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臣妾要告发……(求追更,求评论)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雪重风寒,重华宫灯火晦暗,宫女太监也都歇下了。 明灯亮起,安宁与黑暗都被打破。 新芽一个激灵,起来见礼:“奴婢参见皇上。” 皇帝一身玄色衣袍,眉头紧皱,四下打量,殿中只点了几只蜡烛,并不十分明亮,还未开口,帐子里人有些含糊的声音传出。 “什么事啊……新芽……” 新芽低声道:“娘娘,皇上来了。” 楚云笺顿了顿,收拾了一下,挑开帐子出来行礼。 长发披散在身上,一身白色里衣,毫无装饰,见皇帝来了,很是意外,却并无慌乱。 “参见皇上。” 皇帝定定看了她几眼,阴沉的脸色略微缓和,目光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淑妃:“起来吧,这么晚朕还来了,搅了你休息。” “皇上说这话便是埋怨妾身未能远迎了,”她站起身子,柔柔一笑,上前搀扶皇帝坐下,“妾身想让陛下多来探望都不能呢,不拘时辰,陛下来了,妾身不胜欣喜。”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她的手。 “淑妃姐姐也来了,见过姐姐。” 淑妃皮笑肉不笑,四下打量一番,没有回应她的见礼,反而是上前两步:“陛下,虽然楚妹妹看起来安然无恙,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如,好生搜查一番,以免贼人逗留啊。” “贼人?” 楚云笺吓得后退半步,看向皇帝:“陛下……难不成,有贼人入宫?” 皇帝这次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淑妃,笑了笑:“一点小事罢了……” “宫中戒备森严,怎么会有贼人……” 淑妃冷笑一声:“是啊,这么说,也许未必是贼人,而是……狂徒。” 楚云笺满脸震惊,轻咬下唇,泪水夺眶而出,睫毛轻颤,珠玉滑落:“淑妃娘娘,妾身自问没有得罪过您,您居然这般说,莫不是想把妾身逼上绝路不成?” 淑妃撑着假笑上前拉住她的手:“楚妹妹何必如此,莫不是做贼心虚?若是真的清白,搜查一番,此间也没有旁人在,若是错怪,姐姐一定赔罪。” 楚云笺心中一惊,整个人踉跄两步,俨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陛下……也是这般想的吗?” 她转过头来,烛光微影,美人侧颜,满面心碎模样,皇帝看的心头一软,张了张口,目光下意识躲闪,淑妃眉头一皱,轻轻抚上自己小腹。 皇帝沉默一瞬,再抬头,蓦然变了脸。 “贵妃,贼人入宫,为保万全,还是搜查一番才是,你放心,今晚只有朕的御前侍卫,消息绝不会外传。” 小腹…… 楚云笺内心震颤。 什么意思……淑妃有孕了?还是说…… “陛下……陛下既然如此说,妾身多谢陛下好意,请。” 她哀哀戚戚地答应下来,新芽过来扶她坐下,余光变幻之际,扫过淑妃身后。 !!! “小太监”微微抬眼,朝她露出一个轻轻的笑。 这混账! 居然跑这来了! 她迅速收回视线,靠在新芽身上。 目光追随着进来搜查的太监。 床榻,妆奁,柜子…… “皇上。” 一个太监把一件叠好的外袍呈交给皇帝。 皇帝翻了翻,脸色霎时阴沉。那身外袍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他眼中聚起风暴,多年上位者,即便此刻不发一言,阴沉的气势也压弯了所有人的腰。 尤其是递衣服上前的太监,不敢退下,又不敢上前,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 淑妃难掩得意,但此刻皇帝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她只略略抬眼,哪怕已经赢的板上钉钉,也不敢上前触霉头,生怕这雷霆之怒砸到自己身上。 “陛下……” 皇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不必说也知道,这衣裳绝不是给他的。 衣裳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纹样,料子却是宫中时兴流光锦,针脚细密,做工考究。一看就是要给贵公子的。更重要的是这衣裳和皇帝那宽大的身子完全不相符。 楚云笺跪了下来,忍住哽咽:“陛下,这衣裳是妾身预备给娘家人的年礼……” “哦?” “陛下明鉴,妾身原想着,若拿金银之物作礼,难免有人议论妾身俗气,一家人,心意紧要,于是,拿了宫中分的料子,想着做一身衣裳出来一试,但妾身女工不好,便让新桃和妾身一起做一件试上一试,若是能入眼,便给几个兄长姐妹一人一件去,如今只成了这么一件。” 皇帝皱了皱眉,依旧严肃,但骇人的气势已经降了下去。 “若要一人一件,也太费功夫,还是赏些衣料就是了。” “陛下有所不知……妾身生母去的早,多年来,二哥待妾身很好,妾身一直觉得难以报答,又怕他们觉得偏颇,这才如此,只做一件最为精致,其他略逊色,只希望能不失体面又表心意,自然不怕繁琐。” 皇帝微微颔首,让人展开那件衣裳。 烛光下,流光锦的光芒不算强烈,却也是艳丽,花纹由金银线织就,虽不张扬,却是华贵。 “嗯。” 一声令下,算是勉强打消疑虑。 亏得那混账挑剔得很,美其名曰,若要见你,必沐浴熏香,新衣新饰。要混得过去还算容易。 虽然,以二哥的身份,这样的衣裳确实逾矩,不过,人怎么可能毫无漏洞? 她弯腰下拜,谦卑请罪:“妾身自知逾越,请陛下责罚。” “一件衣裳罢了,朕准了。” 她抬起头,泪光点点却满脸欣喜,再一次躬身下拜:“多谢陛下!” 衣裳重新叠好,既然无事,自然不能让重华宫就这样乱着,太监们又是一通收拾,恢复原样。 只有淑妃的脸色变得惨白,楚云笺温顺地站在原地,没有给淑妃一个余光,瞧着似乎是不想追究一般。 这样懂事,皇帝更加满意,余光瞟了一眼淑妃,淑妃猛地跪了下来:“陛下,妾身一时糊涂!误会了楚妹妹,妾身认打认罚,只求……陛下能暂缓,待龙胎降世,妾身死而无憾!” 果然。 难怪信心满满,原是进可攻退可守。 思及此,楚云笺也提裙子跪下:“陛下,淑妃姐姐也是一心为了陛下,孕中多思,难免错了念头,龙胎为重,就请陛下饶了淑妃姐姐吧。” 台阶轻而易举地递了过来,皇帝很是顺畅地走了下来:“也罢,既然贵妃为你求情……这些日子,你便在秋兰宫好生养胎,无事就不必出宫了。” “多谢陛下……” 淑妃谢恩,离开之际,怨恨再也掩饰不住地流露。 楚云笺过去扶住皇帝:“陛下,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妾身这歇息吧。” “嗯,也好。” 皇帝答应一声,坐在她的榻上。 虽然淑妃告发之事是子虚乌有,可皇帝心里到底是留下了印子,下意识开始仔细打量殿中布置。 楚云笺见他的视线,心中有数,招手让人上茶。 小太监弓着腰,端上一盏茶来。 她端起茶盏,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转身,挡住他。 “陛下,明日还要早朝,吃盏茶,妾身服侍您歇息,如何?” “嗯。” 皇帝接过茶盏喝了几口,说了那么久,确实口干舌燥,饮尽,将茶盏递给她,目光才终于从他处收回,瞄到那小太监的背影,眉头一皱。 “站住。” 第2章最是深情留不住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闻言,小太监弓着身子快走回来,跪下:“皇上。” “抬起头来。” 他略微抬头。 “你宫里何时来了这么个眼生的?” 她看他一眼,回头朝皇上笑道:“他啊,是新从御膳房调来的,上次皇上来,多吃了两口的梅花糕,正是出自他之手,妾身想着,既然皇上喜欢,不如就留下他,来日,皇上若是惦念,也能来重华宫不是?” 皇帝龙心大悦,当即拉过她在旁边坐下:“哈哈哈!满宫里也就你把争宠二字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口了。” 楚云笺故作幽怨,又眨眼破功笑了出来:“这是争宠吗?这分明是妾身待陛下的心呢。” 十九岁的女儿家活泼俏皮,又是倾城之貌,不说皇帝,只怕天下没几个人能不动心的。 不知何时,伪装成小太监的秦慕宵退了下去,直到殿中一片静谧,守夜的大太监福正也在门内睡熟。 重华殿里,蜡烛又熄了两支。 楚云笺挑帐子出来,感到熟悉的气息,没有多言,只身前去偏殿。 “保证无碍?” 秦慕宵去了伪装,黑暗里,唯有月光透过窗纸,隐隐打出他的轮廓。 “放心,没有解药,他们醒不来。” “淑妃怎么回事?” “在宫中多年,有心腹是自然的,严防死守之下,不知道也是难免。” “我不是说这件事。” 她上前两步,思索片刻,伸出手去。 意料之中地,手落入他温热的掌中,连带着整个人都向前了几分,靠在他肩头。 略微低沉却又清朗的笑从他喉间溢出,抬起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抱紧了些:“又有什么事求我?” 这若是往常,她必然心下不悦,推开他,再赏个耳刮子,但此刻,她无暇顾及其他,只微微撑起身子,抬起头,感受到他并不清晰但却不言而喻的温和:“你我的事,只有新芽和新桃知道,新桃今日出宫给他们爹娘上香,我怕……” 他轻轻拍拍她的背,再开口,语气再没了轻松:“好,我让人去找,也回去调查一番,免得是我身边的人——我先去了。” 他明白新桃对她的重要。 新桃年长楚云笺三岁,早在她与他相识之前,新桃便是姐姐一样的存在,虽然和新芽是亲姐妹,可新桃行事稳重,谨慎周全,入宫时候,吃不上饭,冬日里也没有炭火,都是新桃靠着为人处事之能才活下来。 在她不像如今这样游刃有余的岁月,新桃和新芽陪她同历风雨。 这样泄密了便是十死无生的事,她并不担心她们背叛,只怕她真的出了意外。 “嗯,”她内心略微安定,“若见到她,便把她带回来。” “放心。” 他松开她,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瓶子,转身没入夜色。 把解药放在殿中,无色无味的解药随香烟弥漫,不到早上,瓶子已然空了。 皇帝上朝去,只觉得神清气爽,口中念叨着难得的好觉。 他年岁大了,后宫之事也不及年轻时候,怀上皇子公主的更是不多,只有年轻美丽的面孔让他略微有些兴趣。 楚云笺口中夸赞着陛下是真龙天子,必然内外兼修,千秋万岁,笑意盈盈地打发他上朝,而后就去沐浴。 正午时候,皇上没来,封赏却是流水一般到了。 金银玉器,首饰衣衫。 是褒奖,也是昨夜的补偿。 新芽习以为常,不必过问她,将这些东西收入库房,进去伺候她用膳。 “都出去。” 其他宫女纷纷行礼离开,只剩下新芽一人,她放松了下来,招呼她坐下:“吃些吧……那混蛋答应了我会把新桃带回来,你也不必太担心了。” 新芽坐下来,拿起筷子又放下:“姑娘……我了解她,姐姐绝对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的,死也不会!一定,是睿王身边出了事!” “我知道——只怕他们对新桃做些什么。” 若真如此……新桃只怕没有命在了。 “姑娘……” 新芽也明白了她的牵挂,低下头去。 她拍拍她的肩,夹了一块鱼给她:“好了,也未必如此,也许,真的是那混账那边出了事,或者,是咱们宫里的细作发现了蛛丝马迹。” 还有……淑妃有孕,确实是进可攻退可守,但仅仅如此就来告发她,也显得太过冲动,还是说,当时那个动作确实别有深意。 目光下移,瞥到了自己的腹部。 之前……和秦慕宵也有个孩子,可惜被皇后算计没了,她也伤了身子,直到现在也不见身孕。 秦慕宵也是为此生了气,把朝堂上陈家的事捅了出来,如若不然,皇后也不能那么快进了冷宫。 可这宫里的争斗是永远不绝的,她如今不过才十九岁,皇帝老了,皇子们年轻,夺嫡之争越来越激烈。 要么卷进去,不得安宁,不得好死,要么,就结束这一切。 思虑万千时候,瞥见新芽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瞬间笑起来,揪揪她的脸:“吞吞吐吐,和我还有不能说的?” 新芽揉揉脸,看她一眼,慢悠悠开了口:“不是,话说回来,姑娘……真的不见见齐……成王吗?” 昨日秦慕宵来,旁的也就罢了,只那一句“姓齐的回来了”便叫她失了神。 秦慕宵一缸醋就这么灌了下去,闹腾了好几个时辰。 此刻,又听新芽提起,她脸上的笑消失了。 新芽的语气更轻了些,人却靠近:“姑娘……就连睿王都知道,我就更明白了,更何况,成王是那样好的人呢,若是想,庆功宴上,也许能见一见。” “好了。” 她放下筷子,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重华宫中,只有路上的雪被扫开,树下,空地,积雪光洁如新。 她说雪如明镜,映日月之光。 只是看见雪,总叫人想起三年前分别那日。 但不见雪,又是天地荒芜,心里更是惦念。 他原本很好,失去后,便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好。 人总是难以忘却离别,更是难以割舍原本属于自己的美好。 见不见的…… 他还是他,我却非我。 身上骤然一暖,厚实的狐裘披在身上,新芽扶着她,看一眼,自责难以抑制:“姑娘,是我不好,再吃点东西吧,昨天本就没休息好。” “嗯。” 一顿饭索然无味,天倒是先一步黑了,让人厌烦的是皇帝又来了,吃吃喝喝,殿门一关,拉着她躺在榻上。 好在她对侍寝已经自有应对之策,秦慕宵醋劲不小,她也乐得不用伺候那老头子,忽悠人的药用起来得心应手,拖一会,等药效发作,梦里什么都有。 “爱妃可知,成王不日将回京了。” 她心头一震,脸上却装的平静淡然。 “前朝之事,妾身怎么能知道。” “是吗,”皇帝精明的眼一垂,抬起她的脸,“朕记得,爱妃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前更有婚约在……” “陛下……这是在乎妾身?”说罢,不等皇帝接话,立刻起身道,“陛下是真龙天子,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妾身自然仰慕,至于婚约,是先母在世时定下,人总是着眼当下的,陛下就不要和慈母之心计较了。” 她满眼敬仰,拉起皇帝的手轻轻摇晃,娇俏女儿家正是惹人怜爱的时候,皇帝心头一软,搂她入怀:“爱妃说的是啊……既然如此,庆功宴,爱妃就陪朕一道吧。” 老不死的,试探个没完没了! 心里如是想着,面上却是更加娇憨可人:“庆功宴,又要拘礼,又有一大堆朝臣,妾身才不想去呢……到时候宴饮应酬,陛下肯定吃不好,妾身就留在重华宫,给陛下准备宵夜如何?” “爱妃有心了。” 皇帝说了几句,声音渐渐走低,没多久便入了梦乡。 楚云笺也不装了,起来去偏殿。 黑暗中,她沉默不言。 入宫,情非得已,虽然一开始饱受折磨,但是借着秦慕宵,也是多次化险为夷,如今……他回来了。 怎么办……齐久臻,若是知道她入宫真相,必然难以接受。 他已经没了爹娘……也没了她,他什么都没了,好歹要留个念想。 目光透过黑暗,远望京城外的方向,西北方有一座寺院,名云霞寺。据说此处签文符纸最是灵验,寒来暑往,络绎不绝。 庭有三千石阶,曾有传说,前朝辰王妃为辰王命悬一线,药石无灵,辰王遍寻天下宝物仍不得救爱妻性命,悲哀之际,上云霞,三步一跪,九步一拜,主持感念其心,予平安符一道,辰王妃转危为安,二人携手。 有此传说,门庭若市。 齐久臻出征前,她前往云霞寺烧香,求签一道。签文大凶,上言:易水河畔别死生,孤城遥望北雁关,可叹权贵非得已,来路无心于掌间。 解签时候,方丈满眼悲悯。 别的不懂,但易水河畔她却明白。齐久臻此一行只怕有去无回。 既然求神,自然要信的。 三千石阶,愿郎君英勇奋战,衣锦而归。愿郎君一生顺遂,若来日注定分离,也能跨越生死,天各一方便是。 “这平安符……你……” 他接过去,眼眸震颤,难得失了分寸,拉住她上下打量。 “傻阿笺,没有它,我一样会安然归来……” 她拿回平安符,绑好,挂在他身上:“可有它,我才能心安,你要贴身带着,不许离身。” “当然,”他当即把符塞进衣服里,抬起头,和石阶上的她四目相对,“我一辈子都戴着。” 雪落眉间,伸手,六瓣花自掌中融化,风雪渐浓,团团柳絮扑落,发也斑白。 “下雪了,快回去吧,不必送我……记得给我来信。” 他拉住她的手,驱散掌中寒意,少年将军眉目炽烈,便是日月也不及他半分。 那年别时,想到那不吉的签文,似是已经料到今日结局,莫名地眼中含泪,悲从中来,回握住他的手。 “阿臻哥,不论如何情形如何,你拿着符,就知道,我想说的话,今日便都说尽了。” “别说傻话,到时候孝期已过,天地也不能再阻止我们。” 他上前一步,俯身抱住她。 “快回家吧,别着凉了,不必送我出城……等我回来,还有事求你答应呢。” 松手,后退。 风雪无情,模糊了他远去的样子。 那日云霞寺上下皆白,正如香烟缭绕,模糊了过往与未来的一切。 她久久不动,回首间,屋子里已然有了一丝亮光。 天快亮了。 一滴温热落在手上,绽开滚烫的花,一朵,两朵…… 她确实想见他。 很想。 很想。 想什么也不顾了,和他说说这三年的思念和委屈,问问他伤可重吗,平安符可有用,可为你挡下死劫了吗。 告诉他,她其实写了很多封信,只是都散在烛火上了。她养成了求神拜佛的习惯,求他平安,求他平安……永远平安。 冬日好冷,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去到我们本该拥有的幸福上去。 手帕擦去天明的泪,戴上那温和又俏皮的假面,送了该死的仇人离开。 君夺臣妻,皇权巍巍,砸在人身上,还要恶心地让她委曲求全。他也配为天子吗? 她杵在门口,扫视着重华宫的一切。 若天有道,便叫天雷滚滚,除去世间暴虐污浊。 若天无道,便不拘草莽英雄,平尘世不平之事。 若无人,那便让她来。 “娘娘!不好了!” 她猛地看向来人,小宫女跪了下来,泪如雨下,颤抖的手指指外面:“娘娘……新桃姐姐……没了!” 第3章求求你了哄哄我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什么……” 她刹那间失神,过去拉起那个宫女,直视她的双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娘娘……”小宫女哽咽着,“娘娘,新桃姐姐,尸首在荷花池,已经叫人抬回来了……” 身上的力气骤然丧失,宫女一把扶住她,“砰”一声,身后新芽手里的东西砸落在地,上前来扶住她,半晌才开口,强忍哭腔:“绿竹,你可确认是姐姐?” “尸首身上穿着的,正是新桃姐姐的衣裳,那件衣裳原本刮破了,没人肯要,新桃姐姐就留下了,那破的地方,还是我帮新桃姐姐绣的叶子,我不会认错的!” “只是衣裳罢了,未必是她,未必是她……” 楚云笺拉住新芽的手,对着绿竹和新芽强调几遍,突然松开她们,冲向殿外。 “娘娘!” 新芽愣了一下,拔腿追了上去,吩咐一声:“绿竹,去把娘娘的狐裘拿来。” 还没出殿门,新桃的尸首就已经回来了,她顿住脚步,上前掀开那白布。 侍卫伸手拦了一下:“娘娘……尸身肿胀,面目全非,还是……” “放下她。” 两个侍卫没再多言,放下架子。 如果她真的是新桃,死了也是两天了,衣裳确实是新桃的,白布掀开,一具看不出原貌的尸身出现在眼前。 冬日里,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冰冷无比,味道不重,拉起冰冷僵硬的手,她看了一会,目光停留在那破破烂烂的衣服上。 鞭痕,火烙,还有蛮力撕破的痕迹。 那件衣裳破破烂烂的。 “姑娘……” 楚云笺定定地看着那些痕迹,擦去泪水,脸上的难过被狠厉替代。 “昆山,带着她去找你家王爷,验尸。” “是。” 昆山答应一声,和另一边的昆池对视一瞬,转身让人带着尸身离去。 昆池等他走了,上前两步行礼:“娘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必,我自有打算。” 一路回了殿内,殿门一关,她冷静了下来。 “姑娘……” 她拉过新芽坐下,拍拍她的手安抚:“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衣裳是新桃的,但尸首不是。” 新芽眼中瞬间有了神采,握住她的手:“那!是不是姐姐没死!” 她微微点头:“应该是,衣裳的破损……和尸首的伤痕不符,想来是幕后之人提醒我:她在我手里,想要她活命,就休要轻举妄动。在那背后之人的目的没能达成之前,新桃应不会死。” 话虽如此,新桃现在定然是饱受折磨,那衣服上的痕迹…… 必须要尽快找到她! 只是不知新桃在谁手上……后宫争斗,人人都是敌手,若是枯等,只怕新桃耗不起。 庆功宴,她不去,皇后还在冷宫,淑妃禁足,剩下的高位嫔妃,只看德妃与贤妃谁技高一筹。 不能坐以待毙,不妨出动出击,试探一试。 “新芽,去库房里,拿两匹昨天皇帝赏的料子,去流云宫。” “难道是德妃……” “试探一番就明白了。” 借陛下恩德理应同享之名,走了几个高位嫔妃的宫中,有来有回地收了些回礼,到底是面上要过得去,回了宫中,又叫新芽小心处理。 “姑娘,香料什么的都给昆池拿出去了,金银检查过,入了库房——咱们走了一日了,可有发现什么?” 她一拍几案,愤然道:“没看出什么……发难的是淑妃,想来和淑妃也有些关系,她如今禁足,倒是不易探查,真是高明。” “那……要不要让睿王帮忙?他武艺高强,想来可以潜进去。” “不成,淑妃本就抓着我不放,他潜进去问话,把柄太大。” 万一一状告上去,彻查之下发现了密道就遭了。 怎么做…… 还有皇帝,今晚不知道会不会召她。 “让绿竹打听打听,今晚可定了谁侍寝。” “是。” 没多少时辰,便知道贤妃去了德政殿,皇上点了她留侍,上下打点一番,夜色浓重时,轻装出行。 重华宫位置较偏,后头香兰殿更加偏僻,而且无人居住,只有几个常常偷懒的宫女太监打扫,躲过他们,只需有人带着。 抓住侍卫交班的空档,香兰殿里已经有人等候了。 “如何?” 秦慕宵歪坐在榻上,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你猜的不错,那人确实不是新桃。” “你如何能确定?” 见她没有动作,秦走上前拉住她,按着肩膀令她坐下:“你小时候曾从假山上跌下,新桃为救你断了手臂,但是那具尸身,两臂完好。” 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了几分,后知后觉,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确定今日皇帝不会找我?” 他身子一歪,靠在一边:“我在前朝给他找了点麻烦,他今晚应该不会歇息了。” 她这下确认了。 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在闹别扭。 这要是往常,绝对安全的时候,新桃目前也无生命危险,他早就死皮赖脸地要她陪他了。 嘁。 混账东西,谁管你。 “无事我走了。” 说罢,秦慕宵转身往外走。 她没出声。 他停在密道口。 “……” “……” 她不言,他不语。 下一刻,咬牙切齿的声音回到耳边。 “小娘子真就不管我,好狠的心啊。” 她笑了一声,目光瞥向他的位置,打赏一般甩个帕子给他,勉强算是安抚:“我要去冷宫,没那个时间哄你。” 帕子被收进怀里,然而他并不觉得满足,手一伸,拉住她的手腕,得寸进尺地环住她,灼热的气息喷洒,炽热的唇贴上她脸侧,声音似乎直接进了脑海:“好娘子,哄哄我,我陪你去。” 她眉头微蹙,不悦从冷下的声音里透出:“松手。” 他收紧几分:“不想知道一个问题吗?比如,我是如何得知你与新桃幼时的事。” “那是你的事。” 他噎了一下,不死心地张口,轻咬一下她的耳骨,耳鬓厮磨,偏偏话语里却是不甘心的试探:“如果我是从那个人口中得知的呢?” 她闭了闭眼,许是已经落过泪,并不沉湎一般抽离出来:“现在,新桃最重要。” 秦慕宵沉默一瞬,莫名感觉被哄好了。 哦。 齐久臻也比不过新桃的安危。 那也罢。 他见好就收,退开些许,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冬日里,她的温度不及他灼热,此刻便觉得暖意传来,想想,取暖罢了,也没拒绝。 “好——你要去见皇后?” “嗯。” “她还有那个余力用新桃对付你?” “我要用她对付淑妃。” “……你想放她出来?” 拉着她的手略微用了些力。 他不高兴。 很是不快。 或许她不在乎,但他却一直记得那个孩子。 当初得知她有孕,他喜不自胜。 虽然在她心里,他不过是个趁虚而入又威逼利诱的无耻之徒,可在她跟前,撒娇卖乖,做小伏低,只要她一个眼神,他便毫无抵抗之力。这个孩子……他喜欢他胜过天下。 可这皇后实在该死,那一日她倒在血泊里,那个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间,也没亲眼见一见他的爹娘便去了。 更令人心碎的是,她昏迷了整整三日。 可他却没资格光明正大地来看她,照顾她。 恨。 只有恨。 凭什么他偏偏是后来者,为什么他不是齐久臻。姓齐的就罢了,他不服,但又不得不服,可这个老皇帝是凭什么!又或者,凭什么他不是皇帝。他看上她,比那老头子早的多!老皇帝不配!或许没有人配。 君君臣臣,皇帝无能又多疑,老成王夫妇的死始终是个谜,武将稀缺,他和齐久臻缺一不可……世道早晚会乱,可他也会疲惫,会疑惑,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爹娘?可娘不在了,那个爹死了才好。为了什么狗屁天下?天下人从不肯给他一丝善意。他像是阴暗角落里的鬼影,愤恨着,窥伺着所有的暖意。 他一个人,太久太久了。 久到他都忘了,自己不是什么七老八十的人,自己也不过才二十一岁。 那年春日,成王府里其乐融融,正是当时成王妃的生辰,他因为即将一同出征来拜访。 齐久臻,有爱他的爹娘,有太阳一样的未婚妻,而他,是不速之客。 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是春桃一般,粉面含春,眉目含情,见礼时候,如花绽放。 而他如同恶鬼一般。 他就是恶鬼。 他喜欢,他想要。 后来的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花还是花,只是生了刺,喜欢打他几下,骂他几句,无关痛痒。 都不妨,他喜欢。 他喜欢…… 也罢,随她的心意就是。 “走吧,我陪你。” 他妥协的如此之快还是出乎了楚云笺的意料,下意识转头看他一眼。 躲交班侍卫,带着她去到那偏僻的冷宫,夜已深,宫女太监都已经入睡,可冷宫依旧吵闹。 “为了新桃,皇后是最好的人选。” 他几分讶异,看向月色下她平静无波的脸:“你这是……” 不等他说完,她便蹙着眉打断,似乎不想多言一般:“随你怎么想。” 他终于笑起来,“嗯”了一声。 “我便当你在哄我了。” 冷宫里,昼夜都有的哭嚎喊叫,渗人的笑声歌声。 女人怀里抱着一件破衣服,口中哼唱着摇篮曲。旁边的跪在地上,似乎在祈祷什么,路过便听得见她念叨着什么别找我报仇。 皇后已经入睡,一年多的冷宫生活,四十几岁的她不复之前的荣光。 发上斑白,脸上也多了些沟壑,烛光一闪,阴影错落。 她提着灯,静静立在她榻前。 皇后看着跳跃的火光,目光一闪,见她的脸隐匿在兜帽下。 “你果然来了。” 第4章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她皮笑肉不笑,灯略微放下:“哦?皇后娘娘神机妙算啊。” 陈皇后冷笑一声,撑着身子坐起来:“当然,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 两眼一抬,仇恨喷薄而出,陈皇后往前一扑,抓住她的衣裳,大力一扯,厚实的狐裘只是敞开,帽子落下,烛光黯淡,楚云笺的面容朦胧美丽。 她没有动,甚至还有余力打个手势叫外头的秦慕宵不要轻举妄动。 “那些废话就不必说了,交易,做不做。” 陈皇后目眦欲裂,仔细看,她脸上不止在冷宫熬出来的皱纹,还有眼下乌青,眼上血丝。也是,冷宫,终日和疯子为伴,就算有二皇子打点衣食不缺,那也一样是折磨。 “交易?和你?能给我什么!不过是拿我出去送死!” “不错。” 她唇角微扬,居高临下地俯视,长长的睫毛挡不住眼里恶劣的笑。 “但好处很实际。” 拍开陈皇后的手,轻轻晃了晃手上的灯。 烛火跳了跳,蜡烛却稳如泰山。 这灯,是当初孩子没了,她心中郁结,秦慕宵为了令她开怀,搜罗来的奇珍之一,不惧水火,风吹不灭,翻倒不熄,亮起来朦胧雅致,如梦如幻,似里头装着世外桃源。 这种灯,据说是江明陈氏的祖传手艺,一盏便要花费三年之久,这样上头有雕花美饰的,更是要花上一倍的时间。 这做灯的手艺,更是要从小学起,绝不外传。 不过,皇后母家倒台那一年,也就是秦慕宵让人去求灯那年,江明陈氏家里突然生了个男娃娃,刚巧,皇后兄长的嫡孙也在差不多的日子“夭折”了。 “皇后娘娘,你说,这灯匠人,能翻天去吗?能……” 她的笑容明显,恶劣的狡猾着。 “能留住陈氏的血脉吗?” “贱人!” 她往旁一躲,灯轻轻提起,陈皇后目光一滞,双拳紧握,勉强压抑住了。 “你想怎么样!” “告诉我,宫中所有人的底细。” “什么?” 陈皇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你大费周章来找我,就为了这个?”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陈皇后思索一番,放松了些许。 依照这般形势,若不妥协,她便再无出头之日了,不如先答应她。 也是,她为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交易能让她得到什么。 “呵,杀子之仇都不顾了,甚至让你主动来找我——如此要事,只答应不动我陈家血脉,未免太少了。” 她想都不想就知道陈皇后的执念,轻轻摸了摸灯上装饰的镜花水月纹样:“你儿子已经开府,虽然失了圣心,但也是和平安定,门庭冷落但也无人暗害,还能为你打点,若是你非要让他死,我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仇人嘛,自取灭亡甚是快意。” “你!” 她抬手打断,提灯照了照她憔悴的脸:“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扯什么慈母心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皇后在宫中二十余年,这些老人她再了解不过了。 如今的四妃有她一个,正是孩子没了皇帝给的补偿,原本确实只有三人。淑妃有三皇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贤妃有五皇子和二公主,德妃有四皇子和大公主、五公主。 大公主的驸马是吏部尚书的次子,二公主的驸马是兵部侍郎的长子,如今德妃也正给五公主挑人选。朝中两位皇子也是炽手可热,相比之下,三皇子一直默默无闻,如今二皇子已经退出夺嫡之战,想来淑妃也是要争一争了。 可是这一切和她关系不大。她没有孩子,德妃贤妃看她受宠又伤了身子,也都纷纷和善起来。只有淑妃,除非是有什么让淑妃一定要对付她的理由…… 她思索一番,脑海里闪出一个人的名字来。 “许贵妃可还有什么亲人在世吗?” “她……” 陈皇后恍惚了一下,似乎是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直到将她从记忆里捞出来,猛地笑了:“这事,你问别人,怕是一无所获。” 说到她,似乎想起了自己正位中宫的时候,脸上满是自豪。 “她,一个罪臣之女,流落青楼,确实没有别的亲人……可还有个姘头。” 陈皇后往旁一歪,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恶劣:“那个姘头……也不能这么说,要是许家不获罪,有婚约在,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和你,很是相似呢。” 楚云笺定定地看着她,不怒反笑:“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讥讽我吗?” 陈皇后的笑瞬间收了。 她的软肋太明显,更是绝对的被动,为一时得意惹怒她实在太蠢! 她立刻说出了正事,企图转移她的视线。 “那个人,就是现在的中书令,岑正疴。” 她眉头一皱,转身离去。 陈皇后心中惊骇,想扑上去抓住她:“楚云笺!” “放心,你还有用。” 扔下这句话,离开这个冬日里也散发着霉味的屋子。 中书令,文臣之首,就连当初的皇后都是卯足了劲才求了岑家的嫡次女为儿媳,也是因此,曾经的二皇子如日中天。 如今,若真是岑中书令想对付她…… “犹豫了,阿云是信不过我?” “他们是文臣,你是武将,如何相提并论?” 秦慕宵握住她微冷的手,为她取暖似的捏了捏:“我去宰了他不就是了。” “胡闹。” 一路回了重华宫,秦慕宵轻车熟路地拿过新芽呈上来的茶灌了一杯:“我说笑的,真杀了朝廷就大乱了……他有个儿子,如今在礼部,和你二哥是同僚。” “……怎么。” 他笑的阴森,话语冷然:“岑正疴就这么一根独苗,用他要挟,不怕吐不出东西来。” 楚云笺挣扎了一瞬。 她知道秦慕宵的性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下手更是又黑又狠。还不确定是他们,会不会太狠了些?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慕宵不以为意:“不知道。” 也是,这家伙眼睛里有过谁?能去了解二哥还是因为她曾经让他帮忙罢了。 她看他一眼,秦慕宵歪了歪头,唇角上扬,雌雄莫辨的脸猛然凑近,她呼吸一滞,刚要躲开,手腕一紧,手被拉着按在他胸口。 他低笑一声,似是调侃又想调戏:“这么看我,可是迷上我了?” 她咬了咬牙:“松手。” “不……既然这样喜欢我,要不今晚……” “啪!” 脑子快,手更快,回过神的时候,秦慕宵的脸已经被她打到一边去。 烛光跃动,他脸上的红印若隐若现,抬起手一摸,火辣辣的发麻,拉着她的力气也松了。 她手微微颤了颤,放了下来,抽回被他拉住的手,眼睫低垂,身子也偏了偏。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她不看他,他也没言语。 不知何时,雪花飘落下来,没多少时辰,清扫出来的宫道便覆了一层薄绒。 “沙……沙……” 值夜的宫人慢慢扫去浮雪,只是眨眼,天上也归于晴朗。 秦慕宵的视线追随着他,叹息似的笑了一声,伸手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拥进怀里。 “真是……每次都打我,打了又后悔。” 许是理亏,她没吐出什么冷言冷语,抿了抿嘴,半晌才吐出一句干巴巴的狡辩:“我没有。” “好,没有——” 他声音里笑意更明显,手在她背后哄孩子似的拍拍。 …… 哎。 她心里不住地叹息。 这么看,他似乎是个极好的人。 可他不是。 两年前,她满身狼狈,拖着被磋磨的满身病痛,守着重伤的新芽,泪如雨下。 她双手满是密密麻麻的伤痕,美貌也成了太监奚落的笑料,不知是谁扔了一个铜板给她,她扑过去抢了过来。 太监们哄堂大笑。 去太医院,不管给多少银子,不管如何哀求,最终也只有一个太医于心不忍。 “美人,许贵妃吩咐,我们不能不从啊。” 新芽快死了,新桃也去求人。她失魂落魄地走到了香兰殿,枯枝败叶,秋风一吹,单薄的衣裳撕裂伤口,跌坐在地,浑身剧痛,面上一片冰凉。 她没用,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重要的人。 那双金线龙纹靴出现在眼前,抬头,他正好蹲下。 “还记得我吗?” “你是……睿王……”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声音低下来,唇边笑意浓浓:“春桃一枝,本王甚爱——跟着我罢,我帮你。” 孽缘。 剪不断,理还乱。 一开始是情势所迫,后来是如虎添翼……他好用极了,甚至可以说是予取予求。 可为什么。 只是耽于女色?不可能。 难不成是想用她图帝位? 可是两年多了他一点也不急,反而干一些没有用的事。 重华宫中无数奢华的东西混在皇上的赏赐之中,那镜花灯,金琉璃排簪,九珠钗……时不时就有那讨人欢心的物件过来。 难道是……一时半刻急不得的事? 除非是利用她收拢齐久臻,他如今方才要回来,以前确实不急。 齐伯父和甘姨去了以后,只说什么战事失利,可是武将们也嗅到了危险,一时人人自危,称病的,告老的……如今朝中忠臣皆是文臣,能和他秦慕宵相比的唯有齐久臻,只要收服了他,秦慕宵起兵造反胜算极大。 “想什么呢?” 她抬头看一眼,摇摇头:“没有,岑家的事……” “我知道你关心什么,新桃的事我会尽力而为,不过……” “什么。” “我的衣裳给你二哥了,你要如何补偿我?” 一巴掌推开他的脸,无情拒绝道:“前两天刚被告发,不许胡闹。” “好——” 他笑了笑,抬手转过她的脸,另一手轻轻抚着她的面庞,眼里有说不出的感慨,再张口,声音里透出几许郑重。 “我有件事求你。” 第5章陪我去见我母亲吧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哦?” 她内心警铃大作。 求? 这个字,竟然也有一天能从秦慕宵口中说出。 终究是要审判了吗,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 “二月十八是我母亲的祭日,我想你陪我,为她上一炷香。” 她顿住了。 一时沉默。 什么?母亲?上香?怎么…… “你出宫难了些,但我会准备好……如何?” 母亲? 和他也算是相识多年,对他的性情她了解七八分,却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 他是先帝的皇子,从民间带回来的,先帝子嗣众多,他不受宠,也不出挑,直到新帝登基,生存不易,才上了战场。 她知道的,也是天下人知道的。 一处两年多,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漂亮的脸上没了笑容,也不见了轻佻和挑逗,眉头微蹙,黑亮的眼里闪着烛火的光,那是他眼里仅剩的光。 对视片刻,他微微笑了,眉舒展开,低垂的长睫敛去了那火光,笑容也苦涩起来。 “真是狠心……” 脸庞的手动了动,温热的指腹蹭蹭她的肌肤,声音持续走低,好像笑了,又像呢喃。 “……真的,就不能宠我一次?” 她莫名移开视线。 她不该拒绝,也不该太放肆到一直和他唱反调,困在这里两年多……她想出去,可是,她怎么能去见他母亲呢? 她跟他,就是一场交易利用,互取所需。 “我以什么身份去给你母亲上香?” “那就当陪我也好。” “……罢了,你安排吧。” 他如释重负,笑意里终于带上了几分暖意。 “好。” 她点点头,不适应彼此这样的氛围。 她对他一向不假辞色,怒气上头,打他几下,骂上几句都是常事。 她也不想了解一个卑鄙之徒,一个自私到不顾战事留齐久臻苦守的家伙。 但偏偏……她却是最没资格抨击他的人。 纠缠,便是如此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破这奇异的氛围:“我且问你,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倒是泰然自若,倚在她床头,拨了拨他送的玉坠:“我说了,你可会信?” “罢了。” 这家伙,不想说的话嘴就比城墙还硬,她也是闲得慌,问这种问题。 “好了,不早了,有事让昆池他们找我。” “嗯。” 熟悉的气息远去,重华宫归于沉寂。 但安静并没持续多久,不过卯时初,外头就莫名喧嚣起来。 本来休息的晚,这会子被吵醒,楚云笺更是烦躁。 “新芽,谁在外头鬼哭狼嚎?” 新芽过来坐下,往外看一眼:“是七皇子,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梁昭容,在外头哭喊不休。” “得罪就得罪了,在我这闹什么——” 往后一靠,嘴里念念叨叨,新芽也没当真,笑起来,拿出荷包里的醒脑香晃晃。 “姑娘,牢骚发完了,可要起来了?” “嗯。” 嘴里念叨了几句不安生,收拾一番,披上貂裘。 寒风凛冽,冬日一早格外寒凉,昨夜虽然雪不大,但雪后寒冷却没减弱半分。 梁昭容捧着手炉,不知打哪还给她弄了把椅子,坐在上头,摸着手炉套子上的绣花。 对面,七岁的七皇子跪在地上,一张小脸上满是眼泪,冷风一吹,整张脸都红了。 重华宫的门开了条缝,外头的场景入目,她拢拢头上的兜帽,给了新芽一个眼色。 新芽清了清嗓子,扶着她走出去。 梁昭容站起来行礼,又看了一眼七皇子:“是妾身的不是,扰了贵妃娘娘的清净。” “不知七皇子怎么了,一大早惹昭容不悦?” 梁昭容又看了他一眼,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七皇子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晃晃悠悠,听见她说话,似乎燃起了希望:“贵妃娘娘……求您救救儿臣……” 楚云笺看他一眼,没有过多理会,却还是张口劝解:“梁昭容,七皇子再怎样也是皇上的血脉,天寒地冻,还是各自回去吧。” 梁昭容翻了个白眼:“娘娘,不是妾身小气,七皇子也太不懂事,妾身这雪莲可是兄长去雪山采的,千金一朵,还没等皇上见着呢,七皇子横冲直撞,就这么给踩烂了!” 她故作惋惜,上前拉住她的手:“梁昭容的心意,皇上定然会明白的……只是雪莲已经没了,要是再因为这个惹皇上不快,岂不是损失更重?” “娘娘说的是,”梁昭容脾气火爆,这么一说,这会子总算冷静下来了,“妾身糊涂了……一大早就打扰娘娘,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昭容放心,皇上那边,我会去解释。” 她想明白了这关窍,点点头:“娘娘宅心仁厚,等得闲了,妾身一定来拜望娘娘,还请您别嫌我烦才是。” “怎么会?昭容随时来就是了。” 她一走,楚云笺居高临下,看着已经冻僵了的七皇子。 “来人,送七皇子回去。” 七皇子猛地抬起头来,对视一瞬,他眼里的惊讶,疑惑与不甘难以抑制地迸发,似有所感,又迅速低下头:“多谢贵妃娘娘。” 正午。 “今日梁昭容又闹事了?” 楚云笺叹息一声:“陛下,此事……梁昭容确实冲动,但也算是情有可原。” 皇上喝着梅花羹,点点头:“嗯,朕听说了,那雪莲确实珍贵,可惜了。” 楚云笺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温声劝解:“七皇子也还小,也没有外祖家支持,赔是赔不起了,妾身想着,都是宫中之人,也不可闹得太僵了,虽然说是无心之失,但到底损了给陛下的宝物,罚也罚了,去给昭容道个歉,也就罢了,只是委屈了皇上。” “嗯,说来,仪儿一个人也是困难……” 皇帝一双眼睛觑着她,话语里不知道几分真心,几分试探。 楚云笺盛了一碗汤,没有顺杆子爬:“七皇子也是皇上的血脉,有您这个父皇在,怎么是一个人呢?” 片刻,皇帝点点头。 “也罢……还有件事。” “陛下请讲。” “今晨,你二哥向朕请旨,说是你外祖父快不行了,临死之际想看看你,到底他是朕的老师,便允了。” “陛下……” 楚云笺心中五味杂陈,提裙子跪下磕头:“妾身多谢陛下大恩!” “起来吧,也算是替朕聊表敬意,陪他走这最后一程吧。” 皇帝一走,她便立刻让新芽打点行装。 外祖父告老还乡多年,母亲走后,和楚家来往也不多,没想到在得到消息,竟然是这种情形。 二哥在楚家不上不下,这种事原该让父亲来,但二哥竟是连礼法都不顾了…… 外祖父,只怕真的要不行了。 皇帝能同意她远去平陵,也是尊师重道的礼节束缚,他最爱面子,此行必然浩浩荡荡…… 十几天……肯定回不来。 秦慕宵那边怎么开交? 第6章和白月光的不期而遇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外祖父的事绝对紧要,可也不能直接推了他…… 想了想,还是把这抉择推给秦慕宵自己才是。 “新芽,让昆山带信。” “欸。” 难得的,秦慕宵当晚没过来,而是让昆山带了回信,打开,龙飞凤舞的大字。 “我已经知道了,老头子还让我一路护送你,我打算让岑家的一道。” “今日不得空了,有家梅花酥酪好吃,高处有琉璃世界之感,万事不必太过挂心,予你个小物件把玩,排解忧闷。” 昆山呈上来两个盒子,打开来,梅花伴着乳酪的香气散开,竟还是温热的,入口酥软,梅香入骨。 另一个,里头放着一个琉璃摆件,几朵梅花样式,样子栩栩如生,更有白色的颗粒如雪覆盖。 “哇,姑娘,这个好好看!要不摆在床头吧!”新芽伸手摸了摸,“姑娘,你说,天底下打哪来的这么多精致的物件?” 她笑了笑:“你不如问,他打哪来这么多钱。” “是哦……” “先收起来吧,咱们要出宫,别落下什么把柄。” “好。” 行程虽然仓促,但准备却算得上万全。 侍卫开道,队伍中两辆车,一辆是她的,另一辆,岑锦身在其中。马车前不远,秦慕宵骑着马,目光四下一扫,余光投向远处,微微一顿。 马车晃晃悠悠,很久没出过宫的新芽一片兴奋,挑开帘子:“姑娘,出京城了!” “嗯。” 她淡淡回了一声,手上翻着秦慕宵捎来的信。 二哥把这些日子的事告诉她,才知外祖父的信来了其实有些日子了,只是家里并不在意。想想也是,虽然母亲是原配正妻,但母亲所出只有她一个。 二哥是庶出,要不是如今仕途不错,在家里原是一句话也说不上的。他姨娘去的早,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是母亲把他接过来,养在膝下。 为了母亲当年对他的照顾,几年恩情,二哥也拼尽全力,先斩后奏,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 平陵山高路远,只希望外祖父多坚持些日子。 突然间,队伍停了下来。 前头秦慕宵也问了一声:“怎么回事?” 有人骑马来报:“王爷,前头是成王爷返京,一时堵住了。” 新芽立刻放下窗帘子,担忧地看向她。 楚云笺一时失神,手上不由自主加了几分力气,信纸上瞬间出现了几道褶皱。她如梦方醒,赶紧把信纸展平。闭上眼平复心绪。 秦慕宵沉默一瞬:“叫他让路!” “是。” 队伍继续前行,不远处,一行人一样骑在高头大马上,个个戎装。 这些人中,一人格外显眼,他的马上有不少装饰,一看就是主将,穿盔带甲,脸上却只是严肃,不见煞气。整个人看上去不似杀神,只是正气满腔。 他们的队伍没有行进,而是分列两边,擦肩而过那一瞬,齐久臻的目光落在马车上,追随片刻。 马车颠簸,窗帘随风摇动,缝隙中透出熟悉的侧影。 齐久臻的马上前两步,又生生止住。 “阿笺……” 帘子被一只手慌忙按住,楚云笺没有动,却似乎听见了风中的呢喃。 “笺儿,这是齐家哥哥,以后就可以找他玩了。” “齐家哥哥好。” “不用叫齐哥哥……叫我名字就好了!我爹娘叫我臻儿!” “臻儿哥哥?” “嗯……怪怪的……要不,叫我阿臻哥哥?” 她一下子睁开眼,看向窗帘的方向。 那块布,能隔绝炽烈的光,是囚笼的罩子,连外头人影也不见。 她猛然伸出手去,触及那块布,握得死紧。 “姑娘……” 新芽搭上她的手背,不由得红了眼眶。 楚云笺抬起头,可是泪水不肯逆流,依旧划破了仅剩的忍耐力。 “新芽……” 新芽伸出手,轻轻抱住她。 “姑娘……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埋在新芽肩头,泪水无声肆虐。 抓着窗帘的手慢慢松开,抱住新芽。 队伍交集一瞬,渐行渐远。 风声簌簌,吹来几片雪花,片刻后,楚云笺拭去泪水,深呼吸几次,按了按微红的眼眶。 “姑娘……” “没事……他回来了,二哥那边也能有人照顾。” 只是这次出京太过突然,新桃那边要搁置了,除非——让他帮忙。 现在岑锦就在队伍中,她回去之前新桃一定无碍,但,不能放任新桃于险境。 提笔,落墨。 那一竖落下又提起。 让她说什么好呢? 说我求你一件事,说我虽然冷漠但求你勿怪…… “想找姓齐的帮忙?” 她吓了一跳,放下笔,回头看着不请自来的家伙。 “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他走上前来,错身抽走那张纸,犹豫太久,墨迹已干,涂抹也不动了,“对他倒是小心翼翼,对我非打即骂……” “你想帮我更好,能趁我不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救新桃出来吗?” 他“啪”一声把纸拍在桌上,抱着手臂别过脸去:“哼,我这么远,鞭长莫及,怎么比得上他呢?” 这混账,又闹别扭。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 他猛地弯腰,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眼眸中的他皱着眉头,满脸不快,可她,只是微微皱了眉,面色如常。 这像是他一个人的苦情戏。 他的愤怒像是被冷水兜头浇灭,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无情的女人。” 她不闪不避,微笑起来。 “你现在又想要情吗?不是说,只要得到人,我心里有没有你都不要紧……” 他直起身子:“你的意思是,是我贪心了?” “随你怎么想。” 他沉默了。 “你只会这般搪塞我,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 第7章醋精又被打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她看着那张纸,提笔,依旧没能写下去。 “喜欢的结果,你也不是没看到。” 他笑一声,再一次抽走那张纸,“刺啦”几声,将它撕成碎片! “偏偏——我这人放浪形骸,最喜欢强人所难。” “你……” 他整个人再度凑近,手肘倚在桌上,空间逼仄,她往后仰,却被一股力道拉着凑近他。 “我帮你去找他……把那平安符给我,可好?” “你!” 她瞪着他,握笔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眼里是克制不住的愤怒和凶狠。 云霞寺的平安符,这是这三年的日日夜夜,她的安慰,她的期盼。 “你别太过分!” 他笑的灿烂,雌雄莫辨的脸更加柔和,好像看不见她的愤怒一样,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戏谑道:“嗯,确实过分,毕竟是你给他求来的,一对呢,算是——定情信物?不过新桃现在也不会有事,让她再忍些天就是了。” “你个……” 她声音陡然拔高,还不等骂完,话语就被堵住了。 轻轻碾了两下她的唇,收回手,放到唇边一吻,张口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我是个混账……我知道,小声点,别被发现了。” 他笑的更加灿烂,手一转,拔下她发上一支银簪,摩挲把玩:“云儿……为了新桃,姓齐的也不算什么,对否?” 她脸颊旁的皮肤紧了紧,小小的磨牙声还是传了出来,张口冷笑一声:“你好的很。” “多谢云儿夸奖。” 楚云笺愤愤地瞪着他,手打开荷包,拿出里头一个小包。 小包上绣着一只风筝,线牵在角落,虽然只是小小的图案,但是针脚细密,颜色丰富,一看便知她花了多少心思。用一个小荷包装着,放在大荷包里,小荷包的边缘有所磨损,是她时常拿出来回忆的结果。 秦慕宵的笑挂不住了。 感觉整个人被泡进了醋缸,酸的由外而内! 拿到手中上下抛了抛,见她下意识伸手想抢的动作,心里酸的直冒泡。 “还想要回去?” 楚云笺站起来,甩袖转身:“哼!我告诉你,要是回京城我没见到新桃好好的出现——滚!” “好,我滚——别生气了啊。” “滚出去!” 窗子一关,屋子里又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跌坐下去,下意识摸了摸瘪下去的荷包。 ……没了。 没了。 也许确实不该执着了。 她早就不该执着了。 心里如是想着,再见了秦慕宵却是更没了好脸色。 护送的一行人也是没两天就发了,果真是睿王与当今圣上不睦。 虽说睿王生母的祭日就在这几天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往年也没大办,可是礼部官员却是知道的,这个节点,皇上偏要睿王来护送,摆明了是故意打压。 依照睿王的性子,暂时不能跟皇上撒气,必然要朝着贵妃出了这口恶气才是。 果不其然,贵妃说要休息,睿王说堂堂贵妃娇生惯养,贵妃回击说护送就要本分。 “娘娘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省的张老先生撑不住了。” “你敢诅咒!” “哎呀!这可担当不起——小王不过是为您着想。” 半真半假。 真的是楚云笺确实生气,假的是秦慕宵天天趁休息的时候来哄她,然后被打,被骂,被赶走。 直到某日睿王戴了个面具。 众人道:睿王古怪,想来是故作神秘。 连新芽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姑娘,轻点打吧,容易被人看出端倪啊。” “嗯,有理。” 反正他也不会还手,打哪都行。 虽然吵吵闹闹的,但是行程不慢,白天楚云笺几乎不会要求休息,好在虽然入宫几年,但从小和齐久臻一起舞刀弄枪,会点三脚猫功夫,也还撑得住这车马劳顿。 平陵虽然不如京城繁华,胜在小城安定,行人于街上,常见笑语欢声。 忽然一行人浩浩荡荡,车马如龙,百姓窃窃私语地看着一行人直通张府。 大门一开,张府的男女老少跪地相迎。打眼一看,府里没挂白帆,楚云笺一口气稍微松了松。 她上前几步,把为首的舅舅舅母几人扶起来。 “大舅舅……外祖父还好吗?” 大舅舅微微一顿,没有直接回答:“父亲他……你去看看吧。” 她心头一紧。 甩下众人就往里走。 大舅舅吓了一跳,看见那几个贵人,止住了脚步:“夫人,快去!” 大舅母行了礼,领着几个舅母一路往后堂去。 男人们都留在前厅招呼睿王,岑锦和侍卫头领们。 睿王喝了盏茶,就一脸不耐地要走:“行了,人都到地方了——我出去走走。” “王爷,”岑锦站了起来,行礼道,“贵妃娘娘虽然到了,按礼我等应该探望张老大人才是。” 他不以为意,冷笑一声:“拜?本王护送到此任务已结,要是讲礼,本王乃是亲王之尊,还得叫他们出来拜见本王,本王仁慈,互相拜望就都免了!” 岑锦眉头一皱,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拱手道:“王爷请听下官一言,张大人如此,王爷就算不去拜见,也不应出去寻欢作乐才是,贵妃驾临,仪仗也不能扔在外头……礼部有规制,还请王爷不要为难下官。” 秦慕宵冷眼打量着他,半晌没言语。 岑锦只觉得他的视线犹如冰锥,自己的身子慢慢僵硬起来,过了一阵子,就听前头笑了一声。 “姓岑的,你以为你爹是中书令,就能管本王了吗?” “下官并无此意!” 秦慕宵声音开始阴森可怖,人慢慢逼近,整个人宛如从炼狱爬出来的罗刹。走到他身旁:“带着你的礼仪规制,滚。” 岑锦呼吸停滞片刻,头更低,遮住了头上的汗,硬着头皮道:“王爷!皇室尊严不可废,若是不按礼制,回头也无法和陛下交代,还请王爷……呃!” 不等他说完,秦慕宵猛然出手,一拳把他打了出去! 岑锦还不等反应过来,身体落地,一声闷哼,后知后觉的剧痛蔓延全身。 “王爷息怒啊!” “岑大人,快扶起来!叫大夫!” 几个舅舅分成两边,一边开始劝秦慕宵息怒,另一边劝岑锦别再惹他,忍一忍。 秦慕宵看着他们把岑锦扶下去,有些快意地哼了一声。 被云儿打了几天,这口气总算出去了一半……这姓岑的真是个小顽固,云儿外祖父要不行了,这会子搞什么仪仗礼节,再一折腾老爷子咽气了怎么办!还霸着这帮舅舅在这,回去陪老爷子最后一程才是正理。 岑锦,看着也不像个有脑子的,迂腐文人一个,要不把他抓了,断个胳膊腿的,弄得惨一点叫那中书令痛哭流涕一番,想想就有趣。云儿说不定还能消气! “行了,本王出去一趟,你们去伺候你们老爷子吧。” 扔下这么一句,秦慕宵头也不回地离开张府。 出去溜达了一阵子,买了些点心吃食,瞧着天色已晚,才起身从酒楼出来,正遇上了到处找他的昆山。 “王爷。” “怎么?” “成王那边来信了……说,岑家里里外外都找了,也没发现新桃姑娘。” 第8章去世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秦慕宵眉头一皱。 第一想法是:完了! 这不成啊,这要是找不到新桃,云儿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 云儿的分析不应有误啊——淑妃发难,紧接着七皇子来做戏,确实应该和死了的许贵妃有关,难道说许贵妃还有其他亲人在世?亦或是岑正疴并没有那么在意许贵妃? 姓齐的真不中用!连个人都找不到! 他徘徊两趟,冷静下来,想想也未必。 那可是新桃啊,姓齐的不至于不尽心。 那就是真的不在岑家。 老不死的,挺缜密啊。 京城虽然不大,但是要藏个人也是容易得很,上哪找去呢? 或许……可以从另一方面想,对云儿而言新桃很重要,但是对抓她的人来说,那只是个把柄,所以,只要找个能关人,又不引人注目,又名正言顺,被抓到也不会感到奇怪的地方。 新桃这边不顺利,张老爷子情况不好,秦慕宵就没急着告诉她。 她也暂时顾不上同他说话了,进了后堂,就见张老爷子形容枯槁,躺在床上,像是个破口袋,每次呼吸,都伴随着漏风的“嗬嗬”声。 她还记得幼年时,外祖父精神抖擞,见了母亲,指指点点地说父亲是如何如何抢了他的女儿来受苦,眉毛一立,眼睛一瞪,张嘴就要骂人,突然见她在一边又立刻和软:“小笺儿,来,到外祖这来!外祖给你买油糕吃!” 现在的他……已然倒下,每喘一口气,都是折磨。 “外祖父……笺儿来了,你看看我啊……” 她上前去,跪倒在床边,拉住外祖父干枯的手,忍了又忍,还是哽咽起来。 大舅母擦了擦泪,领着其他几个女眷出去。 老爷子其实早就撑不住了,吃不下饭,每天靠着药吊命,只不过是心存一分见见她的念想,才日日痛苦的等待。 听见她的声音,老爷子眼睫动了动,过了一会,慢慢睁开浑浊的眼。 “嗬……笺儿……回来了……” “嗯……回来了,是笺儿不好,这么晚才回来……” 老爷子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深吸一口气,漏风的喉咙发出一声破风声,他闭了眼,喘息了好一会。 “外祖父……您别急,笺儿在这呢!” “扶我……起来……” 老爷子靠在后头,干枯的手拉住她,上看下看。 她已作妇人发式,愁容满面,眼里含泪,见他看过来,勉力笑笑。 “外祖父,我回来了……” 老爷子看着她,浑浊的眼里泪如泉涌。 “我的好孩子……怎么就,让那个畜生给糟蹋去了……咳咳……别怕,别怕……等我死了,变成鬼,找那狗东西,找你爹……给你们母女报仇去……” 她拿出帕子给老爷子擦泪,自己却忍不住泪水涟涟,抹了一下,笑着宽慰:“没事的,我很好的……你看,都能回来看你呢。” 老爷子哪里不明白,想笑一笑,又忍不住愤怒:“混账羔子……只为他的名声……想我老头子一生,从没做过坏事,偏偏教了个畜生,害了你……” “外祖父……” “你……身子好了吗?我……有药方,调理身子……” 老爷子颤抖着手,伸到枕头底下,使劲扯出一个信封来。 那信封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什么,上头几个字:我孙亲启。 老爷子一向爱她,什么心肝肉,我孙女……从前觉得这小老头肉麻得很,现在看着,只能别过头去。 “曲神医的……方子,好好调理……啊,长命百岁……” “嗯。” 她答应一声,把信封接过来。 老爷子长出一口气,脸上终于放松些许,连连称好,眼睛也要闭上。 她强忍哭腔,扶他躺下:“外祖父,您累了,歇歇吧。我就在这,我守着您。” 他闭上眼,又挣扎着醒来,朝她身后望去。 “你……你娘怎么没来……” “念儿怎么还不来……是不是……怨我当年……看错了人……” “念儿……” 楚云笺死死拉住她的手,泪水滴滴答答地打下:“没有,没有……你忘了,娘说不怨你,她过去买通阴差,下辈子,还要做你的女儿。” “真的吗……” “真的!” “好……好……” 干枯的手渐渐失了力道,老爷子闭上双眼,倒了下去。 新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过来扶她,但泣不成声,几次也没说出话来。 楚云笺把脸轻轻靠在他身边,泪水肆虐,打湿了下面的被子。 “睡吧……你会见到她的,你们等着我,来生,咱们再做一家人。” 出门去,寒风不及京城,松柏青翠,四下苍凉。 她又没了一个爱她的亲人。 老爷子去世,张府上下缟素,灵堂响哀彻戚之声。 秦慕宵赶回来便见如此场景,上香祭拜,旁人看不见的时候,目光落在她身上,顾不得做戏,道了一句“节哀”。 她没什么反应,看着牌位。 “新芽。” “是。” “到时候……给娘设一个灵位,跟外祖父一起。” “嗯。” 深夜已至,她依旧不肯走,几个舅舅舅母轮番劝解也劝不住,还是大舅母瞄到了她怀中的信封,道似乎记得老爷子说那里头有不少信,楚云笺才抽离出来。 好歹回了房间,知道她心情不好,秦慕宵也没再惹她,静静坐在那递来一盏茶。 “不喝。” 他放下茶盏,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吃些点心?岳记酒楼买的,离张府近,想来你娘小时候也常吃。” 纸包打开,里头点心呈花形,白色花瓣,中央红色。 “是啊姑娘……听姐姐说,以前回老家,夫人最喜欢岳记酒楼的梅花糕了,要不尝尝吧!” 她看着糕点,微微颔首。 勉强吃了一块进去,她才终于看向秦慕宵:“你今天上哪去了?” “收拾了一下那帮人,省的他们过来打扰……消息已经给了姓齐的,平安符,还你。”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包,拉住她的手放上去。 “你没……” 他撇撇嘴:“当然了,我至于吗?要让姓齐的信我,必然要一个他看了就知道是你的东西。” 表情不屑,但是眼神温和得很,说完,捋了捋她的鬓发:“好了……老爷子惦记你那么久,不如看看信,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的话没说呢。” “嗯。” 她低下头,那鼓鼓囊囊的信封一打开,厚厚的一沓信就冒了出来。上头还有编号,言年月日,自打半年前开始,老爷子说觉得自己身子不大好了,可能没几年了,发病突然,奔波不得,只是惦念她,若她有空,便回来一趟。 又一封,却是犹豫,也没到那个地步,不想她知道如今的情况,又问,齐久臻在战场久不归,究竟何时能成婚呢?嫁衣备好了没有?他想看她出嫁。又谈及母亲当年出嫁,虽不是十里红妆,也是浩浩荡荡。 “你和念儿一样,都是我的好孩子,念儿嫁的不好,受了委屈,齐家的小子要是不好,就告诉你舅舅们,让他们过去打他!” 又下一个,却是龙飞凤舞,和先前的工整大不相同。 只说什么时候入了宫,怎么不叫他知道,大骂自己教了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又骂齐久臻为什么不早早和她完婚。仔细看,信纸上点点斑驳的深色,似乎是血迹。 再后来,他糊涂了,总是说起母亲小时候的事,写着写着,又叹息道,是笺儿啊,不是念儿。 她把信收起来。 不过看了几封,便觉得心如刀绞,再看,泪眼朦胧,字也不识了。 “是我不好……要是我……” 秦慕宵拿起那些信,抽出她刚刚看过的一张,念了两句。 “云儿,老爷子怎么突然知道你入宫的事了?不是都瞒得好好的吗?” 第9章斩草要除根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半年前,老爷子还在信中说,她什么时候和齐久臻完婚,她入宫两年多,平陵这边捂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一下子就知道了? 她劈手夺过那些信,一张纸一张翻看。 自打老爷子得知她入宫,之后的字就不再齐整,经常糊涂。 外祖父是当年先帝时候的探花郎,一手字连先帝都赞不绝口,老了更具风骨,偏偏那时候便开始凌乱不堪…… 她把信递给新芽,自己披上貂裘冲了出去。 “大舅母!” 她直冲灵堂,一把拉住正烧纸的大舅母,把他扶到一边:“大舅母,借一步说话。” 大舅母擦擦眼泪,和她来到一间偏房:“笺儿……你也不必难过,好歹爹见着你了,没什么遗憾了。” “大舅母,不为这个,我问你,外祖父怎么会知道我入宫了?” 大舅母动作一顿,帕子慢慢放下。 “这……” “大舅母不必有所顾虑,我不会给张家带来麻烦的。” 大舅母叹息一声,朝她招招手:“这件事……是北边熊家说的,他家里在京城有门亲戚,过府说溜了嘴,爹再怎么告老还乡,在京城也有门生,写信一问就……哎。” “熊家,京城里没听说有姓熊的高官人家……和谁有亲戚?” “熊家当家夫人熊许氏,虽然不知道和谁有亲,但京中风向了如指掌……只是背后的人……” “不必了……我知道是谁。” 她转过身去,脸上瞬间阴狠下来。 大舅母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苦口婆心道:“笺儿,你别冲动!就算你如今……可也不能任性啊!万一祸及自身,你让爹九泉之下如何瞑目呢?” “大舅母……谢谢您的好意,不必担心我,不知道娘出嫁前的屋子还在不在?” “她在老家日子不多,不过东西还有些,都叫爹收拾到他那去了……等我叫人收拾收拾,给你送去,想必爹也是乐意的。” 她点点头:“多谢大舅母……如今外祖父去了,大哥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起这个,大舅母泪如雨下:“节儿上了折子,但总不获批……又不能擅离职守,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折子都是要送到中书省的,老不死的既然能让她这个后妃来见老爷子,就不可能不让大表哥奔丧。 更何况,外祖家人丁不旺,二舅舅早年伤了身子,和二舅母抱了二表哥养着,三舅舅家虽然有表姐和三表哥,但是表姐从小被拐子拐走,找回来已经神志不清,三表哥经商,要不然家里也吃不起这么多珍贵的药。只有大表哥,如今在江州为官,算是张家的希望了。让人知道,老不死的面子就丢的干干净净了。 好的很。 为了许贵妃,岑家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若她是许贵妃,定然感动于有人无条件为自己做恶事。 当年她初入宫,许贵妃让人给她下药,想毁了她的脸。七皇子以她冲撞为名,让她跪在宫门两个时辰,拿石头打她,朝她吐口水。 无冤无仇,只因入宫,那些没了尊严的折辱都是小事,但要不是秦慕宵,新芽就死在了许贵妃的那一顿板子下。二哥也会因刺杀而死。 人不狠心,便只能一辈子受磋磨。 到头来,还是秦慕宵说的对。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姓岑的,咱们走着瞧! 是夜,张府却没有沉寂,老爷子去世,上下悲伤一片,门房来报,说大公子的信来了。问老爷子如何,虽然他不得回来,但是大嫂子和小外甥之前的疫病已经痊愈,一路快马加鞭,不日将回府,只盼能赶上。 楚云笺看了灵堂一眼,回了房间,换了一身装束。 “秦慕宵,走。” 熊府。 有一座院子依旧亮着灯,仔细听,女人吃酒说笑的声音断断续续。 “那老爷子死了?啧……真是好命,还真撑到了那小贱蹄子回来。” “夫人,听说那人伤心欲绝呢!” “伤心死才好!要不是她,我现在怎么可能过得这么差!姐姐还在的时候,谁敢看轻我!” 那女人醉醺醺的,仔细一看,脸带着岁月的痕迹,眉眼间和许贵妃确实有些像,但看起来并不年轻,也是,一家获罪,必然受了不少苦。 “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再看轻你了。” 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熊许氏吓了一大跳,手一松,酒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她左右看看,屋子里只有同样吓了一大跳的侍女,颤抖着手指向她,脚上一步步后退。 “你!你怎么进来的!” 楚云笺抬起头,兜帽下的脸上带着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一辈子,到今天就结束了。” “你敢!来人……啊!” 声音猛一个打颤,锐利的剑锋正抵在她咽喉。 秦慕宵一身黑衣,带着兜帽面具,上下遮的严实,但抬眼,目光中的狠绝不加掩饰。 “你……饶命啊!不是我要这么干的!是,是姓岑的!是他!他说只要我听他的,以后就有花不完的钱!还,还能除掉我相公身边的莺莺燕燕!我没有别的意思的!” 她摆摆手,秦慕宵让开半步。 “你和姓岑的怎么联系?” “是,是……” “不说,死。” 她又一摆手,秦慕宵一剑刺出,熊许氏颈上的皮肉瞬间破了个口子,鲜血流淌。 “扑通!” “我我我,我说,我说……就是她,她是岑家派来的人,每次都是她写信,用信鸽传书!” 旁边的侍女叫了一声,双腿一弯,立刻跪下了:“饶命啊,我只是写信接信,别的一概不知啊!” “好,你写一封信发出去,告诉那边,计划顺利进行,若敢耍花招……立刻你下地狱!” “是……是……” 侍女哆嗦着,找出信纸,秦慕宵在旁边看着,检查无误,看她放进小竹筒里,系在鸽子脚上。 鸽子咕咕两声,振翅飞往京城的方向。 “很好。” 她微微笑着,转过身,俯视着她们,红唇微动:“杀。” “不要啊!” “我们已经照做了,为什么……呃!” 手起剑落,剑花一甩,回鞘。 “这次是想明白了?” “嗯,你说得对,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我若走了,遭殃的就是舅舅舅母他们,岑家不择手段,不如就抢占先机。” 秦慕宵眼里的兴味越来越浓,凑了上去:“比如?” 第10章那混账不会摔死了吧?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我们回京。” 秦慕宵愣了一下,目光一闪,瞄向另一边,伸手搂住她,轻功几个跳跃离开熊府。 “这就回京?老爷子的葬礼……” 她张了张口,挣扎一瞬,却还是不免低落下来:“……外祖父会原谅我的,对了,新桃那边怎么样了?” 他停顿一瞬,还是隐瞒下来:“暂时还没有消息。” “……” “反正姓齐的肯定尽心尽力,你也不必太担心,再不济,咱们各自交换人质就是了。” “也罢。” 天高皇帝远便有这样的好处,出了皇城,对有些人来说,圣令就是废纸。 岑锦被秦慕宵打伤,这一休养,其他人噤若寒蝉。队伍里有这么个阴晴不定的主,万一死在这,谁能主持公道?没有人! 偶尔有两个愤愤不平,刚想张嘴,回头却发现,队伍里不少生面孔。 哪来的?曾经跟着秦慕宵打仗的。 嘴也闭上了,眼也合上了,耳朵也关上了。 贵妃娘娘你自求多福吧。 怀揣着此等想法,众人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岑锦被打了第二顿都没人发现。 “这小子闹腾得很,让他多躺一阵子,才不会坏了我们的事。” 秦慕宵如是说。 也罢,这样也好。 跟外祖父磕头告罪,趁夜离开张府。 夜里城门落锁,找了间客栈休息,秦慕宵死皮赖脸地开了一间,硬是凑过来。 她没心情计较这些,看着杯子里沉浮的茶叶,心中难以平静。 一夕之间发生了太多事,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 要这些仅存的亲人平安,要自己不再戴着假面,自由自在…… 这才短短两年多,她几乎都忘了自己入宫前是什么样的人。 曾几何时,她策马逐鹿,无畏成败,她高谈史书策论,就连齐久臻也说她不过。 二哥说,如果你能入仕,一定比世人都强! 现在,她和最恶心的家伙虚与委蛇,装着温柔乖顺,干着昔日自己不耻的行径。 “喂。” “嗯?” 她又沉默了,好半天才放下茶杯,似乎是自言自语:“我还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吗?” “……这个嘛,我不敢说一定能,但是你想,就能。” 秦慕宵拿起她刚刚没喝的茶,抿一口,歪在垫子上:“茶冷了,泡一壶热的就是了,被害了,斩草除根就好,不就是个老不死的……解决了不就好了?” “当然,有些事我不喜欢,你还是不要说出来得好,毕竟,我会吃醋的。” 她看着他,竟然荒诞地觉得他有几分风流不羁。 他这样的人,哪怕刀斧加身,也能一笑置之。 只可惜人无耻了些。 她托腮看着他:“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那么做了呢?” 他顿了顿,笑的毫无温度,漂亮的脸上满是邪气:“你不会想知道的。” “也罢。” 果然,这种家伙……怎么可能让人得到真正的自由。 那年夜色翻涌,黑云滚滚,他的眼神带着幽光,如狼似虎,尖牙一合,云层裂了口子,纯白的云随风而动,风却无情,奔腾咆哮,云也来回游荡。 黑云压顶,山雨欲来,大雨倾盆而下,是新生,是泥泞。 爱恨都浓烈,爱恨也交织。 “不早了,睡吧,明天……回去。” “嗯。” 和以前不一样,这次不必担心有人闯入,他的肩膀没有那么宽厚,但却实打实地接住了此刻的迷茫与不安。 “睡吧。” 烛火熄灭,他搂着她,暖意源源不断。 混账,总有句话说的对。 不就是个老不死的,等她解决了他,解决了他们。 从此不再受制于人,从此,为新生。 晨起,身边已经没了那抹温热,她下意识叫了一声新芽,又想起新芽在张府待着。 只要新芽在,加上张府众人掩饰,还有秦慕宵的震慑,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离开。 她叹息一声,整理好衣着,正要去打水,门却一下子开了。 “呦,起来了?” 秦慕宵一扬眉毛,进去把水盆放下,拨开花瓣,拿起里头的丝帕拧干:“没有铜盆银盆,布巾太糙了,不过花倒有,那棵小芽不在,来,我伺候你洗漱如何?” “我自己来。” “哎,我这一片用心呐,居然不领情。” 她没接话,接过帕子净面净手,目光看见外面天色微白,时辰尚早。 “走吧,趁人少。” “好。” 守卫打着哈欠,来往人不多,只是他们骑着马才多看两眼,这世间总不缺有钱人,看两眼也就罢了。 久未骑马,楚云笺有些疲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是风冷,一拧眉,还是继续赶路。 “吁——” “你干什么?” 秦慕宵笑的欠揍:“哎呀——我有点饿,那边有山,去打点吃的。” “少来!你不是拿干粮了吗!” “干粮哪有野味好吃?等着!” 他两腿一夹马腹,跑向那个小山丘,提剑下马。 楚云笺等了好半天,疲累全消,左等也不见人,又等还是只有马。 这臭混账,干什么去了! 马无聊地开始啃草根子,四下无人,她弯下身子,手臂支撑,目光投向山丘。 真是的……这家伙知不知道轻重缓急!吃吃吃!啃几口干粮得了! 她撑着也累,下了马,靠在马身上。 这混蛋!不会是死了吧! 山丘顶上……怕是有没化的雪,要是滑倒了,正好摔在石头上,正好摔到了要害,正好死了…… 不会不会,说不定是这会摔晕了,然后她不知道,一直等,然后他就冻死了。 不能把,他会武,哪这么容易摔倒……但是万一猜中了山里的捕兽夹呢?那就有可能了,摔倒,正巧死了。 …… 哈哈,真好笑! 她甩掉这些荒谬的想法,把马栓好。 上去找找他吧,要是没了他,怕是大业真的就不成了。 提起斗篷往上走,躲开怪石枯枝,不远处,一个人影突然加速冲了过来。 她心下一紧,握紧了防身的匕首。 “云儿,你怎么过来了?” 松了口气,看向他。 衣着完好,也不像摔到要害的样子……手上拎了一只野兔,兔子还在扑腾。 她咬牙切齿,伸手给他一杵子:“抓这小东西,竟然这么费时间费心力?你是等它刚生出来长大到这样不成?” 秦慕宵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难得没吊儿郎当的:“小心别摔了……这山里,有个东西。” 见他如此严肃,楚云笺也放弃了其他的想法,追问道:“什么?” “坟。”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人生于天地,葬于天地罢了。 更何况此山丘多松,有诗词云:明月夜,短松冈。 南方坟地常有松,这里作为埋骨之地也是正常。 “那人的坟,不一般。” 她将信将疑,跟着他一路上山。 入目的是一个普通的坟圈,碑上字不太深,看得出不是专业匠人雕刻的,上书—— 亡夫楚连英之墓 庚辰十月初三张氏之念立 “怎么可能——是我爹?!” 第11章“诱”敌深入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庚辰十月初三,张氏之念…… 那时候她才刚出生不到半年。 张之念……就算楚连英是凑巧同名同姓,可是他的妻子也叫张之念?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她蹲下身子,仔细观摩上头的字迹,手指轻轻划过刻痕,一横一竖,来来回回,深色的痕迹断断续续填入沟壑,似乎能感到当时刻字的人的满心悲伤。 “字迹……和我娘很像。” 娘去了的时候,她才七岁。 记忆中,娘总是一片温和,总不肯出院子,春天看花,夏天看雨,秋收落叶,冬折红梅。 父亲总是冷言冷语,一个又一个往院子里抬人,甚至几个姨娘还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下毒陷害,败坏娘的名声,父亲借题发挥,动辄打骂。 她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在意,只有在他动手的时候会反击,但对其他人没有任何仇恨,对二哥也是悉心教导。 外祖父总说父亲委屈了她,她也是笑着宽慰,端茶递水,说着“连英很好的。” 只是说着,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再多说,就哽咽了。 外祖父恨铁不成钢,看她难过,又自责起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念儿,你跟他合离!领着小笺儿回家!爹养你们一辈子!” “爹……没事的。” “我跟连英……还有小笺,我不后悔,也不怪你,要怪……只怪天意。” 天意,难道说,那个男人根本不是爹! 那就是……他不是真正的楚连英! “秦慕宵,这个墓穴,你觉得有多久了?” 他碾了碾土,扫视一圈:“少说十几年了。” 楚云笺点点头:“但是很干净,没有杂草……感觉,像是有人看护。” “应该不会太远,去找找吗?” “……现在顾不上他,之后派人留意吧。” 她站起来,默默凝视。 幼时记忆一点一滴浮现。 谈到连英的时候,娘总是幸福又哀伤,可是当父亲出现在面前,娘又一片淡漠,小时候不懂,直至在这之前,她总以为父亲只是变了心,却没想,他们很可能是两个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 “我要杀了他……早晚,我要杀了他。” 他占了爹的身份,娘为什么隐忍,不必多言,无外乎是为她罢了。 “简单,我……” “我要亲自来。” 秦慕宵欲言又止,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回头我派人看着,一有守墓人的消息便告诉你。” “嗯……走吧。” 她一步三回头,渐渐远去。 如果……你真的是爹,一定和娘早就见面了,地底下,外祖父多少误会也解开了。 保佑我吧。 一路略有坎坷,但还算是顺畅,两个人骑马比队伍行进要快得多,眼见出了城就是京都了,她勒马停下。 “喂。” “怎么?” “快到京城了……你就打算这样进去?” 秦慕宵上下打量自己,一身玄衣,上绣金乌纹样,虽然是冬衣,却并不臃肿,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看脸,顾盼生姿,雌雄莫辨,又美又邪。 “这不好看?” 她笑一声,调侃道:“你是等着一进去守卫对你跪拜,迎接睿王爷,然后问你为什么回来了,我是谁吗?” 秦慕宵一向是不知道什么叫低调收敛的,出征得胜,几年来,守卫,皇城上下,勋爵权贵,平头百姓也不少认识他的,大摇大摆地进去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许是逃离牢笼开怀了些许,自打入宫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鲜活,心下也愉悦起来,扬了扬下巴。 “是我疏忽了,不知道小娘子有什么高见?” 她笑眯眯的看了过来:“我倒有一计。” 秦慕宵心里咯噔一声。 没计较小娘子这个称呼,还笑容满面——她要坑他。 他后仰了一些:“你想如何?” 她笑的更灿烂:“你可听我的话?” “我……” “跟我来。” 正午时分,城门人来人往。 守卫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突然定格在两位姑娘身上。 一个戴着兜帽,衣着厚实,另一个,身形高挑,腰细,曲线优美,走路带风,一看就是练家子,再看看,不知为什么,她一脸不情愿,眉眼微挑,没什么表情,但莫名觉得她眉目含情,鼻梁高挺,红唇轻抿,好个魅惑众生的样貌。 “欸?老李,我怎么那个女的有点眼熟啊?” “是吗?你啊,看见个漂亮的就说眼熟!” “去去去,我是那种人吗!你仔细看!就是熟!”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楚云笺看他一眼,忍住笑意:“喂!高兴一点!” 他木着脸:“……是。” 找了间客栈住下,事宜安排下去,只能回信。 门一关,身后炽热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低下头,微微一侧“呼——” 她偏了偏头,曲肘就是一杵子。 他一缩,双臂收紧,贴贴她的脸:“嘶……然后呢?让我弄成这样,只为调戏我?” “谁调戏你了?”她挣扎了几下,挣不开,索性靠着,“当然是有事要你做。” “什么事?” “我写了两篇策论,你找人发出去,越广为流传越好。” 他瞬间花容失色,松了手,后退半步:“你!你不会是……想让我色诱吧?” 她清了清嗓子:“也没有……毕竟我的文章不知道在当时是什么水平,那就要从人多的地方入手了,什么青楼妓馆,酒肆茶坊……越热闹越好。” “那不还是色诱吗!” 她继续扯:“这怎么叫色诱?这叫诱敌深入!” 他脸皮子一抽:“还不是色诱!” “……” 他满身抗拒,伸手扯开腰带,外袍一脱,露出里头的暗纹玄衣。 她转身来,看他念念叨叨地开始脱,眉头一皱,牙一咬,心一横,过去拉住他的手腕:“秦慕宵,帮我!” “嗯?” 他动作一停,低头看着自己腕见那双雪白的手。 空荡荡的……得给她弄点首饰。 不过…… 他歪头靠过来,另一手抬起她的脸:“你叫我什么?” “……” 她皮笑肉不笑,深吸一口气,强忍揍他的冲动。 他得寸进尺,摇摇头,搭上她的手,作势要拿下去,准备继续脱裙子:“嗯……诚意不足啊!也罢也罢,本来还想着委屈一下也就是了……当然了,如果有人能喊我一声好哥哥的话……” “秦未白。” 他停住了。 三两下把衣服穿好,从怀里掏出胭脂点了些涂在唇上。 “好娘子,等我,这两篇策论……必然重现洛阳纸贵之景。” 说完,他浑身轻快,提裙子从窗口跳了出去。 …… 真是…… 她坐在窗边,冷风拂面。 对面桌旁闪出个人影来,她坐在那,话语轻柔,泡着那一盏清茶。 “娘,这泡茶有什么意思?我想跟阿臻哥哥练剑。” “想学剑?娘也会啊,怎么不和娘学?” 第12章我是你媳妇的男人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真的?!” 她递过来一杯茶,整个人和那茶汤一样清新淡雅:“当然了,想当初,我们四个人,还说要当大侠去……我和连英,齐殷和阿棠,就是臻儿的爹娘,在路川……天地之大,不是区区京城可以比拟的。” 她趴在桌上,没什么仪态,见茶过来了,才捧着喝一口,烫的连连咋舌。 “那……京城之外是什么样子啊?” “京城外,北有万里冰原,南有春山烟雨,东有浩瀚沧海,西有绵延大山,人间至景,天涯海角。” “这是什么意思呀……” 她笑着摸摸她的头:“……等你长大了,去看看就明白了,还有平陵,娘的老家就在平陵,到时候,去见见外祖父。” “好!” 她趴在小案上,伸手想去够那碗茶,转瞬,却是烛光跳跃。 可惜,娘说的那几个故人都已经不在了。 她说的那段四个人一路同行,少年人满身侠气的岁月,无人见证。 不,也许那个守墓人会见证。 “楚姑娘?” 她浑身一震,往下看去,一人正满脸惊讶,见了她的面容,更是惊愕地想要过来。 “楚姑娘,你怎么在这?” 她转过头,没有接他的话。 然而沐风没有放弃,一个跳跃到了窗口:“姑娘,公子他一直……” “沐风,你在做什么?” 沐风犹豫一瞬,跳了下去:“公子,是楚姑娘……” 齐久臻的声音一下子没了。 她的手无意识紧握,不知过了多久,才将颤抖的手展开。 她现在有漂亮的长指甲,一用劲,手上就有印子,此刻伴随着汗水,抽出帕子擦了擦,指甲轻轻敲着桌面。 他……走了吧。 嗯……他是不可能像那个混账一样,做出随便闯入人家房间的事的,所以…… 她再一次靠向窗边,向下看去。 冷风萧瑟,抖落树上的积雪。 天地间多了一小片白屏风,雪影后,齐久臻的长发飘起。 他并没有忙朝堂之事,甚至做江湖剑客打扮,抹额压住一部分头发,另一部分垂下。 彼此目光接触,他恍惚间上前一步。 他黑了些,也精瘦了,面容五官比三年前更成熟了许多。 他已经是少年将军了,是继承他父母衣钵的英雄异姓王了。 “阿笺……你……还好吗?” 她退回去。 看不见他,可是她知道他在。 为什么……这个时候遇见他? 混蛋……你要我如何面对呢? 她搭上窗子,探出头来,张了张口。 欲向卿诉平生意,意难出口泪难收。 “我……” 他看她几次也没说出什么,换了个问题:“让我上去,和你说说话,好吗?” “……”她摇了摇头,“我……新桃,你找到了吗?” “有消息了……我此去,就是要救她的。” 她别开视线,注视着光秃秃的树:“那就好……麻烦你,找到她……你先收留她,给她找个大夫。” “我明白……” 再看他一眼,她很想笑一笑。 努力牵起嘴角,低头掩饰了一下泪光:“辛苦你……去吧。” “好……” 他慢慢后退,转过身,莫名抬手擦了擦脸,再回头,看了她一眼,走了两步,又转过来:“阿笺……等我救出新桃……来看看她吧。” “我……” “对不起,算我卑鄙一次……利用新桃,和我说说话吧。” 他慢慢远去,但她依旧没回过神来,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荷包上,取出那个小包,轻轻摩挲。 他回来了。 他没死。 也好,这样就好。 齐久臻一路向西,前往府衙。 据调查,岑府前些日子送了个小厮去官府,说是偷盗了重要物件。 要想关着一个人,最名正言顺的地方莫过于监牢。大理寺卿是个死板到刻板的家伙,想打通那边的门路,不如自己建一座监狱。 查了几家医馆,剩下的只有府衙监狱了。 那里虽然不好闯,但对于他而言还不算什么。沐风吸引注意力,他潜入监牢,一路查看。 最靠里,一个昏暗的牢房,席子上有一块凸起,不知道是不是人,一动不动。 他快步过去,拿出火折子照了照。那人一身脏污,看不出本来样貌,只见身形瘦削。 “新桃,是你吗?” 那人依旧没有动静。 其他人都不像是,这会子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撬开锁,进去将那人抱起来,一路离开。 直至月色下,揭开那覆盖的黑布巾,饶是齐久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身上的伤纵横交错,新伤叠旧伤,只看手臂,黑血,烫伤,冻伤,此时此刻,她像是拼凑起来的人,一张脸也是面目全非,皮肉外翻——已经不可能复原了。唯一庆幸的是还有微弱的气息。 沐风面露不忍:“公子……这是新桃吗?” 齐久臻仔细看了看她的耳后的胎记,点了点头。 “快回府吧。” “回府?” 旁边小路冷不丁冒出一个男声,紧接着,裙摆一晃,一个高个女子走了出来。 他笑得满脸阴郁,看向他们,拔剑出鞘。 “把人交给我,绕你们不死。” 齐久臻一眯眼,打量对面的人——看起来是女子,五官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身形高大,肩宽腰细,虎口有茧子,走路似乎能把风割开,是高手。 喉结……男人。 他绞尽脑汁。 ……他似乎不认识有这种癖好的男人。 莫不是这三年,京城多了个厉害的变态不成? 不论如何,不能盲目得罪。 想了想,他把新芽交给沐风,朝着对面的怪人抱拳拱手:“不知阁下是……” 秦慕宵上前去,很是嘚瑟地扶了扶头上从楚云笺那顺来的银簪。 “我?是你媳妇的男人。” 第十三章京城如今变态频出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一派胡言!” 齐久臻剑眉紧皱,怒从心起,一把抽出刀来。 “阁下胡言乱语,休怪齐某不客气了!” “好啊,我倒要看看……谁比谁强!” 说完,秦慕宵飞身上前,乒一声,刀剑相碰。 月色下,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兵器彼此摩擦的呲呲声,月色打在兵器上,映照出彼此的脸。 齐久臻愣了一瞬,一个闪身退开。 “你是秦慕宵?” “呦,认出你爷爷我了?” 他眉头一皱,横刀挡住他:“休要无礼,你阵前退避,逡巡离场,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尚未揭发,如今又闹这一出,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慕宵毫不领情地甩了个剑花,出手就刺! “或者,我是单纯看你不顺眼!” “不要无理取闹……” “姓齐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时间悄然流逝,秦慕宵步步紧逼,齐久臻也不再退让,两人一招一式有来有回。 都是战场上厮杀历练出来的,不分伯仲,只是人清醒过来,发现沐风早不知上哪去了。 秦慕宵眉头一紧,收剑后退。 “也罢,别以为你赢了——咱们走着瞧。” 说完,秦慕把剑按回剑鞘,怒气冲冲地往回走,一脚往前,一股阻力袭来,“刺啦”一声! 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了个大口子,刚刚那么一踩,大半截都掉了。 莫名其妙的,秦慕宵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在情敌面前,实在是面子碎了一地! 他咬牙切齿,三两下把裙子脱了,甩袖离开。 齐久臻看的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往回走。 怪事,从前秦慕宵也不爱穿女装啊!怎么如今癖好这样奇怪?还有,什么赢了输了……算了,怪人。 客栈。 楚云笺在床边枯坐许久,突然一股寒风吹过,手边多了张纸,窗子也合上了。 拿起纸条,对着烛火细看。 “新桃重伤,已至成王府” 她猛地站起来,来回踱步,看了那纸条一遍又一遍。 重伤……伤成了什么样子!性命有没有危险! 不行! 她收拾一番,披上斗篷,推开门去。 外头漆黑一片,她稍微安心了些,蹑手蹑脚地出去,轻轻关门。 “你要上哪去?” 她一个激灵,迅速转身。 秦慕宵一身漆黑,手里拎着艳色的衣裙,走廊很黑,他的脸也隐匿在其中,地狱而来的恶鬼,再一次发出质问。 “你——” “上,哪,去?” “我……你怎么了?” 一眼瞄到他衣服上的痕迹,断口整齐,像是利刃划破。 秦慕宵低头看了一眼,玄衣下摆确实有一道浅浅的口子,想是割裙子那一刀了。 他气势略降,一股难言的心虚冒了出来,摸摸鼻子,也不像刚刚那么理直气壮了:“没事……打了一架。” “和谁?” “……青楼不长眼的。” “哦,那……” “策论传出去了。” “嗯。” “所以你要上哪去?” 楚云笺默了默,攥紧手上的纸条:“新桃伤情严重,我要去看看她。” “她?你要去见新桃,还是见姓齐的?” 他吃醋正常,但是楚云笺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今天的不同,好像赌气,又咬牙切齿,又有迟疑。 “那你待如何?” “哼,哼!你去吧!” 秦慕宵一甩袖子,气呼呼地稍微推开她一些,自己一头扎进了屋子里。 “喂!” 楚云笺跟了进来。 秦慕宵心中一喜,脸上却淡然无波,拿起帕子打湿,擦去脸上的脂粉:“怎么?” “你陪我一起吧。” “什么?!” 他狠狠擦着唇上的胭脂,越想越气,气急败坏! 帕子一扔,赌气似的往榻上一坐:“不去!” “真不去?” “不去!” “要是我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哼,”他身子一歪,整个人瘫在榻上,翻身背对着她,“姓齐的给你送信,还能不护着你?你有他,还要我做什么?过去吃醋?” …… 她看了看自己一直攥紧的手。 也是,一时忘了销毁,怎么也是瞒不住她的。 “那好吧,我走了。” 她烧掉纸条,拢好衣服离开。 客栈小二和掌柜的都已经睡熟,她蹑手蹑脚地出去,往成王府放方向走。 京城繁华,越靠近成王府,越是灯火璀璨。 她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人多的地方,走进蜿蜒的小巷。 小时候,她会拉着齐久臻非要出门,她兴致勃勃说着点心糕饼冰糖葫芦,齐久臻絮絮叨叨说着就我们两个人出来太危险。 之后不论走到哪,她也有新桃和新芽,她是脱缰的野马,新芽跟着一起脱缰,新桃絮絮叨叨地数落新芽,劝她就这样出来危险。 这还是头一次,自己一个人走在夜里。 她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巷子外,几个醉醺醺的人说说笑笑,一人还捏着酒葫芦往嘴里灌。 她往旁一闪,躲在树后,探头探脑地等着他们离开。 再走,步入富贵人家的地盘就安静了许多,平头百姓晚上不怎么往这边来,只怕贵人谴责。各家府门紧闭,突然一声铜锣,她吓了一跳,墙上的瓦“啪啦”一下砸下来,碎在她面前! 她吓得跳开,躲向一边,抬头望去,那墙上还有片瓦摇摇欲坠。 打更声自院内由远及近,那片瓦瑟瑟发抖,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那片瓦。 有人! “来人呐!小姐跑了!快来人!” 院墙里打更人扯着嗓子就嚎,叮呤咣啷地开始狂敲锣!一边敲一边往这跑! 救命啊! 怎么有这种事!这都是权贵人家,万一来个认识她的就完了! 来不及多想,她拔腿就跑! “扑通!” 一声身体砸在地上的声音,那一家瞬间喧哗起来,没多久,脚步声争先恐后地钻入耳朵! “踏踏踏……” 她没管身后的声音,闷头往前冲,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觉心脏似乎在耳边狂跳,一下一下,身躯震颤。 拜托……怎么穷追不舍的……不管她事啊! 回头一看,身后满头大汗的少女也是双腿灌了铅一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转弯,她也转弯。 ? 此女……和她有仇? 她离家出走就罢,跟着她干什么! 第十四章天降大黑锅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喂!你别跟着我!” 那女孩子气喘吁吁,瞬间如梦方醒,大喘气着后悔。 “啊?对不起……看见前头有人领着,下意识就……” 还没听完,她猛地停住脚步,看着面前那堵拦路墙,再回头,一大群侍卫将退路堵得死死的。 “这下完了,被你害死了!”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算了,怪她也来不及了……也是她慌不择路导致的。 她扎紧兜帽,挡住大半张脸,手摸向后腰,拔出匕首。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拐带我家小姐!” “放开我家小姐!” 那女孩儿上前几步,挡住她:“我只是一时犯糊涂才跑到这的,和这个路人无关!你们要带我回去,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 “小姐,您就不必遮掩了,好端端的,一个女子独自走在咱们府旁,一定是歹人!” “不错!