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阿琰,我回来了 今日的皇国京城显得异常热闹,百姓们的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意,仿佛有天大的好事降临到他们头上,但实际上是因一个人的归来,那就是被封为苍澜大陆第一才女,皇国至高无上的清宁郡主。 当年苍澜大陆正处于分裂状态,小国们为了扩大疆土和权势不断对外发动战争,一时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整个苍澜大陆都陷入血海之中。正当人民绝望之际,一帮年轻人站了出来,利用他们无上的智慧和胆识为自己的国家出谋划策,冲锋陷阵,加快这场世纪混战的结束,解救人民于苦海之中,而最终苍澜大陆也被分割成六大板块,形成凤、皇、南、凌、君、明六国鼎立的局面。 而那帮年轻人就是六国形成的最大功臣,如今他们就是凤国最年轻的摄政王凤凌霄,南国的开国大将军南九息,凌国太子凌墨行,君国帝王君离以及明国开国丞相明蓝。至于这皇国,自然就是这位清宁郡主。 当年清宁郡主还是个八岁稚儿,却一个人闯入皇宫请旨出战,自此开启了身为一个女子的传奇。她一手创立的“宁世骑”,以变幻莫测的阵法和以一当十的强悍横扫沙场,为敌军惧怕忌惮,先后连夺数十座城池,从而稳稳奠定如今强盛的皇国。皇国君王大喜封她为清宁郡主,意在清和宁国,破例享公主之礼,从此名震天下。 可是就在去年清宁郡主旧疾发作请旨前往净明台休养,一去就是整整一年,如今她终于要回京了,那个给他们带来和平与安乐的女子就要回来了,他们如何不欣喜?对于这位战功显赫,文武双全的奇女子的回归,自有百姓及忠臣的欢心和庆幸,也有心怀不轨之人的忌惮。而在一场无形的暴风雨降临前,清宁郡主还在路上缓缓地朝京城而来。 一辆并不是很起眼的马车在路上缓缓移动,它的外表与普通马车无异,只是马车上吊着一串白色铃铛,“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响了一路却不招人厌烦。赶车的是位年轻公子,一袭天青色衣袍,俊秀的脸上淡然无波,最令人心惊的就是他身上宛若死水一般的沉寂,你感受不到任何内力的流动但丝丝渗透而出的寒气显得危险十足。 良久他将马车停住,侧头问向马车里,声音清冷:“小姐,前方是分岔口,是去凤国还是回皇国?” 一道清浅柔和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回皇国吧。” “是。”男子应下,立马催动马车往右边前进。 马车里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清香,一名女子倚坐在软榻上,白皙纤细的手正捧着一卷书翻阅,一袭白衣胜雪,带出几分不食烟火的出尘。她微微敛着眸,眉目如画,周身似乎环绕着一股安然平和的气息,连带着整个车厢都变得宁静悠远。她的身侧还坐着另一名蓝衣女子,她正侍弄着茶点,听到女子的回话问道:“小姐不去凤国了吗?” “恩,还是先回皇国,凤国以后再去好了。”凤国与皇国比邻,她一直都想去欣赏那红枫满山的壮丽景色,更何况凤国还有那位传奇人物,年仅弱冠就名曜天下的摄政王究竟是何种风华呢?只是近日自己累极,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 “小姐为何突然要回京呢?” “你好像并不希望我回去,为什么呢蓝皙?”安宁自书间抬起双目,浅笑着看向她。 “小姐明明清楚啊。”蓝皙轻叹了口气,“这一年来小姐静心休养又四处游历,不烦心于琐事,身子已大好,只怕这一回京又要费心劳思,这可怎么使得?” 那些人只知小姐武功高深,征战沙场无一败绩,可是说到底她还只是个女子,身子禁不住折腾,更何况小姐当年只有八岁,到如今攒下了一堆病根,可偏偏小姐就是要操心那些琐事,他们看在眼里都心疼。 “也就你们担心成这样。”安宁敛眸一笑,柔声道,“蓝皙,我不会有事的。” 蓝皙无奈应下,心中却是完全不信。她家小姐心系皇国,有时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三日后马车缓缓驶入皇城,驻守城门的士兵老远听见那清脆的铃声时齐齐怔住,当目及那辆由远及近的马车时,眼中陡然升起炙热崇敬的光芒,立马整齐地码在两侧恭敬相迎,清宁郡主……清宁郡主真的回来了! 清脆的铃声传入热闹的街市里,一声又一声,声声扣人心弦,喧闹立即消去,百姓们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期待地目送那辆马车。青折驾着马车,收到沿途之人敬仰的目光时嘴角微微上扬,他的小姐很受皇国百姓的爱戴啊!忽而马车前闪出一抹高挑身影,青折忙拉住缰绳停住了马车,一贯清冷无波的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转向马车沉言:“小姐,七皇子来了。” 下一秒一只素白小手挑开了门帘,安宁探身而出,望向静立在不远处沉沉望着自己的男子,下了马车暖暖一笑:“阿琰,我回来了。” 俊朗挺拔的男子静立不动,目光死死锁住那眉目含笑的清婉女子,欣喜、庆幸、后怕、后悔等一干情绪飞快自那幽深的眸底划过,就在大家以为他没有任何动作时化作一道疾风卷去将女子狠狠扣入怀中,他敛着眸,沉寂的姿态仿若定格一般。 被死死抱住的安宁感到有些窒息,惊讶于他的强烈反应但还是抬手安抚着他的背脊:“没事,我回来了。” 皇琰又收紧了手臂,声音低哑地问道:“为何去了那么久?”那么久,整整一年……他差点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抱歉,我在调养身子。”安宁歉意一笑,轻叹,“外边风景再好,京城再险恶,你们在这我还是会回来的。” 皇琰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了下来,目光凝视着她:“真的?” “真的。”安宁一笑自他怀中离开有些埋怨道,“阿琰,你的力气怎么越来越大了?差点被你勒死啊。” 皇琰默默伸出手替她捏着肩膀,低言:“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那就多笑笑嘛。”安宁转身冲青折说,“青折,你们先回府。” 青折颔首,深深地望了眼二人便驾车离开,安宁回过头看他一笑:“我很久没吃醉仙居的美食了,你要请客!” 皇琰再也无法维持淡漠,也轻轻一笑,从眸底蔓延至眼角眉梢,伸手揽过她往前走:“好。” “啊,清宁郡主真的回来了。”一声轻叹自一间厢房传出,只见一俊美男子倚窗而立,眸中带着些许玩味的笑意。 “平静了一年的京城只怕又要乱一乱了。”一俊逸淡漠的男子静坐在桌前摆弄着茶水。 “啧,阿庭,凡事往好处想,何必这么消极呢?” 皇庭就当没听见,皇曜倒也不在意,轻喃道:“清宁郡主回来了,那些人又该不安分了。” “她有足够能力应付。”皇庭抿了口刚泡好的茶水,淡漠的脸上化开一抹满意的笑容,似乎是很满意茶水的味道。 “是啊,她有能力,身边还有皇琰。”皇曜淡淡一笑,“可惜皇安宁还是有弱点的。” 皇琰,既是她的盔甲,也是她的软肋,这一点早在八年前就该清楚的。 “阿曜。”皇庭忽而开口,目光陡然染上几许深沉,“你还是先担心皇子弈吧。” “皇子弈……”皇曜低念,淡淡一笑,“也是呐。” 皇庭撇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将所有注意力都倾注在茶水上,只是他人看不见的眸底却充斥着些许晦涩。 2、皇上的盛情美意,安宁欣然受下 醉仙居三楼的一间雅居里,白衣女子十分满足地尝着美食,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眉目间尽是享受。一边的玄衣男子沉默且细心地替她布好菜,眉间的宠爱足以腻死人。 “一年了,还是熟悉的美味啊。”安宁由衷感慨。 “吃饱了?” “嗯啊。”安宁笑着应下,问他,“这一年里你怎么样?” “还好。”实际上是度日如年,思念泛滥成灾,只是他不愿说出来,以她的性子只怕又要心生愧疚,他不愿这般。 可是好歹相处了八年,他内心的想法她多少能猜中一些,浅浅一笑:“阿琰,以后我不会离开那么久了。” 这个男子,表面上沉稳不惊,看起来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可是自己清楚他心中有很强烈的不安感,尤其是对她。 “好。”他闻言轻松一笑,清朗似翩翩少年郎。 用完膳之后安宁便回了孝亲王府,孝亲王一干人早就在正厅里候着,见到那抹白影缓步而至时,孝亲王心中不由泛起激动,大步上前想要拥女子入怀。 “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安宁轻移脚步避开了他的怀抱。 孝亲王动作一僵,无措地收回手,还是笑道:“你一走就是一年,我们担心。” “我现在回来了,不劳挂心。” 看着女子脸上明显的浅淡疏离,孝亲王心中满满都是无力:“那你先去休息吧,赶了那么久的路肯定是累了。” 安宁轻轻颔首,扫向他身后的那群接收到自己淡漠无波的目光而明显畏惧的女人们,忍不住冷冷一笑,抽身离去。 人群之中一名娇俏的女子出列柔声道:“姐姐如今回来了,爹爹就放心吧。” “恩,灵儿,安宁回来了你可得多学着点。”相比方才的温柔关切,孝亲王现在的脸色明显淡了许多。 “是。”皇灵应下,待人群散去时,那乖巧恬静的脸上忽然出现狰狞之色。孝亲王府上有四名小姐,可偏偏所有人眼中心里只有那个皇安宁!不就因为是个嫡女吗,又因为什么战功获封个郡主之位,有什么了不起的?病怏怏还没一点礼数,爹爹还总是偏心于她,她皇灵才是最好的! 回到清宁阁,蓝皙正在园子里侍弄着花草,见自家小姐回来立马迎上去:“小姐回来啦。” “恩,青折去哪了?” “青折去准备热水了,待会小姐好好泡个澡休息会。” 安宁点点头回到房中,屏风后已经备好一桶热水,浅浅一笑便褪去衣衫将身子浸入木桶中,任热水包裹着自己,满足地溢出一声叹息。良久自后睁开双眼低言:“扶柳。” “在。”空气中响起一道清丽的声音,“小姐,可要现在汇报?” “恩,说吧。”安宁靠在木桶边上,眸光淡然。 “这一年中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几位皇子已经开始着手夺位,一些官员也因此蠢蠢欲动。四皇子皇曜和六皇子皇庭联手,九皇子皇子弈暗地里开始拉拢官员,背后似乎有什么势力支持。至于七皇子皇琰,他一直在等待小姐归来,所以没有任何意愿去夺嫡,所以皇帝似乎打算立七皇子为太子。” 立阿琰为太子……那老皇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安宁静视着水面淡问:“可有查清楚皇子弈身后有什么势力?” “……扶柳无能,那背后势力很神秘。” 竟是连扶柳也查不到?安宁眸光放沉又问:“朝中的动向呢?” “势力一分为二,分别支持四皇子和九皇子,只有一些儒士支持七皇子。” 冷冷地勾起唇角,阿琰无心于帝位,可以说他是极其厌恶的,因此老皇帝才想让他当太子,可以应付外界流言还不危及自己的帝位,一石二鸟。至于那些大臣,相较于极有雄心,手段凌厉的皇曜以及拥有不明势力,深谋远虑的皇子弈,阿琰的置身事外和不作为自是不得官员支持。 “小姐可会做出反应?” “恩,我不会把阿琰往火坑推。”安宁嫌恶地开口,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怎么会逼他到那种地方去?除了娘亲和哥哥,他便是她最重要的亲人了。 “七皇子身边一直有人暗中保护,小姐大可放心。” “恩,你们辛苦了。” “小姐言重了,先请好好歇息吧。”清丽的声音中夹杂着担忧和喜色。 安宁将身子往水中沉下一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自古到今帝位一直被人觊觎,为了它,君臣猜忌,兄弟相残也在所不惜,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那条路上。一年前自己离开京城时也曾担心过,只是自己还是想不到仅仅一年的功夫人心就可扭曲至如此,果然是强者为尊呐。原来,一个布满危险、血色和无尽孤独的位置,还是这么深受欢迎。 皇安宁,这个世上蔑视帝位,淡泊名利,不被利益诱惑的人,真的不多了。 当安宁一觉醒来时天色已微微亮,伸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啊。刚坐起身就见蓝皙推门而入,见她起来有些诧异:“小姐醒来了啊。” 安宁上下扫视她一眼问:“可是有什么事?” “正是,皇上下旨让小姐入宫,传话的人正在正厅等着呢。”蓝皙拧着眉说道。 现在入宫?现在应该还是早朝时间吧,老皇帝又在打什么主意?眼波流转间安宁恢复淡然:“那就入宫吧。” 此时金銮殿里,皇帝例行听完大臣们的上报,当众人以为要退朝时就见老皇帝一脸笑意说道:“众位爱卿先不忙着退朝,安宁待会就来。” 什么?清宁郡主?众人脸色各异,现在是早朝时分,女子不得入内,尽管那是战功显赫,非一般女子可比的清宁郡主,可是……皇上想做什么?一旁的皇琰早已沉下了眸,意味不明地盯着上座的皇帝,如果那个老皇帝敢玩什么花样,他一定不会饶过他! “清宁郡主到!”一声通传,所有人纷纷看向殿门口,一抹白影缓步而至,一点点映入眼帘。依旧是一袭不染纤尘的白衣,依旧是步履轻缓,淡然不惊的气场,依旧是绝美精致,不施粉黛的绝色,依旧是眉目含笑,清雅温婉的模样。一年未见,这清宁郡主竟是一分没变,反而更美了,那股安宁淡然的气息愈发摄人心魄,让人不由自主安心。 安宁走到殿中央,冲老皇帝盈盈一礼:“安宁见过皇上。” “平身。”老皇帝笑言,“安宁啊,可算回来了。” 安宁敛眉一笑只问:“不知皇上在早朝时分召安宁前来所为何事?” “你总是要来宫里的,朕打算今日在宫中为你设宴接风。” 殿中一片哗然,安宁心下一惊,但还是敛着眸回礼:“皇上,如此厚待,安宁十分感激,但是……” “安宁,你乃皇国大功臣,朕只是设宴恭贺你而已。”皇上摆摆手一笑。 所有人都搞不懂皇上在想什么,但谁都清楚这看似至高无上的宠爱实则是一把危险的利剑,若是处理不好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众人都望着那淡然而立的女子,想知道她会如何应付。 皇琰也死死锁着那女子,眸底暗潮汹涌,老皇帝果然不安好心,居然想这么个招为难宁儿……如果,她要掀了这金銮殿,他也绝对支持她! 可是那白衣女子忽而展颜一笑,宛若百花齐放一般绝美璀璨,若风扶柳一般的身子盈盈一礼,清浅带笑的声音缓缓响起:“皇上这般盛情美意,安宁欣然受下,多谢吾皇!” 清宁郡主竟就这样应下了?! 女子淡然而立,眸光清亮,她似乎不见任何慌乱无措,依旧唇角含笑,众人终是忍不住慨叹,这天下只怕也就这么一个清宁郡主,这气韵,那无双风华,是再无一女子可以比拟的。 3、不要怕,我在的 下了朝之后皇帝将皇子们和清宁郡主聚于御书房,皇帝坐在上座扫视了一圈,目光定在正在安然品茗的女子身上:“安宁,你该知道朕找你来不只为宴会一事吧?” 他身为帝王自认阅人无数,一眼即可看透对方怀有什么心思,可是那年仅十六的少女,他却从来看不透。她拥有着数不清的才华,心思难测,为那么多人敬仰,但是不论他如何试探为难,她依旧不改淡然,极有技巧地打回来。自古以来所有的帝王都防着功高盖主,他又怎能不忌惮? “安宁斗胆猜测,皇上可是为凤国国君寿辰一事烦忧?” 双眸陡然绽现一抹精芒,皇帝轻眯眸子沉言:“你果然是知道的。” “为皇国而立的宁世骑,自是要知人知彼的。” 女子不卑不亢,皇帝便转向他人沉问:“凤国国君寿辰,皇国自是要派人去,但前去贺寿之人既要是皇国尊贵之人,不能失礼,还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保不准这是场鸿门宴。”皇帝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放在那几人身上,“你们认为谁合适?” 老皇帝是在试探,试探谁迫不及待,心怀不轨。安宁不动声色地举盏饮茶,掩下眸中一片冷芒。在场的人好歹是皇族出身,勾心斗角,暗潮汹涌早已见惯,于是无人开口说话。皇帝再次开口说:“对于人选,朝中的大臣们分为两派,推荐老四和安宁。” 一言出,房中一片安静,首先开口的是从不在意这类事情的皇琰,他面无表情直视着皇帝冷言:“皇上如果决心要宁儿去,大可不必故意试探。如若宁儿去,必须算上我!” 毫不客气的一番话吐出,让皇帝瞬间沉了脸。安宁怔了怔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低言:“阿琰,不可以,你不许去!” 皇琰凝视着她沉吟:“宁儿,你明知道他们一个个巴不得你死,你还是不愿意出手收拾。” 当他说出这句话后,房中气氛瞬息万变,最明显的就是从上座压下来的帝威,隐隐有爆发的趋向。 “阿琰……”这小子至于这么直白嘛? “宁儿,自从出了那件事,你出门再也不带我,我认了,可这次是去凤国,我一定要陪着你。” “那里很危险的。”安宁十分无力说道。 “那我就更不能放任你一人去。”皇琰不再看他,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皇帝,“皇上还是下旨吧。”他是认真的,眉宇间萦绕的戾气看得人心惊胆战。 皇帝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沉言:“那就你二人去!” 从御书房出来后,皇曜看着并肩而行的二人,眸光一闪笑道:“老七,你和清宁郡主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这小子居然敢直接和父皇呛声,还真是不怕死。话说清宁郡主莫非真的洞悉一切?那她为何没有任何动作,莫非是在试探? 三分打趣七分嘲讽,皇琰对此毫不在意,看也不看他一眼淡言:“比你好就行。” 皇曜扯扯唇角看向一边的女子:“郡主此番前去凤国务必小心为好。” “多谢四皇子提醒,安宁自知。” 目送着二人离去,皇庭看着身边一脸笑意的皇曜,垂眸低喃:“阿曜,不是我们去凤国……” 是她去啊…… “我早就明了,如今皇国最尊贵之人并非皇帝也不是皇子们,而是她皇安宁啊。”皇曜轻笑出声,目光看向天际,“阿庭,我们该有所行动了。” “你想如何?”皇庭不冷不热地问着,目光平静。 “皇安宁好歹救过我们,我不愿她牵涉其中,趁着她去凤国,我们可以着手吞了皇国。”皇曜褪去漫不经心的神情,目光凛冽沉寂。 为着这个帝位,他已经等待得太久了。 皇庭不自觉地颤了颤身子,声音愈发低沉:“阿曜,为何一定要这皇国?”他生性浅淡,本就无意于夺嫡,若不是皇曜,他根本连碰都不想碰皇位一下。 “我要的,远远不止皇国。”皇曜微微一笑,“原本早该动手的,可是皇安宁,那个女子我始终猜不透……”言及此,他深深叹了口气,“幸好她在一年前离开,这给了我准备的机会,如今她要去凤国,这无疑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看到他眸底无法遮掩的炙热目光,皇庭微微撇开视线淡言:“你认为她会在凤国出事?” “哪能啊。”皇曜拍拍他的肩一笑,“凤国最有权势之人是谁?” “摄政王凤凌霄。”天下皆知,那位摄政王权倾一方,在凤国可谓只手遮天。 “听闻那位摄政王对清宁郡主很是感兴趣。”皇曜意味深长笑着,“凤国国君寿辰,另五国都会派人前去贺寿,也必定会对郡主采取些行动。” 皇曜一脸笃定,那势在必得的样子不容人生疑,可是不久之后他就会意识到自己这想法着实可笑,那凤凌霄年仅十二岁就登上一国摄政王之位,为人深不可测,哪里是他三言两语就可猜透的? 也就是说凤凌霄钟意安宁?皇庭晃了晃瞳孔,敛下眸:“阿曜,我必须提醒你,你要认清现状,没那么容易就成功的,有那六人在,成功率会大幅缩水,万一后果不可挽回该如何?” 不是他不自信,只是那六人太厉害,如今他们为人所知的实力仅限于战争时期的辉煌,他们究竟有多少能耐无人可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六人真正的实力绝不止表面这般。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皇曜不介意一笑。 于是皇庭也不再多言,直直地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厢,安宁同皇琰漫步在喧闹的街上,男子微微敛着眸,侧颜安静俊朗,似乎御书房里那个坚决狠厉的人只是个幻影。安宁自是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出使凤国实在是太危险,而她已经无法承受再失去身边之人的痛苦了。 “在想什么?”皇琰偏头看向身边的女子,眉目温和。 安宁微微一笑:“在想这次的凤国之行喽。” 故作轻松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沉重,皇琰停住脚步很是认真地凝视她:“宁儿,你大可对我放心,你只要顾好自己,我不再是八年前弱小的皇琰,现在的我已经可以保护你了。” 眼前的少年满脸认真,立在身前足足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安宁展颜一笑叹道:“当年那个小少年如今也要长成个大男人了呢。” 皇琰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抬手为她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水柔声道:“别哭。” 安宁一僵,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阿琰,你知道的,哥哥走后,我身边就只有你了,如果你也离我而去,我怎么承受的住?” “我知道。”皇琰拥她入怀,轻抚着她的发丝低喃,“宁儿,我的身边亦只有你了,我也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苦,所以我断不会让你再独自承受一切,我会同你并肩作战的。宁儿,不要怕,我在的。” 眼泪在刹那间决了堤,安宁埋首在他怀中痛哭起来,她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抵不过他几句关心。为了皇国为了自己,八岁那年她毅然请战,一心为皇国谋划。他们只知她战功显赫,却是不知她也会累,也会怕。她还是不善于勾心斗角,可却被寄予厚望和希冀,终归还是要为他们着想的。 而现在曾被自己保护的男孩对自己说他可以保护自己时,被重锁封住的疲倦和委屈挣脱而出,压倒自己,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个人可以被自己依赖的。安宁紧紧抱住他,脸上犹挂着泪水,但唇角已经漾开了笑意。 皇琰将她锁在自己怀中,任她哭泣,垂下的眸中满是疼惜。 宁儿,在我有生之年,定护你一世安宁。 4、望郡主出使顺利,平安归来 是夜,皇帝在宫中设宴,一是为清宁郡主的归来接风,二是为清宁郡主和七皇子出使凤国践行,非常矛盾,听上去十分可笑。然而皇帝的心情十分好,坐在上座扬着笑容开口:“安宁,皇国有你,足可大安!” 唇边挑开一抹嘲讽的笑容,安宁缓缓起身:“皇上言重,安宁不胜惶恐。” 女子虽是这般说,但众人看得明白,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惶恐的神色。 皇帝摆摆手笑道:“此次你和老七出使凤国务必要当心。” “多谢皇上关心,安宁定不负圣意。” 皇帝见状很是满意便转向与他人对话,安宁一坐下,身边的皇灵娇声问道:“姐姐要出使凤国吗?” “恩。”安宁不冷不热应着,对于这个所谓的妹妹,她心中没有半分好感,自己最不喜欢这种表面装可怜娇弱实则满肚坏水的女人。 “姐姐可以见到那些传奇人物,尤其是凤王,真好!”皇灵满面羡慕,只是眸底尽是不易察觉的嫉恨,代表皇国出使他国,这种莫大的殊荣竟又落在皇安宁头上,皇国没有别人了吗?凤国国君寿辰,那几位天之骄子肯定都在,尤其是那位名曜天下的凤王!皇安宁是走了什么****运才可以见到他们! 不动声色将她眸中的情绪尽收眼底,讥讽一笑,凤凌霄……那位凤王的魅力真是大,远在皇国也有如此疯狂的爱慕者。 “姐姐远赴凤国,一定要平安回来。”皇灵扬着甜美的笑容。 安宁扯扯唇角算是应下,她也不再说话。一抬眸正好对上皇琰投过来的目光似在询问,安宁冲他一笑以示安抚,皇琰这才点点头放下心来。一边的皇庭一直没有任何声响,直至看到那一幕才微微紧了手,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端着酒杯来到她面前。安宁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皇庭……皇国六皇子,生性淡漠,沉默寡言,自己和他一直没有过多交往,他现在、是要做什么? 那张清妩绝美的脸近在眼前,皇庭敛下眸,紧握着酒杯的手轻颤着,酒水在杯中微微泛开涟漪:“清宁郡主,我名皇庭。” 如此认真正经的介绍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六皇子这是在自我介绍?可是郡主知道啊。安宁微微一笑:“恩,六皇子。” 皇庭脸颊微红,但还是面无表情地举起酒杯:“望郡主出使顺利,平安归来。” 安宁着手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举起对他一笑:“借六皇子吉言。” 两人相对饮酒,看着的人神色各异,最为诧异的莫过于皇曜。他皱着眉看着皇庭,依旧是没有过多的表情,温润的眉目没有什么波动,可他总感觉有什么变了。阿庭为何要那么做? “看来,你还是不懂皇庭。”旁边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 皇曜心中一怒,怒目相向:“皇子弈,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呵。”皇子弈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掀唇一笑,“皇曜,这么久了,你都没发现皇庭喜欢皇安宁,是他掩藏得太好,还是你根本不关注皇庭啊?” 被人冷嘲暗讽,皇曜心中自是一团怒火,可是远远不及愕然。阿庭喜欢皇安宁?怎么可能?“不,不可能!” 听到那怒气滔天的否认,皇子弈也没什么反应:“呵,你视皇安宁为对手,皇庭怎会让你知道他的心思?” 皇曜咬了咬牙努力平复住心中的怒火,冷笑道:“九皇子可别挑拨离间,这种手段未免太低级。” 皇子弈耸耸肩懒懒开口:“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问他啊。” 皇曜怔了下,目光又看向那一对男女,如若是阿庭中意皇安宁,那他刚才反常的行为就合理了,可是……怎么会?他还是难以相信,不行,他一定要向阿庭求证! 皇子弈依旧气定神闲地品着酒,目光似是漫不经心扫过全场,脸上带着完全掌控的笑意。直至下一秒他对上一双眼眸,一双平静清湛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眸,他的眸微微沉下,皇安宁,他唯一看不透的女子,她的行为太莫测。他韬光养晦多年只为有朝一日绽放光芒,只是八年前他被皇安宁抢走所有荣耀,出乎意料的没有嫉恨,只是挫败,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他皇子弈看不透,打不败的人。 再次抬眸时她已经看向别处,依旧是安之若素的模样,抬手一杯酒灌杜,皇安宁,皇安宁,皇安宁啊…… 宴会最后顺利地结束,出使的时间定在了三日后,而此时距离凤国国君的寿辰还有十三日。孝亲王府的马车缓缓在路上行驶,原本安宁是要坐自己的马车,可是敌不过孝亲王的请求。孝亲王看了眼乖巧安静的皇灵,又看向随意倚在车壁上的皇安宁,低问:“安宁,你……可有把握?” 安宁缓缓睁开双眸,刹那光华流转,淡言:“孝亲王所指何事?” 眸中一黯,“自是出使凤国一事。” “孝亲王不必挂心,我心中自有应对之策。” 面前的女子在笑,笑得很美,可是那般浅淡缥缈并未深及眸底。孝亲王默了许久才开口:“你心中有谱,那就好。” 安宁依旧淡淡笑着,皇灵见状扬起兴奋的笑容:“姐姐可会去很久?马上就是中秋节了。” 中秋节,娘亲…哥哥…淡漠的眸子黯淡了几分,她最亲的人……孝亲王心中一震,猛地看向白衣女子,不意外瞥见她眸中的忧伤,心猛地紧缩成一团。当年是他没保护他们才让素琬和安逸死去,让安宁是去她最爱的娘亲和哥哥,这一直是她心上的伤疤。不由恼怒道:“突然说这个做什么?以后别说有的没的!”无故惹她不开心…… 皇灵一惊,惶恐地缩了缩身子,看上去楚楚可怜。爹爹生气的时候好可怕,他从未这样怒斥自己,今天却是为着那个皇安宁!孝亲王并未多在意她只看向那敛眸沉思的女子:“安宁,尽早回来吧,素琬和安逸……还是希望在中秋见到你。” “我知道。”安宁冷冷应言。 孝亲王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安宁垂眸抚摸着腕上的链子,同样不说话,车厢里充斥着压抑的气息。突然马车剧烈地晃了下,停住。门外响起车夫的声音:“你是何人,敢拦孝亲王府的马车!?” 那人直接忽略马夫的话冲车内喊:“敢问清宁郡主可在马车上?” “是。”安宁掀开帘子出去,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拧了拧眉问,“有什么事吗?” “在下是六皇子手下的人,六皇子在回去的路上受伤昏迷,伤在要害,太医院无人可治,在下是奉四皇子的命来请郡主前去救人!”男子脸上有明显的焦急。 安宁心中也是一惊,这才多久就遇到袭击还负伤昏迷?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骗人,当下开口:“皇庭现在在哪?” “就在六皇子府上,郡主请!”安宁立马飞身离开,男子连忙提气追赶。 “姐姐的功夫真厉害。”皇灵似是艳羡道,很好地掩去眸中的嫉妒。 “行了,回府。”怎么会不厉害?当年那个孩子只怕是疯一样地训练才有这般武功吧?能以一己之力横扫沙场的人怎能不厉害?他这个父亲,真的是太失败了…… 5、你……是不是喜欢皇安宁? 一贯清净的六皇子府此刻一片混乱,太医们挤了一屋子也不知在争论什么,一旁的塌上躺着脸色苍白,昏迷的皇庭,榻边便是一脸焦急的皇曜。之前的男子疾步而来,一边高喊道:“四皇子!四皇子,郡主来了!” 皇曜猛地回头瞥见那抹疾步而来的白影,眸中升起一抹光芒,看着堵在门口的太医直接吼道:“全给本王闪开!” 太医们忙惶恐地闪至一边生怕一个不慎就惹到这位暴怒的四皇子,安宁忙来到榻边,刚要说什么就先被皇曜的模样给吓到。皇曜双目赤红,衣衫凌乱上面依稀可见血迹:“额,你……” “先别管我,你快看看阿庭怎么样了!”皇曜急言。 安宁忙看向榻上的男子,皇庭双目紧闭,面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气息极其薄弱,若有若无几近消失,更令人心惊的就是插在他左胸膛上的利箭,鲜血像是流不完一样涌出来。安宁狠狠皱起眉头问:“究竟是怎么搞的?” “回来的路上遭遇袭击。”皇曜简短地说了句,脸色极为难看。 安宁细细把着脉,过了会沉言:“伤在要害,脉象虚无,还有救。” 前后完全不搭的一句让皇曜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真的吗?你可以救?” “虽然比较困难,但我可以救。” “当真?太好了!”皇曜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他不得不承认只要这个女子有把握,那么是真的不用担心。“你可需要什么东西?” “纱布,热水,酒,锋利的小刀,止血药,止痛药,剪子。”安宁飞快地报出一串名字,而后沉吟,“其他人全部都出去!” 本来还吃惊于如此简单的设备的太医们又因为她的一句话再次错愕,皇曜不敢相信地问:“你……你要一个人完成?” “对,其他人没有这个本事还会扰乱我。”安宁毫不客气地丢出一句话,见他们还没动作冷了眸,“你们是想看着皇庭死吗?” 皇曜终于回神提脚出门,看着一群毫无反应的太医大吼道:“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本王滚出来!” 一群太医忙不迭地出门,然后门被无情地关上。皇曜捏紧手僵立在门口,阿庭,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 屋内,安宁执起剪子剪开他胸口处的衣料,一手拿过刀在火上烧,回想起他在宴会上敬自己一杯酒,那个明明害羞却还用淡漠来掩饰的男子,如若不是皇曜一心要吞下皇国,没准自己和他老早就是朋友了。拿绸布替他拭去额上的汗,轻言:“皇庭,你放心,你一定会没事的。” 陷入昏迷的皇庭只觉自己非常疲倦,只想沉沉睡去,可突然一阵刺痛传来,而后不知从哪又飘来一道轻柔的声音,“你一定会没事的。”好像是安宁的声音……他瞬间安了心,有她在身边他不慌,可没过多久左胸口传来钻心的痛,那痛意还在不断扩大,他猛地痛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左胸口处传来阵阵的痛。他捂住伤口挣扎着坐起身,刚舒了口气就见皇曜端着药进来,一见床上醒来的人立马欣喜地靠过来:“阿庭!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 “恩。”皇庭有些苍白地笑笑,“让你担心了。” “差点被吓死好吗?”皇曜没好气地开口,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他,“先喝药,这是清宁郡主开的药方。” 接碗的手顿了顿,皇庭不敢相信地问:“她?她来过?” “不然你以为你怎么活过来的?你伤在左胸口,濒临心脏,太医院那群废物没有一个能治,我只有找了她来,她倒也行,那干脆得直接把人全轰出去,独自帮你把箭取了出来,那份魄力……我是真的不得不服啊。”皇曜真心赞赏道。 原来当时耳边的声音是真的,她真的在自己身边还救了自己,皇庭捏紧手中的药碗,仰脖灌下也不觉得苦涩,丝丝甜意从心底涌出,问道:“那她现在人呢?” 问及此,皇曜轻叹了口气:“她的身子本就不好,你这伤很难治,消耗她不少精力,然后就晕倒了,先前她的侍从带她回去了。” 她为了救他晕倒了?!皇庭立即慌了神:“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捕捉到他眼中的心疼,皇曜响起皇子弈的那番话,不由紧了紧手问道,“阿庭,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皇安宁?” 皇庭听完之后整个人就僵在那,原本苍白的脸上又白了几分。皇曜见状便是确信了,脑子不由有些晕眩,咬了咬唇低言:“阿庭,你该知道,你和她…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先不说他们现在的立场有些相对,再者皇安宁不喜帝王家,她是不会选择同阿庭在一起的。 皇庭只觉方才药汤的苦涩正在回卷过来,涩然一笑:“阿曜,我清楚,比谁都清楚,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忍着……” “这些年?”皇曜有些愕然,瞳孔渐渐放大,“莫非你?……” 皇庭自嘲一笑,似回忆一般开口:“她八岁那年出征,那一年她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将我救出来的时候,我有些就喜欢她了,以后每次见她一身盔甲出战我就更疼惜她……阿曜,我爱了她八年,一直忍着对她的情愫,可是一见到她,尤其是她对我笑,我所有的防线彻底崩溃了……是不是很可笑?” 皇曜忙按住他不让他牵扯到伤口,心中也是满满的酸涩,八年……阿庭爱了皇安宁八年,他竟是没有半分察觉,还一心说要除去皇安宁吞掉皇国,阿庭会有多难受?他真的是最差劲的兄弟……“对不起阿庭…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痛苦。” “不关你的事,不必自责。”皇庭淡淡笑着,“我很清楚此生与她不会有任何结果。” 朋友都已是勉强,何谈在一起? “阿庭……”皇曜哽咽,眸中湿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咦?你已经醒来了?”一道清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二人齐齐朝门外看去就见白衣女子闲步而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皇庭怔怔看着那眉眼含笑的清婉女子正朝自己走来,脸颊微微传来些许热意,不由稍稍撇开视线,手指轻轻地颤动着。皇曜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看见皇庭的样子心下明了,忍不住心酸,强笑着开口:“郡主来了啊,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记挂。”安宁微微一笑应下。 皇曜微微颔首轻言:“那你们先聊吧,本王有事先走一步。” 安宁点点头在床边坐下:“我给你把把脉吧。” “啊?”皇庭怔了怔,目光有些呆滞。 安宁轻轻一笑,再次开口:“把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哦……好。”他忙把手伸出来,安宁伸出两根手指搭上他的手腕,过了会轻言:“比之前的情况好多了,再调养几日就好了,还好你本身的体质不错。” 皇庭抬眸看着她,良久才轻问:“你的身体真的没事了?” 安宁微怔而后一笑:“恩,就是累了,睡了一觉就好了。” 皇庭拧了拧眉低沉开口:“抱歉,我……” “皇庭。”安宁开口打断他的话,浅浅一笑,“你再客气下去我可就走了。” “别……”他下意识出声阻止,脸又微微红了些,低言,“但我还是要感谢你救了我。” 安宁轻轻一笑,开口嘱咐他:“我已经开了药,你记得每日按时喝,伤口千万别碰水,每天的膳食也要忌口。”他很是认真地听着,目光温和,而后又听她说,“我先帮你换药。” 他轻怔,整个人似乎都要烧起来了,无措地开口:“换……换药?”他伤在左胸口,换药势必要脱去衣衫,她…虽然她救自己的时候已经见过了,但现在气氛不一样啊! “恩,一定要勤换药。” 6、你和她相比,本王自然是护着她 于是在皇庭的万分别扭下,安宁开始着手为他换药包扎。皇庭半靠在榻上,微微垂着眸看着她,清婉的容颜透着认真,素白的小手一圈圈绕着纱布,左胸口处的疼痛似乎随着她的温柔而消散,敛下的眸中泛起星星点点的宠溺,皇安宁,安宁……他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甜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安宁包扎好伤口后一抬头就见他微勾着唇角,一脸柔和,怔了怔笑问:“想到什么好事心情这么好?” 皇庭一怔,含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后日你就要出使凤国了吧?” “对,要准备起来了。” 皇庭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安宁,你……应该知道的吧,你一离开皇国会发生什么?”以她的势力他丝毫不怀疑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但她怎会放任离开呢? “我确实知道。”安宁抚摸着腕上的链子微微一笑,“可是皇庭,我不是万能的,我管不了所有的事,很久之前我就很累了,现在万事安定是最好的,改朝换代也属正常。如果他是位明君,百姓不受难,皇国不必再一次沦陷,我又何必去插手?” 皇庭有些失神,女子笑得安然平静,她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轻笑着慨叹:“安宁,我头一次见识到如此洒脱的女子,无怪乎世人给了你那么高的评价。” 安宁只是淡淡一笑:“表面东西,不足以放在心上。” 皇庭抿唇一笑,柔声道:“安宁,一定要当心。” “放心吧。”安宁颔首一笑,“你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一听到女子说要离开,心中顿时有些失落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有憋红着一张脸,下一秒身子陡然僵住,额上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她居然在摸他的额头!女子纳闷地看着自己:“皇庭,你发烧了吗?” “没……没有啊。”皇庭支支吾吾着,“你快回去吧,好好准备去凤国。” “恩,那你好好休息。” 皇庭僵直着身子坐了一会才无力地瘫软了身子,修长的手指覆上眼睑。良久,指缝中缓缓淌下晶莹的液体,他做了一个梦,那个梦他做了八年,怎么样都不愿意醒来,可是如今他却觉得也由不得他了。 当六皇子被伤一事还在调查中时,清宁郡主和七皇子的队伍已经踏上出使之路,皇国霎时变了天,一扫多日的明朗,乌云压城俨然有暴风雨降临的预兆。很多人都明白,随着清宁郡主的再一次离开,隐埋在皇城底下多年的东西在悄然改变着,这皇国……似乎真的要变天了。 而出使队伍中的一辆马车上,一对男女相对而坐,各执一子对弈。男子漫不经心落下一子,看向对面眉眼含笑的女子,冷戾的眉目骤然柔和下来,“宁儿,六皇子遇袭一事,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安宁放下一枚白子淡言:“谁知道呢。” “看来皇国真的要不太平了,没想到他们连一刻都挨不住。” “八年了,他们等待了那么久,也该出手了。”安宁淡然一笑。 “宁儿,你会站在哪一边呢?”这个绝世无双的女子,她会站在哪一边呢? 安宁轻轻一笑,目光澄澈:“我哪一边都不会站。” 皇琰轻轻一笑,不再多言,目光专注于面前的棋盘。 彼时凤国国君将自己的皇子们和重臣叫到议政殿议事:“马上就是朕的寿辰,其余五国皆会派人前来,你们怎么看?” “首先就是出使人选,他们定会派身份尊贵且有自保能力的人来。”素以温和贤能著称的二皇子凤洵首先开口,“南国开国大将军南九息,凌国太子凌墨行,明国宰相明蓝,君国国君不可能那么肯定是他人前来,至于这皇国,自然就是那位清宁郡主了。” “若是这几人我们必须当心,那几人实力强悍,不可不防!” “他们有人,难道凤国就没有?有凤王在,何惧之有!”一名武将很是不服气。 “但终归只有一个凤王,对方可是有五个人,自是小心为妙!” 凤国国君凤倾冷眼看着座下之人的争论,目光投向一边淡然而立的男子身上:“凌霄,你怎么看?” 喧闹的大殿上立即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那男子,他一袭墨色长袍,上面只用金丝绣了简单花纹却显得无上尊贵,一头墨发只用一个墨玉冠束着,面冠如玉,眉目清隽如画,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清冷疏离。他静静立着边上,清贵沉稳的气息让人下意识心生敬仰。 凤国最年轻的摄政王——凤凌霄,权倾朝野,名曜天下。 听到皇上的问话,他只是微微抬眸,清冷有致的声音缓缓在殿上响起:“皇上不必太过忧虑,在凤国他们的势力多少会受到限制,若真乱起来那些人倒还可以应付,只是……” 男子忽然顿住话语,微微蹙眉。凤倾一怔忙问:“只是什么?” 凤凌霄轻轻勾起唇角,很是无奈地叹道:“只是本王也有无法应对之人。” 什么?!还有凤王也无法应对之人?! 凤凌霄那句话无疑是惊起千层浪,怎么可能?那几人虽然也优秀可是比起他们的摄政王还是差多了啊!凤王如今说他也有应对不来之人……莫非是南国那位骁勇善战的开国大将军?可是从未听闻这二人有交过手,凤王怎么就能断定他应付不了呢? 凤倾显然也不相信,紧缩眉头问道:“你也会有应对不来的人?是何人?” 接收到众人好奇的目光,凤凌霄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只是幽深的眸底蕴了些许笑意,缓缓开口:“她啊,就是皇国孝亲王之女,清宁郡主皇安宁。” 皇安宁……那位才绝天下的清宁郡主?那位同凤王齐名为“凤凰”的奇女子?凤王无法应对之人就是她?见众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凤凌霄但笑不语,没有一句解释。 四皇子凤吟狐疑地扫了眼他:“你怕皇安宁?” “倒不是怕,她是很特别的女子。”凤凌霄温声说道,“从未有哪个女子可以和本王齐名,她是第一个,本王也不反感,不得不说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拥有她那样风华的女子,本王心中自是十分欣赏的。” 一番话听得众人心中愈发错愕,这可是头一次听到凤王说这么多话只为赞赏一名女子啊!虽然清宁郡主的确才貌双绝,名震苍澜,可是他们并未亲眼见识过,心里不由开始期待那女子的到来,好奇传闻中的清宁郡主究竟是怎样的风华才能让凤王都如此赞赏有加。 “凤王,如果她做了什么对凤国不利之事呢?”凤吟挑眉问道。 凤凌霄都懒得看他一眼,淡淡回应道:“她不会。” 早在先前在战场上的惊鸿一瞥以及关于她的传说,他坚信那样一个心系苍生的女子断不会如此。 “为一个敌人说话,凤王未免太自信了。”凤吟冷笑道。 凤凌霄面不改色说:“你和她相比,本王自是会护着她。” 毫不掩饰、如此偏袒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齐齐变了脸,谁能料到凤王竟然公然说要护着清宁郡主!凤洵见状不对立马圆场:“凤王只是棋逢对手,欣赏清宁郡主才华,英雄互惜是在情理之中啊!” 经过他这么一番解说,原本僵滞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凤凌霄淡淡开口:“皇上寿辰将近,容臣先回府好好准备。” “恩,去吧。”凤倾摆了摆手,锐利的双眸骤然幽深莫测。 7、如果可以,她会是凤王妃 待凤凌霄离去后,凤吟微眯着眸子冷言:“凤王待清宁郡主如此反常,莫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八皇子凤觉颔首附言:“是有些不对劲,该防的还是要防着。” “你们太多心了,凤王惜才,如今能有女子同他齐名他又如何不惺惺相惜?”虽是这么说着,可凤洵温和的眉眼里却不见半分笑意。 凤吟冷冷一笑,不屑道:“二皇兄未免太天真了,把什么都想的那么美好。天下才女比比皆是,可从未见过凤王像今天这般。” 凤觉皱了皱眉说:“先别吵了。” “行了。”凤倾也皱着眉打断这无休止的争论,“不必在这事上牵扯太多,先顾好自己的任务。” “是!”众人齐齐应下。 从议政殿出来的凤凌霄慢悠悠回到马车上,正要闭目休憩,马车外便传来言决十分不解的声音:“王爷,你方才为何那么护着清宁郡主?”刚才他藏在暗处看得是心惊肉跳,王爷那可是头一次毫不避讳地护着一个女子啊!难道就不怕惹祸上身,引来皇帝的猜忌吗? 凤凌霄并未睁眼,只是从唇间溢出一声轻叹:“因为,她是皇安宁啊。” 因为她是那个让他没法坐视不理的皇安宁啊! 言决愈发不解:“王爷就不怕因此招来祸端吗?” “本王身上的麻烦还少吗?” “……”言决一时语塞,也是,自打王爷一战成名后就招来了各路人马的嫉恨,有时候麻烦都会自动找上来,还真不差这么一个了。 “皇国的使者,是她吧?” “是,有消息传来,皇国的使者正是清宁郡主和七皇子。” 凤凌霄唰的睁开眼,七皇子?皇琰…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男人?这次她居然不是一人前来,她怎么会让那人跟着的? “王爷,你是不是很喜欢清宁郡主啊?”言决忍不住问道,似乎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解释方才王爷的行为啊! 凤凌霄僵了僵,阖目低喃:“言决,如果可以,她会是凤王妃。” “!”言决惊得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不是喜欢,而是已经超越了喜欢!王爷居然许给清宁郡主凤王妃之位,那可是凤国女子乃至大陆大多女子极其渴望的位子啊!“王……王爷没有在开玩笑?” “你觉得我会开玩笑?” “……” “这世间唯有她可以坐上这个位子,做我凤凌霄的妻子。”凤凌霄轻轻一笑低语着。 言决压下内心的震撼不再多问,只顾着驾车。凤凌霄仰头靠在车壁上,她现在已经出发了,在来自己身边的路上了吧?八年了,这会是他们第一次正面相对吧? 她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呢? 凤国国君寿辰那日,五国的使者全部抵达凤国。 是夜的皇宫极其热闹,除了君国皇帝君离之外,这应该算是头一次五雄齐聚。凤国上下无不期盼着,期待见到另四位和凤王齐名于大陆的豪杰。一声“使者到!”传来,众人眼巴巴望去,死死盯住殿门口。 首先踏入殿中的是一抹高挑身影,曜红衣袍如火焰一般耀眼夺目,男子一步步走近,比女子还绝美漂亮的脸上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吸引着人沉沦在那一份散发着妖冶的危险中,眉宇间时不时涌动的煞气倒是为他添得几分英气,不至于太过阴柔。他的身后跟进一名紫衣男子,他将紫色的神秘高贵发挥得淋漓尽致,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优雅高傲。那俊朗如刀刻一般的眉目也隐隐透着帝王一般的霸气,仿若天生的王者。 紧接着又有两人同时迈入,左边的一位只是着了一身简单的墨色长袍,相比之前两人的俊美无俦,他的容貌只能是清秀,但胜在那一身通透的灵气,一双清湛的双眸似能看进人心最深处;而右边的男子一袭月白衣衫,俊逸似仙,温润的眉眼含着浅浅笑意,让人看一眼便升起一种亲切舒服的感觉。他手里慢慢摇着一把折扇,温文尔雅的姿态着实赏心悦目。 最后进来的是一位女子,她走的并不慢但就是给人一种闲庭漫步的感觉。白衣素雅,不染一丝纤尘,而心口处蔓延出的一朵颜色瑰丽,妖娆盘旋的花为她添了几许妩媚,却丝毫不显突兀。她含笑而来,不知晃花了多少人的眼。 这一行俊男美女让人看呆了眼,满殿寂静,每个人眸中只余惊艳,而后五个人纷纷献上自己的贺词—— “南国南九息代吾皇祝凤国国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赤衣男子慵懒一笑,浑然天成的妖魅让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谁曾料到那骁勇善战,俨如战神的开国大将军竟是这么一位比女子还阴柔绝色的男子。 “凌国凌墨行代吾皇祝凤国国主圣体康泰。”紫衣男子淡淡开口,英挺的眉宇堆满漠然,浑身萦绕着让人不敢忽视的帝王霸气。 “吾皇无法亲自前来,君拂便代吾皇祝凤国国主龙体安康,福寿延年。”墨衣男子微微一笑,谦和有礼。 君拂……君国的第一国师,文采绝艳,治国有道,竟然又是这般年轻的人物啊。 “明国明蓝代吾皇祝凤国国主松柏长身。”蓝衣公子一收折扇,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可是这位丞相却是典型的笑面虎一只,在谈笑间取人性命,是那六人中最令人不敢轻易招惹的一位。 “皇国皇安宁代吾皇祝凤国国主永无量寿,江山万年青。”那白衣女子松松一礼,温婉娴静。 几乎所有的男子皆是眼前一亮,皇安宁……那传闻中的清宁郡主!果然,这绝世的容颜,出尘的气质……当真是无人可及! 凤倾朗朗一笑:“各位路上辛苦,快快入席吧。” 几人纷纷入席就座,安宁一抬眸就对上对面的一位男子,他一身银白锦衣,清贵无双,清俊的容颜宛若谪仙,他的注意力似乎全在面前的酒水上,安然悠远的气韵与周身环境格格不入,可他丝毫未觉。安宁不由一笑,难得也有人和她一样不热衷这样的宴会。而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抬眸看着自己很有礼地点头示意。安宁也颔首回礼,心想着这便是名曜天下的凤王吧,那个同自己齐名于“凤凰”之人,怎么说呢?她没有半分失望。 凤凌霄看着对面陷入沉思的女子,唇角微微上扬,抬手抿了口酒,恩……她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平静,只是她在想什么呢? “今日可谓是群英汇集,大家可千万不要矜持啊!”皇帝端起酒盏笑道,心情明显十分欢愉。 “恭贺吾皇生辰快乐!”众人亦举盏回礼。 而后歌舞升平,忽然一名红衣艳丽的女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到殿中央福身一礼:“皇上,司晗愿献上一舞助兴。” “好,准!” 8、执子偕老,唯你一人尔 女子盈盈一礼,双手挽起一缕红纱,窈窕有致的身姿随着乐曲翩翩起舞,红纱掩映间娇美的容颜愈发惊艳,那回眸一笑可谓倾国倾城。她在殿中央旋转起舞,一双柔夷在空中幻化翩飞,交错成好看的弧度,红纱上下飞舞让人眼花缭乱。女子娇俏一笑将手中的红绸扔了出去,婉婉一转又挽回身上,斜身柔柔一礼,清丽的声音响起:“晗儿献丑了。” “小姐,此为定国侯之女司晗,凤国第一才女,爱慕凤王。”耳边传来扶柳的声音,简单一句话立即道明所有信息。安宁有些诧异地扬扬眉,凤国第一才女,爱慕凤王?转目看向对面的男子,相对于他人的惊艳凝视,他实在是漫不经心,只顾着自己品酒,似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个女子。见状忍不住叹惜一声,又是一曲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是,凤凌霄这般人物,只怕那司晗是驾驭不了的,真是可惜了…… “好!好啊!”皇帝龙心大悦,拍着手笑道。 “的确是一曲妙舞啊!” “真不愧是凤国第一才女,舞技相当了得啊!”明蓝温和一笑看向身侧之人,“阿拂,你说是不是?” 君拂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妙舞。” 在场的人有些怔愣,这君国国师和明国丞相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如若这两国暗地里交好可不是什么好事。面对众人狐疑的目光,明蓝依旧笑得温和无害,而君拂更是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唔,舞是还好,可本将军是个挑剔的人呐。”斜倚在座上的南九息微勾唇角,“这舞终是不敌清宁郡主当年那一曲逍遥叹啊!” 众人恍然失神,清宁郡主从未在世人面前真正表演过舞蹈,只是七年前岚国进攻皇国,清宁郡主布阵一举歼灭岚军,大胜之际她忽然飞身上天,一边挥舞白绫一边纵情高唱,豪气凌天,旁观者也热血澎湃。她仰天大笑,洒脱无比,一句“有我皇安宁在,看谁敢再犯皇国!”更是深深烙在人们心上。那一次,四国的军队恰巧都在,皆被眼前所见震撼住,从而纷纷撤军。从此这豪气冲天的一幕被人称为“逍遥叹”,谓为千古绝唱,自此世间再无第二个皇安宁。 到如今仍是不少人惦念着那曲逍遥叹,曾经有幸观摩到的人感慨万分,没有看到的人只能扼腕叹息,后悔无穷。 安宁抬眸看向那个红衣男子微微一笑:“南将军过誉了。” 南九息,“南九一出,息绝天下”,南国的战神将军啊。 南九息一笑,妖冶的凤眸深深望着她:“郡主未免太谦虚了。” “本相就是后悔没见着啊,不过虽未亲眼见到,但逍遥叹名声太大,还是想见识一番啊。”明蓝忽然出声,语气里满满都是惋惜。 “可终归不是当年那种氛围,逍遥叹终是成了传说。”君拂轻叹,当年他有幸见到,当真是无比震撼,很难想象世间竟会有那般洒脱狂妄的女子,想让人不叹服都难。 安宁闻言一笑,目光有些缥缈似也在怀念:“当时安宁年仅九岁,一时兴起所为,想不到竟会留下这般深刻的印象,着实惶恐啊。” “清宁郡主的风华无人可及,只怕这凤国第一才女也比不上。”南九息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南将军夸大了。”安宁淡淡回应,心中不免郁结,这人为何总是与自己过不去? “哦?凤王,你说本将军可有夸大之处?”南九息话锋一转将问题丢给了一言未发的凤凌霄。 立马众人的关注力也跟着偏转,这凤王的名声更为显赫,而且他和清宁郡主还有“凤凰”之名,他又会如何评价这位清宁郡主呢? 安宁再次看向对面的男子,心中莫名也多了几分好奇。凤凌霄轻轻一笑,仿若冰雪消融,似乎还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随即清冷好听的声音缓缓在殿上响起:“如果本王要娶妻,万千女子中,本王只会认安宁为妻,执子偕老,唯她一人尔。” 一言震惊四座,他们原想着凤王多少会象征性夸奖几句,谁知竟会这般认真,居然连凤王妃之位都交了出来,那可是尊贵无比,不知为多少女人趋之若鹜的身份啊!凤王这样说难道是在暗示他今生非清宁郡主不娶吗? 安宁也是满脸错愕,心中满满都是震撼,满殿惊呼中她的耳边只留下一个清冷好听的声音,“万千女子中,本王只认安宁为妻,执子偕老,唯她一人尔……执子偕老,唯她一人尔…唯她一人尔…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是故意为之好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可是内心却有个坚定的声音在否定这个想法,真是见鬼了…… “哈哈哈哈!“凤倾大笑出声,摇着头感慨道,”朕还是头一回见凌霄说这样的话,还是为一位女子啊!“ “之前凤王就说会护着郡主,实在惜才。“凤洵温声附和着。 他…之前就说过会护着她?安宁愣愣地看向对面,他正看着自己,眉目含笑已不复之前的清冷,心微微有些慌乱,他意欲为何? “啧,话题又跑偏了。”南九息懒懒开口,妖冶的凤眸隐隐蕴着几分阴冷,“郡主可要献舞?” “安宁近来身子不好,怕是无法跳舞,见谅。” “阿宁,你的身子可有大碍?”明蓝甚是关切道。 ……阿宁?安宁默了下决定忽视他的称呼:“只是旧疾,没什么大碍。” “阿宁,你都是为了皇国啊。”明蓝甚是感慨,安宁只是一笑了之。 “那真是可惜,郡主还是好好歇着吧。”凤倾也无比惋惜叹了句。 “多谢凤帝。” 一直没做声的司晗再次开口:“那真可惜,晗儿早先就盼着可以和清宁郡主切磋呢。” 这句话虽含蓄可饱含敌意,安宁敛眸一笑:“安宁在舞蹈方面没有研究,还是司小姐的造诣高,承蒙司小姐高看了。” 司晗微微一笑退下,袖中的手紧紧捏成一团,若她的造诣高又怎会被她压在脚底?只是当年舞了一曲有什么了不起的,何故被人惦记至今?!她是凤国第一才女,因为凤国有那个男子,她才自小勤奋苦练,可不管怎么被人称颂,她还是赢不了皇安宁!从小她的身边就充斥着对她的称赞,可自她的才华再出众,头顶上永远有个皇安宁压着,她怎么样都敌不过这个女人!今天,她自小仰慕的男子,为之苦练才艺的男子居然公然宣言非皇安宁不娶,她怎么甘心?叫她怎么甘心?! “朕听闻皇国七皇子也来了,为何今日不见他?”凤倾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句。 安宁早已料到会有这出,当即不慌不忙地回应道:“七皇子来到凤国自是要恭贺凤帝,只是一到就有些水土不服,身子不适,就在客栈中歇息,无法面圣,还望凤帝海涵。” “原来如此,那可得好好歇着。凤国的景色极佳,你们不若多待几日,京中早已备下府邸给你们。” “多谢凤帝款待。”安宁起身谢礼。 9、哪有女子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夜深了,宴会结束,安宁快步走出宫殿,深夜的寒气席卷而来。蓝皙忙取出披风为自家小姐披上,可还没搭到肩上就被人一把抢了去,下一秒肩上落下一道温暖。安宁看了眼身上火红的披风,眯起眼睛看向面前的赤衣男子淡淡问道:“南将军这是做什么?” 南九息随手将白色披风披到自己身上笑道:“我的披风更暖和啊,你的身子不好,要好好注意保暖才是。” 目测自己是夺不回披风的,安宁只好无奈妥协:“那真是多谢南将军一片好意了。” “不客气。”他咧嘴一笑,“来,咱们一块回去。” 看着一脸自来熟凑过来的某人,心中满满的无语,这般无赖的一人是那不败战神?安宁深吸了口气委婉道:“南将军,我们似乎没有那么熟。” 不料南九息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是啊,所以我们要多多相处才行。” “……”安宁头一次感受到挫败的滋味。 南九息勾唇一笑伸手将她一把揽在怀里,蓝皙整个人都抖了抖,默默往后挪了挪脚步,这南将军也真是胆大……下一秒南九息像是受惊一般跳开,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风轻云淡的女子,幽怨地控诉道:“安宁,你怎么能用内力震开我啊?”要不是他一向警觉反应快,否则早就缺胳膊少腿了! 他还有理了?安宁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怒火一字一顿道:“我说过我和你没那么熟,请不要随便碰我。” 南九息眨巴眨巴眼很无辜地说:“安宁,我只是想和你一块回去啊,干嘛这么仇视我?” 哼,是谁在宴会上一直针对她来着?懒得和他纠缠,安宁转身就走。南九息见状忙追上去凑在她身边唠叨个没完,女子丝毫不搭理只是顾自己往前走。二人身后,凤凌霄静静伫立着,目光紧锁着那红白双影,眸底暗潮汹涌,似乎一个不注意就会爆发。 言决默默瞄了一眼低言:“王爷,夜凉,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就在此时两个官员边走过边议论——“瞧着那一幕,那南将军怕是中意清宁郡主吧?” “看那样子绝对错不了,清宁郡主才貌双绝,自是为俊杰所倾倒,没想到连那南国将军也难过美人关啊!” “哈哈哈,俊杰佳人,倒也相配啊!”…… “王爷……”言决低唤,额上满是冷汗,他家王爷的脸色好可怕,莫不是要杀人灭口来泄愤吧? 凤凌霄微眯起双眸望了眼夜空淡言:“走吧。”他应该早就料到的,那样出色的她怎会不招来各方的关注呢?说到底,南九息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言决霎时松了口气,忙领着自家王爷回到马车上。 默然走在路上,街道上寂静一片,心中难得有了几分安宁,因着肩上的披风她倒是不觉得冷,眼角的余光不由瞥向身边高挑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才第一天就招惹上这么一尊大佛,只怕之后的日子难有清静了。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南九息挑眉看着她,这一路上她很是安静,大多是他在讲话,她并未阻止却也不搭言只是默默听着。他对这位清宁郡主一直很好奇,所以他才不放弃这个可以与她独处的机会,可仅仅才一会他就发现自己貌似不满足于此了。 “没什么。”安宁敛眸。 南九息并未追问只是淡笑,凝视着女子干净清婉的侧颜,忽而眸子一凛,手一扬将她搂入自己的披风内,身形飞快地闪至一边,而先前的地方插满了利箭。居然是半夜偷袭,动作还真是快!安宁立即从他怀中挣离,一扬手,数根明晃晃的银针冲着某个地方而去,黑暗之中响起数道压抑的闷哼而后归于一片死寂。 南九息微笑着看她,由衷赞叹:“这一手可真是漂亮啊!” 安宁微微凝眸,沉言:“那帮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人数上大大压倒我们。” 南九息依旧笑得漫不经心:“人多也得死在这。” 感受到身边之人身上渐渐散发出来的煞气,安宁微微扬起唇角,现在的南九息才像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不败战神啊! 随即大批黑衣人现身,恶狠狠地朝两人袭来。安宁唇角一勾甩出白绫将前排的人撂倒,后面的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南九息已无声无息来到他们身前,一抹血光乍现,黑衣人无声倒地,脖颈上都有一道狰狞整齐的血痕,一击致命!安宁看着闲然而立,唇角衔着邪笑,眉宇间还残留着煞气的南九息,微微一笑:“头一次和南大将军并肩作战,感觉很不错。” 南九息抖了抖血刺上的血,一脸愉悦:“你的身手也很好啊!”话音刚落就见她晃了晃身子,不稳地倒在柱子上,脸色也白了几分。南九息忙过来扶住她:“怎么了?受伤了?” “没有,夜凉……我受不住这寒气。” 凤眸一震,她的内力不弱可是却连这深夜的寒气也挡不住,她的身子是弱到什么地步了?手臂一收将她整个人纳在自己怀中。安宁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纳入一个宽厚的怀抱,温暖的气息将她牢牢包裹住,愣住,很温暖,真的很温暖…… 见她没有反抗他更加抱紧她,心疼似地轻叹道:“哪有一个女子像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的?” 安宁微微敛眸,抬手扯住他的衣角轻言:“南九息,你可以松手了。” “我再帮你暖暖,你的身子太凉了。” 安宁抿了抿唇慢慢从他怀中退出来,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时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冲着他淡淡一笑:“多谢你,不过我不需要。” 南九息凝视着她,眸底聚集着一团黑雾叫人猜不透他内心所想,很快他就自嘲一笑:“头一次被女人拒绝得这般彻底。” 安宁微微一笑:“今日多谢南将军了,再会。” 南九息立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而后僵僵地回转身离开。 “小姐,那南将军可是中意小姐?”蓝皙试探地问,小姐不敌寒气,南将军那一脸担忧和心疼她看的再清楚不过。 手指僵了下,安宁拢了拢披风淡言:“他只是对我好奇罢了。” “可他很关心小姐啊。” “不管他的心思如何,我都不想牵扯过多。” 蓝皙颇为无奈,她其实很想小姐可以找个人依靠,这样就不必把所有事都抗在自己身上,可是小姐却毫无这心思,自己每每提及就都被小姐三言两语带过。忽然走在前方的小姐身形一晃似有倒地的倾向,立马闪身上前堪堪接住小姐软下的身子:“小姐?小姐,你不要吓我啊!” 安宁无力地扯扯唇角:“终是寒气侵体啊……” “小姐撑住啊!蓝皙带您回客栈!一定要撑住啊!”蓝皙急得哭了出来。 “安宁?!” 蓝皙泪眼望去就见老远奔来一人,眼睛一亮:“凤王!凤王,小姐她……” 凤凌霄急忙来到女子身边,见她一脸苍白,双目紧闭的样子,心里一滞急问:“安宁她怎么了?” “小姐身子很差,受不住这深夜寒气。”蓝皙哽咽道。 凤凌霄直接将她揽进自己怀中,低头唤道:“安宁?安宁?” 安宁微微睁开眼,模糊之中看到那满脸焦急的俊脸,吃力地疑问:“凤王?” “是我,先撑住!”他拦腰将她抱在怀中,冲蓝皙说道,“我先带她回府医治,你回去收拾行李去新的府邸,明日我会将她送回。” “是。”看着面前沉稳不惊的凤王,蓝皙当即安了心,连忙奔回客栈去安排。 这厢凤凌霄直接带人掠回王府,一路大叫着命人准备暖炉,然后将她轻轻放在榻上,着手为她驱散体内的寒气,见她的脸色稍稍好转后忙将她放入被中,又往里边塞了几个手炉才安下心来。坐在床沿看着她安静恬淡的睡颜,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为她拂去她颊边的碎发,突然又收紧五指缩了回来,低喃:“你说,这是不是我们离得最近的时候?” 榻上的女子安静地沉睡着,凤凌霄深深吸了口气,微哑的嗓音轻喃着:“安宁,我撑不住了……我不要忍着了,好不好?” 安宁,我的自制力和忍耐力一向好,可是一见到你就全盘崩溃了。 10、本王的王府不欢迎别人 当因不愿面圣而滞留在客栈的皇琰得知安宁寒气侵体的消息时无疑是惊慌无措的,但很快他就抓住了重点:“你是说凤王带宁儿回了凤王府?” “是啊,凤王直接抱了小姐走了。”蓝皙麻利地整理着东西,还好凤王及时出现,不然她一个人都不知该怎么办,看凤王担心的样子,他绝对不会让小姐有事的。 凤凌霄……皇琰皱紧眉头,他为什么那么在意宁儿?“你在做什么?” “凤国皇帝赏了宅子,我们先搬去那里,明日去凤王府接回小姐。” 黑眸瞬间沉下,那老皇帝还真想扣着他们了?天真!他当即跃上窗口,飞身离开,只丢下一句话:“我先去一趟凤王府。” 蓝皙见状也只好继续收拾着行装,没过一会青折现身同她一块收拾,蓝皙趁机问他:“青折,你是不是觉得南将军对小姐好的过分了?” 青折淡淡扫了她一眼沉言:“不只是南九息,皇琰和凤王对小姐也有意。” 蓝皙错愕,有些接受不良:“他们都?” “南九息的行为够明显了,你都察觉出来了,绝对不只是小姐所说的好奇。皇琰跟在小姐身边一跟就是八年,那感情不是假的,尽管他一直都有压制,但还是可以感受出来。至于凤王,他明显很挂心小姐,寿宴上也证明了一切,他连凤王妃的位子都许给了小姐,你说呢?” 蓝皙震惊得脑子都发麻了,但不可否认青折说得很有理。可是……还是难以置信啊。“青折,会不会只是因为小姐和凤王齐名所以凤王才会多加关照?” “传闻传久了,假的也会成真。”青折面无表情地系好包裹,眉宇间微微折射出些许阴郁,“凤王二话不说将小姐带回凤王府……以前从未有过,凤王绝不是因为小姐和他齐名才这么做。”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收拾行李,而不是去保护小姐的原因。 蓝皙一副见鬼的表情,另外两个人她勉强可以接受,可是凤王也……她真的有些接受不良。 皇琰直接飞身掠进凤王府,径自闯入内院,侍卫们见到不速之客立马上前阻拦,两队人马瞬间打成一团。屋内的凤凌霄捕捉到外边的动静,担心惊扰到她的休息忙起身出门,一眼就看见正和侍卫们打斗的某人,扬声道:“都给本王住手。” 侍卫们立即收手飞快地回到原位,皇琰看向站在廊下的男子沉声问道:“宁儿在里面?” “对。”那一声“宁儿”听起来实在不顺耳但凤凌霄还是面无表情地回应着,“皇国七皇子皇琰?” 皇琰淡淡看着他,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说:“我来接她回去。” “不行。”非常果断的拒绝。 “原因。”少年紧紧皱起眉头,面色不善盯着那个男人。 “夜深寒气重,她本就寒气侵体,不能再折腾。” 皇琰自是知晓她的身子不能折腾,可是他不愿意她待在这凤王府,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男人于他是个巨大的威胁! “你到底还要待多久?”凤凌霄微微拧眉。 “我要在这守着她!”皇琰看向他身后的房间。 “不行,本王的王府不欢迎别人。”凤凌霄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言决,送客!” 皇琰当下冷了眸,戾气从身上弥漫开来:“凤凌霄,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凤凌霄最脆弱的地方,但他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声音也依旧冰冷刺骨:“还用不着你来提醒,请便。” “凤凌霄!”皇琰怒吼却只见那男人顾自进了房间,那扇门就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正要冲上去就被人拦下,面色骤然沉下,“让开!” “皇国七皇子,你不是我的对手,清宁郡主调养好后会回去的。”言决不慌不忙地开口。方才他一直在旁边观察这位七皇子的功夫,身手不错但他可以确信他并非自己的对手。 皇琰捏紧手指,这个人……是很强,他只有拼死相斗方能取胜,可如果他因此受伤只怕宁儿会担心……于是他死死盯了会言决便放松下来,走到大树下倚着树干开始闭目休憩,看样子是绝对不会离开的。言决哀叹一声,料他不会再有动作便也不管,径自离开。 翌日,安宁睁眼醒来,陌生的布局让她一下子弹坐起来,不料却惊动了榻边之人。凤凌霄看见坐起身正看着自己的女子,微微一笑:“醒了?” “凤王?”安宁有些迟疑地开口,怎么是他?这里? “恩。”他应了一声,见她一脸不解便开口解释,“昨夜你寒气侵体晕厥,我正巧路过将你带回了王府。” “……哦,麻烦你了,多谢。”安宁歉意一笑,“那蓝皙她……” “我让她先回去了,你们应该要准备搬入皇上赐下的府邸。” “恩,那我也该回去了。”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凤凌霄一把按住她问:“安宁,你的身子究竟差成什么样子了?”她好歹是习武之人,武功修为不低,为何连这夜间的寒气也抵挡不了? 安宁微微垂眸低言:“多谢凤王挂心,我没事。” 凤凌霄没由来的一阵挫败,他有那么可怕吗?她就那么不愿意同自己说实话?紧了紧手指恢复温和:“可饿了?先用膳吧。” “不……不了,我想先回去。”安宁歉意一笑,自己麻烦他够多了,指不定现在阿琰他们正担心着,她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凤凌霄沉默,凝眸静静注视着她,缓言:“皇安宁,你是怕我,讨厌我还是根本不想待在凤王府?” 他很是严肃地唤她的名讳,语气淡漠中夹杂一丝复杂的情绪。 心微微一滞,安宁有些僵硬无措地开口:“不是,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否则他们会很担心……”她的解释很是混乱,连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清状况,可能觉得这般凉薄透着一丝忧伤的语气非常不适合他。 听到她有些混乱的语气,凤凌霄心中一笑,可面上依旧静如止水:“你回去吧。” 前后完全不同的反应把自己弄蒙,安宁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面无异色便颔首出门。一打开房门就被门外的一抹身影吸去所有的注意力,少年半倚在树干上,双目闭合沉睡着,一头墨发散开衬得面冠如玉,华贵的紫衫让他的俊脸更添得几分安宁,整个人显得极为平和。安宁怔了怔脸上漾开笑意,悄悄来到他身侧,伸手为他理了理头发,可是一触及他的眉目他便睁眼醒来,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恍然:“宁儿……” “恩,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也不怕着凉?”安宁柔声一笑,伸手为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 “你出事我不放心,一定要守着。”皇琰握紧她的手,目光里满满都是她的笑颜。 “我没事啦,来,先起来。”安宁拉着他起来,看着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少年一笑,“也要顾好你自己,听到没?” 皇琰却只是拉着她上下打量,不确定地问:“当真没事了?” “真的!只是累了,休息下就好。” 皇琰点点头微微弯腰将她横抱在怀中:“既然累了就多休息,我抱着你。” 安宁哭笑不得正要开口,他却转目看向那个立在廊下的男子,目光微微沉下:“多谢凤王的悉心照料,告辞。” 凤凌霄眯眼看着他抱着人离开,眸底黑雾弥漫,不久后又渐渐明朗,清朗的笑声自唇间溢出,皇琰……自己最初的猜想果然没错,这个人果然不好对付。可是他不会放弃,放弃什么也不可能放弃她……修长的手指覆住清冷的双眸,凤凌霄,不要太心急,来日方长…… 11、我很不喜欢他看你的目光 皇琰抱着她走在路上,一步一步很是稳当,但全程没有言语。安宁抬眸看着他坚毅的下颚问道:“我们现在是回客栈吗?” “不,凤国皇帝赏的行宫。”皇琰应言。 “……阿琰,你走错方向了。”安宁微笑道。 他的脚步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目光缓缓看向她,见她一脸无奈不由微微红了脸,连忙返身走回去。安宁轻轻一笑拍拍他的肩说:“阿琰,先放我下来……” 他陡然收紧手臂将她箍住,语气坚决:“不行。” “阿琰,先松手,我有事同你讲。” 皇琰只好站定,很不情愿地将她放下来问:“什么事?” 安宁看着他问:“你很仇视凤王?” 皇琰脸色一僵冷言:“我很讨厌他!” “为什么?”他们今天才第一次碰面吧?这么快就结上怨了? 皇琰很不愿提及昨日的事,只是不满地拧着眉说:“我很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好像宁儿是他一个人的一样! 当真是有些无言以对,安宁抿嘴一笑:“阿琰,是你想多了吧?你们才第一次见面,而且凤王只是出于相助罢了。” 皇琰当真是不愿在这事上牵扯太多,只是说:“我们先回去,你还没用膳吧?” “恩,很饿啊!”安宁捂住肚子哀叹。 皇琰立马又将她抱在怀中,一边迅速移动一边说:“我做给你吃!” “好啊!” 而当安宁看着满满一桌像是变魔术一样的美味佳肴时真是错愕不止,皇琰笑道:“尝尝看!” 安宁夹了口菜放入口中,眉眼一眼笑道:“很好吃!”是真的好吃,不亚于醉仙居的美食,可是阿琰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皇琰听到她的赞美满足地点点头,为她布菜。安宁眉目柔和地看着他,当年那个弱小的男孩已经长的这般高大,他可以抱得动自己,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她,也能为她做出这样一桌子美食……时间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他担忧道。 安宁摇了摇头笑问:“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 皇琰紧了紧手中的银箸,面上却是一脸轻松的笑意:“你走的那一年里,我到醉仙居里去学,希望你回来的时候可以尝到我做的膳食。” 安宁扬唇一笑,心中满满都是暖意,就连黑暗阴冷的角落也接受到阳光的洗礼:“恩,你做得很好吃,真的,比醉仙居做得还好吃,我很喜欢。” 少年俊逸的脸上布满欢欣的笑意,染笑的眉目好似月华一般温润:“你喜欢就最好了,以后我专门给你做膳吃。” 安宁微微一怔,看着少年脸上满满的认真和期待轻轻一笑:“只要别累着就好,否则我可不吃啊!” 皇琰闻言笑着点点头,两人继续享用着美食,小院里充溢着安宁与美好。 凤国皇帝赏的行宫正对着热闹的集市,经过一番查探,行宫附近就属凤王府和南九息的行宫离得近,其余的倒是离得远,也不知这老皇帝在打什么主意。而安宁只盼着这几日能安宁些,毕竟现在她是在凤国,一旦有麻烦解决起来会很不方便,只是老天一向不顺她意。昨夜她遇袭,今日又有消息传来——君国国师负伤。说是凌晨之际,刺客闯入君国使者的行宫,君拂因着先前喝了不少酒正在熟睡,疏于防备,若不是侍卫及时发现,否则他就不只是负伤这般简单。 他国使者在本国受伤,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凤帝大怒下令命大统领冷苍彻查办此事,并加强对使者行宫的防卫力度。安宁则在下午同皇琰前往探望,正巧其余五国的人都在,加上她算是凑齐了。 “各位前来探望,君拂不胜感激。”君拂倚坐在床榻上,神色平静淡然,只是脸色微微苍白,看来伤势并不是很严重。 “啧啧啧,昨夜本将军和安宁遇袭,没想到今日轮到君国国师,那批人不会是特意针对我们吧?”南九息懒声道,只是眸底闪现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这一句话说出,所有的目光开始转向了安宁。凤凌霄凛了眉目问:“你们昨夜遇袭?”她寒气侵体……是因为遭遇了袭击? 安宁抿了抿唇平静地开口:“是,多亏南将军武艺高强。” 南九息一听笑了,立马凑到她身边亲昵地说:“安宁,你的身手也不错啊!” 安宁颔首一笑:“多谢南将军的夸奖。” “你们的武艺精湛,自是无碍,可惜本人就不行了,能保住一命已是不易。”君拂忽然微微一笑,清隽的面容宛若冰释一般耀眼。 “阿拂,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吧,连应敌的能力都没了。”明蓝摇着折扇甚是感慨。 君拂又恢复面无表情,似乎还冷上了几分:“明国丞相,我和你还没那般熟络。” “总会熟络起来的,本相一向喜欢这样唤人。”明蓝笑眯眯地应言,又看向另外几人一一叫道,“阿霄,阿宁,阿琰,阿息,阿行,你听,多亲切啊!” “……”被叫到的几人无不表示很反胃,想着真是难为君拂了,昨夜寿宴上明蓝似乎叫了他一夜,想到这里几人心中对他的同情又加深了几分。 安宁咳了一声缓言:“明丞相还是叫我安宁吧。” “唉,阿宁,那样显不出亲切嘛,这样的称呼才独一无二。”明蓝笑眯了眼。 “……”她不需要独一无二……迫切想回皇国了。 “安宁你就知足吧,你们的听起来都还不错,我的怎么叫怎么别扭好吧?”南九息附在她耳边轻语,语气十足的郁闷。 听到那幽怨的声音,又见他满面抑郁,安宁又忍不住低笑起来,刚好凤凌霄一偏头就瞧见她的如花笑靥,心中一滞却又见南九息挨着她笑意吟吟,二人看上去很是和睦。眸中的光芒一瞬间黯淡下来,看一会便垂眸掩去眸中的异色,只是那层层翻涌的黑雾却十分骇人像是要吞噬了一切。 南九息,南国的战神将军,看来未来有段时间他得好好安排了。 “君国师,你有看清刺客是何人吗?”一直未做声的凌墨行开了口。 安宁看着那英挺的身影,俊美的容颜面如止水,忽然就觉得凌墨行就是个天生的王者,虽然现在这里的男子都是苍澜大陆最优秀的俊杰,但就算是清贵冷傲如凤王,邪魅危险如南九息也没有埋没半分他的风华。凌墨行出身皇族,天生带有贵气,可举手投足间似能掌控一切的霸气以及眉宇间掩不住的傲气让他俨如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如若有朝一日苍澜一统,要从这几位之中选出一位称帝,那凌墨行无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君拂深思了会摇头:“没有,他一身黑,我只注意到他用剑,擅左手,剑法很是凌厉。” 凌墨行颔首又看向一边的凤凌霄:“凤王可知有这么一号人物?” 凤凌霄淡淡瞥了他一眼:“凌太子何故问本王?” “这是在凤国不是吗?总该是凤王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凌墨行勾唇一笑,眉目霎时熠熠生辉。 凤凌霄无声一笑,眉目淡漠:“凌太子的话很是有趣,莫非本王真的有无所不知的能力?” “以凤王的权势和血凤骑的能耐,不无这个可能。”凌墨行扬唇一笑,一瞬间属于王者的霸气一览无余。 “凌太子真是太看得起本王。”凤凌霄轻叹一声。 “以凤王的能力,要查清这件事应该不难吧?” “皇上已派人查办,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诶,两位可别掐架,如今我们都在这,可以一起商量。对吧,阿宁?”明蓝出声缓和气氛,一边笑看向那面色沉静的女子。 12、皇上他……真的很想你 “首先,此事与凤王无关,心有猜忌之人大可以放弃这个念头了。”安宁淡淡出声,目光平静无波地从几人身上滑过。 凤凌霄幽深的黑眸陡然亮起一抹芒光,明蓝惊讶:“阿宁,你这话好突兀。” 凌墨行挑了挑浓眉问道:“清宁郡主就这么肯定?”他还是头一次见生性浅淡的清宁郡主这样支持一个人! “那种下三滥、低俗的手段,凤王还不屑用。”安宁一说完,抬眸就对上他温柔似水的目光,当下也柔下了目光。她并未同他交过手也没有怎么深交过,但是那样一个清贵如月华的男子是绝对不会做的,也不屑,这一点、她是十分肯定的。 “唔,清宁郡主倒是挺相信凤王的。” “我有眼睛。”安宁瞥了他一眼缓言道。 这话不就是在暗讽凌太子没有眼睛么?凤凌霄不着痕迹一笑,原来她讽刺起人来也是不留情面的啊,唔…挺好的。 凌墨行眯起眸子看着那女子,眸中的神色难辨。南九息在一旁懒懒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开口:“我们是来探病的,怎么、开始吵架了?” “恩,阿拂负伤,我们还是让他静养为好。”明蓝说完就摇着折扇出门去了。 随即凌墨行道了歉便挥袖离去,眼看着屋中的人一个个离开,君拂开了口:“清宁郡主,烦请留步。” 安宁顿住要离开的脚步,望向床榻:“国师还有事?” “我有件事望同郡主单独一叙。” 安宁点了点头转目看向身边之人:“阿琰,你先去门外等我吧,我过会就来。好吗?” “恩,等你。”皇琰抬手替她理了理衣襟,扫了眼君拂便离去。 安宁缓步来至榻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不知国师有何要事?” 君拂轻轻一笑问:“郡主很相信凤王吗?” 安宁一怔,淡淡笑开:“凤王的为人处事,世人看得不是很清楚吗,相信国师也是。”话语微微一顿,直直看着他的眼眸,“莫非君国师在怀疑凤王不成?” “那倒不是。”君拂温和一笑,“我只是惊讶于郡主会不遗余力地护着凤王。” 安宁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腕上的手链轻言:“只怕君国师的要事可不是这个吧?” 君拂闻言朗朗一笑,原本清秀的容颜竟是熠熠生辉,安宁轻蹙着眉头,有这么好笑吗?随即他敛去了笑意认真地开口:“郡主有所不知,吾皇是真的很想亲自来凤国的。” 君国皇帝君离?安宁拧眉道:“这与他的身份不符。” “是啊,可是皇上想来凤国并不是为贺寿,而是想见郡主一面。”君拂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一想到自家一向沉稳不惊的皇上居然吵着闹着要来凤国,甚至不惜以杀人威胁,他不免有些头疼。 “见我……这是为何?”她和那位帝王好像没什么交集吧? “不瞒郡主,早在皇上见到郡主那曲逍遥叹的风华后就认定了郡主,可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就放在心里,算起来皇上默默暗恋郡主也有七个年头了,这七年来皇上的后宫俨然如同虚设,皇上的寝宫里也挂满了郡主的画像,这一次皇上硬要来凤国就是为了能再见郡主一面。” 安宁已然失神,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君国皇帝……暗恋她?怎么可能? 不等安宁有什么反应,他又继续说道:“也许会有些唐突,但君拂还是想请郡主在离开凤国之后可以同我去一趟君国。” “……”她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望郡主务必应下,皇上他……真的很想你。”君拂无奈叹了口气。 “……很抱歉,这件事我没法应允。” “郡主……你……” “再过不久便是中秋佳节,我必须留在皇国。”安宁敛眸淡言。 君拂一怔,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女子身上浓重的悲伤气息,低言:“是君拂考虑不周。” “没关系,安宁就托国师带句话给君国国主吧。” “郡主请说。”君拂温笑道,看样子人是带不回去了,不过有话,他家皇上只怕也会满足的。 安宁思忖一番,拧了拧眉无奈道:“算了,我还是写下来吧。” “好。”恩,有信函那就更好了。 安宁来到书桌后开始研磨,提笔书写。床上的君拂偏头看着那面色沉静,温婉清雅的女子,顿时有些明白为何自家皇上的执念如此深,这般美好的女子世间难再得,谁人不爱? 写毕,搁笔,捻起纸细细吹了一番便折起放入信封中,安宁来到床边将信函交予他:“那就麻烦国师转交了。” “好,多谢郡主了,一路小心。”安宁点点头离开,君拂低头看向手中的信,面上落有“君离亲启”四字,清隽飘逸,像极了那个温婉清雅又不失英气的女子。君拂捏紧信无声一笑,皇上只怕要高兴得疯了吧……皇安宁,这个女子,是值得的啊。 行宫门口,皇琰静静立在石狮旁,目光沉静。明蓝见状走了过来笑道:“皇国的七皇子?” “有事?”皇琰淡淡看着眼前的人,出口的声音像是结了冰。 明蓝抖了抖身子埋怨道:“你怎么比阿拂还冷啊?”皇琰不予任何搭理,明蓝不放弃地唤他:“阿琰啊……” 明蓝刚吐了个名字,就听到那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准叫我阿琰,那是宁儿叫的。” 听到这句话,原本想离开的凤凌霄和南九息齐齐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同时看向那个很是不耐烦的冰冷少年,在那女子心中占了一大块位置的就是这么一个少年啊! “啧,难不成还要我叫你阿皇?”明蓝见少年的脸色又差了几分,忍不住一笑,“你看,还是阿琰顺口吧?” 皇琰冷冷注视着他,额角隐隐有青筋在乱跳。 “阿琰,问你个问题啊,阿宁心中最爱的人是你吗?”明蓝扬着眉头看他,一问完立马立在另一侧的几人纷纷看了过来,似乎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闻言皇琰黯了黯眸子,声音却冰冷渗人:“不是。”她待自己极好,可那是因为从小到大的情谊,在她失去所有的至亲之后身边就只有他了,他们可谓是相依长大的,而这,算不上是爱情。 如果他们现在还不清楚这少年的心思,他们就白混了,只是天下皆传清宁郡主只待皇七子最好,他还算不上是她最爱的人?明蓝明显还想再问些什么,皇琰冰霜一般的目光就扫向他:“别问你不该知道的事,于你无益。”下一秒,眼角的余光扫到那缓步而出的白衣女子,眸中凝聚的冰冷瞬间瓦解,眉目含笑迎了上去:“宁儿!” 安宁也扬起了笑意任他牵过自己的手:“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们回去吧。”实在难以相信方才那个冰冷狠戾的少年也会如此温柔似水。 “好。”安宁偏向那几人颔首示意一番便同他离开。 两人离开后,远方还隐隐传来他们的对话——“阿琰,今日还是你做膳?” “恩,以后你的膳食都由我来负责。” “你确定?不会累吗?” “不会,我会很开心的。” “那好吧,我有些期待呐。” “恩。”…… “啧,这感情……倒是令人心生羡慕。”明蓝望着远去的二人慨叹了一句。 南九息冷哼一声不甚在意道:“终不过是姐弟一场罢了。” “此言差矣,那七皇子对阿宁似乎是势在必得呢。”明蓝轻摇着折扇悠悠地开口,似乎是等着看一场好戏。 南九息斜眼看了下明蓝就甩袖离去,明蓝轻轻一笑也朝另一个方向离开,嘴中唱着小曲:“都道是缘分天定,奈何情至深处,却是有缘无分……” 凤凌霄独自立在门前,敛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他抬眸望向天际,清冷的眸中蒙上一层雾,让人看不清他眸底的情愫。 13、霜叶红于二月花 不得不说凤国大统领的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仅仅在次日便有了新发现,在大统领领人查看了一圈行宫后意外在墙角根寻到一枚玉佩,碧绿玉色,繁复的镂空花纹中雕着一“吟”字。放眼京城,能拥有如此稀有名贵的玉佩,名字中又带着“吟”,嫌疑人很快选定为凤国四皇子凤吟。皇帝为此大怒,可凤吟却控诉并非自己所为,他辩解自己出宫之后就再没出过王府,且有礼部尚书万兴做证人,皇帝犹豫之下便命大统领寻找更有力的证据。此时朝中已有不少人开始猜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凤吟,可是他本人却没有任何紧张感,每日该干嘛就干嘛仿佛在无形中暗示众人他并非凶手。 静谧安宁的小院里,一位修长俊秀的少年将一碗热腾腾的粥摆在女子面前,关切道:“宁儿,这是我特制的柏子仁粥,可缓解头疼,趁热喝吧。” “恩,辛苦你了。”安宁捏起勺子翻了翻粥,诱人的清香扑鼻而来,心中的烦闷竟随着这股香气奇迹般的消了大半,忙舀了一勺吃下,酥软的白粥混杂着柏子仁好好地安抚了唇齿,笑着眯起双眸:“阿琰,你的手艺这么好,迟早会把我的嘴养刁的。” 皇琰轻轻一笑,手执一方锦帕替她拭去嘴角的污渍:“我倒是觉得不错。”把她的嘴养刁了,那她就只愿吃他做的膳食,以后不论去哪她都会带着他。见她日益满足于自己的手艺,他心里更是如此坚信着,只是现在的他不会料到,他的这一执念在另外一个男子出现后就支离破碎了。 安宁专心地品尝着粥,皇琰支着头问她:“宁儿,你觉得刺杀一事会是谁干的?” “反正不会是那凤吟。”安宁满足地喝尽最后一口粥。 “这么确定?” “寿宴上我有观察过他们,凤吟……他还没那种胆识和能力。” 听到她这般毫不客气的批判,他忍不住一笑,那么危机四伏的场合她居然还有闲心去观察别人?心中不免又有些懊悔,早知如此他应该随着她去的。 “阿琰,还有几日就到中秋了吧?”安宁忽而轻问道。 皇琰心猛地一紧,同样低沉着声音回应:“恩…还有半月。”见她脸上愈发明显的忧伤和思念,他耐不住心中的抽痛将她揽入怀中,嘶哑着嗓音说,“可是又想念你母亲和哥哥了?” “恩……” 左胸口传来些许温热,皇琰下意识将她揽得更紧,目光沉重,轻言:“宁儿没事,你身边还有我在。”安宁低低应了一声,深深埋在他的怀中。 “安宁!我来……”本来高昂着声音,大摇大摆摇晃进门的南九息在见到那相拥着的男女时消了声,眸中的愉悦刹那间消散,阴冷深沉地看着那一幕。 听到门口的声音安宁松开手望向门口,一袭曜红衣衫的南九息立在那,脸上的神色被阳光渲染得模糊不清,不知怎么那抹如火一般的红有些灼目,眸中竟生出些许酸涩,撇开这些异样的情绪出声问道:“南将军怎么来了?” 下一秒南九息就一扫之前的深沉,挂起了一贯妖孽的笑容:“安宁,叫我的名字嘛,老是将军将军的叫多生分!” 自己和他真的没那么熟络吧? 皇琰看了眼无言以对的女子而后看向那男人淡言:“南大将军究竟有何贵干?” 看着那个一脸淡漠防备的少年,深邃的眸底陡然浮起一抹冷意但很快就被掩去,冲着女子笑道:“安宁,凤国的红枫林是一绝,可要去看看?” 是啊,一晃眼秋天都无声无息地到了,那红枫正是盛开的时候。“好,我正想欣赏一番。” “走吧。”南九息微扬着唇角,眉目间满是愉悦。 可就在三人要出门之际,正好迎上缓步而来的一抹俊挺身影,他显然有些意外:“安宁?” “凤王?”安宁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那清冷尊贵的男子。 “你们这是要出去?”凤凌霄扫了眼身边脸色甚是不好的某人。 “我们正要去欣赏凤国的红枫,凤王呢?” “巧了,我正想邀你们去看的。” “那正好,我们对凤国的地形还不甚熟悉,有凤王在倒是可以安心了。” “恩,走吧。”凤凌霄勾唇一笑,眼眸里盛满奸计得逞的得意。 一行四人前往凤国郊外的一座山,这座山开满了红枫,远远望去宛若熊熊烈火在燃烧,壮观瑰丽,因此此山得名为“二月红”,也因此成为凤国独树一帜的美景,更是凤国无数男女约会定情的绝佳圣地。而当四人刚抵达山脚时就被那满山曜红的奇观给震撼到,令四人久久无法言语。 “本人阅尽天下美景,还从未见识过如此动人心魄的景色,就仅仅是一片红枫林。”南九息遥望着红枫感叹道。 “二月红……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名字着实应景呐。”安宁微仰着头轻叹,只觉神思清朗。却见那二人神色各异地看着自己,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没……听闻此山的名字是由一名路经此地的圣僧取的,可惜从无人能理解这名字的含义,今日你吟出这两句诗,我算是有些了解了。”南九息笑叹,看着她的目光溢满悦然。 对了,他们还不知自己念的那句诗啊。安宁浅浅一笑:“只是随口诌来罢了。” “别谦虚了。”凤凌霄笑道,伸手为她戴上裘帽,“上山吧。”鲜少能见凤王这般温柔关心某个人,安宁自是一怔随即浅笑着应下。 南九息不易察觉地凛了眸,而后打趣道:“凤王对安宁还真是不一般。” “南将军不也是吗?”凤凌霄意有所指。 见两人似乎有掐架的趋势,安宁有些无可奈何,他二人是有仇吗,怎么从一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皇琰算是最不在意此事的人,只看着女子温言道:“宁儿,不管他们,我们先上山吧。” “也好。”见二人仍然没有要松口的意向,安宁果断应下。于是两个人直接丢下这二人不管,开始往山上走去。 14、出嫁没想过,出家倒是有 原本还在斗嘴的二人在她离开后瞬间安静下来,南九息望着那远去的白影,收回目光饶有兴致地问:“凤王可是中意安宁?” “你也是。”凤凌霄抬眸淡淡吐了三个字,并非疑问而是极其的肯定,一个“也”直接道出两人的心思。 南九息眸光一沉,唇角却化开一抹妖冶的笑:“那真的是太巧了。”看着面前清贵男子脸上的淡然自若,与她如出一辙的神态,笑容渐渐消散,声音也冷了几分,“凤凌霄,她是我想要的,就算付出整个南国也在所不惜!” 那个女子,那个从来浅淡安然,浅笑面对所有的女子,那个文采绝艳,英气不输于男子的女子,他第一眼就倾心的,一开始他一直在找她的麻烦,因为不知该怎么与她交流,但他只希望她可以多注意自己。当她淡然的脸上露出其它的情绪,他会十分开心;当她遇袭他恨不得拼尽全力护她安然无恙,可当她寒气侵体,苍白娇弱地倒在他怀中时,那颗冰冷的心为之抽痛,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温度都渡给她。他必须得承认,他是真的喜欢那女子,想他南九息征战沙场多年,无一败绩却偏偏栽在她手中,好笑又庆幸。 “呵。”凤凌霄轻笑一声,清俊的眉目染上几分戾气,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一字一顿道,“南九息,她是本王要的人,不要说凤国,就是倾尽本王所有的势力也只要她!”八年前他就听说过这么一个女孩,小小年纪居然敢领兵出战,可当时的他一心对抗其余外敌,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传闻,可是七年前那曲“逍遥叹”横空出世,惊艳了世人也撼动了他,那样豪气冲天,不可一世的她彻底住进他的心,之后苍澜恢复了安定而她不再英气勃发,做回女子的温婉安然,却更加死死牵扯着他的心。 那个女子,在他心里一住就已是七年,他只希望她可以就这样住一辈子。 南九息凤眸轻眯随即不在意一笑:“看来是得争一争了。”战场上他们从未有过交手,只有私下的几次但并未分出胜负,怎料在这一方面他们也要一番争斗,可是此次争斗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的! 凤凌霄微微勾起唇角淡言:“本王应战。” 二人对视一眼便提脚登山,越往山上越冷,如今又正当秋季,空气中隐隐夹杂着些许肃杀之气。安宁缓步走在石阶上,指尖传来的寒意告诉自己,她的身体只怕又要被这股寒气影响了,可下一秒肩上落下一道温暖,冰冷的手也被人牢牢握住。皇琰紧抿唇角沉言:“手又这么冷了,宁儿,我们还是下山吧。” “都已经走到这了岂能半途而废?”安宁半开玩笑道,“回去之后我就把自己裹成一个大大的粽子,足不出户可好?” 皇琰忍俊不禁:“要真是那样可就好了。” “又打趣我了。”安宁不满地皱皱鼻子。 皇琰微微一笑替她拢紧裘衣说:“赶紧上山吧,再在这里耗下去只怕你的身子又要吃不消了。” “安宁,你若是想好好欣赏这沿途的风景,我可以为你输真气。”南九息含笑而来,不知不觉间这二人竟是不紧不慢地赶了上来。 安宁淡笑着回绝:“不必了,多谢南将军的好意。” 被一口回绝的南九息也就耸耸肩表示可惜,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在不断拒绝着他,如今他也适应了,但他不会让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天她会乖乖地接受自己的心意。 “走吧。”凤凌霄淡言,转目瞥见她身上明显不属于她的披风,眸光微黯而后转身上山。 四人不作任何停歇一口气登上山顶,放眼望去尽是耀眼的红,一丛丛的红枫像似被赋予生命一般将整个山头染红,壮丽到让人窒息让四人久久无言,只有默默地将那绝色佳境收入眼中珍藏。四人在山上逗留了一会便下了山,毕竟山顶实在太冷她吃不消,安宁婉言谢绝那两人的晚膳邀请就同阿琰回了行宫。 用晚膳的时候,皇琰终是按耐不住小心地问女子:“宁儿,你可想过出嫁吗?”如今的她,二八年华,正是出嫁的好年纪。若她想嫁,那天下英杰必定争得头破血流! 安宁手上一滞,随即半开玩笑地眨了眨眼说:“出嫁没想过,出家倒是有。” 皇琰一愣失笑,没好气地说:“和你说认真的呢!” “没想过。” 皇琰默了一瞬继问:“若是在凤凌霄和南九息当中选一个,你会选谁?” 安宁有些诧异,眸光陡转复杂:“为何这么问?” “宁儿,你这么聪明,应该看得出来他们都对你有意思。” 南九息从没掩饰过他的情绪,那般明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至于凤王,他与传闻中的形象不大吻合,虽然传闻一般不可信但也有可取之处,他对其她女子皆是拒之千里之外却时常关心她……可是,她现在却无心涉及这些,也许是真的太累了…… “宁儿,别不说话。” “阿琰……”安宁淡淡一笑,柔和的声音掺上几分疲倦,“这么多年了,我也算是看尽人生炎凉,多少累了,暂时无心涉及儿女之情。” 声音中掺杂着的倦意和无奈让他心中泛起疼惜,她肩负了太多,明明不该她承受的她也一并揽下,那时年仅八岁的她就已经肩负国家的兴亡,是皇国上下的希望,如今更甚。而他,口口声声说着要护着她却也只能每日守在她身边,为她做美味的膳食,除此之外他都不知还可以为她做什么。 安宁柔柔地看着他,好歹相处了那么多年,他眸中偶尔闪过的情绪她多少可以了解个大概,伸手握住他的手温言:“阿琰,你完好地出现在我面前,同我说笑,这就是我最大的慰藉。” 女子温柔缱绻的声音轻易拂去他的不安和愧疚,皇琰飞快地将她揽入怀中,不让她看见自己眸中汹涌而出的泪水。他抱得很紧,几乎是勒着她,但安宁还是笑着轻拍他的背脊以示安抚,这个傻子,流泪也不让她知道,眼泪都掉在她的头发上了…… 15、回去之后请别忘了我 而之后刺杀一事调查良久也毫无进展,于是大统领入宫亲自向皇帝请罪,罪在他查不出幕后凶手,有负皇上所托。皇帝自然也是精明人,断断不会为此事损伤一名得力大将,于是斥责了几句便了事,而后亲自出宫来到君拂所在的行宫表达歉意,君拂自然也不会因此为难一位帝王,好歹他现在还身处凤国,于是表示自己不会放在心上并回了君国的最高礼仪,此事便不了了之。曾被定为嫌疑犯的四皇子凤吟也不再受人诽议,反而因为当时的坦荡自若获得不少支持者,让一些人对他改观,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安宁则在凤帝的寿辰之后的第七日入了皇宫,请旨回皇国,毕竟中秋佳节将近,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的。百善孝为先,纵使凤帝再不情愿让这位名曜苍澜的奇女子回归皇国,也没办法驳回她的请求,只能让她再住一日,说是翌日参加完欢送宴再离开也不迟。老皇帝话已至此安宁也不好再强求,只好应下。 待女子离开之后,柱子后走出一人,正是凤国二皇子凤洵,他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温文一笑:“父皇当真让清宁郡主回皇国?” “朕若不放那便是有罪,她的话让朕不得不妥协!”凤倾沉眸冷言,他自是想要多扣着那几人久一点,但他还是太低估那位清宁郡主的能耐,一番言辞就把他死死压住,真是名不虚传啊…… 凤洵也笑了起来:“要不然怎么是清宁郡主呢?” 凤倾睨了他一眼冷声道:“刺杀君国国师一事是你指使的吧?” 凤洵笑得极是温和良善:“父皇为何怀疑是儿臣呢?” “你的心机,朕还是知道的,如今凤国只有四位皇子,皇五子凤昱自幼身子不好,一直养在王府里不问世事,皇八子凤觉一贯倾心于文史,无心朝政,这两人自是不足为惧,你的对手就只有凤吟了不是吗?” “儿臣从来只想要一件东西,自然要全力以赴,但父皇可别忘了比凤吟更危险的存在可是那位摄政王!”凤洵扯唇一笑。 听至此,凤倾的拳头也不由握紧,当时正值乱世,原以为他可以因此一展帝威从而为天下敬仰,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凤凌霄,竟是以稚子之龄率领自己的人出征收复城池,从此成了凤国的不败战神,他手中的那支可怕组织就是如今威震苍澜的“血凤骑”,而他也在创下显赫战功后被推举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直逼他的帝位!