么话都说。若是静姝公主想告诉她的时候,不用她多问,自会让她知道的。 凤蓁突然想起方才那个夏奕鸣说他正在查案,顿时有些好奇,一个国子监的学生,为何去查案,看样子,那个周泽似乎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不然就不会说夏奕鸣事事与他相争了。 “阿绥,既然你认识他们,那你是否知道他们方才因何而吵架?” 静姝公主剥着桂圆,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们两个人都在国子学三班,每次考试排名都是并列第二,久而久之,他们便忽视了名列第一的金辰,两个人开始事无不争,也便演变成了今日这般敌视的状态。” 第12章 太守之争 凤蓁微微颔首,又问道:“金辰,可是那中书令金禹的嫡长子,京城四美之一的那个金辰?” 静姝公主点点头,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拉着凤蓁问道:“柒柒,你也认识他?” “京城四美男,纵然是不识,也听闻过。而且金公子同我表哥是挚交好友,我曾听表哥提起过他一两次。阿绥,你这么关心他作甚?” 凤蓁明显看到了静姝公主脸上的那抹粉红色,经历过一世情劫的她,自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不过她故意不开口点破,颇有些调侃的意味。 “我哪里有关心他了,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静姝公主见凤蓁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打趣她,嗔怒道:“柒柒,你这个坏家伙,故意看我笑话!”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是你自己承认的!” 凤蓁见静姝公主又要去挠她痒痒,忙开口求饶,然后便转开了话题问道:“看那夏奕鸣,似乎是个沉稳内敛的,应该不至于和那个有些心高气傲的周泽一般见识吧?” 静姝公主朝着她摆摆手,似有些无奈的道:“有些时候,并非你不争不理不睬,就能置身事外的。” 凤蓁明白了。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对于娴怡郡主和何娇的挑衅,实乃避之不及。 静姝公主想了想,又道:“方才他们两个应该是为儒林郎和文林郎争夺渔阳郡太守一职而争吵。” “渔阳郡太守?” “不错。据我所知,渔阳郡太守一职正在空缺之中,朝廷大臣纷纷举荐在京官员五品至七品的文官前去渔阳郡出任太守一职,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儒林郎周光平和文林郎夏连鹤。” “父皇难以决策,恰巧京兆尹上奏,前几日京城首富王全礼出生才不过三个月的嫡长孙无故失踪,遂让儒林郎周光平和文林郎夏连鹤同时辅助京兆尹查案,看谁最有能力胜任太守一职。周泽和夏奕鸣闻知此事,便在无课的时候出来寻找线索,希望能够帮助他们的父亲早日查破此案。” 凤蓁听完眸光一沉,在前世的这个时候,未曾听闻儒林郎和文林郎争夺渔阳郡太守的职位,莫不是自她重生之后,许多事情已经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发展?还是说,曾经有好多事情其实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的进行着。 不过,无论是哪种可能,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帮助文林郎夏连鹤夺得渔阳郡太守的职位。 渔阳郡距离京城非常近,可以说是个京畿要地,夏连鹤是正七品文林郎文官官职,更视她的父亲凤元琤为轨物范世,而且夏奕鸣在前世非常崇拜她的大哥凤曜,甘愿在他的麾下做一个副将,若是能将他们拉拢过来,占据渔阳郡,对于他们凤翔侯府来说,将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凤蓁如此想着,心中便有了计较。 静姝公主派人在外面置办的别院,是个占地一百亩的小田庄,除去种植茶树所占的面积,还剩八十来亩,便是居住地。别院里假山林立,湖池众多,亭台水榭自是不会缺少,凤蓁跟着静姝公主绕过了好几个曲折的长廊,这才到了她们今晚居住的院子飞羽园。 凤蓁的房间就在静姝公主的隔壁,她们各自回房间梳洗更衣后,已是傍晚,吃过晚饭后就相约去后山泡温泉。 在下水前,凤蓁犹豫片刻,还是将胸前的紫水玉项坠给摘了下去,放在了岸边的草丛里。 虽然说麒炎根本就对她不屑一顾,可她明明知道里面有个男子,又怎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去下水泡温泉? “柒柒,你怎么还不过来?”静姝公主见她站在岸边发呆,大声唤道。 凤蓁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这便来了”,就不再管被她丢在草丛中的项坠,转身走到温泉边,褪下衣裙,扶着静姝公主的手就跳进了温泉里,纵然是到了夜晚,温泉的上方还是水汽蒸腾。 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山上的粉色桃花瓣大把大把的落到温泉水面,围满在两个少女的周身,凤蓁用手拨弄着混有花瓣的泉水向静姝公主那边泼去,静姝公主也不示弱,以更快的速度将清水撩满凤蓁的头顶,两个人就这样嘻嘻哈哈的玩耍了起来。 正在水晶床上打坐的麒炎忍不住的睁开了眼,眉心快拧成了结,外面少女的嬉笑声简直是聒噪,比那杜鹃鸣叫的声音还要难听,也不知道这些凡间女子怎么这么让人心烦,就不能安静点吗? 