若非接应您,怎么会刚巧在这!” “拿下!” 那女孩咬了咬牙:“不许!你们敢,我一定叫爹责罚你们!” “让开吧你!” 这帮人,不分青红皂白,好好的,一口锅就砸身上了! 楚云笺一把推开她,拿短匕迎战。 “当……” 她手臂一沉,借巧劲划一周,砍向那人的手指。 她武功不算好,接着技巧解决两个人,可是刚刚一顿狂奔,筋疲力尽,眼看守卫在黑夜里一眼望不到边,心里暗暗着急。 这下好了……都怪那臭混账不来,别说见新桃了,连这个巷子都出不去了。 她泄愤一般想着,回过神,被那女孩子拉住,那女孩子随后把她挡在身后,崩溃大喊:“够了!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别再逼我了,我跟你们回去,以后……再也不见他就是了。” 守卫们攻势瞬间缓解,随后分列两边,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缓步走出。 她心下一惊,扯了扯兜帽,将自己挡的严严实实。 岑正疴?! 这女孩儿,是他的女儿? 岑家的女儿……一共四个,两个嫡女已经嫁入皇室,三姑娘曾经给秦慕宵说过亲,但是被那混账一番戏耍,从此结了仇,如今十七岁,云英未嫁……看年纪,应该是四姑娘。 据说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养在闺阁,说是外室所生,但是锦衣玉食,就是岑正疴走在路上都会惦记着给幺女买珠花,带她喜欢的点心,虽然她很少露面,但是她的受宠人尽皆知。 此时此刻,岑正疴不是那翻云覆雨的中书令,而是一个担心女儿的慈父,他上前几步,看见女儿后退,又住了脚步,柔声劝慰:“湘儿,跟爹回去,爹给你找一门好亲事,比那小子好一万倍!回来吧,啊?” “我不……我不要什么好一万倍的,我只要他,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岑兰湘眼眶含泪,哽咽道:“爹,您一向疼爱我,为什么这件事就不能……” “没得商量!”他变了脸,又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这件事……我们回去再商量如何?乖孩子,爹最疼你,你哥哥姐姐都不及你,不会让你委屈的,可好?” “不!我不要别人……” “既然如此,那就请那位客人,一起去岑府作客吧。” “不要!” 侍卫们一拥而上,岑兰湘扑过来,想护住她,然而却被几个侍卫牢牢控制住! 她握紧匕首,正要斩开侍卫的攻击,天上突然传来一阵破风声! 月光下,无数闪着黑蓝色光的针如雨而下! “是毒针!” “保护老爷!”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岑正疴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要扑上来拉走岑兰湘。 楚云笺先发制人,一把拽过她,匕首横在她脖子上。 “不!不要动她!你放了她!我不会为难你!” 她压低声音,安抚慌乱的岑兰湘:“跟我走,我带你去见那个人……放心,你爹不会有事。” 岑兰湘犹豫片刻,放弃了挣扎。 她挟持着她,一步一步离开巷子。 “好了!你可以走了!放开我女儿!” 兜帽下,她微微一笑,换了声线:“岑大人,你这宝贝女儿先借我用用,待我离开京城,自会归还!” “你!抓住她!” 没死的守卫逼近,她眉头紧皱,手上的匕首贴近了些:“想让她死,尽管来!” 两方一时僵持住了,她缓缓后退,对面缓缓逼近。 若如此下去……可是她不会轻功,必然是逃不掉的。 月光下,对面寒光一闪,她瞳孔一缩! 是连弩! “嗖——” “咔!” 斜上方银针打出,正中箭头,连弩被击偏了些许,然而更直接斩断弩箭的,是一把自后方飞来的长剑! 即便是一闪而过,她还是一瞬间认出了那把剑。 剑身上刻着秋绝二字,是从前甘姨的佩剑! 阿臻哥…… 全身漆黑的刺客正是离弦之箭,飞身而来,踢倒在前头的几个侍卫,抽走秋绝剑,回身揽住她的腰身。 “忍一忍。” “能带她走吗?” “走。” 齐久臻二话不说,把剑给她,空出手来,拉住岑兰湘的手臂,运轻功。 身后连弩袭来,暗处似乎耗光了银针,摘了墙上的瓦片当暗器,几下将连弩击落。 虽然带着两个人,但也只要片刻,就足够齐久臻带她们脱身了。 只是气炸了暗处的秦慕宵。 说是不来,说是不管,能吗?能真舍得吗! 混蛋! 居然敢搂着! 那个姓岑的,那不是能不搂着吗! 装! 还什么,忍一忍!忍个屁! 忍了老子就不叫秦慕宵! 他气不打一处来,绕路追去了成王府。 成王府似乎还是旧时模样,庭院,凉亭,石桌石凳,门口的石狮子到厅前的海棠树,只消一眼,便能看到旧时玩闹的旧影。 海棠果灯笼似的挂在树上的时候,她就蹦蹦跳跳地去摘果子。 海棠花开,那是成王府最美的时候,后堂有一片海棠林,不为别的,甘姨的名就是棠,海棠花开,正是人间至景,人更是至景。 气久臻看着她的背影,伸出手去,似乎想拉住她,又顿住了。 慢慢放下微颤的手,绕到她面前,打断她的愁绪万千:“……去看看新桃吗?” “……嗯,她……能恢复吗?” 齐久臻迟疑了一瞬间,内心挣扎一闪而过:“要不,你改天再看她吧……” 捕捉到他的迟疑,她心头一痛,深吸一口气:“你还是不会说谎……她是不是好不了了?” 齐久臻上前些许,捋了捋她兜帽上的褶皱:“大夫说,她的求生之念很强,去和她说说话吧,她会好的。” “那个……” 岑兰湘怯生生地抬了抬手,见他们都看过来,硬着头皮开口:“你们……把我带哪来了?我,我想见的人……在哪?” 第十五章危险的修罗场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楚云笺笑了一声,摊摊手:“……谁知道。” “啊?可,你不是说,我跟你走,你带我去见……” “托词。” “什么!” 她很是恶劣地靠过来,完全没有骗人的心虚,理直气壮:“当然了,我只是无辜的路人……要不挟持你,怎么能脱身呢?” “你!你……” 岑兰湘想起父亲的模样,还有那些因为此事送命的人,一时泪如泉涌。 “你骗我……” “是啊,我骗你,大家小姐为情私奔,原本就后果严重,不是吗?” 她凑了过去,伸手拍拍她:“单纯的大小姐,还想见你的情郎吗?” 岑兰湘颇受打击,踉跄着后退两步,泪水在眼里打转:“你,你……” 齐久臻出来打个圆场:“好了,阿笺,别卖关子了,你一定另有打算,对吧?” “有是有……” “什,什么?” 她绕着岑兰湘转了一圈,说出的话更加恶劣:“我打算……拿你威胁你爹,让你爹听我的!” 岑兰湘再也憋不住了,嗷呜一声就哭,哭一会擦擦,又哭。 “呜……不要,对不起……我不该跟着你跑的,呜……求求你别这样……” “噗嗤……哈哈哈……” 齐久臻看看她,微笑着摇摇头,跟沐风一摆手,没一会,茶点果子就上来了。 “阿笺,吃点。” 她笑起来,拉着岑兰湘过去:“好了,逗你的——吃点东西,你那情郎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帮你就是,算是报答你刚刚相救。” 她抽抽搭搭:“可是……是我害得你……” “不说就算了,你回家。” 她不抽搭了:“……我说。” “明天再说……你给她找个客房住下吧。” 等岑兰湘跟着沐风离开,她才敛了笑容:“带我去看看新桃吧。” “嗯……你也别太担心,她记挂你,会好的。” 他在前头走着,来到后堂一扇门前,犹豫片刻,转身劝解一番,才推开门去。 门一开,血腥味,药味迎面冲来,混在一起,难闻得令人作呕。 楚云笺似乎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任何停顿地冲了进去。 床上,一个看不出样貌的人躺在那里,露出来的地方都缠满了绷带,她猛地顿住。 不知道什么感觉,只像是心被一点一点埋了起来,呼吸也悄然屏住,若不是泪水无声而下,怕是要以为她是一尊泥塑了。 “阿笺……” 她捂住嘴,回头看他,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迈开沉重的脚步,坐在床边,她想拉一拉她的手,但又不敢碰触。 “新桃……你醒醒,你听见了吗?我来了……” “对不起,要是我早点发现……” 新桃在沉睡中一动不动,透过泪幕,她轻轻给她掖好被角,站起来,依依不舍。 “辛苦你了……” “应该的……” 齐久臻看了一眼无奈的新桃,又看她把门关上,擦身而过。 “阿笺!” 她默默站住。 齐久臻追上她,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止住了想拉着她的动作。 “告诉我……你进宫真正的原因,是你爹逼你的,还是……” 不等他说出另一个可能,她便直接打断了他:“皇权巍巍,我们谁能违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快速绕到她面前,略微弯下身子,直视她的双眼:“不……阿笺,我了解你……你不是会听天由命的人,就算是皇权不可违抗,你也不会听之任之,会想办法……所以,告诉我好吗?真正的原因……是不是和我有关?” 她绕过去就走,头也不回。 “你不要多想。” “阿笺!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好不好?我如今回来了……你不必再为我牺牲什么……” 她再一次站住,背对着他:“你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吗?” “我……” “我不希望你介入……你知道消息了吗?我外祖父,不在了。” “阿笺,我陪你。” 当初,她没了母亲,后来,他也没了父母。 他们一路互相依偎,很多时候不必说什么节哀,什么不要难过之类的话,只要彼此陪伴,也就够了。 她鼻子一酸,转过身,少年的目光依旧温和心酸。 齐久臻眉眼下压了一点,唇角扬起苦涩的弧度,半晌,终于抬起手,粗粝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她的泪滚烫,火烙一样陷入手中,砸进心里。 “别哭……不要每次见我都以泪洗面,那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不是!” 她立刻反驳,察觉自己失态,又摇了摇头:“不是……你是最好的,我明白。” “哦,他是最好的?” 刚升起的那些心酸苦涩瞬间被这一声转化为了紧张,楚云笺回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处。 秦慕宵一身玄衣,靠在墙上,身处一圈护卫的包围之中。 他满脸冷漠,脸上残留的红妆凝在眼下,美人眼尾发红,看上去平白多了几分委屈。 “混账,你不是……” 秦慕宵对这一帮子侍卫视若无睹,抱着手臂,剑也被搂在臂弯里,自顾自向前。 没有齐久臻的命令,侍卫们也不敢擅自动手,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后退。 像是巨浪推着水波,秦慕宵阴阳怪气起来。 “我不是不来吗?哼,到底是我这个魔头心软,美人却是真阎罗!” 齐久臻眉头一皱,大步上前,抬起手臂,把她挡在身后。 “秦慕宵!你来我成王府纠缠不休?究竟是何用意!” “纠缠不休?本王又不是为你而来!云儿,带上新桃,跟我回去!” 听了他的称呼,齐久臻另一手摸向身边的秋绝剑:“云儿?秦慕宵,你不要欺人太甚!” “哼,欺人太甚?是你太单纯了,现在,没资格叫她的,是你——” 话刚出口,指尖一顶,利剑出鞘。 见来者不善,齐久臻也不再废话,拔出秋绝,与他对峙。 “你们都退下——阿笺,躲远些,小心伤了你。” “哼,你倒贴心,可惜,她已经是我的……” “秦慕宵!” 楚云笺厉喝一声,强硬地打断他,快步上前,眼含警告:“你回去。” “你为了他,赶我走?” 第十六章你叫我滚?滚——就——滚!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秦慕宵醋意大发,说话声音也上了一层。 然而,怒火上头的楚云笺完全不惧,目光如刀,直直射向他:“滚!” “你!” “阿笺……” 齐久臻吓了一大跳,刚要上前阻止,就被她抬手制止。 “都站住。” 她回过头,看齐久臻一眼,咬咬牙,狠心道:“不管你今天有多少疑问……我都不会给你解释,所以,不必问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的选择,新桃还要靠你照顾,我们不日还会离开……我要去送外祖父最后一程。” “阿笺……” 她不再看他,面对明显醋意上头的秦慕宵,二话不说,就是一个手动清醒。 巴掌落在脸上,先是熟悉的火辣辣的感觉,再是入目的熟悉样貌。 今天的她,眼中含泪,倔强和难过交织。 他心里的火转瞬消了。 “算了……跟我走,我便不和他一般见识。” 她摇摇头。 “岑正疴最宠爱的女儿被我拐来了……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利用,今天,就在成王府住下吧,如果你不放心,就一起,不想就去客栈。” “……好,我也住!但我要和你一起!” “秦慕宵!你不要太过分!” 齐久臻怒不可遏,剑指他的面门。 “呵,我就是如此,看不惯,来啊!” 又要打,又要打! 楚云笺看这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劝也劝了,打也打了,真是不省心的! “住手!” 两个人又顿住。 “要打,秦慕宵你就滚出去!” 秦慕宵气的要跳起来:“凭什么!你只叫我滚?他呢!” “这是我成王府。” “……好!我滚!” 他转头就走。 …… 又停下了。 这臭妮子之前就不哄他,现在见着了心肝肉,还能哄他不成?不行!不能走! “算了,既然和姓岑的有关,为防意外,就请齐老弟为我安排一间客房,如何?” “你!” 齐久臻简直被他的变脸速度惊到了,随即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这家伙,能屈能伸,能穿女装,能挨巴掌,还能对刚刚剑拔弩张的人扬起笑脸。 果然是变态! “难道齐兄弟不愿意?哎……可怜我一片求和之心啊。” 他摇摇头,故作可惜,朝楚云笺走去。 “站住!你的客房……在那边。” 他一指成王府最偏远的角落。 不知为什么,收留他,有一种吃污秽之物的恶心感。 没错,秦慕宵是故意的,看见他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跟着沐风往角落去。 随着他的离开,一场闹剧终于落幕,楚云笺才刚松口气,往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去。 “阿笺……” 他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角,还是忍不住发问:“你和他……算了,我不问,但我希望,这一切不仅仅是你的选择,更是心甘情愿的,是你想要的真正的选择。” 她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他也不在意,轻笑一声,好像是自嘲,又好像是无可奈何,自顾自地告诉她自己的期盼。 “就算你我不可挽回……我也希望你能够随心而行,希望我不要成为你的拖累,希望你,别再为我而落泪。” 傻瓜。 她现在眼里便蓄满了泪。 怎么可能呢? 身在世间,唯有自由最难,而为他,她是心甘情愿的。 阿臻哥…… “我想和你说很多……可也许已经不合适了,只有一句,阿笺,别怕,我永远可以成为你的力量。” “不要……别这么说……” 她咬着唇,过了一会,感觉声音平静,才继续道:“你心如赤子,尔虞我诈不适合你,好好过,逢年过节,替我看看娘。” “阿笺……” “很晚了,睡吧,岑中书令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需要你帮忙呢。” 说完,她抽出衣角,逃也似的开房门冲进去。 门一合上,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靠着门,咬着唇,泪水汹涌。 齐久臻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想敲门,又改了姿势,把手掌贴上去。 良久,他慢慢收回手,转身轻轻靠着。 屋外寒冷,屋内阴暗。 只有两个默默流泪的人,不约而同地收敛了所有声音。 上一次,彼此隔着门互相依靠,是在母亲去世的时候。 幼小的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成王妃来敲门也不开。 他坐在门前,隔着门和她倚靠,直到天明。 开门,见他慌忙站起来,拉住她的手:“阿笺妹妹,没事的……以后我陪你!我……我也能教你剑法,我不行,还有娘,以后我娘也是你娘!” 那时候的他语无伦次,说着说着,看着她通红的双眼,他也莫名哽咽起来,最后两个孩子抱头痛哭。 生死是最难跨越的事。 成王夫妇的死更是属于他们的数九寒冬。 他心如刀绞,又强撑着跟她说没事。 她心疼的无以复加,看着那两个牌位—— 牌位。 娘,甘姨,齐伯父……他们都变成了一块小小的牌位。 她拉住齐久臻的手,泪眼朦胧:“阿臻哥哥,哭吧,我陪你哭,好不好?” 生命里,迎来了伴随一生的阴雨连绵,他们互为对方的伞。 “阿笺,我要上战场去。” “不行!” “爹娘为国家而死,我要完成未完的使命!对不起……等等我好吗?” ……她却永远都不可能等到了,等到他提出他的请求,等到她答应他的愿望。 我生如逆旅,欲归去,却只可向前。 一夜,不过是上天眨了次眼,开门,冷风毫不留情。 她拢紧斗篷,往前厅去。 还没到,就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 “秦慕宵,你不必再挑拨了,我不会信你的。” “姓齐的,你就是用这样糊涂的头脑带兵打仗的?你清楚得很,何必再自欺欺人?事实板上钉钉!” 齐久臻吭哼一声,并不上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我只信她。” 她加快脚步,看见秦慕宵吊儿郎当地歪在垫子上,半倚半躺:“好啊,你去问。” “我不问。” “龟儿子,问都不敢,怕是更不敢接受现实吧!” “秦慕宵!” 她一声怒吼,秦慕宵气势瞬间降了一半,直起身子:“云儿……起这么早?” “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齐兄弟,小王口无遮拦,还请恕罪。” 齐久臻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下不去上不来,冷哼一声,不再理他,一转头,看见岑兰溪正满脸尴尬地杵在门口。 听了后半程的岑兰湘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那个……我……来的不是时候,我,我过一会再来!” 第十七章洛阳纸贵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楚云笺斜了两个男人一眼,开口把岑兰湘叫回来。 “他们是来帮你的,说说吧,你和你那个情郎的事。” 岑兰湘和她坐在一边,紧张地搓搓衣袖,低着头:“他,是我之前一次元宵灯会认识的,人太多,我迷了路,遇见了小混混,是他出手救了我。” “哦……英雄救美,就因为这个,你不惜忤逆你爹?” 扫兴头一号人物,秦慕宵嗤笑一声,“啧啧”两声。 “不是的……” 楚云笺瞪他一眼,示意岑兰湘继续。 “那时候我没……为了报答,我就想给他银子,可是他不要,就走了。” “然后你就喜欢了?真是肤浅……” “再废话你就滚出去!” “好好好,就知道让我滚——” 他不情不愿地住了口,拿起案上的果子开始大吃大嚼。 岑兰湘的头快低到案下去了,抠着衣角,好半天才继续。 “其实不是……是后来,我去寺庙烧香,撞见父亲给我相看的人,和人私会,和爹请求取消婚约,爹却觉得,男子三妻四妾并不要紧,只要我是未来的当家主母就好了……可是,夫人虽然是当家主母,过得也并不称心如意,我不想嫁,这个时候,我又见到了他……” “他被人追杀,我想着,正是报恩的机会,就帮他寻药,他是进京来寻亲的,没想到因为一匹马意外得罪了忠勇侯世子……” 楚云笺打断了他们的爱情故事,一针见血:“他来自何处,姓甚名谁?” “来自通远,姓徐。” “哦?” 楚云笺眉目微动,下意识看了一眼齐久臻,见他不易察觉地点点头,又继续问。 “那他寻到亲人了吗??” “他说已经有线索了,只是要等,等他回来……” “你就跟他走?” 她摇摇手:“不是,是他要找的人回来……然后,如果可以的话,让那个人帮他提亲。” “哦?那个人能帮他提亲,想必,身份地位不低啊。” “嗯……他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求他同意。” “那你还溜出去做什么?” 说起这个,她难掩忧心:“因为,我爹也在找他,我怕我爹会对他……我想去看看他。” “你这样出去只会被抓,不如这样,把他的落脚之处告诉我,我让人带他来见你——当然,你若是不信就算了。” “……我,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啊,有劳你帮忙了。” 通远,徐氏。 巧的很,齐久臻的外祖家就在通远,也是徐氏。 那年轻人上京寻亲,又等那个尊贵的人回来,应该就是要找齐久臻了。 没有多言,齐久臻收拾收拾就出去了。 楚云笺去照顾新桃,喂药,虽然还是没有醒来,但是大夫说脉象见好。 然而,等到天色全黑,齐久臻也没回来。 楚云笺站在房门口,眉头紧皱。 “担心他?” “闭嘴。” “好,我闭嘴——本来还想去找找他的……” “那你去。” “不去。” “……哼!” 她甩袖而去,随后被一股力量紧紧拽住。 “好了,我去——你自己小心。” 他一走,她才略微放下心,敲响了岑兰湘的房门。 “我方便进去吗?” “嗯,请。” 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人一杯茶,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她放下茶杯:“我想问你,如果你爹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你待如何?” “我……爹一向疼我,不会的……” “你怎么确定他不会?就因为虚无缥缈的宠爱?身居高位者,情意往往敌不过利益。” 她握紧了茶杯:“不会的!我爹不是那样的人……” 她微微笑了,继续诛心:“今天去找他的人很厉害,但却这么晚也未归,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杀了徐公子?” 岑兰湘猛的放下茶杯,茶水一震,溅在她手背上。 “爹不会那么做的!他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所以只要他死了,你不就死心了?” 话音刚落,似乎是为了迎合她的话,院子里传来了声响。 两人出门一看,岑兰湘先忍不住了,冲过去扶住靠在齐久臻身上的人。 “徐哥……你怎么了!” 徐鹤飞呼吸粗重,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强撑着抬起头,睁开眼,便是心爱之人泪眼婆娑的样子。 “我……” “我没事……别担心……” 岑兰湘的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掉,抽抽搭搭地哼唧:“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没事……” 楚云笺静静看着这一幕,转身回房,提笔,一篇策论行云流水。 这几日,京中有一个名叫张忆的书生名声大噪,先后几篇策论在文人之中津津乐道,甚至连一向吹毛求疵的大理寺卿在言谈中也流露出赞赏之意。 朝臣们三两交好,朝后酒楼散心,忽闻忆又有论情赋一篇,大为惊奇。 情?莫不是写什么儿女情长?此等上不了台面的事,也值得作赋? “林大人,这你就狭隘了!此赋,涉及家国情怀,孝悌之义,虽有儿女情长,但由浅入深,由深及浅,有此一段,情者无关大小,若儿女情长为小,洒泪着若九天繁星,若家国之义为大,缘何不前赴后继?可见情无大小,唯人而已。” “这倒是新鲜,之后呢?” “之后?嗯,我倒是让人抄了一篇……” “给我看看!” “五百钱!” “郭兄,你这也太黑了!” 闹腾一番,抄了下来,一边抄一边称赞,茶饭已冷,惜才之人却是心中炽热。 “好啊!好!这情与义一节实在是好!人无情意,不及飞禽走兽。” “不过……你看这!长辈死,子孙辈当奔丧,今平陵张氏归西,孙不归,不孝也。贵妃不是回去了吗?” “是啊……难不成,是说其他人?” 一时之间,流言如沸,更有激愤的书生努力研究,作赋批判,谈及天下弊端。 正此时,张忆又有策论一篇,言当今天下男女事,小到儿女婚事,大到两国联姻,更讥讽中书令其人虚伪。 张忆短时间流出策论七,赋三,秦慕宵说的洛阳纸贵之景成功复现。 “砰!” 德政殿,皇帝气愤地摔了茶盏! “查!这个书生,到底是谁,缘何在此妖言惑众!” 第十八章常觉亏欠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不查则已,查了便是滔天怒火。 不知是谁作了本张忆注解,不怕死地将线索串联,妄言中书令不仁不义不忠,拦张敬文请求奔丧的折子,还说其卖女求荣,枉顾仁义,欲拆苦命鸳鸯使其阴阳两隔。 岑正疴女儿不见了,又顾及她的名声不敢宣扬,让人去找徐鹤飞要女儿也没找到,也没杀成,一连串的不顺,加起来原本就心烦,等他知道这些流言的时候,三皇子已经领皇帝的命令来了。 出其不意,趁人不备,找出了一大摞张敬文的折子。 除此之外,还有岭南今夏水患,西南越山蝗灾…… 或许皇帝本不在意这些,但是涉及隐瞒不报,大损天子颜面的事,皇帝大为震怒!令其反省,三月之内不必上朝。 岑正疴气的顿足捶胸,这才反应过来,这一路都是有心之人的算计! 政敌不少,但是涉及平陵之事,能有谁知道呢? 他有心怀疑楚云笺,只是她一介后妃,出了宫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能有这样的本事远在千里之外搅动京城风云? 除非是楚家! 楚家也是书香门第,虽然如今已经不是侯爵,但楚连英凭本事得武进士,于边关一行,带张氏回来之后,夫妻虽离心,但也是少年夫妻,未必会对张氏唯一的女儿绝情。 等等!张忆! 张氏! 不对啊……张家远在平陵,唯一个入仕的张敬文也不过是个地方官,还迂腐到没有准许都不敢去送老爷子最后一面……难不成他们也有什么外室之子? 不对!更不对!那些奏折早就毁了!他又不是蠢蛋,留着把柄给自己造祸,那怎么三皇子一下子就翻出来了? 难不成是那兔崽子搞的鬼! 淑妃那个废物,没用那臭女人和成王的往事扳倒贵妃就算了,还记恨上他了不成! 三个月不上朝,到时候省心如何,中书齐承接文书旨意,一旦那几个老不死的趁机上位,他这个中书令就要名存实亡了! 这一边,岑正疴胡思乱想,另一边,还在禁足的淑妃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背了这么大一口锅。 实际上,三皇子搜奏折,完全是皇帝的指示。 事发突然,加上岑兰湘一事牵扯了他的注意力,才让他没注意自己房里多了的那些奏折。 至于那些东西是打哪来的…… 自然是楚云笺让人出去花钱雇人写的。 毕竟各省各官员上奏的字是什么样的,皇上怎么知道,只要字迹不同并工整,让人用旧纸书写,好生处理一番,不经岑正疴的手,瞒过皇帝把喔还是很大的。 皇帝盛怒之下,必然不会注意太多细节,而三皇子不知淑妃和岑正疴之间的交易,淑妃又在禁足,迷迷糊糊就成了出头鸟。 此计能成,最大的原因就是楚云笺此刻“不”在京城,她一届后妃,和家中不和又无子,谁也怀疑不到她头上去。 转眼,留在京里十几日了。 她每天都要花两个时辰跟新桃絮絮叨叨,终于,这天感觉到她的指尖动了一动。 她大喜过望,连忙叫大夫过来询问,得到了希望很大的答复,瞬间喜极而泣。 另一边,岑兰湘还沉浸在对徐鹤飞的心疼当中。 眼见他一日比一日好了,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 “徐哥,怎么拆了纱布?” 徐鹤飞笑了笑:“已经没什么事了,都结痂了,你怎么又下厨?别累着了。” 看见她拿着的食盒,他赶紧接过去,放在桌上。 “我不累……也闲着没事,快尝尝,今天这汤我炖了一个时辰呢!” “一起!” 一时安静下来,浓汤的香气弥散,温热,香甜,彼此又有了几分羞涩。 她低下头,两手捏紧,抬眼看他:“那个……你找到亲人了吗?” “嗯!那个就我回来的,就是我要找的表哥,他那把剑,和我爹传给我的是同一个剑庐里打出来的,都有特殊的记号。” “太好了,你终于找到了……那,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之后……现在还不好说,毕竟,我要是直接向他提起,显得我别有用心了,”他抓了抓头发,又想起什么似的,“你别误会,我一定会正式登门的——你也别和你爹闹不愉快,早日回去吧。” “我不回去!”她一转身,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闷闷不乐道,“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既然如此,不如四处走走?” 楚云笺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看两个人被抓包似的迅速分开,笑的更灿烂了点。 “楚……楚姐姐,你怎么来了……” “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 她作势要走,果不其然被拉住袖子。 “别走嘛……去哪里走走?” “回通远看看吧——表弟,舅舅明知道我不在京城,却还是打发你硬要等我,更像是要支开你,只怕是要出什么事,好叫你远离纷争的。” 齐久臻从不远处走来,一脸严肃。 徐鹤飞感觉兜头一盆凉水,瞬间冷汗直冒:“是,是……我太蠢了……那,表哥,你不和我一起吗?” 齐久臻神情落寞,摇了摇头:“我有要职在身,不能离京……这样吧,”他摘下佩剑,递给徐鹤飞,“你带着它,权当我和娘回去看看了。” “这……这可是姑母给你的遗物,怎么能给我呢?” 他把剑推回去,郑重其事地摇摇头:“没关系,我回去看看,若有消息便传信给你……岑姑娘家在京城,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把酒言欢。” 齐久臻露出一丝笑意,把剑重新挂回来,点点头:“好,一定保重,若需要帮忙就给我写信,我人不能走,但给你些护卫还是能的。” “好!” 回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时是四个,时机正好,岑正疴的政敌痛打落水狗,参他的折子雪花一般飞出去,火上浇油,皇帝派人申斥,岑正疴一时疏忽,岑兰湘便离开了京城。 离别前日,齐久臻照旧在她房门口守着,水袋里的酒喝了一口又一口。 楚云笺忍了又忍,推开门:“……回屋去吧。” 他没转身,苦笑一声:“我回去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守着你的机会了。” “……” 她上前一步,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 他却浑然不觉似的,继续喃喃低语。 “他陪着你,也是好事,能陪着你,你的文章我都收好了,过几天让人传出去一份,你的才华,总算能大白于天下了。” 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借酒消愁,一口酒下肚,又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哽咽了。 他把脸埋在臂弯,哭腔溢出。 “我真没用……” “可我难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第十九章我真的不好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他喝多了,肩膀微微颤抖,拿着酒袋的手一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酒水汩汩流出。 她走下台阶,把酒袋捡起来,帕子擦了擦,递给他。 “别哭啊……” 他不接,她微微笑了笑,把酒袋放远了些,提裙子坐在他旁边,脸埋在臂弯,歪头看着他的身影。 “没事的……前路还长呢,我还有好多事没明白,还有好多仇没报,尘埃落定之前,我们都要努力活着。” 她看着他,慢慢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发顶:“好久没有这样和你坐在一起了,不打算和我……说点开心的吗?” 他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抬起头来,眼眶发红。 他搓了搓脸,转过头露出一个笑:“好……我去边关的时候,见了奇异的景观,冰雪裹在树枝上,如琉璃一般。” “等有一天,我也去看看。” “北方还有许多京城没见过的吃食,很是新奇……” “嗯。” 月色如水,流淌在地上,从他们眼前走过。 月光撒在屋顶,照过那人的身影。 看着聊天的两个人,秦慕宵摇摇头,难得没出去打断,低下身子,躺了下去。 时间静静走过,直到齐久臻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离开京城,楚云笺的心放下很多。 新桃虽然重伤,可是大夫说已经好多了,醒来应该不是问题。 客栈里,秦慕宵歪在床上,看她继续忙活着作赋,冷不丁道:“我已经很大度了。” “嗯。”她头也不抬。 “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什么?”他坐了起来。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她心不在焉。 “那你就不解释了?”他气的一拍被子。 “你想听什么?”她依旧无所谓。 “我想听什么你就讲什么?”他眼含迟疑。 “呵。” “无情的女人,罢了,我已经这样好了,你和他重逢,月下谈心,事到如今你也该放下他了。” 她的笔微微一顿,纸上瞬间多了个墨点。一皱眉,将那张纸放到一边。 回避就是最好的答案,秦慕宵叹息一声,躺了下去:“你啊……” 这篇赋是没什么心情写了,许久后,纸上的墨迹干了,放在蜡烛上,火焰燃起一片。 回头看去,秦慕宵已经睡着了。 烛火下,睡着的他没有了平时的放荡不羁,那张漂亮的脸也放松下来,眉目昳丽。 他很漂亮,但是和皇帝没什么相似之处,先帝她没见过,但是……应该是像他母亲更多吧。 ……本来答应了陪他给他母亲上香,还是没成。 是皇帝有心,也是他放弃了。 这几年,她给他的远不及他帮她的。 她当然是怨恨他的。 刚入宫的时候,被许贵妃磋磨,也没有机会侍寝,她也不稀罕,只是觉得,若能不侍寝,也许有一天,等一切事了,等他回来,或是假死,或是私奔……她总是舍不下他的。 但是安稳不能得,若是不求自保,新桃新芽,二哥他们都会死,想要知道的事也永远不会有结果。 秦慕宵出现了。 他私心用甚。 她半推半就。 到底他比那个老皇帝强的。 他太过强硬,丝毫不顾及她的想法,污言秽语,她讨厌极了。但又何尝不是厌恶这样屈从的自己。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到底是她不能后悔,或许,是天意弄人。 轻叹一声,她起身去吹蜡烛,却发觉衣角被人扯住。 秦慕宵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从来轻佻自信的脸上遍布不安,眉头紧锁,似乎在说着什么。 “娘……别离开我……” “别动我娘……” 他似乎陷入了梦魇,反反复复地念叨这两句话,神情越发不安,正冬日,客栈也没有那么暖,但只片刻,他额上便沁出了汗水,喘气也越发粗重。 “放开!” 他喝了一声,下意识抓住靠近自己的手。 睁开眼,见到她惊愕地脸。 “……是你啊。” 他笑了笑,坐起来,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松开,烛火下,隐隐可见泛红,他轻轻揉了揉,一错眼看见她拿着的帕子,笑的真心实意。 “怎么,要给我擦汗?” “少自作多情。” “是是是——” 连日的憋屈一扫而空,他再一次张扬起来。 楚云笺发现,他这人实在好哄得很,只要那么一点不经意的关心和在意,不在乎是为什么,哪怕是利用,他便高兴。 “这么久了,我一直不明白,你究竟图我什么?” 他微微一顿,松开她,离开床边,拿出包袱里的药油,给她打圈按揉。 “当然是图你的人。”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还是说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不可能有这样单纯的目的?” “算是吧。” 她总有种感觉,他对她的一切,一定有更深刻的原因,只是他不说,她问不出来。 “说不定,我就是呢?和姓齐的一样……” “好了,不用揉了,没事。” “别乱动,我用了多少力气我有数,不处理好明天一定淤血。” “……你母亲是哪的人?” 他身子一僵,又低头掩饰过去:“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一行,经过吗?如果可以,去她的家乡给她设个灵位,去拜一拜吧。” 他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你……认真的?” “我也是失去母亲的人,外祖父去了,还让你错过了你母亲的祭日。” 到底她还是没那么无情,就算是对秦慕宵。 他对她何尝不是倾尽所有呢? 他默默地看着他,唇角上扬,搂过她的肩头,把她按在他怀里,双臂收紧。 他的怀抱温暖炽热,她似乎是那靠近火源的飞蛾,走向光源与温暖的不归路。 莫名其妙地,她脑中闪过无数身影。 曾经在母亲怀里,听她讲述久远的故事。 曾经被外祖父抱起来,看着远高于所有人的景色。 曾经云霞寺,抛许愿牌,和齐久臻定情。 曾经在秦慕宵同眠于榻,张口定人命运。 “我……真的,真的不够好。” 我是如此不堪,徘徊于阴谋诡异,围绕着仇恨名利,想守护所有人,却给在意的人带来了无数伤痛眼泪。 放不下齐久臻,放不下过去。 又舍不掉秦慕宵,舍不下一个人全部的助力。 “不好的是我——是我把你拖进来的。” 第二十章我一定会赢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他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只是抱着她更紧了些。 “不要想太多……我没有其他图谋,我只是……太累了,太久了……我想你好,想你待我好。” “我知道,我是比不过他的,可我不服,我要同他争一争。” “你忘不掉他,这是你们的情意,十数年相知相伴,自然比我这个卑劣之徒来的刻骨铭心。” “但我最是贪心的人,也是最恶毒的人——我会等,但不会放弃。” “我——一定会赢。” “……是吗?” “当然。” “若是赢不了呢?” “这个啊……你猜。” 他的笑声自头顶传来,楚云笺后知后觉,自己接他的话作甚,给他一杵子,挣脱开来。 “不猜,你母亲的事……” 他歪了身子,半躺下去:“我娘的故乡在北方,那里叫鹿野岭,有山,有一种特别的鹿,叫雪羚,灰白色……她以前养过,那鹿有灵气,夏日里能寻到水草丰茂的地方,她跟着鹿去抓鱼……” “此行到不了的……那里没有庙,没有皇帝,没有几户人家……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她了。” “我也不必。” 他目光悠远,只是说着说着,眼里泛起一分水色潋滟。 他的母亲,在宫里也没听说,只有秦慕宵,是她曾存在过的证明。 “那……” “你不必惦记,我回去再给她上香,她一向都不怪我的。” “嗯。” 天色昏暗又明亮,昼夜更替,通远城中一片安静。 摊贩,商铺,往日的热闹的街市却是只有寥寥数人,还都是上了年纪的,带着零七碎八出来受冻。 回京时候经过这里,还不是这般光景,想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随手把缰绳递给秦慕宵,捂得严实了些,去一个老妇人的摊子前,打量了一会。 “客官,想要点什么啊?” 老妇人扬起笑容,不遗余力地开始介绍他的东西,试图留住这难得的交易机会。 她拿起一个木簪,掏出一小块银子递过去。 “用不了这么多……” “阿奶,我跟您打听个事,我们是外乡人,刚进城,怎么这街市如此冷落?竟然是客栈都不开门,这该去何处落脚啊?” 老妇人这才往她身后看去,只见三个年轻人,样貌衣着个顶个的好,尤其是那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女人?男人……长得实在漂亮,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出来遛弯的。 “看你们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快走吧,现在不太平!新上任的府尹老爷……”老妇人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被山匪杀了!” “什么!居然有人敢做这种事!” “是啊!好好的哪来的山匪呢?说的不就是连山寨!但是……大家心里明镜似的!” 听见连山寨这三个字,徐鹤飞按耐不住,想上前问个究竟。 秦慕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满眼警告。 她心中有数,面上却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什么寨子……听着像是土匪窝子。” “不是!他们早就被招安了!之前要征兵,我们平头百姓家里人丁不够,都是他们寨子出了不少人才顶上的……八成是生意大了,被盯上了。” “这么说,倒都是好人呢,那如今怎么样了?” “不知道……街上天天抓贼,现在就我们还冒着险,除了我们就是要饭的了。” “这样啊……” “你们还是快走吧,通平现在留不得啊。” “好嘞,谢谢阿奶,这银子就当答谢,您也快收摊子吧!” 拿着木簪子离开,一路往城外去,徐鹤飞归心似箭,但奈何,进城容易出城难。 徐鹤飞本就着急,看那些守城官兵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眼神,顿时语气冲了:“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不让人出城吗?” “出城?通平最近流寇作乱!想出城,你得证明自己不是流寇才行!” “荒谬,要人如何证明自己不是贼!你若怀疑我,那便拿出证据!” 徐鹤飞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开始理论。 楚云笺看了一眼官兵,走上前去,从荷包里拿出两块银子来:“官爷,行行好,我们两对夫妻是去宿仙探亲的,只是路过,不是什么贼寇,老人家年纪大了,耽误不得,还请放我们过去吧!” 那官兵上下打量她一眼,接过银子掂了掂:“嗯——还算懂事,过去吧!” “多谢官爷!” 她装作感恩戴德的模样,拉着岑兰湘走。 徐鹤飞也一把被秦慕宵拖走,好歹是过了城门。 “混账羔子,早晚我要让他知道厉害!” “徐哥……这会还是连山寨重要,等来日他们自有报应的。” 岑兰湘开口一劝,他立刻缓和了许多,点点头,看她一眼,上马去:“我去看看,你们在这等着,无事或情况尚可,我就来找你们,若是两个时辰我依旧未归——便不必等了。” 岑兰湘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摇摇头:“我要和你一起。” “不行,情势未明,你们不能跟着冒险,只要不是被官兵围剿,我就不怕什么——相信我,我还要去京城见你父亲的。” 他满脸严肃,见她实在担心,又温和下来,轻轻摸摸她的发顶:“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只要你需要,我就会来,从前一样,以后也一样,所以,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出行罢了。” 她死死抓住他的袖子,好半天,还是点点头:“好,快去快回……别留下我太久。” “嗯!” 他答应一声,调转马头,奔腾而去。 他们找了个地方休息,只见岑兰湘望眼欲穿,秦慕宵“嗤”一声,阴阳怪气道:“情郎不在就这般模样,天下女子都一个样吗……呃!” 她一拳怼在他腹部,瞪他一眼,过去安慰小姑娘。 “你跟他,是怎么定情的?” “啊?怎么,怎么这样问啊……” 岑兰湘一下子从担心里抽离出来,脸一下子红透了。 “不能说?” “也,也不是……我之前,趁着三姐姐出去相看,偷跑出家门,结果被人打包,要卖去给人当小妾。” “他……” 说着,她脸更红了,似乎难以启齿。 “他,他把我抢出来了……就……” “哦~”她一副看透了的模样,“肯定不那么简单吧,一定是他去探查什么,发现你一身嫁衣,揭开盖头……惊为天人!” “不是,是我被绑的太紧,又害怕,哭的很惨,他才救我的……讨厌!” 回想起那时候徐鹤飞惊愕又无奈的神情,她又笑了起来。 她太不分轻重了,又头一次经历那种事,根本控制不住,哭个不停,被人发现了。 徐鹤飞一边念叨她是个麻烦鬼,一边带着她杀出重围,自己却落了一身伤。 他说:“都是你闹得,你看看……你要怎么补偿我?” 她有愧疚,又委屈,嗷一声又哭起来。 他吓得表情都崩了:“行了行了!别哭了别哭了,不用你补偿!看在你上次帮我躲追杀的份上,不怪你了!” 她抽抽搭搭:“真的吗?” “真的真的!” “那……” “在那儿!把他们拿下!” 一声厉喝传来,三个人瞬间回过神,四下出现一大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一个中年人带着面巾,手持大刀,一举! “拿下!” 第二十一章一个蠢货领着一帮蠢货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岑兰湘吓得差点跳起来,反观楚云笺,四下打量一圈,岿然不动。 “楚姐姐,快起来啊!” “慌什么,坐下,继续说。” “可是……” “没事,几十号人而已。” 而且这几十号人,看架势不像懂什么武功的样子,她应该都能打倒不少人。也就几个,看着壮实,应该算是有劲。 “那可是几十号人……那……” 还没说完,他们大喊着冲上来,然后莫名你挤我,我挤你。 还不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正中央,黑影一闪,“乒乓”几声,为首的人大叫一声,哆嗦着叫他们住手。 “当”一声,他的刀摔在地上。 “大侠!大侠饶命!饶命啊!” 那个人瑟瑟发抖,眼珠子斜向下,看着脖颈处那闪着寒光的剑。 秦慕宵坏的很,见他害怕,那剑刃在他脖子上来回比划,“一不小心”就割破了皮肤,血“唰”就下来了。 “哎呀哎呀哎呀!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爹!娘!孩儿不孝啊!爹娘!来世,孩儿一定好好孝敬你们!还要娶媳妇!生孩……” “咣!” 秦慕宵一拳敲在他脑袋上,他顿时眼冒金星。 “说,你是哪来的?” “我我我……是连山寨的。” “胡说。” 他又咣一拳砸过去,领头的转了两圈,“吧唧”一声拍在地上,晕了。 “头儿!” “大胆!居然打我们头儿!” “我们连山第三寨小分队是不会放过你的!” 秦慕宵扬了扬眉毛,唇角一扬:“有趣,既然如此,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第三小分队,实力如何?” 