凤凌霄,那个自小就拥有清冷狠绝的目光和一身煞气的人,如今更让他这个帝王忌惮。他从来都看不透那个清俊冷傲实则强悍冷冽的男人,他甚至不知这人又长进了多少,背后的势力又有多庞大,所以他就算再嫉恨忌惮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默默忍耐! 看见凤倾的反应凤洵心中冷冷一笑,面上温和依旧:“凤王战功显赫颇受人爱戴支持,这也合乎情理,可若是功高盖主,那可就称得上是忤逆了。” 凤倾很快就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眉间萦绕着几分戾色:“哼!凤凌霄本身武功高深,凤王府戒备森严,手中还有一支血凤骑,你又如何奈何的了他?” “正面交锋自是不利,我们只有从旁下手。”凤倾扬了扬眉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凤洵一笑,眸中精光乍现,开口吐了三个字,“皇安宁。” 皇安宁,清宁郡主?凤倾怎么也想不到为何会扯上皇安宁,凤洵似乎也并不指望他能明白,自顾自的说下去:“一开始凤凌霄就表明了心意,他唯一无法应付之人就是皇安宁,可能那只是含糊之辞,但后来这位向来不近女色的凤王对清宁郡主可是维护的很,据我的人打探他甚是关心在意皇安宁,甚至前几日还陪她去看红枫,要知道以前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近他的身,更别提能得他如此相待。他对皇安宁的特别只能说明一点,咱们这位摄政王十分中意皇安宁呢!” “此言当真?!”凤凌霄真的倾心于皇安宁?如若是真的,那凤凌霄就相当是有了软肋! “自然是真的,现下虽言之过早,但种种迹象已经证明了。”凤洵勾唇一笑,意味深长地说,“而且据说那位南国的战神将军似乎也对皇安宁有意呢,诶……清宁郡主的魅力果然大啊!” 听了之前的言论凤倾已然震惊,现在就升华为骇然。南九息,南国的大将军也看上了皇安宁?!若是这般,那他们只要掌控了皇安宁就无疑是扼住那两人的死穴,一石二鸟,绝佳的计谋啊!“你所言属实?” “若无确凿的证据,儿臣岂敢妄言?” “哈哈哈哈——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那两个人竟会倾心于一个女子,皇安宁的魅力还真是大!以后若是有她在手就不怕那二人不乖乖就范,何愁统一天下?”凤倾仰天大笑,狠厉了眸色,“看来欢送宴上得准备几份大礼才能彰显我国的礼仪啊!” 凤洵依旧笑得温和无害,只是温润的眸底却迸发出巨大的欲望和戾气,这天下、自然会是他凤洵的,到时候他就是一统这苍澜的帝王!至于什么凤凌霄和南九息自是统统处死! 于是皇帝下旨之后,所有的人都知晓了这清宁郡主即将回国,于是有人惋惜不舍,有人庆幸也有人蠢蠢欲动。而余下的四国也纷纷上奏请旨回国,凤帝一一批准,于是明晚的欢送宴让人愈发的期待。 是夜,安宁正收拾好东西要上床就寝,窗棂那传来轻叩声,心下一惊,起身打开窗,看到窗外立着的凤凌霄不由愕然道:“凤王?” 凤凌霄见她只身着单衣,青丝散开的模样,脸颊微热,视线稍稍偏开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了吗?” “我还未睡,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安宁浅浅一笑问。 凤凌霄拧着眉看着她淡薄削瘦的身子,温言:“你先穿着点衣服,夜冷别着凉。” 安宁微微一怔缓缓笑开:“那你进屋来吧,屋里暖和。” 凤凌霄稍稍犹豫了下,含笑进了屋,一道屋内,温暖的气息伴随着一股怡人的清香席卷全身,清冷的线条似乎也因氤氲灯光柔和下来。安宁取来一件披风盖在身上坐到他面前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急,关乎生命。”凤凌霄沉吟,眉头紧锁。 见他一脸凝重,安宁暗下心惊问:“发生何事了?”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事态非常严重吧。 “我来想请你帮个忙,你一定要答应!”他一脸严肃看着她,眸中带着殷切。 “……你说。” 凤凌霄注视着她,眸光渐渐变得柔和缱绻,温柔似水的声音化在空气里:“安宁,回去之后请别忘了我。” 她走了之后他们之间就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这天下不只他一人倾心于她,可他们却只有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便再无其他,万一哪天她真的有了中意之人,而那人却不是他,那他该怎么办? 16、怎么想送你一件东西也这么难? 安宁怔了半天反应不过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凤王深更半夜前来所求之事竟是这个!一阵沉寂过后,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所说的关乎性命的事是这个?” “恩。”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安宁,你可明白我的心意?”他说着又抬眸静静凝视着她,眸光沉静温柔。 安宁有些说不出话来但又耐不住他那般注视,喃喃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凤凌霄微微一笑叹道:“心不受大脑控制。” “……凤王,我经历了很多,身心疲倦不堪,若是可以,我宁愿一个人独守在一方清净之地过活,至于儿女情长我是不再想的。” “这么说,我是被拒绝了吗?”他默了一瞬扯着嘴角苦笑。 “凤王,世上女子万千,自然会有属于你的那一个。”安宁看着不忍心,只好轻声规劝。 “我也说过,万千女子中我只认你为妻,执子偕老,唯你一人尔。”凤凌霄沉沉地开口,笑容苦涩却又夹杂着拒绝无能的温暖。 这又是何苦呢?安宁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慢慢收紧,有些抽痛,无力感自心脏蔓延开去。凤凌霄也不言语只是用一种温浅缱绻的目光望着她,比起沉默她是敌不过他的,没过多久安宁深吸了口气笑叹:“其余的事我尚无把握但我可以许诺,我不会忘了你。” 这样才华倾世,气质清贵又不失温柔的他,她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恩,这样就足够了。”他瞬间舒了心,嘴角蔓延着满足的笑意。 看着这样的他安宁心中着实感慨,他怎么会看中她的呢? 此时的凤凌霄似又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予她,安宁看了眼,是极纯正的羊脂白玉,简单的花纹中雕了个“凌”字,心下便知此玉佩于他定是极为重要,于是并未伸手接下。可是凤凌霄却直接拉过她的手将玉佩塞在她手中:“在皇国,它替我陪在你身边。” ……这话未免太暧昧了吧?手中的暖玉似乎传来了灼热的感觉,安宁看着它默了会低言:“凤王的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只是一枚玉佩,希望你可以带在身边,这是暖玉有利于你的身子。” 安宁抬手抵住额角轻叹:“不用哄我了,带有你的名字的玉佩不会那么简单。” 凤凌霄愣了愣舒唇一笑:“怎么想送你一件东西也这么难?”然后见她呆愣的模样只觉好笑,眸光一柔,“这是我自小就带着的,算是象征凤王身份的玉佩吧。” “这么重要为何还送给我?” “算是我在你身上落下间接的烙印吧,别人看见就会知道你是我定下的人。”凤凌霄看着她的眸中满满都是期待的笑意,“安宁,好不好?” 对上他的目光,安宁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骤然烧起来的热度,只有扶额掩去自己的无措:“我竟不知凤王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以后你会发现更多不一样的我。”凤凌霄狡黠一笑,沉吟,“安宁,因为我们各自的身份导致我们还不能在一起,我也没有机会追你,但以后会有的。所以在那之前,请你先带着我的玉佩,就当是让我心安,好不好?” 这般执拗偏执的凤王她是从没见过的,可她又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只好轻叹了声,捏紧手中的暖玉应着:“那就当我帮你保管好了。” “希望你能帮我保管一辈子。”凤凌霄轻笑道,见她收下自己的玉佩,这几日一直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凤王……” “安宁,叫我的名字好不好?”他看着她,一双清冷的黑眸满溢着笑意。 “抱歉,我……” “看来我还是太急了,对不起,我们慢慢来。”凤凌霄立马改口,敛眸一笑,“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别受凉了。” 他说得很急,安宁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见他猛地起身离开,很快就没入那茫茫黑夜中,面上拂过一阵寒风,而他已消失不见。她怔了一会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总觉得有什么事似乎脱离了预想的轨道,今晚凤凌霄的一系列的举动来得太突然,让她手足无措,看来她还是早早回皇国比较好,在事态还没有失控的时候。 翌日安宁一醒来就觉得脑子昏胀,便着手为自己泡了壶提神醒脑的奇兰茶,在淡雅清醇的宫兰花香中翻阅着书卷,原本昏胀的脑子清醒许多。约莫是午后,蓝皙进屋来收拾回国的行装,一边问道:“小姐,今日不去逛逛吗?马上咱们就要回皇国了。” “不了,我就想在屋中休息一番。”安宁懒懒地翻过一页书。 见自家郡主神色疲倦,蓝皙不由关切道:“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看了大半天书,有些累罢了。”安宁应着,干脆合上书闭目休憩。 “那好,小姐还是多休息吧。”蓝皙忙点上一支安神香便轻手轻脚地出门。 伸手捏了捏眉心,随手将手中的书搁在一边,扯了扯身上的毯子便阖目睡去,就趁现在清静再补个觉好了。没过多久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而后蓝皙放低的声音响起:“抱歉南将军,小姐正在休息怕是不能接见将军。” 被人拦下的南九息皱起眉头,凤眸有些担忧地往里看了看问:“现在还在睡?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小姐昨夜睡得晚所以现在在补觉,小姐一向浅眠,难得能有个好觉。” 听到蓝皙的话南九息稍稍安下心,松口:“恩,那我就不打扰了。” “是,南将军慢走。”蓝皙微笑着目送男子离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可是在南九息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人前来,蓝皙见到那人忙上前行礼:“原来是君国国师,您是来找我们小姐的?” “是,我有些事想同她说,她在里面?”君拂看向里屋。 “非常抱歉,小姐现在在休息。”蓝皙歉意一笑。 “休息?都这个时辰了……她哪里不舒服?”君拂闻言深深锁住眉头,眸光里不由带上几分担忧。 ……蓝皙忽然觉得有些心累,怎么小姐只是休息下就会被认作是身子有恙呢?虽然时辰是有些晚了。她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小姐只是昨夜睡得晚,今早便补个觉而已。” 君拂因此舒展了眉头:“这样啊,既然她在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帮我和她说一声我先回君国了。” “诶?国师要回君国了,那今夜的宴会?” “自然不参加,我已向凤国国君说明,待会就启程回国。”一想起自家皇帝的急性子,君拂就深感无奈,想及怀中的信又忍不住一笑,自家皇帝估计要乐坏了。 “是,我一定会转达小姐的。”蓝皙笑着应下,“国师,一路顺风。” “好,借你吉言。”君拂微微一笑转身离去,见状蓝皙便回到自己屋中继续收拾行李,小姐硬要今晚离开,他们必须做好万足准备才行。还有今晚的宴会,总感觉不会太平,他们也必须要保护好小姐才是。 之后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蓝皙迟疑了会还是进屋点亮了油灯,冲软榻上的女子轻唤:“小姐?小姐醒醒。” 安宁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瞥见外边的天色,声音低哑:“什么时辰了?” “已是申时,小姐睡了很久。”蓝皙说着也不由心生忧虑,“小姐真的没事?” “恩,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安宁虽也惊心居然安睡了那么长时间,但醒来后真的舒服了不少。 “恩,对了,小姐方才在休息的时候南将军和君国国师来了。” “他们俩?有什么事?” “南将军并未说明,听到小姐在休息就走了,君国国师则是来向小姐告辞的,他要回君国,不参加今夜的宴会了。”蓝皙如实上报。 “是吗?那真的有些可惜了。”安宁起身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裙,“对了,阿琰人呢?” “七皇子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现在还未回来呢。” 现在还没回来?安宁微微拧眉:“云栈跟在他身边吗?” “是的,小姐不必太过担心,七皇子想必是趁着这最后一点时间去转转了。” “恩。”只是那家伙去游玩?唔……总感觉不太符合他的性子啊。。 直到酉时左右,皇琰才姗姗归来,一见到院中的女子眼眸瞬间一亮,含笑走近:“宁儿,你真漂亮!”今日的她搁下了那一袭白衣,换上了一身素雅明蓝曳地裙,少了分皎月的清冷却多了几分如水般温婉。安宁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装扮笑道:“是蓝皙挑的,她说白衣太素了,让我换换。” 皇琰听了立马朝一边的蓝皙丢了个赞赏的目光,而后笑着附和道:“我也认同蓝皙的观点,虽然你穿什么都好看,但也应该多尝试别的颜色。”她穿白衣很美,没人比她更能诠释那一袭白衣,只是那种美有时太过缥缈,太不真实,总给人一种抓不到的惶然。月白色虽也素雅,但也比白色好,好歹淡化了她身上那种遥不可及的缥缈。 安宁莞尔一笑算是接受身上的衣裙,又问道:“阿琰,你一大早去哪了?” “就出去走了走,怎么了?” “没什么,你快去换装吧,我们也该入宫赴宴了。” “好。” 17、不适应就离开吧,这里有我 这边正忙着入宫赴宴,另一边的皇国正有一场天大的密谋将发生——“阿曜,我们……真的要动手?”皇庭摆弄着手边的茶具,温润的眉目却透出几分寂寥和疲倦。 “自然,就等这一天了不是吗?”皇曜上扬嘴角,挑眉看向那个清润男子,“阿庭,你不会想临阵退缩吧?” “没有。”皇庭抬手沏了一盏茶,望着氤氲茶香哑言,“她就要回来了。” “恩,清宁郡主要回来了。”皇曜摩挲着下颚,“所以我们得快点行动,你也不希望把她卷进来吧?” 皇庭身子一僵,垂着眸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对,以她的性子断不会任由这种事发生,难免会牵涉其中,我不想她因此受到伤害。” “阿庭,她于你真的是……”皇曜有些说不下去了。皇庭自是明白他后半句的意思,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容:“阿曜,你也觉得我很傻吧?” “……阿庭,你别再多想了,在她回来之前我们就结束这件事。” 皇庭也不再多纠结此事,收了收情绪沉吟:“皇子弈应该也要动手了吧。” “呵,那家伙韬光养晦,密谋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天,老皇帝的位置他坐得够久了,也是时候改朝换代了。”皇曜微微扬起唇角,眸中满满充斥着对帝位的势在必得。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老皇帝明知安宁离京后帝位难保,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应对之策,说不定他暗中也培养了什么势力。” 皇曜闻言也不由皱起眉深思,沉吟:“你说的不无道理,看来我们要好好完善我们的计划。” 皇庭默言,只顾着将手里的那杯茶饮尽。 华丽黑暗的大殿上,一道修长身影歪在最上端的椅子里,他似漫不经心地听完下属的汇报而后轻轻一笑:“他们果然挑这个时候下手啊。” “主子想要怎么做?” “呵,心太急总归吃不到好处。”男子懒懒开口,眸中暗含着算计之色,“飞蛾扑火的行为,都是被那个位子迷惑住了吧。” “主子可要阻拦?”毕竟主子不是也要那个位子吗? “不用,他们必然以为我要那个位子,但其实现在我对它并不在乎。”男子微微上扬嘴角,“我不如帮他们一把好了。” “主子要放弃那个位子?!” “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是,属下明白了。” “这最后一出戏可一定要演好才行呐……”男子低喃着这句,而后轻笑着叹了口气,“果然是太无聊了,皇安宁,你快要回来了吧?最好快点啊……” 是夜,凤国皇宫举办欢送会,旨在欢送五国的使者回国,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场宴会并不会如表面上这么简单,毕竟来的使者皆是另五国最有代表的人,如果能控制住这几人就相当于扼住五国的死穴,到时候凤国尽可一国称霸,否则那真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当宴会开始时照例是歌舞升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容同身边的人谈笑赏舞。安宁在一边品着美食,不知怎么就有些厌倦,心下一叹,果然她还是不适应这些啊。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皇琰眼尖地瞥见忙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累。”安宁淡淡一笑,轻轻拍拍他的手让他安心。 “累?你之前可是睡了很久怎么还会累?莫非真的哪里不舒服?”说着说着他脸上的急色愈发的明显。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另一边的凤凌霄清晰捕捉到这个字眼也忙问,让听到他的话的皇琰猛地皱起了眉头,十分不满地看着那墨衣男子。凤凌霄,这个人他是越看越不顺眼了,瞎子都看得出他对宁儿有非分之想! “没事,只是有点讨厌这样的环境。”安宁低低开口,唇角浮现一抹无力的笑容,“看来这么久了,我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场合。” “宁儿。”皇琰满心满眼都是心疼,伸手扶住她,“你不喜欢,那我们就回去吧。” “安宁,不适应就离开吧,这里有我解决。”凤凌霄看着她肩上的手只觉十分碍眼,但还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不用麻烦,今晚的宴会一定会很精彩,我怎么能错过?” “还是头一次见到期待这种事的女子。”凤凌霄垂眸笑叹。 二人相聊甚欢,皇琰很是沉默地坐在一边,他们之间那种极其自然的熟稔,他很不喜欢,就好像自己渴望很久的东西却被别人轻易抢走。自小宁儿就受欢迎,名曜苍澜后更是受万千人倾慕,更有甚者竟是慕名而来,直接登门求亲,可她身边从来只有一个他,虽不应该但每次见她不留余地地回绝他人时他心里总能松口气。宁儿是他一人的,他从很久以前就盼望着自己快些长大,好名正言顺地保护她。幸而她年岁尚小,如今还是独身一人,还能等到他长大。 只是,来了凤国之后,一切都变了,那个凤凌霄和南九息都喜欢她,而她也没像以往那般拒绝,他开始担心……这些人皆是文武双全,名曜天下,之前求亲的人完全没法和他们比,也许未来某一天宁儿她就会嫁给其中一个人吧?想及此,俊朗的眉目骤然黯淡许多。 “父皇,使者们远道而来,如今他们将要回国,儿臣想献舞一曲为他们送行。”一袭嫩黄衣衫的女子忽而上前请旨,眉眼含笑的模样娇俏可人,十分讨人喜欢。 “哦?朕的五公主最善舞,准!”皇帝大手一挥笑道。 “谢父皇!”五公主凤妩柔柔一笑,缓缓步至那红衣邪魅男子身前福身一礼,“南大将军,妩儿一舞望您一路顺风。” 这会再迷糊的人可就是傻子了,敢情这五公主是看上那南国战神将军了?!恩……一个是凤国最为受宠且惊才绝艳的五公主,一个是南国战功显赫备受君主器重的战神将军,二人无论是外貌,气质还是身份都十分相配,如若二人因此在一起势必促成凤、南两国的联盟,到时候再难有别国可撼动他们的地位。不得不说这五公主虽居于深宫,温婉乖巧,倒是会为自己谋个好夫君,只是不知这位大将军会如何回应,是应允下来从而促成一段佳缘,两国得以联盟,还是拂了公主的美意从此两国结怨呢? 18、本将军还未追到她,只是单相思 只见南九息懒懒抬起凤眸,嘴角勾勒而出的笑容妖冶醉人:“五公主,本将军知晓你的舞姿动人,可若为大家舞一曲,本将军十分荣幸得见一曲佳舞,可若是为我一人,本将军就承受不起了。很抱歉,本将军心中已有所属之人,如果接受了公主就是负了她,本将军不愿意因此伤了她的心,所以还望公主海涵。” 南九息这一番话说的极有水准,一口一个公主、本将军,生生地将二人的距离拉大,透着无尽的疏离感,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竟是直接回绝了五公主,虽不留余地却并未让人觉得反感,更关键的是他竟已有喜欢的人,还为了她不惜得罪整个凤国!众人不由开始好奇那名被这位战神将军心心念念的女子会是何人,会是怎样的绝世风华。最尴尬的当属五公主,娇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连舞都没献上就被人一口拒绝,但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很快就镇定下来,婉婉一笑:“不知南将军的心属之人是哪位幸运的女子?” “她啊。”一提及那人,南九息又是低低一笑,眉宇间的妖冶被满满的温柔取代,“本将军还未追到她,还只是单相思而已。” 名震苍澜的一国战神将军居然是单相思?!见到众人眸中的愕然,南九息扬唇一笑解释道:“她实在特别,对我并没什么心思,所以本将军只好慢慢来。” “真是羡慕那位可以得到南将军这般宠爱的女子啊。” “五公主自然会得到属于你的宠爱。”南九息淡笑,凤妩盈盈一礼便挽过长袖冲他颔首一笑,然后便偏转了目光冲众人斜身一礼:“妩儿这就为大家献上一舞。”随即脚尖轻点,长袖旋绕飞舞。 “倒是有几分皇家风范。”安宁含笑看着那飞舞蹁跹的丽影。 “皇族里一向没有人是吃软饭的,凤妩只是个公主但却极为受宠也不是没道理的。”凤凌霄淡淡解释道。 安宁下意识看向他却见他只是神色漠然地看着手中的酒盏,满面的淡漠宛若死灰,心突然就咯噔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泛着难言的疼痛。虽然他素来清贵冷然,但这般如死水一样沉寂的他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指尖窜入。 似乎感受到她的冷颤他立马收回之前冷寂的表情,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担忧道:“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冷?” “无碍,只是体温有些不稳定。”安宁浅浅一笑,那种神情果然不适合他。 “来,我帮你捂着。”他不由分说地紧了紧手将她的手死死扣住。 “……”一不留神他又变成个无赖了。 忽然凤国二皇子凤洵笑着开口:“其实早先前我听闻有批舞女的舞姿极好,趁着今天这个大好日子不如与大家一同欣赏!” “既然如此,你快让她们准备吧。”凤帝笑道。 凤洵忙应下,双手拍了拍立马从门外涌入一批舞女,身上的纱衣薄如蝉翼,随着女子的动作上下翩飞,每人的脸上都蒙有一层面纱,可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更令人向往。那勾人妩媚的眉眼,那婀娜似是无骨的身姿,那白皙细腻的雪肌无不刺激人们的眼球,在场的很多人已是看呆,痴迷的目光一直盯在她们身上,恨不得用目光扯掉那层碍眼的纱衣。凤洵一直温笑着将所有人的神色收入眼中,呵……美色,终究是最为锐利的武器,可是当他目光偏转瞥见那群人时,脸上的笑意有些无法维持—— 皇安宁正在小口小口地进食,她是女子自是不会被舞女迷惑,可她身边的皇琰依旧是一副清冷安静的模样,手上正处理着虾壳,再将白嫩的虾肉放入女子的碗中,似乎在他心中剥虾就是最重要的事,别的一概不入眼;另一侧的凤凌霄则是侧着头同女子说笑,清冷的眸中满满都是那女子的一颦一笑,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那些舞女。 另一端的三人更甚,南九息斜倚在座位上,微敛着眸喝酒似乎在沉思什么,而他的状态就差直接躺下了。而明蓝抬着头,一手摇着折扇,只是他的视线也不在舞女身上,而是落在对面那三人身上,眸光很是意味深长。而在这群人之中唯有凌墨行算是真正在看舞曲的,只是那沉静无波的眼眸,眼角眉梢残存的冷傲根本不像是被引诱的模样,倒像是在看一具具死尸。 见状凤洵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这群舞女可是他大费周折凑齐的,他们竟是一个都没被诱惑,该夸他们不愧是名动天下的苍澜六绝吗?这些舞女或多或少都动用了媚术,他们竟是不受一点影响?!温和的眉眼渐渐褪去柔色,看来这招不行就只有靠那个了,他就不信到时候他们还能无动于衷! “你们说凤洵安的是什么心呢?”安宁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舞女。 “不安好心。”皇琰连眼都没抬一下就丢出一句。 “他的目的就是我们。”凤凌霄低低一笑,悠悠开口。 “那他现在有些慌了手脚吧,你们居然全都没被媚术影响。”安宁摩挲着茶盏上繁复的青花,唇角漫开一丝浅笑。 “他应该还有一手准备。” 安宁扫了眼凤洵,那个自始至终都温笑着的男子,想着皇宫果然是吃人不吐骨的地方,目光转至那为首的一舞女身上,正好她一个转身对着自己妩媚一笑,眉眼媚如丝,尽是掩不住的风情。安宁却是一怔,那舞女……眉眼好生熟悉,自己是在哪见过她吗? 很快一曲艳舞完毕,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为首的女子上前一步,摘下脸上的面纱冲着上座之人弯下那抹细柳腰:“宁玥献丑了。”那声音娇媚柔婉让人听了不由酥软一片,待她抬起头来让人见到她的容颜时不由惊艳一片。女子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得极低,白嫩的肌肤宛若凝脂白玉,半遮半掩散发着诱人的邀请,面似芙蓉,细眉如柳,那双水眸媚笑如妖,红唇微微上扬欲引人一亲芳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透出媚色的女人,无时无刻都在牵动他人的神经。 就在众人惊艳于她的美貌时,明蓝忽而低低笑了起来,一下子将失魂的众人扯回神来,凤洵见状笑问:“明相为何笑?” “本相方才就觉得此女的眉眼甚是熟悉,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如今见到她的容颜倒是记起来了,她同阿宁倒是有三分相似嘛。”明蓝轻轻一笑,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只可惜啊,她再娇媚还是不及阿宁万分之一的风华啊。” 这语气似叹似惜但又隐了几分冷意,所有人包括那名舞女皆下意识看向皇安宁,只见她依旧端坐在位子上,一袭月白衣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淡雅的蝴蝶结,心口处绣着点点红梅,清冷中带了几抹艳色,三千青丝随意地挽了个精致的髻,斜插一支红梅白玉簪,清婉柔美,眉目如画。她静静地接受众人的注目,美眸顾盼间光华流转,红唇间漾着清浅笑意,已然清雅出尘。她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浅浅笑着,就已经清灵透彻得让人沉沦。 众人比较之间已将所有的目光都给了那浅笑悠然的仙女,一位媚骨天成,举手投足带着魅惑的舞姬;一位玲珑剔透,美得如梦似幻的不食烟火客,就算宁玥再妩媚如妖终究也比不上那一份入骨的仙气。 她是皇安宁啊,是那个八年前就惊艳了天下的女子,那般盛世风华怎能轻易淡忘?如今的她虽没有现出沙场上的英气倨傲,但早已沉淀在那份安然不惊里,一举一动透着灵动和魅力的她永远都是他们心上无可取代的绝色,就算别人再像也终归不是她。 明相说的很对,世间只此一个皇安宁,再无她人可匹及半分。 19、她的美哪有那么容易被模仿? 凤洵自然捕捉到众人的神色变化,不由捏紧了拳头。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找来一个与皇安宁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就想看看他们有何反应,结果……他们居然纷纷倒向皇安宁,那个女人就有那么好吗?! “二皇子,你未免太低估阿宁的影响力了。”明蓝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凤洵心一紧缓缓松开拳头,面上依旧是温和无害的笑容:“明相这是何意?” “呵,阿宁当年以八岁稚龄出战,可就是那么一个女娃以不可抵挡的气势收复着皇国领土,皇国能有如今的强盛她功不可没,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见证了,我们这几人更是如此,阿宁在我们几个心中意义非同一般,哪会是一个只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所能代替的?”明蓝嗤笑道,脸上的笑意似在嘲讽凤洵的不自量力。 凤洵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本王今日才发现她和清宁郡主有几分相似罢了。” 明蓝不在意一笑,看了眼对面浅笑无忧的女子,落在红衣舞姬身上的目光骤然多了几分阴沉,隐隐含着肃杀之气。 宁玥呆怔地看着那温柔浅笑的白衣女子,皇安宁……这个名字她一点都不陌生,苍澜大陆风华绝代,可谓最为尊贵的女子。自她长大后不知有多少人说她和清宁郡主有几分相似,可她从不在意,因为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她照样可以凭借自身能力艳倾天下,可现在她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清宁郡主,这才知道自己有多痴心妄想。在那般不可亵渎的绝色面前她引以为傲的媚艳不堪一击,惨淡一笑,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皇安宁,绝世的容颜,显赫的身份,那些天之骄子的宠爱,连那位清冷尊贵的凤王也待她那般温柔,她应该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子吧? “哈哈哈,倒真是有几分相似啊!”凤帝大笑出声。 “只是眉眼有几分相似,清宁郡主的风华哪有人可及?” 宁玥绷紧了身子,妖媚的眸中划过一丝愤懑和羞辱。 安宁搁下手中微凉的茶盏,清脆的声响引得所有人注目。她拢了拢衣袖淡笑道:“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不足为怪。宁小姐和我只是从上天那里得到了一份一样的礼物,可要如何利用就看个人,安宁只是凭借几次战功得到大家的青睐,不胜感激,可宁小姐同样才华出众,舞姿倾城,安宁自愧不如,光是那份拿捏有度的娇艳就比之不及,大家莫太苛刻。” 女子的一席话温婉得体,众人眸中的喜爱和赞赏更甚,宁玥也十分吃惊地看着那女子,她竟是在为自己开口相助?对上她柔和的目光宁玥有些不自在,喏喏开口:“清宁郡主的气度和风华玥儿比之不及,多谢郡主,玥儿受教了。” 安宁敛眸一笑,凤帝笑道:“舞很不错,你们都下去领赏吧。” “是,多谢皇上!”舞女们纷纷行礼叩谢。 “本王只以为她们的舞甚好,不料那领舞之人竟是与清宁郡主有几分相似,若是给郡主添堵,本王在这里给郡主赔个不是。”凤洵歉意一笑,语气极其真诚。 “二皇子言重了,能欣赏到如此妙舞,安宁甚是心悦。” “哼,那女人哪有和宁儿你相似,她差得太远了。”皇琰低声嘀咕着,安宁听着心中着实觉得好笑,忽然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呵,本将军倒不觉得两人相像,摆在一起那女人早就被安宁比下去了。”南九息摇晃着手中的酒盏,妖邪的凤眸微微抬起,妖冶之中夹杂着一丝阴沉,让人心中不免一寒,想着原来一贯慵懒含笑的南大将军不怒自威的模样竟是如此渗人! “唔!阿息,本相倒是和你有相同观点呐。”明蓝笑眯眯地附言,一副十分认同的模样。 “是吧,安宁的美哪有那么容易模仿?”这一句极轻极淡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众人倒是听得很清楚。 安宁心中好笑,他二人这是打算唱戏了?“南将军,你喝多了。” “恩?”南九息闻言抬眸,眼角微微上挑,凤眸中一抹瑰丽艳色滑过,朱唇轻抿着,似笑非笑的样子甚是撩拨人心。 这位南国战神将军真是比女子还妖孽啊,只这么一个抬眸就如此魅惑妖冶,那浑然天成的英气和秀美,这让女子该怎么活?看着那诱惑人心却不自知的妖冶男子,安宁无奈摇摇头伸手甩出一枚药丸,原本似醉非醉的男子随意一抬手就将药丸抓在手中,南九息好奇地看着手心里那颗散发淡淡清香的药丸:“安宁?” “解酒的,让你清醒一下。” “……”他有喝醉吗?南九息低低一笑还是吃下那颗药丸,立马温凉的药香充溢着口腔,有些倦怠的五官尽然舒展开来,好像真的让他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好了,今日的宴会旨在欢送。”凤帝沉言,平静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异色。 忽然自殿外跑进一名侍卫,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皇上不好了!皇城门口有大批杀手进犯,御林军伤亡惨重,快要拦不住了!我们……”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倒在地上,背上明晃晃插着一支厉箭,紧接着便是一阵箭雨,地上、桌上、门框上都是,离得近的人慌忙逃窜,凤洵大喊:“来人,护驾!保护皇上!护驾!” 立马从旁边窜出两队人马将脸色铁青的皇帝护在当中,凤凌霄眸一沉,手一扬将身边的女子护入自己的怀中,而后身形飞快闪开,下一秒座位上插满了利箭:“我们先离开这里!” 安宁被他死死护在怀中无法动弹,只好疾呼:“青折,蓝皙!护好阿琰!” “是!”两人应言分别护在皇琰身侧,三人直接冲破屋顶出去。 “砰!”地一声临鸾台炸了开来,皇宫顿时乱作一团,大批的黑衣人像是来自地狱的黑暗使者,无声无息地出现进行大规模杀戮,很快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直到飞至一处空地,凤凌霄才放开怀中的女子,关切地问道:“宁儿,可有事?” “无碍,看样子有人存心不想我们顺利回国啊。”安宁冷冷注视着那混乱的一幕,一时间倒没注意到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 “只是一些不入流的杀手,你先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没关系。”忽而安宁冷下眸,一甩手银针破风而去,一批正向这边杀来的黑衣人应声倒了大片,“我们还是先解决了他们再说。” “好,自个当心。” 立即二人也加入战斗,有了这二人的加入,黑衣人倒地的速度明显加快,其余的人皆是躲在安全之处正朝这边张望,由此可见这批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是特地针对那几人下狠手的。南九息旋舞着手中赤红的弯月刺,那把刺在他手中可谓出神入化,他冷着一双凤眸,妖冶的气息掺杂着杀意,俨如所向披靡的战神;另一侧的凌墨行挥动着手中墨黑利剑,那剑十分厚重但刀锋极其凌厉,原本就冷冽的他仿若嗜血的修罗;凤凌霄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全凭浑厚凌厉的掌风,杀敌却一点也不费劲。而反差最大的莫过于明蓝,手上依旧摇着那把折扇,身形如鬼魅一般穿梭在黑衣中,手中的折扇悄无声息地夺人性命却不沾染半分血色,偏偏他还笑得一脸温和无害。 “凤王,闪开!” 20、她是因为救你才受伤 凤凌霄一怔但下意识还是往旁边闪躲开,安宁直接甩出一手的粉状物,立马响起一片尖锐的惨叫声,黑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着,很快就断了气。安宁冷冷看了眼哼道:“在我面前摆弄毒药,找死!” 凤王回了神飞身来到她身边,为她拍飞了几人说:“那点毒还奈何不了我,别伤着自己了。” “放心吧!” “安宁,这些人杀得没完没了了,你还是先离开吧。”南九息一把抓住返回的血刺,冷沉的眸光划过凤凌霄。 “没事,我若是走了,他们指不定还有什么毒招。”听她这样说,南九息也不再多言,专心应敌。可是没过一会安宁就感觉彻骨的凉意开始席卷全身,手上的动作微微僵滞,冷…好冷……她咬紧牙关,拼命抵抗寒意,自己在外面待太久了吗? “宁儿!当心!”一声疾呼后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陡然响起刀刃入体的声音。凤凌霄揽紧怀中之人,满脸的担忧慌乱,他虽知晓她有内力,武功不弱可就是抵不住这深夜寒气。看清楚他眸中的忧虑安宁忍不住一笑,原本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温言:“缓过来了,别担心,谢谢。” 凤凌霄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放了心,可下一秒安宁变了脸色抓过他的手冷言:“你受伤了?!”那只左臂上一道刺目的血痕,鲜血蔓延了整只手臂将银白衣袍染红,刺眼无比。凤凌霄将手移开不让她继续看,温温一笑:“没事,只是皮肉伤而已。” 安宁咬紧下唇,一定是方才他为自己挡下了那一剑!眸色骤冷,她直接飞身上天,数根凛冽的银针自掌心掠出,黑衣人瞬间如山倒,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愕然看着那面色冷冽的女子,青丝尽散在风中飘摇,如画眉目间弥漫着浓烈的杀气,那不可一世的煞气恍惚间让人以为那曾叱咤沙场的女将又回来了…… 安宁冷冷看着那些人溃不成军,目光一转却见一批人竟是偷摸着去袭击凤凌霄,可他只是捂着伤口满眼担忧望着自己,心一慌立即飞身掠去,对准那些人就是一掌:“凌霄,小心!——” “砰!”被一掌击中的人倒了一地,其中却陡然飞出一人不死心地朝凤凌霄拍出一掌,安宁连忙闪至他身前挡下,可是她的身体早已超出负荷,一掌受下直接喷出一口血,染红了凤凌霄的胜雪白衣,也灼伤了他的眼眸,撕碎了满满一眸的惊骇。凤凌霄反手一掌将那人击毙,另一只手接住她下滑的身子,双手禁不住地颤抖:“宁儿…宁儿,不要,不要……” 安宁吃力地睁开双眼,对上他猩红的黑眸也是一怔,缓缓上扬唇角轻斥道:“白痴,都叫你小心了……”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力不从心,只好抱歉一笑无力地合上眼眸,陷入昏迷前一刻就见他满面惊恐以及正朝这边掠来,面色俱裂的南九息。 “宁儿,不要!——” “安宁!不——” 是夜,皇宫大批杀手进犯,临鸾台被炸,血流成河,不知多少无辜的人葬身在废墟下,皇室亦伤亡惨重,就连一向强悍的凤王也受伤,却是为清宁郡主,而最恐怖莫过于清宁郡主皇安宁重伤昏迷,是为救凤王。正因如此,一向清冷自持的凤王化身地狱修罗,凭借着强劲的掌风愣是在皇宫杀出一条血路,那一身入魔般骇人煞气让所有人胆寒,他们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平日里虽清冷但还算有礼的凤王其实是最危险的存在……南国的战神将军更是怒红了眼,提着浴血的血刺杀至凤帝面前,威胁他必须将此事彻查清楚否则就血洗凤国皇宫,多年来杀敌沉淀的戾气一览无余,丝毫不逊于凤王。 此夜过后很多人都知道了一件事,这位皇国支柱——清宁郡主,在那几位心中位置不低,光是看凤凌霄和南九息对她的在乎就可得知。而被威胁的凤帝再气恼却只有忍耐,眼前怒目相向,浑身戾气的男子,根本无人是他的对手,于是只得下令命人彻查。 这一切的一切安宁统统不知,被凤凌霄疯狂送至凤王府进行急救。凤凌霄将人放在榻上就立马大吼:“大夫呢?!来人,把池洛抓来!” 当池洛被火急的言决不由分说地拎着走时,心里是很不爽的,本想破口大骂时却在见到浑身浴血,一脸慌乱和戾气并存的凤王时就噤了言。凤凌霄一见他连忙将他拉至床前:“你快看看她!” 池洛心神未定连忙看向榻上的女子,那女子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没了生气,若不是那丝微弱的气息,他都以为面前的是死人。可是这人?池洛瞪大双眼,这这这……这不是清宁郡主吗?怎么会伤得这么重?“王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身子弱抵不住深夜的寒气,她又为我……受了一掌。”这最后一句他说的极为沉重,眸中溢满自责痛惜之色,若不是因为他的松懈,她也就不会因自己负伤了。 原来如此,这女子还救了自家王爷啊。池洛心中的敬佩愈发浓郁,忙把过她的手腕细细诊听,眉心微微拧住沉吟:“郡主的脉象虚弱,有先天的气息亏损,还有就是那一掌。主要是因为寒气侵体,一遭到外力便会引发。” 凤凌霄听得眉头紧锁,只问:“她可会有事?” “不会,不算太严重,我先开服药剂让她服下,王爷您再用内力替她梳理一番即可。” “好。”如今只要她无碍,就算让他为她散尽内力,他也愿意。 “宁儿!宁儿!……”正要出去熬药的池洛差点撞上飞奔而入的皇琰,而皇琰谁也不看直直冲向床榻,看见床上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女子,血红的眸子溢满痛楚,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宁儿,宁儿,你醒醒……” 床上的女子只是静静躺着,那模样着实令人心疼。皇琰想也不想地朝一旁静立的凤凌霄挥出一掌,在池洛的一声惊呼中凤凌霄毫无防备地被击倒,唇角溢出血丝,可他只是默然地擦去,不作任何言辞。皇琰气得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眸中怒火冲天:“凤凌霄!你就是这样保护宁儿的?!”打斗时他一直被青折和蓝皙二人紧紧护着,他知道宁儿是怕他受伤,能让她安心他没异议,可是他看见了什么?宁儿负伤了,他武功高强的宁儿居然会受伤昏迷,仅仅是为了面前这个男人…… “诶,兴师问罪也不是你这样的吧?!”一边的池洛见自家王爷负伤不由怒上心头。 “池洛。”凤凌霄沉言制止,幽深的目光扫了眼他,“快去熬药。” “可王爷他……” “快去!”凤凌霄幽暗的瞳孔中溢出了几分冷芒。 “是……”池洛冷冷看了眼皇琰便匆匆出门。 “这次是本王的疏忽。”再次开口,声音已是嘶哑不已。 “呵,你这是后悔了?若不是你宁儿根本不会受伤,也就不会躺在那里!”皇琰怒吼道,他真的不敢想象如若她有个万一,那他该怎么办? 凤凌霄不作声任他谩骂发泄,目光一直紧紧锁着榻上的女子。 “给老子闭嘴!”一道冷冽泛着怒气的声音砸来,南九息挟风入门,绝美的容颜满覆冰霜。他疾步走至榻边冷言:“皇琰你是疯了吧?不知道安宁需要休息吗?” 皇琰紧绷着下颚沉默不言,南九息继而看向榻上的女子,冰冷的双眸瞬间化为担忧和害怕,喑哑着嗓音问:“她怎么样了?” “寒气侵体,外加挨了一掌。”凤凌霄简短回应。 “有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服几贴药再用内力疏通即可。” 南九息望着女子默了会开口:“她是因为救你……”凤凌霄黯了眸子低低应了一声,南九息似是自嘲一笑,“她现在不宜移动,你照顾好她,再出意外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可以和你心平气和地说话。” “不用你说我也知晓。”凤凌霄面无表情地丢出一句话,南九息冷哼了一声再看了眼她便甩袖离开,高大俊挺的背影隐在夜幕里莫名多了几分落寞,那如火一般炙热耀眼的红似乎也黯淡了不少。 21、四皇子他们……攻入皇城了! 皇琰一心系在女子身上,冷硬地开口:“我要在这守着宁儿!” “不必,这里有我守着即可。”凤凌霄毫不犹豫地拒绝。 “凤凌霄你别太过分,你和宁儿没有任何关系!”皇琰怒火中烧,但碍于一边沉睡的安宁只有压抑着声音。而这一句话无疑刺中凤凌霄的死穴,因为他们算起来是相识八年却从未有任何交流。于她而言,他真的可以算是可有可无的外人……可是他不会满足于此。“皇琰,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话?宁儿的弟弟吗?” 皇琰身体一僵,突然感觉寒气侵袭了全身,自从八年前被她救下他开始同她亲近,她也十分照顾他,因为她失去了至亲所以一直把他当做亲人对待,这些他心中十分清楚,可他不想明白,也不想做她的弟弟。 “本王会照顾好她的,相较之下你还是回去帮她料理好那些琐事。” 皇琰自也是明白他的意思,紧了紧手指冷言:“好,我回去。凤凌霄,这不代表你就有机会,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说罢他倾身在女子额上落下一吻,替她掖好被角才不舍离去。凤凌霄没有任何阻止,待皇琰离开时才坐到榻边握住她有些凉意的手,清冷的线条溢满温柔轻言:“宁儿,以后不要再为我受伤了,所幸你这次无大碍,否则我……宁儿,你要知道我压抑了八年了,神经已经变得很脆弱,所以你千万别再刺激我,不然我克制不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怎么办?”男子的身影温和缱绻,眉目柔和,可惜女子听不见这番温柔又诙谐的话,只是沉沉睡着。 于是他就静静地守在床榻边凝望着她的睡颜,房间里围绕着安宁静谧的气氛。 经过此次大乱,凤国皇宫总算恢复平静,而另一侧的皇国,大劫才刚刚开始。皇曜同皇庭谋划已久后终于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原本计划着重对付皇子弈,但他却派人来说先联盟攻下皇城,将老皇帝换下去再解决他们双方的纠纷。对此提议皇曜自然是欣然同意,能够集中兵力再好不过,毕竟不知老皇帝有什么底牌。 一时间,皇城变天,大批兵马围攻皇城,皇帝似乎已经预见此事的发生,立即命御林军和暗卫进行防御,再传令命皇城之外的大军前来救援。两队人马进行殊死搏斗,皇城再不复繁华安宁,百姓们惶恐不已,连日将自己锁在家中,祈祷着这场战乱快些平息。皇宫之内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望见座下只有寥寥几人,怒道:“他们真是朕的好儿子!步步谋算,如今这殿上居然只有你们几人!” 礼部尚书摇着脑袋低言:“老臣实在不愿荒废朝纲礼仪,如今这番局面,着实心痛。” 老皇帝轻眯双眸意味深长开口:“爱卿守礼,朕深感欣慰。可是那群人居然全倒向朕的好儿子!”他心里一直清楚自己的帝位岌岌可危,他不是没有准备过,可是谁知他们行动如此突兀,他原本的计划完全派不上用场,甚至是将自己锁在这深宫中好似一只插翅难飞的困兽。 “朝中的将军武士全归向四皇子和九皇子,如今皇上您能调动的兵马就只有御林军和暗卫,还有城外三分之一的军队。”孝亲王轻叹,但面上沉寂无波。 闻言皇帝眸光一沉,是啊,他手中的兵权只有三分之一,宫中能调用的人少之又少,最精锐的军队全在他们手中!“朕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突兀地进攻,如今安宁也不在京城,他们更加无所畏惧。” 一提及自己的女儿,孝亲王的眸子闪了闪低言:“皇上高抬安宁了。” “哼,安宁的手中有那支以一当十的宁世骑,哪里是皇国大军可匹敌的?只是宁世骑的驻扎地神秘难觅,全骑上下也只认她一人!她不在京城那些人自是无所忌惮,否则他们一定会惨败!”老皇帝狠厉着眉目,帝煞之气充斥着全身。 孝亲王的眉目染上担忧:“可是安宁如今还在凤国。” “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三日之内,皇城应该还能撑得住。”老皇帝沉言,心中满是悲戚,这是他的大好河山,可他一代帝王竟无力守护他的江山,要靠一个娇弱女子,当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孝亲王不知如何回应,忽然某处传来一道阴沉声音:“清宁郡主还在凤国,原本是打算今晚回国,却在宴上受伤,现在还在昏迷中。” “什么?负伤?”老皇帝眼角一跳,心中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安宁怎么会受伤的,还昏迷?”孝亲王慌道。 “欢送宴上遇袭,凤王为护郡主受伤,郡主则为凤王挡下一掌。” “保护凤王?……”孝亲王怔然,安宁何时同那凤王交好了?皇帝面色沉郁,隐隐有哀戚之色:“莫非皇城真的不保了?” “皇上,务必保重龙体啊!”礼部尚书忙开口。 “如今安宁负伤滞留凤国,还有谁可以替朕守住这座皇城?”一声低叹似坠入无底深渊,孤寂无助,原本华丽的金銮殿也失了几分光芒,和着飘摇的烛光竟显出几分苍凉和寂寥,而那一代帝王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父皇可是在等儿臣?”轻缓带笑的声音似平地惊雷一般在殿中炸响,几人愕然地看着皇子弈闲步而来,看着他不知从哪拉来一张椅子,很随意地坐下,笑看座上的老皇帝。老皇帝脸色顿时一变,狠言:“你!逆子,你怎么进来的?!” “呵,那不成气候的御林军怎么会是我的对手?父皇莫要太天真了。”皇子弈漫不经心笑着,唇角微微上扬显出几分妖魅。皇帝忍着莫大的怒气,脸上青白交加,从牙齿缝里吐出一句话:“逆子——” “张口闭口就是逆子,就没有别的话?” “你!——” “九皇子务必注重你的礼数,皇上乃是您的父皇!” “多事,啰嗦!”皇子弈不耐烦一挥手,礼部尚书瞪大眼睛向后倒去,眉心插着一根血刺,血很快布满他整张脸,狰狞可怕。 “皇子弈,你居然刺杀当朝文官,该当何罪?!”老皇帝蹭地站起怒吼。 皇子弈低低笑了起来,嘲讽怜悯看向他:“我亲爱的父皇,你怕是真的年事已高,脑子有些糊涂了吧?你确定现在你还有资格说这话?” “你你……”老皇帝急促地喘着粗气,双目吃怒。 “九皇子,皇上好歹是您的父皇,您这样未免……” “孝亲王。”皇子弈冷冷打断他的话,忽而微微一笑,“你现在应该庆幸你的女儿是皇安宁。” 孝亲王愣住不知何意。 “呵,天底下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倾心于皇安宁,多少会给你个面子,皇国改朝换代后也不会有人为难你,皇曜他们不会,本王亦会松手。”皇子弈扯扯唇角,“所以孝亲王,你最好认清这一点,否则皇安宁也救不了你。” 孝亲王脸色一白,垂着头默然立在一边,眸中闪动着些许绝望,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要靠那个曾被自己遗弃的女儿存活…… “皇……皇上,御林军覆灭,四皇子他们,攻入皇城了!” 22、立她为相,众望所归 一名浑身浴血的士兵踉跄着跑来汇报,而后倒在血泊中,腥气的血味开始金殿上弥漫开来,颇有摧败枯朽般的凄凉。老皇帝无力地跌坐在龙椅上,竟是、竟是这么快……他还以为多少可以再撑一会,可现在看来,就算安宁可以如期返回也是于事无补……皇子弈嘴角上扬,不错,效率还是挺高的。 皇城门口尸体横生,满地狼藉,空气中的血腥浓得令人作呕,那画面甚为悲壮。皇曜浑身浴血,手上提着一杆银枪就这样一步步跨越尸体走入城门,面色冷峻带着些许狠戾,十足一个嗜血狂魔。而皇庭缓步走在他身后,步履依旧闲雅从容,他就好像是唯一的清风朗月,同这杀戮战场格格不入,可那袭染血白衣,温润眉目间残留的冷戾却让他宛若杀神一般。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缓缓踏着尸体逼近了金銮殿。 “父皇,终于见面了。”皇曜面无表情看着座上的男人。 老皇帝瞪圆眼睛恶狠狠看着下面的三个人,皇子弈,皇曜,皇庭,都是他的儿子,他的好儿子们啊!“好啊,你们居然联合起来反朕?!” “胜算如此之大,为何不为?”皇子弈轻轻一笑。 “那你们之间又如何决断呢?又是一场你死我活?”老皇帝沉下心冷笑道。 “我们自有决策,不劳父皇费心。”皇曜淡言。 “哈哈哈哈,想不到朕称帝多年,如今却是败在自己儿子手中,可笑,可笑啊!”老皇帝仰头大笑,笑得那般凄凉。 皇子弈不去看那几近癫狂的老皇帝,只是垂眸抚摸着手上的板指淡言:“皇曜,皇位由你继承。” 什么?!他淡淡地一句话不仅震住皇曜、皇庭二人还惊愕了老皇帝,他不敢相信地怒吼:“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皇子弈你疯了吗?!” “皇子弈,为什么?”皇曜压抑住心中的愕然,皇子弈从小就和自己比较争夺,不就是为着这个帝位吗?如今就差一步了他却要放弃?说实话,若他二人真的较量起来他是没有把握可以战胜皇子弈的…… “呵,我想通一件事,皇位不要也罢。” “你疯了?皇位唾手可得你居然不要了?!皇子弈,你处心积虑多年将到手的皇位拱手让与他人,你是真的疯了!”皇帝近乎癫狂般嘶吼。 皇子弈充耳不闻,只是淡淡笑着,皇曜眸色复杂看着他问:“你当真不要?” “恩,但我有个条件。”皇子弈微微抬眸,妖冶锐利的目光划过二人,沉言,“不准为难皇安宁,别逼她做她不愿之事,更别想给她安什么皇后、王妃的头衔,否则这个皇位你们是坐不安稳的。” 皇庭身子一僵,眸光陡然阴郁黯沉,他怎么会这么做?她不欢喜的事他怎会逼她?皇曜冷哼一声沉眸:“你大可放心,为难谁也轮不到安宁!” “很好。”皇子弈偏了偏头看向座上的男人,“呵,父皇,该下诏书了吧。” 多日杀气重重的皇城终于回归安定,一旨圣令昭告天下:朕、承天命,登基称帝,近来身子大不适,恐是年事已高无法再胜任,今皇四子皇曜谦和宽厚,深明大义,深肖朕躬,是传位于四皇子,着帝位! 诏书下过不久皇四子立即昭告天下,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三日后,登基大典。皇曜着帝位,依旧奉行“皇”一国号,改年号为和宁,以“曜帝”居于天下,免三月税收,大赦天下!之后老皇帝迁出皇城折往江南颐养天年,自此皇国改朝换代。 新帝登基后开始梳理朝政,照例是先册封和立官事宜,立皇七子皇琰为怡亲王,立皇九子皇子弈为恭亲王,除此之外最为震惊的两则册封:一是册封皇六子皇庭为一字并肩王,同享帝王之礼;二是册封清宁郡主皇安宁为皇国开国宰相!前者很好接受,毕竟新帝登基,皇六子乃最大功臣,可是清宁郡主如今才二八年华,居然官拜开国宰相,实乃历史上最为年轻亦是第一位女相! 在皇国上下震惊诧异之余,也有人想起那位同样被寄予厚望的皇九子,可是在册封大礼时就不见其踪影,王府上下也是空无一人,只留有一封书信说是去游历天下,寄情于山水了……渐渐地众人也不对此过多关注。郊外的一辆马车,皇子弈斜倚在榻上听手下的人汇报情况,一听到自己被封亲王后不屑一笑:“恭亲王……本王可不屑于此。” “皇六子被封一字并肩王,同享帝王之礼。” “呵,皇曜很会安抚人心啊,也不怕因此招祸。”皇子弈嗤笑道。 “还有,立清宁郡主为开国宰相。” “女相?”皇子弈微微拧眉,面上冷笑道,“果然是好心计,新国根基不稳,皇曜自然要尽快稳定朝廷和百姓,最有力的方法莫过于拉拢皇安宁,有她在人心稳啊。”在这皇国,百姓心中最至高无上的人并非皇帝,也非王侯将相,而是她皇安宁,一个女子而已,他一直清楚这一点,皇曜也是。 “当年郡主四处征战护国,还百姓安居乐业,百姓自然只认她一人。” “是啊……”皇子弈笑叹,“她马上要回皇国了吧。” “没有,郡主还在凤国。” “还留在凤国?她怎么待那么久?” “欢送宴上,郡主为了保护凤王负伤,现在还在凤王府疗伤。” 她居然会负伤,还是为了凤凌霄?“去调查一下他二人的关系。” “是。” 修长的手指抵住下颚,皇安宁,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宫里皇曜正在处理多日堆积的奏折,刚登基的帝王无疑很忙,他也不例外,现在他就恨不得有三头六臂。皇庭坐在下侧,案几上也堆满奏折,如今他贵为一字并肩王却依旧只着一袭清简白衣,眉目温润如初,提笔撰写时生出几分静谧安然。人道新任的并肩王谦和有礼,温润如玉,乃皇国之大幸,可只有皇曜知晓他心已死,往日的温润就快要被冷寂吞噬。 皇庭安静地批着奏折,笔下的字迹飘逸苍劲,而当目及某处、凝住,握笔的手陡然一紧,良久他才低言出声:“阿曜,当真要封她为女相?”手上俨然是册封的文书,最上端赫然是“皇安宁”三字。皇曜猛地停住手上的动作,轻轻一叹:“阿庭,我真的很想立她为并肩王妃,可她绝不愿,皇子弈也不许,更会为皇国招来不明祸端,我只好立她为相,稳定朝廷。”言及此他似好笑一般开口,“说来也神奇,我总觉得只要安宁站在那,我心里就无比安心。” 皇庭忽而一笑,眉目间满满都是温柔:“是啊,她是有这种魅力。” “立她为相,众望所归。” “我现在是担心她的伤势。”清隽的眉拧在一起。 “放心吧,那凤王绝不会任她有事的。” “是啊……” 23、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永远 凤国摄政王府,昏迷已有五日的安宁幽然转醒,这让一直候在榻边的凤凌霄欣喜若狂,连带一众伺候的人也松了口气,若是这位主子再不醒,他们伟大的摄政王只怕都快没命了,他们也不必日日因此提心吊胆了。凤凌霄上前将她扶坐起来笑言:“宁儿,你终于醒了。” 安宁有些无力地靠在软榻上,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皱眉:“怎么这么憔悴,怎么了?” 凤凌霄只是温柔注视她,门外传来一道清朗声音:“他那是守了你五日都没怎么休息的缘故。”池洛端着一碗汤药进门,他可是见证者啊。 “五日?我睡了五日?”安宁不敢相信地看向他,而他、竟然就守了自己五日?“凤王你……” “没事,来,先把药喝了。”凤凌霄从池洛手中端走汤药递至她面前。 安宁微微偏头错开药碗,固执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轻言:“你先去休息好吗?” “我待会会休息,你先喝药。”凤凌霄不容拒绝地将药碗往前凑了凑。 安宁拧眉,微微叹了口气:“药我会喝的,凌霄,你身体吃不消的额,快去休息。” 听到她唤自己名字,声音那般温暖缱绻,心神不由一荡,眉目彻底柔和温言:“好,我就在这里休息,喝药。”安宁接过药碗一口气将墨黑的药汁喝下,整张脸不由皱在一起,好苦啊……“来,蜜饯。”他笑着递过来一颗,安宁忙接过吃下,丝丝甜蜜卷来轻易扫除舌尖的苦涩,眉眼弯弯。 “很苦?”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丰富的表情变化。 “恩!”安宁皱着脸应下,连带着凤凌霄也皱起眉头,看向一边的池洛问:“这药就不能减轻苦味?” 池洛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回道:“王爷,良药苦口利于病!现在郡主好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了,五日不睡还耗费了大量的内力,这怎么能撑得住!” “池洛!”凤凌霄沉言似在警告,池洛撇撇嘴不再多言。 安宁立即沉下脸:“耗费内力,怎么回事?!” “郡主,你气息紊乱,因着寒气侵体需用内力疏通才能真正催发药力。” “池洛,出去!”池洛轻叹一声:“郡主,望你善待王爷。”说完人就离开。 凤凌霄见她低垂着头不发一语,连忙开口解释:“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我只会用了一点内力,宁儿……” “凌霄,谢谢你……” 凤凌霄一怔缓缓笑开:“你先休息,我就在这里。”说着他便在另一侧的软榻上歇下,没过多久就传来他平稳绵长的呼吸。安宁抿唇一笑,他真是累惨了吧,五日不休息还像个没事人,真是难为他可以撑得住。 “小姐。”蓝皙疾步来至床榻边,安宁忙摆摆手轻言:“他在休息,声音放轻点。” “是。”蓝皙忙压低自己的声音,身边的青折闪了闪眸子低言:“小姐,皇国改朝换代了。” 安宁睁大眼睛一脸愕然,这么快?她不过是睡了五日,一醒来就变天了?稍稍压制住心底的惊骇沉言:“你说说具体情况。” “皇曜和皇子弈联手攻入皇宫,皇子弈临时放弃了皇位,皇曜称帝,皇子弈在之后就没了踪影,说是去游历去了。”心中的愕然无限放大,皇子弈放弃皇位,这怎么可能?皇位于他已是唾手可得……莫非他暗地里还有别的计划?青折见她若有所思随即接着说,“皇曜即位,尊为曜帝,国号不变,改年号为和宁,封皇子弈为恭亲王,封七皇子怡亲王,封皇庭为一字并肩王,封小姐您……开国宰相!” 什么?让她做开国宰相?前面的安排倒是很合理,可是这……“什么?让小姐做女相?”蓝皙错愕,“他们在想什么?” “新国根基不稳,他们只怕是想让小姐坐镇朝廷,安抚百姓,再加上小姐能力不凡定能助他打理好江山!”青折沉言,幽深的眸光看着那垂眸沉思的女子。 “未免太过分了,小姐哪里是他们可以随意利用的?”蓝皙颇为愤懑。 安宁抬手指了指沉睡中的凤凌霄示意她不要太激动,淡淡一笑道:“皇曜有这个想法合情合理,他忍了多年费尽心思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称帝,如今愿望实现自是要想方设法保住这江山。”无疑,自己便是他认为最强有力的定心剂。 “小姐……那你可会当这女相?” “君授命,臣岂敢不应?” “小姐……”蓝皙哽咽。 “我为的不是皇曜,而是皇国上下。”女子笑得淡然,蓝皙偏过头去偷偷抹了把眼泪,一边的青折紧抿唇角,沉重幽深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安宁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在我昏迷这五日,凤国可有什么事?” “小姐负伤那一夜,南大将军提着血刺直逼凤帝,硬要他有个交代否则就灭了这凤国。”蓝皙不由也深吸口气,“这些日子大理寺正在严查呢。” “……”那个南九息……果然是他的风格。“对了,阿琰呢?” “七皇子赶回皇国了,去受理亲王之位以及小姐的相位,前几日还一直守着小姐的。” 稍稍安下心,抬手抚了抚眉心低言:“那我再睡会,有什么事再通知我。” “是。”蓝皙上前几步扶着她躺下,掖好被角便随同青折离开了房间。 皇曜称帝,皇庭同享帝王之礼,皇子弈放弃皇位失踪,她则成为一朝女相……仅仅是五天的时间,皇国竟是翻天覆地,总感觉又有什么事要发生……可还来不及细细思考,倦意袭来,自己不敌终是缓缓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想起细碎的声响,安宁很想睁开眼看下情况,无奈眼皮太重,正当要沉沉睡去时一道低沉却十足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宁儿,以后别再顾忌那么多,多顾着自己才是……你不是一个人,若是累了,还有我,你可以永远依赖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永远……”而后眼皮一重,温软的触感,轻柔的声音,心里没由来的一阵舒心,安心睡去。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永远。” 很快皇国易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苍澜大陆,而那清宁郡主一举被封为开国女相,成为当之无愧最为尊贵的女子,与此同时她在凤国重伤昏迷的消息也被众人所知。当君拂风尘仆仆赶回君国时就迎上君国皇帝的滔天怒气:“你们这群废物!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敢瞒着朕,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皇上!皇上息怒啊!” “息怒?哼,若不是全国都传遍了,你们还想瞒朕到什么时候?!” “皇上,臣等是担心您龙体有恙,听到此消息就又不顾一切跑去凤国啊……” 唔,依这位皇帝对皇安宁的在乎,是绝对干得出这种事的! “闭嘴!你们还有理了是吧?信不信朕将你们满门抄斩?!” “皇上!……” “皇上。”清清浅浅的两个字飘进大殿,冲散了原本浓郁不散的阴郁。 24、愿你安好,不悔相知 君离一抬眸就见君拂踱步而来,稍稍收了些许怒气:“君拂,那事你也听闻了吧?” “是,臣在回国路上就听闻了,便立即派人去查探了一番。” “然后呢?安宁她可有大碍?!”君离急了直接从座上奔下来急问。 君拂心中无奈一笑回言:“郡主内力深厚,一掌还不足以造成威胁,方才有消息传来说郡主已苏醒过来,现已在调理身子了,皇上大可不必担心。” “呼,那就好,那就好。”君离大大地松了口气,俊美的脸上满满都是庆幸,转向地上的大臣时又是满面怒气,“还好安宁没什么大事,否则朕抄了你们全家!” “是是是,多谢皇上!”几位老臣不禁老泪纵横,清宁郡主,多谢您无碍啊! “皇上。”正要回身的君离闻言随意地回头看去,君拂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满面笑意问道,“这是郡主托臣带给皇上的书信,皇上、可要看?” 深邃的眸底陡然亮起一抹惊人的光芒,君离忙回转身欣喜若狂地接过书信,看见上端“君离亲启”四个清隽雅致的字,手竟然微微在发颤:“是她的字,是她的,你说这是安宁写给我的,是吗?!” “是的,皇上拆开看看吧。”君拂一笑,看向伏在地上的人淡言,“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几人忙从地上爬起来仓皇离开。君拂深感无力,自打七年前开始这位帝王最在乎的就不是皇位权势,也非倾国美人,而是皇国的清宁郡主皇安宁,那般痴情在意、君国上下皆知,后宫俨然如同虚设。一些大臣们虽不满,但碍于这位帝王凌厉狠绝的手段也是无可奈何。现在那几位老臣居然敢撞枪口,果然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君离小心地拆开信纸,取出里面的信纸,那小心翼翼,视如珍宝的模样和平日里的狠戾判若两人,展开信纸,清隽字迹映入眼帘——君离,我这般直呼你的名字,会不会触犯帝威了?开头颇为俏皮的一句话让他一笑,眼角眉梢都荡漾着愉悦和宠溺。他轻抚着那行字迹,怎么会呢?永远都不会。 君离:之前听得君拂说从七年期你就关注我的动向,为此我不胜感激,原来远在君国还有一位如此关心我的知己人,但我还是说一声抱歉,这世间太多的相忘于江湖,太少的相濡以沫,多年的征战也早已让我看尽世态炎凉,身心疲惫不堪,请原谅这样的我无法承受你的关切,不如相忘于江湖来得潇洒肆意。唯愿你一切安好,不悔一场相知。安宁书 君离看着读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手无力地垂至身侧,君拂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家君王一脸忧伤绝望,郡主来信不是该高兴的吗?为何又如此的……绝望?“皇上,您?……郡主说什么了?” “阿拂……她拒绝了我,她就这样直接拒绝了我的心意。”君离有些颓废地跌坐在地,手上紧紧攥着那张信纸,满目悲怆。 君拂一愣轻叹了口气,他不是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只是不知竟会来得这么快。“皇上,郡主只是还没好好了解您,哪有女子会这般轻率地同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子在一起的?郡主能够这样回应您就说明她有好好思量过,这并非是件坏事。” “是这样吗?……”君离缓缓抬起已泛红的眸子,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安和脆弱。 “恩,皇上都坚持了七年,难道还不能再坚持一会让郡主多了解您?” 黯淡的黑眸霎时间恢复光彩,君离忙收好信纸笑道:“对!是我想岔了,我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阿拂,还好有你在!” “皇上客气了。”君拂看着又欢欣不已的男子,深深叹了口气,都说帝王无情,可偏生这位帝王不同,原亦是一位手段狠厉嗜血的人,才会以稚龄收复国土成就今日的君国。从不见他贪恋任何美色,在位十一年不见他专宠过哪位妃子,在这位帝王心里后宫怕只是为权衡朝堂和发泄****之地。可是七年前皇上御驾亲征,目睹皇国和岚国之战,那仰天长笑,吟唱起舞,傲然得睥睨天下的女娃竟是永远刻在这位狠戾帝王的心上,一刻就是七年。 他知晓那女子的确有这般魅力,可他同样清楚这样的女子不会心属于自家皇帝,且不说凤国摄政王,南国战神将军皆有意于她,她本身就不会倾心于一位帝王,她是那么避之唯恐不及……可是现如今他只有这般安抚自家皇上,之后会如何只好顺应天命了。 “阿拂,终有一日,我会让安宁成为我的妻子,成为这君国的皇后,母仪天下!”君离捏紧信纸宣言,桀骜冷酷的眉目间汹涌着势在必得之色,帝威刹那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是……”君拂唯有垂眸应言,敛下的眸中尽是吹不散的苍凉。 宁静的宅院里,安宁倚靠在床榻上无聊地翻阅书卷,寒气侵体外加掌风引发令自己的身子一度崩溃,好在有那位大夫,现在紊乱的气息已经开始平和下来,只是偶尔还有气闷和晕眩的症状,于是被勒令躺在床上休养。 “安宁。”南九息大摇大摆地走入房间,伸手毫不客气地夺走她手中的书随意地扔在一边,“身体没好还看什么书?” 目测自己是拿不回书,只好作罢无奈问道:“你每日往凤王府跑也不嫌累?” “有什么好累的?”南九息随意地靠在床脚,“凤凌霄被琐事缠住,我来陪你说说话。” 安宁敛眉一笑:“明日我打算回皇国了。” “明日?”他有些诧异,微微拧住眉头,“这么急做什么?你的身子还没好怎么吃得消长途跋涉?” “马上就是中秋,那一天我一定要在皇国。” 南九息看她笑得淡然,眸中隐隐含有泪光,不由心悸,轻叹一声倾身将她揽入怀中低喃:“安宁,明明你一点都不弱,可还是让人心疼。” 安宁抿了抿唇伸手推开他打趣道:“别趁机占我便宜。” 南九息无谓一笑又靠回床脚:“有的占不占我是傻子吗?” 无聊地抛了个白眼又想到什么说:“此番回皇国定是另一番景象,南国只怕也不安分了,你?” 南九息扯扯唇角牵出一丝笑意,眸底却是深深浅浅漫开冷意:“一些不知死活的人罢了,还不劳我动手。” “南国最近对你的传闻偏于不好,南国的皇帝怕是已经对你忌惮了。” “功高盖主,哪个皇帝不在?”他应得漫不经心。 “你可有应对之策?”安宁微微挪了挪身子以便更舒适地躺着。 “我先静观其变,陪他们玩玩,再不知好歹南国也可以改朝换代。”见他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也不再担心。而南九息似乎犹豫了下才开口问:“安宁,你回去后真的当那女相?” “挂名而已,难不成我要违抗圣旨不成?” 南九息静静凝视她浅淡的笑颜:“安宁,在你心里是不是喜欢凤凌霄多过我?” 安宁微微错愕,惊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为了他,命都不要了……”他说着微微合上眼眸似乎很不愿回想起那一幕,她可知道那一天他看到她浑身浴血倒在凤凌霄怀里时,有多么绝望害怕?“安宁…你喜欢的是他吗?” “不是。”安宁也疲倦似的闭上眼睛,低言,“那时候不论身边是谁,我都会那么做。” 幽深的瞳孔划过一抹亮光,但他似又想到什么沉问:“可是你仍然不会接受我,对不对?” “……”安宁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轻叹,“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南九息,苍澜大陆有万千女子倾心于你,为何偏偏要是我呢? “我若知道原因,现在又何必这么痛苦呢?”他一脸惨淡的笑容,安宁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可他却蹭地站起身淡言:“你先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安宁看着那抹匆匆离去的身影,低声一叹,皇安宁,你是做了什么才沾惹上他们的? 25、我只是心疼你 没过多久,凤凌霄处理好手头上的业务急急赶回府上,房中萦绕着淡淡茶香,她正在静心看着书,青丝散在肩头,几缕发丝垂在了颊边,容颜恬淡安宁。他看着看着心中陡然升起温暖之意,仿佛那一刻足以地老天荒,他正失神就见她浅笑看来,忙进去坐在她身边笑问:“今日感觉如何?” “好多了,你的手臂怎么样?伤好了吗?”安宁看向他的手臂。 “好了,只是皮肉伤。”他象征性地抬了抬左臂,安宁放心地点点头,对他说:“明日我想启程回皇国。” 不出预料他猛地皱起眉头好似担忧:“你的身体刚好一点,怎么经得住舟车劳顿?万一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凌霄。”安宁笑了笑止住他的急乱,“我手中的人不是吃素的,你不用这么担心,还有我坐马车,累不到的。” 凤凌霄知晓她要赶在中秋回去,轻叹:“我怕你伤心过度。” 虽然他从未陪她过过中秋,可是皇国中人都清楚每到中秋这位清宁郡主就不见踪影,他派人去打听才明白她每当这日都会去祭拜她的娘亲和哥哥,总是免不了一顿痛哭,第二日总是由她的手下送回府上,之后就要缓个几日,此次她的伤未好怎么禁得住那么大的悲痛? 安宁很快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微微一笑:“我也就那一日放纵一下,没事的。” 凤凌霄看着她的笑颜只觉心酸,上前揽她入怀,那温软的感觉让他稍稍心安,她总是让他心疼,俯首在她耳边低喃:“宁儿,我不求其它,只希望你能顾好自己,还有、别忘记我。” 安宁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应他的,只觉得酸涩的液体达到了饱和,毫无顾忌地冲出眼眶,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景象。他老说她让他心疼,反之她亦然。这个男子,总有办法感动到她,而且一感动就难以忘怀。 多年以后忆起这一幕,耳边总能清晰回响起他低沉嘶哑带着些许乞求的声音,以及自己对他满满的心疼。毕竟自八年起,除了皇琰,自己再没在他人面前哭过,凤凌霄…他是继娘亲、哥哥和皇琰之后的第四人。 当晚安宁提议在院中用晚膳,近日来只要不危及她的身体,他就由着她,于是立即命人着手去准备,而安宁在他的要求下披着厚厚的白裘出席。安宁端起面前的茶盏对他一笑道:“今日不宜饮酒,我以茶代酒,多谢你这几日的招待。” 凤凌霄微微拧眉似不悦道:“干嘛同我这么客气?” “诶,只是一个仪式。”安宁催促着他举盏,他无奈之下只好同我对饮那一盏清茶。搁下手中的茶盏,望向天上那近乎圆润的明月轻喃:“又是一年中秋啊……” 看着她脸上的黯淡和迷茫,凤凌霄心一紧问道:“宁儿,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究竟是什么事让年仅八岁的她毅然请战,让她化身修罗驰骋沙场,让她脸上多了这些沧桑之色? “凌霄,所有人都称颂我心系皇国上下,不忍生灵涂炭,可是…我没那么伟大的。”安宁沉默了会苦涩一笑,目光缥缈,“十二年前苍澜大陆陷入混战,皇国也遭受大劫,可是孝亲王,我那名义上的爹却不管我们的死活将我们遗弃。我娘带着我和哥哥四处逃亡,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四处奔波很快就病倒了,一年后就去世了,你知道吗?她最后…最后一句话……”说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一边的凤凌霄连忙将浑身发颤的她拥入怀中安抚:“没事的,没事了,宁儿,一切都过去了……” 安宁合上眼睛,鼻尖是他清冷的气息,每每袭上心头的杀戮画面渐渐淡化,紊乱的心绪得以安定,继言:“她说别怨恨什么,一定要幸福,可是我怎么不怨恨?还好身边还有哥哥在,他带着我继续四处躲藏,可是有一天宠爱我的哥哥也不在了……” “哥哥,那边好像又有人来了!” “别怕,宁儿,我们走这边!”皇安逸拉着妹妹飞快地在丛林里穿梭,但多日的奔波劳累还是让少年时不时摔倒。 “哥哥,你没事吧?”小安宁十分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少年笑得一脸温暖,伸手抚了抚她脏兮兮的小脸,一边俯下身来说,“来,宁儿,哥哥背你,这样快些!” 安宁听话地伏在他背上,皇安逸立即快速地朝前奔跑,但不幸的是远处也过来一拨人,看来敌军已经将这片地方包围了。“该死的,难道今日真的逃不过了?” “哥哥,我们怎么办?”安宁小声地开口问。 “不怕。”皇安逸四处查看找到了一处坑地,忙把背上的人放在里面,正好够她容身。皇安逸松了口气低言:“宁儿,你就待在这,哥哥没回来之前你哪都不要去,也不要发出声音,知道吗?” 安宁点点头又问:“那哥哥呢?” 皇安逸看着面前天真无邪的妹妹,心中一涩,但面上依旧是温暖无比的笑容:“哥哥去给宁儿找吃的,好不好?” “好,宁儿等哥哥。” 皇安逸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水,抱住面前笑得温暖的女孩低喃:“宁儿,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就算是死也要保住你……宁儿,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温暖地笑,就算…就算没有哥哥……” “哥哥?” “好了,哥哥走了,记住哥哥之前说的话。”皇安逸再三叮嘱,见她点头后便转身离开。 安宁捏紧自己的手指轻言:“后来他是回来了,可却是浑身浴血,躲在坑里的我正要叫他却见他冲自己一笑,然后直挺挺地倒下,他的身体盖住了我,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在我脸上,我正要叫他就听见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那些人凑近发现哥哥死了就离开了。” “原来…原来哥哥是故意去引他们,好让他们以为他死了就可以护住身下的我……原来滴在我脸上的是哥哥的血啊!他死了,是因为保护我而死的,是因为保护我啊!” “宁儿!宁儿!”凤凌霄连忙收紧手臂抱紧她,“宁儿,我还在这里,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他现在开始佩服那个叫皇安逸的少年,居然可以为了妹妹做到这样的地步,如果不是他,也许如今就不会有这个艳惊天下的绝世女子了…… 安宁攥紧他胸前的衣襟哽咽道:“明明前不久他还同我说着话,还对我笑,怎么就死了呢?他最后留给我的就是那个笑容……” “宁儿,他是你的哥哥,自然是想你平安无事的。”他轻声安抚。 “凌霄,那年我才六岁,看见娘亲在我面前死去无可奈何,后来又亲眼见证哥哥为了保护自己而死,我只剩自己一人……”安宁咬紧下唇,沉言,“后来在竹林里找到一个隐世高手,我拜他为师并开始招揽势力,两年后我学成并创立了宁世骑,之后我直接闯入皇宫,请旨出战。那时的皇国分崩离析,几近灭亡,老皇帝只能放手一搏,于是我被任命为出征大元帅出现在沙场上,那也是宁世骑第一次面世。” 凤凌霄也在回忆,八年前宁世骑第一次现身沙场对战岚国,身披赤甲的宁世骑宛若火焰一般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吞噬着岚国大军,而她挽着一袭白绫现身,曜红之中的一抹素白是那般耀眼,最终岚国兵败如山倒,而宁世骑竟是不损一兵一卒。那个女孩仰天大笑,迎风高歌,就在这一日以一当十的宁世骑威震天下,皇安宁三个字也在天下打响。那句“有我皇安宁在,看谁敢再犯皇国!”震惊四方,却无人敢再轻举妄动。那曲笑歌纵舞被赐名逍遥叹,成了千古绝唱。 “我八岁出征,历时五年打下皇国的江山,所有人说我心系皇国,皇国的百姓无不感激我,可我真的没那么伟大。”安宁扯了扯唇角,目光沉寂,“娘亲和哥哥都在皇国的土地上沉睡,我怎么可能任由污秽之人脏了那片土地,扰了他们的清静呢?” 凤凌霄紧紧搂着她,他知道的,经历过那些事的人怎么还会真的在意无关紧要的东西呢?安宁低低一笑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不会。”他轻抚着她的发丝低言,“我只是心疼你。” 26、不论她选择谁,我都认了 安宁无声一笑,犹记当年的皇琰也是一脸愕然,缓了会才接受,可他竟是只心疼自己?埋头在他怀中嗅着那道清冷的气息低言:“凌霄,我为什么会同你说这些呢?”明明这是自己最不愿提及的事。 “因为你知道,我只在乎你,只是你。”凤凌霄柔下眸光。 也许是从一开始自己就没堤防过这个男子吧?安宁捏紧他的衣角,双目赤红:“凌霄,除了皇琰,我似乎只有你了……” 凤凌霄一怔忽觉怀中一松,下意识收紧手臂接住她软下的身子,发现她只是累了睡去才松了口气。看着她沉睡的模样,伸手拂去她颊边未干的泪痕,想及她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又收紧几分手臂:“宁儿,我很开心可以听到你说那句话,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那一晚安宁睡得极安稳,周身似乎一直有股熟悉又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鼻尖萦绕着清冷却舒心的清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这一夜竟是不曾做过噩梦。 翌日安宁启程回皇国,凤凌霄、南九息等一干人皆立在城门口看着那白衣浅笑的女子,安宁看着几人笑道:“你们几人也应该要回去了吧?” “差不多,没有你这么赶。”南九息望着她低言。 “阿宁,回去可要当心,到时候来明国玩,我领着你!”明蓝上前几步摇着折扇笑得一脸轻松。 安宁笑了笑也忍不住打趣:“让明国的丞相给我当导游?明国上下只怕要轰我走了。” “哪会啊,本相罩着你!”明蓝同样狡黠地眨眨眼。 女子一改多日的浅淡笑容,眉眼弯弯,流光溢彩,让一众男子晃花了眼。凤凌霄稳住心神,现在他算是明白为何皇安逸要她保持灿烂的笑容,因为那种笑,真的是灿烂无比,可以一直暖到心底,也让他人被她的笑容感染。径直上前拥她入怀,感受她在自己怀中的温暖,微笑着喃语:“宁儿,回去之后不要忘了我,一路小心。” 柔和目光,抬手反抱住他笑应:“好,你在凤国也要当心。” “好。”他掀唇一笑,黑眸溢满舒心的笑意。 最后我登上了马车,前头的风铃清脆地响起领着马车渐行渐远,知道看不见其踪影时明蓝啪地一声收了手中的折扇嘟囔着:“本相也要收拾收拾行装回国了呐。”门口扎堆的一行人一个个离开,最后只余下凤凌霄和南九息二人,二人长身玉立,来往的行人经过城门口时都会朝这两位相貌出众,气质不凡的俊男投以目光。南九息收起平日里的懒散和妖冶,满面肃穆:“凤凌霄,她选择你了吗?” 凤凌霄负手而立,周身弥漫着睥睨天下的气息,而他直直地望向前方,听到他的问话,黑眸又幽暗了几分,开口时的声音莫名喑哑:“没有。” 她若是已经选择他,他怎会看着她离去而无能为力? 沉寂的凤眸陡然碎开一抹芒光,薄唇挑开妖冶的弧度:“是吗?我还以为…还没开始我就输了呢。”他在笑,笑得绝美勾人,却是掩不住他满目的苍凉和忧伤。凤凌霄依旧静静挺立,面上平静无波。南九息背对而立,微微垂下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凤凌霄,我竟是有些怕了。”而后自嘲一笑,“若是我们俩她以后谁都不选,我也认了。可若是你,我却是无法接受。” 若是有一日,安宁她选择了凤凌霄,他怕是会崩溃。 “南九息,不论她选择了谁,只要她心甘情愿,我都认了。” 南九息一愣却是大笑出声,可是笑到后来声音透出凄凉,而后他收住笑意缓步离开,脸上尽是自嘲之色。南九息,一国战神,竟然也会为儿女私情所羁绊而无法挣离,说出去多么可笑。凤凌霄依旧静立在原地,自女子离开时他便保持这个姿势,良久之后他才敛眸叹了口气,口中只喃喃着两个字。 郊外马车缓缓前行,安宁倚在一边翻着一本有些泛黄的书,随口问道:“皇国现在有什么消息?” “新国初立,皇曜他们正忙着稳固朝廷,安抚百姓。昨日小姐即将回国的消息传回了皇国,他立即回信说原本动荡的皇国居然奇迹般地稳定下来。”蓝皙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小姐的威信还真是大,若是有朝一日小姐要想要称帝怕也是无人反抗。” “这话以后别再说,那个位子、我从来不想。” “是。”蓝皙有些懊恼,小姐最讨厌帝王家她怎么还会撞枪口啊? “阿琰如何了?” “怡亲王回国受礼后就待在王府里哪也没去,说是在等小姐回去。” 那小子……安宁轻轻一笑,这么多年性子还是没变。 “小姐回到皇国后可有何打算?” “如今六国相互牵制,维持着和平的局面再好不过,但保不准一些小地方居心叵测,想要谋反,我得时刻警惕着才行。”安宁侧支着头,目光凝重,“先将皇国安定下来吧。” 蓝皙应言,看着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小姐一笑,她清楚此时小姐定是在为皇国的安定出谋划策,宁世骑之所以可以横扫沙场,所向披靡不只是靠以一当十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背后小姐的排兵布阵,皇国得以安宁和强大也是因为有小姐镇着。她时常惊叹着,只是一名女子怎么就会有如此惊人的谋略和胆识,小姐的心思极其缜密,世人说她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假。 “小姐,前方有埋伏。”马车忽然停下,传来青折低沉的声音。 安宁勾起唇角嗤笑道:“总是免不了这一出。” 蓝皙冷下双眸沉言道:“请小姐静候片刻。”说着走出马车立在青折身边悠悠道,“青折,你说这次会有多少人?” “管他有多少人,杀尽即可。”青折甩了甩手中的厉锏,清冷的眸底汹涌着毁天灭地的嗜血,他必须速战速决,不能让她有出手的机会,所以那些人、就等死吧。依旧斜倚在软榻上的安宁忍不住摇头,果然是打仗打多了,一个个都这么残暴嗜血了,唔…不是好现象。 很快四周涌现大批的黑衣人将马车围在中间,青折和蓝皙立在马车边,脸上没有半分惊怕之色。为首的一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就两个人?名曜天下的清宁郡主身边只有两个人保护?” “对付不入流的人,我二人足矣。”蓝皙微微一笑,眸中尽是不屑。 “口气倒是不小,待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青折冷峻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耐烦,手中的锏甩出,只见一道冷芒划过就见数人倒在地上,只留脖颈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而锏则重新飞回主人的手中。青折抖了抖锏上的血冷言道:“要打就快点,别磨磨唧唧的,娘们。” 蓝皙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马车内的安宁也差点破了功,谁能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青折居然也可以出口惊人!“该死的!杀!把马车内的人带走!” 27、愿你清朗如初,平和如故 “嗖!”泛着冷光的锏再一次现身,青折宛若修罗一般飞速地穿梭人群之中,所经之地必是血光弥漫,一把银锏贪婪地吞噬着鲜血。那一袭青衣染上浓郁得血色显得格外惊骇,冷峻的脸好似堕入魔道的厉鬼,看得人触目惊心。“啪!”九节鞭破空而去鞭笞着他们的血肉,惨叫声响彻整片树林。那本是淡雅如兰的蓝衣女子高高立在马车顶,手中的长鞭灵活地游走,毫不留情地进行屠杀,可她依旧笑得温和无害。 树林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为首那人坐在马上愕然地看着他手下之人接二连三倒在血泊中,那两个人真的可以应对,还绰绰有余!世人皆知清宁郡主身边有两个人,一个一袭青衣,沉默寡言的清俊男子,一个着月白衣裙,总是浅笑以对的温婉女子。他原本以为这二人只是被传闻夸大而已,可是……他们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强悍嗜血,毕竟他这次带了数百人,可仅仅一会功夫就只剩下那么几人,完全就是绞杀机啊! “蓝皙。”马车里传出一道清浅的声音。 “是!”蓝皙侧目看来。看着女子脸上不变的微笑他心中有些不安,下意识要退缩,可是那节厉鞭直面而来将自己紧紧缠住,他一歪倒在地上,绝望之际正要自尽,就觉眼前刮过一阵风后下巴就被卸掉。看着那清俊男子取出自己口中的毒药,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青折面无表情地销毁了毒药:“低级。” “青折,将他的下巴装回去。”青折撇撇嘴,伸出只手毫不客气将下巴扭回去。男子疼得叫出声来,刚要破口大骂就见一抹白影缓步而来。女子很是娇小淡薄,好似若风扶柳,可却让人无法忽视那淡然自信的气势,眉目精致如画,唇角浅笑如花。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美若天仙的女子,此刻他是信了,清宁郡主绝世倾城,风华绝代,任谁也无法轻易淡忘她的绝色,但让他更惊愕的是让强悍得宁世骑唯命是从的,让那二人恭敬以待的人竟真是这般娇柔的女子啊。 “看到我怎么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安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男子微微移开视线,默然不语。他是明白了,主子为何那么嫉恨她,也是,其她女子在她面前黯淡无光。 “谁派你来杀人的?男的,女的?”安宁紧盯他面上的神色忽而一笑,“看来是女的啊。” 他一怔不敢相信地看向她,她…她怎么会知道的?“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安宁耸耸肩狡黠一笑,“我有读心术!” 他并没有怀疑她所说的话,眼前的女子太神秘莫测,世人都没能看透她,也许她真的是有方法可以知晓自己的心思,虽然他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方法。 “哪个女人这么恨我,居然花这么大的手笔。”安宁咂舌冥想。 看着那冥思苦想的女子,他沉思了下开口:“我要在你手下做事!” 青折微微抬眸,冰冷无波的眸中折射出危险的气息。安宁有些反应不及,惊问道:“你说什么?” “我要在你手下做事。”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捕捉到她脸上的异样又沉言,“我不是卧底,你不用担心我会反过来伤害你。”绝不会伤害她,他在心里保证。 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之意,懒声问道:“你主子知道你会叛变她吗?” “我只推崇强者,但我绝不会背叛你,这是承诺,你要是想知道那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要待在你身边。” “你认为我们会放任一个危险人物在她身边?”青折冷然出声,周身的温度急剧下降,那样冷戾的气息渗人无比。“青折。”他一怔,微微敛去这骇人的寒气,随之而去的是他眸底复杂的光芒。感受到寒意散去的男子微微松了口气,那男人的气息、太渗人。 “你主子是谁?”安宁好笑地看着他。 “你让我在你手下做事我就说。” “就算你不说我们一样查得到。”蓝皙笑得一脸温和无害。 他不为所动,目光执拗地盯着她,安宁心中好笑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我手底下做事?”自己和他才刚见面不过一刻钟吧? “我相信,你会让我变得很强,可以站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最后三个字他没敢说出口,怕太突兀吓着她也怕吓着自己。 安宁看着他又想到什么一笑:“好,你主子是谁?” 闻言青折和蓝皙皆是一怔,小姐真的要留下他?他也有些愣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喜上心头道:“凤国五公主凤妩。” “是她?”安宁有些意外,居然会是那位深受帝王宠爱的五公主,那****的识大体,以退为进还让她刮目相看来着,没想到今日她却给自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这是为何? “她是为了南国大将军。” “……”居然是为了南九息……她又没抢人她嫉恨自己做什么?都道红颜祸水,蓝颜也好不到哪去。见她扶额无语的模样,他莞尔一笑,看样子她是真不知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安宁叹了口气沉吟:“你先去半命谷历练吧,若你可以从谷里活着出来就可以。” “这是入门考验?”半命谷……听这名字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对,凡我手下之人皆通过这一关。” “好。”他颔首应下,见她点点头要走连忙喊住她,犹豫着问道,“我该,叫什么?” “你之前没有名字?”见他摇头,安宁偏头想了想微笑道:“若是你活着出来了就叫清和吧,愿你清朗如初,平和如故。”她身边的人都是跟着自己从鬼门爬回来的,身上带着不可磨灭的血腥味,她自己更是如此,而此人心地并没那么坏,若是可以自己还是想保留他身上的良善,也许…这个不大可能。 他立在原地怔怔地目送她离开,清朗如初,平和如故……他敛眸掩去眸中的湿润,想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因此想哭……再次睁开眼时里面只余清明和坚韧,皇安宁,我一定会实现我的诺言,有一天我会站在你身边、保护你。 马车依旧朝前缓缓行驶,青折一脸冷峻驾着车,耳朵听着车厢内传出的对话。“小姐,真的留下那人?”蓝皙再三确认。 “蓝皙,警惕是好事但过分就不一定了。”安宁微微一笑,看着那缕氤氲茶香的目光缥缈,“他是认真的,我看的出。” 蓝皙抿了抿唇角轻问:“那小姐认为他是否通得过呢?” “不知道,看他自己的造化吧。”安宁微微仰头望着车顶,浅笑道,“若他能从谷中活着出来,那么他一定不容小觑,一定……” 只是到后来就连皇安宁也没料到他真的从半命谷活着走出来,仿若脱胎换骨一般,手段极其干脆狠厉,身法诡谲莫测,武功高深到令青折、蓝皙等人望尘莫及,于是被直接调为皇安宁的近卫。从此世人皆知那清宁郡主手中又多了一名号为清和的人物,乃宁世七将之首,世间少有人可敌,而他一生只效忠于皇安宁,此为后话。 约莫着两日后马车终于驶入皇国京城大门,守城人一见立即上前拦下:“请出示身份!” 青折面上一寒冷言道:“连清宁郡主的马车都不认识了?” 那人一慌语无伦次:“我…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你!……” “青折。”安宁探出半个身按住他的肩膀,他默然不语。安宁看向那守城士兵浅浅一笑:“这样可以了吗?” “是是是,可以了,多有得罪,郡主快快请进!”士兵忙不迭地退开,脸上多了几分绯红。 安宁笑了笑拍拍青折的肩便回到马车内,青折冷眼扫了下士兵便驱车进城。士兵望着离去的马车喃语道:“天,终于见到清宁郡主了,真的是又温柔又漂亮啊……” 皇宫里的皇曜立即收到暗卫呈上的消息,心里一咯噔看向座下正一心一意批着折子的人,微微一叹说:“阿庭,她回到皇国了。” 28、我都好多天没看见你了 “啪嗒”一声朱笔掉落在案几上,皇庭整个人僵在座位上,良久才不敢相信地确认:“她回来了?安宁回到皇国了?” 看着他欣喜的模样,皇曜心中只觉酸涩:“恩,大约一刻钟前她的马车抵达皇城。”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庭低喃,他已经有多久没见到她了?似乎有很久了……久到心都不知道疼了,听说她负伤的消息的那几****更是夜夜难眠。如今她终于回来了,他也可以松口气了。 “那么今晚就办一场接风宴吧。”皇曜即刻下旨。 当一直窝在王府多日的皇琰一接到旨意立即往孝亲王府跑,宁儿回来了!他的宁儿回来了!一冲入王府就见到正厅里的那抹白影,忽然他就褪去所有的毛躁安静且贪婪地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笑。 安宁有所感觉回身看去就看见他,暖暖一笑:“阿琰。” 他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立即上前将她扣入怀中,安宁拍拍他笑道:“怎么还这么莽撞?” 他微微松开她,脸上尽是愉悦之色:“我都好多天没看见你了。”随即面上染上担忧之色,扳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你的伤可好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放心,都好了。”安宁微微踮起脚替他拭去额上的汗,他一笑干脆倾下身任由她擦拭,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姐姐没有大碍就好,我们都很担心呢。”皇灵忽而开口,眸中一闪而过嫉恨。 安宁微微勾起唇角,眸中浮现冷意:“是吗?可是你好像丰腴了不少呢。” 的确,白嫩有致,娇俏可人,哪里像是个每日担忧的人? 皇灵脸色煞白,有些强颜欢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这几日我们都很担心你。” “安宁,大家都很担心你的伤势……”孝亲王这时也开口说话。 安宁眸子一沉,而后听得皇琰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孝亲王,希望你还没老眼昏花,连是非真假都分辨不了了?以你之前犯下的过错,若非宁儿,皇上早就抄了这座孝亲王府。” “阿琰……”安宁无奈唤他,这孩子又开始了…… 皇琰看着垂着脸不发一言的孝亲王忍不住冷哼一声,随即冰冷的目光扫向皇灵,毫不掩饰地厌恶:“嫡为尊,你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同宁儿那样说话,宁儿是先皇封的独一无二的清宁郡主,现在是史无前例的第一女相是威名显赫的宁世骑的首领,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皇灵咬牙挺立,身子微微发颤,泪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她知道皇安宁拥有许多身份,堪比大陆上最为尊贵的女子,这些都不是她所能企及的所以她嫉恨!她不甘!她皇灵也可以,只是她皇安宁抢走了所有的光芒! “好了,怎么一来就开始训人了?” “你平日里对她们太客气了,所以她们才不知好歹想爬到你头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皇琰满目嘲讽地看着那群人,看得每个人都胆颤地低头,背上一阵冷汗。 微微失笑,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来肯定还有别的事吧?” “今晚皇曜在宫中为你设宴接风,宁儿,你要官拜宰相了。”皇琰微微垂眸看着只及自己肩膀的女子,神情柔和下来,满满的都是自豪。 “恩。”安宁敛眸淡笑,马上自己就是这皇国的当朝的宰相了啊。 孝亲王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兀自浅笑的女子,渐渐地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素琬,安宁长得愈发像你了,容貌、才华、举止完全承袭于你,我好几次都以为那是你回来了。安宁她才华绝艳,为皇国开疆拓土;她武功高深,鲜有人能敌,手中的宁世骑更是令人闻风丧胆;她是皇帝倚重,皇国上下尊敬仰慕的清宁郡主,位高权重,如今更是官拜丞相,成了历史上第一位最年轻的女相,你在天上可欣慰?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舍弃了你们,让安宁记恨至今。我的罪孽,怕是永远都偿还不清了,我该怎么办? 是夜,皇宫里举办盛宴,为出使归来的清宁郡主接风洗尘,百官聚于一堂,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感慨或是敬佩地看着那居于首位的白衣女子。记忆中她就永远是这样一袭清简白衣,神情安然沉静,举止大方,淡然不惊,但无人否认只要这一抹白影安然立在那,他们心底或多或少都会生出几分安心,似乎只要那个女子在一切就无恙,尽管她今年才二八年华。 “安宁,上前听旨。”上座的皇曜忽然开口,热闹的殿上陡然安静了下来,只见那白衣女子不慌不忙地起身上前,步至大殿中央,跪下,神情从容:“安宁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孝亲王之女,清宁郡主皇安宁才华绝艳,温婉大方,战功显赫,护国有功,特封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钦此!” 安宁俯身行大礼沉言:“安宁接旨,谢主隆恩。”抬身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官服和官印,便起身回到座位上。看着桌上的东西,眸光微微沉下。 一时间殿上充斥着道贺声,年仅十六岁的当朝女相,这在世间是绝无仅有啊!安宁微微颔首以示谢过,而后便顾自品茗。众人见状知道她喜静,便象征性祝贺过就不再去打扰。