还有那个蠢女人,既是将项坠摘下来了,就不能扔的远些吗? 麒炎转念一想,脸色突然就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竟然将他扔在草丛里,把他麒炎想象成什么了,他堂堂天界战神,还会去偷看两个凡间女子洗澡不成? 想几万年前,他驰骋于神妖魔三界之时,有多少美丽女子向他吐露心意,可他连一丝的眸光都没有给她们,这些渺小的凡人又岂会入了他的眼?还真是自以为是…… 不过,那丫头有如此举动,是不是说明她心虚了?麒炎这样一想,心情就有些好了起来,又不由得轻叹一声,长得俊又不是他的错,怎么到哪都有倾慕者呢?真是麻烦啊! 麒炎眉头皱的更深了,那仿佛在他耳边的欢声笑语,实在是…太聒噪了! 麒炎弹指一挥,一道白光闪过,封了与外界的联系,感觉耳边彻底的清静了,这才满意的舒了一口气。 难道是他在昆嵛山下冰封的时间太长,变得太敏感了,些许外界的干扰都能乱了他的心神? 麒炎的眸光不由得黯淡下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从这里出去,再次纵横于天地间,暗叹一声,只得抛却杂念,静心修炼起来。 凤蓁和静姝公主正靠在泉边谈笑,丝毫没有注意到从对岸山上伸出来的一根藤条正向着这边游过来,凤蓁抬头看了一眼如洗的月光,捏了捏静姝公主白皙柔软的脸颊,笑道:“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 “柒柒,拉我上去!” 静姝公主调皮的伸出手,险些将刚爬上岸的凤蓁又给拽下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正在慢慢地靠近,凤蓁才将静姝公主拉上岸,就看见那根胳膊粗壮的藤条快速的腾空而起,竟是向着她们这边扑来,瞳孔蓦地放大,来不及多想就将静姝公主猛地往草丛里一推,整个人却是被藤条紧紧地环绕,勾向了温泉上空…… 第13章 藤树妖 静姝公主猝不及防间被推倒在地,回头就看见凤蓁被那根粗壮的藤条给束缚在了半空中,不由得惊呼道:“柒柒!” 眼见着那根藤条瞬间分成了两根,正快速的朝着她飞来,静姝公主慌乱间迅速将手中的衣裙披在身上,指尖轻快的系好腰间的束带,下一刻,人就被勾走了。 “公主!” “小姐!” 闻声从附近赶来的巧倩、美盼和采苓三人,惊恐的看着静姝公主和凤蓁被两根藤条卷走,消失在了对面的山头上,忙喊来护卫追了过去。 采苓在慌乱中一不留神就踩到了草丛中的项坠,然而她此时的心思全在凤蓁身上,并未注意到脚下踩了东西,匆匆跟着那些护卫就朝着对岸山头而去。 麒炎微微感到一丝的摇晃,才聚集起来的心神又被打乱,忍不住的想要发怒,这个遭厌的蠢女人就不能轻拿轻放吗? 过了一会,心中还是平静不下来,麒炎烦躁地睁开双眼,弹指一挥,将结界打开,打算将凤蓁揪进来跟她约法三章,却发现四周安静的很,连一丝的脚步声都听不见,而他所在的紫水玉葫芦还躺在草丛里。 麒炎不由得蹙起了眉,那个蠢女人不会将他忘在这里了吧? 下一刻,项坠自己从草丛里飘了上来,在温泉边上飞了一圈,然后迅速的朝着对面山头上飞去。 山上长满了青葱的树木,其中最显眼的,便是这片野藤林,密密麻麻如蜈蚣脚一般的藤枝垂挂下来,显得些许狰狞,而在其中的几根藤条间,散挂着些许破碎的衣服,滴滴答答往地上垂落着几滴黏腻的汁液,暗红的颜色竟是人的鲜血。 在一个用钟乳石砌成的藤妖洞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粗细相间的藤条,凤蓁、静姝公主、巧倩、美盼和采苓五人正悬吊在半空,每个人腰上都被一根半人粗的藤条缠绕,只要挣扎,就会越缠越紧,纵然恐惧的厉害,她们也不敢随便乱动。 只见一只巨大的妖物盘踞在藤妖洞宽阔的大厅正中,身上无数粗粗细细的触手蠕动着伸向四面八方,在这妖洞里的所有藤蔓几乎都是它的触手分身,正是藤树妖无疑了。 树妖呈半人半树形态,正看着这五个少女哈哈大笑,而他身上那扭曲虬结的藤蔓触手,说不出的恐怖和令人作呕。 三个小丫鬟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身子也在瑟瑟发抖,静姝公主的身子变得僵直,显然也是吓得不轻,不过她紧紧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内心的恐惧表现出来,垂着头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那个恶心又恐怖的树妖。 凤蓁却是双目涣散,口中不停地嘀咕着什么,静姝公主忍不住的瞥了她一眼,以为她是被吓傻了,想要出声叫她,却担心如此一来惹了这妖怪更快的来吃她们,只得忍住。 “未曾想到吾闭关百年,才出关就能饱餐一顿,瞧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一看就是鲜美多汁啊!哈哈哈哈哈!” 树妖的大笑声响彻在整个山洞里,静姝公主快速的瞪了他一眼,就又垂下了头,却是欲哭无泪。 活了十四年,从没见过妖怪,却不曾想这么倒霉,出宫泡了一次温泉就要成为这恶心树妖的果腹之用,天哪,能不能不要这么对她! “柒柒……” 静姝公主趁那树妖转身走回藤座的空隙,轻轻的喊了凤蓁一声,却听得凤蓁低声恶狠狠地骂着一个名字,不由得蹙眉暗想,都这个时候了,柒柒还有心思去骂与树妖无关的人? “该死的麒炎,说什么只要喊他一声,他就能听见,这都多久了,连个回应都没有,什么应龙天神,就是一个狂傲无耻的大骗子!” 凤蓁气得直磨牙,口中不停地骂着麒炎,全然不知此刻洞口的一根藤条上正挂着一串泛着紫光的项坠。 树妖慵懒惬意的坐在了由藤条聚成的座椅上,脚下藤蔓仍旧扭曲蠕动着,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悬在半空中的五个女子,开始思考起来先吃哪一个。 