一个壮汉跳了出来:“别小看我们!老大倒下了,还有我!看!招!” “砰!” “还有我!” “呃啊!” “休要猖狂!” “啊——” 楚云笺:“……” 岑兰湘眨眨眼:“他们……好像玩得很开心。” 楚云笺沉默着看着那帮人下饺子似的一个个排队找抽,然后飞的哪都是。 这帮人……脑壳有问题? 为什么不群殴?也许还有可能呢!虽然意义不大,秦慕宵看着精瘦,但是战场上也是以一敌百的存在,可是……这一个个上也太单纯了。 秦慕宵也是头次见到这样的事,杀意消了,玩心大起。 把最后一个拍飞出去,一脚踩在石头上,手上挽了个剑花,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帮烂泥。 “如何?还要挑战吗?” 那个为首的悠悠醒来,见到自己的兄弟们横七竖八地晕了,起来又跌坐在地。 “你,你……” “嗯?” 极具压迫感的一眼扫过,那男人突然换上了一脸虔诚。 “你赢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哥了!大哥!” 这离奇的展开,秦慕宵表情僵硬了一下:“滚!” 那人眼睛一瞪,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连山寨,义字当头!说大哥就是大哥!醒了的兄弟们!快随我拜见新大哥!” “嘶……大哥!” “拜见大哥!” “滚,谁当你们大哥!” “大哥!你不能放弃我们!” 那人嗷一声,抱住他的腿,鼻涕眼泪哗哗流。 秦慕宵表情一阵扭曲,抬腿就要把他甩出去。 楚云笺一看这个龟毛上了脾气,赶紧过去岔开话题:“咳……不是说,连山寨如今被打成了贼寇吗?” 那家伙抬起头来:“哦?大嫂知道这件事?!正是呢,但是我们不是贼寇,我们是良民啊!” 秦慕宵扬了扬眉毛,把他甩飞的想法按下了,只是拿剑鞘一戳他的肩膀。 他“嗷”叫了一声疼,松了手,无知无觉地捡回半条命。 “那你们为什么对我们下手?” “这……大嫂,我说了您别生气,我们没别的意思,也不想杀人,但是,大当家的怕寨子被毁,已经散了,虽然分了银子铺子,可我们没什么本事,那边山里有告示,可我们不识字,想找人给我们当先生……你们穿的好,又有这个什么范儿,就想……” “想抓个先生——那不一样是土匪吗?” “这……这这这……我们知错了!现在我们都是您几位的小弟!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吧!”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嫂,小的李满!” “带我们去那个山里看看——你领着我们去就好了,剩下的,留下来保护岑姑娘,”她勾了勾手指,等他凑过来些,小声道,“别怠慢了,那可是你们前少当家的心上人。” “好嘞!大嫂您就放心吧!” 说完,他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振臂一呼。 “兄弟们!大哥大嫂仁慈!让我当二哥!我要带着大哥大嫂去找活计,你们留下来!好好照顾少东家的心上人!来,向岑姑娘问好!” “岑姑娘好!” “大哥好!” “大嫂好!” “二哥好!” 他们三个集体沉默了。 楚云笺不可置信地看看他们,下意识看向秦慕宵,他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再看岑兰湘,她方才醒悟过来,脸红的要钻地底下去了。 ……这家伙也太自说自话了,什么二哥!什么找活计! 她小声说不就是别叫宣扬吗,这个大嗓门!怕是原来连山寨的跑堂吧! 好不容易喊完了一轮,一张嘴,又一声“岑姑娘好”要冒出来。 秦慕宵脸皮子一抽,忍无可忍地开口:“住口!” 他们住了嘴。 天杀的,上哪搞这么一个蠢货领着一帮子没头脑的,真有事还靠得住?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那个……楚姐姐,你别丢下我啊!” “你留下,等徐鹤飞回来了不至于乱撞,我们去去就回。” 李满一路絮絮叨叨,说的天南海北,楚云笺赶紧打断:“好了,说说连山寨怎么回事,我在城中听说,通平新上任的府尹死了?” “是啊……不过不是咱们寨子干的!发现的时候,就一具尸体,身边摆着官印,大当家的说这事怪得很,你别说!大当家聪明睿智啊!没几天,府衙就过来问罪!可我们啥也没干啊!肯定不能承认啊!然后他们就抓人,起了冲突,抓了几个弟兄……现在都不知道弟兄们被整哪去了!” “大当家的说了个什么,对对对,民不与官斗!这当官的这么张牙舞爪的……肯定有大事!所以就说散了,在外头都不许说是连山寨的人,我觉得……这不是咱们的事,所以……” 李满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正是那心眼不多的憨样。 “大当家是对的,他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所以不必说自己是寨子的人,心在一处就是了,别辜负了大当家的美意。” “嗯……” 他一拍脑袋,点点头:“大嫂说的对!我以后偷偷说!” 骑马穿过林子,一座山便出现在了眼前,七拐八绕地跟着李得财,来到山下。 告示 现需勘矿师二,能者每月一两银。 “大嫂,这是什么字啊?我们能去上工不?” 楚云笺默了默,微微笑道:“当然。” 第二十二章有金子……是牛粪?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能吗?当然不能,但是,能去打探打探。 若是需要勘矿师,必然是要开采矿脉,可是,凡是矿脉都要登记在册,非朝廷个人不得擅自开采。 若是官府需要,自然有文书,在城里招揽就是了。这样遮遮掩掩地放在山底,不是有心之人只怕难以发现。 当然……还有这种闲人蠢人。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落在单纯的李满身上,李满左看右看,嘿嘿笑了。 “大哥大嫂,你们怎么看孩子似的?” 楚云笺哭笑不得:“不是看孩子。” 秦慕宵平静地补上了后半句:“是看傻子。” “啊?” “行了,咱们先回去,待会按我说的做,就能上工了。” “好!” 三个人回去,找了个身形和秦慕宵差不多的,换了身衣服。 秦慕宵臭着脸,看那破洞补丁的棉衣,忍了又忍,也没接。 “行了,别龟毛了。” 他往后一退,满身不愿意:“又不是非去不可——” “那也罢,我去好了。” 说完,她就要把衣服还回去,四下打量,把目光定格在一个瘦小的人身上。 “你的衣裳给我。” “回来!” 天天被拿捏,秦慕宵,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他心里骂着自己,又莫名有点得意。 嗯。 还是信我。 这都是回忆啊,早晚有一天会压过那姓齐的。 …… 虽然穿着粗布破衣服,但是他的脸实在惹眼,李满看了一眼又一眼,嘿嘿笑了:“大哥,你真好看!” “滚!” “好嘞。” 秦慕宵最后顶着一脸黑黢黢的灰,头发弄乱,半张脸被盖住,这才跟着李满过去。 进了山,一个人探脑袋左右看看,又进去了。 秦慕宵他们被人带进去,没多久,前头亮光明显,居然就这么出去了。 “你们看看,这里,是不是金矿?” 秦慕宵余光一扫,各处都有人把守,虽然身穿便服,但是周身气势,虽不及他们北境军,但也绝不是平头百姓,应当也是军中之人。 李满没注意那么多,眨眨眼,想起楚云笺的吩咐,答应一声,装模作样蹲下开始看石头,这摸摸,那举一举。 黑的灰的绿的,都是石头……也没有金子啊! 哪有金子…… 金子…… 要是有金子…… 他装模作样地走到另一边,抄起一块石头揣进怀里。 秦慕宵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也走了过去,假意搂住他的脖子:“蠢货,放下!” “啊?我……大哥我没藏金矿!” “……拿出来,放下。” 秦慕宵忍了又忍,咬牙切齿。 这头猪狗不如的!让他来就是纯捣乱! 那破衣服那么大块凸起,瞎子才看不出来! “哦……” 李满恋恋不舍地把石头一扔,感觉自己扔的不是石头,是大金子! 金子…… 他吸吸鼻子。 秦慕宵有一种冲动,想把他抡起来扔出去。 世上竟有这样的家伙! 后面跟着的人看见他们的异常举动,警惕地走过来:“喂!干什么呢!勘出来没有!” “我嘛,是打下手的,这是我大哥,经验丰富,问他。” 秦慕宵一笑,把李满往前一推。 李满看看他,看看一脸不善的管事的,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秦慕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往后退了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反正这家伙也是个坏事的主,不如让他胡说八道,只要能探出底细来,管他什么手段呢。 原本楚云笺定的计划,是让李满少说话,他熟悉地形,一旦有意外,给秦慕宵提供方位与脱身路线,周旋。 但遗憾的是,只要不在战场,秦慕宵是吃苦的劲也没了,龟毛脾气也上来了,耐心更没有! 他往那一站,破罐子破摔了。 李满一看,心扑通扑通地跳。这这这!这咋个办!大嫂没说有这一出啊! 回头,大哥老神在在,还赏起石头来了……八成在看是不是金子。 这是大事!一定要稳住!给大哥拖延时间! 他瞬间燃烧!眼神坚定。 “嗯,不错,依照我祖传的勘察功夫,要知道!我爹,我爷爷,我太爷爷,我……往上十八代,都是勘矿师!是不是金矿,我研究研究就知道了!” 管事的皱了皱眉,试探地问了一句:“十八代?” 李满冒了两滴汗。 完了吹大发了! “怎么!不信?不是多代累积!就我这么穷!还能有打下手的?!” 外强中干,但眼睛一瞪,嗓子一粗,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样子。 那管事的嘴角抽了抽,上下打量一番。 行吧,吹也正常,谁不想多要两个钱。 “那这到底是不是金矿?” “是——” “是金矿?!” “也不是。” “到底是不是!” 管事的大吼一声,吓得李满一个激灵,随即大怒。 “叫叫叫!叫什么叫!” “——行行行,是我的不是,你快说吧,是还是不是!” “是,也不是……” “你他娘的——” “欸?!你骂人!我不说了!”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您请,快请!” “哼!就你们这样的,还能给钱?我不干了,走!” “回来!”管事的这会快哭了,这才叫胡搅蛮缠的难对付,一把拽住,咬咬牙,一狠心掏出一块银子来,“定金!” 李满眼珠子亮了。 秦慕宵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场景,回去一定和云儿说说,比戏文都精彩! 李满高昂着头,故作高傲地把银子拿过去,放嘴里咬了咬。 嗯,是银子。 揣怀里了。 可把管事的气坏了! 他的银子!就这么给了!这混账羔子还拿乔! “好吧,看在你还算诚心——此处,确有金矿——” “太好了!求先生做个勘测文书……” “我还没说完!但这金矿不多啊……还有铁,铜,还有银……” “那,那金矿都分布于何处啊?” 他装模作样地打量几眼。 “那边,这边,那边……” “都是?” “都不是!” “那在哪啊!” 他眼珠子乱转,随手一指:“那边!” “那边?我们已经采过了,都是废石……你怕不是在蒙我吧……” “胡说!那是你们没有采到底!那里!山石奇特!颜色土黄!一看就是金矿!” 他一指那一小点黄褐色,越说越笃定。 “那他娘的是牛粪!” “呃?” “奶奶的骗老子的钱!来啊!给我拿下!剁碎了喂狗!” 哗啦呼啦—— 一群身穿铁甲的人涌出来,武器如雨袭来! “嗖——” 斜风细雨般的银针飞出!扎到人身上,立刻就没了知觉! 管事的气愤的表情僵在脸上,在回过神,腿一软就跪下了。 “采金矿?还是采人命好啊。” “别,别杀我……” “说,是谁要采金?” “是,是……官府……” “通平府尹?” “是,是通平都尉……” 府尹掌刑律,都尉掌军务,竟是军方要采金……也难怪有军方镇守。 “都尉是谁?” “是,是赵成,要是有金子,就,就去报告,多的,小的也不知道了啊!” 秦慕宵冷笑一声,掏出一根黑亮的针来,冷不丁在他身上扎了一下。 “啊!饶命,饶命啊!” “去报告,说有金矿,不过在地下极深的所在,事成之后,我自然会给你解药,若是不成,你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 “是是是……” 管事的吸吸鼻子,转身离开,还被石头绊了一跤。 两把针被捧了上来,再一看,李满满脸崇拜,把他那些针都薅下来了。 “大哥!请!” 虽然没直接打探出结果,但是只要等那管事的四处一探,就知道那毒中原没得解,自然乖乖听话,也算是达成了云儿要的—— 然而,等他和李满回去,原地只留下一大群昏睡的废物们,和一张钉在树上的纸条。 “想要美人,来求方山。” 第二十三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烛火跳跃,舞影错落。 台下,红裙如火,伴随灯花,绸带纷飞,藕臂舒展,指尖艳红的蔻丹划过道道红线,朵朵彼岸抽丝,炽烈如业火。 “好漂亮……” 岑兰湘的目光随着舞裙而动,身子不住往前。 楚云笺看着下头的舞,回头看向主位的人。 那女子一身红衣,杯中似乎不是酒,而是水一般,几杯下肚,面色不改。 “两位贵客,此舞,如何啊?” “此舞只应天上有。” “那,贵客可想学吗?” 她笑了笑,按住岑兰湘:“此舞精妙绝伦,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只是……” “哦?” “只是我如今身怀有孕,不宜习舞,还请舞姐姐见谅。” 舞红绫一顿,上下打量她一遍,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你——嫁人了?” “是。” “……既然如此,也不好勉强,只是我们求方山只收有缘人,但若真有人能上的来,我们也不会太过妨碍。” 这话,便是十足的傲气了。 “舞姐姐果然非同一般。” 方才在那边等秦慕宵和徐鹤飞回来,突然随风而来一股异香。 那些人一个个四处乱撞,更有甚者还打了起来,就连岑兰湘也是糊涂了,朝着一棵树叫徐哥。 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把他们打晕,后知后觉,想是这香对有内力的人作用小些,虽然她本事不高,但也不至于迅速中招。 刚把他们都打倒,颈侧便是一凉,弯刀搁在颈侧,甜腻的香味席卷而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刚要闪避,便被封住了穴位。 随后,便被带到了这里。 舞红绫什么目的她不知道,也不见什么其他的强硬手段,只叫他们看这一舞。 这一舞……她余光一闪,入目的正是岑兰湘略有呆滞的模样。 是迷心之举,这家伙,究竟有什么目的! “楚姐姐……这舞好漂亮,我想学。” 岑兰湘拉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舞红绫目光一闪,放下酒杯,身上铃铛一响,阵阵铃音靠近。 “贵客姓楚?” “正是,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楚云笺心下警铃大作,莫名的心头一紧,对上她的视线,满脸淡然,甚至还有几分流露而出的疑惑。 “舞姐姐可是有什么故人也姓楚?不如说说,看看妹妹可认识吗?” 舞红绫笑起来,甩袖把案上的杯碟碗盏扫落,噼里啪啦一阵喧哗,然而歌舞依旧,旁边的岑兰湘还念叨着要学舞。 她一转身,坐在案上,伸出手去,挑起她的下巴。 “他啊……叫,楚连城,你可认识吗?” “楚连城?” 是有点熟,确实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对了,是二叔! 不过…… 应该不是吧,再说,哪里就这么巧,什么都和她有关呢? “我确实知道一个人叫这个名字……是家中二叔,不过,他早已于三十年前去世,我不曾见过。” 舞红绫神色突然变了,霎时间失去了力气一般,手撑住桌案,喃喃自语:“死了?怎么会死了……” “你不是在骗我?!” “也未必,毕竟这名字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舞姐姐不如说说,那人可有什么特征?多大年纪?” 舞红绫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默不作声,半晌,又突然抬起头:“不错,祸害遗千年,他哪有那么容易死!” 说着,她站起来拍了拍手,台下的女孩子们停住舞步。 “去准备吃食,好生招待贵客!” “是。” 女孩子们推了下去,岑兰湘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蔫蔫地玩着桌上的果子。 “你说说,对你认识的楚连城,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他比我爹小四五岁……十七岁时中了进士,不久后,因心疾发作离世。” “心疾——那应该不是了,”她叹息一声:“也是,人海茫茫……” “他也是京城人?” 舞红绫站起来,慢慢往前走,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不错,我算是他的童养媳,他进京赶考……我留在通平给他照顾爹娘,赶上灾情,那一对老不死的把我卖了,六百文,就毁了我的一辈子——我苦苦熬着,等着,终于,求了一个人给我带信,我求他,我求他救救我……而他,却来信称,叫我安守本分!” “天底下的男人——都该死。” “那你把我们抓来,还给她弄这种迷魂术,意欲何为?” 直击心灵,舞红绫唇角勾起,转过来,面上不见一丝一毫的悲伤愤恨,有的是无法形容的癫狂:“这不好吗!看看你们的情郎究竟是什么样的!如果你们不漂亮了,不康健了,或者变成傻子了,会不会心如磐石呢?” “求方山处处机关,他们要是没有那个本事闯进来,死了,活着就不进来了?要是死了,临死会不会后悔,还是会念着你们呢?走了……你们就会和我一样,和我一样留在这里,解救未来无数受苦的女人们,这不好吗?!” “这多有趣……多有意思啊!” “哈哈哈哈!” 这人已经疯魔了,此刻再说什么忤逆她的话怕是也只能激怒她。 “哎……” 她叹息一声,神色突然异样,脸色慢慢惨白。 “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动了胎气……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瘫坐在垫子上,手捂着小腹。 旁边的岑兰湘好像清醒了一下,朝她伸出手,又一脸迷茫。 舞红绫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蹲下身子:“这……我知道了,是迷魂香!你把解药吃了,应该就好了!” 她从腰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粉红色的小丸子。 楚云笺满头大汗,拿过粒药,吞了下去。 约摸一刻钟,脸色就缓和了许多。 舞红绫放下心来,坐回主位:“要我说,给那些臭男人生孩子做什么!还要时时警醒,这个不准那个不准的!” “可这是我的孩子……而且,他爹……还算不错吧。” “还算不错?那就是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不值得!” 舞红绫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声音越发高昂。 楚云笺默了默,片刻,笑起来。 “你想听听我的事吗?” “好啊,我听听,天底下的男人是怎么祸害女人的!” 她拿起桌上的茶水,却没有喝,茶叶浮浮沉沉,像是这些年的自己。 幼时,不明白什么男女之情,只觉得严肃寡言的齐伯父天天被甘姨揪着耳朵骂。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看着他们吵架总是笑意盈盈。只想和他玩一天是一天。 总角,母亲离开,她突然孤零零的……才明白,原来成王府居然是唯一值得信任的地方了。 那样厉害的甘姨,齐伯父,淹没在了北境的风沙里,她和齐久臻成了沙漠里的两条鱼。 那年花朝节,齐久臻踏月而来,云霞寺,将碧海琉璃钗戴在她发上。 “等你及笄,我送你更好的——到时候,收下好吗?” 那一刻,她只有泪流。 “好啊!” “后来呢?” “他去了战场——而我,被人抢走。” “什么!那这孩子……” “这孩子,是个混账的,他待我也很好。” 舞红绫的脑子一片混乱,似乎没搞懂这个奇怪的形势,干巴巴地说出一句话:“那,那也好——不对,那他怎么不来救你!” “他……” “姐姐,晚膳好了!” 外头一声通报,打断了一场盛大的批判。 “进来!” 一群女孩子鱼贯而入,奉上吃食。 山中飞禽走兽,果木鱼蔬,应有尽有。 “哇——吃!” 岑兰湘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她扫视了一番,又把筷子放了下来。 “怎么了?” “我有些反胃。” “哦,让人给你弄点梅子来。” “不必了。” “嗯?” 舞红绫一愣,听到那个略有些陌生的女声,扫视一圈,那一大群女孩子里,走出一个人来。 他挺直身子,比起别人来高了一个头多,漂亮的脸上带着笑,可眉眼间全是冰冷的煞气。 “如你所愿——我的老婆孩子,我来救了。” 第二十四章疯子和她的变态疯狗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方才还是女声,说到老婆孩子,竟然陡然转为了男声。 舞红绫惊愕地一时没抓住重点,眨眨眼。 “你!你是男人?!” “为了讨老婆开心,学点小曲,如何?我可算是——值得的人了?” “你!” 舞红绫上下打量一番,一皱眉:“你怕是个变态吧!” 废话的当头,楚云笺拿出藏在腰带里的小药丸塞到岑云湘口中,拉着她远离。 看她得手,秦慕宵慢悠悠地扯了裙子:“这样说我的人有很多,我可以承认,但是……请你先赴死。” “噌——” 寒光出鞘,短匕反过烛火的光,冷热交替,直奔她面门! 舞红绫冷嗤一声,往旁边一躲,抬手一打。 “嗤——” 利刃割破皮肉,她的手背瞬间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泻! “怎么可能——” 凭着仅剩的反应力,极限闪开,这才免于失去整个手掌,她捂着伤口,鲜血还是不断从指缝中涌出。 秦慕宵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不错,若是平日,便收你做个暗卫——” “好了。” 楚云笺一出声,秦慕宵无趣地撇撇嘴,擦擦匕首上的血迹,插回鞘中,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没受伤吧?” “没事——她也没对我怎么样,那道伤,算是以牙还牙好了,我们走吧。” 舞红绫脸色苍白,死死地等着她:“你——” “舞姐姐,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不敌你,但总山外有山——所以,做个交易如何?” “哼,做梦!” 楚云笺也不在乎她的气愤,让开了些,摊开手掌。 舞红绫这才注意到,刚刚的打斗,那些女孩子竟然一个来帮忙的都没有,现在,还是呆呆地站在那。 “你们做了什么!” 她笑眯眯的,眉眼弯弯:“你可以用迷香,我们也可以用毒啊。” 舞红绫气的脸色苍白,感觉血流的都快了:“卑鄙!无耻!下流!” “嗯,我可以承认——只要你答应交易。” “不要脸!” 她笑的更灿烂,但话语却认真起来:“再说我就要松缰绳了哦,毕竟我这有一个疯子,还没消气。” 舞红绫气的差点撅过去,那身材高挑的男人又抽出匕首来甩了甩,寒光划过一圈圈银线。 “这儿的机关真是让人吃了不少苦头啊——徐鹤飞差点被扎成筛子,现在还在山底下躺着呢……把他送走又费我不少劲,该怎么补回来呢?” “有了,这儿这么多人,还都有两下子,不如都打包了去采矿吧!正好那边还招人呢,说不定还能钓出来那矿是谁叫开采的——但不能乱说啊,割了舌头好了。” 说着,他抛着匕首就下去了。 “站住!” 舞红绫嗓子都喊劈了,但秦慕宵不为所动,走到第一个面前,伸手就卸了女孩子的下巴。 “不要!我答应你!答应!” “停。” “哼——” 秦慕宵一脸无趣,又复原过去。 舞红绫气血上头,一阵眩晕,骤然放松,瘫坐在地。 楚云笺朝秦慕宵伸出手,要了瓶止血散,撒在她手上,包好。 舞红绫梗着脖子,越想越气。 这他爹的!一疯子一疯狗! 狗仗人势!人借狗疯! 还他爹的,这甜枣也太明显了! 舞红绫一向收容苦命女子,无家可归的女孩儿们,她们大多懦弱,或满心怨恨,或苦苦挣扎——哪里有这样,这样……不可描述的家伙! 她想了好一会,最后承认一个事实。 还是她太单纯了! 可恶啊!这个卑鄙的世道! “舞姐姐别生气,我只想查清楚一件事,对了,那个解药,吃了就没事了吧?”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事!那个女孩子不会武,起效慢,过几个时辰也就好了。” 岑兰湘许是听见了秦慕宵说的“徐鹤飞被炸成筛子那句话”,一直絮絮叨叨着要去救徐哥。 “那就好——有方山不杀女子,只杀男人,可对?” 她更生气了:“对,但是从今以后我也可以改改!” 楚云笺视而不见,继续发问:“那,通平新上任的府尹死在了这附近,不会是你们干的吧?” “谁闲的没事找他啊!老娘也是有原则的,那种一身迂腐路上还教小童什么民生条例的家伙,一看就这辈子跟女人无缘!有那个时间我就去杀那些打老婆的了!” “他是什么时候经过的求方山?” “想不起来……等等,好像有小半个月了,那天,是韵娘生孩子的日子,是十月初九。” 时间对不上。 连山寨大当家的,让徐鹤飞大半年前就出去找齐久臻,一定不是因为这个! 新任府尹的事只是个借口,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做了个借口。 大半年前…… 大半年前有什么事吗? 和这边有关,和通平有关…… “有事。” “什么?” 秦慕宵整理了一下言辞,尽量好听一点讲出来:“有个牛鼻子说中了几件事,预言说江湖势力将震动天下,妄言秦氏龙气将尽,虽然压下去了,但是还是传到了京城,还编了童谣,那老头子一时震怒,让都尉剿匪……未成。” 第二十五章故人之后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这样就说得通了,只是可惜了那新任府尹,好好的一条性命,那小童应该也死了——未必,李满说,路上只有府尹一个人的尸首!” 电光火石之间,线索串联。 小半个月前,府尹和小童途径有方山,十几日后,府尹一个人的尸首出现在连山寨附近,现任府尹派人责问,并发难。 小童,若是小童一并死了,尸首一起摆着就是了! 闹着一出,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他们定然是想要小童的证词,以证是连山寨的人下的手! 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看守不力,或许是有人相救,或许是小童聪慧,逃了! 想明白这一切,她定了定神:“那小童,看起来多大年纪?” “约摸十七八。” “好,我们找!”她站起来,拉着岑兰湘就走,“解药会给你们,还有,你说的那个楚连城,我会帮你找。” 舞红绫一愣神,一个药瓶子就飞了过来,打开瓶子喝下,没什么味道。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秦慕宵:“那是闻的。” “你他爹的……” 踩着一片骂骂咧咧,又留下一瓶药,两人牵着一个迷迷糊糊的离开。 徐鹤飞回来了,连山寨易守难攻,虽然说寨子散了,但到现在,几代人,无数忠肝义胆组成了坚不可摧的围墙。 李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完大嫂哭大哥,又看见少当家的还昏迷着呢,又开始哭第二轮,又号丧没保护好少当家的心上人。 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一传十十传百,那一堆蠢货哭的震天动地,生生把大当家给引来了。 “哭什么呢——我的儿!你怎么啦!不是下去找媳妇吗!” 徐大当家的一个猛扑,摇摇徐鹤飞。 徐鹤飞痛苦地皱起眉,见他有反应,一大堆脑袋凑了过去。 “醒了醒了!” “还是大当家的有……” “咳咳……噗——” 一口血呕出来,然后人没动静了。 死寂,一片死寂。 “我的儿啊!” “少当家的你别死啊!” 一片鬼哭狼嚎,李满却突然想起了刚接到徐鹤飞时候秦慕宵说的话。 “那个……大哥说,得给少当家请大夫。” 又是一片死寂。 “什么!还没给我儿请大夫!饭桶!都干什么吃的!快去请!” 大夫没多久就被提溜过来,一顿诊断包扎,开了药,他们才安静下来。 “大当家的,有三个人来了。” “是大哥!肯定是大哥!” 李满跳起来,凑到徐大当家的面前:“大当家的,大哥大嫂还有少当家的心上人都在一起呢!”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连山寨火把亮起,两队人分列两边。 秦慕宵左右看看,点点头:“不错,不错……怪不得能屹立几十年。” 岑兰湘走走停停,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一股脑就往前冲。 楚云笺揪住她,时而又拽着。 迷香效果没全解,这丫头像个拉不住的孩子,到处乱撞。 “别乱跑,听话,带你去找你徐哥。” “徐哥……真的?” “真的。” “好……徐哥……嘿嘿……” 大厅,徐大当家的端坐在主位,分列两边的人,最末尾有个熟悉的人。 李满一看见他们,咧嘴就笑。 正主位的人坐在那,目光在三个人之中停留一瞬,看了她几眼。 “小丫头……你是不是姓楚?” 楚云笺猛的一顿,点点头。 “是。” “你娘姓张?” “是。” “还真是——” 他仰天大笑,走下主位:“天赐故人之后,传令下去!摆宴!” “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也叫我舅舅就行了!对了,你这两位朋友——” 她抬了抬手:“这是你未来儿媳妇……中了点小毒,一个来时辰就好了。” “哦,来人,送她去飞儿那!那这位……” “我是她……” 秦慕宵心里不快,一张嘴,炸裂之言就要喷出,楚云笺把话茬接过来:“他,跟甘姨他们一起上过战场,学过几招,也算半个师徒。” “原来如此——好!” 徐大当家的大笑着拍拍他们,给他们搞了两个好座位。 “楚丫头,你娘还好吗?一眨眼,都十八九年不见了啊——” 她眼神一闪,瞬间抓住了什么。 “我娘……还好,只是我爹他……近些年不太好。” “啊?” 徐大当家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你爹……不是楚连英吗?” “是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爹……不是……死了吗?” 果然! “什么!怎么可能,我爹活得好好的啊……只是,他待我娘不好,所以……” “不可能!小楚丫头,你一定是被骗了——” “那就请徐伯伯——告诉我。” 徐大当家的看她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这丫头——跟你娘一样,诡计多端的,算了……想问什么?” “我爹,什么时候死的?死在哪里,因为什么?” “他啊……死在宿仙地界,那时候你才几个月,他带你娘很好,说实话,早前我是看中他当我妹夫的,但是那小子满腹经纶,脑子却蠢得很,跟我妹妹见面就打——为何而死,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他确实不在了,如果有人自称你爹,一定是假的。” 她点点头。 难免唏嘘。 无怨无恨,只有无爱才能做到,娘为什么没有揭穿他——八成与她有关系。 没关系,万般谜团,我会解开的。 “谢谢徐伯伯——我们该走了。” “这么快就走?好歹留下吃个饭——” “外祖父去了,晚辈要去平陵见他最后一面……其实,我娘已经不在了,十几年前就去了。” “……也罢,去吧,拿点干粮盘缠。” 岑兰湘留在了连山寨没多久就恢复了清醒,留下照顾徐鹤飞,好在徐鹤飞虽然耽误了一阵子,但是问题不太大。 李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出来,秦慕宵一脸嫌弃地吩咐后续的事,捏着鼻子认下了大哥这个称呼。 离开连山寨,秦慕宵看看漆黑的天色,又看看周围漆黑的山林:“为什么走的这么快,是怕他问起姓齐的?” “嗯。” “这下好了,荒郊野外——这小道没事,正面后面还有官兵把守,去哪住?” 楚云笺眨眨眼,一个坏主意上头:“要不……” 求方山。 舞红绫见他们回来了,顿时跟吃了苍蝇似的。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不是有脑病!又来干什么!” “一时无处可去,请舞姐姐收留啦。” “滚滚滚!” “算了,云儿,她们既然不接纳,我能那我就把这打下来!”说完,秦慕宵掏出一个瓶子,“穿肠毒药,无色无味,沾之即死!” 第二十六章大英雄的养成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舞红绫气呼呼地让人给他们收拾了间房,骂骂咧咧地离开。 闹腾了一天,总算是歇息了,安顿下来,依旧难以平静。 正想着父亲的事,突然一双手从身后围了过来,整个人把她裹住。 “已经这么多天不曾好好陪我了,不打算补偿补偿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他抱的紧了些,蹭蹭她的脸:“疯狗也要吃肉,牛马也要吃草,我忍了姓齐的,真的不打算安抚安抚我?” 她拧着眉头,良久,拍拍他越发放肆的手:“等为外祖父发丧之后。” “好,在此之前——” 他一手扳过她的脸,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 “先给我点甜头吧。” 她没什么反应,他非常得寸进尺地觉得这是默认,略一低头,吻住她的唇。 手臂进一步收紧,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熟悉的柔软再一次接触,细细品味,慢慢厮磨,一时间近日的憋屈不快都被冲散了。 “呼……” 她推推他,他一个分神,分开一瞬,她赶紧捂住他的嘴:“行了。” “好。” 他顺从地停了动作,但是没有松开手,闭上眼睛。 隐隐舞乐声,枕此入眠,喧哗之下,灵魂喧嚣。 晨起,一个女孩子送过来水和吃食,迅速逃走,一边跑一边念叨:“小心有毒,小心有毒,快跑——” …… 秦慕宵把东西拿进来,打湿帕子递给她:“看来,我风评不太好。” “你不是一向如此吗。” “是啊……所以,在你心里呢?” “呵。” 离开求方山去到采矿处,那山底的告示已经撤去。 秦慕宵贴在石壁上,细细感知。 隐隐约约,叫骂声,叮叮咣咣的开凿声。 “已经开始动工了。” “进去看看。” 那个进了那个小隧道,里面一片漆黑,秦慕宵拉着她的手,在前面引路。 不远处,光亮若隐若现。 她扯扯他,没做声,只是手往另一边指了指。 感到方向,秦慕宵往那边看去,拉着她往后,身体贴在石壁上。 斜前方,光源被什么挡住了一块,仔细看,像是人。 死人? 秦慕宵拍拍她的手,松开,往前走去。 那地上的人已经硬了,只是光线不亮,难以探清,他刚把那人拉起来,便听不远处有人声。 他立刻放弃了继续探查,拉着她迅速出去。 “真他娘的晦气,都是跟着大人的,怎么他们就能当个小头头,咱们就得整这些尸体!” “抱怨有什么用,谁让咱们没银子呢——哎呦喂!娘的,谁他妈的把这晦气玩意扔这了!差点摔死老子!” “行了,那帮人也是偷懒,你说,这地方真有金子吗?挖了大半年了——勘矿师都找的没有十个也有九个了,说有的一半,没有的也有一半,你说说这,要是没有金子,咱们的俸禄还能发出来吗?” “发不出来也没法子,咱们还能造反不成?要是不干,不就是死,自己死了没什么,我老娘怎么办。” “哎,凑合吧。”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不久离开了矿山。 等他们走远,秦慕宵才和楚云笺走出来,对视一眼,往回走。 “他们开采矿脉已经有不少时间了,居然正巧也是大半年前……你说,会不会这和连山寨的事有关?” “有可能,毕竟采矿死的人太多。” “我原以为,是和齐久臻有关——但其实,因为甘姨随母姓,除了我们这些人,几乎没人知道她是连云寨大当家的亲妹妹,他们一向不在其他地方活动,按理来说不会引起警觉,也有可能不仅仅是矿山的事,还是有人盯上了他们,想收为己用。” 秦慕宵点点头,深以为然:“嗯,连山寨几十年屹立不倒,甚至如今和官府对峙也不落下风,经商,务农,甚至百姓心中也是地位甚高……若能收了他们,通平也就收入囊中了,这么大块肥肉,怎么能不眼馋呢?” “既然如此……不如以牙还牙。” “嗯?要传策论?” 楚云笺思考一瞬,摇摇头:“那种东西在京城更有用,这里,当然是流言了,只是现在百姓纷纷闭户,得下点猛药。” “比如?” “把你那小弟找来。” “……” 傍晚。 “大哥!我来了,有什么吩咐,小弟我上刀山下火海……” 李满一张嘴,他的敬佩和衷心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秦慕宵抬手打断其宣言:“去哭丧。” “啊?哭,哭谁啊?” “徐鹤飞。” “谁,谁?大哥我,我耳朵好像有点毛病您再说一遍……” “你们少当家。” 李满咔吧一声,脆生生地就死掉了。 “大大大哥,我还不想死大哥!” “怕什么,有我在,死什么死!” “可,可是……” 秦慕宵烦不胜烦,转身想走,又回来,来回两趟,还是屈服了,拿出十分耐心诱哄道:“你放心,我另有安排,这事,涉及到整个通平,只要听我的话,我保你平安无恙,而且,还能做英雄,如何?” “做英雄……” 英雄好汉! 大家伙都说,大当家的是英雄好汉!老大当家也是! 有一天,他也能和几个当家的一样当好汉?! 中! “行!大哥!我信你!不就是找死吗!我乐意!” “还有,找几个兄弟……我嘱咐嘱咐你们。” “好嘞!大哥真好啊!还带着大家伙一块当英雄!” 李满虽然知道找死,但是他远远不知道秦慕宵的坑爹功底,他不知道的是,这一番闹腾,大英雄当没当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那失去的面子里子还有完好的屁股。 当晚,夜黑风高。 通平城内冷风呼啸,幽幽的哭号随风席卷了全城。 “额滴少爷啊——” “你死的好惨啊!” 第二十七章少爷少爷快快显灵!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当……” “哐……” “滴滴答答——” 喇叭,唢呐,敲锣打鼓。 李满带着一大票人披麻戴孝,抬着一口棺材,边走边嚎。 “额滴少爷……你冤魂别走,好叫那杀你的人遭报应啊!” “少爷你慢点走!叫那狗官丢人头!” “少爷你慢点走!叫上冤死的百姓告状去!” 吹吹打打,呜呜咽咽,纸钱纷飞。 惨白的月色下,正如厉鬼过街串巷。 晚风寒凉,楚云笺打了个寒颤。 “冷了?” 秦慕宵张开手臂,笑得暧昧:“来,叫一声好哥哥,我给你暖暖。” “想吃耳刮子就说。” “就算你要打我,我也要暖暖你。” 身上重新恢复温暖,温热的柔软划过耳廓,驱散了盘踞的寒意。 “你大半夜的,让他们这样,是要吓死谁?” 他蹭蹭她的脸,再开口,声音有点闷闷的,听起来倒像是撒娇似的:“这才能闹大啊,要去见你外祖父,咱们赶时间不是?放心,这缺德事都是我干的,你等着收功德就成了。” “我本来定的计划,偏你不听,装神弄鬼,还搞得……” 话音未落,就见几处灯火星星点点,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看,虽然邪门,但是效果不错。” ……你还知道自己邪门啊。 不过确实好用,也许以后可以学学。 哭丧的声音慢慢悠悠地跨过街道,每当他们彻底离开,便总有几户人家悄悄打开门张望,互相对视又赶紧关门。 通平就这样窃窃私语着被吓醒了。 走街串巷,终于被一队带着火把的人围了起来。 次日,通平像是活了过来,府衙门前站着一大群百姓。 府尹升堂断案,底下跪着一大票人。 “砰!” 惊堂木一拍!李满一个激灵。 “尔等!装神弄鬼!扰乱民心,栽赃本官,是何用心,还不从实招来!” 人群再一次讨论起来。 “昨天晚上就是他们?大半夜哭丧,给我吓得以为鬼来了!” “谁说不是呢!一大票白衣裳!我思忖谁索命喽!” 李满不断回忆秦慕宵的话,挺直腰杆。 后头的兄弟看见他挺起来了,也跟着一起挺直腰板。 “谁栽赃你了!我们家少爷就是被你杀了的!那矿山!死了那么多人!有种的你就问问这些百姓们!谁家的壮丁有没有丢了的,找不着了的?!都在城外的矿山里!我们家少爷都是因为这个才被你杀了的!” 府尹眼睛一瞪,惊堂木拍的啪啪响! “还敢胡乱攀咬!来人!看刑!” 刑具叮咣地摆了上来,李满肝一颤巍。 哎呦我滴娘欸! 怎么还有这出啊?! 大哥也没说会被官服抓!也没说还要受刑啊!难道我又把什么地方弄错啦?!这这这…… 这不行啊!大哥,救我呀! “二哥……” 弟兄们心也是一颤!这要当大英雄,居然要受这么多罪吗?!怪不得这世间的英雄少呢! 李满瞬间回神。 不行,不能露怯!他!要当大英雄! 相信大哥,肯定不会让他死的! 常言道,开弓箭不能回头!是这么说的吧……不管了! “狗官!你难道想屈打成招吗?!爷爷告诉你!我们少爷死的冤枉!爷今天就是死在这!也要给矿上那些死了的人,还有我们家少爷讨个公道!” 府尹气的吹胡子瞪眼,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好哇,好的很,是谁指使你来污蔑本官?!说!” “没人指使!如果有,就是我们家的少爷英灵还没散!” “好!你们也都是这样的?” 府尹的目光如箭,吃过后面跪着的一大票人。 弟兄们深受鼓舞,梗着脖子:“狗官!” “狗官!狗官!” “啪!” 府尹指节青白,狠狠捏着惊堂木,大喝一声:“将这贼寇押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额滴个亲娘嘞! 五十大板! 我李满,不会要死在这吧! 大英雄就是要如此牺牲吗! 娘!孩儿不孝…… 不要啊大哥你救我啊! 他脸红脖子粗,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实则心里慌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还不等,反应过来人就被拉出去,结结实实的被捆在长凳上。 下一瞬,屁股一凉。 啊!!! 他内心疯狂大叫! 打板子啊!救命啊! 他这时候终于想起来了。 受刑的打板子是要脱裤子的! 受刑的本质便是受惩处,挨打,身体上痛,脱了裤子,精神羞辱,双管齐下才是受刑。 他脸红的更狠了。 弟兄们都不忍地闭上了眼睛,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水。 二哥——为了我们都成为英雄,您真是牺牲的太多了!二哥!我们会永远怀念你! 噼里啪啦的板子拍在皮肉上,李满像一条蛆似的疯狂挣扎,麻绳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印痕。 他想叫。 于是开了口。 “狗官,就算你用这种方式我也不会屈服!乡亲们!矿山就在城外!矿坑里头埋了无数人的尸体!我们少爷为了揭开真相被这狗官灭口!为了遮掩,连山寨背上了杀害新任府尹的罪名!苍天啊,你开开眼吧!” “少爷啊!你若是英灵未散,就显显灵吧!李满!绝不屈服!求少爷显灵!” 弟兄们眼泪稀里哗啦的,非但没有被李满受刑吓住,反而一个个视死如归。 “对!我们少爷想救人!你就殃及整个连山寨!什么劳什子新府尹,谁见过啊!” “就是!少当家的!你死的好惨啊!” 李满带挣扎着大吼:“少当家的!矿山枉死的百姓们!你们若是有冤!就显显灵!” “轰——” “咔——” 话音刚落,就是几声怪响,众人抬头看去,发现府衙的房梁居然塌陷了!那木头砸下来,房子震了一震,正大光明的牌匾嘎吱几声,“哐”一下砸在地上,光明二字出现了裂痕。 “皇天菩萨!显灵了!” “连山寨?少当家的!那不是徐少爷吗!死了?徐少爷之前把我儿子从拐子那救回来的,怎么死了!” “等等,你们听见没有,说什么矿山?!徐少爷为了救矿山的人死的?!” “这么说,我家老爷子确实丢了两个月了!” “我家那天杀的也没了!” “还有我儿子!说去上工,就再没回来了!”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人群中,徐鹤飞的眼珠子差点惊掉了。 “不是——谁死了啊?” 岑兰湘眨眨眼,伸手拉了拉他,嗯,是暖的。 “徐哥,你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不知道?” “真是的,李满在搞什么……” “啊!徐少当家的!大家快看!少当家的显灵啦!” 一个百姓指着他,扯着嗓子就喊。 众人纷纷回过头来,然后爆发。 “少当家的一定是冤情深重!” “少当家的!矿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死的时候见到我家老爷子没有?!” “还有我男人!” “还有我兄弟!” “还有……” 徐鹤飞满头是汗:“等等……我没……” “少当家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为你多多烧纸!为你立祠建庙!求你让我见见我们家人一面吧!” “是啊!我们肯定多多上香!” 他连连后退:“不是,我……” 我真没死啊! 一片喧闹中,众人没有注意到,打板子的声音已经停止了。 行刑的府衙不知道什么时候呆立当场,喊完了的李满也晕了,屁股被盖上。 一股甜香袭来,昏天暗地,远处,一个女子的身影靠近。 “大家,稍安勿躁,我有办法,让大家见到想见的人。” 第二十八章一滩浑水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真的吗!” “你……你是神仙吗?” “我不是神仙——”楚云笺顶着万丈光芒,微微一笑,“城外十里,自有人接应,矿洞里,也许还有人在等你们。” 她的声音空旷,清幽,层层回荡,再转眼,消失无踪。 大家左右看看,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神明。 “神仙指引,大家快走!”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如梦方醒,拔腿就往外跑! 府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跟。 刚刚热闹的府衙转眼只剩了一脸懵的徐鹤飞,还有连山寨那一票人。 好在,岑兰湘似乎也没什么事,看看这场景:“不管怎么样……我们过去看看?万一那什么矿山是真的呢?” “嗯,李满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不惜挨板子,说我死了也要揭发出来,十有八九是真的。” 岑兰湘犹豫一会,提议道:“那……那这样吧,我带他们回去连山寨,你去看看?” 她想跟着一起,可是自己不会什么武功,去了也是捣乱……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呢,要不去连山寨多找几个人吧!” “不用……楚姑娘他们应该还在城中!” “他们不是走了吗?” 徐鹤飞脸上直抽抽:“李满,他能有这个脑袋瓜子做这些吗!肯定是姓秦的那个坑货!” 姓秦的,不怪表哥跟他不对付,什么人啊,之前去求方山,一边说救人心切,一边让他淌机关! 他都被扎成刺猬了,他才看出门道来! 这个家伙……他都懒得说他! 这种说他死了的混账的损主意,一定是他!