一旁的皇琰凑过来问:“怎的不开心?” 正巧对面一女子也似好奇地笑问:“清宁郡主官拜丞相了,怎么也不见高兴?” 安宁微微一笑并不想搭理,皇琰却冷了眸,眉宇间生出戾气:“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哪里轮的到你说话?!” 众人心中莫名一寒,平日里淡漠的怡亲王生起气来居然也这么可怕!那女子似乎也被吓怔,说不出一句话来。旁边的一位大臣忙开口:“怡亲王恕罪!小女少不懂事,有冒犯之处还请清宁郡主和怡亲王宽恕啊!” “呵,原来只是一个侍郎的女儿就敢在宁儿面前挑衅,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吧?”皇琰冷声道。那户部侍郎已是满头冷汗,不知如何是好,而那女子脸上也是一阵白一阵红,她只是嫉妒那女人,从小就是!每个人都在奉承巴结她,她居然都不领情!可是那个男人……真的好可怕,像是要把她杀了一样! 正当大家不知所措、万分惶恐时,一道清浅带笑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一天是怎么了,怎么跟吃了炸药一样?” 29、其实你根本不用任他人摆布 那股骇人的戾气随着话音落去而瞬间消散,四下里传来一片松气声,安宁忍不住莞尔一笑,这小子终于还是长大了,拥有可以威慑人的本事了。皇琰握住她的手沉吟:“那些不知好歹来触犯的人,打算欺凌你的人,我绝不会再手软让她见到明天的太阳。”这句话极其轻缓,像是在喃喃轻语,似同她在缱绻温言又好像在警示在座之人。 余光捕捉到那些如临大敌的人,安宁莞尔一笑对上他的目光:“阿琰是要保护我?” “之前的八年一直都是你护着我,现在我长大了,也有能力了,也该换我来保护你了。”他很是认真地开口,像是许下一个诺言。 左胸膛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敛眸抑住温润,欣慰地低叹:“当年的男孩终于长大了啊!” 皇琰眼眶一红伸手拥她入怀,手臂紧紧锁着低言:“我不管你是清宁郡主还是当朝宰相,你只是我一人的宁儿,从小护我长大的皇安宁。” “好……” 殿上寂静无声,有人垂眸沉默,有人慨叹万分,有人红了眼眶也有人偷偷地擦拭眼泪,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算是见证二人的成长,可以说没有皇安宁就没有如今的皇国,他们只怕早就是阶下囚或是低贱的奴隶,没有皇安宁同样也没有现在的怡亲王,当年是她在沙场上从敌军手中救下七皇子否则他早已是刀下亡魂,所以见到那一幕大家心中很有感触,皇安宁……这个名字会被惦念一辈子吧。 对面首位的皇庭陡然黯下眸子,他也曾得她相救,若非她带兵冲入敌营只怕他就沦为阶下囚,任人侮辱。他很是羡慕皇琰可以明目张胆地拥她入怀,对她说那些话,他也有能力了,也可以保护她了,可是他却无法像皇琰那样坦诚。如果挑明,他和她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吧?现在好歹还可以借朋友名义关心,他要的不多…… 此次的宴会多少有些混乱,皇曜叮嘱安宁先好好休息后日再上朝,然后直接手一挥宣布散席,然后安宁也即将搬入新建好的丞相府。宅子稍稍远离热闹的集市,是个难得的清净之地,对此她十分满意便命蓝皙她们尽快收拾。孝亲王府她终不想多待,因此打仗时常常是大半年不回,安定时就老借身体抱恙折去寺庙里休养,如此可以彻底搬离再好不过。 “安宁……”身后传来踌躇不定的声音。安宁淡下眉目,转过身静静看着他。他很是小心翼翼地问,“是要去休息了吗?” “有什么事?”安宁平静地问他,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她也学会看淡,但是彻底放下却是不可能。 “我…我想同你聊聊,可…可以吗?”孝亲王试问道。 “你就在这说吧。”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你要搬离孝亲王府了是吗?” “恩,明日就走。”今日是滞留在孝亲王府的最后一晚。 闻言他双目黯淡,语气悲戚:“安宁,我知道,我知道你心中一直记恨我,我希望可以弥补…我希望……” “够了。”安宁淡淡打断他的话,缓言,“我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去嫉恨一个人,太不值得,你更是不值得我这么做。别想着弥补,娘和哥哥也早已不在,他们听不到更感受不到,你还是让他们安宁些吧。至于我,我还活着所以不需要,你并没亏欠我什么,互不打扰是最好的。” 孝亲王看着平静无波地女子,内心像是被划开一道口子,空落落的疼,原以为她是恨着自己的,这样他还有弥补的余地,怎料她却是连记恨也不愿……只能嘶哑着嗓音说:“安宁,对不起,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可言,说完了就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孝亲王目送着她离去,伸出的手孤单地垂在半空中,而后他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他犯了一个错,一错就是十二年,错到失去妻儿,剩下的女儿连记恨也不愿,只希望不被自己打扰,错到这一道无期徒刑下来他却是无能为力。孝亲王府里从不缺人,平日里热闹,碰上佳节更是人声鼎沸,可现在他却觉得身心冰冷,无限寂寥。 翌日,安宁正式从王府里迁出,搬入新居——丞相府,朝中百官携礼登门说是恭贺升官乔迁。她是最厌烦此事的,就让青折以身子抱恙恐不能见客为原由去回了,她自己则窝在竹屋里同皇琰对弈品茗。皇琰落下一枚黑子,看了眼四周说:“此地甚是清静。” “对啊,我最是欢喜此地,难为他们还知道我的喜好。”闻言安宁大大一笑,眉目间溢满欢愉。此地坐落于相府的西侧,大片竹林掩映着一座精致的二层竹楼,竹子清隽秀致,清雅的气息令自己心旷神怡,在这里看书饮茶,再舒适不过。 哪里是那些工匠了解你,是皇庭了解你……皇琰不敢告诉她丞相府的布局和监工都是由皇庭一手操办,他不敢告诉她皇庭一直喜欢她,生怕因此生出了什么岔子。安宁偏了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在想什么表情那么严肃?” 他回过神来扬唇一笑:“没什么,对了,你明日就要上朝了?” “恩,皇帝嘱咐过了嘛。”安宁不甚在意地回应,目光盯着面前的棋盘。 “宁儿,其实你根本不用任他人摆布。” “阿琰。”安宁摩挲着手中的棋子,淡笑道,“我最向往的就是安宁平和的日子,就像普通老百姓一样,但眼下不失安稳,我不想破坏。” 皇琰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她名字中的那两个字就是她一生之向往。此时他唯有支持,低言:“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放心。”展颜一笑。 静谧的竹楼里,空气中飘荡着清新的竹子香。屋中两人隔桌对坐,一人执一子对弈,旁边的火炉上正煮着茶,茶雾氤氲间女子认真地研究棋盘,青丝柔顺地披散在背上,偶有几缕滑下肩头垂在颊边,侧颜素净,那模样当真是安宁美好。对面的男子并不关心棋势走向,一心放在女子身上,原本淡漠的线条渐渐柔和,平日里略带戾气的眉宇也溢满愉悦,唇角温暖的笑意在那方缥缈间再真实不过。 八年,他们相知相守已经有八年了,她一心护了他八年,如今真的该换他保护她,一辈子。 良久之后竹屋里传来女子欢愉的笑声:“阿琰,你输了!” “唉,我每回都输,棋艺真的是没半点长进。”男子稍显郁闷地开口,但细究其中竟是带着笑意。 “好好练着吧,恩……罚你做膳给我吃!” “好。”这次男子应得干错利落。如果可以,他想一直做膳给她吃,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做一辈子,只给她一个人。 30、时过境迁,今夕不同往日 次日清晨安宁换上朝服入宫面圣,好似知道她偏爱白色,就连新做的官服都是素白锦衣,与平常穿的白衣并无异处,只是较偏男性化一点。早上蓝皙替自己梳妆时也打趣说她是一位清俊无双的贵公子,男子的衣饰穿在她身上毫不突兀。安宁失笑摇摇头,看着身上的银白锦衣,只是想着他们到底给了她多少特权啊…… 金銮殿上的百官一见那一身银白锦衣,浅笑而来的人纷纷失了神,他们知道那是何人,是已为丞相的清宁郡主。早知女装的她已是绝色倾城,怎料她男子装也丝毫不逊色!原本柔美如画的眉目英挺不少,眉目间闪现的几分英气更添洒脱,俨然是一位清贵雅致的翩翩公子。 百官纷纷上前问好,安宁也一一回礼正要站到位子上就见皇庭含笑而来:“头一次见你着男装,很不赖!” 安宁失笑回言:“这句话我不知听了几遍了。” 皇庭亦是朗朗一笑温润的眉眼夹了几分关心:“这句话我昨日就想问了,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放心,早好了。”安宁笑了笑,“我也还没来得及同你说,恭喜你当上一字并肩王!” “这职位,很累的。”皇琰耸耸肩抱怨道,满眼的无奈。 安宁轻轻一笑打趣:“这话可千万别给皇曜听见啊!” 看着她如花笑靥,他满眼柔和地注视着她,这样的感觉很是不错,好像一切都没变。虽然他现在位为一字并肩王,她也成了当朝丞相,但他们还可以这般说笑,没有半分疏远,真好。 “皇上驾到——”看着着一身明黄龙袍,缓步而来的皇曜,安宁还是微微闪了神,当年那个雄心壮志的男孩如今真的成为一代帝王了。百官朝拜,安宁正要弯膝跪拜却被人拉住了手臂,惊讶地看向温柔浅笑的皇庭,他温和一笑并未说什么。而座上的皇曜接受完朝拜,笑看向左侧的人开口:“安宁,朕特许你可以不必行跪拜礼。” “这是为何?” “你护国有功,开国有功,于朕亦有救命之恩。” 捕捉到他眸中隐隐的关切,安宁心下明了浅笑道:“臣谢过皇上!”随后自己便同皇庭一前一后立在左侧。 皇曜看向百官,满面严肃问道:“可有要事上奏?” 立即有一名大臣出列,上前几步上言:“皇上,如今后宫正是空缺,应尽快充入。” 皇曜淡言:“此事就交由礼部全权着办。” “是。”那人同礼部尚书一同应言。 “皇上,”又是一名大臣出列说,“民间至今仍动荡不安,常有不祥的事发生,有人断言此乃皇国不祥之兆,似乎是在指皇上……” “大胆!”皇曜冷眸,怒火中烧,下意识扫向左边的两道身影,一人温润如玉,从头至尾都浅笑无常;一人淡然不惊,面上不见半分慌乱,不知怎么他的心稍稍安下,敛去怒意,讥讽的目光扫向下座,不就是不承认他这个皇帝吗,何必那么拐弯抹角呢?“大理寺何在?” “臣在。” “朕命你找出散播此谣言的人,朕要亲自会一会他!” “是,微臣领旨。” “严将军何在?” “臣在!” “朕命你去安抚百姓,维持京中治安!” “是!” 一道道急令迅速颁下,皇帝沉冷的声音砸在大殿上,无人再敢诽议。安宁微微一笑,这样的雷霆手段是对的,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缓步出列,抬眸进言:“皇上。” 只是清浅如水的一句话让朝中大臣齐齐看向那抹白影,皇曜微微失神,而后稳住心绪问道:“安宁,你有什么事?” “皇上的雷霆手段很到位,但只怕不服众,老百姓他们要的只是最浅显的结果。”女子清浅的声音缓缓响起,却好似为他们拨开面前的迷雾,皇曜眼前一亮急问:“安宁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女子倒没应言只是一步一步往殿门口走去,众人的目光随着移动。安宁在门口停驻,望了望外边清湛的天空浅笑道:“老百姓信天,不如就交由天来回应。” “天?这如何来回应?”皇曜不解。 “祭天。若天顺从则降大雨普度净化,至于什么时候……”安宁收回视线看向殿中,殷红的唇角挑开一抹笑意,“臣来安排。” 那一日百官齐齐在金銮殿上失神丢魂,头一次知晓何谓惊为天人。白衣女子立在门前,灿烂的阳光倾斜下来洒在她素白锦衣上,那一层璀璨光芒为她镀上不真实,仿佛下一秒就将羽化而登仙去。她猛地看向他们,一字一句说着那些看似根本不可能的话,眸中的光芒胜日,那堪比睥睨天下的自信,那唇角似狡黠似魅惑的笑容,俨然成了他们见过的最美好的风景。 皇帝随即下令将祭天一事交由丞相皇安宁全权处理,并着一字并肩王从旁协助,而殿上的一事很快就在民间流传开来,百姓都很期待此事,有此奇观怎能不期待?而一时间被谈论最多的也变成刚做了女相的皇安宁,茶馆里说书的每日说上好几遍也不厌烦,听书之人同样是听得津津有味。而此时宫中的安宁正要回府却被皇曜留下,说是一同用早膳,被带到内殿的她仍是一脸愕然,同皇帝一道用早膳,她可从来没想过。 “只是用早膳,没有什么皇帝、王爷和丞相,只是皇曜、皇庭和皇安宁三人而已。”皇庭笑着出声安抚。 “是啊,犹记我们小时候还经常聚一起,长大之后就没一起用过膳了。”皇曜十分感慨。 安宁心中亦是感慨万分,淡淡一笑:“时过境迁,今夕不同往日。”毕竟他们都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现在的他们肩上都肩负太多,如今的身份也是翻天覆地地变化,已是不允许他们随意妄为了。 皇庭手上一僵但还是马上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温言:“尝尝可还合口味?” 一碗白粥上点缀着几片青翠的小叶,清新的气息拂面,不胜舒心。安宁惊讶道:“这是……薄荷粥?”清新温软的味道席卷唇齿,不由眯起眼眸细细享受。她一直认为宫里的人都吃的很油腻,想不到也会有这样清淡可口的膳食啊。 女子只是顾着自己吃,没说一个字,这让一旁看着的男子有些焦虑,犹豫许久问道:“怎么样?还合口味吗?” “恩,很合!”安宁笑得眉眼弯弯。 皇曜看着那温柔浅笑的男子不由摇了摇头,阿庭这人一大早就闯入自己的寝宫,说是要同安宁一道用早膳,用就用吧他又奔到御膳房吩咐御厨说做清淡点的早膳,然后居然一直死死守在那,差点没吓翻一众人,御膳房也差点被拆毁,做好膳食的那御厨都要哭了……面对那一桌清淡得能出水的膳食,皇曜也觉得要落泪了,这还是之前那个淡漠冷寂,半死不活的皇庭吗?! 皇庭颔首笑道,终于放心地享用起早膳,一旁的皇曜见状忍不住松了口气,他生怕安宁一句不合胃口,阿庭就又要兴师动众,倒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早上的那场闹剧他是怕了,皇宫禁不住他折腾的! “安宁……”皇庭吃了几口,迟疑了下问道,“祭天你打算怎么弄?”总不可能这几天刚好下雨吧,哪有那么巧? “我这几天夜观星象喽!”安宁狡黠一笑。 “你还会观测天象?”皇曜满面愕然。 “会一点吧,要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应该不难。”女子满不在意的样子深深刺激了皇曜。不难?他就不会啊! “既然你有把握我就不担心了。”皇庭舒笑道,他生怕她一个不当就招来百姓的嫉恨。 “放心吧,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皇上!皇……上?” 31、你不会入帝王家的 忽然一名华服女子自外间进来,看着里面的三个人有些反应不及,而从她大腹便便的样子可知她已是有孕在身。“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待在寝宫里休息?”皇曜皱起眉头但还是起身去扶她过来坐下。 “臣妾本想同皇上一道用早膳,怎料……臣妾是否打扰到皇上了?”她有些无措地看着,模样甚是楚楚可怜。 “无妨,朕同他们闲聊而已,你来了就先吃点吧。” “是,多谢皇上!”她欣喜应下,一抬眸正好对上皇庭淡漠无波的目光,心下一惊连忙移开视线,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这位一向温润如玉的并肩王很不待见她,而她见到他心中很是惶恐,那双眼眸似能看穿一切。微微偏转视线就看见一边的女子,锦衣似雪,清贵出尘。她正喝着一碗粥,举止优雅得体,说不出的安然闲逸。她的容颜精致绝美,眉目如画,侧颜更是白皙素净,温暖而美好,而她那一身超然的气韵更是无法用言语言明,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嫉妒,这个女人?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安宁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没…没有。”她一惊忙娇笑道,“这位小姐生得极好,可谓绝色倾城。” “淑妃,她是清宁郡主,现当朝丞相。”皇曜面无表情说道,转向锦衣女子时线条稍稍柔和,“安宁,这是淑妃,原是我府上的叶芝。” “淑妃娘娘。”安宁轻轻颔首示意,淡笑道,“安宁见过了。” 叶芝,严将军手下叶副将之女,不喜欢。 当真是那皇安宁?!叶芝忙回以一笑,微微垂眸敛下快汹涌而出的嫉妒和仇视。安宁只是微微一笑,视线下移扫到她隆起的肚子问:“淑妃有身孕了?” 叶芝有些不解但还是应言:“是,已经七个月了。” “安宁,这是我的第三个孩子了。”提及孩子,皇曜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独属于父亲的笑容,惹得叶芝也忍不住羞红了脸。 安宁掀唇一笑说:“那我来帮你把把脉吧。” “这……这……”她一怔,微微有些无措。 “安宁的医术可谓倾世!”皇庭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她害怕地抖抖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腕,安宁轻轻一笑搭上她的手腕,微微拧下眉就收回了手,但叶芝很是心急,忙问:“皇……”她突然滞住,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个女子。 “就叫我郡主好了。” “清宁郡主,我的孩子可还好?” “孩子无恙,你们大可放心。”一句话一出,他们的心稍稍安下,但叶芝显然还想再问些什么,而安宁已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我正好也要走,一道吧。”皇庭紧跟着起身。 待二人离开后叶芝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笑言:“并肩王和郡主的感情很好呢!”她方才可没看漏掉,对她冷漠厌恶,对他们淡漠疏离的并肩王却对皇安宁温柔有加,莫非?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皇曜有些不悦地看着她,这一生他最心疼,最对不住的人就是阿庭,最佩服的人就是安宁,他不准任何人说他二人的闲话,尽管阿庭是真的倾心于安宁。 见他已有生气的迹象叶芝连忙转移话题:“臣妾若生下男孩,那就是二皇子,以后可谓皇上分忧,若是女孩就是二公主,宫里又会热闹了!”一提到腹中的孩子,皇曜稍稍缓和了脸色,伸手摸了摸女子隆起的肚子,如今他贵为天子却只得一男一女,大皇子皇翼乃皇后所出,大公主皇玥乃敏妃所出,而自己终将迎来这第三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他都有所期待。 步出宫殿的皇庭看着身侧安然清妩的女子,沉默了下问道:“莫不是那孩子有什么问题?” 安宁微怔,顿住脚步:“被你看出来了?” “你急着离开不就是怕她追问你吗?”皇庭偏头一笑。 “知我者莫若皇庭!” 他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绯色,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孩子有什么问题?” “孩子倒是没事,问题出在叶芝身上。” “她?她会有什么事?”皇庭微微皱起眉头,看他这嫌恶的模样是连提都不想提及那女子。 “如果不出差错,叶芝只怕一生下孩子就会死。” “难产?”皇庭愕然。 “对,不过到时候皇嗣肯定是最重要的,御医只会尽全力保住孩子。” 皇庭默了一瞬继言:“但他们要的也只是皇嗣罢了,阿曜他也只在乎孩子,这在皇宫里太常见了。” 安宁浅浅一笑轻吐:“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帝王家的原因之一。” 皇庭心里一堵,喃语问:“你不会入帝王家的……” “是啊。”安宁轻轻笑了起来,“我要去一趟怡亲王府,你呢?” “我直接就回府了,你去吧。”安宁笑着点头离开,他伸出手刚好触及女子飘散开来的青丝,而后僵硬地收紧手指,仰头苦笑,他果然只能默默地守望着她了。 刚到怡亲王府的安宁远远就见一个小姑娘在大门口吵着闹着要进去,而护卫死死守住大门硬是不准:“没有亲王的准许,你不可以进去!” “我要见皇琰,是你们没通报他!” “怎么回事?”护卫一见身着银白锦衣的女子,微微一怔后忙行礼汇报:“见过郡主!她硬要见王爷,可王爷下令除了您,其余女子一概不见。” 安宁一愣无奈失笑,那小子是嫌其她女人都太烦了吗? “清宁郡主皇安宁?” “对。”安宁挑着眉应下,悠然地看着这个娇小可人的女孩。 “我就是要见皇琰,你去把他叫出来!”女孩双手叉腰命令道。 安宁微微挑眉,护卫冷声呵斥:“放肆!这位可是清宁郡主,当朝的丞相,岂容你在这里顶撞!” 那女孩愣了愣似有些胆怯,但立刻还是壮着胆开口:“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见皇琰!” “呵,不畏权势是好事,但过了头就是愚昧无知。”心中对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女子已是生出厌恶之意,直接对护卫开口,“不用废话,直接丢出去,出了什么事就算在本郡主的头上!” “是!”护卫应得那叫一个激奋佩服,他早就对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心生厌恶,但碍于身份还是不敢贸然出手,现在郡主下了命令当下拎着她的领子,一把扔了出去。 正在院中习武的皇琰见到那抹银白,一愣之后满面惊喜地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怎么朝服也没换?” 安宁眯起眼眸看着他:“我现在是知道了,你居然都不上早朝的。” “那个太无趣了,一群老头讨论半天也没见有个结果,明明那么简单的问题非要复杂化,我直接眼不见为净就好。” 安宁扑哧一笑道:“可用了早膳?” “用了,你呢?” “也用了,被皇曜他们拉住一同用的。” 皇琰闪了闪眸子只是随意地问道:“是吗?” “恩,对了,我来的时候正好碰上门外一个女孩,死活要见你。” 闻言皇琰深深皱起眉头开口:“她是礼部尚书李荣的女儿李沁沁,自打我从凤国回来就这样,我闭门不见的,太烦了。” “哦,我让护卫直接把她扔出去了。” 32、安宁,有你这四句就够了 皇琰微怔似乎还没消化她所说的话,而后开怀大笑,满目欢愉:“宁儿你……你真的让人给扔出去了?” “是啊,无礼取闹,最厌烦也不过如此。” 皇琰柔下目光轻快地开口:“甚合我意。” 安宁瞥了眼他没好气道:“那个女的是不大好,可是阿琰,你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皇琰的脸色刷地突变,眼睛紧紧锁住她艰难地问:“你这是让我找女人?” “说得那么随意做什么?”安宁无奈上前揉了揉他的发顶,心中暗惊自己需要吃力地踮起脚,一笑,“阿琰,你又长高了。” 皇琰抿了抿唇,上前抱住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宁儿,我不要别的女人……你别让我找,别让我找别的女人好不好?” “……阿琰,你如今已十四,身边该有个女子来照顾了。” “不要!我不需要别人来照顾,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他执拗地开口,“宁儿,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阿琰你该知道的,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安宁耐心劝说,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身子僵住,而后喑哑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为什么不可以呢?” “阿琰……” “够了。”皇琰陡然松开她,平静地开口,“我不会找别的女人,宁儿你也别再劝我了,你今日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吧?” 安宁怔了下点头:“对,明日便是中秋佳节。” 皇琰颤了颤身子看着她,却发现她只是浅浅笑着:“你……你又要去了?” “恩,皇宫里的中秋盛宴你就代我出席吧。” “你就不能不去吗?”皇琰低喃,眉眼间溢满心疼。 “我只是同娘和哥哥说说话而已,一年仅此一次。” “可你每次都差点因此丧命!”他咬着牙开口,“那个时候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为你揪心?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 “阿琰。”安宁带着歉意抱住他,“对不起,你就当我是为了还愿好吗?” 皇琰紧紧抱住她,强忍住眸中的泪水:“好,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准你再去。”他说的很是狠绝霸道,但安宁知道他是在不安,这个孩子是在害怕失去自己,于是她不再反驳一口应下。 次日傍晚的中秋佳宴,皇琰单独赴宴,宴席上百官都携带家眷到场,唯独少了清宁郡主,但在场的人心知肚明,清宁郡主从来不参加宫中的中秋盛宴,每到这一日谁也找不到她,但是几天之后她又会好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因此大家并不见怪,只是心中或多或少都会心疼那个女子。 皇庭看向身边面无表情品酒的皇琰轻问:“她又去祭拜了?”皇琰低低应了声便顾自喝酒,皇庭沉了沉眸终是没再说什么,她的身子不好,多是在战争中积累下来的,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怕她悲伤过度,身子就崩溃了,可是除了担忧他什么都做不了。 另一边的安宁照例来到那片竹林,竹林深处有座山,山顶就是娘和哥哥的坟墓,她静静看着两块墓碑,眼泪又不由落下,忙将手中的水果等祭品一一摆好,点上香烛,一点一点往火盆里烧纸钱。“娘,哥哥,又是一年中秋,你们在那里还好吗?”安宁抬手抚了抚面前的墓碑,敛眸一笑,“宁儿最近当上了丞相,是唯一的女相,是不是很威风?可惜,你们却是看不见……” “娘,你怎么就那么早离开我呢?十五岁及笄是蓝皙为我挽的发,我多想那是您啊……”声音渐渐呜咽,哽咽道,“还有哥哥,大骗子!说好会永远陪着我的……哥哥,你说的那种笑我好像再也笑不出来了,怎么办?你会失望吗?” “最近真的发生太多事了,皇国易主,我被封女相,凤国有人处心积虑要害我,与那五人的相交……我似乎一时间被推上风口浪尖,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我是真的累了,我不想做什么清宁郡主,一国宰相,我只想归隐山林,去过安宁平静的日子,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好不好?” 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寂静,那样的凄凉,安宁终是忍不住伏在墓碑前掩面痛哭,像是要把之前的压力、无力和悲伤通通哭出来。她从来不是什么万能的神,只是在历经大悲大痛后可以伪装成刀枪不入的人,没人知道其实她很胆小,也会害怕未知的危险,可是她却无法同世人宣泄只好竭力掩饰起来,成为那个对外人从来沉稳自信,淡然不惊到令她自己也陌生的皇安宁。 “娘,哥哥,为什么我叫安宁却不得安宁呢?”无力的一声轻喃融化在空气里,生出淡淡的凉意。 当皇庭匆匆赶至时就见女子倒在石碑旁,似晕厥似熟睡,那样娇弱单薄的身子看得他心一紧,忙上前揽她入怀,她的脸上仍留有未干的泪痕。他爱怜地拂开她颊边的发丝轻唤:“安宁?安宁?”温柔又疼惜的轻唤俨然是这苍凉之地最好听的声音。 “恩?”安宁幽幽转醒,有些不确定地望着那个温润男子,“皇庭?” “是我。”他似乎是松了口气轻言,“你倒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累了就睡着了。”安宁无力一笑。 心底的那股酸涩又涌上来,取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打横抱起她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温言:“那你再睡会,我会送你回府的。” 安宁轻轻一笑安心地窝在他怀中轻言:“今年轮到你送我回去了不成?” “以往是谁?” “都是那些兄弟们。”淡淡一笑,尤以青折居多,那些家伙第一次见到自己这副惨样子,一个个居然比女人还哭得惨。 皇庭微笑道:“皇琰没有吗?” “我不让他踏入这里,要是他在,没准半路就冲出来把我带走,那不就没意义了?” “可是你这样折磨自己,身子怎么吃得消?” “不死就好了。”皇庭微微收紧手臂,黑眸深处隐着沉痛。安宁无力地倚在他怀中,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不似凌霄的清冷,不似南九息若有若无的邪魅。皇庭的身上是如他本人一样地温暖清新,当下扬起唇角轻喃:“清风朗月似皇庭,却是出自帝王家;翩翩浊世佳公子,无奈王侯将相命。” 原本行走中的皇庭一听立即僵在原地,双手也不自主地颤抖起来:“安…安宁?” “皇庭,你的日子也不好过,难为你了。”安宁微微阖目轻叹。 哪里……他抿了抿下唇,垂眸对她柔和一笑:“安宁,有你这四句就够了。”安宁酸涩一笑而后不敌困意沉沉睡去,于是他眸中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她素白衣襟上,皇庭垂头轻轻一笑低喃:“原来……真正懂我的人就只有你了,只有你……够了,真的够了……” 他生性讨厌帝王家,厌恶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对兄弟残杀却只为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帝位而嗤之以鼻。他从来不屑于一字并肩王之位,他要的是快意人生,清风朗月,简单的一座竹屋,一生挚爱,三五好友,对酌赋诗,对弈品茗,畅谈人生世事。可惜他出身皇族,生来身份尊贵,注定那幻想的一切都是泡沫,可是没人知晓那个温润如玉、从容有礼的六皇子如此厌恶这一切,幸好…幸好还有她,还有她懂,只是这一人他也心满意足。 33、我不只想做你的弟弟啊…… 皇庭抱着她一步一步、坚定沉稳地走回丞相府,在见到府门口的一道身影时,眸中的柔意渐渐散去。皇琰静静地倚在墙角,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随意看去,只见皇庭抱着一人而来,而那人……他连忙站直身体大跨步走来,见女子安然沉睡,他不禁有些踌躇生怕惊扰到她,低问:“她没事吧?” “没事,只是累了就睡着了。”皇庭极其平静地开口,“我先送她进去。” 皇琰愣了下忙追上去,皇庭一进屋就小心地将她放在床榻上,再为她好好地盖上锦被才舒了口气。皇琰立在一边默默看着,良久之后沉吟:“你喜欢宁儿。”这并非是疑问而是十足的肯定,他早就在怀疑了,皇庭生性淡漠,虽看似温润有礼但却透着疏离,可是当他面对宁儿时却温柔有加,他自然看得出那意味着什么。 皇庭陡然僵住,被人毫无防备地戳穿心思,就像掩藏多年的秘密被人突然揭穿让他手足无措。可也仅仅是一会他就恢复沉静之态,目光深深地望向皇琰:“你不也是?” 见他不反驳,皇琰微微眯起眸子不介意一笑:“这个只怕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可她不愿知道。”皇庭似有所指地看向床上的女子。 呼吸猛地一窒,皇琰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是啊,他从未掩饰过对她的爱意,旁人都再清楚不过,那样聪慧的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之所以若无其事是不想事态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吧?“即便如此也用不着你来干涉。” “我没空管那么多,只要别伤害到她。”皇庭淡淡丢下一句便离开房间。 皇琰只觉身心疲倦,歪着身子倒在床脚,目光无神地看向床上安然入睡的女子,手指缓缓抬起覆住眼睑,低低地笑了起来可是声音却那般凄凉。“宁儿,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呢?我不只想做你的弟弟啊……”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滚落、浸入衣衫、渗透,最后只余淡淡的痕迹。 走出丞相府,皇庭好似疲倦一般斜倚在城墙上,目光遥遥望向天际,所有的一切好像在那个女子八年前现身沙场后就变了,他有种预感,马上…这个天下就要乱了…… 当安宁再次睁眼醒来时已是天亮,周围也不再是凄凉的墓地而是自己的房间,拥被坐起朝外唤道:“蓝皙?” “小姐醒了?”蓝皙端着一盆水进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自己的脑子现在还有些胀痛啊。 “已经辰时了,小姐梳洗一下用早膳吧。”蓝皙又想到什么继言,“昨夜怡亲王一直在等小姐回来,后来小姐是由并肩王送回来的。” “恩。”阿琰每到这一天都会特别担心自己,若非自己明言禁止,只怕他不会只在府门口等待了。而皇庭……昨夜那人真的是他呐?正当安宁要掀被下床时,就见那块羊脂白玉从衣襟口滑出,微微怔住,脑海里又回想起那个清贵雅致的男子,自从回到皇国后她同他便再无来往,好像那次相交只是个梦……这样也好,也好。 用完早膳之后安宁就坐到院子里,一盏茶、一卷书,捧着手炉,几样精致点心,俨然就是最安然美好的日子。这些天虽然是不是有暖阳洒下但仍可感受到冬日的到来,天气就要转冷。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凉意,无奈一笑,看来自己的身子又要差上几分了。 “小姐别老是坐在院子里,眼见天就变冷了。”蓝皙取来毛毯盖在自家小姐腿上。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啊。”安宁笑道。 “可眼见着越来越冷,小姐可是要当心了,万一小姐受凉蓝皙又要被怡亲王念叨了。”一想起去年小姐前年小姐感染风寒,卧床不起,一向淡漠寡凉的怡亲王居然骂了她好几个时辰,弄得她差点没崩溃,一连数月都躲着他,自此以后只要天冷她就恨不得把小姐包起来,免得再遭数落! 安宁低头轻笑,心中又有些恍惚:“时间过得好快啊……” “是啊,转眼又是一年要过去了。”蓝皙笑着应和。 “又要老一岁了。”轻松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打趣。 蓝皙忍俊不禁,笑道:“那小姐就快快把自己嫁出去吧!” 安宁扬扬眉头悠悠问她:“蓝皙,你小姐我像是没人要的吗?” “……不是,小姐有很多人追求。”比如说凤国摄政王,比如那南国大将军,比如…怡亲王。 “那不就好了,有什么好着急的?” “……”蓝皙语塞,小姐这话说得倒是并没什么错。 “蓝皙,倒是你,也该时候嫁人了吧,你可有中意之人?”安宁狡黠一笑,冲她示意性地眨眨眼。 蓝皙一怔,清丽的脸上飞上绯红:“小…小姐!蓝皙要一直陪着小姐!” “我可不要啊!”安宁笑眯眯地回应。 蓝皙嘟起嘴很是委屈地说:“小姐不要蓝皙了啊!” “傻丫头。”安宁偏着头无奈叹道,“你该有自己的幸福,把最好的时光浪费在我身上做什么?” “可是蓝皙就想陪在小姐身边!”如若她不在,小姐身边再无女子伺候,青折他们肯定照顾不周,只有她有自信能照顾好小姐! “蓝皙……”安宁深感无力,她的身边怎么尽是些倔性子的人? “蓝皙自小孤苦无依,九年前幸得小姐所救得以生存,身边多了那么多亲人,蓝皙便是再不多求,只愿能陪在小姐身边。” 安宁笑叹一声:“蓝皙,你真的太傻了。” “小姐也傻,傻到为了和平宁可牺牲自己的幸福。” 安宁怔然而后苦苦一笑,慨叹道:“蓝皙,我掩饰了那么久,瞒过了那么多人还是被你看穿啊。” 蓝皙心中酸涩,忍不住乞求道:“小姐,别再管那么多了好不好,累了就休息吧!” “只要安宁,别无所求。” 蓝皙咬紧下唇,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滑落,浸湿了整张脸。 良久之后安宁抬眸轻唤,“青折。” “在。”青折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深邃的目光沉沉望着她。 “你去通知皇曜和皇庭,明日祭天。” “是。”青折应下,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蓝皙飞快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轻问:“明日会下雨吗?” “是啊。”安宁仰头望天,唇角蔓延着丝丝浅浅的笑意。 明日会下雨啊…… 34、我好像把心给丢了 翌日全城的百姓都很激动,就在昨日清宁郡主忽然宣布祭天之日,他们自然期待祭天的结果。祭天设在全城的最高处——神明台,一切事宜皆由一字并肩王和礼部着手准备,百官整齐地分布在长廊两侧,神明台上只余帝王、并肩王、丞相以及另几位重臣。皇曜登上高高的祈祷祠,上完香之后退回,同众人一同望天。 “安宁……真的会下雨吗?”皇曜等了会忍不住问道,若是没下,只怕他的皇位真的岌岌可危了。 “皇上放心吧。”安宁含笑望天,没由来的他心里生出几分安心。 “咦,好像下雨了吧?” “好像是的诶。” “下了!下了!真的下雨了!” 随着外面的声音响起,那绵绵细雨越渐明晰,越下越大,那声音俨如雷震,百官皆不敢相信地看着那瓢泼大雨,皇曜脸上原本的忧虑被欣喜洗刷干净,仰天大笑:“下了!下雨了!天意顺从!——” “恭贺吾皇,顺应天命即帝位!”百官齐刷刷地跪地行礼,高声祝贺。 “好!好!哈哈哈——” 一边的安宁只是安静地看着,脸上慢慢浮现一抹惨淡的笑容。皇庭转目看到不由心一紧,关切道:“安宁?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兴奋之中的皇曜也注意到,忙过来问道:“安宁,怎么了?” “其实我根本不信所谓的天命,只信人为,可是那些百姓不同……”安宁上前几步来到台子边缘看着下面欢呼雀跃的人们轻言,“你们看,他们那么高兴,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只信苍天。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就算我再不信也只能让上天回应他们。”说到此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他们为的不过是一个心安,如今雨下了,百姓心安,这个皇朝算是安稳了。” 在场的几人无不震惊,不只为那淡定从容的身影,更为那番被她轻描淡写说出的话。“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以来帝王最为头疼的问题就是如何治理百姓,如何处理好君民关系成了大难题,历史上多少因处理不好这层关系而覆灭的王朝啊!可是那白衣女子却仅用十四个字概括,可谓一针见血。这个女子,当真是治国奇才! “安宁,你究竟还有多少惊人的才能?”皇曜目光复杂地开口。这个女子拥有极高的军事才能,短短时间收回数座城池,而之后又为皇国开疆拓土;她的武功高深莫测,一己之力也足以横扫千军;她才华绝艳,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精。如今她寥寥几语道破君民根本,堪为治国奇才,她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才华? 安宁翩然转身,裙摆划开一抹美丽的弧度,看着他淡淡一笑:“那你可会忌惮我,会怕我功高盖主吗?” “不会。”他一口否决,深邃的眸光紧紧锁住她,“皇国上下我谁都怀疑,却独独不会怀疑你,安宁。”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若是这个女子有意称帝,那么凭她的本事和势力可以轻松为之,可是她没有;他为新皇,国中根基未稳,以她在百姓中的地位和朝中的号召力足可推翻他,自荐为皇,想必不会有任何人反驳,可她依旧没有,而是安分过自己的日子,甚至是应了相位,替他安抚了朝廷,现在更是帮他成功稳住了民心。这样一个避皇位唯恐不及,于他有救命之恩并助他坐稳帝位的女子,他感恩疼惜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去忌惮? “是吗?”安宁偏头看着他一笑,眸中隐隐泛起泪光。 “安宁,我曾同阿庭说过,最初坐上皇位时我很害怕,高居上位却不知何人是真心的,唯有阿庭让我心安些许,可那一****安然地立在殿上,我却无比安心。朝上有你和阿庭坐镇,我再不怕。”皇曜敛眉一笑。 安宁舒心一笑,慨叹道:“真好,帝王不忌惮我。” 皇庭伸出手扶住她肩头疼惜道:“以后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对身体不好。”安宁笑着颔首,眼前却是一阵晕眩,他一惊忙接住她瘫软的身子,惊慌道,“安宁?!” “没事,雨天寒气太重……”安宁无力一笑。 皇庭看着她苍白的脸下意识收紧手臂,心疼道:“寒冬里你要怎么过?” “就待在屋中喽。”安宁稍稍缓过来些许一笑,轻唤,“青折。” “小姐。”青折应声而出,目光幽深地看了眼她肩上的手,然后面无表情道,“该回去了。” “好。”安宁应了声刚迈出一步,青折便提脚过来,取下自己身上的衣裘为她披上,而后一把抱起她消失在雨幕里,那身形极快,只是几个闪身就不见踪影。 皇庭紧了紧手指,毫无情绪地低言:“阿曜,我先回去了。”那抹月白身影缓慢离开,清冷之中丝丝抽离寂寥。皇曜黯淡黑眸望向密不可分的雨帘,眸中的浓雾浓郁到渗人,良久之后他低声喃语:“安宁,究竟有多少人为你倾倒啊……” 南九息一回到南国,还没来得及歇息就被宣入宫,似是商议什么大事,殿中的大臣齐齐看着那抹曜红身影缓步入殿,从来是一袭比火还耀眼炽烈的曜红衣衫,依旧是看似慵懒妖冶,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是他们都知晓那双带笑的凤眸下是危险致命的气息。南九息,南国的战神将军,自十二岁起征战沙场,自此无一败绩。 “九息,回来了啊!”南国皇帝南轩望着下座挑眉懒笑的人,目光陡转深沉。 “恩,皇上急召我入宫所为何事?”南九息懒声问道。 见男子脸上一瞬即逝的疲倦,南轩抿了抿唇问:“你可知南国近来的流言吗?” “不知。” “哦?有不少人说九息你……想谋权篡位呢!”南轩用手支住下颚问,“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殿上一片沉寂,寂静得可怕,百官无不担忧,生怕这位战神将军一个暴怒就毁了这里,到时候他们必死无疑啊!南九息扫视一眼纷纷低头作乌龟状的百官,唇角浮现一抹嘲弄之笑,真的都不怕死,居然敢直接冲他来了?收回目光直直看向上座之人淡问:“皇上如何认为?” “九息的意思是?” “呵,皇上若是相信那些言论,臣再多言也无济于事,若是不信,臣又何必多言?”南九息的脸上依旧是懒散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这关乎到他自己的性命。 南轩微怔,脸上忽然漫开笑意:“你说的对,朕的确不信呐……” 百官齐齐一怔,皇上就这样相信南将军?南九息轻扯扯唇角淡言:“那么,臣先回府休息了。” 南轩应了一声,南九息便转身离开,原本随意慵懒的凤眸陡转凌厉嗜血,看得在场的文武百官齐齐向后退了几步,他扯扯唇角大步离开,他们仍是心有余悸。而当那抹曜红身影在殿上消失时,有名大臣斗胆上前问道:“皇上真的相信南将军没有谋权篡位之心吗?” “怎么,方爱卿有何疑虑?”南轩似是玩味一笑。 “不…不是,事出必有因,那些流言必须查清才是。” “哦,倒也是,那么此事就交由爱卿全权处理吧。” “……是。” 看着脸色陡变又无奈应下的大臣,南轩淡淡移开视线,隐晦不明地望向大殿门口,南九息若真的想谋权篡位,这个地位只怕唾手可得,可他偏偏是对这个位子深恶痛绝,九息……他该拿那个男子怎么办才好? 南九息回到将军府后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除了三餐之外再没踏出过房门一步,直到两日后庄谦上门硬是把他从房中拉出来。庄谦,乃兵部尚书庄哲之子,素来同南九息交好,可以算是他在南国为数不多的知交好友。两人在院中摆上酒对饮,庄谦看着不停灌酒的南九息,忍不住打趣道:“你小子怎么一回来就闷在房中,这不像你啊!” “那要怎么样才像我?”南九息随意一笑。 庄谦皱了皱眉问:“你出使凤国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南九息手上一僵而后笑叹:“是遇上不少事。” “那么是什么事把你弄得都不像你自己了?”庄谦忍不住好奇,以往的南九息是最没心没肺的,懒散得令人发指,但那股妖冶的危险还是渗人的。可如今懒散和妖冶之色褪尽只剩下死寂和忧伤,这样的南九息是他从没见过的。 “谦。”南九息沉吟,深沉的目光遥遥望向缥缈的天际,“我好像把心给丢了。” 35、你究竟给息下了什么蛊? “什么?!”庄谦一副被雷劈中的神情,哆嗦着声音确认道,“心……你你你把心丢了?你有心?”南九息闻言眯起凤眸看向他,其中的危险嗜血不言而喻。庄谦咳了几声,低声嘟囔:“我这不是被吓到了嘛?息,你看上哪个姑娘了?” 他是真的好奇,在南国爱慕他的女子数都数不过来,可他就是没一个瞧上眼的,他本以为息就这样一个人下去,哪知这会又蹦出一个让他丢心的女人,他不禁好奇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魅力了。 “她叫,皇安宁。” “皇安宁?恩……好熟悉的名字。什么?皇国的清宁郡主?!”庄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恩,她现在是一朝女相了。”南九息轻言。 庄谦有些接受不良,让息丢了心的女人居然是那才貌双绝的清宁郡主,难怪息会如此。可是,为什么要是她呢?“息,你真的认定她了?” “怎么,你觉得有问题?”毕竟是多年的好友,他心中自然清楚好友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你应该清楚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为何…为何还要失心?”庄谦低叹,他知道这句话很伤人,可是他是息的好友,不能眼睁睁看他深陷其中然后受伤,因为这个家伙从来都不知顾好自己。 “如果自制有用,这世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心伤之人?”南九息猛地灌下一口酒。 “你……” “你可知道她有多吸引人?除我之外,凤凌霄、君离、皇琰、皇庭……据我所知就有这四个人,不知道的只怕还有更多。”南九息转动着手中的酒盏低低笑了起来,抬手又是一口酒灌下。 “……”已经不能用震撼来表达庄谦心中的感受,凤国摄政王、君国国君、皇国怡亲王、一字并肩王,饶是哪一个身份丢出去都吓死人,这些人中之龙竟都钟情于一个皇安宁,她到底……有什么魅力? “庄谦,别动她。”南九息沉眸看向他,眸中警告性十足。 庄谦苦苦一笑说:“息,我只是好奇这个女人,但凡大陆上闻名之人皆倾慕她,不可思议……” 南九息似一笑,语气却掺上几分幽怨:“是啊,那么多人,可她却是一个不选。” “缘分未到吧。”庄谦低声安慰道。 南九息不再言语,只是一杯接一杯灌酒,到最后竟直接是整坛整坛地灌肚,庄谦一直默默看着并不阻止,低叹一声就在一边慢慢陪酒,明显他已经压抑许久,也该好好发泄一番才好。良久后,酒醉趴倒在桌上的南九息低声喃语:“安宁,你为何不喜欢我呢?为什么不喜欢我……”这句话他重复了好多遍,声声透着心碎和无助。 庄谦无奈摇头,真的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失态,头一次见他醉得这样不省人事,头一次见强如神佛的他如此悲伤无助。就算当年息的母妃离世他仍存有一丝理智,这次的理智可谓全盘崩溃,就为了那个皇安宁。想及此他不禁轻叹一句:“皇安宁,你究竟给息下了什么蛊?” 次日南九息醒来只觉头痛欲裂,果然昨天他就不该喝那么多酒。“呦,酒鬼醒了?”庄谦自门外走入,伸手将醒酒汤递给他。 南九息抬手接过,拧了拧发紧的眉心问道:“昨天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哦,还好,就是说自己把心丢了,对皇安宁痴心不悔,还一直念叨她为何不喜欢你。”庄谦面无表情地复述。 “……”南九息的脸瞬间一黑,“我说了这些?” “不然呢,张口闭口全是皇安宁。”庄谦没好气地回言。南九息斜睨了他一眼,抬手喝汤,果然酒醉没什么好事!庄谦也不再多言那事,闲闲问道,“君国近日要举办六国比武会,你听说了吗?” “恩。”南九息掀开被子下床,随手将汤碗放在桌上。 “好端端的比什么武,还说…还说什么为促进六国间的友谊。” “呵,美其名曰如此,但其目的只有一个。” “哦?你知道?”庄谦好奇地问。 “君离是为了见安宁。”南九息眯眸一笑,“六国比武,各国会派出最强高手,皇国必定是安宁带队,君离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庄谦忍不住抽了抽唇角,这些人有没有问题,怎么一个两个都为了皇安宁不要命了吧?“那位君国皇帝还真是大手笔啊!” 南九息嗤笑一声,将梳洗用的帕子丢在架子上冷言道:“只是徒用功罢了。” 你也是,就别说别人了……庄谦自是不敢将这句话直接说出口的,于是换言:“那你肯定代表南国去对吧?” “不错,安宁若是去,我怎能不去?”说起来他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她了,觉得甚是想念,六国比武会是个不错的机会。 “真的是……”看着那抹身影离去,庄谦咬牙切齿道。 远在皇国的安宁也收到比武的消息,裹在厚厚的白裘里的她低喃:“六国比武?这个时候?” “是的,由君国发起,在一个月之后。”蓝皙回应。 安宁稍稍郁闷,闷声道:“可是为什么要选在寒冬里啊?” 蓝皙一怔,脸上不由浮现担忧之色:“小姐,君国只怕比皇国还要冷上几分。” “可我不能不去。” “小姐……” 此时青折推门而入,看着女子温言:“小姐,皇宫里来人了。” 于是安宁被再次请进皇宫,大殿上文武百官一个不落。皇庭看着那裹成粽子一样的女子,忍不住笑开来:“很怕冷吗?” 安宁低低叹了口气,眉眼间尽是无奈:“没办法,我受不住寒气。”皇庭脸色一僵不再多言,只是不时地看向她,目光担忧而疼惜。紧接着皇曜从一边出现,坐上龙椅便开口:“君国举办六国比武会,你们说我国应派何人前去?” “这自然非清宁郡主莫属,郡主武艺高强,是最好的领队之人!” “是啊,丞相大人可谓皇国第一高手!” “对对对,郡主文武双全,皇国鲜有人能及!” 安宁淡笑不语,毕竟这个结果太容易预测了,反倒是皇庭阴沉着一张脸怒言:“一群无用之臣!平日里吹嘘阿谀得厉害,一有事就往安宁身上推,皇国要你们又有何用?!你们最好清楚一点,安宁是很厉害,但她终不过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子,为皇国做的事够多了!反观你们,你们有何贡献?!” 头一次见温润闲雅的并肩王如此大怒,所有的大臣身子一颤,扑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背上冷汗一片。“皇庭。”安宁抬手按住他因怒气而发颤的手臂,浅笑道,“别动气,他们并没有说错。” “安宁!”他又气又心疼,“如今正值寒冬,你在皇国都耐不住这寒气,君国还要冷,你如何受得住?” “只是冷一点,我穿多一点就好了。”安宁笑着安抚他。 皇庭不为所动,反手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别去,这次听我的,我会带队去君国,你就好好待在皇国。” “皇庭,你冷静点。”心中知晓他是担心自己,可是……“我还是要去的。” 皇庭沉下眸子,而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那好,若你要去就必须带上我!”他不要再守在皇国,只能从暗卫那里得知关于她的一切消息,不要她受伤而他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里干着急,他也想守在她身边,只要能看见她的笑颜他就心满意足。 “皇庭,你?皇国需要你坐镇辅佐。” “现在根基已稳,阿曜也不是吃素的。” “……”皇曜沉默不言,阿庭,还真是多谢你的信任。 “不是,我的意思……” “你留在皇国,我带队去君国或是让我同你一起去,二选一。”他不能再退缩,不能一味地躲在后方需要靠她来保护! 温润的眉眼间尽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安宁轻轻叹口气看向上座的皇曜:“皇上,此次出使君国就让我和并肩王领队吧。” “……安宁,那朝中之事该由谁负责?”皇曜轻问,阿庭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这点皇上不必担心,我会派人顶上我和并肩王的工作。” “好。”皇曜思忖了番应下。 安宁稍稍侧转身子看向那个静立的男子,他正静静凝视着自己,微微一笑:“不知这样并肩王可满意?” 对上她清浅笑靥,皇庭的心漏了一拍,而后敛眉一笑:“满意。” 36、如果,你还有命看的到 经过一番商讨之后,皇帝下令,代表皇国前往君国比武的队伍由清宁郡主和一字并肩王统领。怡亲王皇琰,镇国大将军严威长子严展、次女严雁,定国将军成嵩长子成彻、次子成舟,兵部尚书次子罗子骁,刑部尚书长子尚子烨、长女尚子昕八人为大将,另有两千名随从沿途护送。可是在大部队出发前一天另一件大事横空出现,震惊了整座皇城——孝亲王辞府出家。皇国上下为此惊愕,那位老王爷,清宁郡主之父竟然出家做和尚?!老百姓只能表示皇族中人的心思谁也摸不透。 孝亲王府上下共有妻妾四名,孝亲王的子嗣淡薄只有四个女儿,其中包括名闻天下的清宁郡主,下人一共有六十四名,于是皇上下令命除下人以外的人入宫,当然也包括皇安宁。当日的朝上百官分散在两边,中间就是孝亲王府的八人。安宁安静地立在角落,脸上不悲不喜,反倒是那四个妇人一直哭丧着让皇上善待她们。 “闭嘴!”皇曜被吵得无法忍受直接怒吼出声,立马座下的七个人全部停止哭泣,低垂着头,脸上一片惨白。孝亲王出家,王府里俨然无主,她们便没有可以依靠的顶梁柱!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的她们怎么会甘心成为平民呢?! “孝亲王已出家,王府无主,朕今日让你们来就是商议你们今后的去处。” “皇上,我们会守着王府,只要一切照旧就好!” “是啊,皇上!我们除了王府就再无别地可去啊!” “皇上,王爷虽不在了,可您别赶我们走啊!” “您将俸禄如数发放,我们可以顾好自己的!” 那四个妇人争相说道,无不是为了保住那一份荣华富贵,狰狞的姿态,残败的妆容,贪婪的神情,丑陋的嘴脸皆让人作呕,不少人都默默往后退不愿与那些人有任何牵扯。皇庭沉下眸子心疼地看向那面无表情的女子,她就是生活在那样的污秽之地吗? “够了,都给朕闭嘴!”皇曜不耐烦地扫向百官,“你们有什么想法?” “既然孝亲王不在,那么王府也没存在的必要,照例应当收回。” “恩,王府应该拆除,只余府上的人成为平民,每月发放一定补贴就行。” “对,皇上,理应如此。” “什么理应如此?!你们高居上位享尽荣华富贵,为何还要逼我们做平民?!” “就是,你们分明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皇上!皇上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啊——” 皇曜不加理会直接人群中的礼部尚书问道:“季爱卿,你如何认为?” 季怀礼出列,上前几步恭敬地开口:“臣以为,按例家主不在应遣尽府中之人,发放补贴,自此成为一介平民。” “不!不能这样!——” “这是什么人,分明就是要我们死!”四个妇人哭作一团,另外两个年轻女子从头至尾就缩在一边发抖抽泣,失神的皇灵也心生后怕,原本她是皇族千金,虽未能封获郡主名号但也可享尽荣华,谁知那个老头居然抛下她们出家,而她就要沦为平民!怎么可以?那些被她看轻而受尽侮辱的女人们肯定会来嘲讽她,她不能忍受!而后她瞥见那抹静立的白影,眼眸一亮,皇安宁……对!还有皇安宁!“姐姐!姐姐你不会任我们死的对吧?” 皇安宁是御封的清宁郡主,封号不会因此而改变,如今位为女更有自己的府邸,有权有势,若是抛下她们只怕会被指不孝冷血,从而身败名裂! “对,安宁!安宁,你不能眼见我们死啊,你说句话我们就不用离开王府了!” “安宁求你,不要让我们离开王府,成为平民!” “安宁你那么厉害,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了!”……四个妇人忙转向那个白衣女子开始求情,甚至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而后就见那一直沉默的女子开了口,语气却像是掉进了冰窖:“你们凭什么会认为我会帮你们?” 四人惊怔在原地,皇灵也不由白了脸,她们以前从未善待过皇安宁,十二年前就是这样了,她怎么还可能帮她们呢,即使是背负无情冷血之名,可她是皇安宁啊,那个无所畏惧地女人啊!但她还是强笑道:“姐姐……姐姐在说什么呢?” “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皇灵。”安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皇灵苍白的脸上又白了几分,狡辩道:“姐姐你明明可以帮助我们的!” 安宁微微扬起唇角:“那是我用努力和血汗换来的,是我的东西,凭什么用它们去帮你们?” “姐姐……姐姐……”皇灵失神,那个女人真的是不会出手帮忙了! “别叫我姐姐,你所谓的那个姐姐在十二年前就死了。” 在场的人几乎都全身一颤,十二年前,皇国大劫,所有人心中的噩梦的开始。皇灵忍不住攥紧手指,怒红了脸吼道:“皇安宁你见死不救!十二年前你是被王府遗弃,可我们也是受害者啊!你干嘛一定要迁怒于我们?!” “呵,皇灵,你还没有那资格对我说那番话。”见皇灵惨白的神色,安宁冷冷勾起唇角,居高临下道,“为何要迁怒于你们?因为这是你们该得的,这是孝亲王府,他皇明,你们欠我娘亲和哥哥的,我不过是一一回给你们而已!” “你……” 安宁抚了抚衣袖转身往外走,语气十分平静:“皇上,就照礼部尚书所言办吧,那个鬼地方、十二年前就该毁了。” 皇灵一怔怒吼:“皇安宁!你冷血无情,见死不救,不得好死!” 安宁顿住脚步,唇角微微勾起:“不得好死?”这句话说得很是轻缓温和,但莫名让人毛骨悚然,而后她平静地注视前方,声音渐渐冰冷,“也不错,但如果,你还有命看的到。” 皇灵目送着女子渐行渐远,下一秒瘫软在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皇安宁……那个女人太可怕了,她简直就是个魔鬼!不,比魔鬼还可怕! “既然宁儿已经表态了,皇上就快点定论吧。”皇琰漫不经心地丢出一句便提脚离开。 上座的皇曜扫了眼面色肃冷的皇庭,目光阴沉地看着地上的那群人冷言:“孝亲王出家,王府无主,择日拆除,府上下人遣散,其余人安为平民,每月发放一定补贴!” 一言令下,朝堂上顿时哭喊声一片,四名妇人纷纷以头抢地,不住地求饶,那两名胆小的女子早已晕厥,唯一还算清醒的皇灵也是面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她这辈子都完了…… 孝亲王出家一事就此结束,府上除清宁郡主之外全成了一介布衣,以前曾备受欺凌之人皆趁此报复,她们真正体会到何谓生不如死,此是后话。这边的安宁一出皇宫便快马加鞭前往城外的竹林,但她没上山顶只是在山脚一处的岩石上坐了下来,目光遥遥望着竹林,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气立即化为白雾消散在空气里。“娘,哥哥,那个男人居然出家当了和尚……他又抛弃了那群人,她们今日磕头求饶的样子…惨不忍睹啊!只可惜我不是从前的皇安宁,没有太多的同情心也不是圣母,所以我没有出手相助,那时她们应得的,比之我们曾经遭受的还远远不够……你们就好好歇息吧,其余一切都有我摆平。” “安宁?安宁…安宁醒醒……” 37、别陷得太深,作茧自缚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呼唤,忽远忽近而后清晰地飘入耳中,安宁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满面担忧的皇庭,轻问:“皇庭?” “是我,怎么就在这睡着了,也不怕着凉?”他蹙起眉头说道。 “没关系,就是感觉有些累了。”安宁轻轻一笑打趣道,“真难为你还可以找到我。” “我这也是猜的。”他温和一笑,眉目清朗。 无声地扬起唇角,目光缥缈:“明日就出发去君国了啊……”那个最为寒冷的国度。 “是啊,你得做好充足准备,可别再吓着我了。”安宁一怔看他一脸后怕忍不住笑出声来,清浅的笑声萦绕耳边,皇庭不由舒和了面容问,“有这么好笑?” “哈哈哈哈……我不吓你,绝对不!”安宁笑眯眯地回应。 皇庭亦是一笑,眉间隐了些许忧虑轻问:“可会因为她们心情不好?” 安宁默了一瞬,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皇庭,你可会认为我那样对她们太过分了?” “不会。”他一口否决,眉目温和沉静,“谁都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只有上天可以断定。可是她们负你在先,如今你还回去的远不止当年收到的伤害。安宁,你并没有做错也没人会因此怪你,毕竟当年的事大家心知肚明。我只是…心疼你,安宁。” 安宁敛着眸,听完他的话抬手覆住眼睑,低低一笑叹道:“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那么包容我呢?” 已经不止一个人说心疼她了,哪怕她刚刚做了一件冷血狠绝的事,他们也从不会责怪她,只是说着心疼她,好像她再伤害他人,他们也只是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凤凌霄、南九息、阿琰……现在又多了个皇庭,她何德何能得他们如此庇护啊? 因为喜欢你,因为在乎你,所以在意你。可惜他却无法对她说出这句话,只有伸手按住她的发顶柔声道:“没事,我们一直都在。” 缓缓移开覆住眼睛的手,目光对上他一贯温润的眉眼,没由来地紊乱的心绪安定下来,冰冷的身子似乎也被暖意包裹住,展颜一笑:“皇庭是个很温暖的人啊……” 皇庭温和地笑着,目及她满足的笑靥,心中陡然生出一抹恍惚,手不自觉地下移想要触摸她的笑容。“你在做什么?!”皇琰从竹林出来就见到那一幕,女子倚坐在巨石上,脸上带着轻松的笑,而皇庭半蹲在她身前,手抚着她的发顶似乎还有往下移的趋向,不由怒言制止。 皇庭一怔陡然回神,缓缓地收回手,目光平静对上那双怒火冲天的眸子。安宁温温一笑问道:“你怎么也找到这里来了?” 对着她皇琰的怒气消去大半,语气有些幽怨道:“我以后你回府了,结果没有,我就想着应该是在这了。” 微微一笑自岩石上起身:“那就回去吧,明日要启程了。” “好。”待她走出几步远,皇琰陡然看向身边之人,眉间蔓延开来的戾气让人见之生畏。他危险地眯起眸子警告:“皇庭,她、你碰不得。” 黑眸猛地紧缩,但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皇庭淡淡回应:“皇琰,你也别陷得太深,作茧自缚。”说完抬脚离开,在与皇琰错身那一刻,温润的眸底忽然疯狂地涌上黑雾,一层覆一层,浓郁得令人心悸。皇琰眉宇间的戾气终是在那句话后烟消云散,他无神地呆立在原地,良久才僵硬地回转身子慢慢地朝前移动,脸色惨淡无光。 翌日清晨,庞大的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没有惊动京中的任何一人。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上一位女子正沉沉睡着,睡颜安然美好,其两侧各有一名男子坐守。左侧的男子温润如玉,似清冷月华又似淙淙暖流;右侧的男子沉默内敛,尚还稚嫩的脸庞染上几分成熟,线条也逐渐硬朗起来,可见日后定是俊美无俦。两个男子相对无言,只是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默默凝视着那个女子。 原本蓝皙也该待在马车里的,可是没过多久小姐开始补觉,而后气氛就变得很奇怪僵滞,那两个人竟是一动不动地凝视她家小姐,那目光……简直可以腻死人!她夹在当中尴尬不已,干脆出来同青折一起驾车,青折对她出来没有半分奇怪,实际上蓝皙发现这人最近很不对劲。虽说青折从来沉默寡言,一身淡漠只有在面对小姐时才缓和,可是最近原本话就不多的他愈发的沉寂,周身的气息好像被冰冻住一样。 “青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好歹他们一同随着小姐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按理她也该多关心关心。不出意料的青折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只是默然地注视着前方。蓝皙见状不放弃,继续追问,“青折,你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啊,会闷坏的,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不好吗?” 青折终于有了反应,淡淡扫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那眼神就好像在看白痴一样。蓝皙顿时憋屈了:“青折!就算我不一定能解决也不用那样看我吧,不是还有小姐嘛?小姐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帮你解决的!” 漠然的眼眸碎开一条缝,一抹幽深难测的情绪从中溢出来,清冷夹着一丝嘶哑地声音缓缓响起:“她也解决不了的……” 见他终于愿意开口,蓝皙兴奋之余不免好奇:“小姐也解决不了?怎么可能,小姐那么厉害!你到底是什么事,说出来听听啊!” 青折没再回应,应该说是他已经听不到其它声音了,只是沉寂地望着远方,目光较之先前愈发缥缈冷寂,宛若一潭死水再泛不起任何波澜。 当安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原本行驶中的马车早已停下,车内仅剩她一人,起身撩开门帘出去,发现众人都在忙于安营扎寨,还有人在生火做饭。安宁心中诧异正要上前询问,肩上就落下一道温度,青折将白裘披到她身上,淡漠的声音染上几分柔和:“别冷着了。” 微微一笑,诧异地指了指不远处:“我睡了这么久吗?”睡前还是清晨,一醒来他们居然都开始安营煮饭了,俨然是要过夜,这么快就从白天到黑夜了?她还一点都没察觉到? “恩,你从早上一直睡到现在。”说着清冷的眸中染上几分忧虑,“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大概是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吧,现在有精神多了。”安宁揽紧身上的狐裘浅笑道,“你们怎么都不叫我?” “冬日本就容易犯困,你平日浅眠从没怎么休息好,难得熟睡我们怎么会打扰?”青折温言。 安宁一笑正要回言就听得不远处传来呼唤:“郡主,快到这边来烤烤火吧!” 38、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安宁转身看去只见那边的空地上已经升起火堆,严雁正冲自己兴奋地招手,忍不住笑道:“青折,走吧。” “恩。” 来到火堆旁,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开始烧热水,有人正在煮汤,有人正在烤肉,有条不紊,空气里弥漫着安宁温暖的气息。安宁四下望了眼问道:“皇庭和阿琰呢?” “他们去打猎了,说是要给郡主补补。”严雁笑道。 安宁无奈一笑,那两个家伙……未免太招摇了吧。 “其实我一直都不敢相信,郡主这般羸弱竟然可以横扫沙场。”尚子昕微微眯起美眸似是怀疑道。 “说实话,我也有点不敢相信啊!”成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安宁无声一笑,心中自是清楚她的意思,只是成舟是出自真心而她则是不怀好意。“人不可貌相,尚小姐若是以貌取人,当心、会死的。” 她在笑,笑得比火芒还温暖耀眼,只是那渐变凉薄的声音却让本应火芒而温暖的他们再一次感受到寒气侵袭,他们这才醒悟这看似娇弱温婉的女子是真的可怕,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们竟是无法抵挡半分。平日里见她都是清浅温婉的,可是她征战沙场,名震天下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啊! 严雁轻轻一笑打趣道:“别看郡主弱不禁风,可是你们联手一起上都敌不过她一人!” “别把我说得那么夸张。”安宁伸出手凑近火芒,那双手纤细小巧,白皙有致,在火光的照耀下竟有些许不真实,在场的几人不由看呆。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严雁吐吐舌头一笑。 “雁儿,郡主喜静,你别一直叽叽喳喳讲个没完。”严展淡淡出声,剑眉星目在火光的渲染下柔和了几分。 严雁瘪瘪嘴倒是安分下来,安宁笑了笑说:“没有关系,严雁的性子和蓝皙很像。对了,皇国军队的训练怎么样了?” 一提及此,严展一贯平静无波的眸中泛出几分佩服之色:“已经好太多了,照你给的训练方法,那批新军明显质量更好,现在已经推行至全军上下。” “我那边也是,军心稳,每个人的体能大大提升。”成彻接上话,顿了顿好奇问道,“这可是,宁世骑的训练方法?” 在场的人心猛地一紧,宁世骑,沙场上以一当十、所向披靡,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战骑,直接隶属于皇安宁,是一支名震天下的神骑。安宁莞尔一笑轻言:“宁世骑都是超负荷的魔鬼训练,皇国军队还吃不消,那个训练是我专门针对皇国大军设计的。” 严展和成彻皆是一怔,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再清楚不过。那个训练计划十分严谨周密但又不至于危及生命,弱者吃不消但实属合理,可是这样居然还比不上宁世骑,那他们的训练是有多可怕,才能让全骑上下那般强悍? 捕捉到他们眸中的敬畏和复杂,安宁敛眸一笑说:“现在的训练是第一阶段,之后还会加强力度,你们回去之后告诉他们做好准备。如果挺不过去他们现在大可放弃,否则心不坚定,必死无疑。” 成舟下意识抖了抖身子不敢相信:“宁世骑就是这样磨练的?” “我说过他们的训练方式比这残酷百倍,骑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安宁淡淡开口,脸上平静无波。 那样清妩温婉的女子,居然可以平静地说出这般毛骨悚然的事……那她呢?她是不是也像宁世骑那样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呢? “郡主当真是狠得下心,那样的训练只怕非常人所能承受。”尚子昕嗤之以鼻。 “呵……”安宁轻轻一笑,转瞬冷戾的眸子紧紧锁住她,“尚小姐未免天真过头了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想要成为立足天地的强者,没有磨砺哪可成?就等着被人踩在脚下作垫脚石!若非有通过死亡考验的宁世骑,只怕皇国不复存在,皇国人早已沦为阶下囚受尽屈辱,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的人,尚小姐是真的很想死呢!” 这段平静中透着危险的话让所有人心头一颤,尚子昕的脸陡然惨白,之前的祭天再一次让人见证此女子的治国之才,如今一番言论又道清战争的意义……这个女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罗子骁轻声念着,茫然的眸子渐渐清明,扬唇笑道,“多谢郡主,子骁受教了!”说完便匆匆跑进一个帐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安宁微微扬起唇角满意一笑。 “郡主恕罪,子昕方才多有冒犯,失礼了!”一直未作声的尚子烨开了口,看着女子的目光晦涩难辨。 “无知无罪,但无知却不自知便是愚昧!在我心里,宁世骑比你们重要得多,若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好不容易从地狱走出的宁世骑跟随我出生入死,仅仅是为了救你们。”安宁看着燃烧中的火堆,脸上没有一丝神情,“现在我既然是领队之人就有择人的权利,若没法适应我训练的准则或是有愚昧之人不愿服从,大可以现在离队回国,反正也不远。但你们最好认清一点,我皇安宁手下不留无用的废物!” 女子说得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让人心上一凛,下意识仰视那虽坐着却不损半分气势的清婉女子,那如画的眉目透着坚韧,深深刻入他们心中,皇安宁啊…… “你!郡主未免太独裁了!”那支破军队怎么比得上他们?! “哦?安宁之言即是我意。”淡漠寡凉的声音传来,只见皇庭立在那,一手还提着猎物。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温润的眉目萦绕着冷戾,宛若地狱修罗一般。 “子昕!不得再无礼胡闹,快向郡主道歉!”尚子烨冷斥道,满目不悦,再这样下去不只是郡主动怒,眼前的并肩王肯定就不会放过她,而一旁的怡亲王……他身上的戾气够重了! “哥你……我讨厌你!”尚子昕怒火中烧,掩面离开。 尚子烨微微松了口气,面带歉意道:“郡主,是在下管教不严,请宽恕!” “没事。”安宁不在意回应,看向立在那边的二人笑道,“你们还站在那做什么?说说看你们打到什么猎物了?” 然后在众人的惊愕中,原本浑身散发冷戾的二人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平和。皇庭笑得温润无害,好似之前那个地狱修罗并不是他,他抬高手中的猎物笑道:“是兔子,极适合你吃。冬日里已经很少见了,不过我幸运,找到了它们的窝。” 戾气颇重让人以为死神在现的皇琰更是笑得明朗,扬了扬手中的鱼说:“我抓了几条鱼,正好给你补补,一定鲜嫩好喝!” “你们不用这么麻烦,我吃什么都可以。”她好歹征战了五年,也曾颠沛流离过,什么苦都吃过,怎么还会怕这点程度? “不行,今昔不同往日,如今正值寒冬,你身子本就弱必须好好补补!”皇琰说着就开始麻利地处理手中的鱼,“我来做,一定好吃!” “好。”安宁抬手支着头看着他,言笑晏晏。 一边的皇庭已经飞速地处理好手中的兔子,抬眸笑问:“安宁,想怎么吃,烤还是炖?” “烤着比较好吃。” “行,那就烤。”闻言他立即去捡来几根木棍搭起支架,将兔肉架在中间烤。安宁微微偏转身子,双手抱膝,将头靠在膝头上看他二人忙活,心中温暖四溢,不由展颜一笑。 39、我最大的目的不过是安宁 四下里除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就是沉寂,任谁也想象不到那两个尊贵无双的男子竟会为一个女子做膳食,脸上的专注好似是在做什么大事,而女子就静静注视他们,笑靥如花。原来一直温然浅笑的清宁郡主也可以笑得这般温暖灿烂,那一幕看得人心暖。只是怡亲王会如此他们并不见怪,毕竟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但并肩王对郡主也这么好,简直不符合他平日里温凉疏离的样子啊…… 当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吃准备的干粮时,安宁美美地享用可口的食物,温软顺滑的鱼汤,鲜嫩清口的烤兔肉……身子在这寒夜里感觉不到丝毫冷意,而其余人只能眼巴巴看着,默默啃着自己的干粮,他们绝对没份的…… 安宁咬了一口兔肉笑道:“阿琰在醉仙居学过,手艺越来越好,皇庭,你做的食物怎么也这么好吃?” 听到她说好吃,皇庭脸上的笑意又加深几分:“我也随军出征过,自然是知道烤肉怎么样最好吃,可是其它的就不行了。” 明了一笑:“已经很不错了!”他温然一笑,低头吃肉。 “郡主。”罗子骁轻唤一声,极其严肃地问,“敢问郡主如何看待此次的六国比武?”六国比武上定是不乏能人异士,他们几人的功夫在皇国堪称高强,但这次可是来自六国的人,他有些没把握。 “我挑中你们几个是因为你们的武功底子很不错,尚有很大的潜力发掘,只是拘于一地很难有较大的提升,这次的比武无疑是个好契机,你们要趁机吸收经验充实自己。”安宁莞尔一笑说,“说白了,这是一个给你们喂招的机会。” 几人瞬间眼前一亮,不由带着敬意和钦佩看着那女子,仅仅是一个比武她居然可以想得这般周全,给他们机会去提升自己。六国比武啊,居然被她利用来喂招……心中无奈却又无比心暖。“可是郡主,我们去提升自己的实力,万一…皇国落败怎么办?”国家的名誉也是很重要的啊! “你们就顾自己提升吧,其余我们会安排好的。”安宁小口啜饮着鱼汤,转眸一笑,“对吧,皇庭?” 皇庭笑得温和怡人,颔首应道:“恩,我们都有安排。” 几人心中一安又不免慨叹,这个女子似乎能把一切都安排好,好像有预知能力一样,而他们从未见她慌乱阵脚过。“凤凌霄、南九息、凌墨行、明蓝、君离……”皇琰忽然念起了名字,让人下意识一颤,每个名字都是名震大陆的几人啊……他淡言:“又要见到那几人了。” “是啊,距离上次凤国之行也有好多日了,六国比武上能见齐全了。”安宁轻轻一笑忽然想起挂在胸前的玉佩,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清贵秀致的身影,心中一叹,他也是在的吧。 “毕竟是苍澜六绝,他们手下的人定是不容小觑,我们一定要小心才是。”严展一脸肃冷道。 “哥,你未免太严肃了,气氛全都被你搅和了。”严雁没好气地说。 “……我这是在提醒。” “我真是好奇为何父亲不给哥哥你取名为严肃呢?这多适合你啊!” “那我也好奇父亲怎的没给你取名严谨?省得整日如此聒噪。” “哥哥你!啊啊啊啊——”原本僵滞的气氛被他二人的斗嘴救活,安宁抿唇一笑,那个严雁是个活宝啊……若是自己的哥哥也在,估计也和严展一般大了吧?…… 用完晚膳之后大家开始整顿,准备休息,安宁白日里睡久了,现在十分精神,于是就挑了个清静之地看星星,烦乱的心绪得以明朗,没过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一个人在她身边坐下,轻言:“郡主。” “你怎么不去休息?”安宁淡淡看了眼面色平和的尚子烨。 “郡主不也还没休息?”见她但笑不语,他微微思忖一番解释道,“子昕自小就被宠坏了,所以难免有些骄纵,郡主千万别放在心上。” 闻言一笑,半开玩笑道:“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我还以为你是来算账的。” 尚子烨无奈一笑说:“她需要几盆冷水,吃点教训总是好的。” “难得有个明事理的人。” 他也一笑,凝视着那张清妩素净的侧颜低喃:“皇安宁,你累不累?” 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很少有人会叫她全名了,大多是清宁郡主这一名号,亲近之人则会唤她安宁,如今又听到别人叫她全名难免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含笑望天:“累,当然累,怎么会不累呢?” “既然累为何不休息呢?”他微微拧眉,也像她一样抬眸望天,“皇安宁,你是皇国百姓心中的保护神,一开始我并不能理解,先皇重用你,文武百官信任你,百姓依赖你,皇国上下俨然将全部希望和信仰压在你一个女子身上,我真以为他们全疯了,直至那一天你领着那支战骑征战四方成就今日的皇国,我在城楼上望着你凯旋,白衣轻骑,青丝飞扬,说不出的潇洒和英气。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某些人是真的可以被称为神的,那个曾被寄予厚望的女子居然真的创造了奇迹!” 他笑着感慨,安宁在一旁含笑听着,不发一语。尚子烨低声叹了口气看向她:“皇安宁,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我啊,我心中有个信仰,只要那个信念在,什么事都做得成。” “是吗?”他低声喃道,无声一笑,“皇安宁,我是真真佩服你的。” “我的耳朵早已听出茧了。” 尚子烨见她百无聊赖地样子倒也不气,轻轻一笑继续望着夜幕,心中是难得的安宁平和,身边的这个女子拥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啊! 在其余五国还在从各地赶来时,君国的皇帝君离正坐在案几后批着折子,君拂从外面匆匆步入,急言道:“皇上……微臣参见吾皇。” “都说了没人就别那么多礼,可查到了?” 君拂起身扬了扬手中的信笺:“查到了。” 君离一听连忙从座位上奔下来,迫不及待地从君拂手上手上拿走信笺,拆开来一看,为首的就是那三个字,幽深的黑眸攸地柔和下来,手指轻轻摩挲着纸边,皇安宁…安宁,她果然是在的。 君拂见状低声咳了下开口:“皇上,皇国是由清宁郡主和一字并肩王一同带队的。” 君离眸一转就瞥见与那三个字并列的名字,只觉甚是碍眼,“哼!有安宁足矣,皇庭来凑什么热闹?” 皇庭也是代表皇国啊,而且谁叫他本身武功也不弱?……君拂面瘫道:“皇上,怡亲王也在内……”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君王跳了脚,君离死死捏着信纸,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名字,咬牙切齿道:“又是他!皇琰!他怎么老是跟着安宁?!” 君拂忽然觉得他家皇帝的最大情敌不是什么凤国摄政王、南国大将军等人,而是一直守在清宁郡主身边的皇琰,虽然君王一直在自我安慰他们只是姐弟,郡主只当他是弟弟一样的亲人,可是内心多少会介意和不安。他也深深为皇上担忧,因为不论以后清宁郡主选择谁,那人也不会是自家皇上…… “这么久了,难得可以同安宁独处,朕绝对不会让他人来打扰的!”君离攥紧信纸,坚定的眸底流走些许戾气。 君拂抿了抿唇开口:“那皇上打算如何安排此次比武?” “就照往日来,我最大的目的不过是安宁。” “……皇上,我们毕竟是东道主,若是输惨了会很没面子,那么郡主估计会看不起君国的。”苦心劝说的君拂只觉心酸,自家皇上只要一涉及清宁郡主就什么也不顾及了,他只好拉她做借口了。 君离听了皱起眉头,略微思忖之后沉言:“那就召集国中能人异士,不论男女皆可上场比试,最后朕来压场就是。” 果然有效!君拂庆幸一笑,又忍不住鞠了一把辛酸泪:“是!” 君离再次举起手中的信纸,看着那个名字似怀念道:“阿拂,我已是许久不曾见到她了。” “恩,皇上忙着稳固君国上下,郡主也在忙碌皇国的内务,还在外休养了一年,很难相见啊。”君拂应言,脑中浮现那浅笑安然的女子,她的确是过于单薄了些。 “是啊,皇国能有今天的地位,她功不可没,那真是个奇女子啊……”君离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低言,“阿拂,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 君拂心中一叹,只能应声道:“皇上是中毒颇深了。”一种名叫皇安宁的毒,一旦染上就难以戒除。 君离听了并不恼,只是低笑着:“好好准备这次的比武吧,我总是要争取一下的。那个女子,是我唯一不想放弃的。” “好。”君拂轻声应下。 40、本相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经过几日最先抵达的就是距离君国最近的明国之人,明蓝一袭月白长衫,为冰天雪地的君国增添一抹暖意。寒冬里他依旧摇着一把折扇,笑得温和无害,但谁都知晓这位明国丞相的铁血手段,俨然就是一只笑面虎。 明蓝抵达君国后哪也没去,就让人在城门口支了个小帐子,他就躺在里面,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脚边燃着火炉,手捧着一卷书细细翻看,偶尔会抬眸扫眼门口再继续埋头看书。来往之人或好奇或爱慕地朝内望上几眼那个温雅明朗的男子,但是无人知晓他此番举动意欲为何。 君离本也好奇但见他一连好几日都如此,也就渐渐失了兴致,顾自去布置新地好迎接那位女子的到来,在这位帝王的心中怕是无人可比及皇安宁。君拂在观察几日后现身于城门口,看着那惬意悠闲的男子,饶有兴致地问道:“明丞相这般,可是在等什么人?” “诶?阿拂啊。”明蓝搁下手中的书对着来人一笑。 “不要叫我阿拂。”君拂没好气地回应,虽然皇上也是这么叫他的,可是明蓝叫起来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明蓝耸耸肩说:“我习惯这样叫人,我现在是在等一个人啊。” 君拂扬了扬眉头好奇问道:“明丞相在这已等候多日,是何人能让明丞相如此等候?” “保密,总是要神秘点才好,反正都那么无聊在这等着也不赖。”明蓝懒洋洋开口,诡秘的芒光在眸底流转生华。 君拂是真的好奇那个人是谁,自打明蓝抵达君国就命人在城门支了帐子,一候就是四日,如此锲而不舍让他不好奇都难,但细细想来还是找不出可以让他这样等待的人。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马蹄声渐近,而后一个人扯着缰绳不解地看着二人,剑眉星目,周身无法掩盖的王者之气,正是凌墨行。 “凌太子也到了啊。”明蓝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 看来那人并非是凌墨行……君拂有礼一笑问道:“凌太子……是一个人?” “他们都在后头,我先进城来看看的。”凌墨行挑了挑浓眉问,“你二人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君拂摊了摊手说:“明丞相似乎在等人,我今日来只是同他说说话。” “哦?”凌墨行似乎也有了兴趣,扫了眼明蓝的状态猜测道,“明丞相莫不是等了很久了吧?” “唔……差不多四日了吧。”明蓝丝毫不在意地回应。 凌墨行咂舌,淡笑道:“丞相真是好毅力,本殿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明蓝微微颔首,君拂一笑:“凌太子走好,比武会上再见。”凌墨行一挑浓眉应下便策马入城,很快就消失不见。 继凌墨行之后抵达的便是南九息,此时已又过三日,他依旧是一袭曜红衣袍,配上赤血宝马,疾驰而来宛若一团火焰,在冬日里几位耀眼炽烈。他驱着马慢悠悠地入城,脸上的慵懒之色在看见城门口的明蓝时化为错愕,而后玩味一笑:“明丞相什么时候成了君国守门的?” 明蓝移开眼前的书,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回应:“本相只是在等人而已。” “哦?那人总不会是本将军吧?”南九息打趣道。 “南将军真是会说笑。”明蓝挑唇一笑,“本相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南九息挑挑眉,凤眸光华流转问道:“你到了几日了?” “唔……本相可是第一个到,应该有七日左右了。” 也就是说他候在这里就有七日了?真是有毅力……南九息偏头又想到什么问:“安宁有没有到?” 明蓝眸底划过一抹异芒,而后极好地掩去,风轻云淡地开口:“还没呢,如今的六国就只剩下凤国和皇国的人没到,毕竟他们离君国是最远的。” 南九息微微拧眉,那也就是距离她来还有一段时日……心中陡然生出几分无聊之意。于是也不急着入城安顿,翻身下马冲着身后的几名侍卫吩咐:“你们去安排一下,本将军也要在这里等人!” 原本孤单的月白帐子旁边又多出一顶曜红帐子,里面很是夸张地搭了一张看上去就很暖和的软榻。于是君国的城门口就有了这样一种奇观,月白帐子里的温雅男子好似不知疲倦一般翻着一卷书,偶尔会含笑品茗,目视来来往往的行人,仿若超凡脱俗的谪仙。 另一侧的曜红帐子里,俊美妖冶的男子平躺在软榻上休憩,慵懒的气息宛若一朵妖冶的曼珠沙华,比女子还绝美精致的容颜,修长挺拔的身姿不知晃花多少女子的眼。君国百姓皆不知这容貌和气度皆不凡的两位男子为何一直驻守城门口,不过每日都有美色可观倒也不赖。 君拂再一次来到城门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两个人:“你们俩到底想干嘛?要知道现在君国上下可都在谈论你们。” “本相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随他们去,别来打扰本将军休息!” “……”你都已经睡了五天了,还没休息够?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忽远忽近地传来,一声接一声,缓慢而有力地扣在人们心上。然后原本死赖在榻上的南九息猛地坐起,一个飞身掠出帐子:“是安宁的马车!” 君拂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明蓝也搁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了出来,口中喃语道:“终于是到了呐。” 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缓缓进城,那一串风铃欢快地跳跃着,驾车的青衣男子一见飞奔而来的人微微沉眸并未言语,蓝皙看了眼冲马车内低言:“小姐,是南将军和明丞相。” 门帘忽然被人撩开,一抹白影应声而出。刚刚下了车踩在地上的安宁就被人一把扣入怀中,耳边是爽朗欢愉的笑声:“哈哈哈哈!安宁你可算是来了,想死本将军了!” “南九息……”安宁被他搂得动弹不得,下一秒他被人猛地扯开,明蓝没好气地扫了眼他:“南九息,你想勒死她啊?太粗鲁了!”而后他上前几步轻轻搂住那女子笑道,“阿宁,你可算到了。” 安宁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的二人:“你们也是刚到吗?” “哪啊,他们到了可有段时日了。”君拂出声解释,一边用手指了指城门口的两顶帐子,目光泛着复杂之色,他二人守候多日就是为了皇安宁?南九息他倒是可以理解,凤国那次他已经见识到这位战神将军对皇安宁的特别对待,只是为何明蓝也?…… 安宁看着那两顶帐子愕然道:“你们来到这就待在那里?” “无聊啊,那里还是挺清静的。”明蓝无所谓说道。 “恩,除了早晨的集市有些吵闹,睡在那还是不错的。”南九息也不甚在意,一双凤眸在她出现之后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不得不说两位真是好兴致。”这时一道银白身影自马车上下来,清贵无双。 “凤凌霄?!”二人大惊。 “哦,我路上刚好遇上就一道来了。”安宁笑了笑又朝车内唤道,“阿琰,皇庭,你们怎么不下车?” 于是马车内又下来二人,均是容貌出色,气度出众,只是此刻二人脸上却无半分表情。明蓝黯了黯眸子便恢复一脸的温雅笑意,但很显然南九息没有这种控制力,一张俊脸黑沉得能滴墨。凤凌霄、皇琰、皇庭……这一票人全是对她有所企图!尤其是凤凌霄,他竟然和她同马车而来,什么凑巧?那就是他故意为之! 来往的路人皆艳羡地看着这群俊男美女,男子个个俊美非凡,又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而当中的女子更是清婉出尘,这些人究竟是何人?安宁四下望了眼,眼见着身边围聚的人越来越多,笑着出声:“我们先别在这里站着了,入城安顿一下吧。” 41、皇国除了你之外就没别人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城,几名俊男皆不远不近的跟随在女子周围,还留在原地的君拂没由来一阵头疼,方才的情景他看得再清楚不过,皇琰和皇庭看似平静实则一个戾气缠身,一个沉寂如死水,凤王的那一身清冷更是渗人。而见到那三人的南九息和明蓝显然一扫之前的欢愉,前者根本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周身汹涌而起的怒气能直接杀人于无形;后者似笑非笑看着,却有一股说不清的危险环绕。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那个女子,这一下子爱慕皇安宁的人都算是扎堆了,再加上自家皇上……他倒是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么不平静了。“皇安宁,你究竟有多受欢迎?” 正当一行人商议着住宿问题时,后来赶上的君拂连忙开口:“清宁郡主,皇上命我前来接迎,说是安宁宫已备好。”霎时间君拂只觉周身的气息瞬息万变,冷不丁地额上布满了冷汗,心中开始为自己默哀,皇上怎么就给他留了个这么麻烦的差事呢? 安宁微微眯起眸子疑问:“安宁宫?” “是的,皇上已在宫中为你准备好了住处。” “我不需要。”安宁淡笑着拒绝,见他还有话要说便继言,“烦请转告君离,多谢他的好意,但比起皇宫,我更喜欢住在宫外。” 女子一如既往的温婉有礼,只是眉眼间的坚定和淡然让他竟无从反驳,只好一笑叹道:“郡主不愿入宫小住,皇上只怕是要急跳脚了。” 安宁耸耸肩,微笑着回应道:“那就只好拜托国师大人多多安抚了。” 君拂无奈笑了笑,看向一边的几位男子低言:“比武就定在七日之后,还请各位做好准备,告辞。” 明蓝看着疾步离开的君拂,撇撇嘴道:“君国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不安好心。”南九息沉眸道,他就知道君离的目的是安宁! “宁儿,你以后离那个人远一点,他单单让你入住皇宫肯定是不怀好心!”皇琰皱紧眉头,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戾气。 安宁抬手按住他的手臂浅笑道:“阿琰,收一收你的气息,会吓着人的。”其实她并不是不吃惊,安排她入住皇宫……他居然毫不避嫌。 “先不说这个了,安宁你想住哪?”皇庭的脸上依旧是温润如初的笑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女子身上,安宁四下里望了眼,锁定就在自己面前的一家客栈说道:“就这家吧,怡然客栈……感觉挺清静别致的。” 于是因着女子这一句话,方才还因鲜有人入住而清幽的怡然客栈瞬间客满,店家望着这一行俊男美女神情都恍惚了……用膳时安宁忍不住好笑道:“你们干嘛同我挤一间客栈?” 这么多的房间瞬间满客啊!那店家的神情……她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好笑。她看中的是这间客栈的清静,他们何必也住在这并不高档的客栈呢? “有什么关系,人多热闹,而且我懒得去再找家客栈。”南九息懒声道,虽说还有他人一起,这让他很不爽,但幸好他眼疾手快抢到她旁边的一间房,也就不再计较了。 “……”可是,她喜静啊。 “这大冷天的,我实在懒得移动。”明蓝一手支着额角,一手把玩着折扇。 “……”恩,倒是同我的想法神一样的一致。 “啊,郡主在这呢!”随着严雁的一声客栈里又多了七个人,七人一踏入客栈不由齐齐怔住,郡主正坐在上座,她的周围分坐着几名男子,皆是俊美无俦,气度不凡,而等到细看才知这些人竟是名震天下的苍澜六绝! “你们到了啊,先坐下来用膳吧,这家客栈已满,你们得另寻住处了。”说着说着,心中深感无力。 “没事,这里不远处就是一家客栈,我们可以住那,只是这几位?……”严展犹豫着出声问道。 “这三位你们应该都认得,凤国摄政王,南国大将军,明国宰相。”安宁浅浅一笑分别介绍道。 “啊,认识是认识……只是没想到今日能碰上。”成彻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苍澜六绝……除了君国皇帝,都到齐了啊! “是啊,一下子好突然。”成舟很是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宁儿,他们就是代表皇国出战的?”凤凌霄漫不经心地问道。 “对,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国镇国大将军长子严展,旁边是他妹妹严雁。这是定国将军的长子成彻,次子成舟,然后是兵部尚书之子罗子骁,刑部尚书之子尚子烨和他妹妹尚子昕。” 点到名字的人皆上前一步有礼地福身,毕竟眼前的人可都是在他们还少不更事时就创造了奇迹,名震整个大陆的人。唯有尚子昕满面羞红地行了一礼,娇柔道:“子昕见过三位。”眼前的男子可都是龙中之凤啊,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常人所不及的贵气,饶是哪一个都权倾一方,这才是她尚子昕的如意郎君之选! 见到女子怀春的模样,安宁眯了眯眸子忽而一笑,笑容里还带着些许嘲讽,这一路上尚子昕对她颇有敌意但终究没有正面相对,现在她一改之前的冷傲自负,娇羞如此怕是为了这三人吧?啧,眼光倒是挺高只可惜没有自知之明,这三位可没那么容易攀上的啊。 凤凌霄几人虽是在用膳谈天,看似漫不经心但或多或少目光都会放在皇安宁身上,捕捉到她眸底的冷意和讥讽,再结合那个矫揉造作的女子,心中了然,于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 南九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淡言:“安宁,他们的身手看上去并不怎么样。” “恩,比武的时候怕是要吃大亏了。”明蓝附言。 两人漫不经心却嘲讽十足的语气让七人微微白了脸,可是更狠的却是凤凌霄,他伸手替她盛了一碗热汤,而后清清冷冷地开口:“宁儿,皇国除了你之外就没别人了?” 安宁无语看着,心中却觉好笑,他们也不喜欢那个女人?“别打击他们,哪里能用你们的标准去衡量的?这次我就是让他们来历练的。” “安宁,我只能说世上再无第二个你。”南九息扬唇一笑。 “多谢南大将军高看。”他低低一笑不再作任何回应。 明蓝微微偏转头打量了下几人笑道:“你们可别输得太惨,以免丢了阿宁的脸。” 不是皇国,而是她皇安宁的颜面。 七人俱是惊怔在原地,尚子昕的脸更是红白交加,这几人待皇安宁极其不一般,同她说笑,对她各有昵称,似乎一举一动都在护着那个女子。严雁呆呆地看着而后艳羡道:“几位待我们郡主很好啊!” 一瞬间几人神色各异,但是目光都焦在女子身上,明蓝忽而轻轻一笑缓言道:“真是好眼力,这世上唯有阿宁值得我们如此相待。” 42、一曲逍遥叹足矣 安宁愣了愣摇头一笑:“明丞相,你说的过于夸张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事实而已。”凤凌霄支着头也是一笑,清俊的容颜柔和似水,水墨画一般的眉目熠熠生辉。安宁有一瞬间的失神,又想到什么垂眸不语。 “都别站着了,先坐下来用膳吧。”一直未作声的皇庭开了口,神色淡淡。 七人依言在旁边的桌子落座开始用膳,期间无人开口讲话,气氛十足的沉寂压抑。可是旁边的一桌却十分热闹,就连一贯清冷寡言的凤凌霄也时不时出声说笑。众人皆知那几位都不是多话之人,可却为了那个女子而谈天说笑,而女子也不再是浅淡缥缈的模样,那笑容明媚灿烂,可以一直暖至心底,就连旁观的他们也不由被深深吸引,心里突然就有些明白那几位男子的心境。 用过午膳之后安宁想上君国的街头走走,见识一下君国的集市是何种模样,当然身边不例外地跟了批人。皇琰皱着眉巴在她身侧,因为那群人他都没好好和她相处过,看着笑靥如花的女子轻问:“宁儿,可有喜欢的东西?” “暂时还没有。”安宁微微一笑,偏头却看见一边的摊位,眸子一亮忙上前观看。身后的几人立马跟上一看,是卖些小玩意的小摊。小贩看着这一群非富即贵的人,一怔之后便涌上笑意道:“这些可都是纯正的手工制品,几位可看中什么了?” 安宁惊奇地扫了一圈,伸手挑起一枚古朴却十分精致的木簪,木簪表面很是光滑,像是被人精心打磨过,“这枚簪子也是手工制作的?” “是的,这是在下内人做的,姑娘喜欢就买下吧!” “你家夫人手艺很好,这枚簪子很是精致,我要了。” “诶!好嘞,这簪子便宜,只要十文钱!” 居然这么便宜?!安宁刚要付钱,却见身边齐刷刷伸出五只手,每只手上都有或大或小的银两。 “这?……”小贩怔神看着,有些手足无措。 安宁也微微晃神,连忙按下几人的手:“你们干嘛?” 凤凌霄再次伸出手,温柔地看着她笑道:“不是喜欢吗?那就买下吧。” “我难得能碰上你喜欢一件东西,我来付吧。”南九息勾起嘴角笑道,正要伸手将银两递给小贩,半路却被人拦下来,一见却是面色阴沉的皇琰。“用不着你们来付,宁儿想要的我会买!” “诶,阿琰啊,好歹要给我们一次机会给阿宁买点东西啊。”明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摇着头。 “这里不需要你们。”皇琰冷着一张脸回应。 于是因为一根木簪的原因几个男人争执不下,安宁头疼地拧了拧眉心开口:“你们都住口,有必要为一枚木簪争吵吗?我自己付就好了。” “宁儿!”“安宁!” 安宁将钱递给小贩,然后头也不回地拿着木簪离开,几人见状默了一瞬又连忙追上去。小贩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银子,又看向渐行渐远的人群低喃:“那个女子真受宠啊……” “宁儿,你别生气,我只是想给你买件你喜欢的东西而已。”凤凌霄紧紧跟在她身侧解释道,眉宇间充斥着焦急之色。 “诶,安宁,你别不理我们啊……” 安宁顿住脚步,无力地扶额:“那你们保证不再为一件小事而争吵?”几个男子闻言连忙点头,看着他们脸上的认真,她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几个男子见到她的笑容这才松了口气。她笑道:“你们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听曲?” “知道!京城里有好几家,尤以惊鸿影最佳!”明蓝摇着折扇抢言道,在目及身边几个男子脸上的铁青之后,笑意忍不住又加深几许。 然后一行人又步入惊鸿影,因为容貌太过出众,一入门就成为了全场的注目点,而后在二楼拣了个雅座,见到纷纷在自己身边落座的人笑道:“你们可以不用陪着听的,怎么都开始扎堆了?” “听曲可以陶冶身心,尤其利于膳后消化,怎么、不许我们也听听?”皇庭偏头一笑,温润如玉。 “……许。”满目无奈只好妥协。他眉眼一弯漾出几许温柔,心中忍不住轻叹一声,虽然自己表面看上去温婉但却并非良善,可若是哪一日情绪失控,只怕也不会对他生气,这样如玉般温润的男子自己就是有气也发不起来啊。四下里扫了眼发现雅间的一角竟有张软榻,起身躺倒在上,南九息见状一笑,低笑道,“安宁,你貌似抢了我的位子。” “这次就让给我吧,躺着听曲再舒适不过。