视线突然扫到了凤蓁的脸上,见她一直在低头嘟囔着什么,以为是在骂他,脸色一变,从身上快速的抽出一根藤条就将凤蓁给拽了过来。 凤蓁被这一拽,才反应过来,她重生才不过一个月,还什么都没做,竟要死在这个妖怪的肚子里,忍不住的仰天长叹,这不公平,太憋屈了! “有勇气。你是第一个不害怕不求饶,还敢骂吾的人。看你这么有骨气的份上,吾就先吃了你!” 静姝公主闻言一惊,忍不住的大喊道:“柒柒!你这个死妖怪,放开她!” 采苓也瞪大双眼看着凤蓁,颤抖着声音朝着树妖喊道:“你不要动我家小姐,要吃就吃我!” 凤蓁怎么说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她的心中,没有什么比那万念俱灰的绝望更痛更无助,此刻虽然被藤蔓禁锢在树妖的面前,却没有一丝的慌乱恐惧,反倒是淡淡的看着那树妖,嘴角一抹讥讽之色。 “你将你们树的脸面都快丢光了!” 树妖的目光顺着凤蓁的视线往下移,看了看自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解的问向凤蓁:“此话何意?” “看你这树型,怎么也得有五百年了吧?这山上的野藤枝几乎全是从你身上蔓延出去的,算是一个高等树妖,我不相信你没有成仙的念头吧?” 树妖嗤笑道:“仙?吾的终极目标是成神!” 凤蓁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就嫌弃的别过头去:“好大的口气!既想成神,就应该本本分分的修炼,像你这般靠吃人来增强自身的修为,已是违背了修神之道,你觉得,天庭会要你吗?” 静姝公主以及那三个小丫鬟均替凤蓁捏了一把汗,紧紧盯着树妖,就怕它一怒之下将凤蓁给吞了。 树妖不怒反笑道:“就你一个小小的人间女子,也敢瞧不起吾?吾活了五百年,除却这闭关的一百年,就没有停止过吃人喝血,照你这般说,吾永远都成不了神了?吾还就偏偏要让你看着,吾成神的那一天!也罢,就让你留下来,陪着吾。不过,那四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今日注定是吾的美餐了!” 树妖说完,一根藤蔓触手猛地从身体里抽出,朝着静姝公主的脖子扣去,凤蓁情急之下忙伸手去攥那根藤条,被划破的手掌鲜血横流,却始终不肯松开…… 第14章 他们是同门? 刹那间,一道白光从洞口的方向破风而来,击断了从凤蓁手心伸向静姝公主的那根藤条,树妖大吃一惊,身上的藤蔓触手也在瞬间一松一紧,麒炎趁此机会弹指一击,削断了禁锢凤蓁身体的那几根藤条,将她顺利的带了出来,扔在了自己的身后。 凤蓁揉着自己的屁股,忍不住的大喊一声:“麒炎,你这个混蛋,怎么不等我们全被吃了才出来!你就不能轻点扔啊!” 麒炎身着一袭白色长袍飘飘醉仙,长身玉立、清秀隽永。双手负背站在那里如同月下谪仙一般俊逸非凡、清隽凌厉。那妖孽般的容颜上流露出来的满是张扬与不羁,绽放出一抹狂傲的风采。 凤蓁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禁被他的风姿所折服,忍不住的暗自赞叹,真不亏是天神哪! 一时之间竟是连手伤都忘记了。 静姝公主和那三个小丫鬟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美男,看得她们的双目有些呆滞,更有些恍惚。 麒炎单手负在身后,见那树妖盛怒之下挥着如同生了锐刺铁鞭一样的藤条来攻击他,冷嗤一声,拂袖一挥,瞬间将那些藤条劈了个粉碎,回头淡淡的扫了凤蓁一眼,薄唇轻吐出一句“聒噪”,就又扭过了头去,瞬间从他的周身迸发出强烈的白光四散,“砰砰”几声,击中了藤妖洞内所有的藤蔓触手。 那树妖顿时发出状似痛苦的狰狞嘶吼,不敢置信的盯着麒炎问道:“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凭你一个五百年的小小树妖,也配知道本座名讳?” 麒炎嘴角牵起一抹不屑的弧度,话罢,树妖的整个身体都爆裂开来,一眨眼间的功夫,那些刚刚还在凶猛鞭挞的触手,此刻全部化作了墨绿色的轻烟,消失不见,藤妖洞内也恢复了寂静。 静姝公主四人的身子也在瞬间猛地下落,麒炎漫不经心的挥了挥衣袖,她们就安稳落在了地上,不过因为被吊的时间长了些,加上内心的恐惧,此刻她们感觉腿脚瘫软,已是立不起来了。 凤蓁忙快步跑了过去,担忧的问道:“阿绥,你们怎么样了?” “柒柒,我感觉全身瘫软,整个人都不听使唤了。”静姝公主靠在凤蓁的怀中,有气无力的说道。 凤蓁扭头看着站在那边无动于衷的麒炎喊道:“喂!你就站在那里见死不救吗?” 麒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又别过了头去,未曾相应。 静姝公主无意之间瞥见了凤蓁的右手正在流血,心下一惊,猛地就直起了身子,轻轻拉过她的手心疼的道:“柒柒,你的手受伤了!你这个傻丫头,方才竟敢用自己的手去阻止妖怪,当真不怕这只白净细滑的小手废了吗?” 静姝公主正欲用自己的手帕去为她包扎,麒炎蹙眉低声道了一句“蠢女人”,一道白光闪过,藤妖洞里的几人全部不见了踪影。 飞羽园外守着十几个皇宫大内侍卫,全是太后派来保护静姝公主的,之前的几个侍卫被藤树妖吃了,剩下的这些自然不敢懈怠。 麒炎将她们送回来后,便又进入了紫水玉葫芦里修炼,静姝公主将凤蓁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让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巧倩、美盼退下后,就拉着凤蓁不停地询问起来。 “柒柒,方才那个英俊潇洒又魅力十足的俊俏公子是谁啊?