缺德的东西! 正这时候,缺德东西笑了一声,从一边走出来:“呦,怎么这样热闹,发生什么事了?” “姓秦的!你……” “呦,你好了?还真快啊……还能动手吗?走路都费劲吧?出来遛弯的?” “姓秦的!你别太过分!” “与其讨论我过不过分,不如赶紧回去叫人,到矿山救人。” 矿山正热火朝天,城门处熙熙攘攘,守卫们各持刀剑。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开城门!我们要去矿山!” “去矿山!” “去矿山!” “哪有什么矿山!你们是听了什么人胡言乱语!再聚众闹事,就把你们都抓进大牢!” 人群寂静一瞬,又闹腾起来:“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城!” “对!我们要出城!” 人群中,楚云笺默默观察事态发展,突然听见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转过头去,为首一人身穿盔甲,领着几十号人赶来。 “来了……” 她转过视线,一掌劈在府尹后颈。 府尹还没从迷香里清醒过来,就软软倒下。 “送你了……给你家公子报仇去吧。” …… 旁边,那只拿着刀的手顿了顿,把刀子塞回去,抓住府尹。 “谢谢姑娘。” “不必谢,要是没有你,我们也不能那么快发现矿山……对吧。” 那人低下头,笑了笑:“是啊,姑娘真聪明——没有少爷,是通平的损失,也是他们的罪孽。” 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矿山那管事的。 天底下哪有那样蠢的事,要遮遮掩掩,还会贴告示?还会带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进入矿山? 除非,这个人本来就别有用心。 十七八岁,识文断字,他深谙一个道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所以,当放下秦慕宵想通过矿山入手追查时,试探一番,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不到两个月就走到这一步,被教出来的书童有这样的本事,要是他的少爷没死,或许真的是通平之福。 “姑娘小心了,那个都尉不是个好对付的——” “嗯。” 他们的目的就是矿山,而都尉带着这些人,目的就是阻止他们。 他们不能出城,但是他的人可以,现在停工,转移百姓——这样,李满他们这些人就是聚众闹事的,下次就是灭口。 黄都尉勒马停住:“乡亲们,可是有什么疑问?不如跟我说,本官一定会如实相告!” 真刀真枪的一大群人把百姓们团团围住,寒光一闪,大家的热血冷了些。 过了一会,一个人大着胆子发问。 “黄都尉!矿山的事是真的吗?” “黄某人可以告诉你们,是真的!但是,矿山只有朝廷有权开采,更是朝廷秘旨,责令官兵开采!与百姓无关。” “那我家男人怎么没了!” “我爹也是!” “还有我兄弟!” “乡亲们稍安勿躁!此事,本官也在追查,才知道郊外有一伙匪徒!居住在求方山!假借连山寨之名欺男霸女!抓抓丁扩充匪徒!就在昨日,我等已经救出百姓三人!” 说着,一摆手,三个百姓被带了出来,人群里,一个老爷子颤颤巍巍的扑了过去:“六子!你上哪去了!” “爹!都是求方山那些女人,把我抓过去又打又骂,还要给他们建房子……爹,你看看我这身上,都是伤!” 第二十九章这是她的通平!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另外两个人也是和家人一顿诉苦,最严重的那个,越说越激动,两眼一翻就撅过去了,老头老太太放声哭,这一掀衣服,身上青紫一片。 “我的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的儿!那帮该死的到底对你干了什么啊!我好好的儿子啊!” 人群一阵混乱。 “求方山?” “难道是真的?” “可是,连山寨徐少爷的事……” “黄都尉说是求方山所为,我等不敢怀疑,只是,是所有失踪的人都是他们所为吗,矿山……真的都是官兵吗?连山寨的事真的不是你们栽赃的?” 楚云笺开始搅和这浑水。 人群中立刻有人醒悟。 是啊,就算求方山真的抓人了,可是未必所有人都是他们抓的。 连山寨的人,哪怕挨板子也要讨公道的样子不是假的! “乡亲们!不能被转移视线!要去矿场!” “去矿场!” “去矿场!” 一传十,十传百。 百姓们的立场又坚定起来,去矿山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黄都尉眉头一皱,目光扫视人群。 居高临下,很快就发现了人群中较为特殊放存在。 人的气质不同,世家大族的气质更是鹤立鸡群,何况楚云笺在宫中呢。 对上目光,楚云笺微微笑了笑。 她自己自己藏不了多久,但是不重要,她本就不是要藏的。 如果被发现,那很遗憾—— 他一定会死。 北境风沙如刀,曾有将军千里追风,万里外取敌将首级。 虽然是夸张,但,论玩阴的,世上没几个人阴得过秦慕宵。 如果说齐久臻是猛将,凭过人的武功搏杀,有计却不失天和,那秦慕宵就是该以功过参半评之。 两军阵前,我只要赢! 投毒,传疫,暗箭伤人,暗器,弓箭,弩箭,他马上的武器——斩马剑。更是自创一套专取人性命的剑法,无门无派,先砍马,再斩人,更有几十步外顺发夺人性命的暗器,是他自己的改良,名为——断喉。 细如牛毛的银光,好像是发丝微微一闪,只一呼吸间,黄都尉直觉不好,可张口,已经说不出话了。 哦……有两下子,闪开了一点,歪了。 不过没关系,时间到了。 “吱呀——” 城门轰然开启——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 “一定保重,若需要帮忙就给我写信,我人不能走,但给你些护卫还是能的。” 齐久臻一诺千金,一封信回去,便有得力之人。 人不能来,但是甘姨是连山寨的人,自然有亲信,不必信物,那些人一来,连山寨便无怨无悔地出手。 更何况,这也是为了连山寨。 昨夜。 “我们进城,自天明起,若一个时辰还没有音讯,直接带连山寨拿下矿场的人,一个小头目就够,拦截都尉的人,开城门!” 徐伯点头答应,看着她,欲言又止。 “楚丫头,这事,不告诉臻儿吗?” “不用——也别告诉徐伯伯。” “可……” “徐伯怕我连累了连山寨吗?”她笑了笑,眼中划过坚定,“徐伯,他让你听我的。” “算了,你们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乱来,别出事了就好。” “嗯。” 总有些事需要人去做。 趁夜,矿山热火朝天,鞭打,谩骂,敲打山石的乒乓声,深入敌营的木书童乔装出来。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木书童眼神从她和秦慕宵身上扫过,一瞬间就分辨出该听谁的。 “姑娘请吩咐。” “先说你的条件。” 木书童没多废话,开门见山:“报仇。” “只要能为少爷报仇,小的愿肝脑涂地!” 楚云笺看着跪在地上的他,很是满意。 “皇帝是不能为你主持公道了——但是我,可以。” “虽然……我只是个后妃。” 木书童瞳孔一瞬间缩紧。 后妃! 可是……这个男人和她举止亲密! 她能把这个秘密展露,说明,他已入局,想出局,只有死! 思及此,他一个磕头:“苍天无眼,愿从明主!” “很好,你家少爷……叫什么名字?” “少爷名——木请泽。” “从明天起,你就是通平的新任府尹,木请泽——完成他的愿望,通平,便是通往太平盛世的开始。” “多谢主人!木某人,感激不尽!” 叩头,再抬头。 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是他。 在通平城外,死去的只是个书童,新任府尹潜伏入矿场,拯救通平百姓于水火之中。 “贵妃往平陵奔丧,无暇停留,但已经见民间疾苦,令人相救!只可惜木某人无法直接攻克,只能以身入局,未能挽回所有!” 与家人团聚的百姓热泪盈眶,只能见到尸首的人洒泪哭泣。 木请泽深感痛心,高举官印,双膝跪地,此一跪,跪天地,跪黎民。 “木某人——有愧!” “木大人!” “木大人,木大人多亏了您啊……” “木大人……” 百姓们稀里哗啦跪了满地,叩头高呼青天。 木请泽站起来,一个一个搀扶百姓起来,慰问,安抚。 楚云笺看着官民一心的场景,暗暗点头。 木请泽,以后一定是个好官。 以后的通平,将会迎来真正的太平。 以后的通平,是她的通平。 连山寨,徐大当家的听着手下的汇报,不发一言,默默出了屋子,眺望城中。 “竟然是如此……” “小丫头,居然图谋这么大。” 天下之大,既然入局,便要有足够可以谈判的资本。 她只是个无子嗣的后妃,但她可以拥有那所谓天子拥有的一切。 命运,未来,她要站在巅峰之上,破云斩雾! 仇恨,真相——都将由她终结,看破! 老皇帝,岑正疴,淑妃,假楚连英,等着,等着她! 喜鹊掠过枯树枝,声声啼叫添了几丝喜悦,有人抬起了头,大呼天意。 也有人抬起了头,发出惨叫。 “啊啊啊——哎呀哎呀哎呀……轻点!” 李满鬼哭狼嚎,脖子上青筋跳起,大冷天的,汗噼里啪啦。 大夫差点被吵吵聋了,皱着脸加快速度,又是一顿鬼哭狼嚎绕梁。 一个壮实的小弟捂住耳朵,不忍地劝慰:“二哥,忍忍吧,不把淤血推开屁股怎么会好呢?” 又一个小弟探出头来:“是啊二哥!我刚刚出去晃一圈,现在新府尹已经收拾好了,也给咱们连山寨正名了!你的名字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都说你是真英雄!” “就连弟兄们也都榜上有名!” “是啊,都是真英雄——就我,是真死了。” 第三十章世上哪有我这样的人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徐鹤飞一来,李满也不叫唤了,脑瓜子一低,抬眼睛瞅瞅,又瞅瞅。 像是做了坏事心虚的狗。 “嘿嘿,少当家的,这,大事,有牺牲嘛。” “你还学会牺牲这种词了。” 徐鹤飞坐下来,看看他,暗暗发笑。 “大哥教的!让我读书!说不然以后娶不上媳妇!” “那姓秦的怎么没带你走?” “什么?大哥走了?不是,大哥姓秦?那大嫂呢?” 李满一个挺身,屁股一扯,“嗷”一嗓子趴下直抽抽。 “……看来不带你是对的。” “少当家的……那你怎么办,你也没死啊……” “能怎么办,当然是又活了呗!府尹大人都能活,民心所向我也活呗!” 李满哈哈笑起来:“哦,这样啊……嘿嘿,那少当家也是神仙了!” “行了,我爹决定了,让你当外巡分队队长,一个月六百文,李英雄,如何啊!” “太好了!嘿嘿嘿!哈哈哈……哎呦……多谢大当家!多谢少当家!” “对了,少当家,那你还走吗?” “当然了,我还要去京城,见见岑姑娘的父亲,还有表哥,这边没事了,可是表哥就他自己,我去陪陪他。”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 岑兰湘带着食盒进来,笑眯眯地放下:“李队长,徐伯父让我给你带好吃的来,说有好酒,等你好了请你喝!” “多谢少夫人!” “……什么啊,别乱说……我,我出去了!” 出门去,天上飞过一只喜鹊,黑白一闪,经过无边的天幕,一路飞出通平,过宿仙。 宿仙,据传有神仙曾在此留宿,因此得名,故此庙宇众多,百姓对生死也更有敬畏。 楚连英的墓依旧干净,还有不久前被人祭拜过的痕迹。 楚云笺为他上了三炷香,烧了纸给他。 想来,地下他们已经见面了,外祖父也不必再愧疚,坏的从来都不是他。 外祖父的最后一程总算是团聚,因为“张忆”的策论,大表哥得以归来。 她回去了,张忆就出来了。 聪明人总是不多言的,张家人心照不宣,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出殡,下葬。 老爷子的一生终结,留给后世子女的只剩了传说。 “从前啊……你曾祖父是探花郎,一表人才,文采斐然。” “你曾祖母在外踏春,见他打马游街,就看上了……于是趁夜把他抢走了。” 大表哥的孩儿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大舅舅娓娓道来,诉说着他们那一代的轻狂岁月。 目光落在她身上,眼里满上酸涩。 只叹世间无万全,轻易改换故人颜。 潇洒肆意的男儿女儿们,套上了金灿灿的枷锁,端起条条框框的礼节,坐上名贵的车马。 她还是娘娘。 平陵,也许还会回来,但不知道会是多少年后了。 队伍一路缓行,不为其他,不知道岑锦什么时候遇上了个蒙古大夫,差点治了个眼歪嘴斜,还是在宿仙遇上了个好大夫,扎了几针扎回来了。 再途径通平时,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如今却见勃勃生机。 求方山也成了女子诉苦之地,只要去山脚下的屋子里放上信,就会有神秘人帮她们通达丈夫,教训婆婆,夸赞如雨而下。 客栈留宿,木清泽把黄都尉的残党处理掉,也挖出了真正开采矿山的幕后黑手。 她看着密信,唇边扬起意味不明的笑。 “混账。” “嗯?” “你说,那矿山真有金子吗?当初他找的那些勘矿师,应该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搜集情报的吧。” “他不是说过了吗,”秦慕宵笑一声,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捏捏,“那不是金子,是牛粪。” “嗯,也是……那皇后,和二皇子,可是真真正正地白费功夫了。” “秋后的蚂蚱,拼尽全力挣扎……可惜了,还折了个黄都尉。” “都尉现在空缺了……有人选吗?” “……我帐下有个小将,才十八,还不错。” “嗯。” 她放下心来,思忖着回宫如何利用皇后这个巨大的把柄。 回宫,不知道形势会如何。 又要和那个老头子虚与委蛇,想想就烦得很。 快到年下了,能让人把年礼送给二哥,正好敲打敲打那个假爹。 正想着,突然身子一重,低头发现身上裹了厚厚的斗篷,抬头,视线被帽子盖住。 “干什么?” 秦慕宵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抱起来掂了掂。 “瘦了,这些天守灵……带你去放松放松。” “大半夜的,上哪去?” “有个温泉山庄……李满找的。” 她认真思考了片刻,点点头:“那带上新芽,她这些日子给我遮掩,又守灵,也累坏了,新桃找到了,也能让她放松些,洗一洗,去……” “啧,什么好事都想着她,与我一路,睁眼就叫她,不怕我吃醋?” “带上她!” “行行行——让昆山去叫。” 温泉山庄打点的不错,说是原本黄都尉买下来的,还没收拾妥当,人就死了。 晦不晦气的,旁人或许在意,但是楚云笺亲手杀了姓黄的,根本不在乎。 没入温热的泉水,热气蒸腾,水面上白雾缭绕,伸手一挥,手中流云便成了缎带。 连日疲乏渐渐隐去,困意便涌了上来。 肩头一沉,他揽着她靠在泉边,水声跃动,声音竟然清朗起来。 “困了?可要出去?” “再等会子。” “嗯——我也是这般想,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他把她抱进怀里,低下头,蹭蹭她的脖颈。 “我答应过你什么。” “想耍赖?我是要生气的。”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甚至唇边还带了笑意。 “那你气好了,几日不理我——” “我可舍不得,我啊……我只会让你想我,让你……离不开我。” “看啊……世上哪里有我这样好用的工具,任劳任怨,予取予求,认打认罚,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报酬……” “哗啦——” 水流温暖地流过,却是这人更加炽热。 “就这么看着我……感受我……不好吗?” “我……不好吗?” “不值得吗?” 他话语轻得似梦,像是怕吵醒谁。 他也并不需要她回答。 暖意交融,月影流泻,水雾缭绕之下,似梦似幻。 青丝三千,铺在水中,是你的?是我的?剪不断,理还乱,或许也不必理了。 等到那一天,该分清楚的,自然而然便清晰了。 第三十一章伤害如影随形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寒冬腊月,如今已是年关,京城更是热闹,灯笼,面人,冰糖葫芦,人间烟火正浓。 回宫那日,大雪纷飞。 “姑娘,你看!” 挑开窗帘子,雪纷纷扬扬飘进来,一点冰凉自掌中融化。 新芽怕她冻着,又把帘子放下,搓搓她的手:“姑娘,好久没逛过街市了。” “嗯……不怕,会有机会的,过些日子安顿好了,让你出来看看新桃。” “嗯。” 虽然说她已经醒了。 但是大夫说,她的伤实在严重,肋骨断三处,腿骨折两次,手臂三次。身上鞭伤,烫伤,钝器伤,刀剑伤,更有刺字。 虽然大夫没明说,但是新桃能活着就是奇迹了,她其实……已经是废人了。 姓岑的…… 莫名的,她想起那时候的岑兰湘。 “姐姐……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你猜。” “猜不到……你一定是大家族的人吧?爹总是不让我出门,那些宴会,我都没去过。” “我总想,他为什么总是关着我呢?姐姐们都能出门,哥哥也当官了,只有我,什么也不能。” “我这么笨,什么都做不好,夫人看着我,总是冷冰冰的,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姐姐们也不喜欢我……我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要能带着我四处走,要喜欢我,就是徐哥这样的人……你呢?你和那个公子,是如何呢?” 当时的楚云笺笑了一声:“我们不一样,也永远都不会一样。” “不过——你爹可能是对的,你离开了岑府,不会再有安稳日子了。” “为什么?” 因为你遇到了我。 “不信吗?你爹不会答应你和徐鹤飞在一起的,尽早放弃吧。” “现在连山寨已经很好了,徐哥那么好,他会同意的!” “那……要不要赌一把,我相信,你会明白很多事的。” “赌就赌!我是不会输的!” 岑正疴,从不让她出门,不让她与各家氏族小姐往来,正是一片爱子之心。 那天,打见到她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的生母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手下败将——许贵妃。 所以,哪有什么她要保护她的感动,哪有什么要帮她见情郎的好心。 她,就是对付岑正疴最好的工具! 她也有所犹豫,毕竟这傻丫头也是无辜。 可是新桃呢? 新桃不无辜吗? 新桃也才二十二岁,她再也不是活泼明艳的女儿,她蜷缩在病榻之上,伤口所带来的痛楚,皮肉愈合所带来的痒意,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恢复光洁的皮肤,再也不能跑跳的双腿…… 她放过她,谁来救救新桃。 可惜命运弄人,和她在一起的人,居然是徐鹤飞。 这才是她真正犹豫至今的原因。 徐鹤飞,是甘姨的外甥,是齐久臻的表弟。 她真的要去伤害吗? “管他们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能不能接受彼此是他们的事,就算你不做,难道岑正疴就会同意他们?他就是好人了?他们早晚有这一劫。” 秦慕宵总是能一语中的。 “你很期待吧。” “是啊,要你对姓齐的不好,当然……你舍不得,我来啊。” “有什么区别,都是我要做的事。” 反正……早晚都一样的。 阿臻哥……如果你要怪我,那便怪我吧。 她走出轿辇,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向高处的囚笼。 “贵妃娘娘到——” “老爷!四姑娘回来了!” 岑兰湘一路跑回去,拿着小包袱,冲到父亲面前,献宝似的把东西递上去:“爹……女儿回来了,别生我的气,好吗?” 楚云笺提裙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妾身归来,问陛下圣安。” 高位的人转过身来,视线冰冷。 “回来了,回来就去歇着吧。” 楚云笺行礼称是,顺从地退下。 她不在乎皇帝的态度,也不在乎他宠谁。可是岑兰湘在意父亲的态度,在意父亲的心情。 她跪下来,低头认错。 “对不起父亲,是女儿不懂事,父亲不要生气。” “不懂事?你想出去,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可你出去,就是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土匪窝子的男人!” “爹,他不是土匪,他是……” 岑正疴不为所动,抬手就打断了她:“好了,以后,不许再见他!” “爹!” “湘儿!若是为父想追究,他拐走了你,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爹……” 岑兰湘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泪水夺眶而出:“爹!你明知道,是我自己想出去的,是我自己要四处看看的……你没有派人大肆搜寻我,无非是相信他能护着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岑正疴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还是不忍心太过绝情。 更何况,女儿说的对。 没有大肆搜寻她的下落,一是为名声考虑,也是当时没有顾得上,但他也知道,连山寨在江湖颇具威望,官府重压之下也未曾重创,要护着一个她,不难。 可是……他们,和连山寨之间的仇不共戴天! “湘儿,他不适合你,也配不上你——爹会给你寻来最好的夫君,乖女儿,如果你想出去,爹不是不能同意,可这件事,你必须听爹的。” “啪嗒。” 黑子先行。 白子落局。 透过雪影,京城一片洁白。 踏过雪地,半个时辰,茶喝了一盏又一盏。 齐久臻看了一眼旁边独自紧张的徐鹤飞,到底还是没说出回去吧这三个字来。 “表哥……你说,岑大人还要多久啊?我衣裳是不是压出褶子了?” “……” 他没有回应,掩饰似的又喝一口茶。 “……表哥,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 见他欲言又止,徐鹤飞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腔热情被兜头浇灭,坐下来,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一滴,日头西斜,这次,就连添茶的人也不来了。 “表哥,走吧。” “……” “走吧……今年,我陪你过年吧,要不,把我爹叫来?你一个人怪冷清的。” 他站起来,笑了笑,大步向前,絮絮叨叨说着父亲,母亲…… 离开岑府,徐鹤飞站住脚步,回头看一眼,又看了看他。 “对不起表哥……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被冷待。” 齐久臻转过头,见他蔫头耷脑,挺直的脊背也弯了,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怪你,走吧,哥请你喝酒。” “喝酒吗?带上本王一个,如何?” 第三十二章杀了他!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改天吧。” 齐久臻看见他就肝疼,不想纠缠,拉着徐鹤飞就要走。 秦慕宵腿轻轻一夹马腹,拦住他们的去路。 “走这么快做什么?一杯酒而已,成王殿下舍不得?”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摊了摊手,满脸理所当然:“喝酒啊!不然……难道会有你们想见的人?” 齐久臻心头一震,下意识朝他身后望去,没有那个人……只有空荡荡的雪。 会宾楼。 酒过三巡,齐久臻眉头紧锁,把杯子放下:“秦慕宵,你还要卖关子到什么时候?” 他坐的歪歪斜斜,酒壶一侧,清澈的酒水流入口中,眨眼,一壶见底,似乎是满意地叹了一声:“好酒——我怎么了?” “你!” 秦慕宵一歪头,笑的欠揍:“哎呀,我说,你不会以为……我带她出来了吧?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就把她带走,叫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话,着实叫人怒火中烧。 齐久臻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平息下来:“你如此挑衅我,不就是没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吗?” “秦慕宵,我知道是我的错,我没有你一样的魄力,抛下战事离开,但如果是她,她也会和我一样抉择。” “总有些事是你不明白的,总有事物,是你得不到的。” 秦慕宵手上骤然用力,酒壶颤抖着发出一声咔嚓:“我能。” “那你又何必对我说这些?” 秦慕宵看着他,没言语。 坐起身子,又盯了一会,站起来:“姓岑的在……不是你想见的人。” 徐鹤飞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流连,直到听见他那句话,猛地抬头,四处张望。 “岑姑娘?” “……” 齐久臻拍拍他的肩,留下空间给两个人,自己走了出去。 徐鹤飞已经无暇顾及其他,走向内室那道身影。 “岑姑娘……” 岑兰湘抬起泪眼,看着他的样子。 坐了一个时辰冷板凳,心情颓丧,居然叫这少年人瞧上去有些沧桑了。 “徐哥……是我不好,我……是我拖累了你。” “果然……我根本不行,我什么都不行……” 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横流。 “不会……我明白你爹的顾虑,富贵人家,和江湖人不一样的。” “徐哥……可我不想,我不想要那些人,可我都做不了,如果,如果我们……” “如果放弃,便不必多言了,好好告个别——如果不想,那便试一试吧,总比没有机会一试,要好得多。” 齐久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抬步走到两人面前,满脸严肃,话语之中,无限遗憾:“别后悔……别像我们一样。” “表哥……” “如果你们想,有我。” 秦慕宵倚在墙上,嗤了一声。 “只要无人捣乱……” “谁稀罕你们。” 他一摆手,头也不回。 秦慕宵一路回了睿王府,不再管他们那档子事。 总归是楚云笺要求的已经做到了。 只是姓齐的真叫人不爽,说的什么,她也会一样抉择,什么总有事物他得不到…… 不可能。 没有! 他怎么可能得不到! 像他那样的人,打小在蜜罐子里长大,自然单纯,他懂什么! “主子,祭品已经备好了。” 后堂,摆着一个灵位。 上书:慈母陆氏见林之位。 他整整衣装,接过三炷香,拜了三拜。 娘…… 我想带她见你的。 你会喜欢她的…… 可是那死老头子坏了我的事,再等等我,下次带她见你。 香烟袅袅升腾,糊了人的双眼。 佛堂烟雾缭绕,重华宫中也是一样。 抄写的经文焚烧,三拜九叩,没人听见的心愿落幕。 “皇上驾到——” 她赶快扬起笑容,惊奇的喜悦溢于言表,跪下叩头:“陛下万岁。” 皇帝掠过她身边,自顾自坐下来。 没有准许,她没起身,依旧跪在那里。 香慢慢燃烧,茶也冷透了,皇帝拿起案上的书翻看,唯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死寂,比爆发更加可怖。 人便是更容易胡思乱想,久了,马脚就暴露了。 楚云笺定下神来,闭了闭眼,自乱阵脚绝对不能,既然老皇帝要压制,受着就是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云笺的腿已经麻木,皇帝却依旧头也不抬。 “可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跪着?” “妾身愚钝,只知道陛下生气,那一定是妾身做错了事。” “嗯,”皇帝一甩手,把那本书扔在案上,“啪”一声,在人心上敲下一击,“你一向懂事,朕也觉得你善良,想来,手上是不沾人命的。” “陛下,妾身手上没有人命,只有无奈。” “哦?” “妾身不受父亲喜爱,自小便明白人间事不得万全,入宫而来,天家重地,妾身人微言轻,故此只愿平安。” “是吗?” “妾身,愿在佛前起誓,如有虚言,五雷轰顶,不得善终!” 她微微起身,做起誓状。 皇帝看着她,点点头:“许贵妃,从前确实对不住你……死了便死了,与谁有关也不重要,只是仪儿,到底是皇子,年纪又小,需要一个生母,你意下如何?” 她附身下拜:“陛下,天子面前,容妾身说句实话。” “说。” “妾身方入宫时,七皇子在长街之上,令人掌掴妾身,只因路过,挡了他看花。许贵妃在世时,妾身无衣无食,太监使铜板掷地,妾身奴颜婢膝……妾身不是圣人,做不到无怨无恨,妾身曾为七皇子解围,是不想辜负陛下的信任,不愿陛下痛心。” “求陛下垂怜,莫要使妾室日日心如刀绞,也莫要使七殿下听信谗言仇视妾身,妾身伤了身子,不求子嗣,于江山社稷也无望,只愿了此残生,无风无雨。” “求陛下垂怜。” 说完,再拜。 殿中久久无言,她已经跪了许久,膝盖已经没了知觉,细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那一声“皇上起驾”响起,她才卸了力气。 “姑娘!” 新芽过来扶她,自己却也是一个腿麻。 互相搀扶着起身,又坐下。 外头绿竹也是一撅一拐地走进来:“娘娘……” “没事……” 绿竹点点头,过了一会,上了新茶来:“娘娘,新芽姐姐,喝点吧。” “嗯,最近宫中……可有发生什么?” “奴婢们总是出不去……打听了一番,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对了,是七皇子,现在被陛下带到了书房。” “这样啊……” 把他们打发出去,楚云笺躺在床上,思考着今日皇帝的反常。 看样子,皇帝是确认了许贵妃是死在她手上了。 七皇子给她,就是一石二鸟,一边恶心他,若有不测,便是她的错。若是真的有了感情,便是不遗余力。 好个恶心的。 许贵妃,许贵妃。 死了也是无尽风波皆自此而来! 到底……还是她的一念之仁。 若是早听了秦慕宵的,也不会有今日这样多的麻烦! 不过,现在也不晚! 杀了他! 第三十三章臣弟已经不举了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新芽的目光触及她的眼神,骇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拉住她的手。 “姑娘,冷静啊,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皇上又带着七皇子上书房,正是无数眼睛盯着的时候,不能动手啊!” “那,便叫那些狗杂碎一日日的恶心我,利用我不成?叫这狗皇帝隔三差五叫我跪来跪去的不成?” “姑娘~” 新芽无奈地拍拍她的背,轻轻抱住她:“姑娘不气了……我在张府,大奶奶教了我一道点心,叫杏仁牛乳香酪,可好吃了,明天给姑娘做了尝尝好不好?” “……” “小少爷很是可爱,仔细看,和夫人还有点像呢!也很爱吃这个!” “……随你。” “好!姑娘,这么些天我没在你身边伺候,那睿王伺候的好吗?可周到吗?有没有欺负你?” 虽然知道是新芽在哄她转移视线,但她还是冷静了许多。 “他也就那样,还没告诉你……这些天,我见到阿臻哥了。” “那……说话了吗?” “嗯,”她歪头靠在新芽肩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再等等,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到时候……让你有权有势有银子,有一堆男人。” 新芽一口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面红耳赤:“噗……姑娘你乱说什么呢!” “真的!” 她松开她,一本正经地拉住她的手:“钱,权,这是最要紧的,有了这些,什么男男女女,你想要多少都成!” 新芽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那就要乱死了,我还是跟着姑娘就好了……睿王一个人都是醋坛子成精呢,要是有一堆人……那怕是咱们要开个醋精铺子了,姑娘真是,什么时候了还拿我寻开心!” “哈哈……”她笑起来,勉强收住,正色道,“我说真的,到时候……” “姑娘!你再胡说!” 见她真的羞恼了,楚云笺见好就收:“好了好了,想想正事,七皇子暂时杀不得,那也不能听之任之,这恶心的东西还要留着他,也不能叫他好过了。” 新芽也没再揪着不放,摸摸还发烫的脸,降了降温:“弄他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要伤到幕后之人才是。” “嗯……这会子,我倒是想起来,要说计策,其实不必高明。” “姑娘有法子了?” “叫昆山进来。” “嗯!” 若要问计策,不高明,但长盛不衰的,反间计,永不落幕。 在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倾囊相助,利益勾连才是最稳定的。 七皇子,是凭着自己重新进入到皇上眼中的吗? 当然不是,那么幕后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呢?从龙之功?但他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不如想一想,更简单的原因。 如果,他不是皇帝的儿子呢? 如果,他是岑正疴和许贵妃私会的产物呢? 那如今还年幼的七皇子会怎么想呢? 是会感动于他的一片慈父之心?还是会怨恨这不光彩的身世? 日子不必多了,只要几天,七皇子自然会有所决断。 当他终于决定接受所有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一切为了自己的母亲,是因为和父亲的事暴露才死的,当他多方求证时,却发现这些事根本就是讳莫如深,宫廷秘辛不过如此,而她楚云笺,只是个背锅的。 那,爱恨参半,他又要如何决断? 至于七皇子是不是皇帝的儿子……她怎么知道? 她连许贵妃和岑正疴当年的事儿都不知道,但只要计划周密,让七皇子相信就是了。 真真假假哪里有界限,只是人心所向,怀疑的种子种下,就足够了。 几日后,皇帝封笔,已经是过年的时候了。 “愿陛下龙体康泰,万岁万岁,万万岁。” 问安过后,听皇帝的场面话,又是一顿繁文缛节。 皇帝年纪渐渐大了,往年只爱和年轻漂亮的妃子们一处,后来加了皇子公主,如今是不多的几个王爷王妃都来了。 宫中热闹起来,禁足的淑妃也出来了。两个月不见,她的小腹已经隆起,手轻轻盖上,眼里尽是慈母情怀。 几个年轻的妃子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说不清是是热切还是怨恨,还是不屑? 男女分席,屏风隔开,所以连歌舞也看不得。两边互不相见,那许久不曾见儿子的,根本瞧不上一眼,只是身居高位的皇帝一人一览无余罢了。 “说起来,也是许久不曾这样一聚了……睿王,这些年,你为朕守江山,着实辛苦,朕敬你一杯!” 皇上端起金龙盏,遥遥一举。 秦慕宵也是很给面子,站起来道谢,一饮而尽。 “说来也是朕的不是……你也过了加冠之年,王府居然连个侍妾都没有,今日家宴,也不能只叫你一个孤家寡人不是?贵妃,朕说的可对?” 楚云笺心头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问她?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皇帝是需要一个应生虫的,这个应生虫应该也会推荐合适的人选,所以必然是要提前通过气的。 可她没有。 还是说,只是因为她是目前表面上的四妃之首? 不等她思索出什么,秦慕宵满是不耐的声音便窜了出来。 “不劳皇上费心了,臣弟征战沙场,说不准哪时候北境又不太平又要出征,到时候一个不好就死了。” “而且,臣弟这些年出征伤了身子,已经不举,男女情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到时候找个王妃,若是不满意红杏出墙了,或者一时气愤把臣弟阉了就不值当了。” “……”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 楚云笺脸皮子直抽抽。 这混账又开始信口胡说,上来那一阵子什么屎盆子都往人身上甩,这回好了,不光给别人甩,他自己也背上了! 还说什么不…… 那天温泉山庄折腾了一宿,害得她马车上睡了一小天,新芽都骂了他好几日! 皇帝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这混账王八羔子!就不该让他来!真是好日子过够了……真想把这王八羔子五马分尸! 皇帝皮笑肉不笑,想到如今的成王威望颇高,又按捺住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宫中太医圣手医术卓绝,定能将你医好。” 第三十四章破嘴一张,皇室秘辛都抖漏完了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陛下好意,臣弟心领了,不过,臣弟自打上过战场,脑中时常显现尸横遍野之景,意识回笼之际,便是眼前人已死,所以睿王府的人总是一批又一批地换,臣弟这疯病,要是真的能让些个女子治好,也好,请陛下赏赐,臣弟感激不尽。” 秦慕宵嘴一张,就是胡说八道。 众人的脑袋都快掉下来了,不敢抬头,不敢抬眼,手抬得此起彼伏,滋溜一口就没了,好在喝的快,续茶,斟酒,宫女太监也有事忙。 皇帝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这王八羔子纯他娘的胡说! 到底是谁给他的底气! 让他敢跟天子这般讲话! 谁啊? 秦慕宵看他气的不轻,甚至笑了。 气吧,气死了就能光明正大的和云儿生孩子了。 王府里三教九流是探子,眼线,昆北他们都跟切菜似的。 有种你就塞,我可是打过招呼了,我是疯子,爱杀人的那种。 皇帝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还是让太医开些个安神药,待你好些了再议。” 秦慕宵一脸遗憾:“那好吧,多谢皇兄了。” 真是的,一场家宴,他在这又死又疯又不举的,这怎么吃,这怎么歌颂太平! 然而,秦慕宵浑然不觉,甚至要作到底! “嗯?赵皇兄,今年也是快知天命了,可有孙子了?陛下的太医圣手无数啊,给你家世子诊治一番,要是好了,本王也试试啊。” 赵王的脸绿了。 遮遮掩掩这么多年,这混账羔子就这么捅出来了! 这要是闹大了,儿媳妇那个火药桶子不得炸了赵王府! “你!皇弟吃醉了,没有的事……” “这样啊……欸?这不是二侄儿吗?怎么来了家宴不跟你父皇问安啊?多大点事,你生母也没死,还记仇不成?” 二皇子的脸瞬间煞白,站起来弯腰行礼,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解释。 “皇叔!侄儿绝无此心,母后犯错,身为人子只有愧疚,不敢多言是无颜面对,绝无埋怨!” “这样啊,是本王想多了——哎呦,”他不怀好意地目光落在快钻桌子底下去的平王世子身上,呵呵一笑,“好侄儿,许久不见了,你那书童今日怎么没来?屁股裂了不成?都劝过你们,年轻人要节制……” 平王世子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两眼一翻,嘎一声就过去了。 秦慕宵这破嘴一张,什么皇室秘辛,什么各家丑事,全都抖漏了。 这人嘴碎,讲话又毒,又爱胡说八道,性情又阴晴不定,好好的,得罪他就是嫌自己安逸了! 皇帝也不例外! 一时寂静,又轰然喧闹。 众人不由得瞄了一眼上头的皇帝。 老皇帝此时恨不得抽死叫他赴宴的自己,干什么!这混账净给人添堵! 他发誓,以后再叫他赴宴,就他娘的叫江山易主! 楚云笺差点听笑了。 这茶一刻不停,生怕叫别人看出笑意来。 好好的,惹他干什么?瞧瞧,还乐呵吗? “朕身子不适,你们也早些散了。” 看看,气走了吧! 皇帝一走,众人也自然不会再留下。 按照惯例,今日入宫的人都留宿,没多久,这婵娟宫就冷清下来。 轿辇一个一个地离去,唯有淑妃的软轿最慢,没多久,就被楚云笺赶上了。 “淑妃姐姐留步。” 楚云笺出了轿辇,站在她的软轿前。 淑妃停了下来,挑开帘子看她一眼,没有出来的意思。 “楚妹妹有事?” 她微微笑着,压低声音。“妹妹离京两个月,回来时发现天差地别,不知道姐姐觉得呢?” “自然是不同,这宫里啊,昨天还是宠妃,今儿个就死于非命,前日还是天上月,明日就是脚下泥了,妹妹觉得可对?” “姐姐说的是,月有阴晴圆缺,何况人,也没什么是永恒的,妹妹在宫外听说了个故事,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姐姐想听吗?” “哦?愿闻其详。” “从前有一男一女,因变故分离,女子辗转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妾,却意外与旧日情郎相会。二人旧情复燃,诞育子嗣,鱼目混珠。” “……” 软轿内,淑妃的表情渐渐阴沉。 而她的话语却停了下来,淑妃眉头紧锁:“然后呢?” “他们企图谋夺家产,但女子却意外而死,男子怀恨在心,企图一石二鸟,报仇,并令其子谋夺家产。” “你以为我会信?” 淑妃再也没了方才的轻松肆意,不屑地嗤笑一声,但嗓音却紧了。 “妹妹我这个贵妃,天底下谁不知道,这都是虚的,名声好听罢了。一无子嗣,二无实权,身子也坏了。届时一个殉葬遗诏,命就没了,我有什么所求的,为何不要七皇子,姐姐细想就知道了。” “你说的,我会去查,若是你敢骗我,给我小心着!” “姐姐放心,只是到时,妹妹有一问,还望姐姐能解惑。” 淑妃眼眸眯了眯,思索一会,点点头:“放心,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本宫也不是不能把你看做自己人。” “那就先多谢姐姐了。” 她微微颔首,往一旁让开去路,目送淑妃的软轿离开。 “姑娘,快回去吧,怪冷的。” “嗯。” 重华宫里暖意融融,碳火充足,香气弥漫。 这香的气味香甜如蜜,又似有茶香,去了腻人的甜,只留怡人的清新。 是新的香料。 这家伙,真够放肆的。 “回来的真慢,叫我独守空房这样久。” 目光一闪,青纱帐下侧着一个人影。 长发披散,一只手挑起帐子,似乎烛火也被他的美惊得跳了起来。 火焰跳跃,他脸上的光影也动了一动,眼里的光点闪烁,长长的睫毛成了振翅的碟,红唇一扬,舌尖划过,笑意更浓。 “你也太大胆了。” “我想。” “不……啊!” 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一阵风闪过,下一刻,整个人便腾空了。 “那小芽,去盯梢,备水。” “秦慕宵,别不要脸,今天你还敢如此,是怕别人拿不住我们吗?” “拿住就造反好了——杀光他们不就是了。” 他满不在乎地将她放在床上,手背轻轻抚过她的面颊,低下头,红唇一路描摹她的轮廓。 “你闹什么别扭!这是任性的时候吗?” “别怕。” 他笑一声,慢慢直起身子,扯开自己的里衣。 “云儿,你总是不看我,今日,好好看看我,如何?” 第三十五章此情之始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青纱帐朦胧了外头的烛火,光线散开又昏暗。 说着,白色的里衣褪下,他精瘦的身躯上深深浅浅,凹凸不平。 有一道伤,自右肩下贯穿至左腹,像是被劈开,又勉强粘连,成了一座山脉。 注意到她的视线,秦慕宵低头看了一眼,把里衣甩到一边。 “是不是不好看?” 被牵引着,指尖触碰到他的伤疤,并不细腻光滑,更像是嶙峋的石。 破了大洞的布偶,用上粗糙的碎布勉强缝补,针脚歪歪斜斜,横亘着裂谷一样的伤痕。 她的指甲有些长,触感并非纯粹的柔软,划过伤疤,让人莫名痛痒。 秦慕宵停住动作,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身上:“如何?” “能如何,伤而已,谁身上没有呢?” “是啊……你也有伤。” 搂过她的身体,手放在她背上摩挲着。 那年冬日,许贵妃借口新芽冲撞,让人拿了烧红的铁烙烫她的脸。 不论楚云笺如何伏低做小,磕头求饶,许贵妃也只是轻蔑地斜眼看她。 新芽眼泪直掉,喊着别求她,不过就是死,别为她受折辱。 那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那几个太监,冲上去挡了一下。 铁烙一下子就烧穿了衣裳,烙在皮肉上,“滋”一声,烧焦的印痕烙下,到底那时候也是皇帝的嫔妃,许贵妃怕闹大了,暂且罢手。新芽花了所有的钱找太医院还了烫伤膏,但也没什么用,后来,便成了这丑陋的疤。 初次同他一处,秦慕宵的手便流连在这伤处,似乎是安抚。 只是时间久了,这伤疤去不掉,她也不在意了。 她叹一声,轻轻推了推他。 “好了……闹什么别扭?不是都当场还回去了吗?还生气?” 他没退开,反而是耍赖一般抱得更紧。 她的衣料柔软,贴在身上却微冷。 他笑了笑,拆掉她的簪环。如瀑的长发滑落,挽久了,有点弯曲,用手理一理,顺一顺,上好的丝绸一样流淌。 他歪了歪头,脸贴在她的发顶,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我就是不高兴……他要团圆,我也想要,连我去祭拜母亲,都要被他打断,他自己,有儿有女,还霸着你,还想让你说出我不爱听的话。” “我厌烦,烦极了。” 感受着迟来的暖意,秦慕宵的语气终于软下来,阖上双眼:“不如,我造反吧,把他们都杀了……” 她莫名笑了,拍拍他的背:“然后呢?” “然后……让你做皇帝……” “不行,那你会让姓齐的做皇后,然后让小芽和桃子发财当官,然后把我弄进冷宫……” “可你有权有势,我也不能直接把你扔下去吧。” 越想越难受,他似乎已经预见了某种不忍卒读的结局:“那又怎么样,陈家还不是有权有势……你会和姓齐的,联手……然后,当着我的面……” 这家伙又要口出狂言,但是楚云笺却是一下子笑了出来:“噗嗤——喝的也不多,怎么醉成这样了?” “正可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当然,你若是硬要给我个誓言,那我也可以接受,比如,只要我一个人,不会和姓齐的旧情复燃……” 楚云笺笑意渐浓,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哄孩子一般开口:“好啊。” 他身体一僵,一会,又叹息似的笑了一声:“也好……难得你这样哄我。” “嗯。” 誓言,就算她真的说了,他也知道是假的,说来今天不过是他伤心之下的一场任性,而她,很好脾气地容许了。 “话说回来,如果你想,你可以争一争这帝位的。” 从前的他不能,现在他完全可以,只要辖制住齐久臻,他的软肋实在明显,她,和家国,稍加利用,便能让他犹豫不决。 但是…… “我最讨厌皇帝。” “我最讨厌……除非是你。” 皇帝,皇帝! 他只能想到那个男人,那个高大,年老,却又精神矍铄的家伙。 须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深刻,像是刀剑刻出来的,居高临下,看他的时候,不像是看儿子,更像是看一条吃秽物的狗。 “父皇……” “谁让你来的。” “父皇……是儿臣自己来的……求求您,让母亲入皇家玉牒,儿臣以后一定努力读书,安安分分,再也……” “王海!” 老太监走了进来。 “今天当值的——全部杖毙。” 秦慕宵猛地抬起头。 那个名为父亲的人,厌恶他,厌恶母亲至此。 “父皇!您饶了他们吧!求求您!儿臣什么也不求了,是儿臣的错!” 他一下一下地磕头,地上慢慢出现了暗红的痕迹,眼前慢慢模糊。 磕头的声音,外头的惨嚎,不断交错。 他的存在。 