南九息,我可是知道你平日里为何老喜欢躺着的原因了。”安宁阖目微笑道。 南九息扬唇一笑,他本就无意与她争什么,看见她脸上满足的笑意便更不会,听了她的话心中泛起涟漪,一双妖冶的凤眸溢满温柔,起身将凳子搬到榻边。他侧靠在榻边上,一手撑起支住额角看着她。白衣赤袍,一清婉出尘,一俊美妖冶,一似仙,一如妖,不知为何两人看上去极为相衬。念及此,在场的几个男子忍不住沉下脸。 好在艺妓很快就出场了,清幽婉转的余音回绕,很多人都听痴了,二楼的几人自然不例外,只是还会时不时看向那榻上的女子,她像是已经睡着了,侧颜清丽素净,眉目如画,绯色的唇角微微扬起。榻边的南九息眸中划过一抹异芒,轻问:“安宁,此曲如何?” “还不错。”安宁阖目应道,“怎么了?” “是吗?可惜不及你啊。”他好似惋惜地叹了一句。 安宁刷地睁开眼,哭笑不得道:“南九息,我好像从未弹过曲。” “一曲逍遥叹足矣。” “……”安宁无言以对,当年的那一曲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这时楼下的台子上传来声音:“接下来就让我们欢迎绝尘公子为大家带来一曲。” 绝尘公子?男子?安宁再次合上双眼准备细细聆听,可是仅仅听了前奏就猛地坐起身,不可思议地看向台上的男子。榻边的南九息被女子的动作吓了一跳:“安宁?” 安宁直接从榻上跳下来,飞奔至栏杆前,满眼不敢相信地望着那轻拨琴弦的男子,怎么可能?这首曲子明明……明明就是《惊鸿一面》!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此时?怎么会?莫非那个男子……他也是?…… 其余人也被女子突然的举动吓到,皇琰担忧上前问道:“宁儿,你怎么了?”可是他刚伸出手还未触及她的衣衫就见她用手撑住栏杆,竟是直接翻身下楼,惊慌失色道:“宁儿?!——” 43、在下名绝尘 他这么一吼吓得其余几位男子忙扑过来,在场的听客一惊就见那白衣女子自楼上翩然落下,白衣似雪,纤尘不染,青丝飞扬露出那一张惊世绝艳的容颜。女子稳稳地落在地上,所有人都为那绝色倾倒,从未见过这么如仙一般的人儿。她一步一步接近台子,如画的眉目染上几分迷茫和焦急,一双清湛美眸紧紧锁住台上的琴师,这位绝色女子想做什么? 安宁在男子的面前站定,他一袭素白衣袍,墨黑的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再无他物装饰。他的容颜可谓绝世,墨染的眉斜飞入鬓,一双幽深的黑眸清冷似月华,转瞬间又如水一般温润,好似漫天的星芒都聚焦在他眸底,熠熠生辉,面冠如玉,美不胜收。他比凤凌霄更为清冷缥缈,好似无欲无求,又比皇庭多了几分清朗谦和,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润让人舒心,又多了几许明蓝那样的随意潇洒,俨然是翩翩公子的最佳写照。 他很是沉稳不惊,就连她这般无常的举动都没让他的琴音有半点错乱。绝尘惬意地拨弄着琴弦,一抬眸就看见那白衣女子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望着自己,微微敛下眸掩去眸底泛起的异样,而后再次抬眸对着她微微一笑。 突然就觉得心底里有什么东西炸开来,一种莫大的熟悉感朝她席卷而来,可是安宁很确定从未见过他,压住自己紊乱的心绪缠着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琴音戛然而止,绝尘缓缓收回手沉默不语,楼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知所以然看着台子上的二人,一坐一立,一温雅一清婉,四目相对,白衣相衬。严雁小声地问道:“哥,郡主她这是怎么了?那个男子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严展满脸严肃看着,他不清楚为何郡主忽然失控,转眸看向一边满面阴沉的几人,心中暗自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在下名绝尘。”他浅浅一笑回应道,声音清隽好听。 心中陡然生出一抹恍惚,安宁茫然问道:“我们可曾见过?” “不曾。”他依旧温雅有礼地回话,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 “那首曲子……你为何会弹那首曲子?”安宁现在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胸口也着实堵得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可是究竟是什么?她究竟是遗忘了什么? 女子的眼中满满都是迷茫和无措,他紧了紧手指但还是一笑:“这是在下闲暇时琢磨出来的。” “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安宁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身形不稳地倒在地上,绝尘一惊失声道:“姑娘?!” “宁儿!”一道银芒飞速划过,凤凌霄抢在男子先前将她从地上扶坐起来,双手颤抖得不行,焦急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还没等她回答,在众人的惊艳声中另外几人也从楼上飞身而下,赶至女子身边。“宁儿,怎么回事?哪儿不舒服啊?” “安宁,你不要吓我们!” “这人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对她做了什么?!” “在下…在下并未……” “九息……”轻柔无力的二字叫住怒气横生的南九息,他皱眉收手,猛地回眸看向她:“安宁,他到底是谁?” “九息,你先别管……”安宁看向那抹静立的白影哑声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还请如实回答。” “姑娘请问。”他敛眸应道,袖中的手指已经扣入掌心。 “你可知道二十一世纪,现代古风曲?”安宁满目期待看着他。 绝尘微微晃了晃身子,沉声回应:“在下不知。” 眼前忽然就一片模糊,安宁敛眸苦笑道:“看来是我想多了……” “宁儿,先起来,地上凉。”凤凌霄将她扶起来,“我们先回客栈好吗?”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而已。” “你就别逞强了!”皇琰急得跳了脚,双目隐隐泛红。 安宁一愣抬手覆住他的双眸轻叹:“做什么?我是真的无碍。”皇琰僵直身子而后缓缓抬手拿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眸子因为倔强又泛红些许。 “安宁,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找个大夫给你看看。”皇庭也是一脸焦虑。 ……她自己就是个大夫,可是奈何他们人多势众,安宁只好妥协应下。绝尘看着要离开的女子,下意识出声唤住她:“姑娘!” 安宁回头见他一脸犹豫,淡笑道:“何事?” “看姑娘的样子似是早就知道这首曲子的存在,可否相告它的本名?”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出口。 “你替它取了什么名字?”安宁不答反问。 绝尘捏紧手指,脸上依旧保持温润的笑意,只是声线陡然缥缈些许:“惊鸿一面。” 眸子猛地放大,安宁微微错愕,心中的无力感加深,微微笑道:“真是巧了,它原本就叫这个名字,说起来倒和这家乐坊极为相衬。” “是吗?……” 安宁微微合上双目轻言:“阿琰,我累了……” “好,我们回去。”皇琰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飞掠出门,只余原地眸色晦涩的几人。 “该死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南九息低咒道。 明蓝望着台子的方向,沉默许久而后淡言:“那人不见了。” 原本还静立在台子上的白衣男子竟然不见了,凤凌霄冷冷看了眼台子就抬脚离开,明蓝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得意味深长:“阿息,看来我们在君国的日子会很忙碌啊!” 此时的南九息已褪去方才的阴沉冷戾,唇角勾起越发妖冶危险的笑容,缓言:“也好,不然日子真的是太无聊了。” “阿展,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头到尾没作声的成彻终于吐出这么一句。 “我也是,我就怕君国会因此再乱一次。”严展一脸凝重,严雁见二人心事重重的模样忙开口安抚,可是二人心中明白,以方才郡主对那男子的特别和凤王他们对郡主的在意,只怕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那个白衣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回到客栈之后,皇琰小心地将她放在榻上,又扯来一边的锦被给她盖上,温言:“不舒服就睡会,睡一觉醒来之后就好了。” “阿琰。”安宁轻声唤他,“你为何不问我呢?” 皇琰紧缩了下瞳孔淡笑道:“每个人都有几个小秘密,再说一昧的刨根问底可是会招人厌的。” 他诙谐的语气让自己忍不住一笑,柔声道:“谢谢你,阿琰。” 皇琰有些狼狈地移开双目,低言:“你快歇息吧。” “好。”她乖乖应言合眼睡去,这时他才转回视线看向她,清湛的眸子溢满忧伤。他其实很想大声质问她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居然可以让一向淡然的她失控至此,毕竟从八年前起他再没见她为谁慌过神,他也不例外。可是他没问,是不敢。 他隐隐觉得这是个陷阱,只要他一问就会中招然后她就会离他越来越远,所以他强迫自己压下去,比起失去她的痛苦,这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至少他不问,她还可以对他温言笑语,时不时会依赖他,现在还能在他身边安然入睡,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44、我们之中哪一个对她不好? 没过多久一行人都回到客栈,正好碰上在楼下说笑的几人。尚子昕一见几人眼前一亮,立马迎上去拦住了凤凌霄的去路,娇笑道:“凤王回来了,要不要先吃点点心?” “让开。”凤凌霄抬眸,冰冷刺骨的目光让她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而他理也没理就直接绕过她往楼上走,一身清冷的煞气让人望而却步。紧接着的南九息也默不作声地上楼,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都这样了?”罗子骁好奇道。 “就是啊,他们的气息好可怕,连一向温润的并肩王也是满面阴沉。”成舟有些后怕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成彻拧了拧眉然后大致说了下情况,尚子昕捏紧手指,眸子愈发嫉恨,又是那个女人!又是因为那个女人!罗子骁咂舌:“郡主竟然失控?” “是啊,把我们吓得不轻啊。”严雁摇摇头轻叹,“不过那个男子是真的帅啊,俨然就是凤王他们几人的结合体!” “少花痴了!”严展没好气道。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成舟忍不住八卦道。 “只知道他叫绝尘,在惊鸿影抚琴,惊鸿影的人都称其为绝尘公子。我们去问过了,他的行踪向来不定,只有表演的时候才会出现。”成彻沉吟道。 “以前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啊。” “这么神秘……”成舟偏头思忖了下,“啊,你们说郡主失控是因为那只曲子?那关键就是那首曲子啊,是怎么样的?” 成彻一怔细细回想,而后摇头无奈道:“那首曲子以前从未听过,其曲风和从前听过的全不相同。” “对啊,很好听,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我难得有好好听。”严雁支着头回忆。 说来说去还是没说到点子上,成舟气馁,恹恹开口:“看来只有郡主知道了。” “唉……只怕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 “那又何妨?面对就是了。” 尚子昕满面嫉恨,怒言:“你们都疯了是吗?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你们为什么还要护着她?明明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子昕!” “呵呵,尚小姐,别找个机会就泼郡主脏水!你分明就是嫉妒郡主!好啊,无论如何我们就是护定了郡主,与你何干!”严雁早就看这个矫揉造作的女人不爽,果然吼出来心里就舒服多了。 “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会嫉妒她!” “呵…虚伪的女人!他们那么在乎郡主,尤其是你倾心的凤王也在内,你就更加嫉恨了吧?”严雁冷笑道,“郡主才绝天下,聪慧灵敏,不是这种女人可以比及的,他们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奉劝你还是早日死心吧!” “严雁!”尚子昕怒吼,眸中燃着熊熊妒火。是,她是嫉妒皇安宁,原本她也拥有出色的家庭背景,出众的容貌,可是某一日所有人都聚焦在皇安宁身上,都在称颂她好似皇国只有皇安宁一个女人。她知道那个女人才貌双全,战功显赫,可那又如何?皇国上下都关注她,就连大陆上最出色的男子都围着她转,凭什么?凭什么!她尚子昕哪一点比不上皇安宁?凤王……一开始就注意到那个清俊华贵的男子,那俊美出众的容颜,清冷不失温雅地气息,只一眼就彻底沦陷。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可他的眼中只望进一个皇安宁,她怎么甘心! “皇安宁也不是什么正经女子,扎在男人堆里也不知羞!她聪明,那她难道会不知道那些人对她有意思吗?分明就是欲擒故纵!她这一手玩的不错啊,明明知晓他人的心意却又不回应,一味周旋其中,让他们围着她转,这就是你们敬仰的清宁郡主?她就是一个缺男人的****!啊!——” 女子话音还没落就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尚子昕倒在地上,腹部淌出大片鲜血,一下子染红衣裳,其那把凶器——一把折扇又飞速回到主人手上,原本被尚子昕的话震住的几人立马回身,看到楼上的人齐齐失声道:“明丞相?!” 明蓝一脸嫌恶地抖了抖折扇,上面的血尽数滑落,他踱步下楼看也不看倒在血泊之中抽搐的尚子昕,径直来到面色发白的尚子烨面前勾唇一笑:“尚子烨?” “是。”尚子烨颇为防备地看着他,“明丞相,舍妹虽说的过分,但你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 “呵,你应该庆幸是本相动的手。”明蓝脸上浮现讥讽的冷笑,“阿宁正在休息,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阿宁身上而无暇顾及这里,否则她可不只是吃本相一扇子这么简单了。” 尚子烨眸子一凛,以那些人对郡主的在乎程度,子昕就是有再多的命也不够。僵硬地弯了弯腰:“那真是多谢明丞相,手下留情。” 明蓝嗤笑,淡言:“本相不过是怕不好向阿宁交代罢了,否则这一扇子怎么够分量呢,你说是不是?” 男子一脸似笑非笑,看得人心里莫名骇然。尚子烨稳了稳心绪缓言:“明丞相待郡主真的很好。” “我们之中哪一个对她不好?”明蓝轻轻一笑,而后冷了音,冰冷的目光像是在看死人一般,“本相在这里撂下忠告,不要再对阿宁起不好的心思,否则光凭一条命,都不够我们折腾的。当然,若是不怕死也可以来试试。”说完他现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就摇着折扇出门,一如既往的温雅悠然,很难想象那个地狱修罗也是他。 他一走严雁后怕地瘫坐在地,喃语道:“原来温和儒雅的明丞相也有这么可怕的一面,好吓人,太吓人了,太吓人了了……” 其余人皆是心有余悸,方才那一幕简直就是地狱使者在对他们进行召唤啊!终于见识到了,见识到他们对郡主的在乎。尚子烨疾步来到尚子昕身边,快速点了她的几处大穴止血,看着已经昏过去的妹妹低叹:“叫你不要再与郡主作对,为什么不听呢?差点把命都搭上……” 良久的沉寂后成舟扶额低言:“若是以后郡主有个三长两短,那整座大陆会不会都因此乱了?” 众人下意识顺着思路想下去,无一例外地颤抖着回神,那种情况……根本不敢想象。若是真的,那定是万物尽毁,生灵涂炭,不会好过十二年前的那场灾难,就凭这几人对郡主的看重和在乎。 45、以七年换七日,好不好? 楼上的厢房里,女子安静地躺在榻上,她似倦极一般沉沉睡着,看得他人不忍心去打扰,只是这么多人挤在房中看她睡觉实在不妥,于是先下楼用膳。刚从外边归来的明蓝一抬头就看到自楼梯上下来的皇琰,便问:“阿琰,阿宁怎么样了?” 皇琰淡淡扫了眼他回应:“还在睡。” “什么?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在睡?” “安宁本就浅眠,她能安稳睡一觉并非坏事。”皇庭应言。 一时间客栈里只余安宁,每个人都是顾自己用膳,另一桌的尚子烨见状摇摇头,那一桌子的人真的是对郡主动了心,可关键是郡主只有一个,她最终也只能选择一人执手偕老,这下真的要摊上大事了…… 厢房的里的女子依旧沉沉睡着,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晓。而当清冷的月光倾斜地走入窗框时,一抹黑影飞快地自窗外划过,而后一个高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他看着榻上休息的女子,眸底漾开欢欣的笑意,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可就在快要触及时空气里响起一道冰冷阴沉的声音:“还请阁下自重,否则阁下的手可就不保了。” 男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缓缓收回看向身后的黑暗角落:“你是安宁的护卫?” “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冰冷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我自然是为了安宁而来,顺便带她走。”男子微微扬起唇角。 暗处的青折猛地眯起双眸,凛冽而危险的冷芒自眸中射出,冷笑道:“异想天开。” 男子轻轻一笑并不计较,只是重新伸出手想直接抱起女子,耳根一动忙闪至一边,而原本的地方错落着几根明晃晃的毒针,而后便见一位青衣男子自角落里走出:“看来阁下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手了。” 男子看着面色淡漠却不失俊秀的青衣男子,撇撇嘴低咒:“安宁的身边怎么尽是些长得不错的男人?” “砰”门被人大力地打开,凤凌霄等人一如内就瞧见一个黑衣男子正和青折对视而立,看这架势以及青折脸上的冰霜,是对峙无疑,只是这人是谁?凤凌霄凝视着那男子许久后微微沉下眸:“君离?不知君国皇帝夜闯女子房间所为何事?” 这个一袭黑衣,俨然就是一副采花贼模样的人居然就是君国的君王?!严展他们表示很震惊,齐全了……居然会在这里碰上君国皇帝,虽然这种情景实在煞风景,但是齐全了,苍澜六绝到齐了啊! 黑衣男人也就是君离砸吧了嘴叹道:“诶,有时候人的听觉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是的,一行人本来在楼下用膳,他就是趁机来看看她的,结果武功高深的几人听觉自然比寻常人要灵敏得多,更何况楼下寂静一片,他们自然可以清晰捕捉到楼上的一切动静。 “君国皇帝要来我们自然欢迎,只是这深夜造访……还说要带走安宁,这未免说不过去了呐。”南九息依旧是懒散的模样,只是那双凤眸中不见半分玩味,只余冷戾的煞气。 “你们想……六对一?以多欺少啊?”君离微笑道。 “一对一也不是不可以,总之阿宁不离开这间房就行。”明蓝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眯眯地开口。 君离微微眯起双眸,懒声道:“你们几个同安宁相处得够久了吧?她只是与我待几天都不可以,未免太贪心。” “谁知道你在玩什么诡计?”南九息冷着一张脸很不耐烦道。 “你们要想对峙就出去,宁儿需要安静。”凤凌霄再次出声,清冷的眸中折煞出戾气,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君离拧着眉头看向床榻上还在沉睡的女子,眸光沉下:“安宁怎么了?” 方才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以她的修为应该在他进门时就有所反应的,可却是她的手下出来阻拦。如今他们一群人斗了半天她居然没有半点反应,莫非她……出了什么事? “这个你不必管,宁儿现在需要安静。”凤凌霄沉言道。 君离一扫之前的漫不经心,帝煞之气从身上蔓延开来,在场的人皆是心神一凛,纷纷打起精神来抵抗。可是他只是紧紧地锁住凤凌霄,咬牙切齿道:“我问你,安宁究竟怎么了?” 凤凌霄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君离眸一沉,被压制许久的帝威倾泻而出,凛冽刺骨的寒锋狠狠凌迟着众人。他们这才骇然惊觉,眼前的男子是一代帝王,是君国的开国帝王,那气势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凤凌霄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眸中的温度急剧下降:“君离你再放任你的气息,宁儿迟早被你伤到!” 君离紧抿唇角,稍稍收回自己的煞气,正要回言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你们怎么都聚集在这里?”安宁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而后不解地看向那一群男人,而后就见一位墨衣男子欣喜地冲到自己身边:“安宁!安宁你没事吧?太好了……” “你?”安宁拧着眉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男子。 君离见她一脸疑惑不由黯了黯眸子,但还是牵扯出一抹笑容:“你不认识我?也对,安宁你都没怎么见过我,怎么会记得?……” 安宁微微怔住,试探问道:“君离?” 黯淡的眸子瞬间被点亮,刹那间流光溢彩,他欣喜道:“安宁,你知道我?” 安宁微微一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邀你入宫小住几日。”君离笑得柔和,那一身渗人的帝煞之气瞬间消失不见。 “君离,我从来不喜欢皇宫这类地方。”安宁愣了愣无奈回应道。 君离心里咯噔一下,急了:“安宁,你在那里想做什么都可以,没有人会来打扰,同外边没什么两样。安宁,你就当陪我在宫中住几日,好不好?”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的场景,那个放下身段哀声乞求的人,是方才震慑众人的君国帝王?他仅仅是为了让女子答应入住皇宫?安宁也十分不忍,她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自己……没办法回应,如今他都抛弃了帝王之尊只要她入宫,她怎么开口拒绝? “安宁,就几日,只要几日就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君离……”看着满眼期待的男子,安宁着实不忍心,“你是一代君王,不要对我这么低声下气。” 君离苦笑着摇头,如今的他只要她,其余都不在乎。他爱了他七年,一直期盼着能同她好好相处几日,可当时正值立国初期,他不得不忙于国事,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那时候的她也一心扑在治理皇国上,于是他便等,一等就是七年,如今终是让她踏入自己的领土,他怎能放弃可以和她相处的机会? 同她比较,皇位和帝威又有什么重要呢? “安宁,以七年换七日,好不好?” 46、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安宁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男子,他正看着她笑,眸光柔和,足以溺毙一个人。良久之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她好像越来越容易心软了。“我去住几日……” “宁儿!”没等她把话说完,皇琰就惊呼出声,其余人皆是因此变了脸色。 安宁冲他们安抚一笑,又看向君离开口:“我可以在宫中住几日,但我希望真的像你所说那样自由,不受约束。” 君离心上一喜,立即应下:“没问题,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打一开始这位开国帝王在她面前就极尽放低姿态,抛弃了所有的尊严来换自己入宫小住,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感化,何况她呢?安宁微微一笑:“那好,我便住几日吧。” 君离一愣,随即面上涌现巨大的欢喜之色,他直接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激动地低喃:“太好了,你终于应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太好了……” 不知怎么安宁只觉心酸,抬手拍拍他的背,而后看向早已黑了脸的人,轻言:“我只是去住几日,你们不必担心。阿琰,皇庭,皇国的队伍你们先管着,切不可出什么差错。” “宁儿,你一向厌恶皇宫,为何还?……”皇琰一身戾气看着她,双目早已斥红。 安宁哀叹一声,起身来到他面前,抬手抚了抚他冷戾的面容,柔声道:“怎么动不动就动怒呢?” “宁儿,不要去。”皇琰垂着眸看着她,语气执拗得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的话让床边的君离瞬间僵直了身子,他默默爱恋着安宁,自然会关注她的一切,很清楚这个一直在她身边被她护着的少年于她的重要性。君离静静看着女子,他在害怕,怕她会因为皇琰的一句话而反悔,那他该怎么办? 但还好幸运女神还是眷顾他的,女子面色无奈只是劝着少年不要意气用事,而少年只是瞥了一眼她就转身离开,浑身的戾气有增无减。安宁见状只好托付于皇庭,他没说什么,只是颔首应下,眉眼依旧温润。 是夜,安宁随着君离离开了客栈,客栈里的气氛顿时一片冷滞,每个人的脸色都差到了极致,到最后还是性情温和的皇庭开了口说:“都别在这傻站着了,还是回房养精蓄锐吧。”那群人依旧没什么反应,皇庭顾自上楼,只是在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时顿住淡言:“别对不住安宁的嘱托。” 话音刚落就见原本还僵在原地的几位男子纷纷动身回自己的房间,虽然神情依旧冷厉但身上的气息总算没那么骇人。严雁心有余悸道:“不愧是苍澜六绝,气息真渗人!” “还是因为郡主啊。”成舟轻叹。 严展也是愁眉不展,但还是出声道:“郡主有她的安排,我们当务之急是应对接下来的比武大会,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歇息吧。” 在这一行人中,严展的年纪最大,也是最沉稳的一位,所以身在异地时大家都会听从他的建议,现下也就无人反驳,动身回自己的房间。 这边的安宁抵达了君国皇宫,安宁宫——一座很精致的宫殿,一打她入门君离就开始命人布置,一边不停的问她还缺少什么没有,是否满意这里等等。 “君离……”原本在布置的宫人们听到那位女子居然敢直呼君王的名字,都抖了抖身子,可是却愕然发现她们一贯冷酷的君王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收敛所有的戾气静静看着她。这女子?……天,是皇上寝宫里画像上的女子啊!难怪皇上会这般在乎。 看着那个明明是九五之尊的男人却偏偏为自己忙前忙后,安宁忙出声制止他:“这里很好,不用再大动干戈了。” 君离这才一笑:“你满意就好,那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来看你。” “好。” 待他离开后,蓝皙着手去打热水,而一边铺床的小宫女犹豫许久后问道:“敢问姑娘可是那皇国的清宁郡主?” 安宁一愣问道:“你认识我吗?” “奴婢常年在这君国皇宫,哪有福分能见到郡主呢?”小宫女满面笑意道,“只是奴婢为皇上打扫寝宫时见到过。” “寝宫?” “是啊,皇上的寝宫里挂满了郡主的画像,皇上每日都会看上好一会!”小宫女说着说着就满面羞红了。 安宁失神,君离他,他的寝宫挂满了她的画像? “好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打来热水的蓝皙温和道,几名宫女立即应言退了出去,她又看向呆坐在床上的女子笑道,“小姐来洗漱吧。” 安宁依言过去,蓝皙小心地取出那青丝上唯一一支玉簪,青丝瞬间宛若瀑布一般流泻在肩头,她将帕子浸湿后拧干交给她。安宁接过帕子仔细地擦了脸后问道:“蓝皙,方才那宫女的话你可听见了?” 蓝皙低低应了一声:“君国的皇帝是真的对小姐上了心。”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君拂同她说过君离暗恋她七年,后宫俨然如同虚设,如今他百般哀求只为自己可以入宫小住,又在寝宫里挂满她的画像,这份心意,她怎么不知道?可是就算她知晓那又能如何呢?蓝皙看着面色黯淡的女子,心中一叹:“天色已晚,小姐还是再歇一会吧。” 安宁颔首,褪去外衣后躺到榻上,蓝皙仔细地放下帐子后熄了烛火才离开。她平躺着望天,毫无睡意,难道那个人的预言要灵验了吗? 次日君离起得很早,梳洗完就直接奔向安宁宫,那样的速度令一众宫人咂舌。可没想到他一入宫,人还没见着就被蓝皙一把拦下,说是自家小姐还在睡。闻言君离就脸色一变,目光担忧地朝里望了望,急问:“这会还在睡?她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先让我进去看看。” “……”蓝皙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保持住温和的笑容,“皇上,是您起得太早了,小姐要过一会才会醒。” 君离一愣这才发现此刻天色才微微亮,不由郝然道:“啊,是我太心急了,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吧。”说着就往院中的石桌旁落座。 蓝皙见状一惊忙上前劝说:“这可使不得,这里太冷有损您的身子,要是被小姐知道了一定过意不去!” 君离柔和了眉眼,微微一笑道:“我来就是为了和安宁一同用早膳的,这点程度不要紧。” 蓝皙怔然,心中叹了口气,这君国皇帝未免太上心了吧?当下一笑:“那就请您前往偏殿吧,那儿不冷,小姐也是要在那里用膳的。” 闻言君离自然是欣然应下,蓝皙给他上了一盏热茶就忙去了。君离安坐在榻上,手上无意识地搓着杯盏上的纹理,一想到待会就能见到她,可以同她一起用早膳,这位性情冷漠,喜怒无常的帝王居然笑出声来。 47、我想算自己的命格 “皇安宁,这里不属于的……” “这里不属于,快快回去吧……” “皇安宁,你的使命已经完成,快回去吧,快回去吧,皇安宁……” 那个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不断萦绕在耳边,下一瞬安宁猛地睁眼醒来,见到还算熟悉的布局时才舒了口气,坐起身来发现背上早已是冷汗密布。那个梦……回想起来破碎不堪却让人很是不安。 门外的蓝皙听到动静忙推门而入,见到女子一笑:“小姐可算是醒了。” “怎么了?”安宁掀被下床在梳妆台前坐下。 “一大清早君国皇帝就来了,说是想和小姐一道用早膳,现在还在偏殿里等着呢。”安宁一怔,他这么早就到了?蓝皙见自家小姐若有所思的模样,拾过桌上的玉梳为她绾发,“小姐,他好像真的很上心,我还从未见过这般痴情的帝王呢……” “蓝皙。”安宁出声截断她的话,平静地开口,“你去柜子里挑件衣服吧。” 蓝皙心中一叹,搁下手中的玉梳去开柜门,却在见到柜中的衣物时惊呼出声:“天!全都是白衣啊,还都是不一样的款式……” 安宁微微敛眸看着自己的手,看着它缓缓收紧,君离,你究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当面前的那盏茶渐渐变凉时,君离终于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他猛地站起身想要迎上去却又怕这是一场梦,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幻影而却步不前,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安宁见状一笑上前唤他:“君离。” “安宁。”君离看着女子浅笑嫣然立在自己面前,突然就觉得之前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我来找你用早膳。” “恩,蓝皙已经去安排了,先坐。” 君离满心欢喜地落座,笑问:“今日可有什么安排吗?” 安宁稍稍思忖一番,不知怎么想起自己之前做的梦,于是问他:“这里最近的寺庙在哪里?” “寺庙?”君离诧异地挑挑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马上就是六国比武会,我总是要去祈福的。”安宁笑笑道,“而且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当地的庙宇看看。” 君离点了点头开口:“那就是佛音寺,它是君国最大最灵验的寺庙,你若是想去今日我就陪你去。” 于是在用完早膳的一刻钟后,君离就带着人明目张胆地出了皇城,可是原本兴致高昂的君离在出了城门之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他沉着脸看着那一众人:“你们怎么在这?” 皇琰直接上前来到女子面前,唤了她一声便静静地看着她。安宁偏着头看了他一会笑道:“不生气了?”见他还是不语,安宁只好拉过他的手柔声问,“怎么会来?” 皇琰凝视她,低言:“你去哪?” “佛音寺。”安宁的话音刚落,就见南九息伸了个懒腰,而后利落地上马:“正好,我也去,一起吧!” 他一说完余下的几人也十分干脆地上了马,而后直直地看着他们,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安宁无奈一叹,看向自己身边面无表情的男子轻言:“君离,他们……” “没事,他们要来就跟着好了,你先上马车吧。”对着她,原本阴沉的脸只剩下缱绻的笑意。安宁也就不再多说,被皇琰拉着上了马车。原地的君离看着那行人冷了眸,转身翻身上马。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城门外不远处的佛音寺,而在入寺前最艰难的事就是要爬九百九十九处台阶,而这无疑是见证诚心的时刻。安宁抬眸遥望着隐在山林间的寺庙,轻声叹道:“这庙宇隐在山林间,很有意境啊。” “君国的百姓时常来这祈福,要么祈求收成好,要么求仕途和姻缘。听他们说很是灵验,你要试一试吗?”君离来到她身边笑道。 “不妨一试。”安宁挑眉一笑,他低低一笑应允。 另一边的皇琰冷冷看了眼君离,而后锁住眉头看向女子反驳道:“不行宁儿,此庙地势极高,寒气只怕很重,你的身子吃不消的。” 他一句话说完,在场的几个男子齐齐变了脸色,他们差点忘了她受不住寒气,何况现在还是寒冬……立马安宁的身前就拦了六位男子,安宁强忍住要扶额的冲动:“我若是不去,你们以后也别出现在我面前,如何?” 所有人的脸色又是一变,但心知女子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也只好退步。安宁扑哧一笑:“和你们开个玩笑,你们别老是担心有的没的。” “只要你别老是出状况吓我们就好了。”凤凌霄面色颇为无奈,伸手为她拢紧衣裘,修长的手指翻飞间,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已然定型。 严雁看着那行人而后在自家哥哥耳边轻语:“哥,他们都喜欢郡主吗?” 严展沉声道:“嘘,不许谈论这个。”严雁撇撇嘴不说什么,其实说起来她很羡慕郡主,她的样貌、才情和胆识样样出众,又得那么多英豪俊杰的倾心。就说那一行人,苍澜六绝啊,最低的身份也是亲王身份,哪一个丢出去不是位高权重,可谁曾想他们一个个这么痴情呢? 严展微微凝眸,那几人都非池中物,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可是清宁郡主……世间只此一个,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 寺庙前的台阶虽多,但幸好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体能较之常人更好一点,因此爬石阶也并非那么艰难。到了寺庙之后,安宁轻掀裙角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合十祈祷。庙宇里极为清静,空气中尽是淡淡的禅香,女子阖目静思的侧颜在烟气氤氲间显得十分安然美好,他们安静地候在一边凝视着,唇角带着极为相似的微笑。 此时一位大师缓缓步至殿中央,对着几人双手合十低言:“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光临本寺,怠慢了。” “大师言重,我们来此参拜一下而已。”安宁起身,有礼一笑。 “看几位非富即贵,有此佛心实在难得啊。”大师微笑道。 “大师!大师,这里可以求姻缘吗?”严雁忽而开口,见众人都往这边看来又不由羞红了脸,支吾道,“我……我就问问嘛。” “严雁也是到了这个年纪了。”安宁会心一笑,“大师……” “这自然是有的。”大师应道,看着白衣女子又问,“不知这位施主是否也是求姻缘?” 一时间他们齐齐看向女子,安宁微微一笑说:“不是,我想请大师为我算一算命格。” 算命格?!在场的人无一不愕然,大师微微闪了下眸子再次确认:“施主真的想算命格?” “是,有劳大师了。” 48、祸世之命,定当祸乱天下 大师仔细地看了眼面前的女子,见她浅笑从容的模样,当下一笑,立即命人去取来竹筒交予女子:“施主请。” 安宁接过竹筒,跪在蒲团上开始摇竹签,“啪嗒”一声一根竹签从竹筒里掉了出来。旁边的侍童上前拾起,在转交给大师时瞥到了上方的字,心下大惊,惶然中将手中的竹签丢了出去,看向女子的目光是害怕畏惧的。他失声惊吼:“这个女人是祸害!她是祸害,会祸害天下的!” 安宁静静听着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眸中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个命运。在场的几位男子却因此勃然大怒,最为冲动的皇琰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拽住那个小和尚的衣领,目光狠戾:“你说什么?!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我我……我说的没有错!她是祸害,背负了祸世之命!她迟早会祸乱这整个天下的,应该尽快除掉!” “满口胡言!”皇琰怒上心头直接将人甩到一边的柱子上。 “唰!”一抹血色划过,地上的竹筒应声碎成粉末,浑身戾气的南九息提着血刺冷冷扫向地上蜷缩着的小和尚,“再胡言乱语,你的下场可是要比这竹筒更加惨烈!” 小和尚闻言不住地往后退缩,满目惊恐地看着那群人,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这群人太可怕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君离,看来你国中的寺庙真是不怎么样。”凤凌霄沉言,深邃的黑眸中层层叠叠涌上黑雾,好似下一秒浓雾散去时,杀意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君离的脸色也是黑沉无比,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但他还是平淡应言:“是啊,朕应该下旨拆了这座寺庙!” 小和尚眼中的恐惧不断放大,皇上……君国皇帝怎么也在这里?! 皇琰忽而放声大笑,目光却是狠厉嗜血:“你知不知道你说的祸害是谁?她叫皇安宁,是皇国的清宁郡主,如今更是一国宰相!” “阿琰……” “你所说的祸害自幼领兵征战,护下了如今的皇国,成全了你今日的胡言乱语!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皇国,数万百姓将尸骨横野,而现在在场的人中有一半都是她救下的!这样的人你说是祸害?!” “阿琰,住口。”安宁有气无力地唤他,“别这么激动。” 他猛地转身立在她身前,眸中泛着怒红的泪光:“宁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为皇国付出过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诬赖你?!” “好了。”安宁小心地拭去他眼角溢出的泪,“别多想。” “阿弥陀佛。”大师忽而出声,上前拾起那支竹签,“不知施主心中可清楚?” 安宁无声一笑低言:“我清楚。” “清楚什么?”严雁有些烦躁地开口,“大师,你们没弄错吧?祸世之命,祸乱天下?你们别开玩笑了!我们郡主是有救世之命!她拯救了皇国上下,成就皇国如今的繁盛和辉煌,让百姓都得以安居乐业,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 一旁的严展很难得没有出声阻止自己近乎失控的妹妹,而是用一种晦涩莫测的目光盯着那两人。 大师没有动怒,而是微微一笑看着安宁说:“你有一批很善待你的朋友。” 安宁亦是温暖一笑:“是啊,他们是我此生最宝贵的财富。” 大师双手合十一笑,一边的凤凌霄上前几步紧紧盯住她:“你到底清楚了什么,宁儿?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安宁下意识攥紧手指,默然不语。凤凌霄紧紧皱起眉头急言问道,“宁儿,到底是什么?” 大师见沉默不语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施主不必介怀,既然他们是您可遇不可求的朋友,就不必过多隐瞒了。” 安宁无力地扯扯唇角:“大师说的在理。”转头看向那几个人,他们都锁着眉头看着她,不是忌惮和害怕,而是对她的担忧和心疼。温温一笑:“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相信,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一趟当地的庙宇,去算一算我的命格。不管是大或小,或有名或无名的寺庙都说我有祸世之命,是不祥之兆。幸好当时在场的人不多,青折调的药可以抹去他们的记忆,否则我是祸害这个消息就要传遍整个苍澜大陆了。” “你不是祸害!”皇琰咬牙切齿道,眸中赤红一片。安宁上前握过他颤抖的手一笑,“阿琰,你先听我说完……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这里的人?”明蓝不确定地问,而让安宁错愕的是她竟然从那个一贯浅笑从容的明相的眸中捕捉到惊慌之色。 “我不属于这里,只是在另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丧生,因缘巧合在这里重生,成为了皇安宁,所以说我……”安宁顿住难以再说下去。 严雁愕然道:“这……这怎么可能?这是灵魂附体的意思吗?” “这的确不可思议但这是真的,我成为皇安宁之后过了几年很幸福的日子,可是四岁那年战乱爆发,不幸的事接连发生,我又重新活回原本的样子,几年前的一座寺庙的住持说我有祸世之命,迟早会乱了整个天下,之后每到一处寺庙皆是如此。” “宁儿!”凤凌霄扣住她的双肩低吼道,“世上没有什么命格之说,因为他们说多了你就信了!宁儿,这不是你的命格!” “凌霄,这是真的……”安宁轻言,眸中隐隐泛着泪光。 “这是鬼话!你不是的,你不是祸害,你忘了你曾救了整个皇国吗?!”凤凌霄怒吼,却在下一秒瞥见她眸中的泪水,瞬间慌了神,“宁儿……你你,你别哭……” “凤凌霄,你弄疼她了。”皇庭伸出手,看似轻松实则用力地拿开女子肩头上的手,清眸冷寂地扫向那一众人,“你们未免太激动了。” “贫僧还是头一回见到来自未来的人。”大师双手合十低言,“阿弥陀佛,施主不必过于介怀,命格虽为天定,但也可人为。” 安宁有一瞬的愕然而后微微笑起来:“我去过那么多的寺庙,大师是头一个这般坦然无惧的人。” “阿弥陀佛,施主的为人贫僧还是清楚的。”大师微微一笑,眸光清澈柔和。 安宁抿唇一笑,双手合十很是真诚地垂头致谢:“多谢大师。” 49、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安然无忧 为了不来回折腾,一行人直接在寺中歇下,用过午膳之后安宁带着蓝皙前往不远处的一片竹林,在深处有一座亭子,木桌、木凳、棋盘一应俱有,且环境清幽雅致十分适合静心。可是蓝皙并不这样认为,一到亭中她立即忙活开来,在木凳上铺好软垫,在桌旁烧起火炉以及准备好手炉,大动干戈到就差把整间屋子的东西都搬出来。 安宁见状失笑道:“蓝皙,你不用这么麻烦……” “现在是寒冬,小姐更需谨慎小心才是。” 安宁低低一笑问:“蓝皙,我是魂魄附体之人,你就不害怕?” 蓝皙一怔,正色道:“蓝皙跟随小姐八年了,八年的时间足够了解一个人,我只认您。” “好……” “我也是。”明蓝自远处漫步而来,他上下扫了眼女子的状态笑道,“恩,你被照顾得很不错。” 安宁也打量了一眼自己,身披裘衣,手捧暖炉,膝上有毛毯,座下有软垫,失笑道:“是她们费心了。” 明蓝随意地在对面坐下笑问:“阿宁,介意陪我下盘棋吗?” 安宁摇摇头直接捻起一颗白子,落下,明蓝欣然落子。良久之后安宁收手一笑:“我输了,明相的棋艺十分精湛。” 明蓝只是慢条斯理地收着棋子,而后问道:“你可会离开?” 对上他认真无比的目光,安宁微微一怔:“为什么会问这个?” “你既然可来,应该也可以离开。你会离开这里,离开……我们吗?”明蓝心中嘲讽一笑,他一向能言善辩,自诩鲜有人可及,可是当他说出那最后一句话时,心里却是毫无底气。 “我来这里已经很久了,想要回去没那么容易,除非死。” 明蓝稍稍松了口气:“阿宁,你不用想那么多,还有我们在。” 安宁颔首笑道:“在这里,很幸运能够遇见你们,真的。” “别太煽情啊!”明蓝抬手支着头,脸上满是笑意。 “怎么?还不准我抒情了吗?”安宁开玩笑道。 “哪能啊?”明蓝轻笑不止,微微正色道,“阿宁,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安然无忧。” “借你吉言。”男女相视而笑,对弈谈笑的画面着实美好。 不远处的青竹旁一黑一红两道身影静驻,彼此无言注视着那一幕。良久之后南九息掀唇开口,似在慨叹:“凤凌霄,我们究竟还有多少情敌?”凤凌霄没有应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白衣女子身上。南九息顾自开口:“安宁的与众不同居然招来了各路人马,是福还是祸呢?” “南九息,不管是福是祸,都不能让她为难,她绝不能有事!”凤凌霄沉声道,“你该知道,那个所谓的命格。” 所以无论如何,那个女子都不能出事! 言及女子的命格,南九息的凤眸不易察觉地沉了沉眸。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时兴起的参佛会招来这样的祸端,那个女子,那样一心为国、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子怎么会是祸害?!“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消息一旦走漏,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大陆必然会因此声讨安宁,哪怕她曾救了整个皇国,谓为苍澜六绝之一,而到时候引起的纷争只怕真的要让天下再一次经受祸乱。 “南九息,如今我们个个想得到她,可其实只要她在我们身边同我们说笑就足够了。”凤凌霄微微仰头看向苍白的天空。 南九息捏紧拳头,而后缓缓松开轻言:“凤凌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因为有时候人的心,是贪婪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凤凌霄静立,不知过了多久身子微微晃动倒在了一边的竹竿上,抬手掐住眉心。他自然知道南九息的意思,宁儿那般美好他们都不会轻易放手,可是这样下去难免有纷争,受害的还是她…… 不知是因为得知她的祸世之命还是真的疲倦,一直知道深夜也无人来找她,就连皇琰也早早地将自己锁在房中,说是不愿意见任何人。青折见女子凭栏望月,忙上前给她披上披风,安宁心中一暖打趣道:“没有你们,我好像很不能照顾好我自己。” 青折静静凝视着她:“小姐有什么心事吗?” 安宁摇了摇头笑道:“大晚上说不吉利的话可不好。” “你在担心那个命格?”见她敛眸不语,青折放柔目光,有些疼惜道,“你在担心自己会祸乱天下不成?” “由不得我不信。” “那是假的,事在人为。”青折拧紧眉头,“小姐那么聪明为什么轻信这种东西?” “青折,你怎么也这么易怒了?”安宁无奈,这样的暴怒的他真是少见。 “小姐,我们都是因为担心您。”蓝皙自屋外进来。 “不要紧,时辰不早了,歇息吧。”青折和蓝皙相视一眼之后只好离开,安宁望了眼被乌云覆住的皎月就上床歇下了。 翌日君离执意说要回皇宫,一是为不想让这个地方再刺激安宁,二来他只想和安宁独自相处,不想被其他事情干扰。当然离开这座寺庙,其余几人很是赞同,毕竟这个祸端就发生在这里,尽早离开为妙。可是他们又不想让君离同那女子相处过久,于是他们联合提出去一个温暖的地方散心。 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君离再不情愿也必须为她着想,毕竟她现在的状态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于是用过早膳之后,一行人决定前往离佛音寺最近的暖宫,那里是皇族的驱寒圣地,只要天气寒冷之时,皇族中人都会来这里休息一段时日,而这最适合受不住寒气的她休养。 “马上就要六国比武,我们却来这里散心,真的没问题?”安宁看着周围面色轻松的众人,心想他们难道就不担心比赛的事吗?然而几人仿佛是约好一样忙不迭地点头,心中深感无奈,看来他们真的很不在意…… 君离倒是想着这怎么着也到了他的领地,相比而言他更有优势。于是他立即向女子说明:“安宁,这里是皇族用来驱寒的地方,每当寒冬我们都会组织来此过上一段时日。这里有温泉水可泡,安宁你受不住寒气,这几天就多泡泡,好好休息。” 50、取名皇御,望他御宇天下 一不留神就被人抢尽了风头,另外几人表示非常不满,但也无可奈何,于是一行人就在暖宫里住了下来,而此时距离六国比武会只有四天。在暖宫的三日里安宁过得极其安逸舒适,每日不是翻翻书就是泡泡温泉,然后就是和那几人相处。一天里往往是上午和凌霄品茗对弈,下午就被南九息拐去比武玩闹,有时会同明蓝谈论奇闻异事,或是被君离拉着散心谈天,抑或是同皇庭对诗说笑。 对此安宁觉得十分好笑,打趣说她的白天似乎就这样被他们瓜分了。可是晚上的时间一向是归皇琰所有的,因为只要这个少年出现,皇安宁的心绪大半都会挪到他身上,他们便难以和她好好相处,所以为了防止这个状况,众人商议之后决定将晚上拨给他,只要他别在白天出现搅局。 对此皇琰没有异议,他要的只是待在他身边,比如现在可以独自待在她这里,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她心里就很满足。可是皇安宁看着每晚都蹲在自己房中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她看的少年,心中满满都是无奈:“阿琰每晚在这做什么?” “看宁儿。”恩,他的宁儿最好看。 安宁噗嗤一笑,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问:“阿琰,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把晚上丢给你,只要你晚上出现在我面前?”看着少年点头,心中的无奈无限放大。她就知道,这几日白天愣是看不见他的踪影,偏偏晚上死守着她,敢情那帮家伙全在打这个注意啊,该夸他们合理利用时间吗? 看着少年沉静安然的目光,嘴角就不由勾起温暖的笑容,伸手抱住他。皇琰虽然被她突然的举止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很高兴地反手抱住她,低言:“宁儿,我们什么时候回皇国?” 只要回到皇国,宁儿就还是属于他一人,其他人都不会来打扰。 安宁失笑,松手看着他:“比武会都还没开始,你就想着回去了?” “这里很不好,还有那群人在。”觊觎你……皇琰皱紧眉头开口。 安宁心中十分清楚,对于自己,这个少年总是很执拗。但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抚摸他的头发,因为当初深入敌营救人时,就发现这个不哭不闹的孩子有着和她当初一模一样倔强、不屈服的眼神,于是她把他当做了唯一的亲人放在身边保护,如今八年过去他一天天长大,她是时候放手了,毕竟不能保护一辈子,而这个少年已经有足够能力变得强大。 翌日,安宁从皇庭那里得到消息,说是皇曜传了书信来说淑妃难产而死,她忽然就想起之前被自己把脉之后断言会死的女子,想着果然是逃不过这一劫,虽然不喜那女子但还是为她感到悲戚。除此之外,她还从皇庭口中得知淑妃生的是一位皇子,为此皇曜很是善待她,下旨追封她为淑贵妃并予以厚葬。安宁听及此,有些嘲讽地扯扯唇角,活着时得不到半分真正的宠爱,这死后的荣光又有何用呢? 皇庭看着女子脸上的嘲讽,心中明了她的意思,微微黯了眸子之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安宁,皇兄特意传信来,是想你给那孩子起个名字。” 让她给皇子起名字?!安宁错愕道:“这是为何?” 皇庭耸耸肩无奈一笑:“这是皇兄的意思,我不清楚啊。” 安宁怔了会叹出一口气,想了想看向天际:“那孩子……可谓是大难不死,今后一定有番作为。取名为皇御吧,望他御宇天下。” 皇庭立即书信回去,于是皇国新降生的二皇子得名为皇御,从此开始他不平凡的传奇人生。而此时的皇安宁并没想到她取的名字会带给那个孩子多大的影响,也想不到她今日所说的期盼,在未来的一日实现了。 很快比武会如期而至,就在前一日,赖在暖宫的一行人终于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去。然而等到君离带着安宁在其余人愤懑的目光下回到皇宫时,安宁终于惹上了一件麻烦事。当日她本想着无聊去宫里各处逛逛,于是就找了宫女领路和蓝皙出门了。那小宫女似乎是新来的,性子十分活跃,一路上将各个景点介绍得很全面。可当经过一处拐角时,安宁听到那边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安宁叫二人不要出声,自己上前几步察看,发现两名妃子打扮的女子正在池边谈天。一名身着翠青宫装的女子望着平静的湖面轻叹了一声:“都说一入后宫深似海,此言不差啊。”自打入宫后,她见到皇上的面都能用手指数的清,久居深宫,真的是无比寂寥啊。 “我们皇上不贪恋女色,只是心心念念一个清宁郡主!”身边的粉衣女子附言道,她的容颜俏丽娇媚,可谓这白素寒冬中亮眼的点缀,可惜那满是醋意和敌意的声音破坏了些许美感。 “清宁郡主啊……”那青衣女子的目光陡然变得沧桑,声音也渐变缥缈,“年仅八岁的她请旨出战,历时五年成就皇国的强盛,十二岁特封为清宁郡主,享公主之礼,如今更是位及一国宰相。年仅十六岁的女相啊……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子,我们怎么比得上呢?” 粉衣女子下意识咬紧唇瓣,眸光深处折射出丝丝不甘和嫉恨,“姐姐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青衣女子低言,垂下的侧颜干净素婉,“能让皇上惦记七年并为此荒废后宫,怎么不厉害?” 她多年前就醒悟了,对她们从来是不屑一顾的皇上心中只有那个传奇女子。 “姐姐!”粉衣女子气急道,“姐姐就甘心被那个女人抢走一切?” “依儿,清宁郡主是真的让人钦佩。”青衣女子由衷慨叹。 那样一位绝世女子,世间不可多得。 暗处的安宁敛眸笑了笑,提脚望那边走去,青衣女子似有所感应,转头朝这边望来,第一反应就是惊艳,面前的女子可谓是绝色倾城,光是周身那安然清雅的气息就叫人望尘莫及,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存在……正当她失神之际,一边的粉衣女子却是猛地变了脸色,惊呼出声:“皇安宁?!” 51、听说有人和你打架,我就赶来了 听到妹妹的惊呼,青衣女子瞬间回神,却是满面愕然,清宁郡主……面前这个美好的女子居然就是清宁郡主!皇上心中念念不忘的,天下俊杰倾心的清宁郡主竟是这般耀眼的绝色,她怎么匹及?后宫又有谁能匹及?看着女子脸上明媚温暖的笑容,她忙压下所有的心绪俯身一礼:“见过清宁郡主。” 她虽然是这君国的贵妃,可对方却是名曜天下的清宁郡主,如今更是位及一国宰相,地位比她不知高了多少,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娘娘多礼了。”安宁微微一笑回礼。 “皇安宁,你怎么会在这宫中?!”粉衣女子咬牙切齿道,眸光锐利到恨不得划破那个女人的脸。这个女人,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害的她们每天度日如年,虚度年华,可她却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郡主是应皇上之邀在宫中小住,现居于安宁宫。” 那个粉衣女子若是不能好好管理自己的情绪,只怕在这深宫里要吃尽苦头的,还有这小丫头,倒是十足机灵啊。 “什么,入宫小住?!”粉衣女子愕然道。 一边的青衣女子眸光黯淡,有些自嘲地扯扯嘴角,安宁宫……如今世上谁人不知清宁郡主名唤安宁呢?皇上的眼中和心里终究只能容下这么一个女子。 “郡主,这位是婉妃娘娘,这位是依嫔娘娘。”小宫女随即不慌不忙地介绍道。 安宁微微颔首看向神色各异的两名女子,眸光微闪:“两位娘娘见到我……很诧异?” 林素婉也就是那位青衣女子微微一笑,应言道:“不错,关于郡主的种种传闻我们皆有所耳闻,皇上对你的心意君国上下大多都清楚,这后宫也因此成了摆设,只是我们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在这深宫里见到你。” “是这样啊……”安宁微微垂眸,敛去复杂的眸光。 “皇安宁,你该清楚我们有多讨厌见到你,准确来说这整个后宫都不愿意见到你!”林素依盯着女子愤恨道。 “依儿,不得无礼。”林素婉低声呵斥,她们已经样样比不过皇安宁了,不能连基本的礼仪都输了。 林素依却是没想那么多,捏紧拳头狠言道:“姐姐,我已经受够现在的日子,这个女人……她非死不可!”说着她在林素婉的惊呼声中攻向那个白衣女子,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如果这个女人不死,她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只能无力地等待死亡降临! 安宁示意蓝皙不要出手,自己则是飞快地闪开她的攻击,她没有想到那个看似娇柔的女子居然还会武,后宫果然是无所不有。 另一厢的君离正和众位大臣商议明日的比武会,正当说到如何排兵布阵时就见一名宫女跌跌撞撞闯进来,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滚出去,御林军是死的吗?!”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眉间的褶皱愈发深了深,君离冷戾地看着伏在地上的宫女,“说!” 宫女抖了抖身子,随后抬眸慌道:“皇上,依嫔娘娘在御清池那边同清宁郡主打起来了!” “什么?!安宁——”君离猛地变了脸色,下一秒已经冲了出去,余下的大臣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愕然之色,那两个人怎么会打起来的?唯有君拂无奈扶额,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出,只要安宁入了宫。可是看皇上刚才的反应,想来那依嫔是凶多吉少了。唉,君王的宠爱真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不成? 当君离赶至御清池时,就见两抹身影纠缠在一起,而后其中一道粉红身影随即被打飞,重重地摔在地上,而那抹魂牵梦萦的白影翩然落地,飞扬的青丝随同白绫安然地垂落在女子身后,经过一战那女子依旧是眉目温婉,不减安然。猛地心漏跳一拍,君离僵在原地痴痴地看着那抹身影,轻喃:“安宁……” 安宁,那个女子的名讳,不知被他梦里醒时念了多少遍的名字,而现在那女子真实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他如愿这般唤她,在现实生活中,就在她面前。 安宁应声看去就见不远处望着自己的君离,心中奇怪他怎么这么及时出现,一转目看到旁边的小宫女,心下一笑,那个小宫女真的是向着她的?随即对着男子明媚一笑:“你来得真及时,很抱歉我把你的妃子打伤了。” 这句话她说的那般理直气壮,看似很不讲理可君离就是忍不住想笑,目及她脸上灿烂明媚的笑容,星芒凝聚在眸底的娇俏,他忍不住柔和了双目,下意识觉得若是她能一直对着他这样笑,她想怎么样都可以。 倒在地上的林素依眼前一亮,立即哭泣道:“皇上!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身边不远处的蓝皙闻言忙不迭地退后几步,经过几日的相处她可是见证了这位君国皇帝对自家郡主的宠爱程度,那可是就差上天摘星星摘月亮了,这女人还真是没眼力见,她还是闪开点,省得那皇帝发怒时连累到她! “依儿!”林素婉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子,心中是又惊又怕。 可是君离谁都没有理睬,径自来到白衣女子身前,上下打量她一圈急言道:“宫人来传话说有人同你打起来了,我就赶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蓝皙抿唇一笑,果然他还是先关心自家郡主啊,甚好! 安宁摇摇头,而后笑着指了指地上的女子:“可是她有事,鲜少有人能承受我的攻击,你还是去看看她吧。” 地上的林素依满含泪水,紧咬着下唇看着他,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疼惜,想要赶快拥她入怀好生安抚。可是她偏偏碰上的是君离,一个心里只容得下皇安宁的冷血君王。他不为所动地立在原地,冰冷的目光放在地上的女子身上,“朕竟不知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安宁。” 林素依怔然,此时皇上不应该先是关心她然后狠狠惩处皇安宁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是责怪她?偏转视线看到安然立在一边的皇安宁以及皇上对她明显的保护姿态,瞳孔一震而后从中随处狠厉的光芒,“皇上!是她伤了臣妾,是她先动的手啊!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不要被她迷惑住啊!” 察觉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安宁只是一笑不作任何解释。而林素依却以为看到了希望,忙开口:“看!你们看,她无言以对!她是心虚了,皇上!” 君离阴冷的脸色又是阴沉了几分,眸中满满都是对她的厌恶。一旁的林素婉看得清楚,心中一沉忙拉着林素依急言:“依儿,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可是被嫉妒和仇视蒙蔽了心智的林素依全然听不见其它声音,只是痴痴看着君离,希望他能相信她,为她做主。 满面冷戾的君离忽而一笑,笑容却是冷厉嗜血,如看蝼蚁一样冷冷看着地上的女人,“林素依,你胡言乱语,栽赃嫁祸的本领越来越高了。” 虽然他从不搭理后宫里的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懒得理睬罢了。可现在她们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安宁,触及他的底线,他怎么可能继续坐视不理! “皇……皇上?” 君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容,那双眸子好似被冰雪覆盖的极寒之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冷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依嫔行为不检,以下犯上,罪不可恕,从今日起废去嫔位,打入冷宫!” 52、你为什么会让我这么心疼? 他竟然什么都不问不管,就直接下令废人?!安宁一愣,只觉她好像把事情弄大了,正要和他解释却被他的声音阻止。他小心地替她拢了拢稍稍松开的衣领,温声道:“池边风大,我们先回去吧。” 看着他温柔含笑的模样,安宁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任由他牵着离开。 蓝皙扫了眼地上失魂落魄的女人,叹惜一般摇摇头,你说做什么不好非要招惹她们郡主,这下可好,惹祸上身了吧?这君国皇帝倒是干脆利落,一心只护着郡主的样子,真心不错! 身后隐隐传来哀戚之音,林素依好似发疯一样地爬行着似要追上那离去的明黄身影,可是却是徒劳,只能在泪眼朦胧中目送他和另一个女人相携离开。手指猛地收紧砸向地面,“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做那些事啊!臣妾冤枉啊,请皇上明察啊,不要被那女人迷惑住啊——” “依儿!依儿……”看着地上几近癫狂的女子,林素婉忙上前保护她,不让她伤害自己,泪流满面,“别怕,依儿,没事的,不怕,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清楚皇上只爱皇安宁,可是怎料他的在乎会这么深,深到他的眼中只有皇安宁,只在意她的安危和情绪,自己的妹妹会怎样,他根本不在意…… 君离上前几步看着已经癫狂的林素依和哭成泪人,还在不断安抚的林素婉,心中悲叹一声沉言:“你们都太看轻皇安宁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他跟在皇上身边处事已有多年,十分清楚他有多在乎那个叫皇安宁的女人,只要是有关她的事,他都会抛开其余的一切,说更严重一点就是这位冷血帝王把皇安宁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可惜这些后宫女子总不愿看清和醒悟。 林素婉泣不成声,伸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她们怎么会不清楚,只是又怎么轻易甘心呢?仅仅这么一会功夫就发生这么多事,她在宫里已经是度日如年,如今唯一陪伴在身边的妹妹却要被打入冷宫,她以后的日子要如何度过? “依儿,你不该去招惹皇安宁的,你不该去招惹她的,不该的……” 被他一路拉着走,直到一处石桥上,安宁反手拉住他,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她的心忍不住软化些许,“君离,我很感谢你这么护着我,可是那个决定会不会太唐突太严重了?她并没有说错,我的确是把她打伤了,而且我的命格本就是那样。” “不是!”突然他近乎失控一般吼出这么一句,看着面色错愕的她,缓缓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带着深深的眷恋,“那是她应该得到的,与你无关。我先前说过,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陪着你。” 不知为何一向坚强的她觉得眼中酸涩不止,而后泪水不期然地滑落,“又是一个了。” 原本君离不懂她的话,可是下一秒却见她泪流满面,顿时褪去骨子里带着的冷酷和强硬,手足无措地为她擦着泪水,动作笨拙却十分小心,“安宁,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别哭,别哭啊……” 安宁笑着摇摇头,吸了吸鼻子笑道:“我又碰上了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谢谢你。” 他手上一顿而后继续为她拭去残留的泪痕,故作轻松道:“这才多大点事就哭?” 安宁也不怕他笑话,耸耸肩道:“从很久以前就少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君离轻叹一声,抬手拥她入怀,目光遥遥望向远方苍白的天际,“安宁,你为什么会让我这么心疼呢?” 安宁任由他抱着,目光黯淡失神,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原因,已经不下一次听别人说心疼她了,可是明明她不弱,而且活得还不错不是吗? “国师大人,她是谁?”石桥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名明黄宫装的清雅女子静驻,目光沉静地看着那一幕。她的容貌绝美如画,柳眉之下的一双水眸更是清湛通透,肤白胜雪,气质淡雅如兰,说她是绝世美女也不为过。 身后的君拂遥望着君王怀中静默不语的白衣女子,轻言:“皇国清宁郡主,皇安宁。” 闻言女子身形一震,手中的帕子飘悠着落在地上,染上了尘埃,美眸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女子。君拂不动声色看着,淡言提醒道:“娘娘的帕子掉了。” 女子却是恍若未闻,身形不稳地倒在树干上,她死命地用手攥住胸口的衣襟,颤着声问:“她就是皇安宁……国师,你说我是不是同她长得很像?” 君拂默然,不知怎么对这个娴雅女子产生几分同情,“是,七分相似。” 听到他的回应,女子的脸又白上几分,敛眉苦笑道:“我早该清楚的,我早该清楚的……”女子敛眸苦笑,娟秀的眉目间爬上几缕忧愁和哀伤,让人见之拗动。 “娘娘不必多想。” 女子晃了晃身子,支撑着站了起来,淡笑道:“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宽慰我了,我都看在眼里。五年了……我入宫也有五年了,看得够清楚了。” 皇上向来不贪恋美色,尽管有很多女人因为皇上的俊美和荣华富贵而入宫,可他从来不多看一眼。直到她五年前入宫,那一天的场景她记得很清楚,皇上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原本冷漠的眼眸竟亮了起来,里面充斥着惊艳和欣喜,她以为皇上是爱她的。之后皇上的确是日日留宿于她的思宁宫,有什么珍宝首饰或是新鲜玩意都送往她这里,当时的她可谓宠冠后宫,无人可及。 她原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不久后皇上开始变得痛苦烦躁,渐渐不愿意来看她直到淡忘。她很是不解,然后终于有人告诉她缘由,原来她这般受宠的原因,是因为另一个女子,她叫皇安宁,是名曜天下,谓为苍澜六绝之一的清宁郡主。 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坚信着皇上是真心爱她的,直到某一天她无意闯入了皇上的寝宫。她愕然发现房中铺天盖地全是画像,画像上是一个绝美出尘的女子,与她很是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因为她没有女子那般璀璨明媚的笑容,没有女子绝世倾城,没有她身上安之若素,清雅出尘的气息,而她如画眉目间的傲然英气更是她比之不及的。后来她从宫人口中得知画上之人就是皇安宁,而那些记录着女子音容笑貌,千姿百态的画像皆是出自皇上之手。 那个时候她不得不醒悟,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个叫皇安宁的传奇女子被皇上埋在心底深爱着,皇上为了她荒废后宫,为她描绘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丹青,放在房中日夜思念。 而今日她听闻宫中新入住一位女子,却不是以妃子的身份,而皇上对其十分宠爱。她心中好奇便想着来看看却得知依嫔被废,原因竟是因为她得罪了那位女子,心中的好奇更甚。哪知她一来到这就看见皇上拥着一位女子,那样的深情和疼惜她从未见过,她盛宠之下也没得皇上这般对待。原来……原来她就是皇安宁,原来入宫小住,被皇上疼宠的就是皇安宁,难怪……难怪皇上会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君离看了眼失魂落魄,暗自神伤的女子,投向那一对相拥着的男女的目光隐隐渗透出几分苍凉。 53、期盼已久,求之不得 翌日,六国比武会。六国的能人异士皆聚集于皇城门口的擂台上,安宁坐在高楼上扫了眼座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慨叹,果然是六国精心挑选出来的人,修为都不低,看样子这场比武会一定会很精彩的。 “不知清宁郡主对这场比武会有何看法?” 安宁收回目光看向被一袭紫衣衬得高贵冷冽的凌墨行,下意识蹙紧眉头:“比武意在切磋,在试探、磨合较量中提升各自的实力,开发出最大的潜力,亦可认清自身不足之处。若是一昧执着于输赢,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有长进。” “不愧是清宁郡主,见地果然独到。”接收到她探寻的目光,凌墨行只是一笑。 “听闻凌太子此次带了不少高手前来,想必是胜券在握。”明蓝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脸慵懒看着紫衣男子。 “啊,明丞相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凌国虽不求争第一但也不可落于下风才是。据本殿所知,在座的几位可都是有备而来,那本殿怎敢不好好准备一番呢?”面对明蓝潜在的刁难,凌墨行依旧是一副冷傲从容的模样。 明蓝兀自一笑不作回应,几名男子开始了看似平静的口舌之争,安宁无语之下又觉得心累,他们这样斗来斗去就不嫌累?一向敏感的皇琰瞬间察觉出女子的异样,凑近低问:“怎么了,累了吗?” “昨晚没睡好而已,他们都准备好了吗?” “恩,有皇庭那家伙顾着你就别担心了。”皇琰回应,然后将自己的肩膀伸过来,“来,觉得累就先靠着休息一下。” 安宁微微一笑,顺势倒在他肩上,皇琰立即将她揽在自己怀中,让她更好地倚靠着,垂眸看着安睡的娇小女子,淡漠了几日的唇角终于上扬几分,他从很久以前就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如今终于可以护她在怀,给她一个坚实的依靠了。 原本还在做口舌之争的男人们似有默契一般齐齐住了口,目光各异地望着那安然入眠的女子。凌墨行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下颚,冷冽的眸中流露出些许兴味,恩……这场戏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彩啊! 台下之人早已摩拳擦掌,准备一展拳脚。而经过抽签后,君国对上明国,皇国对上凌国,而凤国则是和南国较量。此结果一出南九息当即大笑,“哈哈,凤凌霄,我们总算是对上了,你我之间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打一场!” 凤凌霄扫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女子,冷言道:“期盼已久。” 随即凤国和南国的两队人马分列在擂台两侧准备一一对决,最初两队人马你来我往,各自有赢有输,没有丝毫想落于下风的势头。而上座的凤凌霄和南九息都很平静地坐在位子上,良久之后南九息轻笑道:“凤凌霄,你手下的人不赖啊。” “你也是。” 安宁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下方纠缠不休的身影,目光微微沉寂,自己并没有猜错,这两个人的人马该是最强的,只是这些明显不是他们的全部实力才是…… “看样子你二人免不了一斗。”凌墨行看了会淡言,心中却是泛起惊骇,他早就做了准备,在场的这些人定会做好所有的应对措施,只是那二人的势力还是让他吃惊。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还不是他们所有的势力…… 凤凌霄,南九息,这两个人果然是他最强大棘手的敌人。 安宁坐直身子,皇琰为她拢紧披风低问:“怎么不多睡一会?” “这么精彩的对决我可不能错过太多。” 就在此时,擂台上站上一道纤细的身影,一看就是女扮男装。而她不看对面的对手,也不做任何准备活动,只是闭上眼睛静静立着,一时间台下一片喧哗,原本身为女子就不被人看好,何况现在还来这么一出。南九息微微眯起眼眸看向身边神色淡漠的男人,“凤凌霄,这是你手下的女将?” 凤凌霄应了一声,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神情。 安宁挑了挑眉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阖目等待的女子,虽然那女子看似柔弱单薄,其实她看的出来她的修为绝对要比对手高。 她刚想完就见男人率先发起进攻,可女子依旧是闭目养神的样子,直到刀锋直逼面门时她猛地睁开双眼,对准男人挥出一掌,令人惊愕的一幕出现:男人抵挡不住女子的掌风,径直飞离撞上身后的柱子,倒地吐血不止。一招制敌!那女子居然是一招制敌!众人哗然,全然没有先前的不屑和鄙夷。 女子淡然立在台子上似乎在等待下一个对手,立即就有人不服上台,只是还没等他们使出自己的招式就被女子一掌掀飞,之后的人为此不得不在一开始就使出自己的绝门招式,可是依旧破不了女子那一掌,一时间南国出战的人俨然是兵败如山倒,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败在一个瘦弱女子的掌下。而女子依旧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的手,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服,锐利的目光扫向台下,“下一个挑战者是谁?” 然而竟是无人迎战,高台上的南九息别有深意一笑,果然是个有意思的敌人……他微微抬手比了个手势,立即在众人的惊呼中一个彪形大汉缓缓上台,大汉的体格是真的健壮,每走出的一步似乎都能引发一场小型的地震,而他更是面相凶狠地看着对手。娇小瘦弱的女子对上一个彪形大汉,这不仅仅是身形上的悬殊,只怕这二人修习的武功也是相克的。 安宁瞥向对面的南九息,见他一脸懒散不由一笑,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战神,在排兵布阵上还是有自己的一套。 女子依旧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对方,一句话不说直接挥出一掌,大家都见识过了它的威力,现在都忍不住期待着结果。然而彪形大汉不见丝毫慌乱,只是交叉着双手摆在胸前做抵抗,当掌风逼近时,除了扬起他的衣服和头发,他本人竟是分毫不动!当掌风散去之时,发丝和衣服都乖乖地回到身上,彪形大汉不屑一笑:“小姑娘,一个招式可不能通吃啊!”说着便上前几步,拳头直击女子的面门。女子脸色微变立即上前抵抗,但男女间的力量十分悬殊,被大汉一拳打在肩部,瞬间碎骨一般的剧痛袭遍全身。 终于女子败下阵来,而彪形大汉则傲然立在台上,那副模样看在凤国人眼中十分碍眼,于是纷纷上台挑战却无一例外地失败,就好像方才的场景一样,只是现在的人选完全颠倒了。因为这两个人的强悍,两队的人都已经上了擂台,双方输赢相当根本分不出胜负,于是理所当然的轮到压轴的出场。 凤凌霄淡淡看着擂台没有什么表示,反而是彪形大汉扬头叫嚣着:“哈哈,凤王,总算是等到和你交手了!老子可不会怕你,快下来吧!怎么了,不敢了?怕了吧!” 安宁在这边忍不住扶额无语,是为那个人默哀,她很久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了。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和凌霄叫嚣,是真的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吧?而凤国的人个个怒上心头,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扒皮碎骨。可是被不断辱骂的凤凌霄明显冷静的多,他面无表情看着下方吐出一句,“南九息,你最愚昧之处就是尽招揽一些愚蠢至极的人。” 南九息闻言瞬间黑了脸,而凤凌霄冷笑一声微微抬手挥动了一下,就见本来洋洋得意的彪形大汉被扇飞,直接撞上皇宫的城墙上,当即血溅三尺染红了那一面墙面。在众人的惊愕中,凤凌霄缓缓起身,淡言:“南九息,该轮到我们俩了。” “求之不得。”这四个字,南九息是一字一顿咬着牙说出来的。 54、是你死我活还是同归于尽? 随即二人齐齐从高台上飞下,稳稳地落在擂台上,那样利落潇洒的身手引来一片叫好声。凤国摄政王和南国战神将军之间的较量,说出去都能轰动一方,他们今日可是能一饱眼福了!相较于台下之人的热闹和炙热,台上的两人只是安静地对立着,一个墨衣清贵,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冷戾,一个红衣妖冶,看似慵懒却充斥着慑人的杀伐之气。 安宁紧紧注视着那两人,这是真正的对决,可谓是最强二人之间的对决! 一抹血光陡然乍现,南九息抚摸着手中的血刺笑道:“凤凌霄,我征战多年,杀敌无数,却都是不堪一击的人。我虽然十分讨厌你,但我必须承认苍澜大陆上只有你配当我的对手。我的血刺终于可以品尝到你的血液了。” 凤凌霄静立不动,转眸望向楼台上刚好对上她投下来的目光,微微一笑,“南九息,她是我的。” 懒散的气息烟消云散,南九息瞬间沉了眸,带出丝丝冷芒,手中的血刺直接袭面而去,冷戾的声音响彻擂台:“凤凌霄,你想都不要想!” 安宁猛地凝住眸,那一招……南九息他是下了死手! 凤凌霄没有丝毫的慌乱,对准迎面的红芒就是一掌。南九息见状立即侧转身子避开掌风,转而侧面攻击。两个人迅速缠在一起,围观之人皆是为那华丽的招式以及凌厉的锋芒发出阵阵赞叹,可是想要从中吸取经验的人无奈作罢,因为那两人的速度实在太快,能看到的也只是他们的残影,而在楼台上的几人眼中也仅仅是将动作调慢了一点而已。 “那两个人真的是在比武吗?”明蓝惊问,怎么看他们都像是在进行殊死搏斗啊! 安宁也拧紧眉头,不知怎么她的心中有些不安,细细看了眼还在纠缠的两人,脸色陡然一变惊呼出声,“不好!” 擂台之上铺天盖地袭来白绫,白衣女子飞身而起,踏绫而去。而后她稳稳立在台子上冲二人呵斥道:“住手!” 正打得你死我活的二人看见突然出现在中间的女子,心中泛起滔天的惊骇忙想着收回已经出手的绝招,可却是为时已晚。安宁瞳孔一缩忙侧身避开可还是不幸被余威扫到,摔倒在地。 “宁儿!”“安宁!”两人面色俱裂忙过去将女子扶起来。 “没事。”安宁轻咳了几声,她还不至于那么娇弱。 “还说没事,你的脸都白了,伤到哪里了?”南九息焦急问道,那两招他们再清楚不过,都是他二人的必杀技,常人根本无法承受,饶是厉害如她也不能完全避开! “宁儿,这么危险,为什么突然闯进来?!”凤凌霄失声道,要知道他的那一掌是用了全力挥出的,哪知她居然出现在对面,他根本来不及收回,那一刻他心里是绝望地,害怕因此失去这个女子。 “如果我没有出来阻止,你们又想怎么样,是你死我活还是同归于尽?”安宁冷声道,目光沉寂看着他们。两人皆是一怔,而后各自避开视线不予回应。安宁顾自站起身,正要转身离开,眼前却是一阵晕眩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摆脱束缚,缓缓倒向一边,就在那两人惊慌失措的目光里。 “太医,她怎么样了?” “应该是被两位的招式波及到,还好郡主反应快躲过了大半加上本身的武功修为也不弱,所以并无大碍,静养几日就可以了。” “恩,下去吧。” “凤凌霄,南九息,这就是我讨厌你们出现的原因,只要你们出现宁儿就会出事!凤凌霄,宁儿上次伤得还不够轻吗?!” “皇琰,控制你的情绪,安宁还在休息。” “那你就叫这两个人消失,不对!你们所有人都消失!” 房中一片寂静,而后一道温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琰,安宁需要静养,我们先出去吧。”安宁昏沉之中只觉耳边一直断断续续传来声音,而后就归于沉寂。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再次传来细碎的声响,有时候是温柔缱绻的,有时候是疼惜无措的,有时有时后悔内疚的…… 当一切再次归于平静时安宁睁开了眼,昏暗的房间里只亮着微弱的烛光,微微偏头就看见死守在榻边的皇琰,淡淡一笑正要伸手就被不远处的一幕惊住。虽然烛光微弱但她还是清楚地看见那几个养尊处优,尊贵无比的几人竟是或坐或倚在椅子上,看他们的样子很是不舒服,但他们并没有离开……他们就这样一直守着她?! 慢慢地眼睛变得湿润,她其实没有那么迟钝,连他们对她的心意都不知道,可是她怕因此招来祸端,所以选择忽视,可是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们她不值得他们对她这般好。 “宁儿……”榻边的皇琰低喃了一句,安宁回神就对上少年迷茫的目光,他一愣眸中所有光芒都亮了起来,“宁儿,你可算醒了。” “我睡了几日?” “两日了。”皇琰上前将她扶坐起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安宁笑着摇摇头而后就见那几人纷纷醒来,看见女子醒来呼啦一声全围聚过来问东问西,她笑着一一回应后问:“比武会……” “推迟了。”凤凌霄沉言,“你就好好休息吧,后天会继续的。” 安宁颔首,见他们个个阴沉着脸忍不住一笑:“你们干嘛都露出这样渗人的表情?” “你受了伤还引发高烧,你说我们担不担心?”皇琰冷着一张脸,而后又忍不住软化神情轻言,“宁儿,别管这毫无意义的比武了,我们回皇国好不好?”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紧,生怕她真的就什么也不管直接回皇国。这些天来她遭遇不少事,偏偏烦心事居多,按她的性子来看是最厌倦于此的。如今更是因为比武受伤,换做是他们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安宁静静看着众人紧张的神情还有皇琰的期盼,微微一笑:“阿琰,不可以有始无终,半途而废。” 55、我不能保证其他人可以阻止 所有人俱是一愣,过了好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松了口气。只要她不回皇国,一切好说,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可是皇琰的脸色明显差到极致,她又拒绝了他……安宁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想岔了,随即拉着他坐到榻上,伸手抚了抚他绷紧的面庞笑道:“阿琰,我饿了,想吃你做的膳食。” 皇琰原本因为女子的举止而僵滞,又听见她说的话下意识问出口:“想吃什么?” 安宁微微偏着头思考,而后明媚一笑:“我先前看见院子里有红梅,可以用它来做吗?” 皇琰点点头:“可以,你等着。”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安宁轻轻一笑又看向还死死守在榻边的几人失笑道:“我真的没事了,你们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几人明显在犹豫,他们是想一直陪着她的,但是他们又听说如果缠一个人缠得过紧是会招来对方的厌倦,实在难以抉择。倒是君离不悦地开口赶人:“你们可以回去了,安宁需要好好休息。” 这里好歹是君国皇宫,再怎么样他也是这里的帝王,是真正的主人,让客人离席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显然其余几人也是清楚的,于是朝女子叮嘱了几句之后便纷纷离宫。君离对此是十分满意的,就剩下他一人可以好好同她谈天,顺势在榻边落座说:“安宁,以后这等危险的事不要再做了。” 安宁耸耸肩无奈道:“千钧一发之际,我不能保证其他人可以阻止。” 君离微微皱眉,忍不住在心里将凤凌霄和南九息狠狠咒骂一顿,对着她又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伸手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温言,“再多休息一下,明日我再来看你。” 安宁笑着颔首,目送他离开房间后掀被下了床,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身子都有些僵硬。当皇琰端着新鲜出炉的膳食回来时,就见女子身着单衣站在烛火旁发呆。他忙将手上的托盘搁在桌上,扯下屏风上的外衣替她披上,口中责怪道:“怎么不在床上躺着,万一着凉怎么办?” 安宁伸手拉住衣襟失笑道:“躺久了很累,下来活动活动而已。”见他依旧一脸不满,她动了动鼻子笑道,“好香啊,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皇琰的心思立马被转移,拉着她在桌边坐下。托盘上是一份精致的糕点和一个盖着盖的碗,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他掀开盖子,被压制许久的清香一下子倾泻而出,看着女子发亮的眼眸忍不住一笑,“这是梅花糕,还有梅花捣烂后熬制的粥,它们都是用院中的梅花做的,尝尝看。” 安宁惊奇地看着面前散发诱人香气的膳食,她只是兴起说了一句,他居然真的做了出来!对于近在面前的美食诱惑,她直接伸手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糕点被他做得很小巧刚好一口容下,几乎是入口即化的酥软,好吃得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细细回味。皇琰撑着头看着她享用自己做的食物,心底的满足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喝点粥,别噎着了。” 粥还是一如既往的顺滑可口,加上梅花的清香,让人不忍一口气喝尽。安宁小口啜着,偏头捕捉到他眸底的柔和,心中一软伸手抚上他带着明显疲倦的眉眼,“为了照顾我都没有好好休息吧?” 皇琰一笑拿下她的手温言:“没事,你吃完我再去休息。” 安宁也不再多说,垂眸用膳,争取在最快时间内吃完好让他去休息。 翌日,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君国迎来了大雪后的初晴,放眼望去天地都明亮了许多,院子里角角落落都堆满了雪。安宁倚在门框上看了会忍不住过去堆雪人,当君离走入这宁静的宫殿时就见女子正蹲在檐下,面前是一个已经成型的雪人,而她还在不断装饰中,脸上洋溢着让雪景都黯然失色的灿烂笑容。 他呼吸一滞,放轻脚步走近不愿惊扰那份美好。待及近才发现她的裙角早已被雪水浸湿,那双白皙的手也因寒冷而泛红,下意识伸手将她从地上捞起来。安宁猝不及防低呼出声,抬眸撞进他满是担忧的眸光里,一怔笑道:“君离。” 简单的两个字夹带着温柔和笑意飘进耳中,素来冷肃的面部瞬间柔和,将她的手牢牢捂在自己手心里,时不时往里边哈热气,疼惜道:“这么冷的天还敢玩雪?万一受冻又有苦头吃了!” 安宁微微偏头笑起来:“难得放晴嘛,看看我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地上的雪人只完成了一般,可是胜在精致小巧,还有梅花作装饰。君离看了眼迎上她欢欣的笑颜,嘴角也爬上笑意:“好看,很好看。”而后他似乎又想到什么问,“要是无聊的话,要不要参观一下皇宫?你应该还有很多地方没去看过。” 被勒令在屋中休养和参观皇宫,她自然是选择后者,于是欣然应下,之前她本来是想好好逛一下的,只是那两位女子……只能说后宫女子真的很不好惹啊。 皇宫里宫人们正忙着扫雪清路,一转头就瞥见那抹墨黑身影,忙要行礼却发现皇帝看都没看这边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身边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显然是参观的模样,而自家皇上俨然就是陪同者,这话并不是刻意降低皇上的身份,只是他巴在女子身旁指手画脚,滔滔不绝介绍的模样……实在是不像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经过这么些天他们都知晓那位女子的身份,也知道她在自家皇帝心中的地位,见到这一幕也就不奇怪,只是一向冷酷无情的皇帝这般奉承宠爱女子的画面,他们看了多少次还是觉得很神奇。 “果然还是君国这里的雪景最为震撼。”安宁微微眯起眼眸笑说。 “你应该见过很多皇宫了吧?” “差不多,皇国、凤国,现在再算上一个君国。”安宁耸耸肩,心里忍不住开始心疼自己,毕竟她最不愿和皇宫有任何牵扯,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君离微微黯了眼眸低言:“抱歉,你明明讨厌皇宫,我还硬要你入宫陪我小住。” 安宁摇摇头,无奈一笑:“君离,你不需要什么都归结为自己的错,你已经够纵容我了。”君离轻轻笑起来,安宁看了一眼前方有些好奇,“前面那座宫殿很不一样,是做什么用的?” 相较于旁边几座宫殿的恢弘大气、富丽堂皇,那座宫殿可谓清新怡人多了,她站在外围都还能捕捉到那沁入空气里的清香,仅仅是嗅上一口,心底就盛满了舒畅和愉悦。 听到她的问话,君离很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脸色却是猛地一变。 56、你别随便把我推给别人好不好? 安宁很明显捕捉到他神色的变化,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怎么了?是哪位很重要的人物吗?” “只是……后宫的妃子而已。” 安宁了然一笑,走近之后看见匾额上“思宁宫”三个大字,微微思忖一下问道:“那位娘娘可是叫思宁?” “不是,她叫怀宁,方怀宁。”君离低言,目光不知怎么有些飘远,他有多久没踏进这思宁宫了?应该好久了,久到他都不记得宫里还有座思宁宫,还有个叫方怀宁的女人。 “名字很好听。”安宁扬唇一笑,“能把宫殿打扮得如此怡人,那女子一定不赖,我可以见见她吗?” 君离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应下了,她的要求,他总是无法回绝的。 知遇本是出来打算折几枝梅花回去插在花瓶,好让自家主子心情愉悦些许,但下一秒她就看见那抹墨黑修长身影,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下一秒她开始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而后疯狂地跑回去叫道:“娘娘!皇上来了,皇上来看您了!” 面前的身影明显僵了一下,安宁了然一笑,而后转开视线就看见一抹浅黄丽影自门内走出,看样子很是焦急,整个人充斥着黯淡的芒光,其中丝丝掺杂着忧伤,但当她看见君离时,那些神色都被欣喜和不敢相信取代。然而,当她走近些时安宁僵直了身子,等等,这女子……为何和她那么相似?! “皇上!皇上怎么来了,怀宁都没有准备……” “怀宁。”君离淡淡开口,制止很是兴奋无措的她,“只是安宁想来看看。” 方怀宁一怔,这才看见男子身后另一抹白影,那是一个容颜绝色,如兰花一样清雅出尘,又如暖阳一般明媚温暖的女子……画像上的女子,她就是被皇上珍藏在寝宫的画像女子,清宁郡主皇安宁吧。稍稍敛去些许笑意,俯身敛眸低言:“原来是清宁郡主,久仰大名了。” 安宁显然还沉浸在不敢相信中,君离自然知道她愕然的原因,于是开口,“安宁,这就是怀宁,思宁宫的主人。” 安宁这下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我之前在外边看见这座宫殿很是别致,就想着来看看,原来是如此蕙质兰心的女子。” “郡主过誉了。”方怀宁掩去眸底的黯然失落,淡淡一笑,“郡主难得来一趟,不如来尝尝怀宁的手艺如何?我本想着自己做些糕点吃的。” 安宁本是想应着的,但是君离显然不想在这里多待,于是开口回绝:“不了,我们还有别的地方要去,以后再说吧。” 被很好压制住的悲伤一瞬间在瞳孔里破碎,泪水层层覆住眼眸,朦胧之中夹杂着些许绝望和哀求。可是君离没有多看,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话便拉着安宁离开。在他转身的一瞬,泪水自眼角滚落,方怀宁忽而一笑似在自嘲,“她就是皇安宁啊,真的和我长得很像呢……知遇,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啊?” “娘娘……”知遇忙上前扶住那个单薄的身影,哽咽道,“这怎么能怪娘娘呢?” “我早就知道皇上心中只有皇安宁,而我只是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可是我以前不愿醒悟,现在也是,不是傻又是什么呢?”方怀宁凄凄一笑。 “娘娘不要这么想啊,皇上也是很在意您的。” 方怀宁惨笑着摇摇头,抬头望向苍白的天空,满目的沧桑,绝美的脸上只余绝望过后的苍凉。她爱君离,很爱很爱,一见钟情之后的深爱,尽管他心里只有皇安宁,可是她也满满地爱他六年,不会比他少。然而她一心投入的爱意并没有得到她所希冀的,也许上天在告诉她,她也该放弃了。 两人安静地漫步在青石路上,相比之前的谈天说笑,现在的气氛着实静寂。君离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安宁默默看了会微笑,“君离,她很爱你。” 君离猛然停住了脚步,目光几乎是审视一般盯着她:“安宁,你……” 安宁抬手止住他之后的话,莞尔一笑:“我也是女子,自然会比你更懂得捕捉她们的心思。自打你一出现她的目光就没有从你身上挪开过,那是充满爱意的眼神,我看得出来。” “我不爱她。”君离淡淡开口,目光无波地注视着她,“我收她入宫,是因为……她极像你。”安宁的眸子微闪没有说什么,君离涩然一笑,嗓音微哑,“你刚才也看到的,她有多像你。” “君离……” “安宁,七年前我目睹了那一场大战,仅仅是一曲逍遥叹,我居然就那么爱上了你,可是苍澜战乱,君国上下动荡纷乱,我只有将这份感情压下。两年后,战争渐渐平稳,君国的大小事务让我精疲力竭,却又发疯一样思念你……安宁,那真的是我最难熬的日子。”君离微微闭上眼睛,当年孤单无助的画面依旧清晰地浮现在脑海,“然后怀宁入宫了,她和你那么像,像到我以为是你站在我面前,那一瞬间我居然想哭……” 安宁默然听着,他闭着眼自嘲一笑继言:“真的,我想哭,我一直思念的人居然就站在不远处冲我笑,那时候我有多绝望无助,就有多欣喜庆幸。” 安宁十分冷静地看着他:“君离,你只是把她错认为我,这样对她不公平。” “我要的就是你,不管什么公不公平!”他猛地睁开眼,伸手抓住她的双肩怒道。 安宁不改面上的平静,只是眸中掺上几分忧伤,“君离,说实话,我和她不像的,一点都不像。” 君离缓缓松开手,沉言:“安宁,你别想找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说服我。” “虽然我们看上去很相像,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那只是第一眼。”安宁轻言,“她比我更加温婉大方,精致却不易碎,虽然看似很是柔弱,不堪一击,但实则坚强,能在后宫保持最初的心性,已经实属不易。君离,其实你是爱她的,只是你潜意识不愿承认而已。” “安宁!”君离攥紧拳头,额角青筋乱跳,可他咬牙隐忍着不爆发,可是安宁还是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悲痛和暴戾。君离深呼吸几口气,调理好紊乱的气息,“安宁,你不爱我,没有关系,你不接受我,我可以等,但请你不要随便把我推给别人好不好?” 他可以理解她不爱他,也可以接受她现在还无法接受他,至少她并没有抗拒他的接近,可是他唯一无法忍受她一脸平静地将她推给别的女人,好像对他没有一丁点的在意和眷恋,那他在她心里算什么? 57、君国绝不会向皇国开战的 他眸中的认真和沉郁那般深刻,生生地将她圈禁其中,安宁叹了一口气只好认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别人因为我的缘故变得不幸。” “不会的。”他轻言,声音很轻,但里边的肯定却那般清晰。 之后的时光又恢复到最初的平和静谧,君离明显比之前来得更加勤快,每天一大早就来安宁宫候着,等安宁醒后便一同用膳,读书对诗、品茗对弈、对酒当歌、琴箫合奏……若是觉得闷他又会陪着在宫中四处游览,但凡安宁所爱或是感兴趣的事,君离都会毫不厌烦地陪着一起做。 又是一日君离陪着安宁在亭子里对弈,这几天他大多都陪在她身边,生怕她会有一点的无趣。她见过朝堂之上,稳坐龙椅发号施令的他,狠绝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眉宇间只有让人不敢有丝毫违抗的冷冽,可现在坐在对面的他褪去一身冷戾,徒留平和安然,全身心地看着棋盘思索,好似一个温和无害的孩童。