他竟然将五百年道行的树妖都不放在眼中,又轻而易举的为你治好了手伤,甚至连一丝伤疤也未留下。柒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静姝公主将最后一句话的音调故意拉长,朝着凤蓁坏坏一笑,惹得凤蓁满脸黑线又几分无语。 “阿绥…我现在真的很怀疑,平日里你是怎么装出来的温婉沉静!”凤蓁朝着静姝公主吐吐舌头,趁其不备猛地出手,成功挠了她的痒痒,然后忙道:“不闹了不闹了,我跟你说正事!” 静姝公主这才作罢,哼哼了两声,凑到她面前,似笑非笑的道:“从实招来吧!” 凤蓁无奈道:“阿绥,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他不过是我的一个朋友。” 说着歪头看着她,坏笑道:“未出阁的女子如此的讨论一个男子,怕是不好吧?” 静姝公主抽了抽嘴角,抬手在凤蓁的脸上捏了一把,咬牙道:“坏柒柒,也不知道下午是谁一直拉着我问国子监的那些男子!” “阿绥指的是谁?金大人家的公子…金辰?” 凤蓁的语气故意变调,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静姝公主闻言垂了垂眼睑,难得的安静了片刻,凤蓁见她这个样子,总觉得和下午给她的感觉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才想开口,静姝公主又说话了。 “柒柒,你的那个朋友怕不是一般人吧?” 凤蓁见静姝公主一脸的严肃,遂点了点头,又随意的道:“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过是在灵宵城修仙的弟子而已。” 凤蓁自然知道,麒炎的真实身份不能外泄,暗叹一声,也只得对静姝公主说谎了。 静姝公主闻言眼睛一亮:“仙界灵宵城?” 凤蓁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据我所知,卫国公府的世子爷姜云放,也在灵宵城修仙,难道他们是同门?” 凤蓁听闻姜云放的名字,神色僵硬了片刻,随即摇摇头:“是否同门,这我就不知道了。” “柒柒,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向往着能去灵宵城修仙。只是这个公主的身份,阻碍了我太多的梦想。” 静姝公主的嘴角一抹苦涩,见凤蓁也跟着她一起难受了起来,遂不再说这个话题,又问道:“柒柒,我们被树妖抓走,他怎么如此及时的出现,是巧合吗?” 凤蓁无奈扶额道:“阿绥,你的好奇心真的太重了。” “好柒柒,说嘛说嘛!明天又得回宫去了,不如我们今晚聊上一夜?” 凤蓁的心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小人:让你装顽劣,让你装跳脱,这下遇见真正活泼的了吧! 凤蓁被静姝公主拉着问麒炎为何会出现在藤妖洞里,她只得说是麒炎恰好除妖路过此地,现在已经去了下一个地方。又被问及他们是如何相识,她只好胡乱编造,两年前她遇到了一个小妖想要害她,是麒炎碰巧出现救了她…… 第15章 傲娇龙 凤蓁和静姝公主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互相倾诉彼此的心声,笑闹了半夜,才互道晚安,准备歇息。 很快,静姝公主便熟睡了,凤蓁却是了无睡意,黑夜中睁着的一双大眼睛褶褶生辉,却又蒙上了一层愁绪。 若想助文林郎夺得鱼阳郡太守一职,须得找到那个失踪的孩子。然而凤蓁知道,一个才出生三个月的婴儿无故失踪,定是被有心人抱走,而掳走京城首富王全礼的嫡长孙,原因无非有三,与王家有仇或是图财,亦或是王家内部的争权夺势。 若是前两者,已过去了这么多日,也未曾有绑匪给王家送去勒索信,那么会是王家自己人干的吗? 对于王家,凤蓁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记得天景三十三年时,京城的首富便是薛家了。那时楚骁还曾拉拢过薛家,为他夺权提供财力支持,至于在那之前,对于京城的商贾之家,凤蓁并未关注过。所以现在,她也不能确定王家大院究竟是何番情景。不过在京城首富的家中,怕是离不开复杂二字。 凤蓁微不可几的轻叹一声,她能想到的,京兆尹又怎会想不到?儒林郎和文林郎怕是也早已按此怀疑去查探过了。然而她此刻最担心的,是那个孩子并非落入了歹人之手,而是被妖怪捉去了。 她曾以为,京城是人间天子脚下,得灵宵城的庇佑,妖邪不敢来此作祟。直到今日,她们被藤树妖抓走,她才意识到,也许妖是无处不在的,只是他们不曾露面而不知罢了。 凤蓁的脸上是一片阴沉之色。 若真的是她所想的那般,那个孩子,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只要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凤蓁的心里就难受的历害,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 脑海中突然闪过麒炎那张狂傲欠揍的脸,凤蓁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她怎么把他给忘了?既是天帝派来协助她的,那她便有使唤他的权利。也许他能帮忙找到那个孩子。 想起麒炎竟然在藤妖洞里现了身,凤蓁又忍不住的蹙眉。他不是说他还不能离开紫水玉葫芦一步吗?那为何…… 凤蓁拧了拧眉,她这是在担心他吗?好像不是。她只是怕失去这个十万年应龙的相助而已。如此想着,凤蓁的心里便开阔不少。 扭头看了一眼正睡的安稳的静姝公主,凤蓁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换上衣服,便打算去找麒炎,与他相商寻找孩子之事。 