只能给别人带来灾难。 昨日是母亲,今日是侍卫,来日……他也许不配有来日。 他丧魂落魄,噩梦连连。 梦里,那些侍卫成了烂肉,却还是死命抓着他,撕咬他,啃下他的血肉,质问他为什么还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 如果我知道,我不会去的,我不求了,我什么也不求了…… 我想走,我想回鹿野岭去。 我不要父亲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娘,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带我走吧,我们回去,回去抓鱼,回去种菜,回去铲雪,带着我的小狗,带着我……带着我走。 他烧糊涂了。 迷迷糊糊中,看见母亲朝他伸出手。 像刚学会走路时候那样,一步一步后退。 她叫着娘,一步一步走出去,睡在雪地里。 他没死。 又没死。 他百无聊赖地被折磨着,百无聊赖地变成了一个恶鬼。 直到……见到她。 初时一见,便觉得生机勃勃,正是春日的桃花,很是好看。 他确实有些喜欢,可不至于如此。 那年北境动荡,老成王夫妇被围困,他一路回京,负伤传讯。 还没到京城,几次刺杀,令他筋疲力竭。 他凭着最后的意志抓着缰绳,模糊的眼前似乎是京城,又好像是鬼门关。 好累……好困,好冷,还好痛。 失血过多,他应该就快死了。 死了……死了又要见到那个男人,可死了能去看母亲了…… 还不等他想好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的时候,突然一阵恶风不善。 白光一闪,正是北境蛮夷的长刀! 死了……死就死吧…… 怨不得他,成王夫妇……他已经尽力了。 放弃的念头一闪,他整个人失去了支撑,身子朝马下栽去。 “噗……” 利刃入肉,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发出最后一声嘶鸣。 他被一个瘦小的人接住——或者说是垫着。 那人力气不大,想接他,但却被他砸倒,还疼得“嘶”了一声。 他勉力动了动眼皮,想睁开眼看看是谁。 柔软的手往他口中塞了个东西,又苦又臭,那感觉……像是他成了一条狗,被追着喂恶心的东西。 “咳咳咳……” 第三十六章持续性的添堵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醒了!坚持住!你怎么样?” 他恶心得瞬间睁开眼,想着,就算死也不能受此羞辱! 可春桃一般的姑娘满脸殷切,见他醒了,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醒了就好……活着!坚持!我们带你去医馆!” 那时候,他满身狼狈,满身血污,头发蓬乱,整个人就是碎了的琉璃盏,只剩支撑没有崩坏,却是四处漏血了。看不出原貌,看不出他是谁,或许是坏人,或许是好人。 可她,却是九天玄女。 她下凡来,企图救一个不知名姓的人。 他没有说话,也说不动什么了,但月光下那一幕,却成了他心里最明快的存在。 此生有那一瞬,他突然不想死了。 他想要……摘下这月亮。 想把她从姓齐的身边抢过来。 她不知道那时候救的人是他,他也不想让他知道。 这两年来,他四处搜罗奇珍,曾见举案齐眉的夫妇,曾见吵闹不休的怨偶,曾经贫贱夫妻百事哀,曾见人心易变兰因絮果。人老了,互相仇恨,人年轻着,虚与委蛇。 也有几个瞬间,他羡慕着两人的柔情,想着若是云儿也能对他如此。 又是诸多岁月,日子平淡如水,又想,若是情意耗尽,不如纠缠。 他实在是个怪人,他也不明白什么样的才是爱,但特殊的就是特殊。爱恨情仇,自然苦大仇深的,缠绵悱恻着。 所以云儿,恨我吧,也爱我吧。 我想你我,想我们,永恒着。 我想你我,是比你和他跟刻骨铭心的存在。 但到今日,他突然觉得难过。 说一千道一万,到底,他只是得不到而已。 为什么青梅竹马的人不是他,为什么自己想要的,从来不能如愿。 为什么……神仙姑娘也不能眷顾他。 她不懂他,或许他自己也不懂。 不过……他可能也不懂她。 如果有一天……那一天会来吗? 他慢慢松开他,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云儿。” “嗯?” “你真好。” “……” “我很喜欢。” “……” “所以今晚……” “啪!” 没使劲,但是有点响。 爽了。 就是这个。 楚云笺看他这样子,按住想使劲抽他的手:“你有脑疾?” “讨厌,怎么这样说。” “滚滚滚!回你宫去!” “不要!我要睡这。” 长臂一伸,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进怀里,一起躺下。 “你冷吗?” 楚云笺翻过身去:“你冷就穿上衣裳!” “衣裳扔外头了……好姑娘,给我暖暖。” 滚烫的身躯粘上来,他哪里冷,分明火炭一般! “松开!” “不。” 他粘得更紧了。 似乎身后不是个人,而是一团烈焰。 他的气息,身躯……整个人都灼热,贴在身后,热意源源不断。 楚云笺皱起眉头。 这混账是吃了热炭不成! 她猛地坐起来,挑开帘子,抄起被他扔在一边的衣裳。 “穿上。” 秦慕宵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慢吞吞地接过衣服披上,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看看她:“无情的女人,方才还又搂又抱,再说,次数也不少了……今天特殊些,让我几次又能如何。” “……” 她拳头握紧了。 “别恼……”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 她的手还是细腻光滑,软软的……打在脸上也不疼。 “别恼了,要不,再打我两下出出气?或者……” 他不怀好意地凑上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她的腰,低下头,朝柔软的地方咬了一下。 “或者,我给你跪下……那种……嘶……” 楚云笺冷笑着揪住他腰侧的皮肉。 他的肉结实,掐着的时候有些捏不起来,但是皮可以。 掐一点点,疼着呢。 果然,没多久,他便低下声音讨饶:“我错了……好云儿,放了我吧。” “那你走。” “别呢……我保证不动手动脚了——给你说点正经的,可好?” 看他一眼,松了手,扯被子躺下。 “再污言秽语,你就滚。” 秦慕宵乖乖躺下,看她一眼,翻身。又看一眼,开始捋她的头发,慢慢凑近。 “秦……” “姓徐的带岑家丫头跑了,和你想的一样,姓齐的帮的忙,现在岑正疴快急疯了。” 她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齐久臻会帮忙,这是她意料之中的,这一次,也算是利用了他。 人,总是越来越无情的。 努力忽视心里膨胀起来的酸涩,装成不为所动的平静模样:“嗯,既然他不痛快,那就让他更不痛快些……” “好。” 天明时候,身侧已然空了。 挑开帘子,新芽便立刻走了过来,伺候她洗漱,梳妆。 “别看了,昨天没怎么样。” “哦。” 今天的皇帝原本已经没了团圆的心思,不过,到底是女儿贴心,二公主一顿甜言蜜语,哄的皇帝眉开眼笑。 她陪侍在旁,沉默着吃喝,偶尔附和几句。 顶顶无聊的事。 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写几篇诗词歌赋。 “皇上,六皇子来请安了。” 皇帝的笑容淡了些,皱眉回忆了一阵子:“叫他自己歇着去吧。” 大太监福正一脸为难,低头哈腰:“六皇子……是睿王爷领过来的。” 其乐融融的氛围又一次消失。 楚云笺是真的极度想笑。 这家伙……让老头子添堵确实是能耐! 说来六皇子今年已经不小了,只是他不像其他皇子有显赫的出身,也没有过人的才华,而他,甚至是老皇帝的污点。 第三十七章炸裂的皇室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这些事,还是之前秦慕宵当笑话讲给她听的。 老皇帝当年是慈惠太妃养大的,和永宁长公主一起长大,久而久之,两人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太妃发现了此事,赶紧求先帝张罗了两个孩子的亲事,之后,也是几乎断了往来。 但没想到,千防万防,永宁长公主一次生病,郁结难消。老皇帝亲去探望,这一探望,人好了。 天天去佛寺,烧香,祈祷…… 但是天命不佑,长公主后来有孕,难产而死。 六皇子便入了宫。 没了心爱的姐姐,这孩子成了罪魁祸首。 六皇子便蜗居起来,不出挑,不存在一般。 往年中秋,过年,他也都不在,入宫快三年,她更是一次也没见过。 算算年纪,六皇子如今应该也十七了,也该给他选王妃开府了。 秦慕宵把他带来,肯定是有什么坏主意了。 “让他进来!” 没多久,秦慕宵进来装模作样:“皇上万岁万万岁,臣弟不请自来,没打扰皇兄享天伦之乐吧!” “你来的正好——皇儿也来了。” 六皇子双膝跪地,磕头行礼:“儿臣拜请父皇安,愿父皇长乐康健,万岁平安。” 吉利话,挑不出错,皇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如今天冷,还是少出门……” “皇兄,今儿个臣弟偶然遇见,想来,六侄儿也是十六七了,也到了建衙开府的年纪了,听说,中书令岑大人家里还有个幺女,排行第四,也是配得上天家子弟的。” 皇帝眉头紧皱,当即拒绝。 不说岑兰湘的身份与六皇子是否匹配,只说这样赶鸭子上架,便十分有损他为天子的威严。 再说,这次也没召他们俩!不请自来! 秦慕宵就是个无赖,还扯着个添堵的! 滚滚滚!见了就烦! “此事日后再议——朕乏了,都散了吧。” 又散了。 进了轿辇,楚云笺的笑实在是抑制不住。 可见,要面子的人怕流氓! 秦慕宵记仇,像是那阴暗处的猫儿,扑出来抓一爪子就跑,抓不着,又随时随地提心吊胆。 偏生,他跟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一有人去跟皇帝聊天,他就过去大谈六皇子,气的皇帝甩袖而去。 想把他赶出宫去,他又说什么兄弟情义,又说什么团圆。 皇帝忍了又忍,又见到他“不经意”露出的伤痕,思及兵权,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不是不想把兵权收回来,而是实在低估这混账。与成王一般,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已经不是兵符所能左右的,若真的撕破脸,成王满门忠正,未必过激,但是这混账一向无法无天,当初甚至……罢了,他就不信发现不了这混账的弱点! 这个年,就这么愁云惨淡的,有条不紊的……生无可恋地去了淑妃那。 到底是,他要看顾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想必秦慕宵不会过来吧! 果然!天色都晚了,秦慕宵也没出现! 皇帝如蒙大赦,扎根在了淑妃宫里。 “折腾了这么多次,可高兴了?” “勉强吧。” 他搂着她,靠在后头,另一手拿起她的一缕长发绕圈。 “我新学了个手艺,明儿个我给你梳头,如何?” “不要……有新芽呢。” 他搂的更紧了些:“别啊——我学了好些日子呢。” “你难不成要留到明天?” “当然……说不定,明天你那小芽没时间呢。” 这话意味深长,却又不明白示意,这恶劣的混账,无非就是等着她来追问。 低下头,四目相对,楚云笺捏住他的脸。 “她有事自然会来和我说!” “好好好——” 手盖上她的手背,讨饶似的捏了捏:“我告诉你,好不好?” 不等她回答,他便自顾自地开始描述起来:“直到那小六为什么能跟我出来吗?” “你这样的泼皮无赖,谁能赖过你?” “原来,我竟是这般无所不能……咳,那小子,其实你们见过,只是你不知道是他而已。” “什么时候?再卖关子——” 她咬了咬牙,视线落在他身上,由上到下,停留。 抬手,做了个折断的动作。 “欸——这可不能!”秦慕宵一个胆寒,双臂一伸,整个人困住她,“真是急性子,告诉你就是了,应该是前年,他让人出去开铺子,结果杳无音信,于是乔装改扮,想溜出去看看,结果差点被他宫里的太监撞到,你的小芽经过,顺手帮了一把。” “打听了很久才知道是重华宫的,但是小芽后来也不出去采买了,偶尔出去也跟被贼撵着似的,他也不能随意来这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 挣扎无果,索性拿他做了靠背倚着:“为什么想见她?要报恩不成?” “当然了,还有把伞,说是小芽送他的,现在那小子生意做的不错,有两个钱——拜托我领他去,给了二百两。” “……你居然收受贿赂!” “嗯?给老头子添堵还有银子,这等好事当然要干!好了,银子给你成了吧。” 他恋恋不舍地蹭蹭她,松手捞起衣裳,把荷包里的东西塞给她:“喏,还有我自己的银子,四五百两呢,都给你。” “嗯……”接过银子,楚云笺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档子事。” 停顿了一下,转过头,似笑非笑,双眼微微眯了一点,眼神平静,突然真的笑起来。 “说起来,那也是特别的时候呢。” 秦慕宵心头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她这个眼神,上次见,还是许贵妃死的时候。 那年祭天祈福,皇家寺院,途径山林,路遇棕熊。 许贵妃被熊拖走,不知道为什么,一大群人里,只选了她一个人。 开膛破腹,无数黄白猩红的东西撒了满地。 锋利的牙齿撕咬皮肉,咬断骨头,不少人吓的脸色发白,更恐怖的人,山路崩塌,他们一时无法离去,无奈之下,只好众人围攻。 再怎么样的美人,变成一大堆碎肉,更是成了多少人的阴影,没想到老皇帝居然还有那么点子不知道如何评价的深情,竟然还能念着她。 他在队伍中,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面无表情,似乎眼前不是什么血腥的场面,只不过是日升月落,昼夜更替那样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事。 那段时间,正是她恨不得把秦慕宵杀了的时候。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曾有些期许,也许他是好人,也许…… 但是只答应的那一天,她便知道那一转瞬的妄想太过荒谬。 两年前,香兰殿。 答应了秦慕宵的邀请,只当日,新芽便得到了最佳的医治,当夜,更是畅通无阻,好像宫中从来不曾有过森严的守卫,顺着月光便能走到那偏远的宫殿。月光撒不进去,走进去,就好像来到了漆黑的永夜。 月色在房外惨白,殿中无灯火,却有一处光芒,被人捏在指尖。 “来了啊……” “我的……好姑娘。” 第三十八章你不可理喻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青绿,如玉的颜色,却没有玉的通透,这废殿的一片黑暗中,与其说它是夜明珠,不如说是狼的眼睛。 她心里愈加恐慌,竟是无意识之中紧紧握拳,下意识退了半步,又站住了。 “我……我来了,你……谢谢你帮我救新芽。” “不必谢,”森绿的眼来到近前,映出他眼里如狼似虎的凶光,“毕竟,万物有价……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了。” 她心头一跳,脱口而出:“睿王殿下……” “我的名字,秦慕宵——当然,如果你想和叫那姓的姓齐的一样,叫我一声哥哥,我也很乐意。” 楚云笺一时沉默。 狠狠嘲笑自己。 拜托啊……你在心存侥幸什么呢? 从答应的那一刻起,不就已经准备好了吗?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她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不是…… “我要直呼你的名姓吗?” “当然——云儿,时辰已经不早了。” 她愣了一愣,才意识到那声云儿是在唤她。 还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娘叫她小笺,阿臻哥叫她阿笺,爹叫她孽女……云儿,大家都有云字,没人叫云儿。 一时走神,竟然没有深思他那句话的意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旋地转。 彼时春日已到尾声,炎热初见端倪,香兰殿阴凉,却也驱散不了那分灼热。 不知何时,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外衫褪去,触及微凉的风,肌肤忍不住轻微颤栗,心跳如雷,呼吸也紧促。 “还没侍寝过?” “没……唔……” 唇上传来极具侵略意味的吻,一丝刺痛,三番五次。 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回过神,她撑着手去推他,却感觉自己似乎推上了一面石墙,强硬,纹丝不动。 “很好……我回来的很是时候。” 半晌,他松开她,轻笑着抚上她的脸颊。 黑暗里,那青绿的光芒靠近,停在她心口。 “真漂亮……” 她咬着唇,滑腻的触感在身上流连,她抬起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可呜咽还是从指缝流泻。 “不喜欢吗?不妨,你会习惯的,往后,岁岁年年,你会习惯的。” “我不……” “别让我不开心,云儿……” 她像是被巨蟒死死束缚,像是他手上随意抛接的夜明珠。时而平静,时而飞跃。 噩梦结束,又开始新的噩梦。 他就是恶鬼。 不分昼夜的家伙。 香兰殿安静无人,他竟慢慢不喜欢了,重华宫不算绝佳,可却是极好的“待客之地”。 宫室雅居,都应小而精,方聚气。但重华宫曾经住过一个怪异的嫔妃,她尤爱宽敞的宫室,此间宽阔,格局也与众不同。 入室屏风,左右珠帘,厅有纱帘。左为书房,书格瓷瓶,笔架长桌,中有矮榻迎窗,夏日乘凉,秦慕宵执笔在此,辗转不休。 右为寝殿,妆台明镜,镜中人影错落,水痕斑驳。 “果然,世间最美,唯动情而已……” 他就是疯子。 她不得宠,他便不分昼夜。 新桃撞见的时候,她曾想不如死了算了。 但新桃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掉眼泪。 “姑娘……是我们连累了你。” “不是,是我连累了你们,我不该带你们来的,是我,从来都是我,我不分轻重进了宫,一无所获,倒是我们遍体鳞伤。” “入牢笼容易,要出去何止抽筋扒皮?更何况,来了也只能死在这里,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所以,所以不能退,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什么都不能了,我想护着你们,你们……别离开我,别怪我,别嫌弃我……我……” 新桃摇摇头,泪水瞬间砸下来,一把拉住她:“不,姑娘,不能这样!行差踏错半步,姑娘你就完了,齐公子也完了!二公子也……这样,这样……我们找机会,解决……” “别说这种话——那家伙,不是我们能撼动的。” 多少次暗地里搅动风云,难得的和平日子,是许贵妃良心发现了不成? 还有新芽。 他的警告无处不在,无声无息。 “姑娘!我和芽儿可以死,我们和你一处长大,若是为了我们,不,为了谁,为了任何人都不值得!姑娘是天上地下最好的,没有人可以相比的!姑娘不怕,我们会有法子的,天长日久,没有什么不成的,有我陪着你呢!” “不……不,我不好,我已经……什么都不好了。” 她不再是她,她就是个……物件。 她渐渐不一样了,而她毫无察觉,甚至忽视了新桃和新芽的开解和关心。 许贵妃之死,便是如此的产物。 那一眼,秦慕宵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明亮的月,绚丽的花……成了朽木。 他毁了他最爱的明媚。 他慢慢学会了什么叫投其所好,学会了妥协,慢慢渴望他们没有如此纠缠的时候。 “云儿,笑一笑吧。” “云儿……是我错了。” “云儿,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可好?” 那天,她理他了。 “我二哥受了伤,是谁做的——要我二哥平安。” 他予取予求,他言听计从。 所以…… “好云儿,别这么看我,我会害怕的。” 她转回去,闭了闭眼,忽视掉从前带来的涟漪。 “你也会怕?” “当然——所以,那小六跟那小芽有没有什么花好月圆?” 楚云笺脸皮子一抽:“不可理喻,只是那日下雨,又见他可怜,以为是新来受欺负的小太监,便给他解了围,给了把伞,何况她还有另一把,给的也是破伞,也不是什么为之自担风雨,只是心善之人的举手之劳罢了……谁会因为那样一件小事生痴念?” 第三十九章呆头鹅的爱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不会吗? 会的。 或许,小六和他是一样的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是那小芽子嫁出去了,平时说他坏话的就少一员大将! 那臭丫头,每次见她都跟要叨人的鹅一样,两眼一瞪,黑漆漆的,豆豆眼里怒火喷薄,鹅毛炸起。 “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怕你!欺负我们姑娘!我拼了命也要教训你!” “你干什么!去去去!离我们姑娘远点!” 当面横眉冷对。转头就告黑状。 这固执的鹅,偏偏受宠的很,什么时候能不碍着他! “你怕是想把新芽打发出去吧。” “云儿真是睿智!” “别做梦,就算新芽真的有一天要成婚……也要在我能让她最大的体面之后。” “要如何体面?” 楚云笺认真思考了一会:“给她找个赘婿吧。” 秦慕宵怀疑自己的耳朵,呆滞地发出一声疑问。 “……啊?” “不然想都别想。” “……” 这他娘的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慕宵这次是真的郁闷了,头一低,额头抵在她肩上。 “那桃子伤重,还不能下地,你身边还有些眼线,就那呆头鹅一个人也忙不来,我再给你安排一个进来怎么样?” “不用——再说,你不是弄进来了吗。” “……” “宫里天天扫地那个。” “看来这暗卫是白练了。” “毕竟一般的宫女,怎么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干粗活呢。” “……哎,看来还是不到家啊。” “暗卫到底和一般人不一样,不过也还好,没什么存在感,我若是不留心,也不会注意到。”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言了。” ……话虽如此,也不能真的不管。 要不让小六入赘好了,比那呆头鹅还小点,好拿捏。 明天问问。 次日新年,宫里还是不得不开了夜宴,皇帝明显怕了,说了几句便走。 各人回各宫去。 这个特殊的日子,皇帝本来应该是去皇后宫中的,只是现在中宫无主,皇帝也不好去其他妃子那里,只怕人诟病有损礼制。 在宫门处看,今夜灯火通明。 大年三十,宫外满是人间烟火,不知多远的烟花绚烂,五颜六色,正是天上的神女撒下来的五色花瓣。 “姑娘!你看!下雪了!” 新芽递上手炉,指着不远处。 红梅白雪交映成趣,再往上看,落焰缤纷,芳华刹那,但似乎天地间所有的颜色都汇聚在此。 转瞬消散,目之所及又亮起长虹。 “这是……” 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四面八方一齐亮起烟火,那……是…… 她的目光别向一处,那是这几年无数次远眺的方向。 成王府坐落在那里。 “阿臻哥哥,你会和甘姨他们一样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这个嘛……应该会吧。” “那如果,我想你了怎么办?” 幼年的他思考了一会儿,拍拍胸脯:“嗯……这样吧,我给你放烟火,或者放漂亮的灯,管饱,让你在哪儿都能看见!” “可是,娘说有时候很远很远的话就看不见烟火和灯了,你别走那么远,好吗?” “没关系的,就算我走了很远,天地之间自有信使,鸿雁飞鸽,鱼腹布绢,都可以让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好啊!那我要……甘姨他们早点回来,能跟娘画画!” “那我给你娘写信!” “世上所有的地方,书信都能送到吗?打仗也能?” “当然了!天底下应该没有比战场更危险的地方了吧?战场都能送信的,所以你肯定能和我说话的!” “那如果,真的不能怎么办啊?” “那你相信我,我救你呀!” “好呀!”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救你。 等我—— 漫天烟火,是尘封的记忆。 不知情的人们走出家门,抬头看这耗费了不知多少银子的繁华,或欣赏或叹息。 更吹落,星如雨。 白雪纷纷,客中人泪湿眼眶。 高墙内外,想要触摸星辰的人伸出手去,接住瞬间融化的冰花。 秦慕宵被晃醒,披衣起坐,临窗而望,绚烂渐渐漫上瞳眸。 喧闹的年,平静的守岁。 楚云笺握紧手,掌中融化的雪水也消散在了暖意里。 新芽默默拉住她的手,陪她看着天幕。 阿臻哥…… 其实我已经没脸见你了。 我也利用了你,利用了甘姨的亲人。 我和你早就没有可能了,到现在,只是我一个人不得不如此的不甘。 别等了……我们都一样。 别等了。 一夜无眠,天色明朗。 重华宫上下高高兴兴,接了银子和新衣裳,喜气洋洋的,正是过年的样子。 新芽穿着一身嫩绿,拎着两包东西回来,本该生机迸发的脸上此刻一片愁云。 “怎么了?不是领年节赏银的吗?谁还能惹你不高兴不成?” “没有……” 新芽放下银子,叫绿竹把赏银分发下去,和她进了寝殿。 见四下无人,新芽花容失色,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姑娘!这宫里好可怕!” “话虽如此,发生什么了?” “我今天去领银子,这才知道,说重华宫之前闹鬼,就在咱们回平陵的段日子,好些人都看见了,说有鬼影朝咱们这冲!” “原来如此……你今天,是和谁一起去领银子的?” 新芽抱着她的手臂没松开,抬起头:“就是姑娘昨天说的绿萝,不是说,她是睿王的人吗?难不成那个家伙!” 新芽张牙舞爪地跳起来,叉腰欲骂。 “是,这个消息,应该是她想告诉你的。” 新芽又坐下了,抱住她的手臂:“还有呢!” “什么?” “我去领银子,莫名其妙的,走着走着,我发现我手里拿了一包,绿萝也拿了一包!按理来说是每个宫里一包的!大小都是分好了的——可是,绿萝说她拿着了,又见我拿着,以为我想给谁下马威,故意拿走了别人的银子,可我没有啊!分明是那太监给我的,还说是咱们重华宫的!” 楚云笺来了兴致,笑起来:“那你可回去问了?” “问了啊!可是我回去,发现各宫的都没少!那边管事的也说没少,但,绿萝走的时候也没那么多银子!所以——这不是有鬼吗!还是个有钱鬼!” “不对!它把钱给我,不会买命钱吧!我还不想死啊,要不我还是还回去好了!” 楚云笺的笑意已经憋不住了:“可是绿竹已经发下去了。” “那,那我拿体己钱补……” 新芽咬着帕子,眼泪汪汪地抠出体己银子。 “我的银子……今日诀别,此生难再见……原本,等我成富户,就能姑娘成大事……给姐姐治伤,让姐姐恢复如初……没关系,我还会再攒银子的,”说到伤心处,她吸吸鼻子,“我对你,至死不渝!” 第四十章敌明我暗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新芽呜呜地哭起来,抹眼泪,眼泪稀里哗啦,再抹。 “好了好了,”楚云笺笑出声来,过去给她擦眼泪,“别哭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啊?” 新芽眼眶通红,呆滞过后,双眼明亮:“真的吗!” “真的哦……而且,还有件事,我也明白了。” 楚云笺把她装着宝贝体己银子的盒子盖上,塞回去,拉着她的手去了西偏殿,找了本书给她。 “这难道就是——” 她接过书,深吸一口气,如获神兵利器一般翻开。 神兵光芒大作—— 上书:志意失子心如刀绞,遂死,丧仪甚重,帝大恸,钱币来,然三日后生,实无子也,无钱则复死,乃生财也,帝怒,令其不得死,乃止。 什么东西啊! “那混账把你的小案一角弄坏了,那本厚度最合适,垫一下。” “……可是,这是什么呀?” “二哥不是最喜欢记这些人物轶事吗,我之前闲,便给他整理了一本,这个是废稿。” “哦……那垫几案也可惜了。” “没事,用吧,坐。” 她犹豫一下,乖乖听话,认真地听她解释。 “闹鬼,是有人为了让皇帝想起许贵妃,并怀疑我——我回来以后,确实老皇帝就几乎不来了。” “他不来更好,皇室没一个好东西!” 楚云笺赞同地点头:“嗯,但,他想起许贵妃,便是想起了七皇子。” “所以,所以给他带去了书房亲自教导?” “不错,闹鬼,鬼影飘向重华宫,但是绿竹他们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甚至出宫门还有所限制,也就是说,咱们宫里有眼线,而且,还是可以暂时主理后宫的,德淑贤三人之一罢了。” “一定是淑妃!瞧瞧她那个嘴脸!之前还跟老皇帝告发,一定有探子!” 新芽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挽袖子一副不放过她的模样。 “她确实有,探子也试出来了。” 淑妃的探子,不是别人,正是绿竹。 不论是新桃失踪,还是皇帝发难后立刻出现,其实原本都不算明显。 但是,宫里有个任劳任怨的闷葫芦,是个一点存在感也没有的高手。 不过这个高手是个木头桩子。 记住了秦慕宵的:非必要不要暴露身份,也不必联系我,有麻烦自行解决,好好守着她,拿不准的再问我。 她本事确实不错,甚至能在宫中高手的追击之下将他们甩开。 但是——这事没告诉任何人。 秦慕宵也是一时没想到,她连昆山和昆池也没商议! 就这么成了“狂徒”!也没想到,秦慕宵那天居然在! 绿萝陷入了纠结之中。 说?像是借口。 不说?像是找死。 说吧。 没想到这一犹豫,两个主子都走了。 焦灼了两个月,终于等到了。 于是她说了。 秦慕宵气得冒烟。 她又递上了探子名单。 反正已经被她知道了,于是秦慕宵把她带来了楚云笺面前。 淑妃也是聪明的,探子在精不在多,一个绿竹,比其他的边角料好用多了。 不过—— “这次还真不是她。” 新芽一头雾水,仔细思考她的意思,突然福至心灵:“姑娘是说……对,我们走的时候,她在禁足!暂代六宫的只能是德妃或贤妃!” 楚云笺点点头:“不错。” “那……不如我出去打听打听!” “不用,绿萝已经试出来了。” 而且,把七皇子推起来,一定和岑家有关,而德妃,看中了岑锦做女婿。贤妃的五皇子不知道风流又胸无大志的模样是真的还是装的,但是至少目前绿萝没发现有什么动静。 宫里的人个个不简单,只不过看暂时有无利益冲突罢了。 德妃帮七皇子没有任何好处,除非——是七皇子能记在她名下。 但是她自己有四皇子,别人的孩子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更何况七皇子已经那么大了。 所以,这就是一场纯粹的利用,豪赌一场,只看谁能利用得当。 如此虽然联盟十分脆弱,但如果不是从皇后那里知道岑家和许贵妃的关联,怕是没人能想到岑家,七皇子就成了明面上的挡箭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凡事自有阴阳两面,豪赌一场,也要看七皇子自身如何。 “那姑娘,咱们怎么办啊?” “当然是装不知道。” 他们也不知道她其实了解的一清二楚了,敌明我暗,最适合釜底抽薪。 “那,今天的有钱鬼也是他们吗?” 她瞬间回神,一点尴尬:“……这个,不是。” “啊?那果然是有钱鬼吗!” 新芽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 “不是,是人,还是好意。” “好意?” 这二话不说就给钱的行为,八成就是六皇子在秦慕宵的指点下做的。 新芽别的就罢了,天不怕地不怕,秦慕宵都敢当面骂,但是就一点,怕鬼。 以为他是什么有钱鬼,而且银子一分也没留下,全发了。 “嗯……” “什么好意啊!是不是那个家伙想整治我!哼!不就是说他几句,小气鬼,这样的人怎么是良配!姑娘你可别信他!” 她叉起腰,指指点点。 看着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可爱,拉过她递过去一块糕点。 “嗯,你说得对。” 算了,顺其自然吧。 过年这一日,秦慕宵往往都会放她和新芽他们一起过,他自己也会去祭拜母亲。今年新桃不在,不过昆山捎来了新桃的信,打开来,是齐久臻的字迹,口吻却是新桃的。 她伤重,不能提笔下地,却还是满心牵挂她,问她可好,外祖父去了不要太伤心,她没事,会好的。还嘱咐新芽不要太调皮,别担心自己。等再见面,围炉煮茶。 虽然想要恢复从前是不太可能了,新桃如此辛苦,但又坚韧。 一定要结束这一切。 她看向新芽,伸手捋捋她的头发:“别担心……我会解决掉他们所有人。” “嗯!”她拉住她的手,“我信姑娘,我们永远一起。” 正是新年伊始,还没等人乐一乐,京城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四十一章牛鼻子的预言(上)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先是岑中书令的幺女不知被什么邪祟上身,竟然和一个乡野村夫跑了。岑中书令听说这个消息,两眼一翻就中风了。 再是,城中百姓曾见一凶兽,浑身火焰,眨眼烧化了一片雪地,无处寻得来去,也不知去处,吓病了几个人。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各路神棍纷纷现身,大呼不祥。 年初祭祀就在一片人心惶惶中开始。往年虽然也是紧张,怕出乱子,但是今年,礼部的紧张是从脑袋到脚的。 一旦有什么差错,轻则脑瓜子分家,重则九族脑瓜子分家。 祭天大典前,老皇帝沐浴斋戒,随同祭祀的几位皇子和皇室宗亲也都如此,当然,总有那放荡不羁的。 秦慕宵白日里出去搅动风云,晚上过来软语温存。 “楚氏云笺,恋慕睿王已极,夙兴夜寐,思君如狂。” “睿王,你在写什么?” 秦慕宵看这个“不速之客”,翻了个白眼,把那张纸收起来:“与你无关。” “你一定没干好事!”新芽把茶盏一放,叉腰就质问,“我看见你写姑娘的名字了!不许你败坏姑娘的名声!” “去去去,没你的事。” “闹什么呢?” 楚云笺从寝殿走出来,一眼看见动过的笔。 “你写什么了?” 新芽一个虎扑:“姑娘,他写你呢!肯定是什么黑白颠倒的话!” 秦慕宵咬牙切齿:“呆头鹅!别以为你是她的贴身侍女本王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姑娘!他骂我!!” “好了好了——你写的什么?” 秦慕宵的气焰降了一半:“没有。” 她眯了眯眼,伸出手:“给我看看。” “咳——真的没什么,”他一个闪躲,抽出那张纸在火上点燃,“话说,你写那些传记做什么?” 明知他在转移话题,但她还是借着坡就下去了,从架子上拿出写好的书:“给我二哥的,算是新年礼了。” “哦,”他从善如流接过,翻开看了看,“真是用心,连个错字都无……我的年礼呢?” “……” “没有?” “……” 她默了默,打开荷包,翻出那个曾经摩挲过许多次的小布包来。 当年,和气久臻的生死之约,如今……也罢了。 既然是注定了没有结果的事,就不该纠缠。 一向当断则断,只是情之一字,难免叫人踟躇。 “拿去吧,无缘于此——不必再还我了。” “姑娘……” 新芽看着那个小布包,叫了她一声,又住了口。 她也不该去劝,毕竟秦慕宵太在意这件事……可是她心疼。 姑娘……要放弃成王了。 十几年相知相守,姑娘一个人想了多少日子,那些日子,在为她们担心的时候,在一个人忍受深宫斗争的时候,在和睿王虚与委蛇的时候。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想着,新芽就开始眼眶含泪。 “姑娘……” “好了,”楚云笺微微笑了笑,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但却不知为何不敢抬眸,把那个布包递过去,“给你——这是你期待的吧。” “不错。” 秦慕宵接过去,把玩了一下。 “不过,我不想见到他,你还是留着吧。” 他一松手,小布包又抛了回来。 “这次,是我希望你留下——留下这个东西,开始学着真的放下他,不过,作为交换,给我画个扇面,还要题诗,诗要写我,但不准骂我。”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挑开帘子,但却没着急出去,而是转过头,看她那低头沉思的模样,微微一顿。 傻月亮。 我才没那么大方。 算了——办事去了。 祭天大典,后妃无权参加。 皇帝带领文武百官前往天台,寒风隆隆,皇帝身穿繁复的祭服,踏着肃穆的礼乐之声,三拜九叩。迎神之辞未尽,便听得不知何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神明不解危局,但贫道可以。” 皇帝一愣,下意识寻找声音的来源。 但天台构造,正是声音纵然不大,也如水波般阵阵外散,声音飘渺浩荡,犹如天外之人。 遍寻不见,那人又笑了。 “陛下不必再寻了……老道乃天云,不知陛下可愿听贫道一言?” 秦慕宵在下方微微拧眉,没有抬头,但是心里却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 这不是安排的人。 但此种情况只能看老皇帝自己的想法了。 祭天被打断,老皇帝心有不悦,但骨子里的在意还是让他暂且按耐下来。 “不知仙师身在何处,可否现身一叙?” “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弹来弹去,最后入耳,突然间一个白色的身影闪烁,最终站在天台。 “陛下莫急,贫道来了。” 老道人须发皆白,三尺长髯,如同浮尘一般轻盈柔顺,仙风道骨,看上去已是耄耋之年,却精神矍铄,站于此间,日光映衬,这人似乎被神光照耀,周身散发白晕,端得世外高人的模样。 见他如此面貌,老皇帝心中难免有了几分确信。 他是如此爱颜面的人,偏生又极度相信鬼神之说,许贵妃鬼魂现世,又加之连日不祥之兆,流言纷纷,他心里也难免犯嘀咕。 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亦或是有谁阻碍天下太平,先是张老太师辞世,再有张忆在民间妖言惑众,诗词歌赋一篇接一篇,却总是抓不到张忆其人。为何这一阵子如此多的乱子? 如今这仙师竟然能忽视重兵把守,无声无息驾临于此,定然是绝顶高人! 上苍垂怜!必然是他为帝政绩卓绝,维护江山太平!想来长生也有望了! “仙师驾临,有失远迎,不知仙师有何指教?” “贫道参见陛下——老道不敢称指教,只是江山有蛀虫,若不拔除,来日危矣。” 老皇帝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意思! 江山有蛀虫?他这个每日上朝皇帝的不知道,来了个老头子,难道要说他这个皇帝做的不好不成? 老皇帝爱面子,但却是最能审时度势的。 若是此时怪罪这老头,那就是他这个皇帝不能听逆耳之言,有损威名。 更何况如今这老道人有用,便是忍了一时之气又如何? 若真能助他江山永固,让他长生,便饶了这人今日放肆。 “不知仙师所指何人?如今文武百官皆在,还请仙师指点迷津。” 天云老道站在天台,目光朝下望去。 “此乃双刃之剑,得当,天下太平,不当,伤人伤己。” “仙师是说——” “正是,此二位。” 老道浮尘一甩,所指方向正是睿、成二王。 “前方这位贵人……面目雌雄难辨,为妖异之兆,但双目如电,身有紫气东来,隐有龙气,为皇室血脉,专武,乃开山之剑,可惜……利刃未成,剑心便损,来日,必为大祸!” 第四十二章预言一下你的命还有几天(下)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哎呦喂! 文武百官内心都叫了一嗓子。 这老头真有胆子啊!你这么能算,你算算自己一会会不会死啊! 秦慕宵眉毛一扬,笑了,扑扑衣裳站起来。 众人屏住呼吸! 却发现,没了。 他居然!只是站起来了?! “皇兄,我们跪天地神明,跪祖宗,跪君王,跪个牛鼻子,实在太过了吧。” “……” 老皇帝如梦方醒。 这时候,说是他们在跪他也好,天地祖宗也好,只是迎神已被打断,这老道却是和他并立,竟有与君王同侧之感。 不妥! “众卿平身……仙事若能祝我大宁江山稳固,当居功首位。” 若是不能,那就是神棍,欺君之罪,诛九族,千刀万剐。 老道也没在意,目光一转,j挪到齐久臻身上。 “虽负紫气,但为将才,背杀业而无孽,正气也,为守山之刃,攘外,先需安内,眉心有浊气,若不定心,则左右为难,易误天下事。” 好嘛。 把唯二两个能出去打仗的痛批一顿。这要是撂挑子了,灭国了,怎么办? 现在这世道不说多好,但是表面上没什么事,油水也能捞,皇帝也好拿捏,灭国了那是活都活不成啊! 齐久臻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台上那仙气飘飘的老者。 有两下子。 但……这种事,绝大部分人都清楚得很。 秦慕宵不受宠,更是被逼到跑到战场,那可是把脑袋系在腰上的事,一个不好就是一堆烂骨头,无名无姓不得好死。 现在的皇帝对他也更多的是利用,压榨,制衡,还有就是他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人人惧怕,所以不结党营私。 但若有机会,当然是军权归于皇权,只是秦慕宵在边关有威望,在京城,又掌管皇城军队。 这个恩典纯粹是皇帝自作自受的。 “睿王如此神勇,为朕排忧解难,巩固江山,实乃天赐神将,不如朕将皇城军也交由你调配,如何啊?” 一般人,自己刚立下汗马功劳,又得皇帝如此夸张的赞誉,自然要谨慎功高盖主之嫌立刻推拒,表明自己是大宁子民为国为君实属应该。 但是秦慕宵是一般人吗? 他一本正经地表示,既然皇兄一定要给,那就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不死心地问他说什么。 秦慕宵直接谢恩。 天大地大,颜面最大。 就这么捏着鼻子交出去了。 这才叫一个找死添堵找不痛快。 这是天赐神将吗?这是天赐祖宗。 从那以后,皇帝说话谨慎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来了个不可收回的赏赐。 他也想过解决秦慕宵,培养自己的亲信,没想到这孽障命大得很,几次三番都没死,甚至……罢了。 至于成王。 就算忠心,也不是忠于他这个帝王的。 贵妃就是横在君臣之间的刺。 虽然说这事有所遮掩,但是当年楚家和齐家的娃娃亲也是人尽皆知。 说到底,天下万民都是他的,何况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恨也恨,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也活着回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小子孝期已过,却不相看成婚,若是真还在意贵妃,也不失为一个牵制。 如是想着,看这老道的眼神也有了几分不同。 不过这种话不算什么,一般的神棍也能说得出,无佐证,怎能证明真假? “陛下不必忧心,虽然他们气场互斥,但又隐隐有互融关联,只要给贫道一些时间,找到关联之处,便……” 秦慕宵冷笑一声,一步一步踏上天台。 “时间?只怕牛鼻子你——没这个时间了。” “我没有时间……” 另一边,皇宫中也有一场小小的争执。 新芽被一个年轻人堵住,那人怪的很,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是又不肯让开。 “不会耽误你很久的……你收下这个可好?” 他双手捧出一个盒子,弯下身子举过头。 看那紫檀木盒子描得精致,便知道盒子里的东西一定十分贵重。 新芽感觉自己的眼睛瞎了一瞬。 这盒子虽然不大,可是少说也要几百两!天底下除了那个不知道钱哪来的睿王,还有人有这么多钱! 等!等!! 无缘无故地要给她钱! “你,你不会是那个有钱鬼吧!我,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要的!你你你拿回去!我,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干!别缠着我啊!” 她连连后退,眼看地上的影子一点点变远,少年人终于急了,抬起头来:“姐姐别走!” 笑话!谁不跑谁是傻子! 新芽忽视身后的挽留,大步流星。 没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叫,这是她顾忌这是宫里要低调,要维护姑娘的面子! 救命啊!姑娘快救我啊! 她内心咆哮,脚下生风,回头看看,身后空无一人。 呼—— 还好还好,大白天的,应该不至于倒……“啊!你怎么在这!” 她刚慢下来,前头就出现了个月白的身影。 少年人气喘吁吁,手里拿着那个盒子:“我,抄近路……姐姐别跑,听我几句话好不好?” “我不……诶?你有影子?” 新芽差点跳起来,余光一扫,愣住了。 他也愣住了,眨眨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何有此感叹:“……当然了,我是人不是鬼啊。” “吓我一跳,那好吧,你说,你是谁呀。” 新芽轻咳一声,整整刚刚跑乱了的衣服,端起重华宫大宫女的风来。 “我叫秦远观,已经等了姐姐好些日子,想求姐姐收下这个,全了我的报恩之心吧。” “秦远观……有点熟悉呢?” 秦……秦? 新芽的汗下来了。 宫里头,姓秦,从远字,这不是皇子吗! 这家伙!一定是想打探姑娘的事! 第四十三章救世赌局(求订阅)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新芽定了定神,躬身行礼:“见过殿下。” “不,你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他上前去,虚扶一把。 新芽顺势起来,瞄了他一眼。 和秦慕宵一点都不像。 秦慕宵长得像个妖精,还是那种摄人心魄的。 这人长得……用姑娘的话说,是清风朗月的好人模样,和皇帝挺像的,但是又 “我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强森大人,你们会后悔的!”黑衣人嘿嘿一笑就窜到了院中。 他们猛地抬头,看着天空中出现的巨大冥龙,他的身体像是黑水晶凝结,上面有巨大的能量缓缓流中,晶莹的黑色光芒闪烁,几乎将人的魂魄都吸收了进去。 “漂亮!”贺凌霄狠狠的拍了一下手,言出法随又叫法则律令,可以直接命令大道为自己的服务,有了这个本事,他的实力再次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毕竟到了他两这个年纪,还能有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临危不乱只是基本,能够坐在如今的位置,还一坐多年,稳如泰山,他们靠的可不是心慈手软。 那完全是无用功,还不如到月底时,给他们每人多发五美金的福利补助有用。 如果林刀刀不答应茂思的邀请,也不至于今天面对眼前这几个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对手。如果如果不真正经历战斗,林刀刀永远只能停留在纸上谈兵阶段。 改变态度的结果是如何呢?还是那一句话,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那就是将甘宁送出去,将自己这些人卖掉,来平息这一场关乎到整个江南势力彻底撕裂的大事,关乎到江东集团,孙家家族基业的大事。 反正吧,有没有这么厉害别人也不知道。可是一旦他真损起来,但凡认识他的人也没有几个能招架的住。 