安宁忍不住一笑打趣道:“君国的皇帝都像你这样悠闲?” 专注于棋子走向的君离不期然一怔,失笑:“你是这么认为的?” “你明显清闲多了,我都没见你忙过。” 因为你在我身边,其他的事都比不上你重要。君离心里是这么想着,开口却是另一句话:“我怎么能丢下一个大美女去忙琐事呢?” 他一脸正经却是半开玩笑,安宁轻轻笑了起来问他:“说起来明天就是君国与皇国之间的比试了,你肯定是最后压轴出场的对吧?” “恩,你不也是?”君离思忖着放下一颗棋子,而后抬眸看着她,一开始安排之际他没有预想到会与皇国比武,毕竟心底里就无意同她对战,可抽签结果如此他也不能违约,但他绝对不会伤她一分一毫的。 安宁微微一笑低问:“君离,现在我们是六国比武,以后会不会就真的对战沙场了?” 捏着棋子的手猛地僵滞,君离抬头看她敛眸浅笑的模样,心里一疼缓言:“安宁,我不管他们以后会如何,但君国绝对不会向皇国开战的。” 虽然皇安宁本人强悍厉害,武功高深被封为“苍澜六绝”之一;手中的宁世骑以一当十,所向披靡,自面世起毫无败绩,是当今最为神秘,杀伤力不可估量的战骑之一;皇国也渐渐强盛壮大起来,隐隐有超过其余国家的趋势。可尽管如此,很多人心中清楚皇安宁毕竟是个女子,身子的状况时常不好,再加上宁世骑的人数是那几支传奇战骑里最少的,所以真正算起来皇国算是六国里最弱的,皇安宁还是比不过其余五人,宁世骑的威胁可能也比其余五支小。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想要再一次挑起战乱,必定先向皇国出手。这一点他十分肯定,那几人也一定清楚。 安宁微笑着摇摇头:“君离,先别急着许下这么重要的承诺。” “安宁,我一向不拿承诺开玩笑的。” 细细捻着手中的棋子,感受着它表面的温润轻轻一笑:“如果有一天君国对皇国出手,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作迫不得已?” “可以……”君离失笑应道。 被推迟的比武会终于再次开始,此次便是东道主君国和皇国的较量,说实话这场比试最为担心的不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参赛选手,也不是压轴出场的君离,而是君拂。自家皇帝是什么心性,没有人会比他更加了解,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上有多在意皇安宁,所以他生怕皇上在对战皇国时会放水认输。只要对方是皇安宁,皇上就一定会做得出来,因为在他老人家心里就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皇安宁的。 于是临近比试君拂还是巴在自家皇帝身边,同他灌输君国一定不能输的理念,不过看皇上一直盯着清宁郡主的样子,君拂打赌自己说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安宁坐在高台上,一脸恹恹地看着台下,看样子好像完全没什么兴趣。这种状态让人十分不解但更让人担心,而皇琰就抢在所有人面前问了话,然后安宁以“没睡饱,犯困”为理由回应。毕竟是冬天容易犯困,况且这女子平日里浅眠,一有动静都会睡不安稳,所以这个理由听上去还算有说服力。 “如果困,不如回去再睡会,今天还不会轮到你比试,有其他人坐镇就好了。”凤凌霄关切地看着她,随手帮她扯了扯膝上即将滑落的绒毯。 安宁思量再三,觉得抵不过睡意的来袭,于是同皇庭和皇琰说了几句便和大家告别离席。女子一离开,原本因冬天而稍显冷清的看台愈发冷寂,紧接着凌墨行似乎接到什么消息也匆匆离开,明蓝四下看了眼表示他也想回去休息了,毕竟今日的比武真的没他什么事。而另一厢的安宁觉得如果她的运气要是不好,那真的是会差到无法想象。 正准备回去休息的安宁迎面碰上过来的方怀宁,她似乎是在散步,只带着一名侍女走走看看,看上去十分的惬意,如果不是她脸上的哀伤太过明显的话。安宁其实很想避开的,毕竟太过尴尬,她也不想对方看见她会更加难过,但碍于礼数以及对方已经看过来的目光,她只好上前一笑:“恩……宁妃。” 方怀宁淡淡一笑:“郡主唤我怀宁就好。”而后她似又想起什么问道,“今日不是君国和皇国的比武吗?郡主不在看台怎么回来了?” “昨夜没休息好,有些犯困就先回来了。” “这样啊。”方怀宁了然一笑,“其实怀宁也有一些事情同郡主说,不知郡主现下可方便?” 终于还是要到这一步了吗?安宁微微一笑应下:“可以。” 因着天气寒冷,二人在不远处的思宁宫落了脚,方怀宁递上一盏热茶,安宁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缓了过来,看着对面正优雅地沏着茶的女子,“不知怀宁想说什么?” “郡主不认为我们长得很像吗?” 虽然之前安宁和君离说她和方怀宁其实很不像,可是看着对面的那张脸时仍然会失神,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人和她这般相似。脸型、眉眼、发型、身形、姿态,就连说话时眸中流转的神色都几乎一摸一样。尽管她还是能看出不同点,但都是些细节,不仔细根本难以察觉。如果现在外边有人进来一定会被眼前所见惊到,两个近乎一模一样的女人面对面坐着,喝茶聊天,难道不是很怪异吗? “很像,前几日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被吓到了。”安宁实话实说,其实她不是没碰到和自己相像的人,之前就有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宁玥,可是面前的方怀宁,相似度实在太高。 “是啊,我们很像,像到让他产生错觉,像到让我变成了一个傻子。” 58、郡主太低估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女子笑得淡然却也凄凉,让安宁心里一跳。方怀宁却没有顾及她,只顾着自己说着好似终于找到一人可以倾诉:“五年前皇宫又迎来了一场选秀,皇上的表情一开始就是冷漠,看所有女人的神情也是不耐烦好像很厌恶,然而轮到我的时候他居然站了起来,眼里满满都是欣喜。那一刻我以为皇上是爱我的,我以为我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安宁安静地听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太需要有个人聆听。“我最初的预想没有错,皇上很疼我,几乎夜夜留宿于思宁宫,仅仅几天的功夫我就得了妃位,算是宠冠后宫,这在君国是绝无仅有的。”方怀宁微笑着回忆着从前,声音平静柔和,“我以为我可以摆脱后宫女子悲惨的命运,一直这样幸福,但是我还是太天真了。” “之后皇上渐渐很少来思宁宫,就算来了也是满身酒气,倒床就睡,要么就是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目光看着我,我不知为何,只是觉得那样复杂的目光中夹杂的温柔,他从来就没对我流露过。之后我的生活和一般妃子没有两样,我一直在反省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可是有一天有人告诉我皇上爱的从来就不是我。”方怀宁缓缓抬眸看着那白衣女子,“她们说我太傻,因为皇上心里从来只有一个叫做皇安宁的女人,那人是皇国的清宁郡主,名曜天下的苍澜六绝之一,不是我可以比得上的。” 安宁缓缓收紧手指,对上她有些模糊的眼眸低言:“怀宁,你太看低自己了。” 方怀宁惨淡地摇摇头一笑:“郡主,是你太低估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安宁不知如何回应,而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笑道,“不知郡主可有去皇上的寝宫看过?” “不曾。” “是吗?你应该去看看的,那里面挂满了你的画像,什么姿态都有,全都由皇上一笔一划画成,不让任何人触碰。我几年前无意间闯入,第一眼我还以为是我呢,可后来我才发现虽然我们拥有极其相似的脸,你依旧比我出色得太多,仅仅在皇上笔下就很美。”方怀宁淡淡一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知道你真实存在于某一个地方,也的确不是我轻易可比的。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皇上的心里果然只有你。” “怀宁……” “是不是觉我很傻,无可救药了?”她笑得云淡风轻。 “不是,很多人都很执拗,他们大多钟意于第一个让他们惊艳震撼的人,因为最初的美好最让人难忘,所以他们会一直放在心里惦记。就算后来他们碰上其她女子,他们还是下意识认为自己喜欢的是第一个。”安宁平静地开口,“当年那一曲逍遥叹震撼了很多人,直到现在也有人和我说它有多惊艳,君离显然也是这样,所以你大可不必这样妄自菲薄。” 方怀宁怔怔看着那面色沉静的女子,心中苦笑,这样的女子她怎么恨得起来呢?“被郡主这样安慰,心里好像好受一些了。” 安宁微微笑起来:“我是认真的,君离他只是不愿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罢了。” 方怀宁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此时房门被人打开,知遇端着托盘进来,着手将精致的点心一一码好,垂眸轻言,“娘娘,新做好的糕点。” 方怀宁点点头,将糕点稍稍往安宁的方向推了推,“这是我最近琢磨出来的一些糕点,郡主不妨尝尝。” 安宁伸手捻起一块正要放入口中,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目光一凛立即起身出门,不知怎么原本干净整洁的院落已是一片混乱,更可怕的是当中竟升起一团熊熊烈火,而火势顺着墙柱蔓延到屋檐,可以说思宁宫正被火焰吞噬着。安宁猛地退后几步以防被火势烧到,方怀宁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怎么回事?怎么会着火?” “奴婢方才还没看见有那些东西!”知遇也是一脸惊慌失措。 “看来有人想要杀了我们。”安宁冷凝着脸。 “那我们怎么办?!火已经越烧越大了!”方怀宁慌道。 火势的确越来越大,她们已经退到内殿,可面上还是能清晰感受到灼热感,以及死亡逼近的气息,再这样下去她们迟早会被活活烧死!安宁沉言:“快将被巾用水打湿,背在背上冲出去!” 二人一愣连忙将床上的被巾扯下,用壶中和盆中仅有的水打湿盖在身上,方怀宁扯着被子叫道:“已经弄好了,郡主快过来!” 安宁皱眉看着已经烧到内殿的火势,冲二人喊道:“不行,火势太大,你们这样出去还是会被烧到!你们先走,我帮你们挡!” “不行!郡主,这样太危险了!” “好了,现在没时间废话,快走!”安宁一脸急色,直接伸手将二人推出去,迎面就是炙热的火浪,慌乱之中二人只能顶着被巾硬冲出去,安宁伸出手,白绫铺天盖地地席卷而去,挡去了被烧着而坠毁的木檐,然而当她正要一举冲出去时,梁柱忽而坍塌,白绫被尽数压毁,安宁一惊,下一秒已被圈入火海中。 皇城口比武会正如火如荼地举行,下面打得火热,只是看台上充斥着无尽的寂寥,几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无聊之色。就在此时,一名宫人慌慌张张地奔过来,嘶哑着嗓音朝看台上吼道:“皇上!皇上,思宁宫着火了!” 一句话震惊了全场,君离皱着眉站起来,“什么?” “已经命人去救火了,可是除了宁妃娘娘,清宁郡主也在那!” 如果上一句震惊了全场,那么这一句不仅让全场愕然,还让几个男人瞬间慌了神,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思宁宫着火了,而安宁就在里面!她被困火海,很有可能被烧死!一想到这里,几个人都因为巨大的恐慌而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凤凌霄,他径直从高台上飞掠而出,直接朝皇宫里掠去。而后其余几人也纷纷离开,动用所有的武力,全力赶往思宁宫——那个女子的所在处。君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而后冷戾取代了脸上的害怕和惊慌,飞离高台前丢下一句话,“调来所有的御林军,全力灭火救人!安宁若是有事,所有人都给朕尽数陪葬!”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59、看来你的承诺真是无用的很 当一行人赶至思宁宫时,那里已经深陷在熊熊烈火中,耀眼、赤红,泛着危险,让人惧怕的气息。而那里已经有不少宫人正着手灭火,无尽的水被注入却立即被嚣张的火焰吞噬掉,仿佛助长了它的张扬。就在这时一团被巾从火海里跌跌撞撞出来,君离仔细一看才认出是方怀宁和她的婢女,他的眼睛一亮忙叫了一声。 刚从火海里逃离的方怀宁只觉得万幸,正在庆幸之际就听到君离的声音,心上一喜忙来到他跟前,“皇上!” 然而君离并没有关注其他,只是焦急地拉着她问道:“怎么就你们二人出来了?安宁呢,她不是也和你们在一起吗?她人呢?她出来了吗?!” 瞳孔一震,方怀宁有些委屈地咬紧下唇,知遇看着别有多心疼忙开口:“皇上,娘娘刚从火海里逃生,难免还没回过神来,皇上先让娘娘缓一缓。” 君离微微皱起眉头,而凤凌霄却不管那么多,清俊的面容满覆冰霜:“宁儿呢?!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出来!” 方怀宁抖了抖身子小声地开口:“郡主要我们顶着被子冲出来,然后她为我们断后……” “也就是说,她还没出来!”凤凌霄咬着牙一字一字往外蹦。 知遇死死扶住女子摇摇欲坠的身子,回应道:“好像是……” “你们有没有搞错?!你们把她扔在里面只管自己逃出来?”明蓝猛地变了脸色,温雅的面容上只余骇人的戾气。 “我们不知道……我们就硬着头皮往外跑,到外面才发现郡主没…出来。”方怀宁捏紧身侧的衣料低低开口,泪水已然在眼眶中打转。 “又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又是因为你们这些无用之人,害得宁儿深陷危险之中!”皇琰脸上的冷戾让他整张脸都显得狰狞无比,而后没有温度的眸子盯住君离,“君离,她再一次遭遇危险,还是在你的皇宫里,看来你的承诺真是无用的很。” 额角的青筋猛地抽动,君离拼命地压制住心中的怒气和慌乱,沉言:“先找到安宁!” “砰!”思宁宫在一声巨响之后彻底坍塌,忙着救火的宫人们和御林军连忙退散开去,看着变成一摊废墟的宫殿,原本急乱的人群忽而寂静得可怕,几个男人站在火光中,橘红的光芒在脸上闪烁流逝,模糊了他们的神情,可是身上弥漫开来的煞气却叫人更加喘不过气。 “宁儿!——”皇琰悲痛地叫了一声,下一秒已经冲到废墟前不断挖着,“宁儿,不要,宁儿!宁儿!” 思宁宫前就见一个少年奋力地在废墟中挖着,嘴里一个劲地念着女子的名字,俊朗的面容满是惊慌,隐隐可见泪光闪烁。其身后几名男子默然立着,每个人脸上或绝望或丢魂落魄,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温度正逐渐退去,那个女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掉呢?可是,那座宫殿几乎被夷为平地,里边若是还有人便断没有生还的可能…… “该死!——”南九息低吼一声,下一瞬已经掐上方怀宁的脖颈,妖冶的凤眸早已斥血,恶狠狠地盯着她开口,“就是你,安宁就是因为你才没逃出来吧。说说看,你想怎么死呢?” “不要,不、要,放开我……”方怀宁死死扒住他的手,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一旁的知遇也被吓到,连忙上前拉住南九息,“南将军不要啊,娘娘她没有错!皇上!皇上您快救救娘娘啊!” 君离恍若未闻,只是失神看着那堆废墟。方怀宁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她好不容易从死亡的手里逃出来,他却不管不顾一心念着清宁郡主,如今她就要被他人处死,他依旧是无动于衷……在这生死关头她不得不醒悟了,那个男人……从始至终心里就没有她。 南九息低低笑了起来,魅惑却极度危险,手掌缓缓收紧感受着细腻的脖颈,“可不能让你死得太痛快啊是不是?” “南将军不要啊!”知遇急得哭了出来,她算是见识到清宁郡主于他们的重要性,可是这怎么能都赖在娘娘身上呢?明明她也是受害者,明明根本不是她害得清宁郡主葬身火海啊! “阿琰……九息,住手。”一个稍显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所有人一怔,南九息手上下意识一松,血红的凤眸微晃。拼命挖着废墟的皇琰身体一僵,不敢相信地望向旁边,在一棵大树下,那女子身形不稳地倚在树干上,一身白衣已被灰烬覆盖却依旧让人看到希望。 “宁儿……宁儿!”眼眸升起惊喜的光芒,皇琰立即跑过去将她拥入怀中死死抱着,泪水顺着眼角滑入她的颈窝,轻声喃语,“太好了,谢天谢地你没事,太好了……” 耳边尽是少年哽咽的声音,里面尽是劫后重生的庆幸,安宁微微一笑抬手轻抚他的背脊,“我没事,放心。”眼前的景象忽而晃了晃,手指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声音弱化些许,“阿琰,我好累……” “宁儿?!”皇琰收紧手臂接住她下滑的身子,“御医!快传御医!” 皇安宁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身边围了一圈人,他们都在焦急等着御医的诊断。御医细细把了脉,收回手冲君离行了一礼缓言,“郡主没有大碍,就是吸入太多的瘴气,还有右手有灼伤,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好好休息几天就好,老臣这就去开方子。” “快去!”君离挥手。 御医一走,皇琰就立即坐到榻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脸上的冷意让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皇庭看了眼沉睡中的女子,声音微哑:“皇琰,让安宁好好休息吧。” 皇琰完全不搭理,伸出手为她撩开粘在颊边的发丝,原本冷戾的眸光早已软化,那般温柔好似只能容入她一个人。凤凌霄淡淡看着而后开了口:“君离,你要怎么处理?” 皇安宁在君国不过半月左右,可是遭遇的危险却接连不断,若不是她本人坚持留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带她离开并且永远不会再来。君离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当初若不是她松口应允他的请求,这几人一定不会让她和自己在皇宫独处。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看着女子的目光疼惜沉郁,“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凤凌霄微微扯扯唇角:“但愿你说到做到。”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君离沉下眸,看来最近他真的是疏于打理那些事务,让某些人以为可以趁此兴风作浪了。 60、马上就是她的生辰了吧? 凤凌霄径直离开安宁宫,而后来到了御膳房,里边的御厨见状都愣在了原地,而后便是兵荒马乱一般地行礼问好。他微微抬手让他们都出去,御厨们面面相觑之后只好齐齐离开,虽然有些不知这位凤国摄政王的意图,但碍于他的权势和气势,他们还是识相些离开以免招来不必要的祸端。待所有人离开后,凌霄将厨房里扫视了一遍,而后着手取来自己要用的食材,洗净后整齐地码在砧板上,一手提刀,而后利落的切菜声从厨房里传出来。 所有路径来取膳食的宫人们无一例外地呆在门口,她们看见了什么?高高在上的凤国摄政王居然挽起了他高贵的衣袖,从不见拿过武器却依旧杀人如麻的手正拿着菜刀切菜,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贵出尘。娴熟的刀法,认真的侧脸,温柔的目光……宫女们忍不住被那一幕深深吸引住,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居然会屈尊在这御膳房,到底是谁让他甘愿洗手做羹饭? 尾随而来的南九息一眼就看到围聚的宫人,他稍稍好奇地偏转身体这才看见里边正忙于切菜的凤凌霄,凤眸一晃而后涌上玩味的色彩。上前几步散去围观的宫人们,而后极其慵懒地倚在门框上,“我本来还在好奇你怎么那么干脆地离开,原来是来这里做膳,给安宁吃的吧?” “明知故问。”她吸入太多的有毒气体,必须吃些清淡的膳食好好调理,经过这么一出他已经无法相信这宫里的任何人,他还是亲自动手比较好。她对食物的要求一向很高,他可没少练习,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也不错。 “啧,凤国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居然会为一位女子下厨,说出去又要惊动天下了。”南九息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看着他的动作。 凤凌霄依旧维持着清冷的面容,完全不搭理他所说的。拿过锅洗净之后,放入米和水开始慢煮,而后一一放入调料和食材,盖上锅盖后他才淡淡地看向门边上的人,“你没有事做吗?守在这里做什么?” 南九息耸耸肩膀漫不经心道:“我就是好奇你会做什么而已。” 凤凌霄微微眯起眼眸:“对了,那个女人呢?” “我问过了,她叫方怀宁,住在思宁宫,算是唯一一个被君离宠过的女人。”南九息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指上的戒指,抬眸间一抹诡谲的异芒划过,“凤凌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们好像都忽略掉了。” 凤凌霄扬了扬眉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南九息微微站直身体懒懒一笑,“那天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安宁身上,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我们忽略了一点,难道你不觉得方怀宁和安宁长得很相像吗?” 凤凌霄一愣显然他也没注意到这一点,现在细细回想起来两人皆是绝色的容貌,温婉清雅的气质,只是安宁的美早已不能随便的三言两语可以描述,于他们来说更是意义非凡,他们的眼中只能容下她一人,再与她相似的人也仅仅是相似而已。 南九息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也没多关注,微微扯了扯唇角继言:“之前我们在凤国也碰上一个和安宁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只是没方怀宁这般相像,而她之后也被明蓝的手下除掉了。” 凤凌霄毫不关心别的女人的死活,淡漠的目光看着他,“你真正想说什么?” “我这人就是好奇心重,君离把一个和安宁这般相似的女人留在后宫究竟想做什么?”南九息饶有兴趣地摩挲着下颚,“我实在好奇他的意图。” “没有什么意图,他只是把方怀宁当做宁儿罢了。”凤凌霄没心思听什么无关紧要的信息,再次洗净手后开始处理另一份食材。 南九息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反正那个女人迟早得收拾掉,这个世上安宁是独一无二的,那人太碍眼了。看着那专心于切菜的男人,南九息心里生出几分无聊之意,本想转身离开可又想到什么,唇角浮现出几分笑意,“马上就是她的生辰了吧?” 凤凌霄手上一顿低低应了一声,清冷的线条却立即柔和了许多,手上的动作也轻快了许多,马上,她的生辰就到了,头一次,他正好碰上可以如此近距离为她庆贺生辰,他要好好想想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娘娘,娘娘您多少吃些东西吧。” “……” “您都两天没用食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 “娘娘,您就算难过也不要折损自己的身体啊,您多少吃些吧。”知遇苦苦劝说着,可是方怀宁抱膝蜷缩在床脚,青丝尽数散乱,面色苍白,落魄得和从前那个绝美精致的女子判若两人,仔细看还能看见她脸颊斑驳的泪痕,想来是哭了许久。 知遇十分心疼这个女子,当初是她将自己从那些恶毒的宫女手中救下,让她做她的贴身宫女,从此再无人敢欺凌她,她不知有多感激她的善举,想着尽心服侍她,怎料本就不顺心的后宫生活又碰上昨晚的那件事。虽然清宁郡主无意中夺走了娘娘的幸福,可是娘娘那般善良的人怎会嫉恨到想要郡主死呢?可是他们所有人都只在意清宁郡主,完全不顾娘娘的清白和安危,昨夜要不是郡主及时制止,只怕娘娘都要死在南大将军的手里了。 现在想来郡主平安无事娘娘都快被他们弄死,万一真的葬身火海只怕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偏偏皇上还不管不顾。 “清宁郡主……醒了吗?”良久后,床脚传来女子沙哑的嗓音。 知遇一愣连忙回应道:“还没呢,御医说郡主因为吸入太多烟尘需要睡一会。娘娘您先吃些东西,这样才有气力去看郡主不是吗?” 方怀宁捏紧膝上的衣料,整个头都埋在了双膝之间,沙哑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知遇,你觉得经过昨夜一事,他们还会让我再靠近清宁郡主吗?”知遇咬紧下唇,不知该作何回应。方怀宁自嘲一样笑了笑,轻言,“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知遇还想再说什么就见自家娘娘伸手将帐帘扯了下来,明显是不想再被打扰,她只好作罢,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当门发出轻微的声响时,紧紧蜷缩在床脚的方怀宁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温润的液体滑下眼角,覆盖原本斑驳凄惨的泪痕,在衣服上留下不忍目睹的痕迹。 61、来,我喂你 当安宁从漫长黑暗的梦中醒来时,已是第三日的正午,然而当她挣扎着坐起身时还是看见他们全都守在一边,一个也不少,当然牢牢守住榻边的位置的还是皇琰。安宁稍稍挪动下身子舒服地倚靠在床头,不愿意惊扰到他们的休息,都已经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们的脾性她多少了解了一些,一个个都是倔强执拗的主。每当她有事昏迷,他们一定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肯定无暇顾及自己的休息,现在他们多睡一会也是好的。 然而几人的武功都是苍澜大陆上数一数二的,灵敏度自然比常人好一点,即使在睡眠中依旧留有该有的警惕。所以在捕捉到细小的动静之后立即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倚在床头微笑注视着他们的女子。安宁突然对上他们睁开的眼眸,心下一惊有些羞赧地笑笑,“我惊扰到你们了?” “哪有,你醒来怎么不叫醒我们?”皇庭上前几步温笑着注视她。 “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休息好,你们以后不必这样守着我的。”安宁舒和一笑。 女子的面容好似被浸在温暖的阳光里,柔和得让人心醉,那样的明媚真的是一生只能见到一次的美好。寒着脸好几天的皇琰此刻也柔和了脸庞,身上散发着温柔的气息。明蓝也终于挂上了招牌的温雅笑容,问道:“你睡了好几天,应该饿了,先吃些东西好不好?” “宁儿你醒了?正好来吃些东西吧。”安宁正要回应,门口就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凤凌霄正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整齐地放着三个盖着的碗。 皇琰猛地沉下了脸,安宁轻笑回应:“正好,是有点饿了。” 凤凌霄一笑,来到她身边将托盘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伸手掀开碗盖,诱人的清香瞬间溢满整间房。一碗清淡的白粥,上面点缀着各色蔬菜,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以及一碗香味浓郁,卖相极佳的鸡汤,安宁惊奇地看着那些菜品,咽了咽口水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恩,尝试了一下,你尝尝看可合口味?”凤凌霄端起那碗粥,用勺子搅动之后舀起一勺小心地递到她唇边,看见她脸上的犹疑一笑,“你的右手被灼伤了,需要好好调养。来,我喂你。” 安宁认输,任何人她都可以敌得过,哪怕是最执拗的阿琰,可唯独凤凌霄,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乖乖地张口咽下那一勺粥,柔软顺滑的味道让她眼眸瞬间一亮,“很好吃诶!我喝过那么多粥,除了阿琰做的,就属你做的最好吃了,凌霄,这真的是你第一次下厨?” “我们伟大的摄政王这几天一有空就在御膳房钻研厨艺,为的就是让你在第一时间吃到热乎的膳食。”明蓝玩味一笑,眸底却闪烁着奇异的芒光。 安宁一惊,立即转头看向微笑着的他,凌霄摇摇头笑道:“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好吃就好,你趁热多吃一些。” 安宁垂眸一笑,隐忍住眸中陡然泛起的温润,她还算是了解他们的,明蓝就算夸大事实也不会过于夸张,而凌霄他……他只会付出实际行动对她好,口头上根本不会多说一句。 “凌霄,那糕点是用梅花做的吗?” “是啊,上次你不是说想吃用梅花做的吗?我就摘了些试试,效果应该还不错。” “很好吃啊,又好看。” “那就好,再喝点鸡汤,听说这个很补的。” “凌霄,你的手艺真是没的说,阿琰的手艺已经让我很吃惊了!” 男子坐在榻边,一边回答女子各个问题,同她说笑,一边细心地给她喂食,清俊的侧脸沐浴在倾斜而入的阳光里,满满都是对她的温柔。女子靠在床上乖乖地吃着膳食,但更多时候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问着男子各种奇异的问题,笑容明媚得让人很想一直深陷其中,被其照耀着、温暖着。 其余的人好似被遗忘一般,与那温暖美好的一幕俨然格格不入,他二人的眼里仿佛只有对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的存在,这种感受着实令人难受,想让人一把摧毁。其中皇琰的气息尤为渗人,他孤单地立在窗边,目光沉郁地看着她吃着他人做的膳食,夸着他人的手艺不错,脸上洋溢着对他人的明媚笑容。 本来,那些都是只属于他一人的,都只属于他。 用过膳之后,几人还是不愿意离开,安宁就靠在床头和他们聊天,身后有他们准备好的软垫塞着很是舒服。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因为吸入太多有毒气体昏睡了三日,安宁连忙让几人回去休息,当然他们是不会乖乖听话的,所以她只好拿以后永远都不见他们威胁。 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和永远都见不到她之间,他们当然选择前者,当下只好一个个接连着离开,到最后只留下了一言未发的君离。安宁一愣微微笑起来:“怎么了?你一定也累了吧,赶紧回去好好休息,然后我们一起用晚膳,怎么样?” 君离没有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中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就在安宁苦想该找什么话题时,他猛地站起身径直走过来将她一把扣入怀中,近乎贪婪一般嗅着独属于她的气息,它是致命的,虽然清新淡雅,却在无形之中让人沉醉其中,就像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毒瘾。 “君离?”安宁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换来他更加强有力的禁锢,那样的力度让她感到些许疼痛,只好任由他抱着。 “安宁……”出口的声音很是沙哑,君离死死抱着怀中的人,感受着她的温度,“我一度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安宁,你真的吓到我了。” 那一晚,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想着若是她没有从火海里逃出来,那他会怎样?是疯掉然后浑浑噩噩地过完自己的一生,还是干脆地自我了结,随她而去呢? 安宁不由柔和了眉目,反手抱住他轻声安抚,“君离,你不用再担心,我真的没事了。那一夜是我的疏忽,你看,我现在不是平安无事吗?” 君离缓缓松开手,双眸紧紧锁住她绝美的容颜,而后一字一顿道:“可是安宁,你先救的方怀宁和她的婢女。” 62、血染天下都不够偿还 安宁微微一怔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君离还是那样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你弃自己的生命不顾,反而豁出一切去救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 方怀宁就算了,他可以认作是她不忍心与自己那般相像的人葬身于火海,想必搁在其她人身上也是一样,更何况她。可是那个婢女,只不过是宫里等级稍微高了一些的宫女,怎么值得她拼尽性命去挽救呢?要知道,若不是因为这两个人,这场火根本奈何不了她! “君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不该救她们?”安宁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虽然她没有那么善良,之所以会救她们也是因为那个女人看样子对他很重要,更何况她与自己长得那么像,这才出手救一把,可他现在……是责怪自己不应该救她们吗? “救人没有错,可是你不该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君离终于控制不住因为差点失去她而暴乱的气息,“安宁,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有多无助,我甚至在想如果让你遭受这样的折磨,我当初宁可自己死在思念你的折磨中,也绝不会让你踏进君国一步!” 安宁有些无措,“君离,那并不是你的过错,你不要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安宁。”暴乱的他忽而又平静下来,目光柔和又安静地注视着她,“你对我很重要。我就是他们口中所说残忍、嗜血、喜怒无常的暴君,又非常的自私,属于我的一切都不能受到半分伤损,否则、血染天下都不够偿还。所以,安宁,你千万不能有事。” 安宁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很是陌生的男人,失神中被揽入他的怀抱,温暖得让人贪恋,可此刻她却觉得莫名有些寒冷。君离……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的地位究竟到了何等地步?看得出她于他很重要,可为什么她却从中嗅到可怕的气息呢? “还望娘娘尽快淡忘刚才听到看到的一切,保重身体。”君拂淡淡看着一旁身形颤抖的女子,凉薄的眸中掺上几分同情和无奈。 方怀宁握紧手中的食盒,青丝从两边倾泻下来掩去大半容颜,可是不稳的身形、颤抖的双肩,泛白的骨节无一不在宣示着她的痛苦。“为什么?”嘶哑的声音低低地传了出来,她含泪看着里边的一幕,“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那么爱皇安宁?为什么皇上眼中心里永远只有她,哪怕她一点都不爱他呢?为什么皇上就是看不见我了?” 君拂依旧面无表情,可是声音里多了几分凉薄,“不过是缘分注定,命运安排,先把皇上惊艳震撼到的人是皇安宁。”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从头到尾都身为旁观者的他看得最清楚,在最正确的地方,在最恰到好处的时间,那个女子是第一个用再简单不过的一曲惊艳了所有人,绝无仅有,自然最为珍贵,自然为人争夺。 在床上躺久了,安宁实在受不了央着想要出去透透气,那一众男子平日里面对他人都是威风凛凛,杀伐果决的模样,可是现在偏偏碰上的是他们最无可奈何的人,只好妥协。正好外边有些阳光,他们便命人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搭了个软榻让她晒太阳,自己则在她身边围了一圈,说是方便聊天。 安宁看着身边懒懒散散的几人,忍不住一笑:“你们现在这副样子真的是少见啊!” “没办法,一年忙到头,难得清闲。”南九息整个人歪在靠椅上,偏着头和她说着话。 “……”安宁表示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真的是没有一点可信度。稍稍往下挪动些许身子,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别提有多舒服,满足地合上眼享受。 几人眼尖地瞥见,十分默契地闭上嘴保持安静,每个人或靠着或坐着,但目光都锁在她身上,脸上也都挂着不自知却如出一辙的宠溺。说实话,若是能这样一直下去倒也不错,至少有温暖的阳光,舒服的座椅,安静平和的氛围,还有她近在咫尺的睡颜。 什么都不做,什么话也不用说,他们仅仅是看着她安然入睡就足以过完一生。 然而没多久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几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果不然看见榻上的女子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眼,俨然一副被惊扰后惺忪的模样。往那边看去,方怀宁正和她的婢女走过来,几人眉间的冷意不由加深。方怀宁不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看着陡然变脸的几个男人以及中间睁眼醒来的女子,立即明白过来,涩然一笑:“看来是怀宁惊扰到郡主休息了。” 安宁从榻上坐起身来,摆手一笑:“不是你的错,是我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挡住了大道。” 方怀宁小心地打量那几人的脸色,而后轻问:“郡主的身子可好些了?” “早好了,本来就没那么严重,是他们太夸张。”安宁无奈笑道。 方怀宁微微一笑,正要上前却被最近的南九息和明蓝一举拦下,两人满面冷意地看着她,明显就是堤防的举措。南九息双手抱在胸前,笑得意味深长,“宁妃娘娘若是还有别的事,就快点去办吧。” 方怀宁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些许,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晚自己差点死在这个红衣男子手上,只能求助性地看向皇安宁。安宁从软榻上起身,绕过挡在前面的两个人,拉着她回到软榻上笑问:“这次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只是一些清淡的膳食。”方怀宁连忙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东西,是几碟卖相精致,清香扑鼻的糕点,安宁一下子没把控住自己立即捻起一块放入口中。怀宁抿嘴一笑期待地看着她,“味道还可以吗?” “挺不错的。”恩,就是比凌霄和阿琰的手艺稍微差一点点。 “安宁?”南九息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愿看到这一幕。 “怀宁和知遇是我自己甘愿救的,我本来很有把握,只是火势太大拦住了我的去路,但终归我还是平安无事,这怎么也不能怪到她们身上,九息。”安宁很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南九息抿紧唇角,不情愿地撇开头去,而后她又看向其余几人,“怀宁也是死里逃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那把火究竟是谁放的。” 君离颔首,应言:“放心,我已经命人在查了。” 63、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陪着 当君国和皇国的比武进行到第三阶段的时候,皇安宁的生辰到了。君离盼这一天盼了许久,过去的七年他没有一次可以陪在她身边为她庆祝,这一次他总算是赶上了。一大早他就来到御膳房,御厨们再一次受到了惊吓,比起之前那位凤国的摄政王,这位可是他们伟大的君王啊!等等,他们伟大的君王不会也想下厨做膳食吧?! 但显然君离对于下厨一事一窍不通,毕竟时间紧迫,他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练习厨艺,但是围观指导倒可以。于是君大帝王栖身于厨房,向御厨们解说他想要的菜肴。御厨们一边战战兢兢听着,一边忙不迭地准备食材。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御厨壮胆问道:“敢问皇上,这份膳食是为清宁郡主准备的吗?” 也不是他多嘴,主要是他的好奇心太重,这份食材实在过于丰富且细致,能让他们的帝王做到这份上的人,他们也只能想到那位清宁郡主。 一提及那个女子,面色严肃的君离下意识缓和了神色,甚至声音里都染上几分温柔,“对,今日是她的生辰。”正当众人感慨万分之际,就见君王又变了脸色,“好了,你们尽快准备,不能有一丁点的差错!” “是!”众位御厨简直欲哭无泪,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种事,尤其是还和清宁郡主有关……毕竟惹恼了伟大的君王,顶多被关押起来或是罚俸禄,打上几大板子,可是万一让清宁郡主不满意、不开心……恭喜你,只有死路一条。噢,更糟糕的还是、生不如死。 这厢君离死守着御膳房,准备献给安宁一顿丰盛又美味的膳食,另一端的几个男人也在绞尽脑汁准备合适的礼物,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亲自为她庆祝生辰,自然要完美而周全。于是因为这个女子的生辰,几个男子几乎要把皇宫、集市以及周边的人掀翻颠覆。 当蓝皙将那些情况转述过来时,安宁基本上都能想象到那些画面,轻轻一笑,其实他们根本不必这样大费周折,她最喜欢的庆祝方式就是和最亲近的朋友们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饭,而他们显然想更好地给自己庆祝。 “他们都想给小姐一个特别的礼物,想要小姐开心。”蓝皙微笑道。 安宁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东西,“那么我们就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然而还没等她走出安宁宫的大门,那一行人就整齐地码着队到了,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好几份礼物。他们看着正走出来的女子,齐齐一笑说道:“安宁(宁儿),生辰快乐!” “谢谢!”安宁明媚一笑,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 “宁儿,生辰快乐。”皇琰上前几步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结果这一吻彻底引发暴动,其余几名男子纷纷上前想将皇琰暴打一顿——“皇琰!谁准你亲安宁的?不想活了吗?!” “要你们管,她每一次生辰都是这样,你们妒忌好了。” “我不管你们如何,我要先动手了!”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 瞬间宁静美好的早晨就被几人的打闹破坏了,安宁却不觉得烦躁,反而大笑了起来。原本扭打成一团的几人立即住了手,失神地看着那女子沐浴在清晨阳光里的笑容,明媚得晃眼却叫人舍不得移不开视线。凤凌霄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捧着礼物来到她面前交给她,“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想过做什么吗?” 安宁让蓝皙将所有的礼物收起来,偏着头想了想笑道:“在开始那些活动之前,我们先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恩,毕竟是大早上的,她还没有用早膳,现在非常饿。 君离轻轻一笑开口:“早就准备好了。” 好似为了证明他这句话,立即就有宫人们排成一列进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无法看见其中内容的佳肴,不过瞧这人数看来是满汉全席的节奏。当所有人来到偏殿入座时,桌面已被琳琅满目的菜品摆满,诱人的香气席卷了所有感官。安宁捏紧筷子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些佳肴,君离对此很是满足,“安宁,时间有限只能做这么多,你尝尝看可还合口味?” “菜已经很多了,光闻味道就知道一定很美味!”安宁开心笑道。 君离瞬间觉得自己得到了治愈,前几日的阴郁一扫而光,其他人可不这样认为。最先不服的就是皇琰,他很是不屑地扫了眼桌上的菜品,而后和女子说,“宁儿,我做的肯定比这些好吃,等到晚上我再给你做更好吃的!” 面对这个赌气的少年,安宁忍着笑应道:“好,我等着吃。” 而其中最冷静的则是凤凌霄,自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是默默夹菜放到她碗中,等到安宁回过神来才发现每道菜都在自己的盘子上,整齐有序地码着。心中一暖,立即执筷品尝起来,吃了几口之后就发现他们个个看着自己,“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几人俱是一愣然后连忙拿起筷子享用,安宁抿唇一笑,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总让她想到“萌”这个词,虽然用在他们身上显得很怪异。“老实交代吧,你们是不是已经谋划好活动了?” 一阵静默之后,几人都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当然想好和她独处时的活动了,对,独处。安宁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认命地问道:“说说看,你们都想到什么活动?噢,一个个来!”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女子虽然是在用膳但神色无比认真,看来之前的嘈杂让她很不开心,于是这次的发言显得安分多了。“安宁,来到君国之后你都没有去街上好好逛逛,我想陪你去走走,很有意思的。”南九息表示为了保证她不会觉得闷,他提前去集市上踩过马路了。 “安宁,我相中一家很不错的手工坊,你可以亲手制作你想要的工艺品,如果觉得无聊旁边还有一家很安静的茶馆。”皇庭温和一笑,温润的脸上满是期待。 “安宁,城门外就有一处暖宫,虽然不及上次那个,但里边的温泉依旧可以让你放松身心,你多泡泡对身体好。”君离笑道。 明蓝对他们的提议简直不屑,翻了翻白眼凑近身体对着她一笑:“阿宁啊,他们的活动都太平淡了,我们去郊外露营,那边有一座山,上面有很多珍稀的药草和动植物,你一定会很吃惊的。” 凤凌霄一直密切关注她的用食情况,只要盘子上的食物少了点他便会立刻补上,而后察觉到她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柔和一笑:“我没有想做的活动,但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陪着。” 凤凌霄这个家伙!……真是给他会说话死了! 等他们一一说完,安宁看向身边明显安静许多的少年,微微一笑:“阿琰,你呢?” 皇琰认真地看着她:“我不需要那么多,只要晚上你可以好好享用我做的膳食就好了。” 安宁心里满满都是暖意,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认为自己会平淡、无所牵挂地过完一生,因为再也不会有娘亲和哥哥那样的亲人关爱自己,然而遇见他们之后,他们带给自己的就只有无尽的、超乎自己想象的在乎和关怀。上天终究还是善待她的是不是? 看着他们脸上的期待和兴奋,安宁轻轻一笑应允:“好,就照这个来,不过我人只有一个所以你们自己决定好活动的顺序啊!” 男人们瞬间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应了!所有的活动她都应了,也就是说她愿意和他们独处来庆祝她的生辰! “没问题!” 64、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正当所有人都愉悦地开始享用丰盛的早膳时,许久未在宫里露面的凌墨行疾步进来,面有惊乱之色,他飞快地扫视一圈殿中的情况,然后锁在当中的女子身上急言:“清宁郡主,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郡主可以出手相助!” 他出现得太突然,所说的话也超乎所有的预料。安宁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不知凌太子有何要事?”在场的几位都是这个大陆上最为出色的男子,,都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定力,尤其是这位冷酷傲然的凌太子,若非天大的急事他绝不会匆忙赶来求助自己。 凌墨行迟疑了下直言:“实不相瞒,我的母后染上了怪疾,宫中御医束手无策,父皇遍寻神医也无一可治。听闻郡主的医术精湛,鲜有人可及,所以请郡主出手相助。” 如今,若是有人可以救治他的母后,那么那个人只能是她皇安宁。 安宁皱起眉头问道:“可知道那个怪疾的症状?” “暂且不知,宫里传信来说母后只是昏睡不醒。”凌墨行沉言,见女子锁眉沉思连忙开口,“母后危在旦夕,还望郡主施以援手!” “凌太子请起。”安宁捏紧衣袖思忖一番,“那好,我便同你去凌国走一趟。” 凌墨行喜上眉梢,冷峻的线条因心安而稍稍缓和,“多谢郡主!” “明日出发,还有我不住皇宫。” “放心,一定会为郡主安排好住处的。” “宁儿!” “安宁?!” 拜托,今天是她的生辰,她好不容易答应他们和他们单独相处庆贺生辰,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可是现在告诉他们她明日就要出发去凌国?见鬼去吧! 安宁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于是笑说自己一定会体验完所有的活动后再走,可是几人纷纷表明他们不是担心自己的活动,而是她,因为经过这一连串的活动她的身体怎么还经得起路途折腾?可是安宁强烈表示她绝对可以吃得消,只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有待解决—— “阿琰。”安宁转眸看向一脸急色的少年,“你和皇庭留在这里顾好大局,这是一个极好的提升实力的机会。” “我不需要,我要留在你身边!” “听着,你已经长大了,而我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以后都要靠你自己。”捕捉到他眸中的黯淡,安宁莞尔一笑,“我可还记得你说过要保护我的,那你可不能没有一点实力啊!” 皇琰默然看着女子脸上温浅的笑意,咬了咬牙沉问:“好,我留在这里提升实力。如果,如果我拥有足够能力,你就会让我一直待在你身边吗?” 安宁看着一脸冷沉阴郁,面色冷绝的少年,点头应下。 “好。”皇琰颔首,沉郁的双目紧紧锁住她,“记住你所说的话,宁儿,记住你对我的承诺。”他深深地望了眼她,然后转身离开。 安宁有些疲倦地合上了眼,皇庭轻叹一声温言:“安宁,你不必如此的。” “他也该历练了。”安宁淡淡一笑,“皇庭,我又要把重担丢给你了。” 皇庭不在意地摇摇头,目光忧虑地放在她身上,“安宁,这些你不需要操心,到了凌国之后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过于劳累。”安宁含笑应下,他又转向依旧立在原地的凌墨行,眸中的温度陡然降低几分,嘴角却依旧习惯性带上笑意,“还请凌太子多多照拂安宁,她若是有任何闪失,在场的这几位可不会放过你。” 能面带温润笑意威胁人却不损半分威慑力,除了明蓝,皇庭可谓是第二个完全诠释笑面虎的含义的人。 凌墨行眸子一沉但还是无奈应下:“放心。” “娘娘的脸色好像很不好,要不要先歇一会?”回宫的路上,知遇很是担忧地看着面色憔悴的女子。 方怀宁摇摇头轻问:“知遇,刚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吧,那几位……他们都不是一般的在乎清宁郡主。” 知遇当然清楚,她刚才看得再清楚不过了,“清宁郡主有那个资本啊……娘娘,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厉害的女子。” 是啊,每个国家最优秀出众的男子都围在她身边,担心她、爱护她、疼惜她,就连最为冷酷无情的凌国太子都要求助于她,不惜放低自己的身段。之前有传闻说,清宁郡主已然成为苍澜大陆最为尊贵的女子,这话不假。 知遇刚刚沉浸在对那女子的佩服之中,转头就看见自家娘娘脸上的黯然伤神,突然后悔自己之前所说的话,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娘娘其实也挺厉害的啊!” “知遇,你别想着安慰我了。”怀宁淡淡一笑,绝美的脸庞满是忧伤,“以后我们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那个女子,她怎么样都比不过的,这样活着太累了。 知遇不敢多言,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主上,事已成。”低沉的声音回绕在空旷华丽的大殿上。 “是吗?”上座的男子一手支着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是的。”尽管那目光再懒散无比,可放在他身上还是如同芒刺在背。 “可是本座得到的确切消息可不是这样完美的啊。”男人垂着眸抚摸着中指上的戒指,原本懒散的声音生生地多出几分寒意。 “主…主上的意思是?……啊!——”一声惨叫响起,黑衣人抽搐着倒在地上,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似乎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他强撑起半个身子咬着牙问,“主上…主上为何……为什么?” “本座说过,永远都不要伤害她!然后呢?她好像险些葬身于火海是吧?”男人放下自己的手,目光无波地锁住地上的黑衣人,“你们似乎没把我的话好好记住呐。” “主上恕罪!此次…此次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给属下将功折罪的机会……”黑衣人吃力地说完这一句,可下一瞬却猛地瞪大眼睛,身体好似要爆炸撕裂一般疼痛,可是他却叫不出声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象征生命的鲜红血液从自己体内慢慢流逝。他睁大眼睛无言地看着上座的男人,为什么?主上为何这样对他?明明他立功无数,被所有人成为他强有力的臂膀不是吗? “饶是你替本座做了不少事,但触及本座的底线,就只有死路一条。”男人缓缓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阴郁寒冷的目光不带情绪地划过地上的血尸,“西决,收拾掉。” “是。” “西决。”男人忽而又开了口,明显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她怎样了?” 他还记得,今日是她的生辰,很可惜他无法陪在她身边。 那道声音,一贯沉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无奈和思念,那名唤作西决的黑衣人心中一叹,低声回应道:“她已无碍,主上可以放心,但是她似乎要和凌墨行前往凌国。” “原因。”阴郁的眸中折射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冷戾。 “凌国皇后染上怪疾,凌墨行请求郡主出手相助。” “呵,尽是一些无用的废物,自己分内的事都做不好。”男人不屑嗤笑道,“那些事若是没有意外,就分点心去给他送点礼物好了。” “是。” 宽阔而华丽的大殿上只余他一抹孤单的身影,修长的手指缓慢地转动着戒指,只要再一段时日,只要他把所有的障碍扫清,他就去接她回来,这荣华富贵、万里江山还是要有她在身边才精彩。 “安宁,生辰快乐……”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65、你们的桃花运来了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因着安宁明日要折往凌国,他们不敢让她过于折腾以免她在路上犯病,所以经过商议之后他们还是决定整合一下活动,让她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当然其中皇琰除外,原因是安宁的晚上时间属于他,就不必和他们来抢仅有的白天时光。安宁也不充当调和剂,就在一边看热闹,其实看着他们这样斗斗嘴,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还是很温馨的。 皇琰破天荒地没有任何异议,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心里清楚这几个人对宁儿的爱不会比他的少。明日她就要去凌国,之后肯定就会回皇国,他们基本上不会再见到她,看他们可怜的份上他就不多计较,反正能和她一起用晚膳足够了。 毕竟刚刚用过早膳,不宜进行过于剧烈的活动,所以逛集市成了最好的选择,有利于消化嘛。正巧此时的集市十分热闹,小贩们牢牢占据街道两边,上边的物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安宁随心地漫步在街道上,南九息同样愉悦地跟在她身侧,看着她像个孩童一样好奇地看来看去,那些小摊位上的新鲜小物件显然深深吸引住她。 安宁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人,在那里可没有这般纯手工、精巧别致的古老玩件,她自然要好好看看。南九息则毫无怨言地陪她从一个摊位转到另一个摊位,当然那些碍事的目光能够消失就更好了。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普通老百姓鲜少能接触到容貌俊美,气质出众的男子,况且南九息那比女子还要绝美的模样以及妖冶得醉人的气息,让她们难以自拔啊! 南九息看着不断挑选中的女子,扬起唇角问道:“有没有碰到喜欢的?” “这里的东西都很精致,我都挑不好了。”安宁很是为难地看着那些精致的物件,饶是哪一个她都没法轻易割舍。 南九息轻轻一笑朝老板说:“这一车我们都要了。” 老板满面的笑意定在了脸上,然后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男子,“什…什么?全部……这些你全都要了?!” 安宁显然也被吓到了,立马拉住他的手臂低呼:“九息你疯了?”这一车……先不说是一笔银子,他们两个人拉着这一车东西,也很夸张吧! “你都喜欢不是吗?”南九息眼带笑意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手,见她还想说些什么继言,“好了,我也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给你买些你喜欢的东西,还有让这个老伯可以早点收摊回家不也挺好的?” 安宁失笑,这人的口才是越来越好了。“但是一车太夸张了,我挑几样可以吧?” “随你。”南九息笑道。 老板看着面前这对容貌出众的男女,忍不住感叹道:“姑娘,您的夫君真的很疼你啊!”自打这两位出现在他的摊位前,那男子的目光就没从女子身上移开过,虽然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花花公子、不愁没有女人的模样,但哪知他竟会如此的痴情,眼里就只容得下这位女子,就算是这样无聊又漫长的逛街,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不耐烦。更主要的是,仅仅因为女子犹豫不决他居然就要全部包下,这等宠爱他可从未见过。 安宁一怔忙开口:“老伯,我们不……” “安宁你挑好了?”南九息立即打断她的话,而后看向老板,“就这几样,多少钱?” “一共二十钱。” 南九息身上当然没有这么散的钱,于是给了一锭银子就拉着女子离开,刚才那老板的话让他很开心,夫君……不错,要是以后她真的能这样唤他。偏头看向身边把玩的女子,微微一笑:“很开心?” “当然啦,以前太忙了或是懒得走动,都没有好好逛过街买过东西。” 南九息多少清楚她以前的生活,妖冶的凤眸划过一抹心疼,但很快他又扬起懒散的笑意说:“那我们就好好逛逛。” 他的话音还没完全消去就被一阵喧闹盖过去了,几乎在瞬间所有的路人都往前面的一个地方蜂拥而去,南九息立即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往一旁闪开。安宁不解地看着人群移动:“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前面有户大人家的女儿要抛绣球招亲。”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缓缓响起,明蓝摇着折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身边,然后对着一脸失笑的安宁笑道,“阿宁,好巧啊!” 脸色黑沉的南九息很不爽地看着他,语气恶劣,“明蓝,你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明蓝不改温雅的笑意,摇了摇折扇说:“阿息啊,留给我们的时间紧迫,所以我们不是决定活动合并吗?” 南九息黑着脸没有回应,安宁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一笑:“好了,一起很热闹啊,我们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看着女子明媚的笑容和一脸看好戏的狡黠,再多的气也只能乖乖靠边,于是反手拉着她往那边走去,明蓝眸光一闪,含笑跟了上去。 高大的阁楼上排了一行人,当中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看样子就是非富即贵。他很是满意地看着下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清了清嗓子开口:“今日是我家小女抛绣球招亲,谢某感谢各位的前来,下面就有请我的女儿,谢莹然!” 一身如火嫁衣的女子缓步而出,衬得如雪肌肤愈发晶莹细腻,女子微微垂着眸,掩不去娇美的容颜,在精致的妆容下更是倾国倾城。而后她微微抬眸冲着下面一笑,四下里响起一片惊艳声,随即有不少男人拼命地往前挤了挤,想要占个有利地形将绣球揽入自己怀中。而稍稍靠近角落这边,南九息和明蓝都牢牢地护着中间的女子,不让她被别人挤着碰着,对于上边那个谢府大小姐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对此安宁很是诧异,虽然他们阅人无数,但那个女子的容貌也算是上佳,他们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你们两个怎么和那些人差别这么大?她不是很漂亮吗?” “阿宁,我们的标准很高的,那种姿色还不足以入眼。”明蓝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语气里倒是难得的多了几分认真。 南九息的目光依旧是定在她身上,抚了抚她有些散乱的发丝,“她再漂亮都不如你,我这点眼神和品位还是健全的。” 真的是毫不留情的打击啊……安宁觉得她要是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们可能还会抛出更加肉麻的话,所以,她还是乖乖地,安静地看戏吧。 谢莹然不动声色地看着下面的情况,眸中不期然划过一抹厌恶,好歹她也是谢府的大小姐,若不是找不到门当户对又真正让她满意的夫婿,她怎么会在这里抛绣球。可是看看下面那群男人的嘴脸,怎么配得上她?!目光一转瞥见角落里的两个人,眼眸瞬间一亮,这里居然还有如此俊美出众的男人!看他们的穿着和举止,想必他们定是非富即贵,尤其是那位红衣男子……这次的抛绣球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安宁不小心就捕捉到那女子的神色变化,看她的目光……好像是在看她身边的这两个人啊。莞尔一笑低声说道:“你们的桃花运来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66、你不要想着撮合,我会生气 对抛绣球招亲完全没兴趣的两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安宁莞尔一笑冲上边示意了下说:“那位谢府大小姐似乎是相中了你们。” 二人下意识朝阁楼上看了眼,刚好对上女子投下来的目光,女子一愣立即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二人抖了抖连忙收回目光。明蓝像是见了鬼一样打开折扇挡住自己的脸:“阿宁,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个不详的地方吧。” 南九息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不断后退的身形无疑证明一切。 安宁心中一笑,不知怎么就想借此玩闹一下二人,于是耸耸肩笑道:“抛绣球招亲很少见啊,我想知道结果。”准确来说,她是想看看他们怎么应对。 两人的脸色立即垮了下来,却只有认命地陪着。他们不是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可是就冲着她眉目间难得的狡黠之色,做什么他们都甘之如饴。 一声令下,谢莹然取过一旁的绣球打算抛下,下边所有的人都躁动起来,拼命地往前挤希望那个幸运儿会是自己。反观安宁三人,南九息和明蓝如临大敌一般护着她不断往后退,生怕她被人挤着碰着。安宁的心思倒是全放在那只绣球上,看着它从女子手中飞出,看着它直直地冲这边飞来,看着人群立即改变方向朝这边涌来。心中只觉得好笑,那女子真的是敢作敢为啊,只是她看中的是哪一个呢? 谢莹然满怀期待地看着那只绣球,希望它可以撞入那个红衣男子怀中。而当那只绣球确实朝那边掠去时,她眸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可是下一瞬她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人群渐渐往角落涌过来,南九息和明蓝的脸色越来越黑沉,偏偏她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于是二人相视一眼,一人一边搂着她飞身而起,直接落在屋檐上。安宁瞥见那女子满眼的绝望和失落,轻叹了口气:“九息,她好像很是喜欢你。” 南九息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正要松口气,转瞬就听到这么一句话,脸色顿时很不好看。明蓝定眼一瞧笑了,很不仗义地打趣道:“阿息,我觉得她很不错啊,长得还可以,家世也过得去,而且人家姑娘还喜欢你,干脆你就从了她了吧!” 南九息的脸色简直可以滴墨,咬着牙对着明蓝就是一脚,明蓝面带笑意轻轻松松避开。安宁无奈一笑忙伸手拉住濒临暴走的男子,想着转移他的心思,“我刚才还没逛完,要不要继续?” “你不嫌累就可以。”南九息脸色稍霁,抬手为她理好有些凌乱的发丝。 安宁不易察觉地僵了僵身体,其实他们对她的感情真的是不能再明显,可是她知道揭晓的后果,所以她宁可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阁楼上的谢莹然已然听不见其它的声音,也不关注那只绣球究竟落入了谁的怀抱,满心满眼装着那抹曜红身影。见他似乎要离开的样子,这才露出慌乱焦急的神色,当即不管不顾地朝屋檐叫道:“那位红衣公子,请等一等!”原本喧闹的阁楼顿时安静一片,很多人不明所以看着那谢府大小姐。 南九息却是不闻不问,搂着女子从屋檐上飞下,轻松地落在空地上,正要走就被安宁拉住。眸光一沉低言:“安宁你不要想着撮合,我会生气。” 安宁无奈望望天,只好乖乖松开手,她只是想听听那女子想说什么而已。 “你等等!别走!”谢莹然不顾身边之人的阻拦,慌忙地从阁楼上下来拦在他的跟前。南九息微微抬眸,冷冽的目光直直看向她。谢莹然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但她还是鼓足勇气说,“那个,不知公子名何?” 听到这里所有人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位谢府大小姐是看上那位公子了啊!不过看男子通身的气度风华,倒是人中之龙,非富即贵,不得不说这大小姐的眼光很是不错,难怪不顾礼仪也要留住。 可是这场闹剧终究会以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收场,南九息面无表情地开口:“让开。” 谢莹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是直接忽视她的话,目光一转看见立在他身边的女子,一怔之后眸中划过嫉妒之色,“你是因为她?因为这个女人?” 安宁真的觉得很冤,她什么都没做而且之前还想着撮合她和九息啊! 南九息却是偏移脚步拦在安宁身前,冷漠地俯视她:“我们很忙,不要挡着路。” 果然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谢莹然捏紧自己的手,但很快她的脸上就挤出一抹笑容,“我今日招亲,想和公子在一起,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现在安宁不得不佩服这女子的勇气,毕竟当众向男子表白,没有足够的胆量绝对做不到,因为违背礼仪伦理,万一还被无情拒绝,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还是名门女子。 可是南九息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他若是认定了一人,那么就只会爱这一个人,现在是,以后也是。所以不管她人多贤淑温婉,多倾国倾城,多胆识过人,在皇安宁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你若是不想谢府灭门,最好让开路。” 这一句话一出,四下里倒抽冷气声一片,谢莹然也被满身戾气的男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就连谢府老爷谢云也从阁楼上奔下来,一把拉开自己的女儿向男子致歉:“小女年幼不懂事,还望公子不要见怪。这只是一场误会,还望公子和夫人不要介怀,请走好。” 原本戾气缠身,凤眸冷冽的南九息因为一句“公子和夫人不要介怀”瞬间柔和了气息,嘴角隐隐还有上扬的趋势。 然而还没等安宁解释,明蓝摇着折扇过来,笑得意味深长,“阿息,别多想。诶,这位可不是他的夫人,别搞错了啊!” 谢云怔在原地,南九息冷了脸却没说什么,拉着女子往前走离开众人的视线。安宁任由他拉着,不知怎么她每次看着这抹曜红,眼睛总是酸胀得很。目光渐渐下移定在握在一起的手上,他的手很漂亮,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牢牢地将她的手包在其中。 谢莹然目送他离去,她很想追上去,可是她相信一旦她这样做,谢府真的会灭门,因为他的眼中完全没有她的存在,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欢喜而葬送整个谢府,她不能。 “谢府大小姐不必过于伤心,你的夫君已经在等着了。”明蓝同情似地摇摇头,而后迈开步子追赶那两个人。 谢莹然僵僵地转过身,一个男子站在人群前安静地看着她,手里捧着那个鲜红的绣球。他长得很是秀致,比起其他人算是出众的一个,可是比上那个俊美妖冶的红衣男子,却完全入不了眼。她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为名门大小姐并不如表面上那般荣耀,自小就被剥夺太多自由,如今终身大事也由不得自己。 那个红衣男子,惊艳了她的二八年华,她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喜欢过一个人,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可是她知道这终究也只能是惊艳而已,不是她可以拥有的。 67、接下来的时间是我的了 三人默默无言走在街上,气氛着实沉重压抑。南九息主要是生气她居然还想着撮合他和别的女人,安宁是不想再惹恼他,而一边的明蓝纯属懒得开口说话。在僵持了一会后,南九息微微垂眸正好看见女子安静的侧颜,不知怎么心里一疼,今日是她的生辰,她应该是快乐的,而他似乎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南九息按捺不住开了口:“安宁,要不要坐下来歇一歇?” 安宁想了想摇摇头笑说:“我现在想去另一个地方。” 当三个人抵达目的地时,安宁是惊奇的,南九息是迷惑的,而明蓝无疑是最兴奋的。南九息看着面前几乎被丛林覆盖的山林,眉头深深地皱起来,“明蓝,这就是你推荐的地方?” 虽然地方看上去并不是荒郊野岭,可和深山老林也没什么区别,他们一定要抛下繁华热闹的集市来这种地方? “你别看它表面上这样,其实里边暗藏着数种珍稀的植物和药材。而且风景绝佳,安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明蓝似在暗示一般冲她眨眨眼,安宁低低一笑点头应下,其实她在看到这座山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这座山的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 南九息明显很不愿意进行这样的活动,可是下一瞬却看见女子义无反顾地抬脚迈入,无奈之下也只好跟上。 丛林密布间隐了一条小道,三人闲庭漫步一样边走边聊着天,内容无非就是各国曾经发生过的有趣的事情。南九息和明蓝的口才都算不错,所以能逗得她开怀大笑,这是他们最愿意见到的画面,于是更加不遗余力地讲着更好玩的事情给她听。安宁不知道二人的心思,只想着看似高冷矜持的两个人居然这么会讲故事,然后被深深地戳中了笑点。 登上山顶之后,安宁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住,现在虽然是冬季,没有百花齐放的惊艳,没有暖阳照耀的温暖,但是却依旧令人神往。一片干枯树木中夹杂着几棵顽强生长的绿意,最当中居然还有一方小池塘,旁边就是一座看上去还不错的木屋。安宁久久回不过神来,怔怔地问道:“这是本来就存在的吗?” “看来以前是有人生活在这里,现在只剩下这个木屋了。”南九息四处打量了一番说道。 “看上去是个很会生活的人。”明蓝看着木屋内虽然简陋但是要用的东西一应俱全,显然是个精心过生活的人。 “我倒觉得是两个人,应该是一男一女。”南九息伸手打开桌上的木匣子,里边赫然是一枚碧玉簪子和一枚墨玉玉佩,很显然是一对男女的佩饰。 “簪子和玉佩的质地温润,一看就是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被遗弃在这里?”安宁不解地看着匣子里的东西。 “物是人非,原先的主人可能不愿意见到这两样东西。”明蓝随意猜测着。 安宁默默看着那两样东西,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感,她确定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两样东西,可那种熟悉又说不上来就像之前和绝尘相遇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一定是有什么……她一定是忘记了什么,可她到底遗忘了什么? “怎么了,脸色好像很不好?”南九息靠近些许,一脸严肃地看着面色凝重的她。 “哦,没什么,就是这里有点冷。”安宁忙找了一个借口搪塞。 显然这个借口很有效,南九息立即变了脸色,直接扔开木匣子拉着她就往外走,“我就说不要来这里,你受不住寒气以后就不要往山上跑!” “九息,只是有些冷而已,你别扔东西,那些很贵重的。”安宁满心无奈。 “现在好好担心你自己吧。”南九息头也不回地拉着她走,一边口中埋怨道,“明蓝,你找的什么破地方,安宁要是因此感染风寒就找你算账!” 明蓝并没有搭理南九息放的狠话,目光依旧紧紧锁在那个木匣子上,伸手将两样东西取了出来,方才他看见的,她好像是看到这两样东西之后脸色就变得很凝重,莫非阿宁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来历?可是看她的表情分明又不像啊。纠结再三,明蓝还是将两样东西包了起来揣在怀中,不管怎样,阿宁应该是和这些东西有一定关系,他还是先收着为好。 日色开始变化,微弱的阳光挣脱了苍白的束缚,在路上很随意用了些膳食的三人折回皇城时,远远看见静静候在那里的皇庭,他侧身倚在城墙根上,自成一派的温润如玉,看样子他似乎是等了许久。安宁扬声招呼了他一声,他便面带笑意看过来,满心欢喜地看着她朝自己走近,然后对着那两人说:“接下来的时间是我的了。” 明蓝耸耸肩表示不介意,南九息虽不愿意但规定如此,他也只能退下,于是更女子叮嘱了几句便径直入了城。安宁默了会笑看向安静的男子,“接下来的活动是什么?” 皇庭细细看了眼她的神色,发现她的精神还不错,于是笑道:“我和那家手工作坊打好招呼了,那里很安静,要不要去看看?” 对于环境静谧,不被人打扰又可以自由地创造自己喜欢的手工品,安宁认为这绝对是她向往的地方,于是二人立即兴冲冲赶往稍稍远离集市中心的精致坊。一走进便是极其清雅的熏香,烦乱动荡的心霎时间安定下来,安宁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发现周边随处可见精致小巧的挂饰,有时是憨态可掬的动物石像,有时是典雅镂空的雕花,有时是几只玉制的笛箫,它们被随意地挂在墙上,却多了几分随性的美感,这让安宁对这个手工作坊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忍不住加快脚步一探究竟。 看着满面惊喜和新奇的她,皇庭心里很是高兴,他一向是不善言辞的,没有那些人活泛,会很自然说出关心在意她的话,看上去就很安静。为了不让她觉得无聊,他走遍君国皇城才发现这么一家独具匠心的店铺,第一反应就是她一定会喜欢上这里。果然,他的想法是对的。 走进里边是一个很宽敞的地方,摆着很多架制作的工具,周围的架子上呈着很多种材料,正当安宁眼花缭乱时,屋内慢悠悠走出来一个人,看样子是这家店的老板,他看着二人微微笑道:“你们是要做东西吧?材料都在那你们自己选,机器你们自己挑,做好了找我结算就好了,你们自便。” 说完这么一段话,他又慢悠悠地进了里屋,竟是不再来管。安宁有些傻眼,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随性散漫的店家,这待客方式可谓简单随意,不过正因如此这家店才这么特别,才给她一种安心随意的感觉吧。目光扫向身边的男子,相比之前的南九息和明蓝,他真的很安静,安静到自己若不主动开口,他基本上就不会来打扰。 安宁同样清楚看似温润的他对待外人是淡漠疏离的,可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温润柔和的,时不时会用行动表明他的关心和在意,为此她心怀感激。还有这家店,看样子就是处在很偏的位置,若不是细细搜寻一番根本都难以发现,可他却发现了,为了不让她无聊他也费了很大心血吧……想到这里她敛眸一笑,温言:“皇庭,谢谢你。” 68、我的女孩,生辰快乐 皇庭知道她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意从眸底溢了出来,熠熠生辉。 安宁很喜欢自己动手做一些很精致的东西,今天有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她在架子上挑了一根玉条,和皇庭招呼了一声便坐到机器前开始比划、打磨,动作虽然很生疏,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再真实不过。皇庭见状放了心,径自坐在她身边也拿着一块玉开始打磨。 两人的相处很是安静和谐,时间也从中慢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安宁终于停了机器,兴奋地举着手中的东西叫道:“好了,好了,皇庭你看看怎么样?” 安宁做成的是一只通透温润的玉箫,皇庭极其小心地从她手里接过,仅仅看了眼就惊叹道:“安宁,你以前这样做过吗?” “没有啊。”安宁摇头,然后期待地看着他,“还可以吗?” 她知道,皇庭向来是玉器大家,平时玩的或是收藏都很好,所以被他认可的玉器才算是佳品。 “安宁,我真没想到这方面你也很擅长。”皇庭笑道,将手中的玉箫凑近她温言,“你看,这只玉箫表面没有任何瑕疵,通身光滑温润,手感极佳,是上等的玉器啊。” 安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忍不住一再确认:“真的吗?皇庭你不要为了安慰我就说这些好话啊,真的还可以吗?” 看着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女子,皇庭低低一笑温言:“没有骗你,这只玉箫很完美。” 安宁瞬间兴奋抱住面前的男子笑了起来,皇庭猝不及防被抱住,身体猛地一僵之后,抬手搂住这个让他魂牵梦萦许多年的女子。安宁开心够了,松开手笑道:“皇庭,既然这只箫还不错,我把它送你吧。” “送…送我?真的?”皇庭怔住。 “对啊,你都送我很多东西了,我都没有回送你。这件好歹是我亲手做的,你千万不要嫌弃啊。”安宁明媚一笑。 “不会,谢谢。”皇庭攥紧手中的玉箫,眸中尽是温暖的光芒。 嫌弃?怎么会呢,只要是她送的,无论是什么,他都如视珍宝。 大半天都在外边闲逛玩闹,安宁表示她已经很久没这样疯玩了,稍稍有些疲劳。皇庭自然察觉到这一点,他和她待的时间够久了,而且还得到她的礼物,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于是当即送她回了皇宫让她好好休息。 因着君离似乎是要事缠身,而且现下离晚膳时间还早得很,安宁难得可以享受独处的时光,后来想起了他们一大早就送过来的礼物。安宁立即让蓝皙将礼物送过来,不得不说这几个男人是真的在意她,就连送礼物都是好几份地送,桌子几乎被淹没在礼盒之中。 安宁的兴致很高,毕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惊喜,而蓝皙就在一旁帮着拆礼物,时不时惊叹着礼物的多样丰富。等到全部拆完之后,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大到珍稀药草、奇珍异宝,小到精致点心、首饰衣服,琳琅满目得让人看不过来。安宁显然也被震撼到了,呆在边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蓝皙正归纳着礼盒,然后有些诧异道:“小姐,他们好像都送了簪子。” 安宁一愣,朝桌上看去,虽然他们都送了好几份礼物,可是当中都出现了簪子的身影,白玉簪、檀木簪、珠花簪、凤头簪……安宁看了一会轻轻一笑:“他们是要给我凑齐一套发簪首饰吧。” 蓝皙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她而后问道:“小姐难道不知道发簪的含义吗?” 安宁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这不就是首饰吗? 蓝皙一看就知道自家小姐根本不清楚这发簪的深刻含义,微微叹了口气说:“小姐,这发簪乃是定情之物,他们送您发簪是表达爱意的啊!” 这突然的信息像一颗炸弹一样在安宁心里炸开,足足好一会才恢复清醒,她支吾着确认:“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蓝皙看着陡然陷入沉默的女子,知道她肯定又要责怪自己,轻声道,“小姐,他们的心意我们都很清楚,小姐一直都装作不知道来避免有人受伤,可是他们也都明白您的心意,所以一直没有直接言明,所以小姐大可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做决定,相信他们都能明白您的心意。” 蓝皙的一番劝解倒是让安宁的心里好受些,看着那些被精心包装好的礼物微微一笑,冷静地开口:“不管怎么样,蓝皙,我以后都要选择的,但还不是现在。好了,东西都收起来吧,好好保存着。” “是。”蓝皙会心一笑,着手整理礼盒。 渐渐地太阳西斜,天色慢慢暗下来,安宁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前往离御膳房不远处的一座宫殿,那里本是闲置的,皇琰硬是借来一用。他要和宁儿一同享用晚膳,自然不能被任何人打扰,况且这里离御膳房很近,可以很好地为她准备一顿丰盛的晚膳。 而当安宁走进大殿时,就看见皇琰正背对着她站在桌子前,手上正拿着碗碟和筷子似乎是在摆盘,少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出现,只是很认真地安置碗筷和摆放菜肴,而那些菜肴,尽管还看不见是什么,但光凭浓郁的香气就知道定是绝佳的美味。安宁不急着进去,就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眸光温暖缱绻。这个少年,陪在她身边已是八年了,自打八年前她将他从敌军手中救下。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心性都没有太大变化,至少在她面前还是当年那个执拗、倔强、干净、温暖的少年上天终究还是善待她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少年对她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她一直都知道。 皇琰正忙着布置,想着给她最好的用餐氛围,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他才稍稍松口气,刚转身就看见不知何时就到了,倚在门边上微笑的女子,一惊过后忙上前笑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刚刚到,好奇你在做什么。”安宁直起身笑道。 “来,看看你的晚膳,是否满意。”皇琰调皮地说道,一边牵着她来到餐桌前。 仅仅是一眼,安宁就被桌子上丰盛美味的食物给震惊到,真的是满汉全席一般的存在,每道膳食都在散发着致命的香气,诱惑着味蕾。安宁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发光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菜肴不愿移开。皇琰看着僵住的女子低低一笑,伸手将她安坐在桌子的一边,而他自己则在另一端入座。 安宁终于回过神,抿着唇笑看向有些紧张害羞的少年,她知道为着这一餐他一定在厨房里琢磨了许久,耗费了许多精力来完成,这样细致温暖的少年,她如何不感动?皇琰看着笑容温暖明媚的女子,微微红了脸,眸中满满都是认真和柔意,轻声祝福道:“我的女孩,生辰快乐。” 69、不胜荣幸 深夜,白日的喧嚣和烦乱渐渐趋于平静,被勒令早早休息的安宁却在这时睁开了眼,掀被下床,穿好外衣,披上裘衣之后开门出去,不料身侧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安宁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却看见倚靠在廊下的凤凌霄,他的脸隐在夜色里叫人有些看不清,但安宁绝对捕捉到他的不悦,讪讪一笑:“凌霄…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明日就要离开,我想再多守着你一会。”其实为了不让她今天过度劳累,他都没法和她独处……瞥见她身上明显是要外出的装扮,他眉头紧拧,“我好像应该庆幸自己还没走,你不好好在房里休息又想去哪?” 看着面色清冷的他,安宁深深感到无力,忍不住为自己默哀起来。现在她宁可自己面前站着的是皇庭,因为如果是他估计不会太拦着自己,可现在却是凌霄……自己要是不把原由交代清楚,只怕他是不会轻易放她出门的。 见女子似乎无言以对的样子,凤凌霄站直身体来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与她平视,脸上的笑意难得多了几分玩味,“怎么?被我抓住现行说不出话了?” 安宁轻咳几声尽量避开他的视线,“我出去是想办件事。” “什么急事需要你半夜偷偷摸摸出去办的?” “凌霄,明日我就出发去凌国了,在那之前我必须把那件事完成。” 凤凌霄沉默了一会,眸底尽是卷散不去的阴郁,良久他沉言,“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带我一起去。” 最终安宁还是带着凌霄出了宫门,直奔位于集市中心的“惊鸿影”,当凤凌霄看见头顶匾额上的三个字时,清冷的黑眸一下子变得幽深莫测,一层覆一层的寒气从眸底翻涌上来,而后在他极力的压抑下变成暗流。见她没有丝毫犹豫就要踏进去时,立即伸手拉住她,“为什么来这里?” 安宁看了眼自己手臂上不断收紧的手,而后望向楼上,“凌霄,我想找他再好好问个清楚。” 凤凌霄没有再说什么,从上次开始他就隐隐觉得那个男人和宁儿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虽然宁儿看上去还是一副迷茫的样子,那个男人也一昧在否认所有,可是他看得出来的,虽然那男人伪装得很好,但眸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情愫,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当惊鸿影负责接待客人的红菱看着面前容貌出众,气质非凡的二人时,不禁微微失神,当听见二人的来意后抱歉一笑:“不好意思,绝尘公子现在不在阁中,而且他私下从不面见客人。若是两位真有什么要紧事,不妨由我转达。” 安宁稍稍思索一番笑道:“今日我一定要见他,劳烦转告,我就在这里等着。” 红菱笑了笑似乎并不见怪,毕竟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遍了。正当她想再一次说明时却望见女子身边的男人,虽是清贵雅致的模样,可那双黑眸却是幽深莫测,从最深处泛起而上的冷意一层叠一层,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忙改口,“好…好的,我马上去通知,两位请等候片刻。” 看着她仓皇逃离的样子,安宁是一头雾水,愣愣问道:“凌霄,我刚才有那么可怕吗?”凤凌霄无声一笑,只是抬手为她拢紧了披风。 没过多久红菱便从楼上下来,对着二人一笑说:“绝尘公子此刻就在他房中,不过他吩咐说只能让这位小姐上去。” “不行!”凤凌霄想也没想一口回绝,瞳孔深深地锁住她,“为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红菱有些惧怕地往后退了几步,倚着一旁的柱子才堪堪稳住身形。安宁忙伸手拉住即将爆发的他,笑道:“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可以的。” “宁儿,我断不能放任你去和那个陌生男人待着。” 安宁轻轻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笑得温暖:“我只是想问他几个问题而已,你就在这等我一下好不好?” 看着女子温暖明媚的笑容,清冷的气息在一瞬间消散,除却七年前她仰天大笑庆贺胜利之后,她的笑容就变得极为浅淡,很少这般真实存在,他再怎么坚持也只能妥协。她不笑的时候都能影响他所有的思维举止,这一笑……他只能缴械投降。 安宁抬脚上了楼来到那间房前,推门而入就见那白衣男子静坐在榻上,身侧摆着一个火炉,上面正煮着一壶茶,氤氲间他侧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安宁恍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这男子或者他们曾经相识,可她不记得了……绝尘见女子只是怔然看着他,目光迷茫又带着些探究,下意识敛下双眸,掩去快要浮现出来的复杂和疼惜,而后恢复一贯的从容,“来,坐吧。” 安宁上前几步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入座,而后就见男子抬手取过茶壶,将沸腾的茶水注入碧绿晶莹的茶盏之中。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极尽优雅从容、赏心悦目,安宁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走火入魔了……绝尘将一盏茶放在她面前,见她一副好似要崩溃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问道:“怎么了?” 安宁回过神犹疑地看向他:“你确信我们以前从未见过面?” 托着茶盏的手不易察觉一滞,绝尘笑得淡然,“是的。” 安宁很失望,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硬逼着对方说他们以前就是相识的吧?气馁道:“希望你是对我说了实话。” 对不起……绝尘黯了黯眸子,低声问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那倒不是。”安宁决定抛开那个无聊且永远无解的问题,捧着茶盏取暖。绝尘见状忙将一旁的手炉递给她,安宁一笑接过轻言,“明日我就会离开君国,去凌国。” 绝尘忍不住皱起眉头:“据我所知,比武会还未结束,你去凌国做什么?” “突发一些急事而已。”安宁不在意一笑,“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绝尘一愣,看着稍显局促不安的女子微微笑了起来:“为什么会找我,这么放心我?” “对。”安宁不反对这个答案,捕捉到他脸上明显的诧异之色后耸耸肩,“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给我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不胜荣幸。”他扬起唇角,垂下的眸中满是愉悦之色。 安宁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子上,很认真看着他说:“我离开之后这里只剩下阿琰和皇庭他们,皇庭我不担心,主要是阿琰,我想他一定会来找你……恩,我有些劝不住他,所以烦请你多担待,然后将这封信交予他。” 绝尘没有立即接过,说实话是有些反应不及,“就这样吗?” “对,这几日阿琰的怒气好像堆积了不少,我想他一定会来这里发泄一番。”说到这里安宁很不好意思笑笑,“抱歉啊,如果他太过分,你不必顾虑什么,可以出手制止的。” 绝尘淡淡一笑,颔首应下,顺手将桌上的信接过收好。 安宁致谢之后便起身离开,毕竟楼下还有凌霄在等着,如果时间过长她也无法保证他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措。绝尘也没有阻拦,将人送出去后便回来静坐,但大多是望着已经泛凉的茶盏发呆,双目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70、有它陪着我,可以吗?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楼下的红菱几乎快要被那名男子身上满溢而出的戾气给冻住,她必须承认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能和绝尘公子不相上下的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可是自打那女子上了楼,方才让人惊艳的清贵和温柔瞬间被冷戾给取代,而她整个人仿佛身处冰天雪地中,尽管他的目光一直锁在楼梯上,可她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冷漠锐利的目光。 没过多久那股渗人的冷压消失不见,她正松口气时就见那名女子从楼梯上下来,而原本冷脸静坐的男子在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宁儿。” “已经好了,我们回去吧。” 在回宫的路上,凤凌霄看向正在闭目休息的女子,沉吟:“宁儿,凤国的比武早已结束,我可以陪你去凌国。” 安宁缓缓睁开双眼,微微一笑拒绝道:“不用。” “宁儿!”被直接拒绝的凌霄很是生气,正要说什么就被她制止,安宁垂眸捻着衣袖,低言:“凌霄,其实我想借去凌国好好静一静,你知道,最近发生太多的事了。”是的,最近发生太多的事,多到让她难以接受,好像她被卷入其中难以解脱,这让她感到烦心。所以她急需独处,好好来理清烦乱的思绪,这次去凌国无疑是最佳时机。 凤凌霄攥紧手指,默然不语,下一秒骨节泛白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松开。他微微抬眸看向她,在看见她取出脖颈上一块玉佩时微微睁大了眼睛,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凝视着她。安宁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玉佩,“你看,这块玉佩可是被我好好地保存着呢!” 凤凌霄闪了闪眸子,低低应了一声,周身清冷的气息柔和了许多。安宁握紧他的手轻言:“凌霄,有它陪着我,可以吗?” 凤凌霄沉默许久后翻过手握住她,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宁儿,你不想我跟着去,我便不跟,只希望你不要再出事,不要再受伤,有什么就立即让人传信给我。不行,我还是不大放心,宁儿,我让言决跟着你好不好?” “凌霄……”安宁失笑,“我真的没那么弱啊,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的,若是有事我一定传信给你,这样行吧?” 看着女子挑眉眨眼的模样,冷漠和严肃都维持不住,他无奈勾起唇角还是应了下来。 翌日,君离将女子送至皇城门口,他真的很不想她在寒冬里奔赴异国,况且她和他相处才一月有余,还经常有大小事来干扰,可他知晓她的性子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他说多只怕会让她反感也就只好随她的意愿。心里终归还是不舍的,为她理好衣襟低言:“安宁,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对吧?” 每当看着在自己面前就有些谦卑的他,心里总是会酸涩不已,半开玩笑似的眨眨眼:“当然啦,怎么、你不乐意见到我啊?” “不会!……怎么会呢?”君离心里一暖,“路上当心。” “好。”安宁应下,同其余几人再说了几句便上了马车离开。 “诶……好没意思了。”明蓝望着离去的队伍叹声道,眼角的余光瞥到转身离开的南九息,出声叫道,“阿息,你去哪啊?” “准备回南国。”他淡淡丢下一句话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也是啊,唯一的女主角都不在了,这场戏也没意思了。”明蓝叹息道,又想起什么看向身边的男人,“君离,我们两国之间还用得着比吗?” 君离飘忽的视线陡然变得凌厉,他转身走入城内,“不必了。” 明蓝一点都不意外会得到这个答复,凤国和南国早已比试过,如今南九息要收拾回南国,凤凌霄整个人又颓废不堪,凌国的人和那女子齐齐离开,他们之间再做比试又有何用呢? 皇庭淡淡看着那一幕,而后淡言:“收拾行装,准备回皇国。” “唉,皇国和君国的比武就这么不了了之?”罗子骁气馁道,他都还没来得及出手呢!那他大老远折腾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啊? “你个武呆子!”严雁毫不留情丢了个白眼,“这场比武会说白了就是为了郡主准备的,现在郡主都走了,这场比武会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再说了,之前看了那么多场精彩的对决,也算是有收获好吧!” “我还是想亲自上手嘛。”