然而,凤蓁默念了不下十遍的“进”,环顾四周,却依然停留在原地,愣了片刻,终是回味过来,麒炎那个混蛋竟是在耍她! 正当她在暗暗磨牙之际,一道白光闪过,将她猛地吸了进去,又是那种疾风呼啸的感觉,吹得凤蓁眼睛都快流泪了,此时她是真的想骂那个狂傲无耻又高冷腹黑的混蛋龙啊! “麒炎,你快点给本姑娘开门!” 凤蓁狠狠地拍着水晶龙宫的大门。 里面麒炎的眉毛狠狠地拧了一下,嘴角也忍不住的抽搐,是他表现的太仁慈了吗?这个蠢女人竟敢三番两次的挑战他的权威! 扬手一挥,门猛地被打开,凤蓁在猝不及防间身子前倾,摔了个背面朝天。 凤蓁对于麒炎的怨气更盛了,然而还未待她从地上起来,整个人便到了麒炎的面前,只是为何对着她的会是一张血盆大口? 庞然巨龙正盘旋在水晶宫的上空,白色的龙鳞泛着冰冷的寒光,一双金瞳直直的盯着凤蓁的眼睛,巨大的龙角似深海的珊瑚,让凤蓁不禁瞪大了双眼瞧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麒炎的真身,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龙,自是感觉好奇又激动不已。 麒炎见她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害怕之意,反倒是像观赏怪物一般似的看着他,当即一口恶气哽在喉间,瞬间又恢复了人身,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扔在珊瑚座上,转身坐回了水晶床上。 凤蓁回过神来,嘴角牵起一抹笑来,看着他啧啧说道:“能看见应龙天神这张铁青的脸,还真是难得。” 麒炎斜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勾,下一刻就听得凤蓁“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强忍着笑意,啧啧叹道:“凤七小姐连连在本座面前出丑,实乃又刷新了本座的眼界。” 凤蓁扫了一眼地上那些珊瑚的碎片,狠狠磨牙,徐徐优雅的站起身来,冲着麒炎挑眉一笑:“本姑娘肉体凡胎,哪里比得过麒炎大人?不过堂堂应龙天神,恃强凌弱,施用法力来对付一个人间弱女子,说出去怕是有辱名声吧!” 麒炎对于没有听到她骂他,倒是有些吃惊,不过她能以此说法来让他不得再用法力偷袭她,倒是让他不由得对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凤柒柒,本座活了十万年,还从来没有听到过一句对本座的骂言,除了神界的那些老家伙,没有人见了本座还敢颐指气使,而你,倒是都占全了。” 凤蓁挑眉笑道:“我这不过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罢了。若不是应龙天神太过狂傲,本姑娘也不至于看不下去了。” “找本座办事便是这个态度?” “我倒是觉得,某龙怕是忘了,若想恢复神籍,还得靠我这个小小的凡人。” 麒炎一时语塞,修长的手指忍不住的抓塞起了水晶床,若不是因为这个,他何以要在这里忍受着这个蠢女人三番两次对他的挑衅? “喂,你不是说你不能离开这里吗?为何还要在藤妖洞里现身?以你的修行,便是不出去,对付那个树妖也是绰绰有余吧?” 麒炎淡淡道:“本座只是没有忍住想要出去一展雄风的冲动罢了。” 万年以前,他纵横六界的时候,哪个妖见了他不得绕路走,如今怕是没有多少妖魔记得他了吧,想到此,麒炎的眸中闪现出一丝的伤感。 凤蓁忍不住的翻白眼,他真的是太过自负,太过傲娇了! 麒炎从他自己的思绪里出来,瞥了凤蓁一眼道:“对了,你找本座何事?” 第16章 死傲娇,烦死你 凤蓁挑眉:“你不知道?” 麒炎反问道:“本座应该知道吗?” 凤蓁努力的平息了一下心中那窜小火苗,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来:“来找你,自然是有所求。”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麒炎看着她,眼中一抹兴味。 凤蓁见他终于肯好好跟她说话了,忙将来意说了出来。才说完,抬头就看见了麒炎那张漆黑的脸。 “你让本座去找孩子?”麒炎咬牙切齿道。 凤蓁盈盈福身,微笑称“是”,这幅乖巧的模样却让麒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甚是不悦的道:“正常点!” 凤蓁扬了扬唇角,端正身子,背脊挺直的看着他道:“没错,便是我之前说得那个意思。” “本座堂堂中央天庭守护神,岂能被小小的凡人呼来喝去?”麒炎冷哼一声,身子往后一仰,便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凤蓁也不恼,又找了一个珊瑚座坐了上去,慢悠悠的说道:“对,我是凡人,也没有你这么强大的力量。可是我却记得一件事情,这所谓的中央天庭守护神早已成为了过去。应龙大人若想重回天庭,怕还不得不听从我的派遣。” 麒炎感觉自己的脑门一抽一抽的疼,他真想一巴掌把这遭厌的女人给拍死!握紧拳头忍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住了。 麒炎不语,凤蓁就那样静坐着,等待着他的回话,她知道他肯定得同意,只是要摆摆谱罢了。 果然不久,麒炎就不耐烦的朝她挥手:“本座应了。你快点消失在本座的面前。” 凤蓁挑挑眉,心中忍不住的腹诽,死傲娇,烦死你。 临走前,凤蓁又扔下一句:“若是下次,再让我以这样的方式进来,以后我便不来了。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就当本姑娘从未见过你。” 