圣装的名字可不是叫着好听,得到圣装承认,有着圣装的加持,肖恩的实力自然非同一般,这是他身为普通人却能得到异能杀手称呼的原因,同样也是他为什么可以一枪就打伤塞拉的原因。 种彦峰耐着性子微笑着坐下,抬眼目光清澈的看向李大家,“能得李大家邀请实乃平生幸事!”种彦峰说罢就不再开口,开场打招呼是礼貌,之后若是比谁沉得住气,种彦峰到一点不怕。 刘江涛对白建立能帮忙,那也是感激不尽,虽然自己不知道白斋公的手段,可看白斋公对徐国成,那就是没有出手,这徐国成满脸大汗,慢慢的支持不下去了,压迫他能口吐鲜血,这就不是一般人的能耐。 少年沉默的跟着邵安身后,郁郁寡欢。他想不明白,他眼中的父亲,是正直清廉的。可在董疾嘴中,却成了朋比为奸之人。 两人相依偎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两人各自躺着自己的床上,一样的辗转难眠。有喜,有乐,更多是对未来的种种期待。 继承他家皇权的,不会动上一代皇家坟墓,可一担下一个朝代,那就是皇家坟墓糟秧之时,纵看历吏,往往如此,继承的朝代为什么不动上一个朝代坟墓,那是怕后面朝代学习他的作风。 看到苏幻薇终于肯吃东西了,同明王十分欣慰,亲手一勺一勺地喂她。 眼前这个稳如泰山般的男人便是大梁战神,大将军十方无敌!至于名字,王彦并不知晓,也曾问过关平,关平也不知道,只因他太强了,在大梁人眼中他就是无敌的存在,所以大家更喜欢用无敌来称呼他。 第四十四章“喜事重重”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我不会和你赌的,今日来是想救你一命——你不听也就罢了。” “你来了,便是入局,天命所归,你不赌也得赌!” 天云自信满满,冷静下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那姑娘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师兄,你疯魔了,我就算和你赌了又能如何,你保全了江山又如何?你我的赌局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 “好难受,明明就没有偶吧们的事情,为什么最后受伤的偏偏就是偶吧们呢?”,ID“钟爱一一白”发出一条信息。 王凡右手擎弓,左手伸出食指指尖泛出金黄色火苗,他交手中的搓出的金箭点燃,引满弓搭上箭,对准了越来越近的青面人。 “林枫,你去吧,不要开伪神体,激活你的地阶能量就行了,恢复好了之后赶紧下来。”袁元递给了林枫,罕见的他没有叫美人儿。 “唉,可疼着呢,现在还疼,估计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好彻底了。”赵三林道。 “你们可以通知你们的仙帝,就说是阴鸦来访,我就在这里等候。”李七夜化作一个白袍男子,他看着拦着他的护卫,淡然地道。 在看到爷爷微微地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可以”两个字的时候,吕长乐差点石化。 想想都后怕,如果不是秦香莲闹肚子,他们两个也在车上。他的肉身能够承受得起这种级别的爆炸,可秦香莲呢?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王凡挤眉弄眼,坏笑道。只不过一个八十岁老家伙露出这种表情,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几乎瞬间,波罗斯瞬移到了赵皓的身边,一拳轰向坐在长椅上面的赵皓。不过当拳头到达赵皓一尺处时,波罗斯的攻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了。 张邵苧一时无言,只能是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戴安柳手里熟悉的动作与超常的刀法,呆在原地,许久才说。 当然,她也知道,若是让王楚柳帮自己争宠,对她颇为有利,可她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别人也就罢了,她没有办法,可王楚柳却不行。 总的来说,程晋州希望对手出现的越晚越好金就像是生活在一个低利率而高发展的国家,贷款借的越久越好。 苏之念靠在办公椅上,望着自己从香港带回来的“镇店之宝”,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跟金陵老板在电话里沟通的内容。 萧天宸低喝一声,指尖上爆发出一道凌厉光芒,瞬间便是洞穿了那血风的眉心,瞬间便是将那血风彻底灭杀,哪怕是神魂,也没能够留下,旋即一把火将那血风的身体也给烧的干干净净。 宋青春眨了眨眼睛,僵硬的将眼珠子从正前方拉了回来,她侧头,冲着跟自己说话的人挤出了一抹笑容,然后摇了摇头。 其实唐暖告诉她“以诗传情”的事时,她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冲动,想要去找秦以南摊牌的,只是她不忍心看秦以南爱错了人难过,所以便选择了藏在心底。 “还有三四吨粮食,看来还是不够了。”程晋州无奈摇头,1000两银子能换到80个星盟点数已经算是不错。翻译太过于费钱,等到他后期放弃翻译的时候,钱已经不够用了。 那一页纸上有好几篇日记,每一篇的篇幅都很短,尤其是第一篇,只有一句话。 “好吧,我在此下车。你晚上把我的警服送到如家客栈里。我怕有人跟踪,所以,暂时不便回去,我得去转转。”韩卫华懂他的意思,便不再勉强,道了一声,便推门下车。 第四十五章棋局展开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众人刹那间安静下来,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皇上真是无情啊。 也是,对于皇上而言一个孩子罢了,他又不是没有,大皇子早夭,其他最小七皇子,还有淑妃肚子里的孩子。 贵妃的孩子,有没有也不重要。 更何况孩子早就已经没了,罚也罚了这一年多了,陈家也倒了,就算恢复了皇后之位也不可能再像过去 大皇子妃对着大皇子萧麒微微福礼,便带着一堆的丫环婆子往另一处而去了。 借着洞内照出来的火光,我低头去看,差一点没没被吓死,地上竟然一个头发只剩几根的光牙老婆子的头,她死死的盯着我,眼里满是怨恨。 阿凛在我眼里一直是有些古板的,做出这种事情让我忽然有点理解不了,但是陆景重说,这才是真实的。 雷聲不断,那黑蛇身子被雷劈了个正着,两个蛇头重重朝後一扭,身子不住的在原地打着颤抖。 我真心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就随便八卦了一些明星的事情,只不过都是外面媒体已经八卦出来的事情,不过我添油加醋地又说的严重了点儿。 看着一幅幅挂在样品室的锦缎,似云,似霞,似流金,似溢彩,赵石南的心里满满的,衡儿,我会站在那个世界最高的台子上,赢给你看,赢给祖宗看,赢给所有人看。 “武哥,难道事情真是那样么?”看着林武脸色阴沉的走了回来,涛子神色低沉的缓缓道。 她猛然的坐起,朝着我的肩膀狠狠的咬一口,等到牙印深深的印在了肩膀上时,我听到了她带着哭泣的微笑。 长臂一揽便将林初揽在了怀里,看着她嘤咛了两声,又嘟着红唇睡过去,眼角还带着泪痕,长长的睫毛还湿哒哒的,很明显的哭过了。 绿光缭绕,云杰犹如从花朵绽放上而出,天狼剑极火缭绕,直奔撒加而去。 浩岚才懒得搭理这个家伙,他还有事要做呢。所以,他绝定无视那个二货。 斯普林特狰狞的脸颊在眼前浮现,一个响指之后,世界一片黑暗。 但在它们将要得手时,远方寒芒一闪,紧接着冲来一杆森冷银枪。 德鲁伊愤怒一盾将尼古拉斯拍开,转身冲到乔纳森身边,将蒙哥的血爪挡下。 话至此出,除了紫玉霄外,所有人大惊失色。没想到迷魂函还有仙药这种资源,要知道这无论是上古还是太古,皆号称遍寻位面也难寻。 日头西去,在兽荒山的阴影下,大地更加的漆黑,他们不敢点上篝火,怕引来獸种的注意,只能摸着黑轮流休息。 一个月来,她也知道嬴政的性子。一向赏罚分明,对任何事要求都很严格。只要自己做对了事,就会得到奖励。做错事,会被严厉训斥。 她们脸上的泪珠还未擦拭,低着头朝克拉拉走来,一路上她只听见断断续续的抽泣。这一次经历的事,对她们打击实在太大了。 今天不少观众都期待着华夏队的胜利,之前华夏队领先后,他们以为真的可以战胜乌拉圭队。 大家都知道,咱们军中现在制造出来的防弹衣不仅轻薄,方便,甚至可以内穿,而且防弹功能很厉害,领先了世界其他所有国家的防弹衣。 林晚照也确实饿了,便同孟雪柔一起跑到后堂吃饭去了,饭桌上林晚照心思飘忽不定,一时只呆呆地用饭,并没有一句言语,孟雪柔却也不打扰他,主动给他布起菜来。 第四十六章父亲你怎么一身血呀!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门外,楚大人领着一众子女跪地相迎。 她居高临下,扫视着这些人。 “都起来吧……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楚大人低下头:“多谢娘娘。” 仪仗浩浩荡荡簇拥着她,前厅还是当时的模样,那年,她身穿锦袍,坐上轿辇,挑开帘子,看了楚府最后一眼。 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好像…… 其他人,竟然有点被说服了。米卡卡一张铁嘴铜牙,就是能瞎掰。这点,谁也比不上他。 寇景这么狡猾奸诈的人自然是不会留下任何口风的,况且真渡劫成功,寇景没有了限制,那岂不是任由他为所欲为? 这下林梦涵高兴的拍着手掌从原地跳起来,然后转身抱着宁萱萱,傻呵呵的笑着。 身着深紫色的流光衣衫,只领口淡淡的用金丝线绣了几处浮云,脚上穿着鎏金的黑色长靴,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一头乌黑秀亮的头发用一只玉冠束了起来。 “哎。”米卡卡浑身颤栗如十月份的寒蝉,透骨的寒意几乎将他钉在地上,再挪不开半步。 不光是那个高大的骑士不信,就连那个一身破烂装备的领导者也很怀疑!不过,他毕竟和普通的玩家不同,见识到的层面不同,对一些离谱的事情也比较能接受。 不过,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此时叶铮的双目之中再没有了先前的疯狂与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漠。 趁云苓不注意,想要一把抢过来。云苓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所以故意往边上挪了挪。 赵韩姣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倒也是娇憨的很,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我下意识的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我师兄,可最后我又犹豫了,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下山半年多了,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九岁了,是成年人了,我不能事事都依靠师兄,那我和一个孩子有什么区别? 听到她的说辞,众人都低下了头,心中感叹,这位侯爷夫人真不是一般的能扯,竟然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不过主子之间的事情,不是他们能够插嘴的,全部自觉地闭嘴低头,装作透明的。 却没有想到,这玄孙媳却是极有心的,全了景娄氏为‘婆母’的面子。 “事到如今你就别怪我了,想想咱们怎么逃过这一劫吧。”力宏说道。 任启山被水泥扬了眼睛,任老二也退后了几步,我赶紧起身,一把夺过任启山手里的棍子,朝任老二砸过去。 “从云门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老人家的朋友,你他妈的不想活了!嘿嘿嘿嘿”这个时候,一个糟蹋老头忽然出现。看到桌子上的烧鸡,抓起来就啃吃了起来。 首先无心海的来历就相当的具有传奇色彩。传闻是有两名顶级强者在天威星陆之上决战,一击将整个天威星陆最中心的一块大陆打沉了,由此形成了这么一片比大陆更加广袤无边的海域。 “回皇上,宇王爷好像只是晕过去了!”李威上前摸了摸了东方宇的鼻息,其实李威心中更是对床榻上的情况好奇万分,只是却不敢向榻上细看。 食人蚁,单个实力并不强。本身防御不强,杀起来倒是轻松的很。可是数量太多,几乎是杀不胜杀。这样消耗下去,哪怕是窥法境界也受不了。 “少爷,你真的只有三级?”钱大莽拿了个水袋过来,递到刘芒的手上。 第四十七章父亲,你死的真惨呐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众人面面相觑。 要不是碍于身份,他们真的很想质问:你装什么? 楚云笺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提裙子走到他身边,蹲下去。 锦袍瞬间染上了血污,她却是全然无觉,手轻轻抬起,拂去脸上的泪。 “父亲……为什么,您还正值壮年,为什么……就这么死了啊……” 啥玩意! 谁死了?! 放眼望去,屋内的摆设亦如当年那般,只是莫晨海并未在其中,正在诧异时,浴室的门陡然开了一个缝,水声哗啦中莫晨海坦露着全身的肌肉,一丝不挂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番闲聊后江瑶返回了自己的房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秦龙靠在窗台边,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所想的,是和‘钥匙’以及那个‘惊天宝藏’有关的事情。 打电话来却什么都没说就哭了起来?慕诗芸异常的反应更加让秦龙疑惑不已。? 苏叶的泪再次在眼眶里转,她急的抬头使劲往天上看,努力的把眼泪咽回去。 趁这个时间,刚才倒霉落水的两名‘锦帆贼’成员已经被船上的同僚拉了上去,此时正惊魂未定的看着食人鱼王的尸体被吞食的场景,若是李白刚才没来得及救下他们,现在的鱼王便是他们的写照。 其实是怕爹娘担心,最后耐不住性子,把姐姐嫁出去吧?乐清在旁上暗忖。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抹无奈,像一个被绑架的怨气人质那般看着他。 冬日里,山头上少了些灌木,沿途只有些光秃秃的树枝,良东走在前头,不时伸手拨弄着挡在身前儿的干枯枝条,不忘了回头叮嘱宝珠跟秀娟两个好生注意脚下。 从高空观察,‘大燕公会’的人足有数万,把谷口包围的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都难以偷偷飞出去,更遑论里边‘苍云公会’的成员。 两人笑嘻嘻的挥手和新认识的人类说再见,跑到姐姐面前蹭着她撒娇,情儿拿着丝巾给他们擦汗,眼里是要溢出来的笑意。 培养一个优秀的宇航员,付出的代价可太大了,各个宇航员都金贵的很。 所有学院在看到天罗学院后,都没有什么表情,毕竟天罗学院前两届都没进去决赛。 现在广告商的圈子里头,又有谁不知道,丁炙这个名字除了意味着人气意外,还隐约有点“福将”的意味在里面,网剧大爆,电影大卖,就连他幕后参与的恋爱综艺也爆了。 听到温柔剑神的解释,何云牧明白了,也就是说前期都一样,只有说到了凝聚神火的时候,需要开辟一条与众人都不同的路,然后成为神灵。 “一个老医生的徒弟,能配得上我吗?”苏冰冰冷冷的嘀咕了一句。 “哈哈哈~”做完这一切后,姜悦不禁很是愉悦地笑起来,很显然,他并不认为他刚才是做了一件坏事儿。 林年一听,觉得言之有理,但他也却是想不出孔云泽此时会去到哪里。 抬眼望望床上好不容易摆放齐整的白骨,逍墨很是开心地弯眉一笑,这下……总算是可以开始他的“起死回生”大业了。 “别提了,我说上次在玉宝斋订下的那套首饰哪去了呢,被程雨初出双倍的价格半道截走了。”薛凝芷不甚在意地说道。 原本因为雷恩的出现,就已经让菲尔感到惊讶了,没想到此刻竟是又见到了几名天骄般的人物。 第四十八章情人衣衫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马上,秦慕宵一身紫袍,上绣龙纹,阳光照下,流光溢彩,但即便衣裳光华夺目,与他的面容相比还是暗淡失色。 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却纤长而下垂,在他眼尾勾了一条狐媚的线,眼波流转,无情却总似有情。 昆山一看他来了,立刻入戏:“回王爷,我等是贵妃娘娘的人,前往京兆尹府告状。” “贵妃?又闹什么 兰馨:你不愧是我的姐,原来做人真很美。做个大写意之人,尤其是美上加美。 “当然,先生家里出了点事,我是赶来送信的。否则我干嘛敲鼓。这位老先生去问问便知,我叫林觉。报我的名字方先生便知真假。”林觉叫道。 众人看着前方飞奔的桃宝,相互对视一眼,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灵米出现在李羽的手上,微黄,尖长,比普通的米长有二倍,非常漂亮,李羽放在嘴里咬了下就感觉有清香味,别的暂时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功效。 愤怒,悲伤,恼恨等等情绪,源源不断的传递到了李羽脑海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就要离他远去,他内心很痛苦,他是修士让母亲多活几百年还可以做到。 “表少爷,你可真是够可以的,刚刚还被骂的狗血淋头,怎么一转眼就又夸上了?”许倩故意刁难道。 蕙兰:太缺乏独立性。别人都知道运动的好,你咋不把健康当成宝? 正当那人疑惑之际,林坤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那人猝不及防,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差点儿吓得坐到地上,再一看来的是谁,差点儿笑出声来。 骤然听见春雨分析话语声的安娜,随即神色微变的,转头疑眼望向那个自称是“冬冬”的春雨说道。 今天龙腾酒吧传来爆炸性新闻,震的人耳膜乱颤,头脑发晕,饶是柳青青如此冷漠的大姐,都不禁张开嘴诧异:赵如玉疯了? 她抿了抿嘴,左手泄愤似的拍了眼前的手臂一下,一转身,发现叶清庭不知何时站到了旁边,正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说:“里面怎么什么都没变?”可话问出来又觉得自己在废话。 凌溪泉微微偏过头,望向旁边罕见开起玩笑的男生,琥珀色的光晕似是蒙上了一层醉人的雾气,此时,他的笑容比凌溪泉看到的任何时候都深刻。 第二天早上,夏洛是带着黑眼圈儿下楼的,在楼下,杨果和莫墨儿都在这儿,她俩正在唧唧喳喳的,很是兴奋地样子。 “伯父伯母,你们就收留我吧!我真的特别可怜。”罗诗涵终于挤出了几滴眼泪,可怜巴巴的望着夏卫兴和赵氏。 可是我哪里睡得着,我就知道夜长必定梦多,容洛正迟迟不跟伊华阳结婚,找诸多借口,迟傲得出事。 易筋高手,已经淬炼了身体的各个部位,皮,骨,五脏,最后就是筋,淬炼全身,打破了身体的桎梏,虽说不能达到刀枪不入,但已经能调用空气中的灵力,并不再是像我们一样,仅靠着自身的实力向对方攻击。 她捧着手机,盯着没有再亮起的手机屏幕,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安迪关上门。有昨晚考虑打底,她可以从容地坐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捧一杯水在手,微微晃来晃去地看着魏国强。而魏国强也是冷静地看着她,安迪看不出那眼镜片后面的眼神。安迪不说话,等着魏国强自己开口。 第四十九章你们有没有苟且!(1)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一直到黄昏将至时,店里又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几个客人,都是留宿一晚住的平价房,吃完晚饭一忙起来就是到了深夜。 “嗵~”在程淇滢转身的当口,张乾道抓住机会,一掌拍到了她的肩膀上。 乔羽风看着大家都附和着让自己管理公司,推脱不掉,点了点头。何云初欣喜的带头鼓起了掌,微笑着说,那就辛苦乔总了。 因为对于隐忍多年的他来说,这种程度的羞辱,无伤大雅,他早已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动怒。 此令一出,就代表着司理院认为,清月斋一役,真正的受害者,其实是梁辰。 看到自己在巨壁下面,化为了黑影君的脑袋微微垂下,说出之前那番装逼之言,陈轼双手颤抖,老脸也因为这可能已经落入万千宅男眼中的中二场景而不由一红。 壮妈走在前面倒是没看到,不过有几个正好对着周莹的婶子瞧见了,大家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着,倒是没说话。 黑球儿瞪大眼,暗暗夸了一句杜叶梅大方,后者笑眯眯的看着它,好像在说应该的。 只不过何云初毕竟对他那么好,所以在做完假账之后,他多多少少心里还有些纠结,不知道他该不该这么做,不过后面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他彻底的下定决心转移何云初的财产。 于是这个时候,在所有人内心最惶恐不安之时,陈轼以宛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展现出了非人的实力,自然会被人民当做救命稻草一般,化为支撑他们的精神支柱。 庞大无比的躯体,狰狞冰冷的银色蛇瞳闪动着嗜血的疯狂!蓝色的长角,粗重的身体看上去很是骇人。 她冷笑着说:“长老不必担心,本姑娘就是不用这天遁神剑,也照样能击败长老。”随后她将天遁神剑递给身后的无极老祖,并将七星宝剑拿在手中。 “哎,这是走到哪里?”卿鸿抬起头,神情有些懊恼的看着四周的环境,口中抱怨着自己竟然会迷失了道路,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卿鸿转过身,刚要迈步向回走,眼前,变窜出来一个个脸上挂着猥琐笑意的恶心男。 “长大了!”党军上下打量着柴嘉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兄弟你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还真让我汗颜,若不是碍于巡察使,我即使随时帮你也没什么,但是有些事情总是身不由己,所以,我只能在你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能帮你,唉!”司杞苦恼道。 两点四十五分,到了赛前热身的时间,双方球员纷纷到场上开始热身。 江岚想起曾经交手过的毛英龙和伪装彦浩的5号,看来入侵一旦成功,就和使用本体没有什么差别。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薛嵩毫不睏倦,两眼只是呆望着院子里,忽然他好像听到露珠滴在树叶上的声音。 几根毒针扎在恶风的胸口处,他手执两只霸王镰怒视着夏侯天龙,三人见他中了毒针却没有倒下,他们有些迟疑不决。 “义妹,我们再飞得高一点,这样才能看得远。”恶风大声地告诉红线。于是驾御风术朝上方飞去,果然两人的视野开阔多了,但两人却感到有些寒冷。 唐辰见目的已经达到,手臂一转,负手而立。嘴角噙笑。对杨坚微微点头。 “那个,黄什么东西来着,你不用打电话了他已经来了。”林遇笑着说道。 “所以,我们的三个真君巅峰长老,很可能……就白死了?”皮肤黝黑的老者嘴角抽搐着,在那一脸不甘的说道。 一声低沉的龙吟让整个东方都在颤栗,一些修为低的人已经跪伏在了地上,就算是真人境的人物也不敢抬头仰望,只能在颤抖中祈祷着。 叶四方才就在微型通讯器的那头提示过了,海天酒店一旦过了早上七点,活动的人就会慢慢变多,到时候再行动,会比较难以脱身。 石清雅发出一声惊叫,随后开始疯狂联系起对方来,但都失败了。 身后北萧关越来越远,直至以楚羽的目力,连一点踪影都看不见。 楚羽虽然现在还没有太大的压力,但他知道,继续向下,那种压力会越来越大的。 冉清又气又急,当初生下夏婉蓉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痕儿终于可以回来了”。 “你有我呢。”花弄影慢慢吐出这几个字,眼里的柔和不比寻常。 但是可惜的是,召唤的阵图并没有遭到破坏,显然地面之上那些召唤八岐大蛇的阵图,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破坏的,林东来眼中闪过一道怒色,仰天大吼,全身的气血凝聚,猛然升空,下一刻,金乌坠地,猛然轰向地面。 以防万一,要知道周天旺可是天下第一高手,虽然只剩下魂魄,但谁又知道还有没有杀手锏? 此刻,周天旺全身晶莹透亮,只有两道双眼如黑宝石一般,绽放出神芒,很有气势。 他不该对宗落渔有那种想法,也不该让宗落渔对他有想法,所以,这样最好。 那是一个特殊的隐含标记,只有在一定的角度才能看见这个标志。 “那你就让我在马桶上一直坐着好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宗落渔恨不得把他给拽进来,就是不行。 第五十章你们有没有苟且!(2)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她睁开眼,水色朦胧间,见到他愈加妖艳的脸。 “秦……” 指缝被他的手指填满,她的手被执起,翻转,手背上印下一个温热的吻。 另一手抬起,搭在他肩上,借力起身,腰身被一揽,抬头,彼此再无间隙。 “云儿……我好看吗?” “……嗯。” 好看……当然是好看的。 他是少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深夜时分,冰凉的触感悄悄摸摸地钻入被子贴在了殷修的背脊上,熟悉的黏腻爬行触感让殷修立即就知道是谁,他懒懒地合着眼眸没有搭理,已经习惯了黎默喜欢在他睡觉时候靠过来,盯着他,黏着他了。 他亲手熬制的药膏,如果连这点效果都没有,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她当然不可能借给他手机打电话,更不可能帮他联系人,只是好奇他会联系谁。 虽然他们有的主攻方向,并不是数论方向,但以他们作为数学院教授的学识,对黎曼猜想的认知,也超过一些普通数学家了。 将近三寸长的疤痕,一条细缝光秃秃的,幸好头发浓密足够长,能盖住,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林尘,你既然不愿为家族服务,那就不要怪我等心狠手辣了!”林战龙狞笑。 一纸赐婚,林佳怡与那个狠戾,粗鄙,不解风情的男人绑在了一起。 传奇、通天、天梯境,放在中天域当中,随便出来一个都是可以横扫无敌的存在。 驶出停车场时,秦寻雁还挑衅似的按了下喇叭,就是看不惯沈幼薇说叶阳不好。 “好了,你们去吧,这里交给我和赵云就行了。”艾琳娜摆摆手,露出怒容。 斯塔克斯看着眼前的屏幕方才,因为沒有他新的指令,强大的抛盘一下子就完全消失了,挡在五毛关口的强大买盘顺势将股价推回到了六毛上方。 韩彪无语了,悲催的γ-44,虽然只不过是在中央星域的边缘地带,可是据说在极昼区,平均每秒钟能看到超过10000颗流星,别说是卫星了,你就是放个苍蝇在轨道上也能给你打下来。 刚刚觉察到的那两道隐晦的气息,如日出东升一般,渐渐清晰起来。 布兰妮队长微微抬高俏丽的下巴,略显高傲和不屑的道:“米妮娜学妹,看来你被联邦军事学院的洗脑教程毒害的不轻,好好的清醒一下吧现在的联邦,还值得我们托付理想和人生么? 伸手不打笑面人这是俗话,何况别人同自己无冤无仇,自己又何必苦苦相逼?这件事情换做另外的人,心中也需做这种想法。 “你这是干什么?他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还罪不至死!”说罢,王一凡就举着枪对准了阿浪的额头。 等到使用之时,这些法器上便是浩然正气充足,谁能想得到这原本是邪道所用的法器? “那就是说你不喜欢他了,就算他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陈月追问。 只要是大单的生意,超市都很愿意送货上门,再说了,这何仙仙也是他们的老顾客,他们当然不会对她的话产生怀疑了。放下电话之后的何仙仙就放心多了,然后又回到仙福祥去忙生意去了。 “是他们相互打来打去,这车是防弹的,因此他们就相互打了起来了!”已下车的肖云飞‘抽’着烟,淡淡地说道。 第五十一章这个皇嫂,臣弟喜欢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料到如此,齐久臻也只是皱了皱眉:“回皇上,绝无此事。” “绝无?哼,上次朕便疑心,整个天下能有几人潜入皇城!怕是你提前返京,和这贱妇厮混!有是没有!” 皇帝怒不可遏,要不是还有半份理智,他便叫人把齐久臻拖下去了。 楚云笺眼底酿起风暴,低下头,尽力掩饰。 “陛下,妾身和成王绝无 这个力量会随着击杀敌人而不断的提升,但是存在上限,上限最高为神级世界强者,达到上限就无法在提升一点点了。 “没用的东西,平时养你们是吃干饭的!”捕头亲自上,这次秦瀚玥没有忍让着,而是招招都有杀意,每一个动作都往致命点上打。 蒋恪眼神微抬,到了这儿了,可以说他现在完全可以卸磨杀驴了,只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感应到白苏和菲儿的气息,更没有感应到强大的玄力,暂时还是只能看情况,所以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好咧,婶婶您是要珍珠的还是红豆的还有燕麦的!”秦瀚玥为了让大家放下对莜面钱钱的芥蒂,特意更换了名字,用现代人的叫法来称呼它,毕竟这样能好听一些。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你看!”甘甜笑着说道,腿忽然变成蛇身。 突如其来的怪物袭击,甚至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断了他们的后路。 如果能长期保持这种状态,那么雪之国就很适合人居住了,而这样的话就能大力的发展国家,从而使得国家壮大起来。 秦瀚玥蹑手蹑脚的走到院门口,从门缝里看了看外面,又趴在门上听了一会,既没看到人又没听到什么响动。 为首的大汉带着手下冲过了关押普通囚犯的监舍,来到了一道铁门前。过了这道铁门,就可以进入关押要犯的监舍区。为首的大汉举起大斧就要砍门上的铁锁。 在不断的兼并战争中,边章和韩遂势力迅猛增强,不仅杀死了金城太守陈懿,而且还于中平二年以讨伐宦官为名,率领大军,“入寇三辅,侵逼园陵”。 他刚靠近一步,那嵇氏便故意将一铲子土扬的老高,撒了他一身。 温诗雅气喘吁吁,他们已经跑了好几个时辰了,耳鬓间的汗水不住的往两侧淌,打湿了她的衣领。 良好的家教让诸伏景光成为一个礼貌而克制的人,只有加入组织后,为了装出犯罪组织成员应有的凶恶,他有时才会咄咄逼人。可此刻是两个卧底在交流,没必要伪装,他是真的着急了。 这条新规则一出,天下哗然,只要做对龙渊大陆有贡献的事情就有福泽,那得好好想想啦,一些派出去想搞阴谋争积分的人也停止了计划。 毕竟药水随时可以做,但瓶子是坏一个少一个,而且地下城越往下越没人类踪迹,这种人类的工业品,反而是最稀有的。 “无极丹的丹方,的确是我所赠不假,”白歌开口打断了萧炎认输话语:“但我所创之无极丹丹方,原本就只是五色丹雷的八品丹药而已。 瞧得加老那副得意的样子,海波东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对着萧炎催促道。 随着这一块石头慢慢的被切割开,里面的白色石头心也露了出来。 前面,路上的车辆行驶越来越少,后面你的面包车胆子也打了起来。 有一百个敌人,那就杀一百个;有一千个敌人,那就杀干净一千个。在最后一个敌人殒命前,他都无法停下,技能会控制他成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制造尸山血海的屠夫。 第五十二章皇帝的威严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突然,从浓郁的灵气里,在整个房间散发出刺眼的光芒,这是雷兽第一看到这个东西,它打破了此时不安份的房间,在人们的头顶上旋转着。 “好了,若是不要惹麻烦都不要妄动,我去去就回!”叶云宁叮嘱道。 说来也巧,今夜,我途经这石头镇,正好发现你们跟王方会面,要回京陈情,于是,我便假扮成唐兵,混在军中,暗中观察。 这也是在今后的几年里为什么他们一伙人在黑山镇社会圈子里口碑极好的原因。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对于演员,苏总有什么要求吗?”梁擎宇又问道。 “云哥,你可真没出息,这么点东西,你就乐成这样了?”晓媚幻化出元神取笑道。 “你就这点本事吗?”方正冷哼,一把将发傻的青霜撂翻在地,夺过其手中的断剑,一剑插进其胸膛。 果然人一旦有了那么几个追求的目标,似乎一切努力就都有了追寻的方向。 “还有谁与我一战?”方正豪气冲天,万众瞩目,说不自豪是假,此刻他终于享受到被人尊重的感觉。 “没钱都想享受茅台,有钱了你会不会要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展红英对一家人失望极了,人人都哭穷,就她有钱吗?该养一帮大爷大奶奶吗? 他们将这个地方叫做“鹰巢”,这次对付“幽灵山庄”的计划,就是他们三个月以前在“鹰巢”中决定的。这是绝对机密的计划。 反诺萨联盟现在就像是风中残烛,苦苦的挣扎,说不定那一场风大了,这残烛也就灭了,到时,整个波灵星球都会落入诺萨人的手里。 李思琪下意识的将手里一下子翻了过来,面向下的扣在了床上,秦阳这边看到的画面顿时一下子黑了下来,但是声音却依旧还在传过来。 五位年幼的灭龙魔导士她在这几年里都已经找到了,但是在听取了泽拉的建议和观察了他们的现状后,安娜并没有和失去记忆的他们进行接触。 李末奇怪的问他不是害怕妖王殿内的妖王吗?你怎么还敢明目张胆的到妖王城去抢东西? 终于有些明晰了泽拉刚才那番话的含义,罗宾鲁喃喃自语着他一直守护至今的秘密。 这一刻,夏封能够明显的感受到,男子的丹田浩瀚如海,其中的天地力量如同海水一样,充斥在整个丹田。 其时,随着经济特区的发展,南方沿海一些地方走私现象猖獗,一些县市出现“渔民不打渔、工人不做工、农民不种地、学生不上学”,聚在公路沿线、街头巷尾兜售走私货的现象,引起了很多人的忧虑。 李松倒也懒得理会这些,迅的望前走去,不多时便来到这封神榜中央,正是那聚集天庭三百六十五尊神位之所,只是如今空了大半,想来便是那空缺的二百多尊神位。 我买的这款SUV有点越野的车的意味,我喜欢这种车的味道,底盘大,开得稳,视野开阔而又大气,行驶在路上有一种很洒脱的感觉。 凤凰等三人对望一眼,知道道祖鸿钧与魔祖罗见自己皆无那必胜对方的把握,于是便想出了这等以为各自天道天魔为基架,以宇宙天地为棋盘,以三界众生为棋子,要在此比个高低。 老陈全名陈厚民,人如其名,非常厚道老实,在市政府已经工作十几年了,可还是一直是副主任科员,上不去。按照赵政策的观点,这样的人只知道埋头苦干,不知道抬头看看,出现这样的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好的,我马上过来看看。”赵政策有些纳闷,不过一听说是从老家过来的,不敢怠慢,放下了电话,赶紧跑了出去。 就在众仙不能抵挡,纷纷后退之际,那山底一处一株通天菩提树眨眼生成,转眼化成一个青衣道人,还未出手却被不知何时隐在附近的陆压以斩仙飞刀定住。 尽管“资质”可以通过刻苦的修炼,机缘的巧合来改变,比如李松。仅为先天甲木之精化身。而最终达到了先天五行之精齐聚的境界。但世间如李松一般机缘的人物又有几人? 108个魔法师心中原本也是在骂的,但是当他们听到东方不智的骂人本领之后,都暗自惭愧,没有想到,平时什么都不行的东方不智,居然还有一样是行的! 云瑶一见西王母现了顶山三光,而且三光尽开就知道方才她根本就没有出全力,不然只怕自己连她全力的一击都挡不住。看那赤光,明明就是她的尸神之一,若是不受约束,放出来和自己打,自己现在也多半已经败了。 “该死,怎么这会没月亮了!”宋依依心中气急,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她今天回不去了? 是刚才迎接队伍中的一员,却因警备的阻拦不能自由行动,错失了打招呼的时机,只好到现在才出来。 第五十三章纷乱落幕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他被六臂通天猿的铁拳轰得节节败退,伤势越来越严重,想要逃遁,但黑熊已锁定他的气息,根本无法逃离。 而那些纵火成功的梁国士兵也红着眼睛砍向了所见的任何活人,甚至是自己人也不例外。 他们俩本来心中十分生气,因为恶毒雌性不告诉他们母蛊的藏身之处。 这里,由仙桥相接,桥下迷雾重重,不知深浅,穿过仙桥,两人彻底的步入神羽山,按照月仙语的记忆,终于来到了神羽宫一处险境:落羽崖。 他四十多岁,还算年富力强,亦是一位有识之士,但刘备并没看到他信息卡上有天赋,并未予以高位,但该有的尊重没落下。 为了搞清楚这两个家伙从楼上搞什么猫腻,许愿就按着李俊秀平常的习惯沏了一杯牛奶,端上楼,以此为借口查看清楚,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看了一幕让她长针眼的镜头。 战将境不同于仙人境,这是横在仙人境的巨大沟壑,阻挡了不知多少修炼者的梦,而这一刻,于她而言,却不是梦,而是即将发生的事情。 幸好,姑姑不像父亲那样不喜欢他,姑姑很疼他,每次来都会给他买好多他喜欢的东西,也都会推他出去玩的,所以他很盼着姑姑来,也想让姑姑长住在家里。 他刘备虽不是虎背熊腰的陷阵猛将,但也是体格健壮,剑法超凡,何须拜人为师?何况还是一个看似“柔弱”的男子。 “乐将军,你的任务是清剿那些山贼、强盗,以掠夺资源为主。”萧漠对着乐毅说道,之前乐毅就做过这种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领地内的山贼、强盗之类的不法分子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就像游戏里刷怪一样。 卡兰打开房门留出条缝朝外望去。迈克、约翰逊、彦浩、茱莉都回来了,可惟独没有江岚。 送入洞房后,西门飘雪暂时消失,唐唐则披着大红的床单在房间里四处乱走,一边又掀开衣袖看了看手臂上鲜红的守宫砂,她有些急了。 其间,兽神身上也发生了一些他自己的故事,比如,太虚曾经得罪兽宗,兽宗设计将兽神掳走。后来他却意外突破,冲出重围,甚至于后来对撼内陆,最终竟然逼得对方主动放弃了继续争斗,并且在此创立了这兽神岭。 当晚江岚抵达顶楼指定的房间时,发现那五平米单人间和隔壁左右两边的单间都已经挤满了人。烟雾缭绕的宿舍就像是失火现场,韵律极佳的摇滚乐令所有人都疯狂的扭动着身体。 竟然是一只庞大无比的赤红神鸟,仿若从太阳当中飞出,直奔秦国船队而来。 “墨紫,你告诉我。”唐唐走到白墨紫身边,扯了他的衣襟大声问着,他最先回来宫中的,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门口的桃花立刻哧溜窜了进来,“公子你醒啦!”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和依赖,公子睡觉的时候都没人陪她玩,可无聊了。 这一行人正是叶梵天在那龙源之城酒楼所遇到的雪虎佣兵团一行人。 “你……”沐风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之中,卿鸿纤细的玉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颈子,看似柔弱的臂弯却力大无比,竟然将他牢牢地钳住,举到了空中,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落。 前方是一个螺旋状的阶梯,盘旋着向上,不知通往何处。艾笛第一个跨上去,足足走了近千步,眼前出现了一个洞口,外面透出灰蒙蒙的光亮来。 碧兰转身离开,她多么地希望,等她睡醒了这些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很显然这梦不会成立。 对于林萧这个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臭子,他是在是没有什么好形象,这个时候也是十分气愤的道,毕竟林萧的不屑,让他觉得十分的不爽。 说到这里,李云天的嘴角已经是浮现出了一抹冷笑。而一旁的张大板跟赵天才也是哈哈的傻笑了起来。仿佛是在得意李云天手段的高明就是他们自己的手段高明一样。 “刚才父亲明明说了,要给玖儿奖励的!”柳玖儿说完眨巴眨巴眼睛。 而在这个时候,刘剑飞正跟娜塔莎清理着战场,将所有的那近六十支步枪,全部都收集起来了。而且,让刘剑飞意想不到的是,他在清理战场的时候,还从那些已经被击毙的对方兵士的身上,发现了暴出来的不少的金币。 阿四说得没错。真的就是这样子的。要知道,他们远离自己的大本营军事基地来到了这里,已经是属于远离大后方了,而且,又是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这样的话,真的跟对方打起来的话,他们肯定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这个你得去问他,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柳玖儿端过汤碗装起了糊涂。 “不用,慕姐姐你就让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我还有点事,晚点再回去。”林萧微笑道。 “林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击败他们的阴谋,我们的计划一定会得以实施的!?”听完了林萧说的话之后,鹏宇二话不说,马上点了点头,对着林萧说道。 第五十四章天下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果然聪明,”她坐下来,看着那盏漂亮的灯,“那又如何呢?” “当初,那个孩子也是他的?” “那是我的孩子。” 皇后发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的满脸讽刺:“哼——世家贵女,竟然做这样的事!你不喜欢成王了?竟然也背叛他!他可是一直为了你守身如玉呢!” “这些事,你不必知道,也没多少日 玄印一应,运转六‘欲’天魔,立刻便将那些被他埋下了六‘欲’魔头的百鬼窟修士们封入了六‘欲’幻象之中。 “那在选拔会上胜出,有什么好处?”虽然李云尘并不打算参加,但还是心有好奇。 她甚至想在这件事情有个结果之后,同上尊将其中的事情说个明白,而后便自行了断,以此谢罪。 “放心吧,武者的体魄我还是有自信的,这点力度最多就是让他们身体极度疲惫,但绝对不会受伤的。”周瑜很坦然的说道。 最后一个“谢”字还未落下,董平觉得脖颈一凉,好像有水哗的一下溅在自己脚上。 而后,两道钢锥破空而来,直指南烬的双目,而后是一对手臂凌空飞出,砸向了南烬。 “晚辈想要知道,当年月神族内究竟发生何种变故,导致梦儿和灵韵前辈不得不出逃?是与月神族的诅咒有关吗?”。 两日后,云凡与梦儿回到符宗,与莫老和仙武谈话之后,得知太武还在闭关冲击圣王境界,他们决定暂时留下来。 带着一股子天生秦人的骄傲,叶白则是看着四周,看起来已然是将他当成了杀人魔王了,不过他也不需要解释什么,他现在的想法是杀了面前这人,如果这想法被这监察仙使知道,那么他们一定会将叶白当成疯子。 第十区,镇压着整个广南东路真正强大血脉的妖族,是当初规划整个农域的半仙,精心打造的一片特殊空间,就是由于它的存在,整个广南东路八大州的土地上,几乎杜绝了洞尘级妖族血脉的产生。 唐清橙连忙扶住他,担心的看着他,“真的没事吗?你刚才头疼成那样,我看我们还是去趟医院吧,我来开车。”她道。 叶无尘内心早就猜出了方化宇的目的,他的到来除了为了方正,自己和他别无交集。 背部弓着,如虾米一般带着一阵旋风,风风火火地撞击。轰!沉闷的声音响起之后,那刘三再一次被打飞了。 空旷的停车场,忽闪忽灭的车灯直直的打在对面的白墙上,像是某种僵持,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来回反复。 可怕毁灭气息充足的天地,那毁灭的能量彻底的暴露在这个世界之中。 是她害了所有人,却搞得好像全天下都欠了她,那么高傲傲慢,不屑一顾。 马龙现在是六级圣骑士,背包则有六个立方米,装满了吃用的东西。 闻言,沐雪的心里不由的产生一丝嫌恶,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说这话的,都太显轻浮了,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说的,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吧。 “可她若是不去,到时候那些人怕又会发难于您。”桑柔显得很担心。 再一次,萧凡出现在左海双的面前,身上的能量在凶猛的翻腾爆炸。 冷家失去了宗师,这让他们险些绝望,毕竟冷家这么大的家业都是靠冷俊雄的实力支撑起来的。 另外两人似乎不大敢相信,又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这不是幻觉,两人连忙跟上,一栋木屋赫然立在眼前。 第55章强抢良家男子?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春三月,万物苏生,连山寨遍地花草,山脚下,一棵百年老树,枝干粗壮,可容人安睡。 齐殷走到树下,擦擦头上的汗,坐下来歇息。 还没等闭眼,便听头上传来一个女声。 “小郎君,我问你话呢。”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刚才注意到树上开着一朵绿色的花。 她一身绿衣,坐在树上,眉眼英气 新生恶魔充满着杀戮欲望,祂们本身就是为了战斗和毁灭诞生的物种,看到史蒂芬后知道逃跑的家伙可不简单。 苏菡说上次去BJ之前,我曾经答应过高主任,等我爸病好了,我就在梅园请你们俩吃饭。 那头荒古巨龙着实强大,轻易摧毁一栋一栋高楼大厦,龙跃只有被吊打的份,浑身鲜血淋漓,游离在死亡边缘。 然而下一刻,谢夜雨的身上又冒起了另一股紫色的苍焰,与金焰一左一右,把谢夜雨分成了两半。 “我知道了,知道了,李少你都说了五次了,耳朵都要长茧了。”