罗子骁不甘心地撇撇嘴。 “好了,别再多说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国。”严展开口制止道。 “是……” 路上,安宁同凌墨行待在同一辆马车上,看着那个闭目养神的男子,她恍然想起自己虽然和凌霄他们十分熟稔,但是这凌国太子……算是她最为陌生的一个,因为他看上去很是冷酷,很不近人情的样子。今天也是她第一次和他单独待在一起,除了有些无所适从之外倒也相安无事。 “在想些什么?”凌墨行睁开眼看着若有所思的女子。 安宁回神,敛眸一笑:“我在想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吧?” 凌墨行显然没有料想到她是在想这个,但他很快便恢复镇定,“那你是什么感觉?” 安宁偏着头思索了下回应:“无所适从。” “哦?”他似乎是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头,“我还以为会是失望,毕竟我不像他们几个因为喜欢你而过多在乎关心你,所以这一路你怕是得不到什么悉心照料。” “……凌太子说笑了。”安宁笑得平和,“安宁一向有自知之明,不会像太子那样自作多情,而且我皇安宁的手下也不是摆设,凌太子还是不要小看的好。” 女子笑得平静从容,话语简单却带着胁迫力,让他瞬间醒悟面前的人可不是寻常女子,她可是皇安宁……显然他在口舌方面也占不到任何便宜,于是一笑,“清宁郡主果然名不虚传。” 安宁扯扯唇角就当是回应,然后立即闭上眼休息,所谓眼不见为净,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男人。凌墨行见女子十分干脆地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自己,似乎是在赌气,心中只觉得十分好笑。 天色渐渐变暗,行驶的队伍决定安营休息,凌墨行本想让人给她安顿,却见那个满面淡漠的青衣男子早已升起了火堆,现在开始着手搭帐子。而那蓝衣女子则是扶着皇安宁在火边坐下,自己开始搭木架子,看样子是打算准备膳食了。 “来的路上看见有一处池塘,顺手抓了条鱼,你做鱼汤给郡主喝吧。”老远奔过来一名男子,手上还拎着一条鱼,“给,我都已经处理过了。” 蓝皙看着手中干净的鱼,当下赞赏一笑:“干得不错啊!” “那是,王爷说过要好好照顾郡主的!” 安宁轻轻一笑没说什么,心里十分温暖。凌墨行见状微微眯起眸子,那个陌生男人,他清楚是凤凌霄的手下。此前皇安宁随他前往凌国,除了刚才的两人谁也不带,但凤凌霄那家伙硬是派一人跟着,说是一路上好有个照应。他观察许久,那人武功修为不低绝不是好惹的料,想起她之前在马车上说过的话,再结合眼前默契、高效率的一幕,自嘲一笑转身离开。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71、皇安宁,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当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蓝皙从冒着热气的锅里盛出一碗鱼汤递给女子,而后被要求坐下一起享用。于是啃着干粮的大部队眼巴巴地看着角落的四人围坐在火堆边,吃着准备好的精致糕点,喝着热乎的鱼汤,怎么看都比他们过得滋润。 言肃将几根木头扔进火堆,看向对面的女子,她正捧着碗小口地啜着汤,在火光的映照下很是温暖缱绻,忽然他就明白了王爷的心境,“郡主,你为什么会同意去凌国?”因为这个他家英明神武的王爷都颓废了不少,再加上先前凌墨行的态度,根本不值得她去凌国折腾一趟。 安宁捧着碗微微一笑:“我不过是对凌国皇后所中之毒感到好奇,能让凌国上下所有的医者束手无策,一定很有趣。” 恩……不愧是清宁郡主。言肃抬起手中的碗对她示意一番以表敬佩。 青折忽然搁下手中的碗,低言:“宁主,他们已经到了树林外。” “他们跟了一路,也该累了。”安宁丝毫不在意笑笑。 言肃猛地瞪大双眼,真的有人跟了他们一路?!啧,看来他是光顾着玩了……宁主,方才这人是这样称呼她的吧?噢,差点忘了,这位清宁郡主还是宁世骑的主子啊! 凌墨行高大的身影靠了过来,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四人,准确来说应该是当中的安宁,“我们的人在林子外发现暗杀者,他们似乎是跟了一路,你们当心些。” “多谢凌太子提醒。”安宁颔首。 就在众人准备收拾好要回帐子休息时,林子深处传来细碎的声响,在帐子前守卫的人立马防备地盯着。蓝皙快步走入帐中说了几句便走出来和青折、言肃守在帐前,他们的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护好这顶帐子,确保里边的女子安然无恙。 安宁躺在榻上安静地注视着帐顶,在听到蓝皙的汇报时缓缓起身靠在软垫上,随手拿过一旁的书卷慢慢翻阅。她在里边都可以听见外边的喧嚣声,可想而知战况有多激烈。 的确,尾随而来的是一批极其精锐的暗杀人马,有条不紊的进攻,齐全的武器装备,明显比以往更为高级且危险。凌墨行自小因为太子的身份不知被突袭暗杀过多少次,他必须承认前来的人马越来越严谨厉害,让他一度认为背后的操控者不断进行更替。然而这一次他有些捉摸不清,因为此行的队伍里还有皇安宁。 没过多久他就弄清那批人的目的,是他,虽然黑衣人攻击的方向大不相同,可大体上是围攻他。知道不是冲皇安宁而来,他稍稍安下心,集结人手全力围剿主力部队。可明显这批黑衣人的智商也很高,虽然他们拿到的命令是袭击凌国太子,可那顶被严密保护着的帐子显然很重要,要是能够拿下里边的人威胁凌太子,他们也好尽快交差不是? 于是黑衣部队立即分出一部分人进攻白色大帐,凌墨行眸光一凛,皇安宁好歹是他请来救人的,若是在他手上出事,只怕徒遭人耻笑,再者那些人的警告……他还是要放在心上的,如今的他尚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同他们抗衡,所以皇安宁绝对不能有事! 正当他要抽身上前解救时,就见一道厉芒凌空掠过,泛着凛凛寒芒的青锏似游魂一般悄无声息地夺人性命,黑衣人应声而倒,只留下脖颈上骇人的血痕。凌墨行猛地顿住脚步,愕然看着那把青锏飞旋着回到青衣男子的手上,而他只是冷冷地扫了眼便加入另一边的厮杀。三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牢牢地将帐子保护在当中。 凌墨行捏紧手中的剑,忽而自嘲一笑,她说过让他不要小瞧她手中的人,如今看来真是一点都不假,是他太自以为是了。可正当他要转身应付其余杀手时却瞥见一个较为矮小的黑衣人在他人的掩护下冲入了帐子,而那三个人竟没有一点察觉,他赶去已是来不及,只有冲帐子惊吼:“皇安宁!——” 这三个字刚脱离他的舌尖,那名黑衣人就从帐内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待烟尘散去之际才发现人早已断气,全身上下不见一个伤口,没有丝毫血迹,他就这样安静且诡异地死去。凌墨行复杂地看向那顶帐子,皇安宁,那个女人……究竟是有多厉害? 青折浑身的戾气陡然加重,他飞身下来立在帐子前冷声道:“言肃,麻烦你护住帐子后边,蓝皙,帐顶!” “放心,他们要是再不怕死地靠近,就乖乖地去死。”蓝皙猛地一扯手中的九节鞭,原本温婉的气息荡然无存,清秀的眉目间只余冷戾。 也许是被三人骇人的模样吓住,也许是被先前黑衣人的离奇死亡震慑住,一时间所有的黑衣人都不敢接近这个仿佛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帐子,于是戏剧化的一幕发生:蒙面人打着打着就偏离了帐子,全部聚向凌墨行的部队,索性他带来的人也都是身手不赖的人,所以要应付起来不是难事。 当暗杀活动渐渐平息时,凌驷前来汇报战况:“殿下,我们的人死伤过半,帐子也有一半被摧毁,其余无事。” “恩,把尸体全部清理掉,厚葬那些将士,让伤者好好养伤,还有把帐子重新弄好尽快安顿下来。” “是。” 凌墨行犹疑了一下开口:“皇安宁那边若是需要什么帮助,你就带人过去。” 凌驷愣了一下笑道:“殿下,清宁郡主那边早被她的人收拾好了。” 这回换凌墨行怔愣了,他怔了许久往身后看去才发现帐前的空地上早没有尸体存在,周围干干净净的,而那三个人则是升起了火,守在帐前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凌墨行默然不语,凌驷试探地问:“殿下?” “没事,你先去忙吧。”凌墨行低言,然后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语道,“皇安宁,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次日部队整装再次上路,这一次安宁不必再与凌墨行待在同一辆马车上,这让她舒心不少,很是悠闲地倚在软榻上翻看书卷,偶尔同言肃聊聊天,了解凤国的风土人情,只是他时不时就会把话题引到凤王身上,这一点让她很是哭笑不得。外边驱着马的凌墨行听着马车内传出的欢笑声,眸光渐渐变得深邃,凤凌霄……他派这样一人到她的身边意欲为何? “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主上,我们的人死伤过半。” “哦?你们连凌墨行的手下都抵不过?”低沉的嗓音里掺上一丝危险。 “主上,凌国人马不足为患,主要是……主要是清宁郡主的手下太过厉害,光是那三个人就杀了我们大批人马!” 座上的男人忽而笑了起来,声音微哑却不再有任何危险渗人的成分,“是啊,我忘了还有她在……你们打不过也正常,看来这些时日进益的不止我一个啊。” “主上?” “行了,给凌墨行吃点苦头就够了,其余的以后再说。” “是。”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72、除皇国外其余四国我都要了 在凌墨行一行人终于抵达凌国皇城时,远在君国将自己关在房中几日不出的皇琰终于有了行动,他径自出门来到惊鸿影,不管旁人的阻拦硬是要上楼找绝尘。红菱招架不住慌道:“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找绝尘,他就在楼上吧?”皇琰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红菱心里一慌,颤声道:“可是绝尘公子不接见外客的。” “是吗?他既然接见了皇安宁,就必须见我!”冷戾的气息开始自体内蔓延而出。 “公子这……”红菱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红菱,让他上来吧。”清幽的声音自楼梯上传下来,皇琰冷了眸一把推开拦在身前的人,一步步登上楼梯,推开了满是氤氲茶香的木门。那个着一袭月白长衫的男子便静坐在上边的软座上,看见他进来偏头一笑,抬手朝对面一摆,“请坐。” 皇琰陡然暗了眸子,曾让她失控的人就是他……随意地往对面一坐,看着面前桌子上一盏热气腾腾的茶,目光一沉,狐疑地看向对面笑得风轻云淡的男子,“你早知道我会来?” 绝尘没有回话,只是顾自抿了口茶。皇琰拧紧眉头不悦道:“说话!” 绝尘微微抬起眸子,谪仙一般清俊入画的容颜浮现一抹复杂,“不是我知道,是清宁郡主知道。” “宁儿?”皇琰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她说了什么?” “她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托我将这封信交给你。”绝尘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木匣子里取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一伸手推到他面前。 看着信上再熟悉不过的清隽字迹,冷戾的眉眼瞬间散了气,皇琰默默地拿起信看了眼便起身离开。绝尘望了眼对面渐渐没了热气的茶水,敛眸一笑,清湛的眸中尽是深邃之色。安宁,你还是太低估你于皇琰的重要性和影响力了…… 在楼下焦急无比的红菱看见那冷戾少年大步从楼上下来,看也不看旁边一眼径直离开,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心道这个少年看上去年岁不大,但身上的气息是真的吓人。 翌日,南国和皇国的人马齐整整地码在城门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难应付的倔强少年赫然在列,虽然他脸上的冷意没有半分消融,但总归不是那么渗人。两国人马朝君离示意了一番便相继离开,喧闹的君国终于清静下来。君离默默地看着,而后低声问向身边的君拂,“明国那边有什么动静?” “明丞相之前说有要事要处理,还需留在君国一段时日,但大部队已经撤离。”君拂应言,稍稍压低声音,“臣已派人去查探过,他的身边只留有几个亲信。” 君离点头,望着那绝尘而去的人马他微微眯起眼轻言,“阿拂,只有他们几人在,我就永远得不到安宁……” “皇上这话?……”君拂眼皮子一跳,心中莫名多了几分不详的感觉。 “苍澜大陆沉寂了许久,是时候再次沸腾一下,除皇国外其余四国我都要了。”君离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远方,冷冽的气息自体内爆发而出。 君离身形一晃,颤着声回应道:“皇上,万万不可,这样一来会使苍澜大陆再一次陷入战乱,不妥啊!再者清宁郡主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君离忽而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着头,“阿拂,你别太天真,什么传闻都信……我清楚安宁心怀天下,在意民生疾苦,天下人也都清楚,可是没有那么夸张的。”君离抬手按上身前的城墙叹声道:“她是在意皇国,不会任由它再次遇难,可没有人知道她真正在意的不过是躺在那片土地里的人。若是皇国被犯,那片土地就会被践踏,她视如生命的人怎么会得到安宁呢?” “这?……”君拂自是清楚他指的人是谁。 “阿拂啊,经历了十二年前的腥风血雨,世态炎凉,没有谁还可以做到真正的心慈。”他的唇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容,“我们之所以如此爱护疼惜她,一是同病相怜,为相同的遭遇和心境,二是她本身的确惊艳了世人,包括我们。然后最关键的是这是我们头一次这样无法自拔地爱上一个人,既然是第一次,既然无法自拔,叫人如何甘心放手呢?” 这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浅,几近喃语,丝丝牵扯出让人心碎的黯然无奈。 君拂努力稳住自己紊乱的心绪,温言:“话虽如此,但皇上此番作为是否过激了?” “呵,人都是贪婪的,阿拂,一旦得到一丝的温暖美好就会贪恋更多,直到完全占有。”君离收起之前泄露的惆怅和忧伤,唇角扬起冰冷的弧度,“难道你认为他们就不会动手吗?” “什么!?” “十二年前的战乱好不容易平息,迎来了和平,就算遇上她也维持住了,可那是他们为了不让安宁心伤而尽力抑制自己的结果。如今心中那只贪恋温暖的野兽渐渐长大,克制力明显在衰落了。”看见君拂眼中明显的惊恐和愕然,君离却笑得苍凉冷戾,“其他人我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可那位战功赫赫的南大将军……他可是把对安宁的心思全摆在脸上,只怕再过不久新一轮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阿拂,以他的战斗力,后果会是怎样你应该不难想象吧?” “皇上,这?……那我们?” “可以准备起来了,不论他们的心思是什么,我只要安宁,就算倾尽整个君国我也要得到她!” 看着一脸阴厉的皇帝,君拂的脸霎时惨白一片,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皇上他现在撂下这一番话无非就是宣战以及告诫他,他君离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良久之后君拂苦笑一声,垂着眸拱手回应:“是,臣遵旨。” 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什么呢?他早已清楚事态迟早会发展到这一步不是吗?七年前他就清楚皇上对那女子的痴迷程度迟早会毁了整个君国,甚至会殃及整个苍澜大陆,可是君有令,身为人臣的他岂敢不应?再者他同皇上自幼相伴,可谓是手足之情,生死之交,如今皇上最大的心愿就是这个,他又怎能不倾力相助呢? 他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这件事可以不发生,希望那位奇女子可以再一次化解此劫。 73、此番就当还了那份恩情吧 到了凌国之后凌墨行恐她舟车劳顿,身子会有所不适因而想让她先回府上休息,可安宁执意要先为皇后看病,毕竟早点医治好她就可以早日回到皇国。凌墨行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想着母后危在旦夕,病情不可再拖,若能早点得到医治是再好不过的,于是不再多说立即带着人入宫。 对于自幼便跟了自己,温婉****又为自己诞下一儿一女的结发妻子,凌帝心中自是疼惜在乎的,而她此次突染恶疾更是让他慌了手脚。听太子说眼前的女子便是医术精湛的清宁郡主,稍显颓废的脸立即重焕神采,“有劳清宁郡主远道而来,朕心中感激不尽!” “医者本分,况且当年皇国四方蒙难,凌国并未趁机进攻,安宁心中亦是感激,此番就当还了那份恩情吧。” 凌帝和凌墨行齐齐怔住,这女子?……凌墨行眸色复杂地看着那笑意淡然的女子,不错,当年的皇国濒临灭亡,虽然有她坐镇但依旧是四方临敌,那时候无疑是攻下皇国的最佳时机,凭凌国的国力自然是易如反掌。可是他没有那么做,毅然下令撤兵回国,一是因为他凌墨行不屑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子,二则是因为这个女子真的给了他太多惊喜,让他生平第一次佩服一个女子,一个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强悍如杀神的女人。所以他退兵了,说实话,他其实有些舍不得那样惊才绝艳的奇女子过早陨落,他还想再多见识一下她带来的震撼。 可是他不曾料到这女子居然还记得当年他这一举动,居然还记了这么多年,忽而惊觉自己心中竟是因此欢欣雀跃的。 “都说清宁郡主是有情有义的人,朕可算是见识到了。”凌帝慨叹似地一笑,心中却是忍不住庆幸当年没有将皇国赶尽杀绝。 当年皇国四面受敌,虽然都是些小国,但他们的同时进攻仍让皇国承受不住,尽管有惊才绝艳的皇安宁和以一当十的宁世骑,终究也会疲于奔波作战,四方受敌。若那时凌国见机插一脚,只怕皇国早已不复存在,饶是强悍如清宁郡主也无力回天。 安宁无声一笑转移了话题:“先让我看看皇后娘娘的情况吧。” 凌帝话不多说,连忙带人前往凤仪宫,宫殿里十分安静,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药味,宫人们忙前忙后却不发出一丁点声音。每个人都是低眉顺眼,小心谨慎的模样,因为皇宫里最尊贵的女子染上恶疾且无人可治。她们本就冷酷狠绝的帝王变得愈发暴戾,她们每日都提心吊胆地过活。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明黄身影,所有人都忙不迭地跪倒在地行礼。 可是这次帝王显然不关注她们,只是焦急地冲身后之人说:“清宁郡主,这位便是朕的皇后。” 清宁郡主四字一出,震惊了在场所有的宫人,饶是她们常年在深宫且地位低下,清宁郡主的名号却依旧如雷贯耳,那位名动天下的奇女子居然来到凌国皇宫了?!当下有胆大的宫人偷偷地抬起头想一睹她的风华,却不料是一眼沦陷。一袭清简白裘,不施粉黛却绝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通透出尘的气息……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像多呼出一口气都会玷污那份美好。 安宁显然没注意到自己给她人带来的震撼,抬脚在榻边坐下,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上女人的手腕,目光这才仔细地打量那沉睡中的女人。身为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通身的雍容华贵自是不必说,可除了端庄大气之外又有着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温婉柔美。她早已不是年少芳华,但岁月仍是善待于她,那张脸上不见半分沧桑衰老,尽管是在病重状态却依旧清美得让人动心。 这样美丽特别的女人难怪可以生下俊美霸气的凌墨行,无怪凌帝二十年如一日的宠爱。 “郡主,阿素她怎么样了?”凌帝见女子久久沉默不由着急起来,生怕她也像那些太医一样无能为力。 安宁慢慢收回手,面色难得凝重,“皇后是中了剧毒,却不知为何毒素竟未立刻扩散开去,只是让她昏睡不醒而已。” 凌帝皱起眉头显然不知道原因,一边的凌墨行却猛地睁大眼睛出声:“母后生下末微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正巧我在关外得到了一株回脉草让她服下之后才渐渐好转,可是因为这个原因?” “回脉草?!”安宁惊呼一声,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原来如此,竟是因为那个奇草,难怪了……” “郡主的意思是?” “是它护住了皇后的心脉,让毒素不得渗入心脏,几乎是救了皇后一命啊。” 二人齐齐松了口气,凌帝忙问:“那郡主可以医治的法子?” “有是有,但很是危险。”安宁蹙紧眉头低言。 “但说无妨。” “换血。”看见二人脸上的震惊,安宁抿了抿唇继言,“毒素已经深入血液,多亏有回脉草才不致命,若想根治只有彻底的换血才行。”见他们的脸色不是一般的凝重她淡淡一笑,“当然,换不换,决定权在你们手上。” 凌墨行沉默良久,深邃的眸光紧紧锁住她,“你,可有把握?” “我不敢保证。”安宁轻轻摇了摇头,“我遇上过不少的疑难杂症,但它们加起来都不及这个危险,毕竟要将一个人的血尽数放出,再注入新鲜的血液,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殿中的气氛因为这句话而凝重,二人显然也是犹豫不决,安宁微微一笑,“你们不必如此,有回脉草在,皇后的命是保住的,只是会沉睡不醒而已。然而若是换血,很有可能会致命。”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似乎肯定了什么齐声道:“换血。” 安宁对这个答案并不见怪,只是问道:“就不怕我医不好她?” “母后讨厌待在黑暗的环境里,也不喜欢这样如同一个死人一样活着,还请郡主全力救治。”凌墨行头一次这般诚恳地求人。 安宁浅浅一笑点头应下:“凌太子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74、你想要多少血都可以 见他们齐齐安了心,安宁一笑又开了口,“现在我同你们说一下治疗的方法。” “郡主请说。” “换血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血液给皇后,否则她会失血而死,最好是最亲近的人的血,当然就是凌帝、凌太子和那位末微公主了。” 凌墨行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你想要多少血都可以。” “对,你现在就可以全部抽走!” 安宁失笑,解释道:“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若是一下子抽走你们的血,你们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那该如何?” “你们不用心急,有回脉草在皇后不会有事,所以有足够时间来收集血,你们每天放出一定量的血,然后置于冰室储存,待到足够量时就可以取出用了。” “这样,可行?”凌墨行狐疑道,不是他不相信她,只是这听上去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他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医治手段。 “当然,人体的构造是很特别的,失去一定量的血它自行会不断补充,你们每天都吃些补血的膳食即可。冰块可以很好地保存血液,你们不用担心。”安宁气定神闲地解释。 二人闻言也就安了心,只要这女子有信心,他们相信一定可行。 “只要郡主有信心就好,一路上折腾想必郡主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息才好。”凌帝满怀谢意说道。 安宁颔首正要随同凌墨行离开,又想到了什么别有深意一笑:“二位最好加派人手保护皇后娘娘,这宫人可以少几个但护卫可不能少啊。” 凌墨行一愣随即眉心一凛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凌帝则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子:“郡主这话?” “呵……皇宫向来是是非之地,从来不缺谋权篡位之人,如今皇后一倒,凌帝因挂心而少顾朝政,太子因担忧而忘了堤防某些人,这无疑成了他们反扑的绝佳时机,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看见他们齐齐大变的神色,安宁微微一笑继言,“想必他们早已得知我抵达皇城并为皇后医治的消息,为了不失去这个机会,他们自然要尽快除掉皇后才行。说到这里想必两位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就不用我点明了。” 凌墨行没有应言,瞳孔深深地看着女子。倒是凌帝似大梦初醒,忙拱手一礼说:“的确,因为阿素我无暇顾及其他,多谢郡主警示,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安宁点点头,扬唇一笑看向身边的男人,“可以走了,明日我便来取血。” 她很不喜欢待在皇宫,压抑、烦闷,让她无所适从,凌墨行出发前曾许诺不会让她住在皇宫,所以她不必担心这个。然而没过多久,安宁看着头顶上的三个大字时傻眼了。原本走在前头的凌墨行察觉到她的异样,看她正呆呆地盯着匾额上的字,连忙出声解释:“哦,我不怎么住在东宫,父皇便在这里建了太子府,为了安全起见,还请麻烦住在这里吧。” 安宁同样不大喜欢住在他人的府上,但比起皇宫……这里还是可以接受的。看着默然接受的女子,冷酷的眸中不经意间划过一抹笑意,正要转身往里走,里边就迎出来一位女子,身着碧绿烟罗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面若银盘,目如秋水,两道秀眉纤美似弯月,那般的丰美柔婉似能迷倒万世浮华。她快步走到二人跟前,盈盈一礼柔声道:“兰茵见过殿下,见过清宁郡主。” 安宁当下回之一笑:“见过太子妃。” 纪兰茵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一旁的凌墨行微微皱了下眉头更正道:“她是我的侧妃纪兰茵,现下掌管府中的大小事宜。” 安宁一怔忙致歉:“抱歉,我不知道……” 纪兰茵摇摇头温婉一笑:“外边风大还是快些入府吧,郡主的房间早已收拾好了。” 房间坐落在太子府的东南角上,是一座极其雅致的阁楼,可最得安宁欢心的是这里的清净,想来她还是可以过上一段静谧美好的日子。随同的纪兰茵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位传闻中的奇女子,老实说和传闻有些不大一样,没有所谓的盛气凌人、强悍嗜血,是很让人舒服的温婉清雅,面上的笑容虽然浅浅淡淡却还是醉人心弦,尤其是当她望过来时眸光的清透明亮,会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愿干扰。 安宁四下里参观了一番,对着女子一笑:“有劳费心了,我很喜欢。” “郡主满意就好。”兰茵婉婉一笑,“那郡主就先好好休息吧,待会请到前厅一同用晚膳可好?” “你们用吧,我在这里解决就好了。” 这个女子是真的不愿意和这里牵扯到一丝一毫啊……僵在院子门口凌墨行摇摇头,转身离开。里边的纪兰茵也不是死缠烂打,不懂道理之人,只是诧异了一番便没有强求,很快就带人离开了这里。蓝皙从里屋走了出来笑道:“小姐还是快进屋来吧,外边冷。” 安宁点点头,一边说道:“待会你和青折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我们一起在这里用膳。” “好的。” 头一日相安无事地过去了,次日安宁起得极早,用了早膳之后便随同凌墨行入了宫,凌帝早已等候在凤仪宫,房间里工具和各式药草一应俱全。安宁颔首示意了一番问道:“都到齐了吗?” “等等,还有我,还有我!”一名女子急匆匆地走进来,容颜娇俏美丽,十足的花季少女,脸上满满都是急色以及剧烈运动后浮现的绯红。 “郡主,这个就是我妹妹,凌末微。”凌墨行介绍道,顺手理了理妹妹跑得有些凌乱的发丝。 安宁点头,自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三粒药丸递予三人,“服下,这个可以暂时护住你们的心脉。” 这里是原始的古代,比起那个先进、科学的世界,在这里的任何医疗手术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尤其还是换血这种大工程,她必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当三人的血都抽取完毕之后便被封存在密闭的容器里,送往冷库保存。而三人被抽了血之后,神色虽不变但脸色明显苍白了些许,安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温言:“我给御膳房开了方子,他们每天都会准备相应的膳食,你们务必都吃了,再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 “好,多谢郡主,阿行,送郡主回去吧。”凌帝笑道。 凌末微却在此刻叫住了两人,犹豫着看向那个女子,“恩……郡主,我能不能和你聊一聊?”似乎怕她会拒绝又连忙补充一句,“就说几句话而已,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安宁愣了一下笑着应下,凌墨行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自家妹妹,可也只是看了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75、你根本让人嫉恨不起来的 两人在城中一家极富盛名的酒楼入了座,安宁随即叫来小二问了几句话之后便敲定了膳食,太子府上的早膳实在不对她的胃口,她只能勉强喝几口粥,现在肚子已经发出严重的抗议了。如今阿琰和凌霄都不在身边,她也只能搜刮其它美食暂时满足下自己的肠胃。而当菜品上桌时,安宁几乎是以一种迫不及待地姿态开吃的。 全程凌末微都是安静地看着,看着女子悠闲的姿态,看着她和传闻中不大一样的活泛,“郡主……很偏爱美食吗?”不是她多嘴问,实在是这位清宁郡主表现出对食物极大的兴趣,就像一个贪吃的小孩,这完全刷新她对她的认知。 安宁稍稍抬头就看见女子正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她,说是复杂是因为……其中有惊奇,有不敢相信,有疑惑,甚至还夹杂着后悔。后悔?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安宁有些看不懂。 “只是早上没吃饱而已,你怎么不吃?” “噢,恩,我不饿,郡主吃吧。”凌末微忙回应道,原本想着终于可以借此开始谈话,可下一秒就见女子点了点头,又很欢快地开始解决食物。 “……” 安宁在干掉一碗新鲜可口的虾肉之后终于搁下了筷子,笑着看向对面沉默许久就快要崩溃的人,“说吧,你一定有什么事情要说。” 凌末微看了眼桌上几乎被扫荡一空的碗碟,心中满满都是震惊,根本不敢相信那个看似娇柔的女子居然能吃这么多!“恩……其实有段时间我对你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很正常,我一直相信大陆上有大半人讨厌我。”安宁并不见怪地回应。 末微闻言轻轻一笑,眉目间多了几分轻松,“最初我还是很佩服你的,因为我从小就在别人对你的赞美和敬佩声中长大的,我那时在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又厉害的女子存在,直到几年前我偶然在明国遇见你,我是去游玩的,你好像也是所以并没有注意周围。” 安宁稍稍靠在椅背上细细听着,直觉告诉她故事绝不会这么简单。 “那一次偶遇完全是惊鸿一瞥,我开始相信那些传闻,可之后我又开始讨厌你,你知道为什么吗?”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朝安宁笑了笑,“因为所有人眼中只有你,因为你其他女人都变得黯淡无光,我也是。不论我怎么努力,就是追不上你,所有人都说我根本比不上你,所以那段时日里我真的很厌恶你。” 安宁只是微笑着看着她,这个姑娘在说那些话时,眼睛是澄澈透亮的,完全不像她人那般嫉妒狰狞,她只是抱怨而已,而她要做的就是做一个安分的听众。 “不过今天我见到你,我发现我以前的想法太愚昧了。” “怎么了?” “皇安宁,你根本让人嫉恨不起来的。”末微认真地看着她,这个女子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芒,虽不像太阳一般温暖至极,耀眼得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却足够吸引人靠近。她第一眼在殿上见到这个传奇女子时就被惊艳到,而当她微笑着看着她时,心里只有满足。 这个明媚温暖的女子,除了被她惊艳到,根本嫉妒不起来啊。 “那我就当做这是赞美了。”安宁狡黠一笑。 末微亦是一笑,面上尽是轻松惬意,“谢谢你大老远赶来救治我的母后。” “不打紧。”安宁不在意一笑,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吗?” “……”末微瞪了瞪眼,艰难地问道,“郡主还没有吃饱吗?” “不是啦,我这人胃口很挑的,而且我身边还有两个做菜做得非常好吃的人,可是很不幸他们都不在,所以……你明白的。”安宁笑了笑,“还有你也不必一直叫我郡主,直接唤我的名字吧。” 末微重重地点头,笑得很开心:“安宁,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末微的主要目的就是更好地了解皇安宁,在度过气氛不错的午膳之后,末微很是满足地离开酒楼,而安宁显然还想再多逛一会,便让青折先回太子府知会一声,自己则带着蓝皙在城中四处游玩。正巧集市中心搭了个擂台,高台之上坐了一排人,听四下里说是比武招亲。安宁看向上边一位甚是娇美的女子,着一袭淡紫衣裙,简单不失大雅,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一双秋水眼泛着灿然的星芒,举止十分娴雅,实乃玉质天成倾国色,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只是为何要在这寒冬里比武招亲? 前几日在君国是抛绣球招亲,如今是比武招亲,安宁想着难不成最近的女子都恨嫁了?正好擂台对面有座茶楼,站在二楼可以将全景收入眼中,那些人的议论声也一字不差地传入耳中。 “我没有看错吧?那是沈家大小姐沈卿如?” “没错,就是她,京城里像她这样的绝色佳人可不多啊!” “天,那可是沈家大小姐啊!京城第一美人,怎么可能会比武招亲?” “凭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和美貌自然不必如此,可我听说那位大小姐对上门求亲的贵公子们是一个都不在意,偏偏喜欢上一个闯荡江湖的侠客,还差点同那人私奔,沈家老爷气不过只好出此下策,你看看,京城里的贵公子可是来了大半啊!” “啧啧啧,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可惜身在贵族,怕是要成为联姻的牺牲品了。” “谁说不是啊,你看那沈家小姐都消瘦了不少,脸上没有半点笑容,想来是为此吃了不少苦,可怜了……” 所有的谈话都清楚地传入安宁耳中,她看向高台上敛眉沉默的女子,目光陡然染上了几分同情,最悲哀的事也莫过于自己的幸福被掌控在别人手中。 沈卿如静静坐在位子上,微微垂着头,青丝从肩头滑落掩去她大半的容颜,看不见她的神色,可是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手,毫无血色的唇瓣无不昭示她的忧伤和无助。擂台上不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以及周围的欢呼声,身边的父亲显然兴致很高,可她通通都不关心,她唯一在意的人如今不知在何方,她却要被迫嫁给另外一个人,一个她完全不爱的陌生人。 沈如霖显然注意到女儿的异常,皱了皱眉沉言道:“卿如,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不要愁眉苦脸的,多笑一笑!” 沈卿如紧了紧手指,眸中已是充斥着泪水,可她硬是咬着牙不让它们滑落。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逼回,她冷声回应道:“父亲,我可笑不出来。” 76、其实你可以不必卷入的 沈如霖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便恢复如常,语气里多了几分冷凝和警告,“大庭广众之下不要板着脸,你看他们,都是相貌出众,出身高贵的人,哪一个不是为了你而来?所以打起精神对他们笑一笑,哪一个不比那个人好?” 沈卿如咬紧下唇,颤着声一字一顿道:“父亲,在我的心里,谁都比不上他,所以您大可不必白费功夫在我身上了。” 因着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有那么多人关注着这边,沈如霖心中再怒也不能直接表露在脸上,只能压低声音说道:“沈卿如,不管怎么样,你都要面带笑意去迎接你未来的夫君,就算笑不出来也要给我挤出来!” 沈卿如没有说话,秀气的手紧抓着膝上的衣料,敛下的眸中不再是温和柔婉,充斥的尽是绝望和不甘心,就像受宠多年却突然被所有人背弃,最亲的人也不例外。 安宁倚在窗前静静看着,就在蓝皙以为她不会有任何动作时,她转身往外走,声音平静如常,“蓝皙,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蓝皙愣了一瞬随即面色如常,忙抬脚跟了上去。 正当安宁一脚迈入太子府时,凌墨行就从里边急匆匆地出来,看见女子的身影,眸光猛然一顿而后大步走过来:“你去哪里了?” “四处逛逛而已,我应该让青折回来通知过了。”安宁看着他。 凌墨行皱了皱眉缓和了些急色:“我方才出去了一趟,应该只有兰茵收到了消息。” 安宁挑了挑眉问:“所以呢,你这么急找我出什么事了?” “过几天就是新年了,父皇要在宫中设宴,想邀请你一同入席,嗯……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可是……” “可是那场宴会不一般,我最好在场?”安宁转念一想便明白他的意思,扬了扬眉头笑问。 凌墨行诧异地睁大眼睛,而后深吸一口气舒笑道:“不错,你若是在场,我们的计划就会更加顺利,你……” “是吗?你们这么快就敲定要除掉的人选了?” “对,宫里已经秘密安排好人手,估计到时候他会有警戒心,可若是你在席可以分去他一半心神……”凌墨行顿了顿,看着她的目光掺上了些许歉意,毕竟这次他是明目张胆利用她去吸引敌人的注意,以便他们动手,其中的危险自然不必明说,而她其实根本不必卷入其中的。 安宁也算是阅人无数,所以他现在的目光,她看得懂,微微一笑往里边走,“那个人是谁?” 凌墨行愣了下会心一笑,高大的身影立即跟上去伴在她身侧,语气十分轻松道:“凌国成和大将军,肖亦明。” “回禀皇上,皇国边境似乎有一批不明队伍靠近。”一名大臣将手中的折子递上去,一旁的太监立即上前接下来转递给皇帝。 皇曜打开折子看了眼,眉头紧皱:“查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他们坚持说是来皇国经商,其中也有皇国口音的人。” “既然如此,你还在担心什么?”皇曜凝眸看着他。 “微臣是担心万一……那群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而且这时节入境经商实在是不对劲!” 皇曜紧皱眉头,他稍稍思索了一番开口:“那你就和严将军去边境走一趟,盯住那些人,一有异常就立即回报,当然你们可以直接动手制服。” “是,臣遵旨!” 皇曜随手将折子搁在一边,抬手捏着发紧的眉心,一旁的侍卫首领莫沉见状开口:“皇上累了?要不要先出去走走,透透气?” 皇曜摆摆手问:“阿庭他们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是的,但清宁郡主已经前往凌国了。”莫沉回言。 “看来我们的丞相大人又要缺席年宴了。”皇曜无奈一笑,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凝住眸,低言,“希望阿庭的状况好一些了……” 莫沉没有说话,只是直挺挺地立在柱子旁。 日子一天天过去,皇庭和皇琰回到了皇国,其余几人也各自回国,在这平和安宁的日子里,新的一年到来,而凌国皇帝在宫中设宴款待百官,共迎新年,安宁自然也在内。凌墨行早早地来到安宁的院落,而她似乎正在同那个蓝衣女子说着什么。 “安宁……” 安宁回过头看见他,示意一笑而后冲蓝皙说了几句便走了过来,笑问:“看样子你们已经准备好了。” “对,你怎样了?其实……你可以不必卷入的。”凌墨行静静注视着她,冷漠的目光多少掺上了几分担忧。 皇安宁若是负伤,先不说其他,光是后果他就承担不起。 安宁偏头想了想,舒气一笑:“最近的日子实在是有点过于无聊了。” 凌墨行垂眸一笑,原本冷酷的线条不经意间柔和下来,眸中尽是愉悦之色。 是夜,凌国皇宫格外热闹,官员们的马车自宫门口一直排到了城门口,安宁坐在马车里朝外望,不经意间瞥见一人,微微上扬了唇角,“蓝皙,你看可是那个人?” 蓝皙依言看向外边正好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翻身下马,随即就有几位官员上前问好,姿态极其恭敬卑微,而那个男人也随口回了几句,坚毅的脸上带着征战多年的杀伐之气。她收回了目光,十分肯定地回应道:“是的,他就是成和大将军肖亦明。” 虽然十二年前涌现出大批优秀人才,如今的所有的风光仅限于苍澜六绝,可是肖亦明依旧凭借自己的战功在凌国位居大将军一位,手上握有可撼动一方的兵权。然而人终归都是贪婪的,尝到一点甜头就会想要得到更多;一旦立足于权力巅峰俯瞰一切,体会到君临天下的滋味,便再不想退居后位,甘愿做一个平凡人。 这些道理安宁再清楚不过,她看着那个挺直了背,神情坚毅倨傲的男人,想着权势真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安宁下意识抚摸着挂在胸前的玉佩,眸中划过一丝兴味,“就让我们先来会一会这位成和大将军。” 77、敢问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了? 马车缓缓在皇城门口停住了,清脆的铃铛声吸引人频频侧目看过来,但更让人在意的是这辆马车的来历。在凌国,官员们的马车上都必须表明身份,而这辆马车显然没有,让人不得不开始好奇里边之人的身份。肖亦明本是想快些入宫,却在看见那辆来历不明的马车时顿住了脚步,眸底划过一丝异芒,马车上没有标注身份却可以入宫参加年宴,想来也只有那位大名鼎鼎的清宁郡主了。 想及此,眸中的兴味之色愈发浓郁,他十分期待这次和那位传奇郡主的对决。 青折一把拉住绳子停住了马车,言夙立即高高撩起门帘,蓝皙随之从里边出来,静静立在一边等候,待到那抹月白身影出现时忙伸手扶住她下来。 所有在场的人皆在一瞬间失了神,女子含笑伫立,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双目似一泓清泉,清湛透亮,顾盼之际自成清贵高雅之气,让人移不开视线却又不敢亵渎。一头如瀑青丝松松挽起,仅用一根温润的白玉簪装饰,几缕发丝逃脱禁锢垂在了肩头,随性之中带着女子独有的柔美。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原本仅存在于美好幻想中的千古绝句,如今终于有了最佳写照。 “小姐,快披好,莫受凉了。”蓝皙接过青折递来的衣裘给女子披上,安宁微微笑着任由她打理。 “清宁郡主,久仰大名了。”肖亦明大步来到女子跟前,狭长的双眸隐了几分高深的笑意。 安宁亦是回之一笑,温言:“原来是成和大将军,百闻不如一见呐。” 肖亦明看着面前娇弱的女子,想着她和传闻中的形象大相径庭,但他依旧不敢轻视她。“清宁郡主也来了,想来这会是凌国最为隆重精彩的年宴了。” “肖大将军可是高看我了。”安宁不动声色回应道。 “咱们别在这站着了,想必皇上他们等许久了,我们还是快进去吧。”肖亦明挺直身体,伸手朝宫门口一摆,谦和又有礼。安宁微微颔首,抬脚往里走,肖亦明微勾唇角跟在她身侧。 身后青折三人不紧不缓地跟着,他抬眸看了眼正和女子交谈的男人,稍稍眯起眼眸沉声道:“我们要盯住那个男人,不能让他在宴会上靠近宁主一步。” 言夙认同,低声开口:“待会你和我就负责解决那些人,蓝皙你就守在郡主身边保护吧。” “没问题。”蓝皙面色沉冷应下,看向男人的目光里没有半点笑意。 宴厅里早已是庆祝的氛围,官员们三五扎堆谈天说笑,比起朝堂之上的严肃拘谨以及私底下的勾心斗角,这样的画面无疑是和谐的。而他们在看见两人入殿时纷纷住了口,目光各异地看着他们,那是他们成和大将军,那他身边的绝色女子是谁?也没听说大将军有娶妻的意向啊。 正和下属商议着什么的凌墨行下意识朝门口望过去,瞳孔猛地一震,目光紧紧锁在二人身上,他怎么也料到这两人会一同到来,安宁莫非有什么别的计划吗?这些想法仅仅在脑中一闪而过,他已经提步来到二人跟前:“清宁郡主,肖将军。” 安宁颔首示意,肖亦明俯身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好了,你就别站着了,入席吧,,年宴快要开始了。”凌墨行稍稍侧过身让肖亦明走,而后看着女子像是聊家常一般谈话,又问了些关于皇后病情的问题。 这种对话显然在情理之中,肖亦明闪了闪眸子便离开入了席。凌墨行见状,脸上的神色不变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怎么是一起来的?” “只是在宫门口碰上了便聊了几句。”安宁淡淡一笑。 “这样啊,接下来的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我们来处理。”凌墨行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娇小女子,冷漠的目光稍稍柔和些许,算起来总归是他欠她一个人情。然而当他目及周围的人无一不是看着她,目光或惊艳或探究,面色唰地沉下,有些不悦地移动脚步站在她跟前,替她挡去了大半目光。 安宁一怔,眸底划过一抹异色,随即她颔首一笑,顾自入了座,对面的人正好就是成和大将军肖亦明。他坐在位子上,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坚毅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与旁边相谈甚欢,姿态懒散的官员们格格不入。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眸看来,依旧是淡然有礼的笑容,而后他便收回了目光不知在沉思什么。安宁忍不住有些好奇,这样的人会是那种想着谋权篡位的奸佞小人?真的是怎么看都不像,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着一袭曜红绣龙纹锦衣的凌帝踏上龙椅,百官当即起身冲上座之人行礼祝贺。凌帝的兴致很不错,让他们就座之后还话家常一般闲聊了几句,他端起面前的酒盏朝众人一摆,笑道:“过去的一年凌国依旧是国泰民安,望新的一年如是,朕先饮敬天!” 百官们齐齐端起酒盏同帝王一道饮了这一杯酒,唯独肖亦明轻抚着酒盏,目光盯着荡漾开来的酒水,神色漫不经心不知在想什么。凌帝一杯饮尽瞥见此状,眸子几不可察地一眯,忽而笑道:“肖爱卿怎么不喝,还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肖亦明闻言淡淡一笑说:“不知怎么臣总觉着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今日是新的一年,臣不想坏了好气氛但心里总是不安,还望皇上见谅。”说着,他将手中的酒杯搁在了桌上,看样子是不打算喝这杯了。 凌帝眉间一凛但脸上笑意不减,他似无奈一般笑着摇头叹道:“爱卿果然是仗打多了,这份警惕心非常人所及啊,也罢也罢。” “多谢皇上。”肖亦明敛眸回应,而后他似想起什么忙问道,“臣差点给忘了,敢问皇上,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了?” 这一句话一问出,原本和乐融融的宴厅忽而冷滞下来,百官面面相觑后明智地选择沉默。肖亦明却恍若未觉,目光紧紧盯着凌帝,脸上的关心之意再真切不过,好像是真的很担心皇后的身体,如果忽略掉他眸中那抹笑意的话。 凌墨行冷着一张脸,淡淡回言:“母后的情况好得很,有了清宁郡主的医治很快就会没事,不劳肖将军挂心。” 狭长双眸一闪,复杂的神色飞快地从眸底掠过,他转过头看向对面正安静品茗的女子,缓缓勾起唇角笑叹:“是啊,臣怎么给忘了,有医术精湛的清宁郡主在此,皇后怎么会有事呢?” 78、他是当中最适合做皇帝的人 安宁平静地对上他慑人的目光,轻启唇角:“肖将军高抬了。” “听闻皇后是得了恶疾,至今无人可医,清宁郡主可有把握?”肖亦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接着又一脸惋惜地担忧道,“我们的皇上很是在乎他的皇后,太子殿下也是,若是郡主不小心失了手,可要小心别命丧凌国才好啊。” 青折三人瞬间冷了眸,倾泻而出的戾气让周边的人连忙挪远一点,满面惊恐仿佛见到恶鬼一般。凌墨行同样面色如冰,很是不悦地开口:“肖将军这话未免太过分了,清宁郡主肯远道赶来救人,我们已是心怀感激,就算她失手,我们也绝不会为难她……” 安宁朝他丢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过激,自己则对上他略带挑衅的目光,眸中却是慢慢溢出笑意:“肖将军说笑了,安宁向来不夸大什么,也不计较什么后果,只是尽医者本分救人。如果肖将军一定要担心我会失手,那么我也只有一句话……”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拉大,目光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皇安宁若是没这能力,那么就没人可以坐在这个位子上了。” 女子目光如炬,其中的光芒耀眼得让日月失色,只一眼便沦陷,眼前的景象也变得飘忽不真实。她在笑,红唇上扬的模样,自信得可睥睨天下却又极尽妖冶,勾魂摄影。 肖亦明心中亦是满满的震撼,一个女子,居然拥有这么强的气势,这便是真正的清宁郡主?他低低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变得放肆狂妄,“没想到啊,真没想到,本将军头一次见识到如此有魄力的女子,不愧是清宁郡主,佩服佩服!” 安宁没有说话,只是手抚衣袖上的纹理,一下接着一下,不紧不慢。 凌帝沉默许久再次出声,神色淡漠肃冷:“肖爱卿滴酒未沾却像是喝醉了一样,满口的胡言乱语。” 肖亦明并不在意,拱手一礼:“难得对上清宁郡主,臣忍不住想与其比试一番而已。” “依老臣所见,肖将军可不仅仅是想比试呐。”出声的是离安宁不远的一位老者,他安然坐在位子上,神情惬意,身上自有一股沉稳不惊的气势。 安宁还在脑中搜索这么一号人物,对面的人已经出声,显然没有谁希望别人直接反驳自己,所以肖亦明虽是一脸笑意但眸中毫无温度。他看着老者笑得漫不经心,语气像是掉进冰窟一样,“丞相大人年事已高,连眼力都弱化了。” 丞相沈成荣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他语气中的嘲讽反而很是惋惜地开口:“比起我这么一个年事已高的人,肖将军却更不知审时度势,难道不是更悲哀吗?” 老者一贯的气定神闲,让肖亦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殿上开始陷入一种僵滞的氛围。就在此时,一阵轻叩声缓缓响起,只见那绝色女子正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屈着的食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声音轻微却可清晰入耳,让人想忽略都难。 肖亦明骤然蹙起眉头,嘴角又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郡主又在想什么?” “我觉得沈丞相的眼力很独到犀利。”安宁收回手似回忆一般笑道,“我突然想起之前丞相去难民区审视了一圈,立即就制定出一系列相应的措施并重用出身寒门之人,那一次的平难很是成功,为此我一度很佩服沈丞相。” 沈成荣闻言笑了起来,满目愉悦道:“老夫在凌国可是听了不少郡主的传奇事迹,同样心存敬佩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交谈起来,眼中似乎再无他人的身影,就连肖亦明也被妥妥地晾在一边。凌墨行见状微微扬起唇角,缓缓起身出声道:“今日是新年之初,还望各位能像过去一年一样努力,更好地为凌国效力。” 说罢,他举杯朝众人示意一番便仰脖饮尽,百官齐声应下,那样的画面居然也多了几分豪情壮志。安宁静静注视着那个紫衣男子,他举着酒盏长身立于上座,周身充斥着与生俱来的王者贵气,一双鹰眸闪烁着的耀眼光芒吸引无数目光焦距在他身上,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 安宁敛下眸微微一笑,她现在算是有些了解这位凌太子了,这个男人是天生的王者,他就该是立足王位,君临天下的。她身边围绕着不少优秀出众的男子,他们各有各的特色,但凌墨行却是当中最适合做皇帝的人。 经过一场短暂的闹剧,年宴照旧举行着,舞女们衣着艳丽在殿上翩翩起舞,轻薄纱裙翻飞间,脸上娇媚的笑容让人心生醉意,妖娆的身段扭动着,一下一下刺激着没有防御的心线,眼波流转间男人们彻底沉沦其中。很多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一个不注意眼前的活色生香就会消失,那眸中的欲望强烈到想直接冲上去将人压入怀中。 安宁向来奉承眼不见为净的原则,所以她从来不关注,只是顾自垂着眸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盏。桌上的佳肴她早已品尝过,虽然是他人向往的宫廷盛宴,但她的胃口早已被阿琰养刁,后来还多了个凌霄,所以她只尝了几口便罢了筷。 茶盏中的茶水是刚煮好的,雾气缭绕中带着清新鲜活,茶叶在其中沉沉浮浮,飘摇不定,她望着氤氲茶香出神,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的人生,本来前一世活得太辛劳,后来阴差阳错穿越到这一世,有了疼爱自己的娘亲和哥哥,想着终于可以安安稳稳、潇潇洒洒地过活,怎料他们又离开了自己,这一世竟会过得更加心累烦忧,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她原以为她可以靠自己解决干净,可是她还是太高估自己,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很快就要承受不住了…… 在满面笑意,高声谈笑的人群里,安静默然的女子显然格格不入,一些人渐渐撇开喧闹的氛围,转而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这个女子着实神奇,仅仅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足以吸引人注意,俨然一个发光体,哪怕是身处于黑暗,哪怕淹没于尘埃,迸射出的芒光依旧曜于天地,同日月争辉。下一瞬女子轻轻蹙起眉头,眉目间一闪而过的黯然让所有人心一抽,下意识也跟着皱紧眉头。 79、现在看来传闻也不尽是假的 对面的凌墨行将一切收入眼中,眸子微微眯起,心中却是一叹,这么多年了皇安宁的魅力却是有增无减,如今就连那几个立足于权利巅峰的男子皆是倾心于她,有多深情在意,他已经见识过,如今走到哪哪就有爱慕者,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像她这般受宠的。她只是安静坐着,依旧会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就会有人将话题引到她身上;她只是轻蹙峨眉,就会有人感同身受一般陪着,好像见不得她一个人待着。 凌墨行垂下眸,无声地勾起唇角,想起多年以前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皇安宁是世间难得的真绝色,为人垂涎觊觎,为人嫉妒生恨,让人想尽办法去摧毁,也让人费尽心血去占有,可她终究是上天派来折磨人的,注定不能为人所拥有。 他觉得,这话再切实不过。 就在众人享受着歌舞时,殿外传来喧闹声,隐隐可闻兵器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凌帝眸色一凛,厉声问道:“外边发生何事了?!” 立即有人匆匆跑出去察看却是跌跌撞撞地回来,满目惊恐,“皇上,御城军和不明黑衣打起来了!” “什么?!”凌帝唰地从龙椅上站起来,他记得他的计划还没这么快就实施的!而后他似想到什么眉心一凛,猛地看向一边悠然品茗的肖亦明,他看上去对听到的消息毫不在意,如果是他在暗中做了什么,那么就不奇怪了…… 就在他要问话时外边又急匆匆地跑入一名身负轻甲的男人,他身上已然负伤可他还是硬撑着出声:“皇上,御城军……快要支撑不住了!” 凌帝捏紧拳头,双目斥火怒道:“肖亦明你做了什么?!” 肖亦明低低一笑,凝眸端倪着手中的酒盏,缓言道:“皇上为何要这么问臣呢?” 凌帝冷笑一声,沉声道:“你的意图,朕再清楚不过。” 肖亦明笑得漫不经心,泛着冷意的眸缓缓抬起:“皇上,您的御城军是不堪一击的。” 笼统训练且仅仅是护卫皇城的御城军,怎么比得上他久经沙场,历经炼狱的军队?战斗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一句话震惊全场,肖大将军这话的意思……他承认了?! 凌帝冷眼相向,身上的气息就像浸了冰一般。一旁的凌墨行眉目肃冷,倨傲的鹰眸锁住他,“肖将军真的是敢说敢为,看来今天是不想走出这座皇城了。” “太子殿下未免太过自信了。”肖亦明含笑摇头,“我很清楚今夜的年宴可不像表面上这般简单,我既然敢前来赴宴,又怎么会让自己没有后路呢?”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几名御城军的人跌入内殿,很快就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在满殿的惊呼声中,一批黑衣人整齐地走入,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一把浴血的厉剑,他们满目肃杀地靠近,身上弥漫开来的冷戾是久经沙场才能拥有的杀伐之气,大多人见到这一幕都唰地惨白了脸,甚至是晕厥在地。 “护驾!”最先冷静下来出声的是凌墨行,他一声令下,立即另一批黑衣蒙面人就出现在殿上将上座的凌帝围在当中,当然一旁平静观战的安宁身边也围了一排,恩……其实她想说她用不着的,可现下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肖亦明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像是审视珍宝一样端详着手中的酒盏,好像在他的眼里生死对决还没有这只小酒盏重要, 凌墨行也不是拖泥带水,爱说废话之人,当即下令:“围剿。” 当即两批黑衣人迅速纠缠在了一起,淡淡的血气弥漫开来,愈发催动这场血战的爆发,殿上因此变得更加混乱。众人四下逃窜,谁都不愿牵涉其中,更不愿意平白无故地丧命于此。有了对比战局就更加清楚,最沉稳不惊的当属凌帝、凌墨行、肖亦明以及皇安宁,哦,还有那位沈丞相。 那位老丞相依旧安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置身事外一般看着这场闹剧,沧桑却充满睿智的脸上平静得可怕。安宁看着那一幕着实觉得有趣,于是移步坐在了他身侧,身边负责保护的人也跟着挪动,顺带就将那位老者纳入了保护范围。 安宁微笑看着老者问道:“沈丞相怎么还不离开?难道就不怕被牵连吗?” 闻言老者只是一笑,依旧清透锐利的双眸充溢着平和,“这种事见多了便不见怪,经历得多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不是吗?” 安宁一怔,笑着应下。 老者抬眸扫了眼混乱的战局,又看向身边含笑聆听的女子,她同自己一样很是平静安和,情绪没有半分波动可见定力不一般,当下慨叹道:“老夫年过半百,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自然是看淡世事,没有什么可以轻易牵动心绪,可郡主年纪尚小却拥有同样的心境和定力,着实难得,非一般人可比啊……” 安宁微微勾起唇角,不知怎么明眸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华的沧桑和凉薄,她稍稍移开视线定在浴血奋战的两队人马上,轻启唇角:“沈丞相,自十二年前的混战起,一切都变了,什么难料的事都发生了,我看得多了,也经历了太多,心境自然磨了出来。” 看着笑意清然的女子,脑中不断浮现出那一件件惊动天下的事迹,那都是眼前这位娇柔温婉的女子一手创造的,皇安宁这个名字注定会成为苍澜大陆上不可取代的传奇。 肖亦明偏转视线就看到那一幕,偌大的内殿已被血尸侵占,唯独那两人还坐在角落里不知谈论什么,嘴角下意识抽了抽,这好像不是闲聊的时候吧,他们居然还敢坐在这里谈天?他是该夸他们心宽还是不知好歹呢?他看了会便朝某个地方示意了下,一批黑衣人立即转了方向冲角落杀去。 正忙于解决杀手的凌墨行正好瞥见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想着上前拦截却无奈脱不了身,正想高声让她注意,眼前就飞快闪过一抹青芒,黑衣人接连着倒在地上,他们个个瞪大着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而安宁身侧,青折举着那把青锏细细端倪着上边的血色,那般不带任何情绪的专注叫人心底一阵发寒。下一秒他覆手抖掉上面的血,不知从哪取出一方锦帕缓慢地擦拭着,一下又一下,在黑衣人眼中俨然成了噩梦般的存在,再不敢上前半步。 肖亦明眼中的笑意和闲适慢慢消散,他正眼看着那一身肃冷地青衣男子,这便是清宁郡主身边之人的实力吗?当下一笑:“都说清宁郡主身边有两个身手凌厉,强悍如鬼神的护卫,现在看来传闻也不尽是假的。” 80、你别想活着走出这座皇城 安宁没有说话,只要是因为天色已晚她也有些犯困,懒得应言罢了。身边长身玉立的青折冷然看着男人,出声道:“要打,就滚远点,别牵连到宁主,违反者,死。” 一字一顿透着肃杀,而当那双清冷的眸注视着你时,你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肖亦明终于被恼怒,笑得无比渗人:“少年,自负也是种毛病,可以致命的毛病。”说着手自腰间划过,抖出一把软剑,芒光一闪径直向着男子刺去。 青折默然注视着,在他快要接近时冷哼一声,轻移脚步避开了他的攻击,手中的青锏飞旋着挑飞他的剑,肖亦明身形不稳地退了几步,瞥见男子眼中明显的嘲讽之色,心中愈发恼恨直接飞身上前再度对决。 肖亦明一加入打斗,不知从哪又蹿出一批人攻向角落这边,仍滞留在原地,百无聊赖的言夙瞬间眼前一亮:“太好了,总算是可以练练手了!” 说着他赤手空拳地就冲了上去,那样兴奋疯狂的样子倒叫那群黑衣人吓得滞了步,直到言夙冲到他们面前才连忙提剑作战。安宁很是无奈地摇摇头,一转头就瞥见蓝皙脸上一闪而过的跃跃欲试,稍稍无语了下叹声道:“蓝皙,你去帮帮言夙吧。” 蓝皙眸子一亮,但又因为顾虑稍显踌躇,最后按捺住自己沉声道:“蓝皙还是留在这里保护小姐。” 安宁失笑开口:“你在前面把人都解决了,我不就没有危险了?快去吧,对方的人越来越多了。” 蓝皙犹疑了下终于兴奋地挥舞着九节鞭加入了战斗,安宁摇摇头,心想自己身边怎么尽是些好斗的武痴呢?一边的沈成荣见状莞尔一笑,慨叹道:“郡主手底下的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安宁敛眸一笑,摇头柔声道:“他们是我最好的伙伴。” 他二人以及宁世骑,每一个人都是随着她征战四方、出生入死的,他们之间的情谊远远超越主子和下属的关系,更何况她从不曾将他们当作下属,以前是并肩作战的生死之交,如今更是相伴多年的至亲。 “青折,留活口。” 手执青锏正要将肖亦明一击毙命的青折闻言,眸中折煞出些许戾气,但手上已然转变方向,但他依旧不想面前这个恶心的男人好过,于是青锏重重地击向他的胸膛。肖亦明猝不及防被撂倒在地,他侧身倒在地上,鲜血自嘴角溢出。他轻喘了几口气抹去血丝,看着手上一片曜红低低笑着,而青折举着青锏细细打量着,显然很不关心那个几近疯狂的男人。 凌墨行解决掉余下的黑衣人,目光冷冽地注视着地上的男人,“肖亦明,别想着活着走出这座皇城了。” 肖亦明勾勾唇角,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慢慢地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挑眉笑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就这点人手吧?” 安宁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凌墨行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的温度飞快散去,身上的戾气也随之加重。肖亦明见状,玩味一笑:“唔……我们的太子殿下是想到什么了吗?” 凌墨行紧抿着下唇,不发一语。 “好吧,就让我们揭晓一下答案。”肖亦明拍拍手,下一秒外边就进来一批人,被人挟持着的正是一脸惊慌失措的凌末微,夹在两个高大身影中间显得那般娇小无助。她仓皇地扫视四周,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但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糟糕,可是身体却颤抖得厉害,脸上血色尽失,一双曾对安宁露出明亮笑意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完蛋了……见到这一幕首先浮上心头的念头就是这三个字,安宁稍显疲倦地合了合眼,心中满是无力。这个肖亦明真的是会使手段来给他们制造各种麻烦,早知如此她刚才应该让青折结束掉他的,她本想着慢慢折磨的,现在她是一点玩意都没有…… 转眸看向凌墨行,发现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冰冷得渗人,鹰眸紧紧锁住肖亦明,眸底翻涌的黑雾浓郁得似要毁天灭地一般。看来他也遗漏了这一出,看来所谓的血战此刻才正式开始。 “肖亦明,你可真有种。”凌墨行面色冷冽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肖亦明摊摊手不在意他所说的,双手抱在胸前缓言道:“其实皇后该是最好的人选,可惜被重重保护着,,我也只好找她人下手,要说公主殿下也是,不好生在凤仪宫待着,偏要出来晃,正好给了我一个下手的最佳时机。” 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不断挣扎着的凌末微跟前,无视她脸上的惊乱和嫌恶,微微俯下身同她对视,而后缓缓勾起唇角,“说起来我还要对你说一声谢谢的,公主殿下,感谢你让我有了要挟他们的筹码。” 凌末微的脸唰地惨白,瞪大着眼厉声道:“你离我远点!你这个奸佞小人,你无耻!是你耍诈的!放开我!快放开我!” 她拼命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束缚,却终究是徒用功,那两个彪形大汉的身形动都没动一下。安宁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末微,不要乱动,小心伤了自己。” 再这样折腾下去,那两个黑衣人还没怎么样,她自己的手腕就先废掉了。 凌末微强忍住眼中的泪水,烟雾朦胧地看着女子,凄声控诉道:“安宁,不是我要去外边晃的,是他使诈骗我出去的!我不是故意要给你们添麻烦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泪水终还是挣离眼眶,一滴一滴掉落在地,很快就沾湿了整张脸庞,睫毛微微颤动着,让人心生不忍,想要上前拥她在怀轻声安抚。 “我知道……”安宁放轻声音安抚着,她很想直接挥出白绫将人救下,简单粗糙却最有效,然而对方是毫无武力值的凌末微,她很有可能因为惊慌而被误伤到,她还不是不要冒这个险为好。于是缓缓起身上前,身后的青折和蓝皙亦步亦趋跟着。这个架势让肖亦明心生戒备,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凌末微身侧,目光深沉地盯着女子,就像是一只当危险来临时亮出所有芒刺来抵御的刺猬。 安宁见状只觉好笑,便在离二人还有点距离的地方停住脚,歪着头很是闲适地瞧着他:“肖大将军何故这般?本郡主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81、有个人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你 肖亦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叹声道:“谁叫你是大名鼎鼎的清宁郡主,本将军怎能不忌惮?” “哦?”安宁挑着眉故作诧异道,“原来本郡主还能让肖大将军心生忌惮,那我该是受宠若惊呢还是不以为意呢?” “别想着用激将法,清宁郡主,对我并不管用。”肖亦明敛了笑意看着她,完全不为所动。 “肖亦明,这就是你所谓的后路,用一个女子来要挟我们放你一马?”凌帝安坐在龙椅上,眸光阴晴不定地俯视着下座。 肖亦明很是闲适地抚了抚衣袖,懒声道:“只要达到最终目的,过程于我并不重要,更何况这么做显然更加便利,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说看,你想怎么死?”凌帝的耐心显然都浪费干净,他很是不悦地看着座下之人,身上一瞬间汹涌而出的暴躁让人心悸。 “看这样子,皇上好像是不打算救您的女儿了。” 凌末微身体一颤,瞪大着眼睛朝上座望去,那个被她视作为神的男人,从小她就只敬佩两个男人,一个是哥哥,另一个就是父皇,哪怕之后身边出现无数优秀出众的男子,她也从没变过。如今她挚爱的父皇就要放弃她了是吗?眸中的光芒渐渐暗淡,她不傻,现在放弃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可是…… “肖亦明,我们尚有血有肉,不像你。”凌墨行淡淡开口,而后就看见肖亦明对此不屑一笑,拔剑直接抵在女子颈边,眸子唰地沉下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皇位。”肖亦明笑得漫不经心,“我只要皇位。” 殿上一片冷寂,凌墨行提着剑默然不语,这件事并不是他说了算的。上头的凌帝也没有任何表示,冷凝的眼眸隐在光影中看不清楚。凌末微紧抿着下唇,毅然决然地抬头冲肖亦明吼道:“你不要妄想拿我做威胁的筹码,你最好干脆一点直接把我杀了!我是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 肖亦明冷冷一笑正要说话就听见一阵轻笑声传来,安宁察觉到他们投来的各异目光,莞尔一笑叹道:“末微,你不需要这般视死如归,你会没事的。” 凌末微怔神,如死灰一般的眸子再度亮了起来,满含热泪地望着那抹白影。肖亦明皱紧眉头将手中的剑贴近她的脖颈,好让她安分一些,目光深沉地看向那个从始至终笑得淡然的女子,“清宁郡主的自信,本将军真是望尘莫及。” “那让你领教一下。”安宁敛眸一笑,纤细柔美的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衣袖,这个举动看似漫不经心,再微不足道,可肖亦明的心却忍不住一颤,愈发戒备地盯着她。她低低笑了起来,难得娇美的一面不禁晃花许多人的眼,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却只有铺天盖地的白绫,纯洁、纤尘不染却可致命。 肖亦明猛地瞪大眼,慌忙之中挥剑向白绫劈去,可那条白绫就像是幽魂一般来回穿梭,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触碰不到。他的心中不由一阵恼怒,之前的沉稳冷静全抛却在脑后,直接提剑上前。安宁见状轻轻一笑一边挥舞着白绫挡去他的攻击,一边向着凌末微的位置移动。当肖亦明终于察觉到她的目的,正要冲上前拦下时,就见白绸飘摇间女子含笑的眉目骤然冰冷,他心中一悸还没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然腾空重重地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传来钻心般疼痛。 安宁轻轻松松解决掉两个大汉,搀住因失去支撑而瘫软的凌末微,轻声问道:“还好吗?可以再支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一把抱住,凌末微紧紧抱着这个仅仅比自己高出一点的女子,方才外表强撑起来的坚强和决绝真的只是摆设而已,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有多么绝望和无助……那样的力度足以让人窒息,安宁心知她是因为害怕,没有人会愿意年纪轻轻就死于他人手上,而她仅仅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抬手揽住他笑着安抚道:“没事了,放心吧,我说过的,你会没事的……” 凌末微轻轻点着头从她怀里离开,好不容易才止住抽泣声,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颤声道:“谢谢你,安宁,谢谢你救了我。” 另一厢的凌墨行看着地上不断咯血的肖亦明,冷眸道:“肖亦明,希望你在地狱也能过得不错……” “不不不,太子殿下,话可别说得那么满啊……”肖亦明伸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笑得漫不经心,可是那笑容配上他现在的模样可谓狼狈不堪。 “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肖亦明不再搭理凌墨行的话,转而看向那个白衣女子,幽深的瞳孔里多了几分复杂,“皇安宁,这一次你还没赢……你最好清楚一点,有一个人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你。” 安宁蹙眉正要问话,就见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往面前一扔,爆炸声骤然响起,瞳孔猛地一缩,她下意识扬起披风护住身边的末微,飞快地闪开。 那只是一个起掩护作用的烟雾弹,烟雾散尽,凌末微心有余悸地从披风下探头出来,颤着声问道:“一切都结束了?” “也许。”安宁理了理凌乱的衣服,目光扫至一处微微凝住,淡言,“肖亦明不见了。” 肖亦明的确是消失不见了,皇宫内外都搜寻不到他的人影,真的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凭空消失,而他遗留下来的黑衣人全都是死士,饶是用尽酷刑也不开口说半个字。凌帝只好放弃逼问,下令处决,虽然这个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好歹是摧毁了肖亦明在凌国的势力,皇位终得以保全。 凌帝安顿好存活下来的官员们后决定明日一早再修整这个混乱不堪的朝廷,这场原本充溢着喜庆和希望的年宴终究是一团糟,也成了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心中的阴影。 好生安抚了仍有些受惊的凌末微,凌墨行带着安宁离宫时,天色已是深如浓墨。折腾了一个晚上,安宁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困意给控制住,一上马车就倒在车壁上昏睡了过去。坐在她身边的凌墨行还捧着一卷文书看着,经过今晚的混战,官员们死的死,伤的伤,朝廷必定要经历一场大换血,而他要好好斟酌人选才行。 然而他现在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思量,注意力总是被身边的女子分去,明明她一句话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安静地靠在那睡觉。可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时不时将目光从文书上移到她身上。马车行驶得有些不稳,靠在车厢上入睡的她也是晃来晃去,睡得很是不安稳。 瞥见这一幕,凌墨行深深地皱起眉头但什么都没做,努力让自己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手中的文书上。然而下一秒肩上一重,他的手一抖差点没摔了手中的东西,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蓝皙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天哪!小姐你往哪里靠不好居然倒在凌太子身上! 82、她在睡觉,安静 蓝皙瞄了眼面色僵硬的男人,心中欲哭无泪,想着要不要将自家小姐的身体扶回来。然而……凌墨行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枕着自己的肩膀,比刚才睡得更加香甜的女子,愕然发觉自己心中没有半点排斥她的接近。相比之前将别有用心的女子毫不留情地扔开,此刻他的心里竟会有一丝满足。终究他还是没有把她丢下马车,一边皱着眉头一边舒展开肩膀让她更舒服地枕着,凌墨行觉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蓝皙瞪大了眼睛,她没看错吧?她的眼睛应该都还健在吧? “恩……凌太子,小姐她……”纠结许久的蓝皙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一抬眸就对上他骤然沉下的目光,脸色一僵,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 凌墨行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皱眉轻声道:“她在睡觉,安静。” 蓝皙下意识闭上了嘴,瞪大眼睛点了点头。凌墨行收回目光看向肩上的女子,眸中飞快闪过一缕笑意后恢复一贯的沉静,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手中的文书。 纪兰茵得知此次围剿成功的消息后,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得以安稳,她早早地等候在府门口,想着和他一同分享这个喜悦,殿下素来淡漠,喜怒皆不形于色,只有在大事成功之际才能在他眼中捕捉到些许喜色,那样刹那间冰雪消融、熠熠生辉的景致实在是惊艳,想来今晚她又可以目睹到那难得却极尽绚烂的一幕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马车就出现在视野里,她面上一喜忙上前几步相迎,可满心的欢喜却在见到眼前之景时僵在了唇角,她看见了什么?一向冷酷,不允许任何女人随意接近的殿下竟是抱着一名女子下了马车!莫不是皇上因为高兴又赏了殿下一名女子?黯淡的眸光在瞥见他怀中女子的模样时顿了顿,脸色缓和了许多,原来是清宁郡主啊。 她顿时安了心,上前几步问道:“殿下,郡主她……” 凌墨行立即示意她保持安静,看了眼怀中依旧沉睡着的女子,这才安了心压低声音道:“她累了,别说话。” 说完凌墨行就匆匆抱着人入府,目光再没在她身上停留。 纪兰茵怔怔地目送他离去,殿下的步履虽急促,但手上的动作却安稳小心,生怕一个不当就会将那女子惊醒。她下意识捏紧手中的帕子,就算她是大名鼎鼎的清宁郡主,按照殿下的性子也不会区别对待,可为何这一次?莫非……莫非殿下也喜欢她了吗? “夫人,夜深外边凉,还是快些进屋吧。”身边一个眉清目秀的侍女柔声提醒着。 纪兰茵恍若未闻,立在台阶上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喃语:“折枝,你说明日可会下雨?” 名唤折枝的侍女望了眼清湛得没有一朵乌云的夜空,轻声回应道:“不会,明日定是一个大晴天,夫人。” “是吗?那我怎么觉得这么冷呢?”纪兰茵的视线陡然飘忽,声音里盛满无助和凄凉。她嫁给太子做侧妃后见过太多优秀的女子倾慕于他,可殿下一个都不曾放在眼中,与她相敬如宾也不过是遵从圣旨罢了。这么多年来太子府上只有她一个,她尽心尽力打理府上的内务,为的不过是换来他多一些的关注,心里能有一个她的位置,可她……她的这些念头终不过是痴心妄想,她还是免不了像那些女人一样的一厢情愿。 “夫人……”折枝微微叹口气,上前扶着她往里边走,婉言相劝,“天色已深,最是胡思乱想之际,夫人还是快快歇息吧。明日又是新的一天,府中仍有许多事物等着夫人去打理呢……” 凌墨行抱着人大步来到她的院落,小心翼翼将她放在榻上,蓝皙瞄了眼压低声音道:“多谢凌太子这般照拂我家小姐,接下来蓝皙自会料理,请早些回去歇息吧。” 原本想为女子拂去颊边发丝的凌墨行听到蓝皙的话,悬在半空中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缩回来,他慌乱地起身,冲蓝皙胡乱点了点头就大步离开。 蓝皙心中通透,看着仓皇逃离的身影摇了摇头,又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上前几步为女子取下发簪,理好头发,盖上锦被。看着安然沉睡的女子,低叹一声便走至一边将烛火熄了。 是夜,太子府上的书房灯火通明。 安宁一觉好眠,醒来时更是觉得神清气爽,用了膳之后便例行入宫取血,现如今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这个,其余的她一概不管。等到筹集好血液时几近一月之久,她每日不是在集市里闲逛就是窝在院落里,潜心研究着治疗的方案。凌墨行在她跟前露面的次数也很少,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不知在忙些什么,不过安宁也没闲心管,一心等着快些将皇后救治好之后尽快回皇国,这么久了也不知那个倔强的少年怎么样了。 等到血液筹集完毕可以动手的那一天,许久未露面的凌墨行早早地等在她的院落里,望着院中景致的目光些许缥缈,他已经许久不曾踏足这里,见到她时也只是简单的三言两语,他并不是忙于处理公务,只是……只是在躲着她。 那一晚他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想了一宿,一夜未眠的结果就是他发现自己对那个女子的心境已悄然发生变化,他似乎,有些在意她了……他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放在她身上,开始在意她的一切,他怎么样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明明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绝对不会喜欢上皇安宁的。 于是他开始躲着她,尽量避免和她的见面接触,可是现在他站在这里,站在仅仅是有她存在的地方,他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念她,会想她在这府上过得好不好,那样口味挑剔的她可还满意他府中的膳食,他不在的时候她又会做些什么……一系列关于她的问题就在他一脚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像潮水一般汹涌袭来,撞击着本就濒临瓦解的防线。 想他凌墨行独来独往、自视甚高,不为任一女子动心已是二十六年,却偏偏在这第二十六年华里,折在了皇安宁的身上。 83、这就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为自己悲叹一声,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白雾,转而渐渐消散。他提脚走下台阶,任漫天大雪将自己包围,寒冷的气息倒是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许多。“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他下意识转身望去,就见女子一袭白裘缓步出来,依旧是眉目含笑温婉模样,只是他如今的心境变了,他看她再也不仅仅是一个绝色女子,她简单的一颦一笑就足以让他挪不开视线。 看着她明眸皓齿,携风带笑而来,他攸地有些明白那几个男人的心境,明明是阅尽绝色,立足于权力巅峰的人,却偏偏倾尽所有,近乎病态去疼爱一个女子,原因是什么他现在是明白了。“温柔乡,英雄冢。”这句话的真正滋味,他也终于体会到了。 安宁一出门就看见满天飞雪,不由喜上眉梢,刚上前几步就看见院中一道修长身影静驻。他本是背对着她而立,听到动静之后转身看来,刹那间远处的银装素裹成了他的配饰。安宁见过不少长得好看的男子,清贵佳绝的凌霄,俊美妖冶的九息,清挺英朗的君离,俊逸儒雅的明蓝,温润如玉的皇庭……饶是哪一个都是相貌出众得让人一眼就惊艳的,可是凌墨行的俊美又和他们全不尽相同,沉稳内敛又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是容华谢后的君临天下。 安宁安静地看着那抹身影,心想这苍澜大陆的未来霸主之位,兴许就会落入他的手中吧。 “安宁。”凌墨行见她久久没有行动,提步来到她跟前,带着一身被白雪沾染后的清冽气息。 安宁微微一笑问道:“怎么站在雪地里?” “难得的雪景,总是要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它的美好,不是吗?”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幽深的眸中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安宁莞尔一笑算是默认了他的观点。 凌墨行望了眼外边纷纷扬扬的大雪,又看向她略显单薄的身形,皱了皱眉担忧道:“多穿点,今日很冷。” 安宁伸手带上裘帽,扬眉一笑:“这样不就好了?” 凌墨行失笑,惊觉接连好几日的烦躁竟然在她的面前荡然无存,微微敛下眸侧开身让她先行,看着她脸上的安然问道:“心里可紧张?” “换血这种大工程,我是第一次进行,自然很紧张。”安宁轻叹道。 “尽力而为就好了。” “好。” 凤仪宫内所有的宫人和侍卫都守卫在殿外,内殿里只留凌帝一人守在皇后的榻边,见女子入殿忙迎了过去,“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郡主看看可还缺什么?” 安宁上前几步扫视了眼柜子上陈列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都齐了,接下来除了蓝皙之外,所有人都出去。”见凌帝和凌墨行似乎要反驳,她直接出声截断,“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不必多说,要成功的话我需要足够的安静和专注。” 女子那般坚决,两个男人也不好再反驳,说了几句话后就齐齐退了出去。 安宁转身看向床上安然沉睡的女子,想着如此美好的人若是就此香消玉殒,实在太可惜了……“蓝皙,你清楚该怎么做吧?” “是的,小姐。” 候在殿门外的凌帝心急如焚,急躁得快要将门前的路踏烂了,殿内实在过于安静,这让他愈发不安。凌墨行倒是显得无比冷静,他负手立于廊下望着被白雪覆盖的苍茫天地,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如果她将他的母后救治好,也许,他就更加难以割舍她了。 这场手术一直持续到日暮,就在凌帝真的按捺不住时,紧闭许久殿门终于被打开,他眼前一亮忙冲了上去,急问道:“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安宁无力一笑:“没事,血已经换好了,只要皇后这两日无碍就好。” 凌墨行攸地松了口气,凌帝也是喜上眉梢,不住地致谢道:“多谢,多谢郡主……” “没事……” 凌墨行瞳孔一震,立即闪身上前扶住身形不稳的她,声音骤然冷沉,“怎么回事?!”她的脸色,竟然比外边的飞雪还要惨白。 “小姐……”身边的蓝皙也是满脸担忧,“这是个艰巨的手术,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来完成,小姐为此耗费大量精力,怕是撑不住了。” “没什么大碍……”安宁挣扎着从他怀中站开,眼前却是一黑还是倒在了他的怀中。凌墨行面色一沉,稳住颤抖的双手将她打横抱起,疾步往外走,“父皇,母后就交给您了!” “恩,你快去吧,让御医好生伺候着!” 这一觉安宁睡得极不安稳,她做了很多梦,那些梦都是一些破碎不堪的片段,纷杂交错让她承受不住。一直守在榻边的凌墨行听到女子的呓语,忙起身凑近,这才发现她双眸紧闭,额上密布着冷汗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连忙伸手拭去她的冷汗,轻声唤道:“安宁?安宁,安宁……” 一声接一声传入女子的耳中,奇迹般让她安静了下来,紧皱着的眉头恢复之前的安然,他也稍稍安下心正要坐回位子上,却被她一把拉住。凌墨行身体一僵,怔怔看着手上的手,温软的感觉让他动弹不得。 “别走,凌霄……凌霄,不要走,凌霄……”女子紧紧拉着他的手,口中呢喃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凌墨行失神望着床上的女子,她仍在唤着那个名字,不是他,而是凤凌霄……他缓缓抬手拿下她的手放入被子里,自己却身形不稳地跌坐在椅子上,以手掩面低笑着,声音莫名多了几分苍凉,“安宁,这应该就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吧……” 想他一昧逃避,不愿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她的事实,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却在付诸行动前被打入万丈深渊。凤凌霄……居然会是他,居然会是凤凌霄,那些人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安宁醒来时只觉得头胀痛得厉害,拥被坐起,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一旁的烛火亮着微弱的光芒,静坐了一会扬声唤道:“蓝皙?蓝皙?” 门应声打开,蓝皙走了进来,看见坐起的女子欣喜道:“小姐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头有些疼,不碍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天快要亮了。”蓝皙走至一边将烛火拨亮了些,“小姐这一睡就是两日,差点没把我们急坏。若是小姐再不醒来,只怕凌太子就要把那群御医全杀了。” “他?” “这两日凌太子一直守在小姐的身边,先前才被凌帝叫去商议事情。”蓝皙如实相告,面色沉静,“他很是在乎您。” “他只是因为皇后的事觉得愧疚而已。”安宁轻笑着下床,蓝皙闪了闪眸没有说话,这两天凌太子对安宁的态度,她是看得最清楚的。那样守在榻边不眠不休的执着姿态,眉目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疼惜和在意,绝不仅仅是因为愧疚。 安宁想着时辰尚早,再睡也是睡不着倒不如出去走走,“蓝皙,你知道这皇宫里最高的的地方是哪里吗?” “小姐想做什么?” “看日出。” 84、甚少能见你这样笑 雍月阁是凌国皇宫里最高的建筑物,用于占卜星相和祭天。安宁打了招呼后独自一人登上了阁楼,在这里可将凌国的大半风景尽览于眼底。虽然天才微微亮,空气里还残留着白雾的寒气,可那份未被尘嚣玷污的安然宁静让她舒展了眉目,心中觉得甚是欣喜。 皇城还未苏醒,没有权势斗争,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安详平静。闹市里只有几个起得极早的小贩在摆摊,准备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意。木板嘎吱声,细碎的脚步声,板车上随风摇曳的铃铛声,几句再平常不过的寒暄……听在耳中都胜似天籁。安宁倚在栏杆上静静看着,不由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日出,那一瞬间挣脱而出的景致,定是绚烂至极的。 “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 安宁转身望去,只见一袭墨衣的凌墨行缓步而来,眉宇间还残留着几分担忧。见是他,她又望回远方天地的交融处,笑容明媚道:“我等着看日出呢!” “看日出?”他诧异着站到她身侧。 “是啊……”安宁遥望着远方,“近几年一直被琐事缠身,我已经很久没好好看过日出了,今日起得早又没什么事,不如来这里看日出。”见他默然不语她又笑道,“我特意问过了,这里是皇城最高的地方,最适合看日出了!” 凌墨行静静看着她脸上粲然的笑容,远比太阳照在身上温暖,轻掀唇角道:“甚少能见你这样笑。” 无怪乎他们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只愿换来她的笑容,她一笑,天地透亮,内心的黑暗之地都被温暖到,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安宁嘴角一滞,她微微敛了眸,拧住眉头问道:“皇安宁,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凌墨行拧了拧眉开口:“你明明就在眼前,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我还是觉得你遥不可及,你鲜少笑得那么开心,就算同他们在一起也是一样。他们明明很宠你,对你几乎是有求必应,可你……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实在让人难以捉摸……安宁,你究竟心里藏着什么?” 安宁淡淡一笑启齿道:“我八岁就征战四方,为皇国开疆拓土,十二岁被皇帝特封为郡主,同你们齐名为苍澜六绝,如今又官拜一国丞相……所有人都认为我风光无限,可是,荣耀背后是我用生命换来的……”她微微合了合眼,声音愈发有气无力,“活得太累了,不止一次想过放手,可终究有人让我割舍不下……凌墨行,我名安宁,却过得并不安宁。” 看见她脸上几近惨淡的笑容,凌墨行心里愈发堵得慌,满满都是对她的疼惜,半晌过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出口时已是喑哑,“你不必将所有的事一肩扛下,那些人……凭他们对你的在乎,肯定会抛却一切陪你过你想要的生活。” 他坚信,只要她愿意,只要她一句话,那些人绝对会如此。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意吗?”凌墨行紧了紧眸子等待她的下文,安宁顾自一笑,“我不是瞎子,连他们的心意都看不出来,只是……苍澜六绝除你之外他们都……” 凌墨行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如今连他也折在了她的身上…… 安宁深吸口气开口:“一个可以,但好几个就不行,你知道的,他们几个身份都不一般,各自称霸一方,我若不权衡好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你说,我是不是装不知道比较好?” “你这又是何苦呢?”凌墨行轻叹一声。 “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选实力最强的那个。”接收到她诧异的目光,他敛眸淡言,“选择实力最强的,强到他可以抵御各方势力的胁迫,强到他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给你想要的安宁。” 安宁但笑不语,目光投向远方,惊喜之色飞上眉眼,熠熠生辉,“你看,太阳出来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苍白的天际丝丝渗透出金芒,太阳一寸一寸爬上来,而后终于挣脱枷锁跃于当空,薄凉的古城被镀上芒光,温暖的光华在这一尺一寸间渲染开来。凌墨行却移开了视线定在她身上,在一片瑰丽光华中她迎光而立,脸上的笑容更为绚烂,从眸底深处蔓延开来的真实。他的手指微微颤动,有些不受控制地想伸出手去触摸那醉人心弦的笑靥,却在她笑眼看来的一瞬间醉倒在身侧。 她的眉眼笑弯成月牙,明快的声音点点响起,“是不是很震撼啊?” 他眼前晕眩,像是被蛊惑一般呢喃道:“很震撼,很好看……” 那样的惊鸿一瞥,那般绝世风华,他唯一能想到的词也只有震撼二字了。 沉睡了好几月的皇后终于在晚上苏醒过来,让一直守在榻边的凌帝喜极而泣,忙上前将女子扶坐起来。女子眉间仍残留着倦色,但相比之前气息微弱、面色惨白的模样要好太多。他关切地问道:“阿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容素摇摇头,抬手抚摸着他的眉眼柔柔笑道:“你看看你,这么憔悴,是不是又没好好休息?” 熟悉温柔的关心入耳,让这个身为九五之尊的男人瞬间红了眼,他垂眸摇了摇头任她轻抚着自己的脸颊,“你都那样了我怎么能安心休息呢?” 容素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多少是清楚的,忙问:“皇上,臣妾睡了多久?” “两个多月了。”凌帝抬手为她扯了扯身上的锦被,“都说了,你我之间无需那般客套的。” 容素微微一笑又问:“那这毒……是怎么解的?” 让她昏睡了两个多月的毒,一定是十分棘手的。 “是清宁郡主……” “清宁郡主?!”容素愕然,怎么样也没想到会是那位奇女子,“她来了凌国?” “是啊。”凌帝朗然一笑,“你所中之毒让凌国上下所有的医者都束手无策,墨行便请了清宁郡主过来,给你施了换血之术这才把你救回来。” “原来是清宁郡主出手相救。”容素柔笑道,接着又是一脸焦急,“那郡主现在在哪?我想见见她……” “母后!”凌墨行出现在殿门口,看见坐在床上的女人,欣喜之色瞬间飞上眉宇忙大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母后可算是醒了!” 容素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你看看你,和你父皇一样,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我不盯着,你们就不会好好顾着自己!” 面对她嗔怪心疼的眼神,凌墨行心中一暖笑道:“母后没事,儿臣自然就放心了。” 容素笑着拍拍他的手,目光一转看到立在不远处浅浅笑着的白衣女子,一抹惊艳之色飞快掠过眸底,“这位……这位可就是清宁郡主?” 85、若要挑起战乱,必从皇国先下手 凌墨行闻言忙侧开身让女子上前,微微笑道:“此番多亏清宁郡主出手,否则母后要一直昏睡不醒了。” “是啊……多谢清宁郡主倾力相救了。”容素点点头,柔笑着朝女子伸出手。 安宁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淡笑道:“皇后不必客气,唤我安宁就好。” 容素很是喜欢面前这个温婉大方的女子,拉着她在榻边坐下,像话家常一般问她:“郡主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既然皇后已无碍,安宁也该准备回皇国了。” 殿上的气氛微微一变,容素拉着她的手嗔怪道:“哪里就这么急了?你看你这般瘦弱,肯定也没好好照顾自己,我的手艺还算过得去,你再多待一些时日,我好好给你补一补可好?……安宁?” 安宁回过神来对上她关切的目光,淡笑而问:“怎么了?” “怎么心神不宁的,可是累了?” 安宁微笑摇头,迟疑了下温言:“我自幼丧母,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一手操办的,已经很久没人这般念叨我了……” 女子笑得浅淡安然却莫名让人心酸,凌墨行缩了缩瞳孔,似乎有什么东西点点碎开来。容素眼中的疼惜之色又浓了几分,“好了,你就再多待几日,就当陪我这个啰嗦的人聊聊天可好?” 安宁本想着明日便启程回皇国的,可无奈抵不过皇后的一番盛情美意,只好应着再多待几日,也许……她缺失母爱真的太久了,只要一点温暖就让她贪恋其中的滋味。 