凤蓁潇洒的转身离去,麒炎黑着脸坐了起来,口中不停的嘀咕着:“你以为本座爱跟着你,愚蠢又遭厌的凡间小丫头片子。本座恨不得现在就跟你分道扬镳……” 转日天明,凤蓁和静姝公主出门的时候,发现外面又多了几百名的黑衣侍卫,黑压压的一片,全守在院子里。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太后派过来的,昨夜静姝公主被妖怪抓走的事情,已有人向太后禀报,若不是确认了静姝公主无恙,太后又不得随意出宫,太后怕是要亲自来接这个最宠爱的孙女了。 静姝公主心中涌起无限的温暖与感动,有皇祖母疼她宠她,父皇的冷淡又算的了什么呢?她早就不在乎了。 凤蓁随后同静姝公主一起进了宫,采苓则是先行回了凤翔侯府。 在朝阳宫内,凤蓁再一次的遇见了楚骁,只是这次,不是偶然,而是楚骁一早就等候在了女学堂门口。 “六皇兄,你怎么在这里?” 静姝公主在见到楚骁的那一刻,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吃惊,也许是因为在朝阳宫内遇见是很正常的吧。 不过,这明显的等在女学堂门口…… 凤蓁微不可几的摇摇头,楚骁定是来找静姝公主的,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孙儿便是六皇子楚骁和静姝公主楚绥,静姝公主才从宫外回来,让楚骁来关心一下,也是无可非议。 楚骁的目光在她们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神色明显一松,这才对着楚绥道:“阿绥,皇祖母不放心你,特唤我来瞧瞧你。” 楚绥对着他甜甜一笑,又转过身子握上了凤蓁的手:“六皇兄,我没事。昨个多亏了柒柒,她为了救我,险些连命都不要了……” 楚骁看向凤蓁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抹深意,随即对着她儒雅一笑,温言道:“本皇子在这里多谢凤七小姐了。” 凤蓁淡淡回道:“六皇子无须如此。我与公主成了朋友,自然是要互相照应的。” 楚骁微微蹙眉,如果昨日是他的错觉,那么今日他可以确定了,凤七小姐就是厌恶他,甚至是带着不易察觉的恨意。 他自问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伤害过凤翔侯府的事,为何会得来她如此大的仇恨? 楚绥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迷惑的看向凤蓁,却听得凤蓁道:“公主,六皇子,我先进去,便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凤蓁说完就要朝着女学堂里走去,楚骁却是上前一步,扬起折扇挡住了她:“凤七小姐,且慢。” 凤蓁回头看他:“六皇子还有何事?” 由于是在女学堂门口,陆陆续续的有千金小姐从朝阳宫外赶来,经过他们旁边时,只是不经意间瞥了他们一眼,谁也不敢开口胡谄些什么,可是到了女学堂内,凤蓁被六皇子拦路搭话的一幕很快便传了开来。 楚绥偷偷的朝楚骁使了一个眼色,便笑着对凤蓁说道:“柒柒,看六皇兄这样子应该是有话与你说,那我便先进去了。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一刻钟,你们快点聊,赵女傅应该快过来了。” 楚绥说完,一溜烟的便奔进了女学堂院内,走了几步又轻轻的返了回来,趴在大门后面偷偷的看着他们并肩往花园那边走去,忍不住的捂嘴偷笑,若不是远远的看到了娴怡郡主的身影,她还真想跟过去偷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眼看着娴怡郡主就到了女学堂门口,楚绥忙挺了挺身子,摆出一副温婉的样子来,微笑道:“阿佩,看过大皇兄了?” 娴怡郡主楚佩是广阳王楚鸷的女儿,因广阳王的封地在幽州,自小便在幽州长大,直到两年前太后创办了贵族女学堂,才被广阳王送进了京城,住在距离慈宁宫不远处的西三所里,太后对于她,也是极为喜爱的。 一个月前,听闻广阳王又纳了一个侧妃,楚佩不干了,当即坐上了回幽州的马车,风风火火的回了王府,给那位新侧妃使尽了绊子,为她的母亲广阳王妃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见静姝公主正等在前面,楚佩三两步的迎了上去,挽着她的胳膊恨恨说道:“十三姑母,父王他太过分了!” 第17章 喜欢干架就回去 广阳王楚鸷生性风流,王妃又是个性子烈的,成婚没多久便住进了王府的庵堂中,不曾再与他见过面。府中侧妃、小妾、通房丫头数不胜数,纵然如此,广阳王一直想要个儿子的心愿却迟迟未曾实现。 娴怡郡主楚佩是广阳王的嫡长女,无论他与广阳王妃之间的感情出现了多少的嫌隙,他对楚佩的宠爱却是到了一种溺爱的程度,王府里庶女无数,可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楚佩在他心中的地位,因此楚佩更加不会将他的那些妾室们放在眼中了。 楚绥拍了拍楚佩的手背,无奈笑道:“大皇兄便是这个性子了,你也无须气闷。那些个女人不过是看上了大皇兄的身份,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只有大皇嫂才是真心待他,他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十三姑母,或许你说得对,但是我是不会放过那些个女人的,若不是她们,便不会将娘亲逼进庵堂里,我一定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楚佩的眼中闪着凶狠的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戾,让楚绥看了眉头紧蹙,这个侄女,明明只比她小一岁,可是未免太过敏感狠毒了些,微不可几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由大皇兄一手促成。 “阿佩…你还小。大皇兄他们上一代之间的事情,你还是莫要管了……” 楚佩顿时松开了挽着楚绥胳膊的手,目光也变得冷漠了起来:“十三姑母,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受苦吗?” “大皇嫂若是想争,又如何会搬进那庵堂之中?她要的,不过是让大皇兄心存愧疚,为你在王府里谋个顺风顺水的路罢了……” 楚佩的眸光微闪,沉默了片刻,冷冷道:“我想要的,定将不惜一切代价的得到,不需要娘亲的牺牲。”说完便越过楚绥,快步迈进了学堂。 楚绥无奈的摇摇头,看来她有必要同皇祖母商量一番,送一道懿旨给大皇兄,莫要让这孩子走了歪路啊。楚绥突然觉得,她这个小姑母当的实在是太累了,明明比她那个侄女大不了多少啊啊啊…… 虽是初春伊始,皇宫里已是一片绿意盎然了,花园里枝繁叶茂,百花盛开,冬季放在暖房里培育的花草树木在这个时候移植出来也正好能够存活了。 凤蓁极不情愿的跟着楚骁的脚步往前走,到了一片银杏树下,她蓦地停住,淡淡的开口道:“六皇子有话便在这里说吧。孤男寡女,不宜消失在宫人的视线中。” 柔和的阳光透过银杏树叶洒在楚骁头上的绛紫色发冠上,似乎为他的面容染上了一层淡紫色的光晕,配上此刻他那温润的笑容,怎么也不能将他与狠毒暴戾联想到一起,可是凤蓁却是永远都不能释怀了。 “凤七小姐是不是对本皇子有些误会?” 楚骁垂眸看着凤蓁,用手敲着折扇,笑若桃花。 凤蓁神色微微一僵,随即扭头看向园中盛开的马蹄莲,漫不经心的道:“六皇子何出此言?” “直觉。” “六皇子殿下的直觉还真稀奇。”凤蓁抬眸看他,笑言道:“我与六殿下并不算熟,如何来得误会?怕是殿下多心了。人人都道我凤柒柒被烧坏了脑子,若是有何言行给六殿下带来了困扰,我在这里向殿下赔个不是了。赵女傅应该已经到了,若是六皇子殿下没有其他事情,请恕我先失陪了。” 凤蓁在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明白,无论她多么的厌恶楚骁,都不得再表现出分毫来。 前世,她就曾迷失在他温润如玉,灿若桃花的笑容里,那时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天真无邪,在她现在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傻子。 凤蓁冷笑,站在学堂门口,听着里面传来清亮的朗诵声,满不在乎的抬手去推门,忽的一道白光闪过,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眼前,再次睁眼,看到的便是麒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怎么,这么不希望见到我?” 麒炎正俯身看着她,见她神色淡然,勾唇一笑:“莫不是还在乎你那前世的夫君?” 凤蓁瞪了他一眼,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坐在珊瑚座上斜睨着他:“你不知道我要去上课吗?还将我弄到这里来!” “啧啧,本座不是听错了吧?”麒炎甩袍潇洒的坐上水晶龙床,看着她玩味一笑:“这逃课不是你的强项吗?” “废话少说。说正事!” 麒炎也不与她计较,换了一个坐姿,懒洋洋的道:“你让本座去找孩子无非是为了文林郎能顺利就任渔阳郡太守,既是如此,就应该让夏奕鸣亲自找到才能服众。现在还用不着本座出手。” 凤蓁自然明白这事得夏奕鸣出面,而且她也正打算下学后去找大哥,没想到麒炎就因为这事将她给叫来了,不过这不像是麒炎的风格啊…… “你…还有别的事么?” 麒炎用手指卷弄着鬓边的一缕长发,挑眉看着她道:“你以为本座还应该有什么事?” “麒炎。” “嗯?”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是如何安然活过的那前九万年?” “……” “麒炎,我很好奇,你是因何被囚的?” 麒炎的一张俊脸忍不住的抽了又抽,咬牙切齿道:“蠢女人,你不觉得如此直白的揭别人的伤疤,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凤蓁软糯糯的笑道:“不好意思,我还真没觉得。” 麒炎觉得自己此刻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却偏偏无处发作,他一再的劝诫自己,只需忍耐一段时间,就能完全的脱离这个令人厌恶的蠢女人了。 其实凤蓁心上的伤要比他多得多,可麒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在她面前提起那些,哪怕能很快的替他板回一局。 “凤柒柒,你的死对头回来了,如果你喜欢干架,大可现在回学堂。本座可是听闻,你被六皇子拦路一事已经在学堂内传开了。” “娴怡郡主回来了?”凤蓁一想起楚佩就头疼的厉害,故蹙眉道:“我不回去了,你把我送到金吾卫北衙,我要先去找大哥,解决孩子一事后再去处理学堂的那些流言蜚语。” 第18章 蝴蝶兔的交换条件 十里长街,人潮涌动。一抹淡淡的白光闪过,凤蓁凭空出现在金吾卫北衙对面僻静的小巷中,身穿淡蓝色窄袖长袍,满头墨发用一根蓝色发带束在脑后,身姿娇小,好一个俊俏小生的模样,好整以暇的从里面闪出来朝着北衙走去。 门口有官兵上前拦住她,面无表情的道:“来者何人?” 凤翔侯府千金又逃学的事情自然不能满大街的宣扬开,凤蓁只得隐瞒身份,故意压低嗓音回道:“我来找凤大将军。” “每日来找凤大将军的多了去了,可真正有事的又有几个?