王少不在意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而被沈惊海塞到沈家外院也有10天时间了,照沈惊海的说法,想要化解两家恩怨,就从年轻人着手。可这期间李家人在外院出尽风头,已是毋庸置疑的外院焦点,沈家的年轻人们无论嘴上服气与否,心中还是佩服的。 颜萧萧摇摇头,不再辩解。几分钟以后,颜萧萧终于可以动弹。只是,脚步稍稍有点踉跄。靳光衍沉默的走向她身后,眼神里是他自己都无法觉察的担忧。 苏菡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才突然有了那个大胆的想法,决定突破这种难堪局面,并寻找自己的机会。但这事想想容易,真要去做就不那么简单了。即便是苏菡能豁出去,也不能保证就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接下来高远转了五张赌桌,每张桌子赢上四五万就闪人。当他准备去第六张桌子的时候,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 “自然不关我的事,不过好像跟你的好朋友颜萧萧有关。”程暖的语调懒洋洋。 正在前台写着字的老板手一抖,职业素养让他很想大声申明本店历史悠久,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但一抬头见眼前的客人搞了顶斗篷,黑乎乎的,好像不好惹。 上官飞与夏侯琛实力强,比赛自然精彩,人们越是想不到,展现出让人意料外的实力时,才越让人在意,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那三道定位术所产生的蓝色光标便分别指向了这座可怕古城的三个不同的方位。 那么还是说说噬梦鱿的事情把,我对维京兄的实力非常认可,我觉得可以带他一个。 甚至很多老外不知道那些五A级景区,就知道一指寺,来华夏的目的,就是来看看这神奇的寺院。 “皇上……”轩辕寒的手有些重,楼清音吃痛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直到十一月十五,也就是六天之后,李隆基这才相信,安禄山是真的造反了。 “你既知道这个,方才又岂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兰倾倾反问道。 虽然龙羊池是凶猛的,但当人们看到它时,它会改变,但它不会活下去。龙羊池保存信息的地方不超过三处。 “师父,师兄留下了,我能跟你去不?”咸鱼可怜巴巴的看着方正。 恐怕,除了答应夜楚离娶了秦幽若,否则怎么讨好这位姨母,也不会令她高兴吧。 第56章我很抗揍的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齐殷还没来得及把那朵花扔掉,便感觉一道剑风袭来。 他下意识想躲,目光触及到面前的甘棠,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身将那朵花抛了出去。 “嗖”一声,那朵花似乎变成了极其锋利的暗器,擦过来人的脸庞。 “呦呵,有两下子,但别以为这样就能配得上我们少当家,看剑!” 眼看着剑只朝他一个人,他 而且,自己刚才只眯了一会儿吧,结果这家伙就捣鼓出三首歌颂祖国的高音歌曲?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等各自就位,只待时间一到,立刻动手!”王将军笑道。 “和谁在一起什么的……那种事,完全不是我现在能够被允许去考虑的。”男人就算失忆了,他还是能够清晰的分辨一些事情。 当唐僧师徒被一支军队保护着走向王城的时候,围观的百姓都躁动起来,一个个蠢蠢欲动。 老太太点点头,逼孩子在爸爸妈妈之中做出选择,本身已经很残忍了,当大人没办法再要求更多。换位思考,孩子这么多年没妈妈,想和母亲在一起也无可厚非。 “甘兄,你们在此稍等。”铁铮稍稍犹豫,带着满脸的疑惑跟随而去。 除了墨阳,其他人都是门内的高层,在场的人都知道。而如众星捧月,走在最前面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让身体分泌出大量的兴奋物质,其实际效果和服用兴奋剂差不多,只不过因为这些“兴奋剂”是自身产生的,所以身体会更容易吸收,但成分毕竟和兴奋剂差不多,对身体的负担仍旧很大。 大阵轰鸣,城门前,厚重的光幕震动,渐渐裂开一道缝隙,然后缓缓变宽。 不过他手中的方形重剑,则是寸寸断裂,有许多的碎片,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彻底变成了齑粉。 伴随着一阵类似于钢铁般的碰撞声中,只见一队队浑身呈流线型的身影迅速的走了出来。 第一次要是真干成了,就算有少数人会怀疑是不是真意外,但毕竟还是能掩饰,有借口,可是这般回头再来,就是傻子都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倒吸冷气的声音,于这大厅之中传来,无数人震撼,一双双炙热的眸子里,更是闪烁着骇然的光泽。 一声惊天巨响,就在双方距离仅仅剩下一毫米的时候,龙雨晴终于抬起手,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向了,正陶醉在自己幻境中的王鹏。 修行的世界里,不看你的年纪,只看你的修为与战力。拳头大,你就算只有十岁,那些活了几百岁的老怪物,也得对你笑脸相迎。 “等王辉开车出来,康辉,你协助他,无论如何给我守住这据点。”老七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姚五二把身上剩下的三颗手雷不要钱一样扔出去,接连的爆炸延缓了丧尸蜘蛛的前进速度。 “皇上,臣妾没有生气,只是难过,不知如何是好。”模仿戏剧舞台上的腔调,几句话居然说得象模象样。 父母很为她担心,再也不敢说她杞人忧天了,连跟别人倒班带请假,把几天的时间全都留在家里照顾她,同时他们也担心凶手去而复返。 “好的东西,都有灵性,会主动遮掩自己的光芒,我要一一看过,才知道它们藏在哪里!”顾北一副有经验的模样,一只手已经顺势摸在一块标价百万左右的毛料上。 第57章我让人爱我到了失心疯的程度?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甘棠走近,他后知后觉看见满目的红色。 甘棠一身大红婚服,长发梳成发髻,头戴凤冠,脸上红妆明艳。 他一时怔住:“什,什么……” “试,婚,服!” “哦……很好看。” “是你试!” “哦……我。” 他接过来,突然间脸色一变。 甘棠动作更快,拔剑指向门口陌生 其他两门虽然不说话,却俱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想来之前的客套都是虚情假意,看中三门实力是真。 一股巨大的力道汹涌而来,直中他的胸口,罗恩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身体倒飞出去,半空中,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风无尘和光彩‘玉’对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看来想要说动李之白,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简单。 “算你聪明,没有被休伊特那个家伙说动。”阿加莎挺满意罗恩的回答。 我被胭脂夜叉说的心情沉重,隔着窗户看着窗外深邃幽暗的密林,怅然若失。 岸上一个个西装革履,谈笑风生,好不自在。在他们的四周,是身着黑衣,时刻警觉着的“太阳神”杀手。 就算你把我太监了,我也要把你下面捅个稀巴烂,老枪不能用,我就用手,用手指。 陈风见到这里,心里松了口气,原来这个不是色狼,只是陈静的一个粉丝。签名这事情他这几年来已经见怪不怪,走在大街上有时会有人认出来陈静就是西雅图酒吧天空乐队主唱静静,跑上来索要签名,要求合影的大有人在。 一路上,零都在跟我狡辩,不过我都懒得搭理他,反正他说什么,都是在掩饰自己的怂而已,说多了也没用。 张天养也觉得这个未名‘洞’‘穴’藏在瀑布后面,颇有些不可思议,换做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瀑布后面竟然会另有乾坤。于是他向三大‘精’灵主母这三个“地主”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慈安看到殿下的人吵的差不多了,终于肯出来调和,她对着地龙笑了笑,点头示意了他一下。 “什么办法?”宝贝马上问,如果g公司能一下子就答应,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怎么找到这些变形金刚,王凯是一点都不着急,因为王凯知道威震天的囚禁地点,就在加利福尼亚州的胡佛大坝里面,胡佛大坝发的电,很大部分都用来冰冻威震天了,同时火种源也在胡佛大坝之中。 尽管前些天段天涯三人被救走的事,让他暴怒的同时,心中也隐有不安。这个夏阳的出现,就像一颗不安分的旗子,打乱了整个棋盘。 明蒂拦在了斯科特·朗的面前,这个家伙还没有资格挑战自己的师父。 他也不是没办法反守为攻,但他的主要目的,是要在这次交手中,看看芥川龙一的真正实力。 他一边说话的同时,心动一动,当初三分教场之上,剑圣施展灭天绝地剑二十三的场景便即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距离凌楚居住草庐很远的时候,甜宝便隔着窗子看见了凌阳,花蝴蝶一样飞跑出来,一头扎进凌阳的怀里。 凌阳正犹豫着要不要带甜宝一起进到灯塔里涉险,塔楼里突然亮了起来。 其余三名至尊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心神大震,甚至就连太初古矿的最深处,还未现身的至尊亦是难以置信。 宋宜晟的脾气他很清楚,当年知道宋整是死在柳家手中,宋宜晟便蛰伏多年将柳家这颗参天大树连根拔起,如今亲妹妹身死必定也不肯轻易罢休。 第58章海誓山盟,郎情妾意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没看见,但他不会出事的……我可以替你去找他。” “别!我自己去。” 她转过身去,又停住,回头看那人孤寂寥落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喂,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说了要报答你就一定会报答的。” 他回过头,月光下,只见那一双眼睛有几分熟悉,他的眼里没有神采,也没有光亮,像是个盲人 就在这时,那个妖娆侍从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残影从万剑豪护卫之间穿过,然后就在护卫身后出现。 骂声不绝的成古盅,一点没有懊悔的意思,还没有骂尽兴的成古盅,突然听到了“哐啷”的声音。 捣鼓了几下之后,罗总算是暂时搞清楚了脸上这幅眼镜的几个基础功能的操作方式。 “游戏厅有什么好看的?那里有很多社会上的混混,很危险的!”陆子言下意识的说道,以前姚瑶也要去游戏厅,不过却被陆子言用这个理由拒绝了。 叶宁满头瀑布汗,彻底懵了,欧阳家是否单方面取消去华远的合作,说实话,他一点也不在乎,可欧阳夏青的立场却让他不寒而栗。 震撼的不只是旁人,六神使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自问刚才陈龙玩的那一招他是玩不出,将酒水变成雾气吸入腹中,需要庞大的真气以及极强的控制力,非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蓬!”紫风衣老者的尸体掉落在地,令得红风衣男子等人齐齐陡然停步。 无法传送的董金刚,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传送阵,因为董金刚担心自己不能回到那个奇特的空间,如果不能回去,自己就可能被困在木系试炼地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秦云消灭了大部分玄冰武士之后,整个踏鼓征歌阵法,彻底的瓦解了。 天空中传来旋翼切割空气的巨大爆破声,发动机的轰鸣声,紧接着一朵朵伞花铺开慢慢降落。 “哈哈哈哈哈,让我交出紫焰树,要看你们的本事,有没有那个手段从我手里抢回去,现本宫主没有时间根你们啰嗦,动手,抢我们的兄弟,抢光他们。”张祥挥舞着拳头下命令。 只是,何以宁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个不过为期一周的学术交流会,却会成为她和厉云泽人生走向的另一个岔路口。 这种大人特她可是惹不起,生怕做弄什么事情,惹得他生气,那就糟糕透顶了。 李浩然被中年男子带着,只感觉头昏眼花,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好,逸奔回来,马上就提!”程逸海已经不容裴诗茵多说,马上就下命令一般的道。 “他就是李战神?”“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王二狗,你别挤我!”听说是李沐亲自到场,不少白莲教的叛军还在不知死活的,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大明朝盛名已久的李战神,很有些看到明星的激动意味。 利器直接穿过庞统脸颊的右侧,一撮头发都被瞬间切断,飞镖穿过了营帐,被黑暗吞噬。 他蹲下去,把钥匙插进了石孔里,竟然正好吻合了。庞统的士兵也过来看着,各个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这里的钥匙呢? 墨如漾选望月山作为自己久居的场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定时的需要吃食一些人肉来维持人的姿态。 宁昊和单颋相互对视,却也完全没有主意。在这地下世界,张定官还真是权威,就说他们张家人那黑金铁线,除了宁昊手里的断冥刀能够砍断,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得了它。 第59章祸事之源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他像是开玩笑一般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张之念却是惊讶地看向他:“你胡说什么?” “哎呀……这不是,随便说说吗?” 他嘿嘿笑了,看不出任何失落和不开心的模样,仿佛那一句话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说完,接过食盒,快走了两步:“快点,要不然就把你的饭都吃了!” “无耻的家伙!回来!” 即使有着劫天仙君的帮助,但那童子却自爆的极为突兀,根本没有给夜锋以及劫天仙君留下反映的机会。以至于即使劫天仙君已经第一时间将夜锋挪移出了这片区域,却还是被童子自爆的破坏力波及,受了不轻的伤势。 目前在守护者注册的至尊级有一万人左右,大部分都是曾经古老的至尊强者。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谋划,其实都是很保守的,若是事情有变的话,三城城隍根本就不会出现,那些先前的谋划就像是蛇吐出的信子,在感受着前方猎物是否真的存在,若是不存在的话,他们就会缩了回去。 屏息,凝气,缓缓的,政纪飞身躯违反牛顿力学的飘了起来,一米,两米,五米,十米,穿过横梁,越过屋,最终停留在了屋上空十多米的距离,这个距离,不算高,也不算低,恰好能够将整个靖国神社揽入视野。 “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无论是画技,还是画境,我卢子智都甘拜下风!”卢子智叹息着说道。 他迎上叶清雪那古井不波的眼睛,仔细的看着,感受着她眼眸深处情绪,可是她却失败了,他只觉得叶清雪的眼神深的可怕,竟是有了几分大道无情味道。 许御医颔然一笑,甚是慈和,也不说话,坐在床边,一伸手搭上了龙天威的腕脉,同时细细的观察他的脸色,翻翻他的眼皮,甚至让他伸出舌头来看了看。 就在他揉眼睛的短短瞬间,龙天威手中的银针已经迅速发出,全部没入龙云天的身体各大穴位,内中不乏多处死穴,接着一声轻啸,脚尖一勾,龙云天的身体凌空翻了个身,趴在了竹筏上,露出背部。 “林圣人,你又来了,觉得肉串很好吃么。”秦茗仙看到林轩过来,很开心,明知故问道。 草蜢队方面,看到稀稀拉拉的媒体,有点失望,说好的引起华夏国轰动呢?怎么才这么几家媒体? 杨旭用嘴吻去她的泪水,脱去她的衣裳,原来光滑的胴体上,现在骨头嶙峋一片,杨旭心疼的差点掉出泪来,怜惜的轻轻托起身子,把她溶在怀里,这里永远是最温暖的地方。 而且猛荒拳也隐隐在提升,就连天赋在战斗之下,也好像提升了一点。脑袋更加灵通,对事物的理解更加深刻。 “好,我们的营地在右边是吧,这里很好了,那石兄,我先把队伍安顿下来。”田军观察了一下栏橙山脉关口的环境,对石海说到。 闻言,黑暗之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过身,全部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手中的黑暗祖符上。 身为习武之人,他们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朱刚,怕是已经有死无生了。 从楚风那随手扔出天武学的态度来看,说不定祖石在他眼中还真的不算什么,因为他看到过楚风给林动的拳套,无法确认等级,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级别绝对高,仅次于那几样天地间有名的神物。 第60章在我年轻漂亮的时候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旋即便是有着数名弟子自那远处掠来,一声应诺,又是带着林毅几人脚下的飞鹤迅速朝着那云痕峰而去。 我们是从未知古城遗迹走来的,那躲避黑沙暴的古城旧址,极有可能是黑晶城的一个附属城镇,那些黑魔蝎很有可能就是当时姖蠡族与七十二族大战时留下的后遗症。 想发火都没找到机会,卢月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以一种长者的身份感叹着他们观念里固存的是与非。 楚钰站在窗下,耳边听着曲悠朗诵的诗词,心中涌出了无限的柔情。 两人到底是换了个地方,金钻顶热闹的戏法场四楼雅间,三层的休息区隔开二层的表演区,闹中取静,透着俗世的安宁,还不容易教某些只手遮天人士搅扰。 布莱克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把要给雷伊的东西给他了。布莱克又听见了卡修莱尔的笑声。 如今被北海王父子秘密藏着的人既然不是萧综,那他们就还有存在的价值,萧衍不愿他们关系闹得太僵,便吩咐门外的陈庆之拟了一道手谕,代表圣驾去走礼宾院一趟,安抚早上被惊动的北海王父子。 可以说,顾伯山这一席话把顾青云对于科举的轻视之心都去掉了。 何秀才先把何智兄妹俩打发出去了,这才对顾青云和顾青明开始考校。 院落中除了和人妖之前打量的几辆汽车后,在西南的角落位置停着一辆用帆布盖着车厢的大卡。瞧其轮胎下陷很深的样子,很明显的卡车里面装着很沉的重物。 赫连渊失笑,颜落儿隐约听到电话里传来赫连爷爷训斥他的声音。 “别谢我,要谢就等以后谢龙灵吧,这份机缘是他送给你的,我送你离开这里,切记别把这里的事告诉他人,切记。”历锬知道一旦道路的事情穿了出去必将又是一场天地浩劫。 通俗一点讲,若两人都喻成一家机器,那显然陆晨的能效更高,机械效率更高。 那位身着灰衫的猎杀者首领,揉揉双眼,望着云暮的背影,几个呼吸后,在喃喃的低语中,闭上双眼,使劲儿地晃了晃脑袋,然后才再次睁眼。 亚伯拉罕还在对索欧刚刚的话而耿耿于怀,这时候索欧已经超过了正奋力直追的黑德,眼看就要追上最前头的卡卡洛斯三人。 “贫嘴!”听得赵栩夸赞自己美貌,赵雪的脸上又红了几分,娇嗔了一声。 阿四哥哥这是第一次成婚,她却让他从简些。说来,的确是不妥了。 顾宇繁亮晶晶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她,直看得赵宁宁局促不安、口干舌燥、脸红不已。 「唉,那真的很抱歉,还不知道兄弟你是哪个堂的呢,我似乎从未见过你呢?」那人在龙灵身旁放了瓶丹药。 娇喝声,还未消逝,几道强横的劲气,便交撞在了一起,刹那间,广场之间的虚空,便爆出了声声的轰响。 咬着牙,程佳佳挥动着沉重的手臂,一步一步向着岸边靠近。在身体累极的时候,除了修炼时才会运转的内力,在身体里开始自主的循环,饱满的力量逐渐回归,手臂挥动三两下,她就在海里窜出去老远。 第一次看他发脾气,随心其实是有点害怕的,但低着头沉默着没说话。 “慕叔叔,慕这么优秀,是所有男子梦寐以求的公主!”御云宣笑着说道。 到了炊事班,李东华将所有人都叫出来,玳瑁设置了结界,将这些弄坏了面团都弄到空间当中,又拿出了同量的面粉,用法术放了水,和面,放了酵母,看着差不多了,一看表,不过用了十分钟,如此也就没事了。 说干就干,随心在复习了几天之后,第二天就骑着自行车上街了。 接下来又是吃饭,虽然晨睿晨哲能拿勺子自己吃饭了,但终究不太熟练,颤巍巍的,程良伍看不过眼,不想让他们跟中午似的弄的满桌子都是,就亲自上阵服务。 而且她做最后一场手术的时候,她也在她的身边有参加手术,那是安佳暖求她让她上的。 就在随心照顾父亲的时候,陈舒欣那边打来的电话,听上去有些兴奋。 萧羽微微一笑,扫了一眼命师塔的环境,他算是明白木易为何郁闷了。 它一瞬间百年化为了千千万万片,除了主体留守在凤殊四周,其余的分散到了李家各处,第一时间对题图花发起了攻击。 早晨,应寒时先起床,准备丰盛又营养的早饭,然后再叫醒懒洋洋的谢槿知。照例,会得到她一个奖励的吻。如果她醒得早,那就还可以任由他做点别的事。所以每天早晨,应寒时都是带着期待的微笑醒来。 几名修士原本被火皇一唬,有些退缩了,结果一听徐缺的话,立马吓得脸色一青一白,当即开着挖掘机,气势汹汹的朝围墙砸去。 “天哥,我们的洪天商场着火了。”王伟看了一眼钱浩天的表情,开口说道。 只不过他知道,轩辕云月现在丢失了记忆,对于此刻的她来说,自己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她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仅仅一击,就将地面崩裂,如此力量,扫平一座山,岂不也是在一瞬之间? 第61章交替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接下来的擂台赛,妮维雅是二十岁以下的分组,赛尔斯则是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分组,铜锤的年龄换算成人类虽然只有二十余岁,但神山擂台战确实以实际年龄为准,所以铜锤参加的是三十岁到四十岁的分组。 “虽无师徒之名,但传道之恩,已成师徒之实。”齐泰轻声说道,随后,齐泰不顾道路上行人所投来的怪异目光,恭恭敬敬冲着斯塔曾经坐的位置叩了三个头。 然而看到的一切都改变了,昨日还是冷冷清清的山殿,如今却是多了很多人,确切的说是护卫。 看着下面此起彼伏的叫价声,以及一件接着一件被拍卖出去的物品,凌云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连菱目光扫过,终于看到缪其中、钟斗、朱六合三人。这三人在根窟入口处盘坐,三人围成一大圈,足有数十丈方圆,将三人的晦暗真气一起凝聚,注入他们三人所围大圈中心处一个黑漆漆的骷髅头中。 最终,这份报告历经万难,来到了正安排登基大典的二皇子手中。看着报告上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的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 或许,单纯一方印玺可以造假,甚至在外型上分毫不差,但这方印玺所散发出来的气机,煌煌大气,充斥着万万民众的愿力,这是绝对无法凭空造出来的。 脸上虽然在笑,但是心中并不乐观,因为他指出了这部作品中最核心的问题——对儿童心理的影响。 而关于紫星宗的真传弟子,他就没有任何消息来源,就连方畅元这个名字他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的。 唐锋把纸巾递了过去,下一刻转身就走,结果自然没那么顺利,他被留住了。 关于游戏更新第一条,之后就不能利用游戏里面的资源了,叶修现在和虎彪,暗影猎手,落花狼藉一起进入副本。 将化血神刀收了起来,叶天皓心情不错,获取了这样一件法宝,以后对敌时,自然又多了一种手段。 霎那间他的心口一紧,浑身僵直着,一动不动,脚下向后一错,硬生生的平行后挪数丈。 “苏尘,我有种预感,你的身世,绝对比想象中的来头要大,非常之大!”闻人冰清忽然认真的说道。 只是可惜,当他们,也就是他们三人与言无玉两人知道时,都已经要走出东陵了。 云铮双眼死死盯着房上的化鹏飞,对身后的响动只做不知。化鹏飞与董超将目光看去,只见由打院外缓缓走进一人,一身白衣,腰缠玉带,身形俊秀匀称,只是脸上带了一个可笑的猴子面具,让人看不出模样来。 听见林柒唤她,曲亦彤淡然笑笑,便冲他招了招手,待把萤梨交到林柒的怀里之后,她这才缓缓向前走出。 这个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以当时的工艺,能铸造出这样的金属雕像吗? 悲哥紧了紧眉头,似乎知道这一刻才想起当年接触过不少次的鬼车将军,然后恍然明悟为什么这些蛮军见到他仿佛见到敌人一样。 仙儿大概并不死心,朝着灯笼吹了一口气,就见那道狐火烧得比之前更旺了,她又拿着灯笼照了照朱刚的天灵盖,可是朱刚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在苍茫之中,只有人间拥有各式各样的门派,为了成仙成神,为了入道脱,就像无极宗就是南方最大的门派了,香火蜡烛,梦幻人生,人间是尘世之中永恒不灭的传奇。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但大部分人却是见没人说话,所以也就跟着不说,有样学样,一时之间殿内格外的寂静。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怎么样?你从了我吧。”李菲儿也是笑嘻嘻的回答道。 棺椁盖被缓缓推合,林亮大笑着将棺椁抬起扛在肩上,迈步向镇外走去。没有人注意到有一滴泪在不经意间滑落在了地上。而在林亮带着棺椁离开后,这里的空间开始了破碎,整个石鬼镇都开始了消散。 林庸连灌三口鲜血,冈比亚疟蚊加上鲨鱼的嗜血基因,暴躁地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当中乱跳!自身血液像是高压水枪拧到了最大,皮肤上密布的淤青逐渐被冲刷成了猩红的颜色。 那两个上清道人受伤甚重,加之忌惮那侏儒的暗器,便不曾追赶,而是趁机检查自身伤势。 林庸一皱眉,这声音有些刺耳,敲敲打打虽然配合着店内的装潢十分吸引人,却也打搅了周围的安静。 “好的。”点了下头,直到陈旭将电话挂断,张娜这才将手机放在了心口,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这些天的郁闷与忧愁也被陈旭的这一通电话,给打得烟消云散。 第62章你不信我吗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说话的人是阿贵,他声音带着颤抖,我急忙回头,能让阿贵声音颤抖的事情想必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我一看果然,很严重。 没有人问带路的哑巴船员们前方是不是有岛,能不能停靠,秦氏家族绵延千多年,这片海域既然他们敢来,那么就一定有路。 “这是从要害你的人身上抓的?”就在落羽狐疑间,云弑天突然伸手从落羽手中把那玉佩取了过去。 要知道帝国学院的李玄可是被风无涯打成重伤,现在都还没出现。 他重复了这句犯讳的话,我心里有了几分,咬住说,还不你傅股长说了算,徐局长道义上点个头。 我想着这种人,不是相师就是阴阳师,绝对不会是人家娘舅,这种人简直该死,明知道这种事是害人的玩意居然为了钱说谎。 这两个月,叶恒就真的突然消失在了他们的剧组,再也没有出现过,刚开始还有人问起,后来就没有人再问起了。 古仙族长的面前同样摆着一个六棱仙镜,只不过那个摆在古仙族长面前的六棱仙镜与给慕云的那个有所差别罢了。 偶遇你父,得我信物,今日你又得此物,飘渺一族的使命就由你延续,开启我族隐地,送“天星雾花”去给娄星家族,送达之后,你们要的飘渺神通,自有人传你。 莫夫人的尸体保持到现在,不过就是为了让莫琼舞见一面,如今,也该到了下葬的时候了。 刘伯温在佑敬言说了这么蹲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站起来来一个郑重的长揖过后才道。 而此时此刻,李典已经抵达了巨野,顺利与伯父李乾、好友乐进汇合。 另一边,斩出一道剑气斩的费力克,将刀收入刀鞘,这一刀尽管没有尽全力,但是费力克自认为在其分神之际,这一刀已经足以取其姓名了。 姜德和周同等人慢慢的往外走,只看到外面已经摆上了一桌,高宇正在布菜。一阵阵的菜香四处飘荡。 三个月的时间,佑敬言倒是与李冰的关系熟络了不少,李冰对佑敬言那绝对透露着一股子的崇拜,其实吧,那五百个士兵,包括狄青也包括曹景休,这些人没有一给不对佑敬言崇拜的。 “这跟侯爵有什么关系,你别胡思乱想。我去看看师叔。”说完离茂就往楼上跑去。 十多天一转眼又过去了,离着李昀辉出生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段时间侯爵更加的警惕了,他白天晚上的待在千瑶的身边,白天的时候侯爵光明正大的在千瑶家里待着,到了晚上,侯爵将身体隐身起来,又在千瑶家里待着。 只有在见到了昆仑无比强大的舰队以后,这才稍稍的停留了一会儿,默然的观望着,却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那些站出来说话的人,觉得这样可以让李岩卖他们一波人情。 果子上散发着无比冰寒的气息,就像是一颗淡蓝色的半透明水晶,隐隐约约能看见果子里面的灵光在闪烁。 吴敌的拳头之上,忽然炸开一团凝实的罡气,原本平平无奇的一招,瞬间变得狂猛无比。 只是一天两天之内,是很难改过来,这是一个长期的工程,最少也要半个月才能全部完成。 阎丹晨点点头,一股股精神力包裹住那块灵魂碎片,而后一点点的渗入其中,与此同时,在阎丹晨上方的阎王令开始散发出灰色的光华,那灰色的光华渐渐地将阎丹晨和灵魂碎片笼罩在其中。 而杨老板身边的人立即关上了房门,显然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看见。 真龙战队则开始利用已经取得的优势来各种掠夺资源,布置视野。 不过,水脉是找到了,但地下溶洞里没有落脚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得顺着地下河游出去了,会游泳的人都知道,这游泳可是非常耗费体力的,这地下河也不知道有多长,凭着我们几个现在的情况能游得出去么? 后仇远远独结学所闹羽鬼冷维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阎丹辰。 起床洗漱完后,我下楼给龙一雅静做了一个午饭,吃完饭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一点钟,我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接着给金大发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把事情安排好后,我才在慕容云三的陪同下向金大发的家行去。 “来者不善,准备战斗!”蛮牛也感觉到来人身上携带的杀意,手中的巨锤已是紧握。 说完,天枢的眼睛流露出一抹渴望之色,朝着天坑所在的方向抬了抬头。 田江河和中年人说过话后,两人便起身上前查看了,就连那个日本人,也手持放大镜围了过去。 可楚昊然这次说的可是实话,他的确是怕苦没军训过,自己这身本事虽然后来也是用命换来的,但是之前可真是一点苦都没受。 “很荣幸,我们达成了共识。”,苏慕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说道。 有人会问了,你既然想卖个高价,为何说要把手稿按照收来的价格转让给罗峰呢? 烟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不断的告诫自己,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不能急躁。 路明阳一怔,看了看烟雨僵硬的肩膀,眼中显出了然,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夏浩然的离开,直接导致之前纯中医治疗白血病的过程根本没有任何的讲解,所以他们很难理解其中的各种细节。不过,好在林瑾萱还在,这位夏浩然的徒弟自然而然的被推上了演讲台,临时负责起了讲解这次的治疗工作。 第63章祖父祖母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你!” “好了住嘴。” 秦慕宵坐在那生闷气。 她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 “你对甘姨,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秦慕宵差点被这一句话吓得呛死:“咳咳咳……你别胡说,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觊觎人妻啊。” “……” 这话,当真是无甚说服力。 接到她的眼神,他也察觉 在林云强大的攻势之下,血棺被混元棍击落,径直冲凉了那山顶,发出一声惊天巨响,令那大山都颤动了起来。 这么一点点修为,即使是天纵之才,可以炼制的东西、布置的手段也有限,有优势,但是不强。 但还是没有反应,叶青能感觉到一股魔力波动绕着自己,但无法生效,显然,刚才石灵在撕开地面后是准备补上一记迟缓术,但没有生效。 罗希从地上起来,这时候才注意到月光已经爬到了正上方,苍白的月光完全洒落在了石雕的上面,看起来有些渗人。 巴洛说着,口中发出一声尖叫,正在拼命撞击玻璃的异形怪物身体猛然一颤,接着倒在地上,就见其身上不断传来轻响,整个坍塌了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同的声音,这其中大多都是原本禅宗的弟子。 看热闹的人看了看郭勋手中的铳,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见郭勋的随从一个个凶神恶煞,不是能招惹的主,忙四处散去。 峰针森林的地势相对平坦,马匹还能走上一截,罗希要了两匹马继续在森林里穿行了两个礼拜,抵达森林深处的沼泽湿地的时候,马也过不去了,没办法,罗希只能带着行礼下马步行。 雷格的讲话没有很多让人想要睡觉的语句,直指振奋人心的金币和贵族。 “因为有你在怀,所以醉了。”凌少军动作轻柔的托着她的下巴,最后覆唇吻上她的双唇,很轻很淡,似有酒香在两人的口齿中流淌。 萧旭刚刚的话,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是威胁!威胁他必须处理好这件事。 “……”众人听见了牙齿碎的声音,好像是从洛大校嘴里发出来的。 “带回去!好好查问!”顾璟辰冷着脸吩咐道,这件事并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一定要将背后的人揪出来,给若兮报仇。 天空忽然下起大雨,让原本还在发愣的三连瞬间一窝蜂去避雨,王报国和孙复国两人不紧不慢走向三连的连部避雨。 看到支支吾吾的蔚月生和蓝骆,许多人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无数道爆炸之声响起,在无尽虚空之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那股骇然的冲击席卷而出,震荡了亿万里空间。 靳蕾愣了愣,反反复复地推敲了一番凌少军的言外之意,是要召告天下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的意思? 许久之后,烛龙将手掌放在了传承龙珠之上,一阵金光闪过,他心中依旧有些想法。 不管是那位于百米高空的黑色圆球,抑郁是刚才那响彻天际的宣告声,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连妖王都都是他此人手中宠物,这样的人做出的决定,几乎不可更改。 说着,他大有深意地从头到脚,将慕容晴审视了一番,“阴阳佛眼”一扫而过。 林卓的放肆打量,让李御姐心中又羞又恨,脸颊红彤彤的,像是一束怒放的红玫瑰,唤回了林卓的魂儿,不由得笑出声来,少不得吃了李御姐一记死亡之瞪,恍然间不知身在何方。 第64章平安符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腰间一轻,她放下茶杯,低头看去,荷包的绳子断裂开了,荷包顺着裙子滑落在地。 里头有碎银子,还有平安符,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新芽把荷包捡起来:“怕是那线不好,才多久就松了。” “我看看。” 这荷包是她半个月前闲来无事新绣的,秦慕宵埋怨那扇子给他画得太久,还没题诗,不肯收, “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在同一个地方旋转?”艾斯停下来,无助地看着前面熟悉的场景。 桐梓关早已收到孙思哲一条根须幻化的驿卒,带去消息,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一五一十的传递过去。 刚刚他恭喜的自然是钵盂内的舍利主人,因祸得福,得到了怎样的好处,成了这副鬼样子,还是福? “姐姐在VR眼镜里看到了什么?”南悠希往外侧挪了不短的距离,终于看到了奈绪的脸,他捏了捏那微红的脸颊。 “反了他们了,在这齐州,竟还有人敢欺我头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刘业招呼一声,数十恶奴提棍带棒的就跟着刘业找了过去。 她上次以为这是会员卡,当时还询问了纪佳阳的意思,纪佳阳说可以收,她便收下了。 丁仁看着冯婷婷的脸,脸上无论是微表情,还是气息与血管的控制,都堪称完美,毫无破绽。 朱樉非但靠近,还把朱尚炳拉着一起,期间虽然嫌弃他满身腥味,但想到可以恶心那谁一把,便咬牙忍住了。 廖亮只能将车子停在几公里外的一处停车场,然后步行到湘辉医院。 朱元璋知朱慈烺心中尚有疑虑,在讲解之时巧妙试探,随后按照对方的心思做了一些决定。 今天还是程璟琛主动和自己提议要来的,看着他这么说,夏眠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便点头答应。 血妖冲向沈森光他们,但是下一刻它被沈森光用闪电魔眼命中,贯穿了心脏,然后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 阴狗之上,遥见坐着一少年,面色淡雅,温润如玉,口中呢喃着什么。 事情发展到现在,好像自己不但没有抓住沈浪的把柄,怎么还有种被他抓住把柄的感觉呢? 之前自己选择不搭理翰林编修,结果出现了必死结局,现在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有血肉骨梭乍现,连带着触手张扬,将四面八方飞来的土块砸碎。 除了这三位族人外,还有118位族人等级达到了23级及以上,它们都进入了巴大蝶军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沈心瑶今天穿了件奶蓝色的运动套装,看起来又甜又酷,撒起娇实在是让人禁受不住。 倒是给楚清拿了一大堆吃的用的,让再忙也得照顾好自己,完全是以长辈的口吻。 到底是荔枝姑娘喜欢上了沈浪,还是他们早已偷偷做了那苟且之事? 那扇在一流高手眼中固若金汤的石门,在对方拳下就如一块豆腐,连抵挡片刻都没能做到。 百里玄渊朝着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跟着洛羽宸、紫昙、炎华等人,他走在最前方,整个的气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带着无尽的冷意。 厉长生没有理会燕飞霜对他的怒视,洞天峰上箫圣一人就难以轻取了,这中年人要是武功高绝之辈,那厉长生的打算可要泡汤了。 淡淡的看了一眼骨头断裂,肩膀错位的少年一眼,忽视掉他复杂震惊的目光,林宇折身而过,出拳抵挡,却是蓝袍人抓住时间攻击而来。 第65章试探 - 凤隐朱墙 - 琐澜铃 “别闹,乖,我抱你下去。”凌墨紧紧抱着她,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也不对吧,貌似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可是戴着钻戒了,那也就是说结婚了呗。 一席白衣肆意地飘扬,风猎猎的吹响,她的衣袂之间彭撞出轻狂的味道。 其实自从在墨尔本那次,李漠然将她救起,她从迷糊中看到那张帅气的脸,从那天开始,她就决定要找到他,她决定要好好的感谢她,随便她做什么都好,只要她能够留在他的身边。 “你在哪?”印天朝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问她现在怎么样了,只是问她现在在哪里。 十一睡的挺熟,就连他抱她出车子,都没有感觉,只是习惯性的双手往他的脖子上吊去。 点了点雪萌的鼻尖,他呵呵又笑,“自然要吃的安静了。”将雪萌身上的被褥猛然一抽,雪萌稳当地落在了冰凉刺骨的冰床上。 “电话给我,我再给她打过去。”曹美嫦一把夺过舒成东手里的手机,再一次拨通舒陌的号码,可惜手机提示已关机。 天尚极为惊讶,这天香凝肤散真是管用呀,这刚用上,还没有一刻钟的时间,竟然就好了,实在是神药呀,其实这都是那玄魄冰晶的功效,如果没有玄魄冰晶,这天罡至少应该在床上面在躺三天,才能痊愈。 按理说,话己说到这个份上,实是应行个方便。何况听他们的细节描述,确与祁檩有几分的相像,但现在这情况让越雍如何是好? 呵呵,每介绍一次,霍云潮的身份就被边缘一次,他这么拿不出手吗? 按照傅总的性格,就算是害怕也不会在录制节目的时候表现出来,肯定还是要面子的。 在东方联合王国的强大军团面前,杜变的军队毫无还手之力,除了开头两战还有些血气,之后完全就被打断了脊梁骨,彻底被打怕了。 他活生生瘦了一圈,眼窝都深陷了下去,本来半白的头发,此时几乎全白了。 “别扯淡了,爸爸累了,不要问我了。”马飞以父亲的权威打断了儿子的话。 这一次轮到陈大钟大吃一惊了,原先还以为要亏了血本没有想到只要两千,这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一次,傅承轩没有说什么‘留宿’之类的话了,只在幺姨来接林卿如之前,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容骁第一个不爽了,“老板,你是门缝里看人吗?”他随手甩出一张金葵花卡。 虽说他与王先找钱的时候要求很高,一向宁缺毋滥,但是目前何惊鸿和林卿如都已经在合格线上,二选一的时候,总不是难事。 很长一段时间,大约半个月吧,赵干事再也没有找孙乃正谈话,一天只有公社人保李组长陪他闲聊,下下象棋。他们平时就是无话不谈的老熟人,所以赵干事不在场他俩就不存在谁审查谁了。 在他看来,亲手把银行卡交给自己,同样是眼前这个大哥对自己的信任,因此内心充满了激动。 顾横波和柳如是芳心乱颤,这人到底哪来的,不但才学好,志气好,性情好,还如此神勇机智,真真是个良人。这话说得太解气了。 林芷嫣不喜欢江少卿,可是那个酒会毕竟邀请到了省里金融投资领域的三号首长,那可是一个能量巨大的人物。 隐江湖八仙中的其他七个,哪个不是受人敬仰,在宗内一言九鼎? “这样的话,我是没有意见了,那个地方的牛鼻子老道还是蛮厉害的,想必没有人敢去那里撒野。”杨老爷子笑着说道。 这么想来,好似魔梓焰进三青的使命就在眼前,只要他顺利完成,那么神族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傅家的人丁算是兴旺的,而且让老人家比较欣慰的是,傅家的每个孩子都很优秀。不用家长操心,自己就知道自己该怎么走。 慕云琛被挡住去路,冰冻的声音破唇而出:“让开!”他要做的事情,谁能拦他? 她回头看了一眼莺歌,又看了一眼车夫,知道现在能够救他们的,只有她了,可是她又该如何做的呢? 秦谦瑛才放下筷子,负责处理他生活琐事的肖俊就敲门走了进来,本来是想要问秦谦瑛今天中午要定哪一家的饭的,刚要张嘴就看见了桌子上的保温桶和旁边的沈如歌。 看着渐渐走远的漆雕仁山一行人,李沧海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那眼神让人感到害怕。 到了这个地步,战斗简直不再像是战斗,而是胡乱的破坏,无数的攻击从七大超神兽的手中爆发出来,使得这片天地更是毁灭的不堪入目。 卡特遭遇危险,凌霄会坐视不理?这怎么可能?就在金箍棒要命中的一瞬间,凌霄的时空之力作祟,暂停了时间,并且穿梭时空,直接将凯特琳和卡特转移的方向。 众多的上忍对视一样,目光中有着犹豫,不过还是形成的包围,几个主战派的精英上忍则是毫不犹豫的开启三勾玉,背后长刀被拔出,明光闪闪。 媚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了谁,可当时我心里却是惧怕着你,那濯濯的光花耀华了你我的眼眸,我们都看不清彼此。 即使洞穴内黑暗的没有一丝光线,魔多也立即明白,肯定是兰斯。 媚儿一脸迷茫地仰头望着天空中漂浮的白雾,在我的意识中,只知道所处的空间名曰天域,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幽冥地域。 随着时间的推移,潼匉关内所有的织德联军都已经被肃清。正当幻灭流众人打算收取战利品的时候,异变突生。不少士兵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暴毙而亡。 太玄眼见这冰柱直扎来,却是有了许久以来没有的压力,这十余道血色冰柱竟然将他周身全部锁定,这冰柱离的还远,可是那若有若无的寒气却已经透到了太玄心底。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