她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皇国的一切都还安然无恙。 皇国上下的确还算安稳平和,只是皇曜的日子有些不太好过。自打皇庭领军归来,城墙上的他一眼就瞥见队伍里面色冷峻的皇琰,当时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未来的一段时日会很难过了。果不其然暗卫每日一上报的内容全是关于他的,昨日是夜夜在别人屋檐上飞檐走壁,扰得人不得清闲;今日是和别人比武,结果是将人打得半死不活,联名上奏说要严惩他;明日又是直接将田地毁了……皇曜光是批阅奏折,处理国中大小事务就已经够焦头烂额的,却又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皇庭例行入宫交还奏章,瞥见他脸上明显的倦色,愕然道:“阿曜,皇国的事务已经那么繁杂了?” “别提了!”皇曜扔开手中的奏折,没好气道,“我倒宁可被这些奏折埋掉,也不愿意给那个皇琰收拾烂摊子!” 对于皇琰近日来的所作所为,皇庭也有所耳闻,淡淡一笑:“他是因为安宁……” “又是因为安宁?”皇曜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叹声道,“我忘了,他也只会因为安宁才会那般反常!” “是啊,安宁折往凌国时不让皇琰跟着,让他留在君国提升武功。” 皇曜不悦地皱起眉头,“这算哪门子的提升武功?” “皇琰的心思一向异于常人,只有安宁了解他,安宁这一去凌国就是三个月了,想来皇琰他是挨不住了。”皇庭无奈摇摇头,“阿曜你还是多担待点吧,安宁不在,没人能制住失控的皇琰。” 皇曜默了会,而后静静看着他问道:“阿庭,那你呢?”接收到他略微不解的目光,皇曜垂眸低喃道,“她不在,不止皇琰一人难受,你呢?你怎么样了?” 皇庭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支离破碎,他苦笑着摇头道:“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会是何种模样,阿曜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阿庭,你就是执念太重了……” 皇庭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皇曜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伸手拣了本奏折抛给他,“你可知道近日来不断有不明人士迁入皇国?” “不是说是商贩吗?”皇庭翻看着奏折,上面一大串名字让他皱紧了眉头,“怎么会这么多人,这里加起来少说也有上万人了。” “他们一次就是上百号人,整合成一个商队来皇国经商,这是他们的理由。” “那他们可有异状?” “我已经命严将军他们严密监控。”皇曜皱眉,脸上尽是不安的神情,“他们的确是每天忙于经商之事,所带之物就是些衣料香料,明明再正常不过……可是阿庭,我还是很不安。” 皇庭细细思索一番沉吟:“几支商队就罢了,如今是上万人还是在同一时间,的确是很古怪……也许他们不是为了经商……” “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皇庭似想到什么脸色骤然一变,犹疑问道:“阿曜,你说这苍澜大陆是不是又要乱了?” 瞳孔一震,皇曜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神色多了几分无措,“怎么可能……十二年前的大战死伤无数,生灵涂炭,虽然现在情况好了许多,但绝对经受不起再一次战争啊!” “若是有人要挑起战乱,必定先从皇国下手。阿曜,我们都清楚的。”皇庭静静立着,面色异常的冷静。 皇曜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那就是说,有人准备要吞并大陆了?” “可能这种情况算好的。”皇庭紧了紧手,沉重地开了口,“就怕那个人的目的是安宁……” 他没有忘记在君国的那座寺庙里,她抽中的那支竹签被视作祸世之端,她为此认为自己是背负了祸乱天下的命运。若是有人因为她的关系而挑起战乱,他实在无法想象她会怎么样。 皇曜拧住眉头问道:“安宁有说何时回来吗?” “她之前来信说还要在凌国再多待一段时日。” 皇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只希望在她回来之前,皇国能不出什么事……” 皇庭敛眸不语,他现在倒不担心皇国会出什么事,而是担心那个女子,他早已得到消息说是因中毒而昏睡的凌国皇后已经苏醒过来,可安宁却依旧滞留在那里,这根本不符合她一贯的性子,让他不得不开始担忧这其中是否出了什么岔子。 86、你哪里就胖了,还是那么瘦 彼时身处凌国的安宁觉得她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如今每一天皇后都会召她入宫,然后摆出一大桌膳食招呼她吃,当然其中大多是补身体的药膳,这也罢了,关键是她若是吃的少,皇后根本不会放她离席!若是阿琰或凌霄的手艺,那么再多的食物她都可以解决掉,只是那一桌……想起先前皇后说她的手艺还过得去,如今看来的确是说了实话。 唉,她就不该因为一点久违的母爱而改变了决定,还是应该早些离开的。 又是一****正和凌墨行商量着回国的事情,宫里又派了人来接,安宁眸色一变立即朝他丢去求救的眼神。如今的凌墨行心境大变,对她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抵抗力,莞尔一笑朝那个太监淡淡开口:“你去回了母后,就说清宁郡主还有要事处理,今日就不进宫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太监犹疑了一下还是拱手应道:“是,老奴告退。” 安宁见人走了陡然松了口气,朝他感激一笑,“多谢,你可是救了我了。” 凌墨行笑着摇头,见她似乎真的是劫后重生的模样,挑了挑眉有些好奇道:“母后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烦扰?” “皇后待我很好,只是我每次一去她都招呼我吃很多东西,好像我在外边就饿惨了,我算是吃怕了,这才几天功夫我就觉得自己胖了一圈。” 凌墨行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不甚赞同地摇摇头,“你哪里就胖了,还是那么瘦。胖一点才好,你之前那样太瘦了,难怪母后想尽办法都要给你好好补补。” 安宁自知理亏,轻轻笑道:“皇后的一片好意我领了,说实话很有母爱的感觉。” 女子敛眉在笑,是发自内心,眼角眉梢都弥漫着温浅的笑意,从凌墨行的角度看过去她好像融化在如水般柔和的光华里,美不胜收,下意识跟着柔和了眉眼,又不想她因此而感伤便转了话题,“马上就是凌国一年一度的芳华节,你要不要看了再走?” 他是有私心的,想让她再多待几日,留在他身边的时间再长一点,因为她此番回了皇国,他们之间怕是再无来往了…… “芳华节?那是做什么的?”安宁很是好奇。 “是凌国百姓为迎接春天的到来而欢庆的日子,每到这一天集市里都会很热闹,所有关于春日的新鲜玩意都会出现,大家也会穿上新衣去游街。” 安宁明了一笑,对那个芳华节产生兴趣,又考虑到时间问题迟疑道:“那,那个节日大概是什么时候啊?” 凌墨行见状知道她肯定想要去,心上一喜忙说道:“就在三日之后。” “那好,我就等过完芳华节再回去吧。”安宁浅浅一笑。 “好。” 不用辛苦地应付皇后那顿丰盛却并不美味的膳食,安宁觉得浑身上下一身轻,想着以后可能不会再来凌国了,于是打算带着蓝皙再上街逛逛,结果刚出了大厅就遇上正往里走的凌末微。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女孩,安宁心中一叹,她还是没能从那晚中走出来……也是,常年被保护在温室里,对于人心的险恶和复杂还没能认识清楚,心境也尚未成熟,但愿她能因此长大一些,好好保护自己。 看见那个白衣女子,凌末微也是一怔而后微微笑道:“安宁这是要出门吗?” “是啊,马上就要回皇国了,趁着最后的时日再出去逛逛。” 凌末微猛地瞪大眼睛愕然道:“你要回去了?” “恩,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安宁轻轻一笑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顺便给我介绍些美食?” 看着女子挤挤眼,一脸的狡黠,凌末微忍不住一笑,点头应允。 春天似乎是真的要来了,空气里的温度都褪去凛冽的寒意,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些许暖意,就像被不多不少的阳光笼罩的温暖。许是芳华节即将到来,街上的气氛愈发热闹,一些关于春日的服饰、小玩意等东西早早地出现在小贩们的摊位上,而他们脸上的热情笑容仿若能感染人,安宁也不由舒展眉目。 凌末微挽着女子的手静静走在街上,比起方才的愁眉不展、死气沉沉,现在的模样显然要平和得多。安宁稍稍放心,想着她只是需要些时日,等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安宁,你打算何时离开?”沉默许久的女子忽而问了一句。 “我啊,我等过完芳华节再离开吧。” 凌末微一怔随即有些意外地笑道:“是吗?安宁你居然知道我们这还有个芳华节?”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后来是你哥哥告诉我有这个节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想着再留几日。” “是我哥哥同你说的?”凌末微的目光变得有些狐疑。 “是啊,我想着再等三日也无妨。” 看着温然浅笑的女子,凌末微好似明白了什么,她哥哥不会是?……想着这么多年来哥哥从未对哪个女人上过心,她和母后于他是亲人,太子府上的那个侧妃是安于皇命,平日里两人的相处也是相敬如宾的,可他对安宁似乎……好像是有些不对劲。虽说安宁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及的,又是母后的救命恩人,可按照哥哥以往的性子也不会特殊以待……纠结再三她试探地问道:“我哥哥他可有说要陪你一同上街欢庆芳华节?” “有啊,毕竟我对这里还并不是很熟悉。” 果然……哥哥对安宁还是特别的。 “末微,你也一起来吧,人多热闹。”安宁笑着邀请她。 “啊,我那日……”还没等末微把话说完,前边就传来一阵喧闹,本是你各自忙活的百姓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活计朝那边涌去,旁边的茶馆和酒楼上也聚满探头而望的人。凌末微受惊似地仓皇避开涌来的人潮,“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来是前边出了什么岔子,蓝皙,你去打探一下。” “是。”蓝皙轻点脚尖一跃而起,没过多久她从屋檐上翻身跃下,回复道,“小姐,前边是有位女子在逃婚。” 87、他绝对不会和你一样无情 “逃……逃婚?!”凌末微错愕地瞪了瞪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是,她一身嫁衣绝对是从婚礼上逃出来的,而且她身后还有好几名大汉在追赶。”蓝皙犹疑了下继言,“小姐,她就是我们上次在茶楼看到的女子。” 安宁挑了挑眉问道:“那位比武招亲的沈家大小姐?” “什么,是沈卿如?!”末微脸上的神情已经趋向于惊愕了。 “末微认识她?” “倒也不是,现在京中谁人不知道她的那件事呢。”凌末微微微摇头叹声道,“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沈卿如虽说是名门小姐,吃穿不愁,但一点都不自由,成日里就待在府上修习琴棋书画和女红,加之容貌不俗被誉为京中第一美人,不知为多少人倾慕,只是她那贪慕虚荣的爹一心想她嫁给豪门显贵从而巩固自己的权势,谁知这位大小姐看上的竟是一位江湖浪子还差点和人私奔,沈家老爷一气之下给她比武招亲,听说对方可是真正的贵族公子哥……” 末微稍稍顿了顿歪着头琢磨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沈卿如看上去温婉安静,柔柔弱弱的,这性子倒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 “自古以来女子虽被视作娇弱的存在,可一旦心志坚定起来,就算是男子也比之不及。”安宁微微一笑。 看着眉目淡然的女子,凌末微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身边这位也是看似不堪一击,实则厉害得不得不让人忌惮的女子啊! 安宁本想上前一探究竟却见拥挤的人群忽而朝两边退散开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带入一个怀抱,随即退到一个安全的角落。看着面前青衣淡漠的男子她莞尔一笑:“青折,你怎么出来了?” “我要是再不出来你可能就变成一团肉泥了。”他睨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开口。 “……”她不过就是反应稍微慢了一点。 “天!真的是沈家大小姐!” 安宁等人循声望去就见人群里匆匆跑出一名女子,绝美精致的面容上满是仓皇,她奋力跑着,曜红的嫁衣随风摇曳,似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灼了人的眼,其身后五名大汉正全力追赶,一不小心被长长的裙摆绊住,女子身形一晃摔倒在地,眼看着就要被抓住。 “青折。”安宁忽然开了口,青折闻言眸一闪,抬手甩出青锏,大汉避之不及一个个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安宁缓步而出,在一片惊艳声中弯下腰将地上的女子扶了起来,“还好吗?” 沈卿如怔怔看着眼前眉目含笑的清婉女子,猛地瞪大眼睛惊呼道:“清宁郡主?!” 在众人的倒抽冷气声中,安宁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认识我?” 算起来,这也不过是她们的第二次见面吧? 说起这个,沈卿如的目光掺上了几分复杂之色,“因为……我弟弟的房中挂着你的画像。” “你弟弟?”安宁满面愕然,身后的青折闪了闪眸子,自深处泛出了浓黑的雾气。 “郡主,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沈卿如紧紧抓着女子的手哀求道,“请郡主救救我,我不想嫁给别人!” 安宁瞄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看着她淡问:“我们素未谋面,我为何要帮你?” 沈卿如咬咬唇开口:“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有这个人,还请郡主出手相救,卿如愿意做任何事来报答!” 她十分清楚,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帮她一把,那么就只有面前的这位清宁郡主了。她早就听闻很多关于清宁郡主的传奇事迹,相信她一定可以解救她于苦海之中,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这次仅有的机会! 安宁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她半晌。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后来赶到的沈如霖被地上浴血的尸体吓了一大跳。旁边立即有小厮上前查看,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颤着声道:“老…老爷,他们……他们全都死了!” “什么?!”沈如霖骇然地看着地上的人,的确是没了声息,顿时怒火中烧,“谁!究竟是谁胆大包天敢这么做?!” “我。”青折开了口,淡漠无波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这个面色沉寂,身上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青衣男子,见惯大风大浪的沈如霖也心生畏惧,但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输了气势,于是硬着头皮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市井小民就敢来动我的人!” “哦?是我指使的。”安宁偏过头淡淡地看着他。 “什么?你又是哪里来的,敢如此放肆,信不信……” “皇安宁?!”沈如霖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惊呼道,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女子,甚至可以说还有欣喜的成分掺杂其中。 沈如霖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傻眼,什么……那个眼神淡漠,容颜清婉的女子是名震大陆的清宁郡主?! 安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冠如玉、俊挺如松,是个长得不错的男子,可她确信自己没见过他的,那一丝欣喜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也认识我?” 嗬!还真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传奇郡主! “郡主,他就是我的弟弟……”沈卿如在一旁小声地说道。 安宁猛地皱起眉头,就是他?“呵,我道是谁,原来是卿如的弟弟,我还以为是什么逼良为娼的恶徒呢。” 男子瞳孔一震几近失声道:“什么,你……” “我说错了吗?作为卿如的亲弟弟,她被逼婚,你袖手旁观、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居然还助纣为虐,听上去未免太惨无人道了吧?”安宁微微笑着,眼角眉梢却没有半点笑意,“我也有一个像是亲弟弟的亲人,可他绝对不会和你一样无情。若我有一日被迫嫁给我不愿意嫁的人,我可是十分确信他拼了命都会把我救出去,然后,再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男子眸光一暗,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身旁的沈卿如眼眶陡然一红,忙垂下头去不让人看见她这副模样。 “原来是清宁郡主,老夫方才是有眼无珠了,还望郡主宽宏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88、要谢就谢你自己的坚持吧 此时的沈如霖已经回过神来,笑着冲女子行了一礼,“老夫这些年听了不少郡主的英勇事迹,一直无缘得见,早先听闻凌国郡主邀郡主来做客,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一睹郡主的芳容,真是不胜荣幸!” “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啊!”安宁轻轻一笑,“可以让前一秒还在诋毁你的人开始阿谀奉承,可以让嘴拙之人学会花言巧语,也可以让人昧着心说话。难怪那么多人斗得你死我活,甚至不惜手足相残、大义灭亲也要得到它,它的确是个好东西啊。” 见沈如霖陡然变了脸色,安宁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晰,还隐隐多了几分嘲弄之色,“真是可惜呐,你认识我,我可不识得你。” 沈如霖咬了咬牙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郡主说笑了,老夫名为沈如霖,是凌国的一名商户。” “原来不过是一名商户啊,方才见那阵仗还以为是官府在抓人,不得不说沈家主,你的权势好像挺大的是不是?”安宁微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沈如霖只觉背上冷汗密布,这个女子的三言两语就让他背负上一个私下招揽权势的罪名,若是传到皇族或是其它势力耳中,只怕他只有死路一条!“郡主又在说笑了,老夫不过是个生意人,想尽办法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罢了。” 安宁懒得再和他说些累人的官场话,看向身边垂头不语的女子,“你要不要跟我走?” 沈如霖一愣,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郡主这是想干什么?” 安宁不予理会,静静等候着女子的回应。 沈卿如看了眼面色不善似有怒气爆发的沈如霖,只觉得自己这颗心也该死了,看着面前眉目淡然的女子,不知怎么就有了安心感,抿了抿唇坚定道:“卿如愿意跟着郡主!” 现在不管如何,只有清宁郡主可以救她,她只要牢牢跟着她就好。 “好,那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了。”安宁满意地点点头,十分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清宁郡主!”沈如霖见状不对立刻上前阻拦,却被青折一个闪身截下。他颇为忌惮地瞪着眼前的男子,“你又想做什么?让开!” “呵,鉴于你不端正的品行和卿如的情况,我很不放心把她交给你,所以人我就带走了,你可别做什么徒劳的用功,除非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啊,你若是有异议就去找太子,毕竟我现在……是住在太子府的嘛。” 安宁带着一脸明媚的笑容说完这一席话就带着人走了,沈如霖气得牙痒痒想要追上去,而青折直接将手中的青锏横在他脖子前,语气沉冷道:“老头,再敢上前一步,我不介意给你的脖子开一条口子。” 沈如霖下意识捂住脖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忌惮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害怕。青折冷笑一声收了锏,转身追上那抹白影。沈如霖松口气的同时,看着那行人背影的目光渐渐变得狠戾。沈青原上前来到他身边,脸色有些难堪,“爹,我们该怎么办?” “和他们硬着来绝对行不通。”一个太子,一个清宁郡主,再加上那个身手诡谲的青衣男子,他们绝对没有胜算的机会!沈如霖思忖再三沉吟道,“我们先回去安抚顾家人的情绪,然后再想办法把沈卿如弄回来!” “是……”是啊,只怕现在最生气不满的就是顾家人,如何向他们交代和解决这件事是个问题。只是……清宁郡主她方才对他很失望,他该……他该如何挽救? 沈如霖捏紧拳头,唇边却浮现一抹渗人的冷笑,很好,他们居然敢当众劫人,他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非常好,他的乖女儿居然如此会反抗,看将她捉回来后他怎么惩处她。看来他平日里对他太好了,让她渐渐变得恃宠而骄,这回不给她吃些苦头是不会长记性的! 安宁带走了人也没立即回太子府,而是找了家酒楼落脚,因着马上就到用晚膳的时辰,于是随意点了几样就当是下午茶。先斟上一盏上好的西湖龙井,细细品上一番再配上刚出炉的精致小点,只觉人生若是能一直如此倒也了无遗憾。 “郡主,我们这是?……”沈卿如愣愣问道,有些看不懂现在的情形。 “你不用担心什么,安宁本是出来玩的,结果碰上你那档子事被耽搁了,现在解决了自然要继续玩,毕竟……再过几天她就要离开了。”说到这里末微很是不舍地看向悠然品茗的白衣女子。 “什么?郡主要离开凌国了?”沈卿如吃惊道,如果再过几日郡主就离开了,那她该怎么办?难不成还跟着郡主去皇国? “我会尽量在离开之前处理好这件事,再不济还有太子,在凌国应该还没人敢违背他吧?”安宁不慌不忙地地搁下手中的茶盏。 沈卿如一怔,双目渐渐泛出泪光,声音哽咽道:“卿如多谢郡主……” “你不必感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的坚持吧。”安宁微微一笑,心中有了几分感慨,这年头能像卿如这般敢于挑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女子,放眼整个大陆也没有几个。 沈卿如明白她的意思,会心一笑没有说话。 凌末微见气氛有沉重的趋向,忙转移话题,“安宁,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美食?” “这三个月我都把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吃遍了,可是我的胃口早就被养刁了……所以我还没碰上让我念念不忘的食物。”安宁很是苦恼地看着面前只动了一点的糕点,就因为这一点她无比迫切地想回皇国。 “诶……安宁,听你说了那么多遍,我都想尝尝他们的手艺了。”末微耷拉着脑袋,表情很是哀怨。 沈卿如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对这位传奇郡主的印象又变了些许,她竟会如此热衷美食?沉默了一会犹疑着打断她们的对话,“如果郡主不嫌弃的话,卿如可以给郡主做些东西吃。” 她算是了解了一点,这位郡主似乎对食物的要求很高啊。 安宁的眼睛瞬间一亮,很是欣喜地看着她:“真的吗?你的手艺很好嘛?” 沈卿如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应道:“味道如何就看郡主喜不喜欢了,我先去准备一下,郡主稍等片刻。” “好,蓝皙你陪着去吧。” “是。” 待到二人离开,安宁脸上的慵懒和怨念尽数褪去,她轻抚着温热的茶盏,缓慢地开口:“末微,沈如霖在凌国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89、幸福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凌末微想了会应言:“他的确是做生意的,是商界的一名大户所以结识了不少权贵,在京城里也算是个人物吧。” 闻言安宁目露鄙夷,不屑道:“听上去也不是很厉害。” “……”和安宁比起来,沈如霖的确不算厉害的。“安宁,你可会找哥哥帮忙?” “这里毕竟是凌国,不属于我的地盘,自然是他出面解决更容易。”安宁片偷袭想了想问,“他会不会懒得管这件事?” “……安宁,你同哥哥说,他一定不会拒绝的。”已经确定哥哥心思的末微十分肯定地说。 如果,如果安宁以后真的成了她的嫂子,她一定会高兴得疯掉的! 安宁倒没注意到她话中的深层含义,支着头低喃道:“要不然直接让皇帝一旨赐婚得了?” “咚!”一声闷响,凌末微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吓得安宁忙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怎么回事,还好吧?” “没事没事,就是没坐稳而已。”她讪讪一笑。 确认她真的没事,安宁踱步回到位子上,微微蹙眉道:“看来我还是有必要先问问她,将所有的事情弄清楚。” 然而当沈卿如端着食物出现在门口时,安宁的所有心思瞬间都转移到香味四溢的糕点上,那碟点心很是精致小巧,雪白到几乎晶莹剔透的皮,上边蔓延着蓝色的纹路,明明是再清新不过的颜色搭配却散发着诱惑的气息。安宁迫不及待地捻起一块,因着小巧可以整个放入口中。当牙齿碰上那层顺滑的表皮时,里边的馅顺着芳香侵袭了唇齿,虽然因为灼热的温度让她差点烫出了眼泪,可那样甜而不腻的美味很好地抚慰了她。 见状沈卿如掩唇低低笑了起来,将糕点放在她的面前,而后接过蓝皙手中的食盒,将里边的东西取出一一摆好,“这是玉兰糕、玉兰酥和玉兰花粥,本来是想给郡主做几样小菜,后来见院中有玉兰花就想着拿它们试试看,不知郡主可还满意?” “很满意,这么多天了,我总算是吃到了没让胃口失望的食物了。”安宁看着面前的食物,眉目一松漾出几许温柔,似怀念一般笑道,“我的身边有两个做饭做得非常好吃的人,有一****心血来潮想吃用梅花做的食物,我当时只是说说而已,结果他们真的做了出来,不是一般的好吃,我到现在都还惦记着,自此以后我吃别的食物都觉得食之无味。” “安宁,我听你说了这么多遍,能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吗?”凌末微不免好奇,这几个月来她清楚安宁私下其实是个温婉和善的人,也很喜欢安静,可是像这样的眉目柔和,笑意盈盈还是头一回见到,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她如此惦记呢? 安宁闻言又是一笑,满满的都是柔和,“他们啊,一个是阿琰,另一个是凌霄。” 什么……皇国怡亲王皇琰和凤国摄政王凤凌霄?!凌末微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些不敢相信地再次确认道:“安宁,你说的是皇琰和凤凌霄?” 安宁笑着点点头,顺带还补充了一句,“他们俩做的菜都很好吃的。” “……”那两个人……虽然皇琰不过是皇国的怡亲王,还算不上名震天下可好歹还是一国亲王,还有凤凌霄,那位凤国最年轻,权倾一方的摄政王,大陆上不知有多少人忌惮着……结果这两个年轻有为的一方霸主在安宁口中就只是饭做得好吃的人了? “郡主很是幸福。”沈卿如轻叹一声,颇为羡慕地看着白衣女子。 一旁的凌末微也附和着点点头,她之前也听到一些传闻,说是名震天下,为四方敬畏忌惮的苍澜六绝中,除却凌国太子外,其余四位都爱上了皇国的清宁郡主,对其可谓是有求必应,倾尽宠爱。她本是对这些传闻嗤之以鼻的,想着那些人早已是立足于权利的巅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要抢一个女人? 可是安宁凭借精湛的医术救回了让凌国上下的医者都束手无策的母后,她三言两语就能扭转局势,就算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也能让敌人心生忌惮,还将她从绝望的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绝世的容颜、精湛的医术、出众的能力、强悍的武功……她似乎从上天那里得到了所有的礼物,明明完美得让人嫉妒,可是真正了解她的人却对她恨不起来。现在一国亲王待她百般疼宠,就连威震天下的凤国摄政王都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怎能不幸福呢? “所有的幸福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你所得到的幸福都是要你付出同等份额的爱换来的。”安宁望着雾气缭绕的粥,目光骤然缥缈了些许。 陡然变化的气氛让末微不知如何应答,倒是沈卿如轻轻颔首,笑道:“郡主满意我做的膳食就好了。” 安宁一笑开始解决美食,在快速且享受地吃完一碟玉兰糕之后,终于想起了正事,“卿如,你现在不妨同我说说你的那件事。” 沈卿如一怔,点点头开始述说这个尽为人知却另含隐情的爱情故事。 沈卿如是凌国京城里最大的商户沈如霖的女儿,因着是唯一的女儿又是嫡出,自然是受尽宠爱,自小便是吃穿不愁,过着不输于皇家公主一样的舒适生活,每日除了修习琴棋书画就是养养花草。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容貌愈发出众,渐渐地有不少人上门提亲,甚至是直接向她表达爱慕之意。他们个个出身不低,相貌出众,都是一表人才的贵公子,可是她一个都不中意。 这并不是因为她的眼光过高,她是真的对他们没有感觉,多年以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金丝雀,被关在金笼之中失去自由的金丝雀。她并不像外表上那般文静秀气,反而是很喜欢出去玩,最喜欢在街上嬉笑玩闹,在广阔的天地间纵情欢笑,而现在她却觉得集市上的小贩都比她快乐……她每次出门回来后都会被爹爹说教一顿,说是只有没有涵养的野孩子才会想着在外边疯玩,真正的大家闺秀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然后在最好的年纪将自己嫁给一位相貌和出身皆出众的男子。 可是她却对这样的生活深恶痛绝,她安分了十五年,这十五年里她尽力扮演着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形象,努力修习所有的技艺,可她终究还是累了,她不想再安分下去,不想再束缚自己,不想再委屈地过活,更不想好不容易逃脱这个牢笼之后又进入另一个永不得见天日的牢笼。 于是她开始找各种借口出门玩,若是借口不管用她就想办法偷溜出去,玩到尽兴才依依不舍地回来。就在第七次偷溜出门时,她就遇见了裴旭,一个浪迹江湖的侠客,她此生命定的劫。 90、你就是这样爱上他的? 沈卿如玩累了便找了一家曲坊看戏,戏文讲的是一名官族女子因不愿屈从父母之命,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于是在成亲之日逃婚,然而女子的家族的势力极大,很快就把她抓了回来,绝望之际想以死抵抗时,一个男子横空出现将她救下,因着男子的武功实在太高,一时间没人能奈他何。男人将她从那个充满绝望的地方解救出去,从此两个人浪迹江湖,过上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裴旭在救下一名被恶霸欺凌的女子后,正要拐进旁边的一家的酒楼时就察觉到一道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望过去时发现对面二楼上一名女子正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模样真可谓倾国倾城,他心里一滞,双脚便再也不听使唤,只是僵僵地看着那眉眼含笑的女子。 沈卿如见他也看着自己,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然而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身体直接往前栽去。 “啊——” 裴旭瞳孔一紧,立即飞身上前将她接入自己怀中,带着她稳稳地落在地上,甚是关切地看着她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沈卿如身体一顿,忙从他怀中退出去,羞红着脸小声道:“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你那样太危险了,以后别再往窗外探了。”裴旭只微微敛着眸看着她笑。 “恩……”看着男子温和的笑容,卿如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漏跳一拍,原本恢复正常的脸再次红了起来。 说到这里沈卿如轻叹一声,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只看着女子缓慢说道:“我和阿旭就是这样相识的,之后我经常跑出去同他四处游玩,阿旭行走江湖,阅历十分丰富,会给我讲很多新鲜事,那些是我从没接触过的,所以那段时日真的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你就是这样爱上他的?” “是,我第一眼就被他吸引,接下来的相处让我更加确信,他就是我那个我要嫁的人。”沈卿如一提及心上人,脸上就浮现出甜蜜的笑容。 安宁默了一会轻问:“那私奔……又是怎么回事?” 沈卿如神色黯了黯,声线陡然低哑了些许,“我出府的次数越来越多,父亲开始怀疑便派人追踪我,结果就发现……他很是生气便将我禁足于内院并着手准备我的婚事。因为我好几日都没出现,阿旭就来了沈府发现戒备森严,以为是我出了什么事就偷溜进来见我,我同他说了最近的情况,他沉默一会后就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她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道:“我当然是愿意的,所以就答应了他。我们就约好晚上亥时他来带我走,可就在我们要逃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却出现大批人马将我们包围,当中就有我的父亲。” “什么?那你们之后是怎么解决那场危机的?”凌末微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立即抢先问道。 “父亲很生气,想让人直接将阿旭拿下,我死命地拦在阿旭前面不让人伤害他,一边哭求着父亲不要动手。父亲说只要我以后不再与他见面并且做好出嫁的准备就不会为难阿旭。”沈卿如神色黯淡地述说着,“虽然阿旭的武功不错但寡不敌众,他一定对付不过来,所以我不想他受伤就答应了父亲的条件……” “什么?……”凌末微失声道,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轻些声音问道,“那你那位…恩,他是什么反应?”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原本性情爽朗大方的他那晚很是强硬,坚决要带我离开,为此还和父亲对峙。父亲盛怒之下命人去围捕他,他敌不过人多手臂中了一刀,我怕他出事就夺下一把刀横在脖子上威胁父亲不准伤害阿旭,否则我就死在他面前。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无奈之下只好妥协,至于阿旭……” 沈卿如顿了顿声音哽咽道,“我几乎是求他离开的,否则直接自我了结,他最见不得我哭,又担心我意气用事只好离开。他一走父亲立即将我锁在屋中,再不准我踏出府门一步,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原来那件事是这样的啊……”凌末微恍然大悟,目露同情的看着她,“外边的传闻简直就是添油加醋,不堪入耳啊。” 沈卿如淡淡一笑:“我从来都不在意别人所说的。” 安宁抿了口茶看向她:“你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沈卿如低低应了一声,神色稍显不安,“之前就算我被禁足,他都会想尽办法来见我,可自从他那晚离开之后我再没见过他,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所以你是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沈卿如点点头,一旁的凌末微不赞同地摇摇头,“也不一定啊,他万一是清楚你们之间再无可能,伤心之下离开这里也说不定啊。” “末微……”安宁淡淡出声制止她。 凌末微一愣,意识到了什么忙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地开口,“对…对不起啊,我……” “没关系。”她不介意地摇摇头,“我当时也有想过这个可能,但阿旭绝不是那种不辞而别的人……我现在怕的就是他会因此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怎么说?”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感情有多深,他待我极好,我喜欢什么他都会给我,我想做什么事情他也都会陪着。”沈卿如犹豫了下开口,“郡主,阿旭除了是游历江湖的侠客外其实还是个杀手……我真的怕他会因为我而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不希望他的身上再背负更多的人命了!” 那样一个听上去明朗豁达的男子居然会是个杀手,显然谁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安宁也是满面错愕,拧了拧眉问道:“这身份也是他告诉你的?” “恩,他曾经问我介不介意他这个身份,我自然不会介意,我喜欢的不过是他这个人罢了。” “诶,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啊,难怪你抛了那么多贵族公子,独独看中了他。”凌末微深有感触道。 沈卿如只笑不语,安宁搁了茶盏起身道,“我既然答应帮你,那么就会在回去之前处理好的,现在我们先回太子府吧。” 安宁一行人正要走,沈卿如却停滞在原地,很是不安地捏着衣角,“太子府?……我去会不会太?……” “没关系,我会向太子解释,相信他会理解的,到时候你就和我住在一起罢。”安宁笑着安抚她,闻言沈卿如放心地点点头,释然一笑就跟了上去。 91、我能救一个则救一个 安宁本想着同凌墨行好好商量如何处理这件事,看他能不能通过他的势力找到下落不明的裴旭,不然直接出面调解也行,好歹他是这里的太子,他的命令应该还没有人敢不服从。然而当她带人回到太子府,还没找凌墨行说明时就见他正坐在大厅里,一旁坐着的赫然就是沈如霖父子俩和几名随从。 “啊——又是你们几个!”凌末微瞪大眼睛失声叫道。 沈如霖扫了她们一眼,眸光微闪,很好,那个青衣男人不在。 凌墨行看着缓步而来的女子,立即搁下手中的文书走到她面前,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就见女子微微挑眉看着他问道:“那个人已经把所有的情况同你说了?” “恩。”凌墨行颔首,垂着眸静静看着她说,“不过我更想听你的说辞。” 沈如霖骤然变了脸色,“太子殿下——” 凌墨行抬手示意他安静,安宁却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十分欢愉,眉目间流转的光华叫凌墨行舍不得移开视线。她双手交错附在背后,懒声道,“想来他已经添油加醋地说过了,我就不必再强调什么,说辞很简单,就是他所说的你都不要信。” 凌墨行瞬间失笑,侧过身先让她坐下。 “清宁郡主可不要污蔑老夫啊,真相究竟是什么想必郡主心中有数。”沈如霖眯起眼睛,阴鹜的目光直直射向对面的女子。 “为人父母者,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子女都能获得幸福,可依我看来你却不这么想呐,沈如霖。”安宁端坐在位子上,微微上挑的眼眸多了几分不常有的寒意。 沈如霖心中一震,震惊之余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害怕,想他纵横商场多年,什么大风大浪,腥风血雨的场面没见过,他从来都是沉稳不惊地面对,因而为众多商人所忌惮,如今却对一个娇弱女子的目光心生畏惧。 皇安宁,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沈青原轻咳几声,看着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多年的女子,思念的目光在此时多了几抹复杂,他曾为他们的相遇幻想过无数种可能,可谁曾想到到头来他们竟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呢?“郡主,你对这件事可能有些误会。” “说说看。” “自小父亲就十分宠爱姐姐,因着是家中唯一的女子,父亲对姐姐几乎是宠溺的态度,所谓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并没有什么错。”沈青原看着她,用一种再平静不过的声音缓缓说道。 “就算如此你们也应该尊重一下她本人的想法吧,强行给她安排婚事嫁给她不爱的人,你们那不叫望女成凤,是强买强卖!”凌末微义愤填膺道,娇俏的脸上涨红一片。 沈青原看了她一眼,稍稍蹙起眉头,但碍于女子的公主身份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女子出阁前都要听从父亲或是兄弟,出嫁后则要从夫。在这里,女子不过是权势的附带品,婚姻的牺牲品罢了。”安宁淡淡出声,抬起眸子漠然地看着他们,“你们想说的无非就是这个吧。” 所有人都怔怔看着那个神色淡漠的女子,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们似乎都没认真注意过这一点,可她说的没有错,女子的地位的确非常低下且没有自由,甚至可以说是任由男人们支配的。可是谁都不曾当众提及过这一点,除了她,这个女子关注的点永远是一针见血的独到。 凌墨行沉郁地看着她,虽然她的性子一贯是温温浅浅的,对外人基本上是浅淡疏离的模样,可终不会像现在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笑容疏离至极,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距离感,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绝望骤然袭上心头。忽然想到她曾在梦中呢喃过的名字,眸光变得黯淡,她在凤凌霄面前会是什么模样?在那个人面前也会像这样露出缥缈,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吗? “郡主,我们与顾家是有婚约在先,卿如自己也是愿意的,如今公然违约拂了顾家人的颜面,我们可担不起这个后果。”沈如霖重重地出声,颇有警告的意味。 “爹,我之所以会答应成婚,难道您还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沈卿如咬着牙出声,眸中隐隐泛着泪光,让人看了也忍不住心生怜爱。 沈如霖沉了脸,不悦地开口:“卿如,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快点和我们回家!” 沈卿如神色惨淡地摇了摇头,有些哽咽道:“不,你们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沈如霖明显不想多说废话,直接看向上座的凌墨行,语气十分恳切道:“老夫还请殿下做主!” 凌墨行瞥了眼面前拱手行礼的男人,目光转而看向神色淡然的女子,抿了抿唇问道:“安宁,你怎么想?” 安宁微微抬眸看着他淡言:“墨行,这样的女子我是能救一个则救一个。” 她没有那么伟大,要当那可普度众生的救世主,她也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英雄,只是这能力范围之中的帮助,她多少还是能做的。 她头一次唤他的名字,让他欣喜之余不免多了几分心疼。她的面色虽清浅,却透着一股无力,让人忍不住就想拥她入怀好生安抚,心中的那杆秤不经意间也已经向她倾斜。“你们先回去,日后本殿自会给你们答复。” 这句话是对沈如霖父子说的,语气坚决不容一丝反抗,他们闻言神色大变刚要出声,就被凌墨行冷声打断,“行了,送客!” 无奈之下沈如霖只好带着人离开,出了太子府之后沈青原担忧道:“爹,这下子我们该如何是好?” “想不到他二人的交情竟如此之深。”沈如霖眯起眼眸深沉地望着前方,他没有想到一向目空一切、凌厉果决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听信皇安宁的言辞,那态度明显是偏向于她的,失策啊!如此看来他们是处于劣势的…… “皇后昏迷多日,是清宁郡主将她救回来的,单凭这个太子都要以礼相待。”沈青原又想到什么,目光一闪低言,“况且清宁郡主魅力极大,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爱慕于她,听闻连苍澜六绝中的几人也是如此。爹,我想太子应该也是其中一个。” 沈如霖瞳孔一震,沉吟,“照方才的情形来看,很有可能啊,看来我们还是太低估皇安宁的能耐了。”沈青原默然不语,沈如霖没有注意到,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么一来太子极有可能是帮皇安宁的,我们的处境会很危险。” “父亲打算怎么做?” “先回去和顾家的人好好商量一番对策,这桩婚事不成也得成。”沈如霖忽而勾起唇角,眸中精光乍现,“毕竟顾家那小子对卿如可谓是痴心一片呐。” 92、说得容易,哪可能放的了手? 彼时安宁已经将事情的大概同凌墨行说清楚,很显然比起沈如霖的长话连篇,安宁简洁明了的三言两语更让他信服。 他思索了片刻问道:“安宁,你很想帮她?” 安宁不答反问:“很难吗?” “有些棘手,先不说沈家是京城的商业大户,每年国库之中的税收有一大笔是来自沈家,更何况此次他们联姻的对象是顾家,一个专门研制各种武器的大家,可以说凌国军队的武器一直是由顾家配给的。”凌墨行皱眉沉吟,“近几年顾家已然垄断了兵器制造。” “所以说这两家几乎是掌握着凌国的命脉是吗?” “可以这么说,所以父皇正命我处理此事。” 国家的命脉脱离帝王之手,牢牢地掌握在臣子手中,其中的危险和胁迫不言而喻。 安宁抬起手支着额角,陷入了沉思,另一只手下意识抚摸着胸口的衣料,这是她近日来最习惯做的小动作。凌墨行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去打扰,只是在翻阅文书的同时看她一眼,忽而目光一顿,她抚摸的好像并不是衣襟,而是……衣襟内的东西,看那形状好像是玉坠一类的饰物……他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她佩戴什么东西是她的喜好,怎么他连这个都管起来了? 凌末微瞪了瞪眼,有些看不懂眼前的情况,明明是再紧急不过的事态,可面前这三个人竟都保持着沉默,尤其是哥哥,居然还在不慌不乱地翻看起奏折?!他们当真一点都不急?“哥哥,安宁,这件事这么难解决,你们就不着急?” “急又有什么用,需要静下心来想办法。”凌墨行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平静的目光又回到文书上。 “你们这样子哪像是在想办法啊?”末微十分无语地看着他们。 “安静点,你还不回宫去?”凌墨行拧了拧眉抬眸,见她紧咬着下唇不愿说话,眸光稍稍一变沉吟道,“你又是偷跑出宫的?” “我有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不算偷跑。”凌末微扭头嘴硬道。 凌墨行没有说话,气氛一瞬间变得很奇怪。安宁从沉思的状态中回过神,看着身边垂着头的女子问道:“卿如,你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什么?”显然沈卿如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喃喃问道。 “为了不用嫁给自己不愿嫁的人,你可以牺牲到什么地步?” 沈卿如一怔,像是鼓起勇气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捏紧拳头,决绝地应道:“什么事都可以做,只要能脱离沈家,我做什么事都可以。” 安宁淡淡一笑点头,转眸看向上座的男子,“墨行,你可愿帮我演一出戏?” 凌墨行暂且搁下手中的文书,淡漠的唇角浮现出温浅的笑意,“愿意。” “什么?卿如被清宁郡主劫走了?”顾星辰蹭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沈如霖。其身边静坐着的男子正喝着茶,在听到那个名字时手一抖,茶水随着动作晃出些许沁入了衣衫,可他却恍然未觉,只怔愣愣地看着地面。 “是,卿如从礼堂出去时正好碰上在街上游玩的清宁郡主,也不知卿如说了什么,郡主突然就要帮着她脱离沈家。”一说起这个,沈如霖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顾星辰眉头一皱陷入思考,谁曾料到这件事中居然还牵涉到那位清宁郡主?顾家家主顾成勋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一脸怒气难平的沈如霖,沉问:“沈兄,听闻你还去找过太子殿下?” “不错,我本是想请太子出马摆平此事,毕竟我们两家于皇家的重要性摆在那里,殿下多少会顾忌一些,可是……”沈如霖不甘心地捏紧拳头,愤懑道,“谁知太子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偏帮着那皇安宁!” “照此看来,我们的太子殿下是看上清宁郡主了。”久未出声的顾星予淡笑着说道,微微敛下的眸中透着若有所思。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有太子和清宁郡主在,要想将卿如接回来不容易啊。”沈如霖很是苦恼地揉着眉心。 “看来卿如是真的很不想嫁给我……”顾星辰失魂落魄地喃语了一句,脸上尽是苦涩。他深吸了口气像是认命一般叹道:“在她的心中,我还是比不上那个裴旭。” 一席话说得沈如霖心惊肉跳,生怕他的下一句话就是悔婚,毕竟凭借顾家在京城中的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根本不差沈卿如一个。他们两家向来没有过多的往来,之所以会联姻也不过是因为顾家大公子相中了卿如而已,虽然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其中的缘由,可顾家的势力以及顾星辰的能耐让他无法拒绝。 若是顾星辰悔婚,那他所有的打算就都打了水漂,而卿如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哦?大哥,你是打算放弃沈卿如了?”顾星予懒懒抬眸问道。 顾星辰身形一僵,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说得容易,哪可能放得了手?” 那个被放在心上,一直想要得到的女子,他怎么舍得放手呢? 对于这个答案,顾星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毫不见怪地耸耸肩膀。他有些不明白自家大哥的想法,不明白那个沈卿如究竟有什么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只不过是一个守在深闺,除了琴棋书画就一无是处的贵府小姐,有什么值得人留恋至此? 在他看来,能让人过目不忘,放在心中珍藏的人,只有皇安宁那样的女子,容颜绝色是其次,惊才绝艳又不失胆识才是最佳。 听到顾星辰这样说,沈如霖忐忑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星辰,此事有太子和清宁郡主的干涉,我们没有胜算。”上座的顾成勋很冷静地提醒了一句,说实话他并不看好和沈家的婚事,因为沈家虽是商业巨头但依旧不足以与顾家相提并论,现在女方居然公然逃婚,这让他们顾家的颜面何存? 顾星辰静立着,良久之后他皱眉沉言:“有必要先找清宁郡主好好谈谈了。” 93、三月不见,甚是想念 接下来的时日里安宁一直忙于布局,算起来她似乎有很多年不曾这样花费心思,好好地谋划一场局,能在自身损伤极少的前提下让敌人没有丝毫察觉陷入其中,等到察觉之际却束手无策,只有认命地等死,不得不说非常有成就感。 她每天这样忙活,凌墨行看在眼里也心疼不已,先前她一直致力于如何救治他的母后,还弄得虚弱导致昏睡了好几日。之后她又周旋于皇宫和太子府,没有片刻的休息,如今又摊上这么一件麻烦事让她费心劳神……纵然她是铁打的也受不住这般折腾,更何况她的身体一向不太好。 “凌太子。”守在门口的蓝皙冲来人颔首示意。 凌墨行同样朝她点点头然后看了眼她身后的房间问道:“安宁睡下了吗?” “还没有,小姐正在写信。” 写信?这么晚了还在写信?……莫非是,写给凤凌霄的吗?凌墨行紧了紧手指,垂眸沉言:“我有些事想同她说。” “蓝皙,让他进来吧。”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蓝皙听了立即退至一边,抬手朝房间一摆示意他进去。 当凌墨行推门而入时就看见女子正坐在桌子后边,手里叠着厚厚一沓信纸,晕黄的烛火中她微微垂着眸,恍惚间看不清她的神情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柔和,微微上翘的唇角漾出了几许温柔。 安宁听到门口的声响立即抬眸看去,凌墨行立在阴影中,她微微一笑上前来到他跟前问:“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你最近很忙?” “还好。”她不介意笑道。 凌墨行默默看了眼她,有些不解道:“安宁,你和沈卿如才认识了几天,不过泛泛之交,你为何要不遗余力地帮她?” 安宁故作思考,眼睛滴溜溜地转,忽而敛眉一笑:“你不知道,她做的膳食非常好吃!” “……” 见他像是无语又像是憋屈的神色,安宁莞尔一笑附言道:“是真的好吃,我已经尝过了,你知道的,我的胃口一向很刁钻。” 这个一向温婉清浅的女子,面对任何事都是沉稳不惊的,偏偏对美食十分执着,甚至就像是一个贪吃的孩童,凌墨行好笑之余是满心的无奈。“安宁……也许这算是其中一个理由,但一定还有别的更重要的理由。” 安宁垂眸一笑,抬手轻抚着胸口的衣料,“也许是这个人打动了我,现在已经很少有女人会勇于追求自己的终生幸福,甚至不惜和家人反目成仇。” “就因为这个?” “墨行,你是男人又出身高贵,是不会懂得身为一个女子的悲哀。”安宁看着他淡淡笑着,笑容里隐了几分忧伤,看在凌墨行眼中不由心疼,久久没有说话。他其实非常讨厌安宁和他说这样的话,就好像他永远都不懂她,近不了她的心,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而这距离是他怎么努力都缩减不了的。 安宁见他静默不语,笑了笑问他:“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问这个问题吗?” “差不多,我看你最近一直在为这件事忙碌,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 安宁心里一暖,眼睛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没关系,我也该让自己忙碌一些,否则安逸久了,脑子迟早要废了。” “恩……明天就是芳华节了,我带你好好去玩一玩。” “好。” 凌墨行离开后不久,蓝皙拿着一封信进来,“小姐,这里有封信是给你的,恩……是凤王派人送来的。” 正在整理书桌的安宁手上一顿,怔怔地看着蓝皙手中的信。过了一会才走过来接下,信很轻,但却有一种充实感,不自觉地唇边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蓝皙会心一笑,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安宁掂了掂手中的信,然后慢慢地拆开,苍劲峻冷的字迹映入眼帘,一如那个清冷如月华的男子。安宁:在凌国的日子可还好吗?细算起来我们已经有三月不见,甚是想念。我最近似乎听到一些不好的风声,无论你正在谋划什么事,都别让自己受伤,否则我会直接杀去凌国。安宁你知道的,我一向说到做到。 这封信很简洁明了,没有很多温浅话语,反而是充斥着强硬的警告,但是……安宁颇为无奈地摇摇头,那个男人就是这样表达对她的想念?的确,她已经将近三个月没见到他,也没有写信联络过他,之前因为忙碌没有太大的感觉,如今回想起来,陷入思念的人似乎不止他一个。 安宁反反复复将那几行字看了好几遍,然后自衣领里摸出那块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温润的触感让她感觉到心安。摩挲着当中镂空的纹字,禁不住轻叹了一声。 “言肃。” “在。”房间的角落里传来声音,言肃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安宁上下扫了他一眼,挑眉问道:“我有些好奇,你和青竹明明不在我身边,怎么我每一次叫你们,你们都会及时应着,你们是一直藏在屋顶上吗?” 言肃愣了愣失笑:“郡主,我们的听觉和轻功都很好。”见她似乎还有要探究的意向,言肃四下里看了一圈问,“郡主叫我有什么事吗?” “恩,你和凌霄之间是有你们自己的联络方式,对不对?” “是的。”言肃突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问道,“郡主是要联系王爷吗?!” 苍天啊,三个多月了,他被派到清宁郡主身边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每天就看着她为了救治凌国皇后而奔波忙碌,现在又摊上沈卿如的事愈发忙得不可开交,他都要以为郡主已经忘了王爷的存在了! 在凌国的这一段时日,她的身边除了他们几个,就属凌墨行出现得最频繁,他不是瞎子,看得出来一开始凌墨行待郡主是疏离有礼的,为此他一直很放心。可慢慢地他看郡主的眼神就变了,时不时地就往郡主这边跑,甚至会想方设法让她多待几日。他一直都清楚郡主的魅力,一直都清楚没有人会在了解她之后不对她产生好感的,那位凌太子也不例外。 可是他家王爷怎么办?王爷一直都很中意郡主,王府上下谁都清楚。听言决说王爷甚至进了厨房为她做膳食,天……震慑了整个苍澜大陆的凤国摄政王洗手作羹汤,那是有多罕见?现在王爷又将他派到郡主身边保护,要知道他之前可是管理那支叱咤苍澜的血凤军的啊!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担心郡主会忘了王爷的好,现在见她主动提及,他自然高兴不过。 安宁了然一笑,晃了晃手中的信说:“这是凌霄差人送来的,想必信使应该送到就走了,所以我的这封信就要拜托你传达了。” 言肃几乎是恍恍然接过那封信:“这是给王爷的回信?” “也不算是回信,这是之前就写好的。”安宁莞尔一笑,“本来是要给他的,没想到又被他抢先一步啊。” “王爷一定会很高兴的。”他现在都能想象到王爷收到这封信时的欣喜模样。言肃仔细地将信放入怀中,好像它是奇异珍宝一样。“郡主放心,我一定会将它完好无损地送到王爷手上。” 94、安宁在哪,我就在哪 第二天早晨安宁正在梳洗,蓝皙又拿着一封信函匆匆进了房间,“小姐,这是顾府刚才差人送来的。” 安宁看着那张简单却不失金贵的信笺,微微勾起了唇角,看来所有的主角都到齐了,这场好戏可以开腔了。 是夜,安宁随同凌墨行上了街,因着是一年一度的芳华节,街上显得格外热闹,每个人都穿着新衣穿梭在热闹的集市间。姑娘们更是精心装扮,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素来钟爱白色的安宁也在蓝皙的软磨硬施下换上一件月白牙裙,更衬得那一腔如水般温婉。 在外边等候的凌墨行自然被惊艳到,当那一抹月白身影缓缓走出房间,翩翩而来时,他的眼睛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从来都只见她穿白衣,虽是清简却极配她,清雅婉约,甚至是遗世独立的英气,如今她着一身温润似烟雨江南的月白,美得不可方物,更让他心生向往。 “我这样穿很奇怪吗?” 她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立即回了神快步上前来到她身边,莞尔笑道:“怎么会呢?你很美。上了街你看别人就知道,今天晚上所有的女子都是衣着鲜丽的。” 他的话不假,街上所有的女子都是衣着鲜丽,显然是花费一番心思打扮过的,相较之下她这一袭月白倒是素雅得很。凌墨行领着她在街上四处逛着,看着她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张望着,时不时指着一些东西问他。他很有耐心地同她一一解说,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意不禁柔化了眸光,想着若是能和她一直这样倒也不赖,可这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墨行,今晚有什么好吃的吗?” “你想吃什么?” “恩……有没有我还没吃过,只在芳华节出现的食物?” “那应该会有很多,因为他们会用春季盛开的植物来做膳,要都尝一遍吗?”凌墨行挑眉笑道。对于她爱吃的性子,他是十分清楚的。 “要吃,当然要吃!”安宁眯着眼睛笑,“你要请我吃,不要舍不得腰包啊。” “好好好,今天任由你吃!”瞥见她眉目间的狡黠之色,凌墨行的心里柔和得不成样子,她这种模样实在少见,他怎么能不纵容着? 跟在两人身后的蓝皙摆着一张面瘫脸,倒也不是她煞风景,破坏气氛,主要是……她要是还看不出凌太子对自家郡主的爱意和满满的纵容,那她就是傻子了! “清宁郡主。” 凌墨行正想带着安宁拐进旁边的一家酒楼,身后就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回身看去才发现一队人马静静站在不远处。最显眼的莫过于为首的俊逸男子,以及他身边那个一身红衣,懒散笑着的男子。 安宁不认识这两个人,当下也没搭话,只是用一种很疑惑的目光瞧着他们。 顾星辰微微一笑,冲两人颔首示礼道:“见过殿下,见过清宁郡主。郡主想必不认识我们,在下是顾星辰,这位是在下的弟弟顾星予。” 安宁听完立即明白过来,目光微微变了一下,勾唇一笑,“原来你们是顾家的人。” “是,想必郡主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吧?” “什么约定?”一旁的凌墨行骤然蹙眉,立即问着面带微笑的她。 安宁朝他安抚一笑,示意他不必忧虑,然后看着那两个人微微一笑,“当然,我不是失信之人。” 顾星辰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郡主是打算歇脚,那既然我们遇着了,不妨一起坐下来吃些东西,好好地聊一聊?” “可以。” 顾星辰得到女子许可后就看向女子身边保持沉默,俨然一位贴身护卫的凌墨行,想了想有些为难道:“那殿下您?……” “安宁在哪,我就在哪。怎么,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凌墨行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他。他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人和安宁约定了什么,怎么可能放任他和安宁独处! 接收到凌墨行不悦的眼神,顾星辰忙改了口:“没有,殿下请。” 凌墨行点点头便揽着安宁往酒楼里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着,和刚才冷若冰霜的形象截然不同。“安宁,我和你说啊,这家酒楼的食物都很不错,今晚应该会推出很多新品,非常值得一试……” 两人像是旁若无人一般一边说着话一边上了楼,还在原地的顾星辰眯起了眼眸,意味深长地叹道:“阿予,正如我们猜想的那样,殿下对清宁郡主是有爱意的。” 也许,不仅仅是有些爱意的这点程度,方才太子那一句“安宁在哪,我就在哪”,这根本已经超越了朋友关心的界限。而且太子对他也是满身的防备,完全就像是一个贴身护卫一样生怕她摔着碰着。 顾星予没有回应,嘴角衔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在厢房里落了座,凌墨行看都不看菜单直接报出一连串的菜名,无一例外都是合乎安宁的口味。他噼里啪啦点了一通之后才看向对面的人,语气还算称得上是和善,“我们已经点好了,你们要吃什么自己点。” “不用麻烦,殿下决定了就好。” 凌墨行睨了他们一眼,完全不客气地回应道:“那些都是给安宁吃的,你们若是要吃就自己点。” 他们要是还听不出其中暗含的敌意,那他们就太不识抬举了。顾星辰默默拿过菜单看了一会,又加了几道菜之后才让小二离开。 因着马上就可以吃到美味的食物,安宁的心情是十分愉悦的,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抿了一口茶笑问:“顾大公子找我一叙所为何事?” “卿如。”顾星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安宁一点也不意外得到这个回答,挑了挑眉问:“顾大公子是打算将卿如接回去?” “她是我的妻子。” “你们尚未成亲,一切还未成定局。” 顾星辰面色凝重看着她,眸中的芒光忽明忽灭。 “听说郡主想帮沈卿如脱离沈家,这点是真的?”顾星辰身边一直静默着的男子忽然出声。 95、你有一双很罕见的桃花眼 顾家二公子,顾星予,传闻中比沉稳老练的大公子更为棘手的人物……因为有皇曜、皇庭和阿琰等人的存在,安宁可以说从小是在美男堆里长大的,后来又多了凌霄、九息等风格不一却都俊美无俦的人,她表示自己都快对美男免疫了。可她还是要承认顾星予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容貌是极尽温润秀致的,属于明蓝那一卦,可浑身的气息却像九息最开始给她的感觉,妖冶邪魅,充斥着令人敬而远之的危险。 顾星予看着对面似在沉思的女子,眸光里渐渐溢出些许压抑的情愫。 “对。”安宁毫不避讳地承认道。 顾星予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安宁从未见过拥有桃花眼的男子。那一双眸看着自己,当中稍稍蕴含了些许笑意,波光艳潋,让人不自觉就深陷其中。 “能问原因吗?”顾星予不改脸上的笑意。 “欣赏她的骨气。” 顾星予点点头,唇边的笑意加深几分。倒是一旁的顾星辰微微冷了眸,可语气还是维持住了平和,“清宁郡主,卿如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 安宁示意身边的凌墨行不要有任何举动,自己则对着顾星辰轻蔑一笑,语气闲淡至极,“卿如宁可死都不愿意嫁给你,顾大公子最好也清楚这一点。” 自己撂下的警告被对手以同样不客气的方式回击,顾星辰骤然变了脸,卿如要脱离沈家,也就表明她不想嫁给他,这无疑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 “顾公子,你应该清楚卿如心里的人是谁吧,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于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人呢?” “因为,我爱她。”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疑地回了这么一句,让安宁一下子反应不及。 看着反应不及的女子,顾星辰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人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人也是一样。我不奉承什么爱她就要放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我自己能够给她她想要的。卿如也许对我还没那个心思,她不爱我,没关系,我会让她改变心意。” 听了他的话,原本沉默的安宁忽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顾星辰微微蹙起眉头不解道。 “我看过太多许诺要永远在一起却半途而废的人,听了太多自己坚持不了誓言却推卸到对方身上的借口,可是你的观点却不同,你很直白,我很佩服。” 听了女子毫不做作的赞赏,顾星辰紧抿的唇角也渐渐舒和,甚至浮现出些许笑意。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的确是难得的真性情啊。 “我是女子,能够切身体会到身为一个女子的不易,再者我答应卿如在先,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她一把。” 顾星辰颔首不语,对于她的回答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恰巧此时,菜品一样一样呈了上来,凌墨行立即拿起筷子为她布菜,“只要一到芳华节,这里都会推出用春季新鲜植物做的膳食,味道都很不错,我时常会上这来吃,你也尝尝看。” 安宁欣喜地点点头,拿起一边的筷子将他夹来的菜一一放入口中品尝。凌墨行微微偏着头看着她,见她一口一口吃着自己布的菜,乖巧得令他心生怜爱。知道她用膳时不喜被人打扰,他便看向对面的人淡淡出声:“你们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 “听闻沈家家主有来找殿下做主,可是……”顾星辰瞥了眼吃得不亦乐乎的女子,对着他一笑,“殿下只让他们回去等着,看样子殿下也打算帮卿如脱离沈家了,对吗?” “不是帮沈卿如。”凌墨行纠正道,“我不过是帮安宁。” 顾星辰语塞,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回应。 “看来殿下对郡主是真的很好啊。”顾星予忽然出声,眼角微微上挑,那双桃花眼泛起氤氲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其中的色彩。 正忙于解决美食的安宁抬眸,一眼就望进那双波光艳潋的桃花眸,魅惑得让她一瞬间恍惚。顾星予捕捉到她的注视,可那并不是什么爱慕的眼神,而是极其复杂,让人心里一跳的目光,他心中一滞,面上化开一丝笑意,“郡主为什么这样看我?” “唔,我在看你的眼睛。” “眼睛?”顾星予下意识抚上自己的眼睛,十分不解问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看她刚才那种神情,莫不是很讨厌他这双眼睛吧? “你有一双罕见的桃花眼,很漂亮,我以前从没见过拥有桃花眼的人。”安宁笑着解释道。 她是在夸他的眼睛很好看?顾星予微微扬起唇角望着她笑:“以前还从未有人说过,郡主的夸奖很是别致,多谢。” 安宁眯着眼眸笑,一旁的凌墨行微微黯了眸,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闷闷的十分难受。他再次拿起筷子往她碗中夹菜,眉头紧锁地开口:“别顾着说些有的没的……不是饿了吗?先吃东西。” 他一说完,安宁的注意力立即被热气腾腾的食物吸引去,吃下满满一勺虾肉,鲜美的味道简直让味蕾上天。她满足地眯起眼眸,瞄了眼桌上的餐盘含糊道:“唔……墨行,那个鱼,我想吃那个,那条鱼看上去好美味……我想吃……” “好。”凌墨行笑着应下,起身直接将那盘鱼端到自己面前,极其有耐心地处理着上边的鱼刺,然后将剔干净的鱼肉放入她的碗中。 顾星予看着凌墨行的举动,别有深意地勾了勾嘴角。 “清宁郡主,我也不和你扯别的,我想见卿如,我想当面和她好好聊一聊。” 对上他认真的眸光,安宁暂时搁置手边的美食,抿唇一笑:“你想见她?” “是,无论如何我都想和她好好聊聊。” 安宁淡淡笑开:“万一,她并不想见你呢?” 顾星辰语塞,眸中的星芒瞬间黯淡。 “诶!姑娘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啊?!” “天,姑娘你快下来啊,那里危险啊!” “你说一个好好的姑娘上那做什么,莫不是要自寻短路吧?” “沈姑娘!沈姑娘你快下来啊,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和郡主交代啊?!” 窗外突然传来阵阵嘈杂声,似乎是一个女子打算轻生,原本谁都不打算去理睬,直到“沈姑娘”和“郡主”这两个字眼传入耳中才在众人心中泛起波澜,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安宁猛地顿住手中的筷子,有些茫然道:“刚才那声音,好像是蓝皙……” 一直陷入思考的顾星辰像是想到什么,瞳孔一震,下一秒就扑到窗户边上,惊呼道:“卿如?!” 96、你清醒一点,她已经死了! 对面的高楼上站着一个女子,长发飘飘,红衣耀眼,如画的眉目间笼罩着深沉的忧伤,让人见了就心疼。顾星辰急红了眼直接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身后的顾星予阻拦不及,“大哥……” 顾星辰着急地看着高楼上的单薄身影,“卿如!卿如!” 高楼上迎风而立的沈卿如听到底下传来的呼声,垂眸看去发现是顾星辰,当下一慌,身形就有些不稳差点翻下楼台,吓得顾星辰失声道:“卿如你当心些,你不要慌!你下来好不好,那里太危险了!” “顾公子,我不能……”沈卿如嘶哑着声音说着,神色忧伤,“我真的不想嫁给别人,我真的不想,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解决这件事才不会伤害到那么多人,只有以死谢罪……” “不,不,卿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有话我们好好说。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顾星辰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去安抚不安的她,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从上面跳下来,留给他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你骗我!你只是想骗我下去,然后你就会和沈如霖一样逼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沈卿如拼命摇着头,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顾星辰一见她哭就愈发手足无措,“卿如我不会的……卿如你先冷静一下,你和我说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好不好?” 沈卿如深吸了口气,看着他问道:“那你可以取消婚约,然后让我永远离开这里吗?”顾星辰的眸光骤然一黯,她见他沉默不语就明白了,凄然一笑,“我就知道会这样……我真傻,为什么会问你这么愚蠢的问题呢?” “卿如,你先从那里离开,求你……” “不许动!站在那里不许动,你要是上来我就直接从这里跳下去!” “不要!好好好,我不动,我不动。”顾星辰慌然说道,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沈卿如看了眼四周,底下聚集着不少围观的人,他们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担忧和害怕的神色。“我突然想起之前戏文里唱的……她环着无望自楼台坠落,行人说漫天泛出******……”她垂着头低吟浅唱着,忽而扬唇一笑,“是不是和我现在的处境很像?” “卿如!……” 安宁静静伫立在窗边看着,如果……如果这不是一厢情愿,如果不是强买强卖,充斥着家族利益的婚约,那么这个结局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可悲?在这世间,能像顾星辰这般痴情不改的男子,是真的不多了。 “清宁郡主,你在谋划些什么?”顾星予也走到窗边,望了一眼外边的情形就倚在窗栏上看着她,多情的桃花眼里泛着复杂的芒光。 安宁偏头看着他淡淡一笑:“我?我能谋划什么?” “大哥自十二岁起便开始接管顾家的生意,头脑厉害,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惜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沈卿如,难免会无暇顾及其他。可是,我还是清醒的。”顾星予微微眯了一下眸子,“沈卿如今晚突然要寻死,还恰巧被大哥碰上,我可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安宁轻轻一笑:“顾二公子未免太高看我了。” “清宁郡主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令人忌惮。” “别把我说得这么可怕。”安宁莞尔一笑,眼角余光瞥见顾星辰仍在不断劝说着。 “虽然我们不身处一国,但我还是能时不时听说你的事迹。你曾经布了一场局,在不损伤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平复了困扰皇国多年的西北战乱。紧接着没过多久皇国朝廷人心不稳,大有叛乱之象,同样是你花了几日的功夫精心布局,结果让他们内部黑吃黑都丧了命,朝堂得以大换血。” 顾星予一件一件地举着例,摸了摸下颚看着她:“让沈卿如脱离沈家,让顾沈两家的婚约泡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为了实现它们,你应该又想了什么办法吧?” 安宁唔了一声,微微笑道:“原来我这里厉害啊!” “安宁。”他开口唤着她的名字,有些担心地舔了舔嘴唇,见她并没有异议才放了心,“你到底布了一个什么样的局?我大哥在里边的结局又是什么?” 安宁默了默,没有顾及他的问题,而是望着漆黑的天际问道:“你相信缘分还是命运?” 顾星予愣了一瞬,随即低了声音回应道:“我相信缘分,不信命运。” 他从来就不相信命定之说,因为人为可以干扰,可缘分不是,他相信缘分,一直相信缘分带给他的幸运。 安宁微微一笑,垂眸看见隐在人群之中向她示意的青竹。她敛眸一笑抬眸按了按眉心,顾星予瞥见她的动作,眉心一皱:“很累吗?看你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安宁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低笑道:“可能吧……” 顾星予刚想叮嘱她多注意休息,声音就被一声巨响打断,他愕然看去只见对面的高楼开始爆炸,然后渐渐被突然窜起的火焰包围。一瞬间凡是在附近的人都被波及到,离得最近的顾星辰更是被爆弹的余威震开,等他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时发现高楼上的女子摇摇欲坠,疯狂蹿涌而上的火焰像是要将她吞噬。 “不!不要!卿如!” “顾星辰,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裴旭,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怪我……”沈卿如对着他婉婉一笑,张开双臂朝后倒去,瞬间淹没在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中,再没了踪影。 “卿如!——”顾星辰悲嚎一声,身体微微一晃好不容易才稳住。他抬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只有只能才不至于窒息而死。他失神看着面前的火海,良久后才抬脚往前走去,嘴里不停地念着她的名字,“卿如,卿如,卿如……” “大哥!!”顾星予见状不对直接从窗口一跃而下,上前将几近崩溃的男人拉住,“大哥你不能去!” “你让开!卿如她还在里面,她还在里边等我,等着我去救她,我要去救她!”顾星辰突然发疯一样推开他往里边冲,“滚开!给我滚开!” “你不能进去!大哥你疯了吗?你进去只有死路一条!”顾星予拼了命地拦着他。 “她还在里边,我不能不管她,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发起疯来毫无理智可言的人,你怎么样都是拦不住的。顾星予看着面前死命要冲进去,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哥只好怒吼道:“大哥你给我清醒一点,沈卿如她已经死了!” 97、其实我并不意外她要自杀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响彻耳畔,疯狂状态中的顾星辰如同被当头棒喝一般止了动作,僵直着身体立在原地。 顾星予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轻言:“大哥你应该清楚,这样威力的爆炸加上大火,她又是自己跳进去的……她没命存活的。” 顾星辰瞬间红了眼眶,双手抱着头慢慢蹲到地上。 顾星予看了眼几乎被火焰吞噬的楼阁,似乎又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对面的二楼,女子依旧静静立在那里,容颜在火光闪烁间多了几分妖艳,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他微微眯起双眸,难道…这就是她的计划吗?可是沈卿如已经死了,这个计划的意义何在?等等……等等,如果,如果沈卿如她没有死…… 很快大火被火速赶到的城卫军扑灭,可是整座阁楼也烧得差不多了。因着是一年一度的芳华节,有不少百姓在阁楼里用膳庆祝,因而伤亡十分惨重。外边的空地上也很快被一具具焦尸堆满,负责验尸的人正在为他们一一验明身份。 顾星辰踉跄着走过去,一把拉住他急问道:“你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吗?” “额……我只能根据仅存的东西和身体特征判断,我还得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能确定,我现在……” “卿如!你知不知道这里哪一个是她?”顾星辰尽量稳住自己颤抖不已的声线。 “这个……能麻烦你说的再详细一点吗?是谁?” “卿如,沈卿如,京城沈家的大小姐!” “啊……我之前看了一遍,这里的几具都是女性的,可是火势太大了,基本上都烧得差不多,所以很难辨认谁是谁。” 顾星辰看向他指的地方,那里摆放着十几具焦尸,眼眸里渐渐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诶?小姐你看,那不是你之前送给沈小姐的珍珠手链吗?”蓝皙指着其中一具焦尸的手腕对着身边的女子说道。 颓然的顾星辰听到这一句猛地抬了头,看着皇安宁上前几步在一具焦尸前蹲下身,掏出一方帕子细细地擦拭着尸体手腕上的串珠,那串珠子渐渐恢复原本的样貌,在黑夜里静静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赫然正是一串珍珠手链。 “恩……见到卿如的时候我就觉得珍珠很配她,所以就将它送给她以示纪念。” “仅凭一串珍珠手链就能断定她是沈卿如?” 安宁缓缓起身,看向冷静的顾星予淡问:“顾二公子这是何意?” “郡主真是让人不得不防啊……调换尸体故意让我们以为沈卿如已死,此事便作罢,从此沈卿如可以用新的身份过着她想要的生活。”顾星予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她,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似乎想从她脸上捕捉到什么。“听上去也许是天方夜谭,可郡主是出了名的布局高手,心思极为缜密,这个对你来说并不难。” 安宁轻轻一笑,眸光清湛透亮,“能得到顾二公子的肯定,我真是受宠若惊。” 顾星予眉心一跳,抿了抿唇角:“你为什么送了她一串手链,偏偏这个刚好成了证明她的身份的唯一证据,未免太巧了吧?” “顾星予,注意你的语气,安宁不是被审问的犯人。”凌墨行不悦开口,剑眉星目间充斥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戾气。 顾星予眉峰一压折煞出些许阴郁。 安宁抖了抖锦帕上的灰尘,淡淡解释道:“之前四处游逛时得了一串上好的珍珠,本来我是想着以后赠与谁做礼物,因为我自己没有佩戴首饰的习惯。然后我就遇上了卿如。我的胃口一向刁钻,此次来凌国也没带上阿琰,所以有一段时间很是抑郁,后来卿如给我做了一顿膳食,很好吃,非常合我的胃口,于是我将这串珍珠手链赠与她表示感谢。” “上等的珍珠就算置身火中,也只在表面上蒙了一层灰,擦干净后就恢复如初,想必郡主十分清楚这一点。”沉稳苍老的声音自人群里传出,拥挤的人群立即被分为两道,沈如霖缓步而出,身后紧紧跟着沈青原。 安宁看着他们眸光一闪,微微笑道:“依沈家主的意思,是说我早有预谋?” “若是别人我自然不会这样想,可搁在清宁郡主的身上,老夫可是深信不疑的。” 看着他们明里暗里地质疑安宁,凌墨行心里极为不悦,偏偏女子不急不躁,连带着他也不好说什么。但终究不可能坐视不理,眉心微皱,“沈卿如既然是你的女儿,那你这个做父亲的应该最了解,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证明她是沈卿如吗?” 沈如霖一愣之后,拧着眉头开始回想。身旁的沈青原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说道:“我记得,卿如小时候为了将跌落在地的小鸟送回鸟窝就爬上了一棵很高的大树上,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下来,后来大夫诊断小腿有骨折现象,那一次她在床上躺了足足有三个多月。”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即对验尸者急言道:“你快看看她的小腿是否有骨折,应该还能看出来吧?!” “呃,我看看啊,稍等。”说着他就俯下身去查看。 沈如霖显然也记起这件事,趁人检验之际转身看向皇安宁等人,一脸肃冷道:“这件事是在卿如很小的时候发生的,她自己都不记得有这件事。如果这具尸体上同一位置有相同的痕迹,那么我就相信……相信她是卿如。” 顾星辰闻言立即走到验尸者身边急问道:“怎么样?能确认吗?” 验尸者仔细地检查了尸体的小腿,终于从尚未烧尽的骨头瞧出些异样,“你们看,这具尸体的小腿,这是骨头错位的现象,虽然不明显也不影响正常走路,但可以证明小腿的确骨折过,而且是很久了。” 顾星辰眼睛里的光芒瞬间被扑灭,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也就是说,这的确是卿如?” 沈如霖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神色黯淡好似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恩……一样的地方有着相同的痕迹,手上又戴着那位姑娘送的珍珠手串,我认为是不会错了。”验尸者如是回应。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顿时陷入冷滞中。 安宁上前几步将手中的素白锦帕轻轻盖在那具焦尸的脸上,轻声叹道:“其实我并不意外卿如想要自杀,只是没料到竟是在今晚。” 98、你的话,我就当耳旁风过了 “你什么意思!?”顾星辰猛地看向她,眸光凛冽渗人。 “你们应该都清楚卿如真正喜欢的是谁吧……” “裴旭……”安宁刚刚问完,顾星辰就垂着头甚是颓废地回了两个字。 裴旭,那个被卿如放在心尖上爱着的男人,一个行走江湖的浪子,出身、文才、势力样样不如他,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让卿如整日心心念念。因为他,素来乖巧的卿如头一次忤逆自己的父亲,为此被罚禁闭于屋中;因为他,卿如以命要挟她的父亲,以此换得他安然无恙地离开,也终于松口说愿意嫁给他;因为他,她当众从婚礼宴席上逃离,不仅狠狠拂了顾家的颜面更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他,她更是自高楼跃下,葬身火海,以死殉情。 想他顾家大少爷,尊贵无比地过了二十个多年头,荣华富贵,风光无限,却偏偏栽在一个女子身上,偏偏那姑娘毫不领情,处处拒绝还同他人私奔,闹得满城风雨不说也让他沦为满京城的笑柄。 可是……他还是不舍得。舍不得苛责她半句抑或是怨恨,比起她的痴心不悔,他这也算是走火入魔了吧?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安宁就知道他定是忆起往日种种,这世上没有谁的日子是好过的,你能做的不过是让它不那么难过而已。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本来是想让裴旭带走卿如的,可他早已是音讯全无,就连卿如她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于是我让人去查,百般折腾后得到的消息却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在人世了?”他眉心一跳,然后慢慢蹙起。 “说实话,我本来是打算布个局将你们全都牵制住,另一边让裴旭带走卿如。他是混迹江湖之人,以他的身手和积累的人脉不愁以后的日子。可惜……我的满盘计划还未付诸行动,就断在了第一步……”安宁合了合眼像是累极,嘴角的弧度也有了几分惨然,“裴旭是江湖人,免不了卷入一些纷争,据查探他是死于一场决斗,更不巧的是我手下的人在向我汇报的时候被卿如听见了。” “怎么会被她听见的?”顾星予忽然发问。 “我说过,我的胃口很刁,在凌国只有卿如的手艺能让我满意,为了让我吃的好,最近都是由她负责我的三餐。因为我答应帮她脱离沈家,达成心愿,她为了表示感激每晚也会做些宵夜,这才被她听了去。”安宁惘然若失一般看着地上的焦尸,“她听到这则消息当即就晕了过去,醒来后魂不守舍的,我怕她想不开就命人守着,没想到还是出事了,这是我的疏忽……” 顾星辰红着眼看着地上的焦尸。 身后的顾星予全程只盯着那女子,见她神情拗动,心中一叹,想要安抚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几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僵持着。 “皇安宁,这就是你强行扣留卿如的下场!如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卿如怎么可能会死,她怎么会死啊!”沈如霖突然发起疯来,对着安宁就是一顿怒吼,“如果不是你,她会活得好好的,她会成亲生子,会很幸福!可是,你全给毁了,是你害她变成这个样子!” 凌墨行猛地上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冷戾的目光紧紧锁着他,“沈如霖,你再敢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 沈如霖心里一悸,随后冷冷一笑嘲讽道:“皇安宁,你也就只能靠男人给你撑腰,没有男人,你什么都不是。也对啊……美色,永远都是最强有力的武器。” “沈如霖!”沉冷的眸光染上怒火。 “墨行,你先别生气。”安宁伸手拍拍他示意他不要激动,望向沈如霖的目光清透锐利,捕捉到他紧缩的瞳孔,她弯了弯唇角冷笑道,“沈如霖,你还没有资格来说教我,你的话,我也就当耳旁风过了。” 沈如霖眉头一压,眸底骤然掀起滔天的怒意。 “沈如霖,你还真是死心不改。卿如被你自作主张的婚事逼得都跳了楼,而你居然还只是惦记着自己的利益,呵,卿如在你心里就是利益品,你百般疼宠,给她最好的一切,无非就是想利用她结交权势更大的人,以此巩固你自己的地位!” “皇安宁,你别血口喷人!”沈如霖怒极反笑,面色狰狞地瞪着她,“我竟然不知大名鼎鼎的清宁郡主还有这等颠倒是非黑白的口才!” 安宁根本不管他说了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沈家在京城乃至整个凌国都可以算是巨商,可若是和能垄断全国兵器的顾家相比,地位可就不是差了一点。为了能够攀上顾家这棵大树,你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搭上亲生女儿的终生幸福!” 女子不慌不乱,娓娓道来的模样十分有说服力,在场的人听了之后都怒目看向沈如霖,就连沈青原都茫然跟着点头,气得沈如霖直接一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 “皇安宁,你别危言耸听,把这些不好的言辞强行加在我身上!” 安宁冷笑一声,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说完再也不理会沈如霖如何咬牙切齿,转头看向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的顾星辰,心中一叹取下指上的戒指递给他。 顾星辰一怔,伸手接过喃喃问道:“这是?” “这是卿如一直戴在身上的戒指,说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本是一对,后来我赠予她一串珍珠手链,她便以此相赠,说是我二人极为有缘不如做个姐妹,盛情难却我便收下了。”安宁看着他托在掌心的戒指,目光幽暗,“我本是想好好收藏的,可……顾公子对卿如也是用情至深,不妨收下它做个纪念吧。” 顾星辰握紧掌心的戒指,然后将它送回,“既然是她送你的,又有这么重要的意义,我断不能收,郡主好好收着吧。” 安宁也没有争论什么,依言接过将它套回手指,偏头想了想低言道:“卿如最近都是住在太子府上,她的许多东西都放在那里,如果你不介意就将来拿走吧。” “好。” 99、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 安宁转过身刚要和凌墨行说话却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脸色骤然惨白。顾星予心里一跳正要上前,下一秒却不得不滞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凌墨行将她扶住,眉头紧皱地说着什么,波光艳潋的桃花眼瞬间泛起冷芒。 安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很是疲倦地合了合眼,“我有些累了,墨行,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走。”凌墨行心疼地看着她疲倦的神色,今晚的事情太过繁杂,这几天她又没有休息好,想来是身体吃不消了。 “站住,皇安宁,你必须得给沈家一个交代!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谋划的这一切!”沈如霖突然冲过来,拦在二人身前怒斥道,“沈家与你有何恩怨,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我们沈家?!” 凌墨行不着痕迹地将她往身后藏,眸光阴沉得可怕,“沈如霖,注意你的言辞!” “太子殿下,她就是凶手,你不要一昧护着她啊!就是她害死了卿如,就是她啊!” 凌墨行怒目相向,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你再敢这么猖獗,无中生有,本殿不介意送你去天牢冷静几天!” “呵……哈哈哈哈,一向冷面无情的太子殿下居然也会被一个女人诱惑住。”沈如霖低笑了起来,满目阴狠地瞪着她,“皇安宁,你真是好手段啊!” 安宁伸手拉住面前气得浑身发抖的男子,凌墨行身形一震,回身看她,“安宁?” 安宁朝他一笑,气定神闲地看着甚是狼狈的沈如霖,“我皇安宁自八岁起领兵征战四方,出入沙场也有八年了,还没有什么能威胁得了我,让我惧怕的。你若是不满意自己所见,大可以去求证,就算昭告天下也无妨!”话语微微一顿,她眼皮一压折煞出厉芒,唇角却蔓延开一抹妖冶自信的笑容,“我倒要看看,天下人是相信我陈述的事实,还是你做的那些好事!” 女子傲然而立,眸光清透得好似能看穿一切,那样自信的笑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凌墨行失神望着,眸中渐渐浮现出不自知的痴迷。 许是被女子的姿态给震慑住,沈如霖僵在原地说不出半个字来。 凌墨行敛眉一笑,还是她厉害啊……他上前一步揽着她绕过沈如霖往外走,一边碎碎念着:“夜已经深了,虽然没有冬夜冷,可现在也才初春,还是多注意一点。沈卿如已去,你不要再多想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温柔的声音渐渐远去,并肩而行的两抹身影也渐行渐远。 翌日一早顾星辰就造访太子府,因为安宁提前打过招呼,倒是没人敢拦着他。他在沈卿如曾住过的地方待了许久才着手收拾她的衣物,安宁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忙碌,全程他没有说一个字,面色平静到泛不起一丝波澜。安宁清楚,这是死心后的绝望。眸中的波纹微微一荡,然后就见他捧着东西出来,“都收拾好了?” “恩。”顾星辰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声音异常嘶哑,“这是她最后几样东西,我会好好保管的。” “还请顾公子节哀顺变。” 顾星辰抬眸看着面前神色有些颓然的女子,多日来对她的防备尽数消散,声音也柔和了一些,“我知道……虽然郡主曾一心要帮助卿如毁婚,可我还是要多谢你这些天来对她的照顾,再见。” 他颔首一礼然后抱着东西离开,因着悲伤过度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从背后望去甚是萧条寂寥。 安宁站在门口,眼神飘忽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正走进院中的凌墨行恰好看见这一幕,女子倚门而望,素净的脸上笼上黯然,清湛似水的眸中泛着深深浅浅的沉郁。凌墨行从未见过她这副神情,令人疼惜却又极尽陌生,压在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安宁!”他疾步上前挡在她身前,像是要隔绝她的视线。 安宁被他这一叫立即回了神,微微笑道:“怎么了?”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发呆?有什么不开心事吗?”凌墨行见她恢复笑容才松了心。 安宁泄气一笑,走到院中,在藤椅上躺了下来,“我只是心里有些愧疚。方才顾星辰来拿走了卿如的东西,因为卿如……他整个人都颓废不堪,他对卿如的感情不是假的。我帮了卿如,却将他推入万丈深渊,算起来他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你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她在笑,却让人揪心。 凌墨行深深望了眼她,调开视线学着她看向远处,“感情这种事,需要两情相悦。顾星辰再痴情也不过是一厢情愿,你只是成全了裴旭和沈卿如。安宁,你大可不必自责,沈卿如恢复自由身,可以和心爱之人相守一生,沈如霖的算计落了空,受到他该有的惩罚,至于顾星辰,比起一辈子沉浸在爱而不得的痛苦里,早点断了念想,重新开始新生活岂不是更好?