这金吾卫北衙可不招待无事前来的闲杂人等!” “可我是真的有事找凤将军。不如这样吧,你帮我将王副将找来,便知我言真假了。” 那个小兵似信非信的又打量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进了北衙,不多时,便出来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健壮男子,大约二十四五岁,皮肤黝黑,面色冷峻,正是凤曜身旁的副将王琰,见到凤蓁时愣了片刻,无视那个小兵讶然的目光,很是殷勤的将凤蓁迎了进去,好脾气的笑容与他之前那冷峻的面容大相径庭,也难怪北衙外当守的士兵们会流露出下巴快要掉了的神色了。 凤蓁边走边打趣他道:“我说王副将,难道你平时都不笑的吗?” 王琰带着凤蓁朝着凤曜办公的地方走去,瞧四下无人,低声道:“哎呦我的凤七小姐,你怎么又跑来了?” 凤蓁挑挑眉:“我又来了,你不一样将我带进来了?大哥可是交代过你,北衙都是男子,不能总放我进来……” 王琰感觉脑门一抽一抽的疼,他敢不放她进来么?将军吩咐过多次了,不得再让凤七小姐进来金吾卫北衙,可是上次她在北衙外闹了个鸡犬升天,惹来一群百姓驻足,他可还是记忆犹新哪! 这凤七小姐性子上来了,管他是谁,直接大喊非礼,她易容而来,无人识她身份,可是他堂堂金吾卫副将,可不能失了名声啊! 王琰讪讪一笑:“凤七小姐就不要拿在下寻开心了。” “柒柒,你又胡闹了。” 凤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院中的走廊里,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责备,又不缺宠溺。 “大哥!”凤蓁笑着跑上前,见凤曜又扳着个脸,蹙眉叹道:“大哥,百姓都唤你白袍将军,我看叫黑脸将军还差不多!” “跟我来。”凤曜随即转身进了屋内。 凤蓁朝着王琰调皮的挥挥手,便欢快的去追凤曜了。 王琰无奈摇摇头,也便转身去处理他的事情了。 “大哥,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凤蓁绕到凤曜的身后,很是殷勤的为他捶着背。 凤曜长眉一挑,问道:“你哪日无事了?说吧,这次又看上谁养的兔子了?” 凤蓁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大哥,你不提我还真忘了,昨日上午在学堂的时候,你牺牲自己为我要来的那只小白兔…不见了。” “哦。”凤曜语气无常,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凤蓁吐吐舌头,加快了手中的节奏,嘿嘿笑道:“大哥,我那日不是故意要招惹永康侯世子的,如果我知道他会提出那样一个要求,我就不让你去和他交涉了……” 凤曜朝着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提这事,想起那天的事情他就头疼。 他好不容易劝说她外出逛街时,待在马车上不要随便抛头露面,也不要惹事,本来一切顺利的很,可偏偏永康侯世子郑之俊抱着个兔子从马车旁经过,她就看上了人家怀中的兔子。 京中谁人不知永康侯世子极爱兔子,府中圈养的都是一些稀世品种,那只蝴蝶兔也是他花了大价钱,寻了好多地方才寻到的一只,喜爱的不得了,几乎走到哪里就抱到哪里,凤蓁想要又谈何容易。 凤曜不得已只得同郑之俊进行交涉,然而当他看到郑之俊那乖宝宝般的眼神时,就怎么也不忍心开口了。 郑之俊是永康侯的独子,生来身子便弱,永康侯及夫人几乎是将他当做娇滴滴的女儿般养大的,性子难免会内向些。已经年方十六了却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这对于十四岁就上战场的凤曜来说,实乃道不同不相为谋。 郑之俊除了喜爱兔子外,也嗜书如命,在京城有着“书痴”之名,这腹中学问自然是常人所不能企及,苏煜祺同他应该是京城子弟文人之首了,当然,在国子监的学生中没有发现后起之秀的前提下。 然而令凤曜没有想到的是,郑之俊竟然不要名砚,反倒是要他教他学武作为交换条件,这让凤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凤元琤喜欢收集文人的那套文房四宝,每年他都会托人在各处寻找珍稀的笔墨纸砚,近期又有一方有名的砚台将至,他本想送给凤元琤,若是郑之俊同意以此作为交换,他倒是不吝于送给他,可是教其学武…… 京中谁人不知永康侯世子郑之俊那小身板,羸弱的好似风一吹就散了,他就算是有心想教,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可是郑之俊却非常的执着,想起那小眼神,就好像是他欺负弱小一样,让他头都大了,还算他这妹妹有点良心,当即提出兔子不要了,可是郑之俊却一把将兔子塞进了凤蓁的怀中,丢下一句话“这蝴蝶兔就当是我的拜师礼”就跑远了。 凤蓁想起那日永康侯世子那孩子般的眼神和行为,还有大哥那张黑脸,就忍不住的想笑,不过碍于她还有事相求,只好忍着了。 “大哥,永康侯世子那么真诚的拜你为师,你就收下人家呗!” 凤曜几分无语,怕是教他一个,比操练上万将士还困难。 凤蓁自然知道凤曜在头痛什么,故而道:“大哥,这都过去三天了,郑之俊也没来找你,我看他已经忘了这事了。你就不要在为这事忧心了。” 凤曜回头,挑眉看着她:“今日怎的说话如此中听?说吧,找我何事?” 凤蓁见凤曜终于肯听她说正事了,忙搬了张椅子来坐在他身旁,道:“大哥,我想让你以你的名义将文林郎公子夏奕鸣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