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他一说完就见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眼皮一跳不自然地问道:“怎么,我说错了?” “没有。”她的眼眸一弯,淡漠的眸底渐渐浮现出零星的笑意,不似星河一般璀璨却足够醉人,让凌墨行一下子看呆了。安宁舒服地躺在藤椅上,仰天笑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也有这样的好口才,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许多。” 凌墨行眉心一松,微微扬起唇角。 “小姐,他们来了。”空气里忽然响起青折波澜不惊的声音。 凌墨行正好奇他们是谁,下一刻就见蓝皙领着两个人进了院子,瞳孔微微一晃,沈卿如?那她身边的男人就是裴旭?这两个人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太子府,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蓝皙朝藤椅上闭目休息的女子颔首示意道:“小姐,沈小姐与裴公子来了。” 安宁睁眼看去,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浮现就见二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神色骤变立即起身去扶,“你们这是做什么?” 沈卿如含泪看着她,满面的感激抑制不住,“卿如多谢郡主相救之恩!” “诶,你们不必……” “若是没有郡主出手相助,只怕卿如就要被迫嫁与他人,我二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裴旭牵过身边人的手,紧紧握着,“此番多谢郡主,这份恩情裴旭没齿难忘!” 安宁无奈一笑,将二人扶起来,“瞧你们说的,事情哪里就那么严重了?” 裴旭揽着沈卿如朗朗一笑:“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 安宁重新在藤椅上躺下来,抬手示意二人入座,“你们必须要改名换姓,最好离开凌国,以后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好好生活吧。” 裴旭点点头,神色有些迟疑似乎是有话要说。 “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100、再不回去只怕有人要造反了 裴旭一怔,见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挠挠头一笑:“其实我一直好奇郡主是怎么布的这场局,就好比我死亡这件事,是怎么办到的?” 安宁微微一笑:“宁世骑不仅仅会打仗,里边不缺武功高强之人,不缺身法诡谲,善于模仿的人,更不缺爱看热闹的见证者。” 裴旭怔然。 “恩?”沈卿如微微蹙起眉头,想了想不好意思问道,“郡主能说得详细点吗?” 裴旭忽而一笑,愉悦中又带着满满的敬佩,“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见身边女子仍是一脸茫然不由一笑,耐心解释,“郡主谋划一出打戏,从宁世骑里选出两名武艺高强之人,让他们当众对决,其中一人自然是易容成我的模样,模仿我的身法,然后他故意输掉,被人判定为武力不敌而死,当然这些都是郡主的人,到时候若要求证也不怕。” 沈卿如眼睛一亮,“好厉害啊!” 裴旭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问道:“那卿儿坠楼呢?这又是怎么完成的?” 沈卿如明显也很好奇,虽然她是这出戏的女主角,可是她依旧猜不透这位聪慧的女子是如何瞒天过海的。 安宁故作沉思,轻轻笑道:“这出戏说起来也简单……站在高楼上说话的自然是卿如本人,可跳入火海后就不是了,那具焦尸是一位死刑犯的。” 见他二人惊怔又疑惑的神情,安宁眯眼一笑,“很多人只知我身边有蓝皙与青折,其实这次还有另外一位。好戏开场前,我让他候在那座阁楼里,那里本就是用来吃饭的,他在里边扮作食客也不奇怪。大火一起,卿如跳入火海,在她被火焰吞噬那一刻就被他劫走,换上那位死刑犯的尸体。” “他的身法诡谲,轻功了得,想要他在火场里偷天换日自然不成问题,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会先将卿如弄晕。” 卿如了然点点头:“难怪我什么都不记得。” “原来如此,那……死刑犯?” “呵……那是我问凌国国君借的,他让我去天牢选的。” 裴旭愕然瞪大眼睛:“凌……凌帝让你去天牢选的?!” “安宁曾救了我的母后,为此父皇十分高兴,一直想要赏赐她东西。”凌墨行忽而出声,看着眉目含笑的女子,眸中荡漾开不自知的柔和,“安宁不喜首饰珍宝,所以一直不知要什么,父皇便许诺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和他说。后来安宁为了完成这一出戏,急需一个人替代沈卿如……四处去寻已经来不及,所以天牢里的死刑犯最是合适。父皇听说你们的事也很是撼动,加上是安宁的要求,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裴旭连连点头:“竟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啊,等等,就算换了人那也要验尸的,先前沈如霖就说卿儿小时候曾小腿骨折,因为年岁太小连她自己都不记得,郡主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我一点都不记得,所以也没和郡主说过,郡主是怎么弄的?” “你不记得,自然还有人记得。”安宁笑眯眯回了一句。 还有人记得?除了父亲和哥哥……沈卿如怔了下,像是想到什么惊叫道:“啊!我知道了,是奶娘!是她对不对?!” 安宁笑着点点头,仰头望着天际轻言:“仅凭一串珍珠手链,他们绝对不相信那就是你,所以还需要更确切,不可伪造的证据。” “所以,你就去问奶娘关于我的事情对不对?”卿如兴奋道。 “算是吧……”安宁低低一笑,眸色有些无奈,“说起来也好笑,我们准备去找你的奶娘,想问问她你以前可曾受过伤,因为一旦受伤总是会留下痕迹的。可青折对我们这种温吞的做法很不赞同,为了避免麻烦就直接将奶娘抓了来,那位老妇人年纪本就大了,这么一吓直接给吓晕过去,幸好没什么大碍。” 空气里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安宁抿唇一笑继言:“她一醒来还以为是我从恶人手中救下她,千恩万谢的,连我问她的问题都一一回答了,你说是不是很乌龙?” “……”这样也行? 安宁笑眯眯道:“虽然有些不道德,不过多亏了青折这一出,让我不用费心怎么去套话。” “……” 裴旭看着温柔浅笑的女子,眸光微闪笑道:“不愧是清宁郡主,如果今日我不问详细点,我还真不知竟是这样的一环扣一环,差点把我都绕进去了。”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安宁微微一笑,“凌帝、墨行、言肃、青折、蓝皙、宁世骑、卿如奶娘以及她自己都参与其中,当然那位死刑犯是起到最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大家的合力协助,这出戏恐怕没法顺利唱下去。” 裴旭和沈卿如相视一笑。 凌墨行摇摇头不甚赞同道:“安宁,没有你连日来的奔走谋划,他人再怎么配合,没有最关键的军师,也只是一盘散沙而已。” “是啊,郡主,我还得谢谢你愿意帮我。”卿如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感激道。 “好了,你们都说了好几遍了,我已经很明白你们的心意了。”安宁没好气看着两个满脸羞赧的人,“有想好今后去哪吗?反正这京城是不能再待的,最好还是离开凌国。” 卿如看向身边的裴旭,他温和一笑:“我打算带卿如四处去游历一番,她一直闷在府里都没怎么见识过外边的风景,然后我们就选择一处风景极佳的地方安顿下来。” 看着卿如脸上羞涩却明媚的笑容,安宁满意地点点头。 “郡主……马上也要回皇国了是吗?”裴旭这一句话刚问出口,只觉身边的气息瞬息万变,偏头望去只见他的神情骤变,冷漠的眉宇间染上浓郁得散不开的沉郁,一层覆一层很是渗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位凌太子…似乎? “是啊,我在这里待的够久了,事情既然都办好了也该回去了,否则我怕有人就要造反了。”安宁轻轻笑了起来,敛下的眉眼水波荡漾,溢出如许温柔,叫三人齐齐看怔。 有人……要造反?是谁啊? 101、你们还是死了的好 论起她不回去就会造反的人,应该只有那个从很久之前就黏在她身边的皇琰吧,皇国怡亲王。凌墨行面无表情看着石桌,敛下的眉眼隐在暗处,让人瞧不出他此刻的神情,紧抿的唇角透着压抑的冷戾。 裴旭无意中望见只觉心悸,忙转移话题问道:“那郡主打算何时启程?” “明日。”见二人惊怔,安宁淡淡一笑望向兀自沉思的凌墨行,“墨行……”男子毫无反应,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宁微微一愣,失笑道,“墨行,墨行?墨行!” 垂头沉思的凌墨行正想着该如何挽留她再多住几日,隐隐听见有人在叫他,一声接着一声,回神看去就见女子面色无奈地瞪着他,心跳瞬间落了几拍,“怎…怎么了?” “我叫了你很多遍都没听见,在想什么?” “只是朝堂上的一些事,你要问我什么?” “也没什么,我明天就要离开凌国了,想感谢你这几个月的关照。”安宁微微笑道。 凌墨行一听,手指微微僵住。他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狼狈,可声音却透出几分嘶哑:“你不用谢我,这几个月你不是忙着救治我母后就是操心别的事,我根本没有好好招待你,你这样倒叫我惭愧。” 安宁莞尔一笑:“来了凌国之后,我四处寻觅美食,花的可都是你的钱,你不心疼啊?” 凌墨行失笑,眸中光华流转,熠熠生辉,“凌国之内,任你吃。” 安宁扬唇一笑,开始说些她在凌国内遇到的新鲜事,凌墨行极有耐心听着,时不时还会说上几句,同她一起说笑,那画面别提有多和谐美好。裴旭在一旁看着,眸光陡转深邃像是明白了什么。 当晚沈卿如花了很大功夫折腾出一大桌子菜,诱人的香气搁在院子门口都能闻到,更是让安宁垂涎欲滴,眼睛都放光了。自打卿如端上第一盘菜起,这个一向沉静从容的女子就死死巴在桌子边,怎么着都不放手,也不肯老老实实坐着等,那眼睛里冒着的绿光叫周围的人见一次汗颜一次。 负责上菜的裴旭更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她胶着的目光下不能把菜洒了还要时刻防着,就怕这位郡主一个没控制住冲上来把菜给吞了。虽然想想可能觉得是天方夜谭,可是以她视食如命的性子,没准真有这可能…… “卿如,卿如,什么时候开饭啊?”看着端着菜过来的卿如,安宁即刻冲动她身边追问道,吓得卿如连忙将手中的东西转交给赶过来救场的裴旭。卿如拉着她的手娇嗔道:“郡主怎么这么喜欢吃呢?看你这样子活脱脱像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民以食为天嘛。”安宁眯眼笑道,“再说了,你做这么一桌菜不就是给我们吃的吗?难道不是吗,啊?” 卿如抿嘴一笑:“是,是,为了满足我们郡主刁钻的胃口,小女子今日费尽心思整出这么一桌来,请郡主上座吧!” 安宁笑眯眯地点头,拉着她入了座。 除却安宁与卿如,还有裴旭、蓝皙、青折和言肃,六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一边享用着这顿美食,一边谈天论地,叙述自己遇到过的新奇事。因着是不同出身的人,干的活不一样,每个人的遭遇也就不一样,所说的趣事也有了不同的趣味,这么一顿吃下来可谓是舒心畅快。 只是吃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纪兰茵。看到院子中央谈笑甚欢,热闹融洽的场面,她进去不是,离开也不是,只能僵僵地站在门口,和里边的人大眼瞪小眼。倒是安宁先回过神来,放下筷子迎了出去,“夫人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有些事想问你……”纪兰茵朝她身后望了一眼,迟疑着笑道,“你们在做什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我们只是聚在一起吃饭而已,夫人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她看上去很踌躇,犹豫了一会便轻声问道:“郡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安宁一愣之后点点头,冲里边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她离开院落。 待两人离开之后,猛然起身的青折这才不急不缓地坐下,看得对面的卿如直纳闷,可碍于青折的面瘫脸也不好直接发问,只好小声地问不远处的蓝皙,“蓝皙……他,他这是做什么?” 蓝皙瞥了眼神色淡漠,完全没有要解释的青折,只好自己来回答:“他是为了挡住你,不让那太子侧妃瞧见你罢了。” “诶?” 见她还转不过弯来,蓝皙耐着性子解释道:“虽然你俩这事,凌太子是帮了不少忙,但这并不代表整座太子府都与我们站在同一战线。正所谓人多口杂,你没死的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卿如这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心中愧意加深,朝青折感激一笑,“是我考虑不周,谢谢你。” 青折恍若未闻,只顾着自己吃饭。 蓝皙微微一笑,出声解围:“你倒不用谢谢他,那家伙向来不领任何人的情面,况且他也不是为了你,只是不想我们郡主有后顾之忧罢了。” “是……是帮郡主?” 蓝皙有些郁卒,这沈大小姐看上去知书达理的,怎么会这么笨呢? “一旦你被人发现你还活着,那到时候成为众矢之的的人不会你二人,而是帮助你们,谋划了这一切的我们郡主。你说,我们怎能不防着?” “啊,是这样啊……”沈卿如红了脸,愧疚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蓝皙松了口气,可算是解释好了,累死个人了。 “我不清楚郡主为何要帮你,但你最好清楚一点。”青折缓缓抬眸,幽深的瞳孔里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你们最好快点走,不要被任何人抓到,别给宁主添了不必要的麻烦,否则,我觉得你们还是死了的好。” 沈卿如颤了颤,眸中尽是惧怕。裴旭将她搂入怀中,看着青折沉沉开口:“多谢阁下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102、确有帝王之相 安宁和纪兰茵随意地在府中闲逛着,走到池边才停了脚,安宁望了眼平静的湖面,舒展了唇角,她一直都很喜欢待在湖边,因为会让她的身心得到放松。她微微一笑,看向身后的纪兰茵,“夫人若是有问题,不妨现在问吧。” 纪兰茵看着面前眉眼生花的女子,心脏骤然被人撕了一条大口子,层层覆盖的绝望和酸涩浮涌而上,直至将她吞没。这样的女子才是叫天下人倾慕的吧?她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心中堆积的不适,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笑道:“郡主对殿下的印象如何?” 安宁怔然:“夫人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郡主不妨说说看。” 她很是执拗,似乎不听到答复就不罢休。安宁无奈之下只好细细思考起来,凌墨行给她的印象吗?唔……她以前似乎没想过这种问题啊。一开始他给她一种很高贵的感觉,浑身散发着寒气,难以让人接近。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与生俱来的贵气,举手投足间尽显霸气,俨然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是那几个人中最适合称帝之人。 后来……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发现他并非表面那般冰冷慑人,他也有温柔和善的一面,也有待人真诚的一面,也会热心肠地帮助他人而不计较任何后果……这个男子同样也和他们一样叫她看不清,猜不透啊。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见她久久不回应,纪兰茵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安宁回了神,淡淡笑道:“墨行的性子有很多面,我一时间很难形容。” 纪兰茵怔然,喃喃问道:“殿下的性子……有很多面吗?” “是啊。”安宁轻轻一笑,“原本我以为他是个很冰冷,高高在上的人,可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慢慢觉得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会关心人,爱说笑,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郡主…真这么认为?”纪兰茵低声问道,心底泛起一阵阵酸楚,这个女子所讲的都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可是她知道,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安宁点点头,望着平静的湖面思索一番笑道:“如果硬要概括的话…剑眉星目,君临天下,雍容华贵不失至纯朴实,清贵傲然却不失真心温柔,确有帝王之相。” 隐在暗处的男子听到这一段话霎时僵直了身体,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从他这里看过去只能瞧见她的侧脸,她临湖而立,晚风拂过她的脸颊,撩起她的发丝,露出那张温婉素净的侧颜,在月华的映照下如梦似幻,宛若趁闲暇偷溜出天宫,下凡而来的九天仙女,美得太不真实。 纪兰茵缓过神来,强笑道:“郡主对殿下的评价真高!” 安宁偏头看着她,只问:“夫人叫我出来就只为了问这个?” 纪兰茵摇摇头,随口问道:“你明日就要离开凌国,我不过是趁着这最后一点时间同你聊一聊。” 安宁歪着头看她,像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纪兰茵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急声问道:“郡主,你……你对我们殿下可有好感?!” 凌墨行蓦然瞪大双眼,纪兰茵……她竟然就这样直接问出口!可是…他慢慢偏移视线,定格在那白衣女子的身上,尽管这般突然,尽管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可他还是想借此机会了解她的心意,想知道在她的心里,是否有他的位置。 只要有,只要她说有,哪怕就只有一点点,他都会放手一搏。 安宁没有很快回应,只是立在原地,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纪兰茵。 她被这种眼神看得慌了起来,生怕她因此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连忙解释:“郡主,你怎么…我的意思是……” “这个问题……是墨行让你来问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安宁收回复杂的目光,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凌墨行身体僵住。 纪兰茵的呼吸也瞬间紊乱了,略显苍白的面上强撑出一抹笑容,“不,不是,这是我个人的想法,郡主…郡主你别误会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几个月来殿下待郡主非常好,以前我从未见过他对谁这般好过,所以才……” “夫人……从没见过墨行对其她女子很好吗?”安宁错愕。 纪兰茵淡淡一笑,眉间笼上黯色,“殿下生性冷漠,不近女色,与我不过是相敬如宾。府中的女眷见到殿下一般都不敢凑近半步,所以……我进太子府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殿下对一位女子这般上心过。” 安宁闪了闪眸子,完了……这下误会可大了,自己忘记避嫌了。“咳,夫人多心了,我与墨行同为苍澜六绝,后又帮他救治凌国皇后,他会特意关照我也不奇怪。” “是郡主的心放得太宽了,我看的很清楚,殿下对您的确是……” “夫人。”安宁眼皮一跳,淡淡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纪兰茵一怔,对上她平静得好似能看穿一切的目光,心里咯噔了一下。 安宁微微一笑,“夫人多虑了。” 纪兰茵怔然。 “夫人对太子用情至深,那种心境我可以理解。”安宁冲她安抚一笑,“夫人欠缺的不过是勇气。” “勇气?” “不要一昧仰视他的存在,不要永远站在他的身后替他料理琐事,偶尔也要走上前来,明目张胆地关心在意他,让他看到你的存在,千万不要让他将你对他的好当做是理所当然。” 看着女子沐浴在月华之下的眉眼,纪兰茵只觉得不可思议,支支吾吾道:“怎么能…郡主说的未免太……”肩上忽然落下一道温度,安宁轻轻按着她的肩膀,漾着柔光的眼眸熠熠生辉,“光是问别人的心意是没用的,老是畏缩着不敢前进同样也于事无补,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还望夫人谨记这一点。” 纪兰茵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见她拍了拍自己的肩就面带微笑离开。伸出去的手无力地垂在身前,神情慢慢地变得颓然,郡主说的的确在理,只是哪有那么简单,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她所说的那样呢? 良久后她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回去就遇上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凌墨行,吓了一大跳,顿时连话都说不清楚,“殿…殿下,我刚才不是……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103、别伤了自己,不值得 凌墨行并未搭理她的问题,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失神地望着那个女子离去的方向,眸中的哀戚让纪兰茵心神一震,嘴角好不容易扬起的弧度渐渐变得苦涩。突然想起皇安宁方才说过的话,又看了眼面前依旧失魂落魄的男子,她咬了咬唇,一把抱住了他。 清宁郡主说的很对,她不能……不能再一昧躲在角落里,不能再举棋不定,将他推向别的女人那里。她要站出来,站到阳光下面,站到他的身旁。 感受到他身体一瞬间的僵滞,纪兰茵闭紧眼睛将他抱得死死的,颇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意味,“殿下,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喜欢待在你的身边,喜欢你高兴时眼底藏着的喜悦,喜欢你说关心我的话,喜欢你意气风发的模样……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很喜欢。殿下,请让我一直待在你身边!” 凌墨行垂眸看了眼怀中的女子,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淡淡开口:“你不是已经待在我身边了吗?” “不一样,那不一样!殿下……我希望殿下也能喜欢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疏离。”纪兰茵哽咽道,眸中隐隐泛着泪光。 凌墨行无力地合上眼睛,紧皱的眉头泄露了几分不多见的沧桑。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女子对自己的真心。府上的一切大小事宜皆交由她全权处理,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一点纰漏。她总是会细心打点好有关他的一切却从不邀功,他虽鲜少管理府中之事,但这些他都看在眼里,方才那些话也都切切实实听在耳中。 可是,他的心就那么点大,容下一个人之后就再也装不下其她人。 良久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凉薄的夜里响起,泛着丝丝寒意,“我不是个会轻易动情之人,一旦动了,心里就只会有她一人,纵使一厢情愿,总是万劫不复,都只会是她一人。兰茵,你很好,非常好,可我不好,放手吧,别伤了自己,不值得。” 纪兰茵僵住,怔然看着他轻轻掰开自己的手,将她推离怀抱。 “殿下——” 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直至消失在视野里,好像没有一丝眷恋,纪兰茵无力地跌坐在地,汹涌而出的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睛,怎么会这样呢?她爱了他那么久,多年来精心料理府中之事就是为了能让他不再为琐事烦忧。她本想着自己身世并不显赫又没有出众的才情,只能做这些力所能及之事,然后躲在角落里看着他。 可是……清宁郡主的一席话叫她清醒过来,她突然羡慕起她的敢爱敢恨,肆意豁达。她不想再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不想再默默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不想永远这样不得他注意,不想他被其她人分享……于是她鼓足了勇气向他表白,结果呢?却只得到他一句“放手吧”。 为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纪兰茵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等到清醒时才发现自己手里正握着一条白绫,她紧了紧手然后将它放在案几上。在梳妆台前坐下,抬手取下发簪,三千青丝如瀑布一般尽数散落,垂在身后,她拿过桌上的玉梳一下一下梳着,然后绾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执笔描眉,对镜上妆,看着铜镜里妆容精致,巧笑倩兮的女子,她满意地站起身,拿过一旁搁置的白绫,扬手将它搭上梁柱,仔细地打了个结,紧接着套上自己的脖颈,踢掉脚下的凳子,窒息的痛苦叫她全身绷紧,骤然清醒许多,可很快意识就被抽离,连带着眼前最后一丝白芒。 她缓缓地扬起了唇角。 就算是死,她也要留给他自己最美的模样。 就算是死,她也要含笑而死。 翌日一早,青折、蓝皙和言肃忙着搬行李,刚刚踏入院落的凌墨行见状,眼眸瞬间一黯,心脏就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疼得厉害。四个月,她在他身边仅仅待了四个月……他们就只相处了四个月啊。 “墨行?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 他一回神就看见她近在咫尺的笑靥,眼眸一晃笑道:“没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恩,这四个月多谢你照顾了。”安宁笑道。 嘴角的笑意微微僵滞,他抬手揽着她往外走,没好气道:“行了,还跟我说这些客套话,我欠你的都还没还清呢,你是想让我愧疚死是吧?”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府门口,安宁四下里一扫疑问道:“奇怪,怎么不见夫人?” “她还在屋里休息,听下人说昨晚她屋里的烛火很晚才熄灭,想来是晚睡了。她操心府里的事已经够累了,就让她多睡一会吧。” 安宁想起昨晚的事情也就不再多问,点点头笑道:“那好,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好……” “诶,等等,安宁啊……”安宁侧头望去只见凌帝三人从远处过来。 容素更是疾步而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满脸的不舍,“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多待一段时间嘛,我们俩都没好好相处过呢!” “安宁在这里已经待了四月有余,再不回去只怕不妥。”安宁莞尔笑道。 容素转眸看向女子身边的男人,见他默然不语,只凝眸盯着安宁看,心里不免郁卒。自家儿子这闷骚的性子还是没变,明明就舍不得还不开口挽留,真是要急死她!“安宁,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这么快就离开真让我伤心……” 安宁浅浅一笑,反手拉住她的手温言:“娘娘何苦这么说?安宁乃皇国丞相,按理来说应为国效力,如今四个月过去了,娘娘身体大好,再不回去只怕皇上要对我下通缉令了!以后若是得空,一定会再来凌国与娘娘叙旧。” 一番情理交加又不失诙谐的话让容素无言以对,她不是不清楚这女子于皇国的重要性,当下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叫她为难,只好妥协,拉着她叮嘱了几句,安宁笑着一一应下。 凌末微见自家母后总算说完了,连忙挤过去扯着安宁的袖子嚷嚷道:“安宁,你别走嘛,要不……你也带我一起回皇国吧,反正我在这里也很无聊!” 104、此生,终究是我负了你 “末微……你这孩子不要胡闹了。”容素面色无奈道。 安宁眉眼一松,笑着安抚面前闹小脾气的女孩,“末微,回到皇国后我需要处理很多的事情,怕是没有时间来陪你,若是你在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交代。以后你要是来皇国玩,我一定奉陪,好不好?” “好了末微,你别再为难安宁了。”容素嗔怪道。 凌末微瘪瘪嘴,妥协了,“好嘛好嘛,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就是了。安宁,到时候我找你去玩,你可一定要把时间都空出来啊!” 安宁笑着颔首。 “好了……你们就别多说了,省得耽误了郡主的行程。”凌帝面色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妻女,又冲着安宁一笑,“郡主,多谢你先前救了阿素,此番照顾不周,多有怠慢,日后若再来凌国定好生招待,一路平安。” “好,多谢凌帝。” “快上马车吧,路上要当心,若有事就派人传信给我。”凌墨行替她拢了拢有些松开的披风,神情温柔得叫另三人唏嘘不已。 安宁笑着点了点头,冲他们示意一下便转身上了马车,青折拉着缰绳立即催动马车,缓缓朝着城门行驶而去。凌末微挪到自家哥哥身边,学他一样眺望远方,“哥,不是我说你啊,你怎么就没点长进呢?既然舍不得安宁走,为什么就不挽留她呢?” 凌墨行瞟了她一眼就径自入了府,垂下的眼睑瞬间溢满苦涩。他怎么会不想挽留她呢?关键是……他该拿什么理由挽留,那个女子心心念念的人不是他啊…… 凌末微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可还是作罢,返身挽住容素的手臂担忧道:“母后,你说哥哥会不会有事啊,我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失落过。” 容素拍了拍她的手,也是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太子府里只有一位侧妃以及两个打小就跟在身边伺候的侍妾,而且尚无一人产下一儿半女。每每她说要为他选妃,总是遭到他的拒绝,为此她一直担心自己的儿子对儿女之情不开窍,然后安宁出现了,她渐渐发现一向不近女色的儿子竟对她温柔相待,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 她开始庆幸,庆幸自己的儿子终于开窍,于是她想尽办法要撮合他们,哪怕她清楚安宁对墨行并无情愫。可照现在看来,墨行遇上安宁,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啊…… 凌墨行入了府本想去书房,想用成堆的事务暂时麻痹自己,可刚经过纪兰茵的院落就见几个丫鬟慌里慌张地从屋里跌撞着出来。他觉得奇怪便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做什么?” 丫鬟们一见是他,扑咚一声全跪在地上,神情愈发惶恐,“殿…殿下……” 凌墨行皱紧眉头,满面不悦:“什么事慌里慌张的,说!” 几个人颤抖着伏在地上,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丫鬟开了口:“殿下,大事不好了,夫人她……她自尽了!” 什么?!凌墨行瞳孔一震,当即绕过她们往屋里去,一眼就看见挂在白绫上的女子,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像是睡着了一样……他忙拿过一边的小刀挥向白绫,移步上前接住她下坠的身体,已经是很僵硬冰冷的状态,没有一丝声息。 凌墨行颤着手轻抚着她冰冷的脸颊,几近失声道:“怎么会……怎么会……” “奴婢见夫人久久没起来就过来叫,没想到夫人她……”丫鬟哽咽道。 凌墨行看着怀中含笑而亡的女子,整个人被抽走所有气力一般无力地合上眼睛,叹声道:“兰茵,此生,终究是是我负了你……” 是日,太子府上下尽披缟素,自此一月不换。 对此毫不知情的安宁正懒洋洋地窝在软榻上,蓝皙净了手开始处理果皮,一边剥一边感慨着:“咱们可算是要回去了!” 安宁伸手拈了个果子放入口中嚼着,听了她的话有些好笑道:“怎么,不喜欢待在凌国?” “也不是不喜欢……”蓝皙有些迟疑,“咱们住在太子府,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是很舒服,而且还没人敢招惹我们。可小姐你仔细想想,自从到了凌国,你有多少天是真正在玩乐享受的?您身体本就不好还一个劲折腾,咱们还是趁早回皇国的好。”说完她还觉得自己说的挺在理,还重重点头表示肯定。 安宁弯唇一笑,也是,四个月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蓝皙瞧了自家小姐好一会,笑得贼兮兮,“小姐啊,我能问问你的心思吗?” “什么心思?” “小姐你心里究竟装的是谁啊?” 安宁微怔,下意识抚上胸前微微鼓起的衣料,“不知道……”微微垂下的眼睑满是复杂的芒光,心里装着的人啊…不清楚呐。 不知道?蓝皙瞪了瞪眼,想要追问可也知道自家小姐不愿说也就作罢,只能放在心里猜测一番。其实她不大能理解小姐的思维,那些男人虽位高权重,但对小姐都是真的好,好到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小姐……怎么还没醒悟呢?怎么还没认清自己的心呢? 外边负责赶车的青折微微凝住眸,里边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凤凌霄、南九息、君离、明蓝、凌墨行,回到皇国后还有皇庭和皇琰,算起来也有七人之多,几乎囊括了苍澜大陆上所有的势力。为了能得到宁主,他们绝对会不择手段进行斗争,甚至不惜挑起战乱,宁主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这个,她最不想无辜的人因她而受到灾难……所以,他并不在意宁主心里的人究竟会是谁,他只是担心她,担心这个身处竞争中心的女子会受到伤害,仅此而已。 “诶,青折,皇国有没有好玩的地方?”言肃百无聊赖地靠在一边,手里随意地把玩着之前拔来的野草。 青折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想着玩?” 言肃扬了扬眉头,像是恨铁不成钢一样看着青折摇了摇头,苦口婆心道:“青折,做人不能太死板了,多无趣啊!人,就应该及时行乐啊!” “……你还是省省心吧。”青折无语地用余光扫了一眼他,淡淡开口,“回到皇国,宁主就不仅仅是清宁郡主了。到时候她每天基本上只会奔波于三个地方,皇宫、怡亲王府和丞相府。” “……”言肃心里一梗,深呼吸了几下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再一次确定,“你说啥玩意?就…就不去别的地方了?!” 青折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看白痴一样叫言肃差点暴走。 青折无视他愤懑不平的目光,侧耳听了一会确定车厢内已无动静便压低了声音:“你以为回到皇国,日子就会变得安生吗?” “怎么着,皇国要大乱了?” 105、这是在下逐客令? “还没到那种地步。”青折微微凝眸,冷意自眼角眉梢渗漏出来,“自打宁主一战成名之后,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视她为敌,想尽办法要除掉她。虽说皇国绝大部分人拥戴宁主,可宁主一别皇国已四月之久,保不准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被人教唆想着对付她。你说,我们还有闲情玩吗?” 处理那些不自量力的小喽喽就够费时又费力,哪有时间精力去玩? 言肃了然。 青折望着远处淡问道:“凤王将你派到宁主身边,那你要待多久?” “唔,这个啊……说不准,王爷叮嘱我一定要保护好郡主,否则就别想着回去了。”言肃莞尔笑道,完全没注意到青折骤然阴沉的脸。 凤凌霄,凤国只手遮天的摄政王,是那些人中最有竞争力的人。 天色渐渐变暗,青折停好马车后飞快地找来一些干树枝生火,负责狩猎的言肃也成功捕获到几只野味当做今晚的伙食。蓝皙扶着自家小姐在火堆旁坐下,替她拢紧肩上的裘衣温声道:“小姐快烤烤火取暖吧。” 安宁缩在裘衣里低低应了一声。 言肃将处理好的肉串在木棍上,然后放在火上烤,瞥见女子难得娇弱的模样皱了皱眉,“郡主怎么会这么怕冷?是哪里不舒服吗?” 安宁没应话,准确来说是没力气说话。 蓝皙笑了笑解释道:“是以前落下的旧疾,小姐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夜里的寒气太重,有些承受不住,缓一缓就好了。” 言肃点点头,有些迟疑道:“既然这样,要不要煮点汤啊?” 蓝皙抿唇一笑,扬了扬下颚示意他看旁边。 言肃侧过头看去就见青折正将一个装了水的陶罐吊在支好的架子上,折了几把野菜扔了进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点进去。见状言肃有些好奇:“你撒了什么进去?” “盐。”青折面不改色地将瓶子放回怀中。 “……”言肃抽了抽嘴角,盐…居然是盐?!一个绝世高手贴身携带的不是救命的丸药,居然是盐!? “我们经常在路上奔波,为了改善吃食,常常会备好调料,有时候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或者是忘了,可是青折他永远不会忘记带盐。”蓝皙掩唇笑道。 “……”他到底是遇见了一群什么样的人啊? “小姐,多吃一些。”蓝皙拿匕首割了几块肉递给她。安宁依言接过放入口中慢慢嚼着,最鲜嫩的肉配上少许盐,虽然简单却很美味。吃了几口,失去的热量渐渐回来些许,原本萎靡的精神头也好转许多。 看向正在熟练翻烤的言肃,安宁忽然想起那个清冷如月华的男子,他总会不厌其烦地叮嘱自己照顾好身体,在外人看来他是清贵无双,生人勿近,可在她面前就颠覆了所有,若是念叨她起来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位老婆婆啊。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一笑,“言肃,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皇国是吗?” 言肃手上一顿,朗朗一笑:“郡主在想什么,这是肯定的啊!” 安宁微微一笑,清楚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耐心解释道:“凌霄将你派到我身边是因为我只带两个人去凌国,他不放心。可是在皇国不一样,那里是我的势力集中地,所以你不必再留在我身边保护我了。” 言肃一僵,愣了好一会才呐呐开口:“郡主……这是在下逐客令?” “不是。”安宁温温一笑,“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不想你再花心思保护我,凌国的四个月已经足够了。” “郡主……” “言肃,你的武功很高,我知道凌霄身边的人都不是省料的,可你的身法诡谲,身手明显更为出众,以及谈论到凌霄时的语气……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下属。我猜啊……”安宁眨眨眼,眉眼间浮现狡黠的笑意,“你以前的任务是负责训练控管那支血凤骑的,对不对?” 言肃愕然,看着女子弯成月牙的眼眸不由心生佩服,敛眸低笑,“郡主是怎么知道的?” 他好像……没有透露过任何信息吧? “!?”他这是承认了? 青折和蓝皙俱是心神一震,血凤骑!那可是完全不逊于宁世骑的超神战骑啊!论规模,血凤骑的人数要比宁世骑多,但却更整齐划一。当年它每次的出场都能震撼一方,万人战骑啊,行军举止却宛若只有一人!血凤骑素来以“铁血战力、无敌耐力”威震苍澜,可全骑上下只听命于凤凌霄一人。听说凡是去招惹血凤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渐渐地它就成了大陆上最可怕的存在。 他们实在难以相信,面前这个言笑晏晏,同他们生活了四个月,每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男人居然负责管理血凤骑! 凤王手下是没别人了吗?还是说人手已经紧缺到只能任用这家伙了? “诶诶诶,你们俩那是什么表情?我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可我的能力不弱啊,血凤骑在我的训练下可是很厉害的!”言肃看着二人像是见鬼的神情忍不住嚷嚷道。 “瞎嚷嚷什么!”最不耐烦的青折直接将一个火棒扔了过去,吓得言肃连忙飞身避开。他眸光一闪,“青折,接招!” 他的脸上飞快地浮现一抹笑意,这四个月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青折好好切磋一番,可这小子除了不屑一顾就是彻底无视他的宣战,没有丝毫斗志,叫他为此抑郁了整整四个月!真的,说实话,青折的身手相当惊人,丝毫不输给血凤骑的人,那几个家伙他打惯了,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还是青折有挑战力啊! 本想借此良机与青折一较高下的言肃……被蓝皙一举截下,看着缠在自己腰上的九节鞭当即勃然大怒,不禁对蓝皙怒目相向,“蓝皙!” 蓝皙面不改色收回鞭子,笑眯眯道:“言肃,真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负责管理血凤骑。” 言肃一听,脸上的愤懑顷刻间散去,挨到她身边嘿嘿笑道:“那是王爷看重我,当然这和我本身的能力脱不了干系。” “得了得了,象征性夸你一句你还上天了!”蓝皙受不了地摇摇头。 “好了,你们别斗嘴了。”安宁无奈摇头,看着言肃温和一笑,“言肃,我身边有青折和蓝皙,皇国还有宁世骑,他们都会保护我,你可以安心回去向凌霄交差。”见他似乎要反驳,安宁又是一笑,“言肃,你有大将之才,在凌霄无暇顾及所有事情的时候需要你坐镇血凤骑,他比我更需要你,所以,你不该待在我身边大材小用。” 106、你的对手是我,别弄错了 女子笑得温浅,映在泛着寒意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温暖缱绻,他的心也跟着暖和起来。这个****的女子,不仅猜出了他的身份,还能温温婉婉地让他无话可说,他除了心悦诚服、依言照做还能如何? “郡主,我知道你身边有的是人,可是…可是我家王爷……郡主您也知道我们王爷的性子,若是我就这样回去,只怕小命不保啊……” 看他紧皱在一起发苦的脸,安宁心里发笑,“唔,这个你放心,我写一封信给你,你回去之后交给凌霄,他看了之后绝对不会为难你。” “好好好,那就好,那就好!”言肃瞬间松了一口气。 安宁莞尔,凌霄身边怎么会有这样有趣的一个活宝呢? 言肃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瞥了眼皇安宁又扫了眼身边的男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然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宁看。 “……”安宁手一抖,差点没扔了手里的烤肉,看着对方期待万分又十足可怜的眼神微微无语,认命地叹了口气,“说吧,你还想干嘛?” 言肃展颜一笑,极其的狗腿,“郡主啊,你能不能让青折和我比试一场啊?我都惦记了四个月啊!”说完也不等安宁回应就直接扑向身旁的青折,“青折,来!我们来打一架吧!” 正拿着汤勺搅拌汤汁的青折眼眸一眯,十分嫌弃地往一旁避开,然后面不改色地盛出一碗汤递给安宁,“宁主,趁热喝吧。” 看着用劲过猛而摔个狗啃泥的言肃,安宁差点笑出声来,努力摆正神色,默默接过汤碗小口啜饮着。恩,她不打算插手此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当然……主要是因为长夜漫漫,不如当做看场戏来解解闷。 “青折你太没趣了!你干嘛不和我比试啊!”言肃义愤填膺地瞪着他。 青折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兴趣。” “!?” 蓝皙瞥了眼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莞尔一笑:“小姐,您就不管管?” “随他们去,反正也无聊。” “……”哦,她给忘了,小姐最喜欢看戏了。蓝皙看了眼二人,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同情然后问道,“小姐,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声音戛然而止,蓝皙猛地看向四周,原本吵闹中的二人也瞬间褪去方才的不正经,警觉地扫向静谧的四周。青折漫不经心地抚着腰间的青锏,淡漠的眼眸骤然浮现冷色。手指轻叩着汤碗的边沿,安宁无声一笑,漫不经心地开口:“打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他们灭了我的火。”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浅,可响在这空旷冷寂的夜里却多了几分寒意。 “是!”三人齐声应下。 安宁淡漠地注视着烧得正旺的火堆,凉薄的眼眸因着火光的渲染多了些许温度。似乎总有一些人见不得她安生啊……她缓缓伸出一只手,在离火焰不远不近的地方舒展开来,感受着炙热却不会灼伤的感觉,缓缓收紧。 既然有人见不得她好,她也不必,手下留情。 当一群宛若幽灵鬼魅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这片空地时,却愕然发现情况并不如他们预想的那般。原本应该惧怕抑或是警惕防范的人此时却……一个在优哉游哉地烤着肉,一个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肉,时不时往火堆里丢几根树枝,另一个则在一边喂着两匹马,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女子正在……烤火? “怎么,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莫不是……怕了?”黑衣人一回神就见当中的女子不知何时抬了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看似领头人的黑衣男子抬了抬手,因女子的挑拨而有些躁动的队伍瞬间平静下来。鹰一样锐利冷冽的眸子死死定在女子身上,微微眯了眯沉吟:“目标,皇安宁。” 三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安宁微微扬起唇角,懒声道:“好好打,可别受伤了。” “是!” 眨眼之间两队人马扭打成一片,渐渐变得浓郁的血腥气随着兵器的碰撞声和厮杀声充斥着整片林子。三个人分列在三个方位将安宁牢牢地护在中间,青折提着青锏飞快地穿梭于人群之间,所到之处鲜血淋漓,只留脖颈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蓝皙傲立于马车顶上,利用高处优势挥舞着九节鞭,它宛若鬼魅一般游走于人群间,杀伤力之广让黑衣人无处躲避。言肃安安担担地站在原地,不用任何武器,只凭一双手置人于死地,掌风强劲浑厚,可谓是击击致命。 三人默契十足的配合让原本想趁虚而入去偷袭安宁的黑衣人毫无机会可言,一时间最为轻松悠闲的当属皇安宁和黑衣队伍的领头者。安宁安安稳稳地坐在火堆旁,领头人就站在原地,鹰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她一口汤一口肉吃得尽兴,看着她老神在在地烤着火,甚至是直接闭上眼睛休息,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随时会被波及的战斗中。 慢慢地那双冷冽的眼眸流露出一丝疑惑,皇安宁……这个女人究竟是真的无所畏惧还是故作镇静? 疑惑与探究仅仅存在几息之间,很快他就动身了,飞快绕过被黑衣人纠缠着的三人冲皇安宁而去,满身的杀气没有一丝隐藏。上头的人指名要皇安宁,那么只要能将她带回去,她受点伤应该也没关系吧? 可正当他出手时,身前突然拦了一个人,一道冷冽的青芒袭面而来,他连忙侧身闪开,手臂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了一道。眉心紧蹙,他捂紧汨汨流血的手臂,鹰眸在目及那人的身影时猛地一缩。 “你的对手是我,别弄错了。”青折肃然而立,手中的青锏染上些许鲜红血液,凛凛寒芒中多了几分致命的妖冶。 他微微凝眸,冷冽的眸色多了几分谨慎,暗暗咬住牙,面前这个青衣男子,叫青折,看似淡漠实则残忍嗜血,是清宁郡主皇安宁的第一护卫,那把神出鬼没,不知饮了多少人的血的青锏是他一贯使用的武器,早在多年前就成了不少人心中的梦靥。所以,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战! “上头只要皇安宁,阁下何必要阻拦,吃力不讨好呢?” 107、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呵,就凭这么些人也想带走宁主,最近的暗杀者未免太会做白日梦了吧?”青折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 眼皮一压折煞出戾气,黑衣人话不多说直接提剑而上。 青折对于他的攻击没有半点慌乱,目光沉静地看着那黑色身影朝自己袭来,当锋利的剑锋逼近面门时他才移了脚步,身形一晃就到了他的身后。黑衣人惊愕,下意识回转身去却见那把青锏已经杀至眼前,手足无措之下运气抵挡才堪堪接下这一击。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可是握剑的手已然被震得麻痹了。 目光骇然地看向神色淡漠的男子,这个人的武功……仅仅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招就将他压制得无法还手,他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了?! “若是想活命,就投降。”青折活动了下腕骨,笑得漫不经心。 黑衣人咬咬牙再次冲上去与青折厮杀,安宁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那抹黑色身影,这个人,的确是这支暗杀队伍中身手最好的人。虽然在一开始就败给青折,可之后他虽被压制但已经让青折不能过于怠慢了。眼眸微微眯起,能在对战中飞快提升自己能力的人……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他究竟是谁派来的? 安宁很清楚自己树敌不少,嫉恨她而处心积虑想处之而后快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从小到大的明杀暗袭早就成了家常便饭,可这一次她却猜不出,不,准确说是根本不知道幕后黑手是何人。 “砰!” 巨大的声响拉回了安宁的思绪,中间的空地上扬起浩大的烟尘,当尘埃散尽时两道身影相对而立。一道青衫磊落,神色淡漠得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方才激烈的厮杀根本不存在一样;而另一个……虽然也好好站着,可没过多久身形微微一晃就倒在了地上,只靠一个膝盖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衣衫凌乱,头发散乱,面罩早已消失不见,唇角也不断渗出血丝,怎么看怎么狼狈。 “还要自不量力死撑着?”青折挑着眉头问道。 “呵……”黑衣人低低一笑,冷戾的鹰眸又降低了几分温度,似嘲讽又似不屑道,“能和清宁郡主手下的第一护卫交手,真是不胜荣幸啊。” 青折漠然地看着他。 “诶,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吧,别吃力不讨好。你带来的人……唔!就只剩你一个了啊。”言肃甩着手过来,脸上的笑容十分欠扁。 黑衣人一惊忙朝身后看去,他带来的人全都躺在血泊里,无一幸免,而且死相极其惨不忍睹。他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收回目光看向面前无事人一样的三个人,心里头一次泛起不确定和畏惧,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他们都是怪物吗? 安宁忽然起身来到他跟前,青折脚步一移紧紧跟在她身边。安宁上下打量他一眼,砸了咂嘴笑道:“这可是比先前狼狈了许多啊……说吧,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冷哼一声,扬头反问:“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安宁淡淡一笑没说什么,下一秒男子突然瞪大眼睛,猛地咬住牙齿不让自己发出惨叫声,可是骤然惨白的脸,冷汗密布的额头以及颤抖到痉挛的身体无一不表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安宁扬唇一笑:“阁下最好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可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感受到那股折磨他身心的疼痛慢慢消失,他暗自松了口气,冷冷抬眸对上那双清湛含笑的眼眸,“怎么,清宁郡主是打算严刑逼供吗?” 安宁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黑衣人捂紧自己的脚踝,五官痛到扭曲,冷冽的鹰眸立即变得阴厉。他看着她咬牙切齿道:“皇、安、宁!” 安宁看着他笑眯眯道:“恩,我的确是想对你用刑,看不出来你还蛮有自觉的嘛。” “……” 见他依旧沉默着不松口,安宁眸光一闪,脸上温浅的笑意渐渐褪去,俯身逼近他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问道:“说,指派你来的人究竟是谁!” 女子清湛的眉眼骤然浮现厉芒,一扫先前的温婉与懒散,看得黑衣人全身僵硬,说不出一个字来。“啊!——”又是一声惨叫,冷峻的面容骤然变得狰狞。 “说。”安宁看着他淡淡开口。 黑衣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借此平缓那股难以承受的痛楚,心里不断咒骂着,这是什么心怀天下、温婉良善的清宁郡主,狠起来完全不输给那三个人啊!看了眼面色冷漠的女子,他微微思忖了下不情不愿地说道:“是凌太子。” 什么,凌太子……凌墨行?! 三人齐齐惊怔,皆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不敢相信的神色,凌国的四个月已经让他们了解凌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清楚他对皇安宁的情愫和心意,那样一个对皇安宁几乎是有求必应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人来杀她?! 三个人心存怀疑,安宁自然也是不相信的。“啊!!——” 安宁收回了手,轻轻甩了甩,面无表情地俯视他,“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安宁淡淡看着他,身上的凌厉忽然尽数褪去,好似方才那个身负杀伐之气的人只是一个幻影,看得他反应不过来。安宁站直身体,不再看他,“行了,杀了吧。” 言肃瞪了瞪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什么?郡主你不继续审问了吗?”幕后指使不是还没问出来吗,这么快就要把人给杀了?! “你觉得他这样像是会如实招供的样子吗?”安宁笑眯眯地看着他。 言肃被她这么一瞧不由哆嗦了下,讪笑道:“郡……郡主,怎么了?” 安宁瞬间收回了笑容,淡漠中带些愤懑道:“既然他不会老实招供,我们打探不到有用的信息,那还留着他做什么,还要浪费我的食物……”说到最后,声音愈发的幽怨,听得言肃黑线满头,她怎么成天就惦记着吃呢? 黑衣人身体一僵,又诧异又佩服,她方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这个女子问了几句话,在得到他的拒绝后居然就直接放弃了,哪有人是这样审问的?她是真的不在意幕后指使者吗?还有……看着侧身而立,温柔浅笑的女子,俨然如同江南烟雨一般温婉沉静,可她之前眉眼冷厉,满身寒气叫人不敢靠近的模样叫他依稀想起当年那个征战四方、叱咤苍澜的清宁郡主……他心中一滞,忽然有些明白那些人心中的魔念,这样特别的女子的确令人向往。 “宁主,直接杀了会不会太可惜了?”青折忽然出声制止。 108、我没有确切的名字 言肃挑挑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安宁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没直接点破,轻轻一笑问他:“你想到了什么?” “赤溪一直念叨他没有足够的活人来做实验。”青折眉头紧蹙,明显是对那个叫赤溪的人深恶痛绝,“这人刚好可以丢给他练手,省得他没完没了地找别人麻烦。” 赤溪?言肃还是头一回从青折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应该也是郡主手底下的人吧?正当他好奇这又是哪号人物时,眼角余光瞥见蓝皙像是见鬼一样后退了好几步,神情是少见的畏惧。嘴角下意识抽搐了几下,恩……看来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恩,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安宁点点头。 话说赤溪的确一直为这事而烦恼,他一烦,遭殃的就是他们,连她都被拉着听他碎碎念抱怨了好久,听得她的耳朵都要报废了,恨不得见了他就绕着走!“先把他下巴卸了,取出毒药,然后绑起来,到了皇国之后就扔给赤溪!” “好!”青折应得十分爽快。 “呼——总算不用再受到赤溪的摧残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蓝皙拍了拍胸脯,幽幽地吐了这么一句。 “……”言肃汗颜地后退几步似乎想远离这个圈子,他到底遇上一群什么人啊?! “……”黑衣人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他为什么会有一种这么强烈的不安感?这些人似乎很可怕啊……他是不是惹到根本不能招惹的人了? 夜色已深,安宁躺在软榻上沉沉睡去,蓝皙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边阖目休憩,时不时醒来检查手炉的温度。外边则由青折和言肃轮流守夜,上半夜是言肃,他折了几根树枝丢进火堆里,十分惬意地烤着火。被绑得结结实实的黑衣人望着火焰以及有些昏昏欲睡的男子出神,良久后他舔了舔唇问道:“你也是皇安宁手下的人吗?” 言肃抬眸懒懒一笑:“为什么这么问?” 他有些迟疑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默了许久才回应道:“虽然皇安宁身边聚集着不少高手,可带在身边的一直只有两个人,叫青折和蓝皙,我想应该就是那两个人。这一次我得到的消息也是只有他二人,至于你……你根本不存在于我们的情报里。” 言肃垂头笑了起来,摇摇头叹道:“看来啊,你们的情报工作真是烂的可以,不过也难为你们不知道。我啊,并不是郡主的手下,只是王爷临时派来保护她的而已。” “王爷?” 言肃掀唇一笑,眸光流转,“凤王。” “凤…凤王?凤国摄政王凤凌霄?!”他愕然地瞪大眼睛好像被雷劈中一样,见言肃笑着点头,眸中的骇然越来越明显,居…居然是凤王! 他居然会这般在意皇安宁……他抿了抿唇轻喃,“皇安宁,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言肃摊开手烤火,眸底的暗芒随着火光的闪烁而透出几分晦涩。听见他的疑问也只是语气闲淡地回一句:“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王爷还有那几位都非常在乎她。” 他怔然,的确……那些个立足于权力巅峰的几人全都对皇安宁有意思,只是…只是她虽是容貌倾城,惊才绝艳,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可也不至于让他们一个个跟着了魔一样啊!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哪愁没有女人,何必要如此孤注一掷呢?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们的心境和郡主的魅力啊。” 他一回神就见言肃一边摇着头一边感慨着,下意识蹙起了眉头。之后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寂静的夜里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翌日一早,马车安安稳稳地行驶在路上,因为多了个人,青折和言肃决定轮流驾车,于是言肃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车里同安宁说着凤国有名的景致和新鲜事,一时间车厢内充满了欢声笑语,气氛十分融洽。最惨的莫过于那黑衣头头,被五花大绑不能动弹也就算了,整个人还被捆在马车上,摇摇晃晃颠得他十分难受,加上身边还有一个神色淡漠、戾气缠身的……他这条命不会直接折在这路上吧? 饶是冷厉如他也忍不住泪奔,和这样的人一同驾车就算了,之后还要被交给那个叫做赤溪的人,虽然他不知那人是谁可看他们的反应……绝对不是什么善类啊!直觉告诉他落在那人手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还不如给他一刀了结算了! 青折没闲情去搭理身边之人的神情有多愤恨,有多悲壮,他拉着缰绳,面色稍显凝重,从凌国回皇国的这条路,虽算不上是最长远的一条却是最险象丛生的。自打离开凌国皇城他就很不安,紧接着他们就遇到袭击,虽然对方没成功但保不准之后还会发生什么……这一路绝对不会太平。若是单纯的打斗他倒不担心,他拼了命都会保护她,但他怕的是幕后黑手见明的不行就耍阴招…… 想到这里青折猛地咬住牙根,眉眼间骤然浮现的阴戾看得身边的男子呼吸一窒,头皮发麻,后背渐渐布满冷汗。这个男人……气息太过可怕,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过了几天,马车路过一座小镇,安宁提议先在这里歇下,一则补充粮食与水源,二来也可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几人纷纷松了口气,想着总算是不必露宿野林了。五人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要了四间房,蓝皙立即命小二上一桌好菜,虽说这几天肉、汤和糕点一直都有供应,可是热乎乎的饭菜才是最好的慰藉啊! 当简单却香气十足的饭菜上了桌面时,五个人跟饿虎扑食一般疯狂扫荡着面前的食物,就连一向对膳食极为挑剔的安宁都美美地吃着,没有半分嫌弃。恩……黑衣头头也不再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他很有自知之明的,以他的身手根本打不过这里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修为最低的蓝皙他都得拼死一搏才有可能,所以啊,他还是别费劲想着逃跑,省得又被那不知名的痛苦折磨一遍。反正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也算了解这几个人的脾性,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相处的,所以他还是老实一点,乖乖填饱肚子吧。 “诶对了,咱们相处这么多天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啊?”言肃一边往口里扒着饭一边问他。 黑衣人手中一顿,一向锐利的鹰眸飞快掠过一丝阴霾,淡淡开口:“我没有确切的名字,只叫暗七。” 109、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走同一条路 言肃扬了扬眉头问:“以暗为姓,数字为名?” 他低低应了一声。 “你还算好,倒是有个像样的名字。当年的我也没有名字,只有数字作为代号,后来遇上王爷才取了一个,你这还不算惨。”言肃随意安抚了几句,又往口中扒了一大口饭。 “唔,我和青折当年流落街头,不要说名字了,差点连性命也不保,还好后来遇见了小姐,有了安身之所还有了名字,对吧青折?”蓝皙笑眯眯地看向身边用膳的青折,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暗七怔怔看着对面你一言我一语的三人,眉头一松,这算什么?他处心积虑要暗杀的人居然在安慰他吗?可是他居然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你还是不愿意说是谁指使你来的?”蓝皙咬着筷子问他。 暗七微微蹙眉看向仍在用膳的女子,她似乎一门心思都扑在食物上边,完全不在意他们在讨论什么,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皇安宁,我想在你手底下做事!” “?!”言肃和蓝皙齐齐傻掉,这话题转得这么快?! 青折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眸中隐隐闪现冷芒,又来了一个! 然而安宁没有任何表态,依旧有条不紊地解决着一盘盘菜肴。 “……”看呆的三人。 暗七不免郁卒,这女人怎么就心心念念一口吃的呢? “皇安宁,我想在你手下做事,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想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我也可以告诉你,只要……只要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做你的护卫或是编入宁世骑都可以!” 他极其认真地盯着她,一双锐利的鹰眸闪烁着坚定的芒光。 安宁终于停了夹菜的手,看着他莞尔一笑,问:“为什么想在我手下做事?” 鹰眸微微一眯,他很是坚定地回应道:“因为你能让我变得更强!” 搁在以前,他绝对不信一个娇弱的女子能做大事,哪怕是名动天下,统领宁世骑的清宁郡主,他也心存疑惑,想着她不过是靠着美色与口舌。可是……经过几天的相处,他才觉得他之前的想法错的离谱,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位传奇女子。 她有温婉沉静的一面,倒不如说她的脾性本就如此。每天不是翻阅书卷,就是和他们对弈,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一颦一笑都似精心描绘的画卷一般赏心悦目。这几****越来越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因为心里是少见的平和宁静,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一路上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们时常会拣些趣事说笑,当中蓝皙和言肃是高手,而她很少说话,只是撑着头看着他们笑。可只要她一开口,故事就会格外吸引人,常常引得大家笑得酣畅淋漓,就连一向淡漠如冰的青折也会柔和了面色。 她同样也有不怒自威的时候,他见识过,那样褪去所有柔和与温暖,眉眼骤然冰冷的凌厉,真的叫人心生畏惧……这个女子拥有百般模样,每一样都深深吸引着他人一探究竟,最后沦陷的却是自己。仿佛真当验了传闻中的那句话:“凡是接触过皇安宁的人,最后一定会被她的魅力折服。” 他深深觉得,那则传闻似乎正在他身上灵验啊。 “唔……变强啊,你的主子知道你要叛变吗?” “任务失败,我横竖都是死,只是不想死得这么窝囊!”暗七沉言,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倒有些急了,“我不会背叛你,绝对不会!我只是想……只是想变得更强大,待在一个更值得我努力付出的地方!” 安宁默然。 蓝皙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蹙起眉头,一边摩挲着手里的筷子一边回想着:“好奇怪啊,我怎么感觉这一幕这么熟悉啊?青折,我们以前好像遇到过类似的场景是吧?” 青折抿抿嘴,眸光讳莫如深,“一年前,参加完凤国国君寿宴回皇国的路上。” “啊啊啊,我记起来了!没错,那次我们同样遇袭,也是有个男人要叛变说想在小姐手下做事,当时他和小姐的对话和现在简直一模一样啊!”蓝皙很是兴奋地说着。 “那然后呢?结果呢结果呢!”言肃立即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道。 “结果啊……”蓝皙支着下颌回想着,“小姐那次答应了,让他去半命谷历练,说如果他能从那里出来就让他做护卫,与我们一起待在小姐身边……啊,对了,小姐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清和,好像这个名字还有寓意来着……额,是什么来着?” “若是你能活着从半命谷出来,就叫清和吧,愿你清朗如初,平和如故。”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蓝皙笑眯眯地点头,忽然发现正是自家小姐回答了这个问题,摸了摸头讪笑道,“小姐的记性可真好!” 安宁笑而不语。 “清朗如初,平和如故……恩,倒真是个不错的名字。”言肃笑着点点头,继续追问道,“那那个人呢?有从半命谷里出来吗?” “不清楚啊,凡是从半命谷中出来的人都会主动来找我们,可到现在我们还未接收到他的消息,要么还留在里边提升实力,毕竟一年的时间还太短,要么……”蓝皙忽然叹了口气,“半命谷的危险天下人皆知,能从里边安然无恙地出来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有可能他已经不在了吧。” 言肃默然,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可以去半命谷!” 四人齐齐看向出声的暗七,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安宁。 安宁默了一会回绝道:“不用。” 暗七一愣,立即反驳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可以我不行?我也可以进入半命谷磨练,若我成功了你就答应我的请求,若我失败了那也与你无关,难道这样也不行?” 安宁看着面前吃了大半的饭食,淡淡出声:“我没有见一个人就把他收入宁世骑的习惯。” 暗七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住心中的怒气,“那么,为什么那个人可以?” “他是先例,也只有这一个例外。” 暗七捏紧拳头,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丝丝寒气自唇角溢出。 “暗七。”她忽然开口唤了他一声,暗七一僵有些无奈地笑了,他不过是叫了他一声,满腔的怒火竟然就此平息,也是没救了。 安宁见他眉宇间弥漫开来的苦色叹了口气,放轻声音劝道:“说起来你的资质是要比清和好一些,可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走同一条路,你应该有更适合你自己的路子,不需要和别人一模一样。” “宁主,你不是已经说好要将他丢给赤溪吗?”青折面无表情提醒道。 “……”在场的人。 “……唔,是吗?”安宁歪了歪头掩去眼中的不自然,想了想继言,“那你就去赤溪那里,跟着他学医用毒好了。只要你能挺过他一年的荼毒,就让你加入宁世骑。” 110、钟宁茶,还未面世的茶 “当真?!”暗七猛地抬头,眸中闪烁着欣喜的芒光,见她点了头,眸中的笑意更甚,这才真正安了心。 “……”拜托,不是吧?在赤溪手底下待一年……那还有命吗?赤溪那家伙的手段和用毒本领…别说是一年了,就是一天也生不如死好吗!他们几个若不是还有小姐这张护身符,只怕现在人都要化成白骨了! 蓝皙抖了抖身体,心底一阵发寒,她现在光是听见那家伙的名字就全身起鸡皮疙瘩。瞄了眼暗七,见他一脸兴奋难耐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目光充满同情,这傻孩子……一脚都已经踏进地狱了还这么高兴,不知者无畏啊! 她不忍再看,一偏头却瞥见青折正小幅度地摇着头,那模样似乎也在同情暗七今后的遭遇,抿嘴偷笑一声,恩……看来青折也和她有相同的感受啊。 正在用膳的暗七手中一顿,狐疑地扫了眼四周,他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用好膳之后,蓝皙又让店小二准备了满满一桶热水。安宁让她回去休息,自己则褪去衣衫,将身体沉入水桶中。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瞬间洗去了白日里奔波的疲倦,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安宁眯眼一笑,看来最舒服的事还是吃饭、睡觉和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啊! 可正当安宁换好衣服,熄了灯准备休息时,空气里响起一道厉声,她眉心一凛刚要做出反应,只见面前飞快地闪过一抹白芒,然后她渐渐失去意识,合上眼的一瞬只瞥见一方飘摇的素白衣角。 逃离的意识似乎渐渐回转,她皱了皱眉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绝对不是她之前待的那间。本能地弓起身体作防备状,却在瞥见窗棂下的人影时泄了气,她诧异地瞪了瞪眼睛,“绝……绝尘?” 坐在窗棂下的男子正着手煮着茶,修长白皙的手有条不紊地忙活着,温具、置茶、冲泡……一举一动皆优雅入画,说不出的赏心悦目。皎洁的月华带着些许寒意斜斜地透过窗子,洒了一地的清辉,星星点点地覆在那一袭白衣上,更衬得他俊雅出尘,氤氲间好似九重天上的谪仙,不沾半分人间俗气,让见惯了美男子的安宁也看呆了。 她似乎…只要一看见他就会出神,不止一次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绝尘稍稍侧过头看见她不多见的失神模样,眉眼一弯漾出几许温柔的笑意,“我刚煮好的茶,要不要尝尝?” 安宁看了他一会,掀被下床走到他对面落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来,先尝尝我的手艺。”他将一盏被盖得严实的茶放在她面前。 看着面前的茶盏,安宁不经意地蹙了蹙眉,认定他好像是自己不喝他就绝不提之前发生的事,只好认命地举起茶盏。一掀开茶盖,清雅的茶香袭面而来,叫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舒展开来,她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香醇的味道慢慢地在唇齿之间荡漾开来,回味清凉甘甜。 安宁甚是欣喜地捧着茶盏问他:“味道真不错,这是什么茶?我以前还从未品尝过呢。” 闻言他的眸子微微一黯,淡淡一笑:“这叫钟宁茶,是还未面世的茶。” “恩?”安宁不解。 “我素爱喝茶,总会四处去寻新品种,有一日经过君国境地,发现郊外长着一种很稀奇的叶种,它无毒,具有很独特的香气,我便试着拿它来泡茶,没想到味道甚是不错,也就一直用着了。”绝尘微微一笑,一抬眸见她满面笑意地听着,下意识柔和了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味道是真的不错,我很喜欢,这是什么叶种,改天我也去找来泡茶!” 见她很是兴奋地追问,绝尘轻轻一笑回应道:“这可是我的秘密茶品,不向外人透露,不过你要是喜欢,那这包就送你吧。”说着就将一旁放着的锦囊递给她,“里边是钟宁茶的茶叶。” 安宁摩挲着手中的锦囊,狐疑地看着他,“怎么感觉你好像早就知道我会向你讨茶喝啊?” “这茶可是难得的极品,一向喜好品茗的清宁郡主会放过它吗?”绝尘挑眉问道,俊雅的眉目间滑过一抹狡黠之色。 安宁瞬间失笑,喜滋滋地又喝了一口,看着对面姿态娴雅的他好奇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君国的吗?” “我是个好动之人,在一个地方待不久的。”绝尘笑了笑,“谁知这次顺手救下的人竟然会是你。” 安宁骤然变了脸色,果然……刚才果然是有人要暗杀她。 “脸色怎么变得那么凝重?” “咳,没事,这里是哪?” “是我住的客栈,和你们住的地方相隔不远,别担心。”绝尘冲她安抚一笑。 安宁不再多问,只冲他一笑,“此番多谢你出手相救,不过之前的袭击想必惊动了他们,若是发现我不在只怕会着急,我就先回去了。还有,谢谢你的茶叶!”她晃了晃手中的锦囊就起身往外走。 “安宁……”一直静默着的绝尘忽然叫住她,手已经搭上门框的安宁下意识应了一声,回身望去就见他安静地坐在月华里,周身像是蒙上一层雾一样叫人看不真切。 安宁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只疑问道:“怎么了?” “小心,这一路上务必万分小心。”良久之后他才吐了这么一句,声音嘶哑低沉好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安宁一愣,笑着应了声便抬脚离开。 绝尘目送她离开,环顾着只剩下他一人的房间,垂眸苦笑道:“不管是什么时候,她的心思从来都不在你身上,根本就不在你的身上……绝尘,你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 “主上,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只怕那九道命咒……” “我知道了。”绝尘淡淡出声打断他的话。 另一道忽然出现的呼吸声瞬间消失,绝尘缓缓摊开自己的手,那只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在月华的映照下近乎透明一般美得不真实。他收紧手掌低低笑了起来:“呵,九道命咒,真是难办呐……” 111、我可是馋了四个多月! 安宁回到客栈,一踏进房门就见四个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四处找人,眉头一舒,展颜一笑。最先看见她的是要夺门而出的青折,看到那眉眼柔和的女子身形一僵,暴躁的气息霎时散去。似乎确定自己并没看错他才猛地抬脚走过去,抬起的手想去触摸她又停滞不前,放下又舍不得,只能无处安放似地悬在半空中。 安宁微微叹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他这才大梦初醒一样收回了手,眉心微皱,“你去哪了?” “小姐!”蓝皙大分贝的声音立即盖掉他的问话,她拉着自家小姐的手泪眼朦胧,“小姐你去哪了啊,可把我们给急死了!方才听见这里有打斗声就赶了过来,结果发现小姐你不在,我们还以为你被抓走了呢!谢天谢地,还好你没事!” 安宁拍拍她的手,无奈一笑:“让你们担心了。方才有人袭击,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别人救走了,那些人也都被他解决了。” 青折很敏感地捕捉到一个词:“别人?” “恩,是一位故友。他刚巧路过这边救下了我,我们说了会话。”安宁轻轻一笑,安抚着他们,“好了,我什么事也没有。时辰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很明显她并不想透露那个人是谁,他们谁也没有再追问,见她真的没事也就纷纷回到自己房间。唯独青折眸光微闪,自深处涌出些许令人看不透的沉郁。 他走出房间,当房门阖上的一刹那,他朝她望了一眼,她站在窗子前,微微仰着头看着夜空,隽秀的侧脸沐浴在清冷的月华里,多了几分柔和美好。可是……青折微微皱眉,为什么给他一种苍凉的感觉?明明那一幕看上去那般美好。 安宁在想绝尘,那个让她始终看不透的男子。先前的袭击,除了那一道一闪即逝的白光,她再记不起任何细节,按理说不应该会这样的。绝尘救了她,为什么她还会晕过去?难不成是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或者看见的吗? 他怎么就那么巧,刚好出现在那把她救下来,好像知道她会遇到袭击一样? 总之,不管出了多少意外,不管有多少明杀暗袭,不管每个人心里藏着什么心思,经过十五日的游玩辗转,安宁一行人终于踏上了皇国的境地。然而还没等马车进入皇国,就在分叉口被人截下了。 青折看着不远处的一行人慢慢地捏紧了缰绳,当淡漠的眸光定在那抹清挺的身影上时骤然翻起惊涛骇浪。 凤凌霄! 暗七狐疑地扫了扫互相保持静默的二人,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诶,青折,我说你怎么不走了啊,郡主她……”探头而出的言肃正要问话却在看见那个清贵雅致的男人时噤了声。他倒抽一口冷气,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眉间一喜,忙朝着马车里喊,“是王爷!郡主,郡主,我们王爷来了!” 言肃简直是喜极而泣,老天,他有多久没见着他们王爷了?!这四个多月他可是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郡主,就怕出什么岔子!你说他们王爷的心放得也真是够宽的,就真不怕郡主被别人拐走啊! 看着咋咋呼呼的言肃,凤凌霄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看来当初就应该派言决去她身边的,言肃那小子太毛躁了。 可等到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自帘内探出时,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紧接着素白衣裙在眼前一晃,只见那女子站在马车上冲他笑,眉眼娇俏得让他呼吸一窒,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情愫似乎终于找到一处闸口,即将喷涌而出,恍然之间让他觉得不真实。 她是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是吧? 见他怔然不语,安宁抿嘴一笑正要下马车,迎面袭来一阵微风,然后手上就多了一道温度。她错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这速度……好快!他的身手似乎又进益了不少。 凤凌霄扶着她下了马车,温柔地替她理了理凌乱开来的衣裘,“可算是回来了,你去凌国一去就是四个多月,我还以为你都舍不得回来了。” 安宁笑得眉眼弯弯:“哪里就舍不得回来了,一些事情耽搁了而已。” 关于她的有事之说,凤凌霄早已从言肃那里听说一二,当下也没细问,只上下左右环视了她一圈,眉心紧蹙:“这一路上还好吧?在凌国过的怎么样,怎么瞧着你又清瘦了不少?” 安宁瞪了瞪眼睛,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狐疑道:“瘦?我在凌国可没少去搜罗美食,每日入宫也是得皇后盛情款待,我还觉着我胖了不少呢!” “你这还叫胖啊?”他失笑。 安宁转了转眼眸,无奈地耸耸肩说:“那一定就是膳食不合胃口。这一年来我的胃口被阿琰养的愈发刁钻,你的手艺也那么好,你们俩弄得我在凌国不知有多惦记!” 她说话一如既往的柔婉,现在却又多了几分她不自知的娇嗔,听的凤凌霄心里一酥,眉宇间的柔色愈发明显。他朝身后摆了摆手,言决立即提着东西上来,接收到她询问的目光,凤凌霄扬唇一笑,屈指在木盒上轻叩一声,“知道你馋了,里边是我做的点心。” 安宁一听眼睛瞬间一亮,连忙掀开食盒,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盒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各式各样的糕点,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安宁喜上眉梢,当即捻了一块放入口中,温软香甜的滋味流连于唇齿之间,让她满足地眯起眼睛,“真好吃啊……” 来不及阻拦的凤凌霄见她像一只贪吃的猫咪笑眯着眼,无奈地笑叹一声,眸色却愈发温柔。他拿出帕子仔细地擦拭着她手指上残留的渣子,“怎么就这么等不及了?你看看你,手都还没洗呢。” 安宁吐吐舌头笑道:“谁叫你的手艺这么好,我一下子没忍住。” 他挑了挑眉,“这么说还怪我了?” “那当然啦,你想啊我可是馋了四个多月!”安宁义正言辞,偷偷朝他望了一眼,然后趁他没注意又往口里塞了一块,看得凤凌霄哭笑不得。 安宁心满意足地咽下糕点,“你今天怎么大老远过来接我,不会就为了送糕点吧?” 凌霄低低一笑,摇摇头,“自然是有些事想和你说。” 安宁点点头,朝他们示意了一下便带着他往林子深处走去。 112、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全程围观的暗七倒抽了口冷气,抬起僵硬的手肘戳了戳身旁的言肃,“那位……那位就是凤国的摄政王吗?” 言肃偏头就见他一副见鬼的模样,心里一笑,“当然,觉得很震撼是吧?这还算好的,王爷在乎宠爱郡主的样子,我们都是见一次惊叹一次的。” “这哪里是震撼啊?简直天方夜谭啊……早就听闻清宁郡主的魅力很大,就连苍澜六绝里都有四个人对她倾心,我原本怎么着也不信,可现在看到凤王的态度却是不得不信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感慨,言肃笑而不语,他一直帮着王爷打理血凤骑,有关王爷的事情还是言决最清楚。当他第一次和他们细谈清宁郡主,说的内容不是她又做了什么惊天之举,而是王爷竟然当着文武百官以及五国使臣的面许了她凤王妃之位。 那可是凤王妃,是权倾凤国,位列苍澜六绝之一的摄政王凤凌霄之妻啊! 他们一直以为依王爷不近女色的性子,这王妃之位怕是没人能坐的上的,结果王爷眨眼间就许诺给了清宁郡主……然而还没等他们缓过来就从言决口中得知了更多离奇事。听说一向散漫的王爷居然掐时间赶路,只为能偶遇郡主,可以和她一起去君国,据说那一路可是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到了君国之后,王爷为了郡主能养好身体,吃的好,居然还亲自下厨!名动天下的凤王洗手作羹汤……怎么想都是天方夜谭的存在。他们几个知道的时候一个个跟雷劈过一样,差点没泪奔。你说王爷一多清贵冷傲的人啊,平日里可都是他人阿谀奉承,更有大批女子争相着投怀送抱,结果搁在郡主那里就成了做膳的厨子……偏偏自家王爷还乐在其中。 更夸张的是,早先王爷居然将自小携带在身上的一枚玉佩也送了出去……那可是象征着凤王至高无上地位的物件啊!有此玉佩,如见凤王,甚至可以凭此调动一部分血凤骑! 当时他们简直急跳了脚,都以为王爷为了一个皇安宁神志不清,昏了头脑,只有言决笑得一脸淡定,让他们放轻松点。王爷从来都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做任何事之前都有他的思量,虽然遇上郡主会变得不太正常,但也还是会保留该有的理智。 他们渐渐减轻心中的顾虑,追着言决问后续之事的同时也感慨着,祈祷着清宁郡主千万不要辜负自家王爷。王爷他为了抱得美人归,可是把什么都交出去了啊……言肃眉眼一松,瞥见马车旁气定神闲的言决,扬唇一笑,那家伙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两人并肩走在丛林间,还残留着寒意的树叶随着微风拂过扑簌簌地飘落。安宁仰头看见叶落纷飞的景象倒觉得有趣,随手拈了一枚把玩。身边的人依旧是清冷雅致的模样,双手负在身后好似闲庭漫步,好像他走的不是荒山野岭、泥泞小路,而是皇家园林。 她看着看着,抿嘴一笑,眉眼霎时柔和,记忆里他似乎永远是这般清冷如月华,让人心生向往的同时不免敬畏,可他对自己却永远温柔似水,百般体贴,她都是知道的。 为此,她不止一次感慨,皇安宁,你真是好命,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居然待你这样好。 “在想什么?”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回她有些飘忽的思绪。安宁一抬眸,望进了他专注柔和的目光里,心上微微一颤,故作沉思一番调笑道:“唔……我在想凤大公子怎么能随时随地保持仙人之姿呢?” 见她目露黠光的模样,凤凌霄哑然失笑。 “真的,凌霄,你是真的好看。”她很肯定地点点头。 凤凌霄嗤地一笑,摸了摸她的头,“这一路上是不是很累很无聊?都想着来打趣我了。” 安宁轻轻一笑,耸耸肩,“还好。不过你知道的,很多不安分的小老鼠会来搅乱。” “有没有受伤?” “放心,他们还伤不了我。” 凤凌霄想了想又问:“我刚才看见一个陌生面孔,他是谁?” “啊,他叫暗七,是前来暗杀我的人之一。” “什么?!”他失声惊呼,“宁儿你……那你怎么把他留在身边?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安宁微微一笑,反手拉住他,“我没事,你别慌……他说要在我手底下做事,之前也有类似的例子,所以我就收下了。” “……就这样收下了?”凤凌霄愕然。 “我本来就打算把他交给赤溪,你不知道赤溪那家伙是炼毒高手,平时很爱捉弄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拿身边的人做实验。如果他能挺过一年的荼毒,说明他本身的能力不错,加入宁世骑也不是什么坏事。”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凤凌霄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女人是真的不知道后患无穷这个词的含义吧? “说吧,你究竟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安宁歪着头看他。 说起正事,他的神色严肃了许多,“你知不知道皇国最近人数暴增的事?”一个问题刚抛出他就看见她一脸疑惑,轻轻一笑,“看来你是不知道了。” 安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有时候他们会少上报一些消息,说是不让我操心一些有的没的。” 凤凌霄闻言倒是很认同地点点头,恩……宁世骑里的那帮人办事能力很不错。 安宁心里一堵,郁卒地瞟他一眼,“人数暴增是怎么回事?” “最近一段时间有很多不明人士大量进入皇国境内,虽说是以商队的名义,可是短短几个月就进驻上万人,总是让人觉着不安,听说皇曜正命皇庭彻查此事。” “居然多了这么多人?”安宁皱眉深思,“的确不正常……说实话,我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苍澜大陆平静了这么久,感觉是要乱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若想再一次挑起战乱,只怕皇国会最先遭殃。” 虽然她和他们几个并称为苍澜六绝,但她很清楚六个人里她的势力以及本身的实力算是最弱的,皇国也是六个国家里最薄弱的,所以,一旦发生战乱,皇国必然首当其冲。 凤凌霄默了默,沉吟:“沉寂过久,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113、那个人可不可以是我? “他们很清楚,如果要下手,皇国是最好的选择。”安宁遥望着远处被白雾笼罩而透着缥缈的重山,含笑的嘴角渐渐浮现出寒意。凤凌霄被这样淡漠凉薄的她弄得一怔,心疼之余正要说话就见她轻轻一笑,“看来回到皇国后的日子会很忙碌啊。” “别累着自己……”他张了张嘴,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 安宁眯眼一笑:“没事,你别担心!” 凤凌霄安静地看着她,安宁接收到他的目光,心跳莫名漏了几拍,脸颊微微泛红的时候见他缓缓靠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唇上就落下一道柔软的温度。触电一般的颤栗迅速涌遍全身,安宁愕然地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猛地漏跳几拍的心骤然加速跃动,怦怦怦地锤击着胸膛,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来。 什么……他…他?她被吻了? 凤凌霄终于尝到觊觎已久的甜美,不敢过于放肆,只是轻轻贴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吮吸,而后抑制住心底涌上来的欲望退开身去。微微垂眸看她,她整个人呆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显得很僵硬,显然她还没反应过来。 这样呆萌的她实在难得一见,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听见他的笑声,安宁猛地回神,捂着嘴往后倒退好几步像是要远离他的气息,满脸涨得通红,“你,你刚才……对我……” 安宁没由来郁卒,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凤凌霄双手交叠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瞧着一脸羞红的她。见她似乎要恼羞成怒,连忙见好就收,他快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到她一瞬间的僵硬,抬起一只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脊,语气柔和,“是,我刚刚吻了你。” 原本因他的安抚而松缓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下意识想挣离的身体却被他紧紧扣住,温热的气息一阵接一阵洒在脖颈上,安宁身体一软,没了挣扎的力气。 凤凌霄抱着她,目光遥遥望向远方,声音缥缈得好似拂晓前浓郁散不开的白雾,“宁儿,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安宁恍然,原本沉静的心哗的一声悬空,乱了。 见她久久不作声,凤凌霄不安了,“宁儿?” 安宁微微敛眸,鼻翼间尽是他清冽的气息。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说不出话来,可没过多久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凌霄,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呢?”还那么坚持。 明明他不愁钱财,凭他的地位和势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认定她了呢? “宁儿,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的。” “可是我想知道。”她低声说着,语气近乎执拗。 凤凌霄抚着她的发丝,安宁没听见他的回应便退开身去,一抬眸就撞进他明亮柔和的眸光里,心中一滞倒是忘了自己坚持要的回答。凤凌霄爱怜地望着她,嘴角衔着的温柔笑意让人心动。 “宁儿,自打你八年前领兵出战,我就注意到了你,只是那时凤国也四面受敌,我不得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战事上,一年后那一曲逍遥叹艳惊四方,你也在我心里扎了根,一住就是八年。我知道,你一心治理皇国,意在还他们一个安宁,没有多余心思分给儿女之情,所以我等,我愿意等。” 凤凌霄说着,脸上的温柔笑意渐渐掺上一丝不安,“可你渐渐长大,光芒日复一日耀眼,觊觎你的人越来越多,我开始害怕。我害怕你突然就对他们其中一个上了心,我害怕他们会夺走你,我害怕我还没来得及表露心意就失败了……宁儿,我是真的怕。” 那样一个清贵骄傲的男人,面对她的时候却是满满的脆弱与不安,安宁紧了紧颤抖不已的手指,眼睛酸涩到发疼。 凤凌霄舔了舔因紧张而发干的唇瓣,无力一笑,“我知道你无心于此,但是我胆小,非常胆小,所以宁儿,你可不可以让我心安一些?” 安宁扯了扯嘴角,“你……你先让我缓缓。”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通表白,就算心志坚定如她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啊! 凤凌霄了然一笑,柔和的笑意自眼角渗出。 安宁一向承受不住他这样专注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她知道他的心意,毕竟他也从来没掩饰过,只是她很震惊。试想一下,一个惊才绝艳、权倾一方的男人突然和你说,他暗恋你八年,你能不震惊吗? 她震惊,而且震惊之余,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情愫。 凤凌霄……对于这个男人,她似乎没办法像拒绝其他人一样拒绝他。 凤凌霄一改之前的焦躁,神情闲淡地望着她,等她给自己一个答复。不过她可能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很是丰富,让他不由开始好奇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没多久,一道他期待的声音响起,给了他答案。 “凌霄,我十七岁了,寻常姑娘在我这个年纪早已嫁人生子,可我不一样。很早之前我的婚事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背后代表的是整个皇国。”安宁极其平静地述说,“你知道的,我最在乎的人,娘亲和哥哥都在那片土地上休息,生前我无法护他们周全,死后我总要护住他们最后的安宁,你说是不是?” 凤凌霄的神情瞬间变了,“宁儿,你无须让自己这么累。” 安宁抿了抿唇,眉眼间飞上一抹黠色,“恩…我是感觉越来越累了,最近更是觉得力不从心,也许我是该考虑一件事了。”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让凌霄的心猛地吊起。 他犹疑不安地看着她:“考虑……什么事?” “你说的很对,我不该什么事都一个人抗下。”安宁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也许我是该找人陪陪我,和我一起承担未来的一切。” 凤凌霄下意识屏住呼吸,浑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被抽走,空洞的躯体里只余战栗和恐惧,可又存留些许希望,使得冷却的血液再一次沸腾,灼伤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两种错综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狠狠撕扯着他的心脏。 “凌霄?凌霄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冷?”安宁见他面色苍白立即伸手去抓他的手,触及的却是沁骨寒冷。 “没事……”他反手抓住她,借此稳住紊乱的心绪。面对她担忧的神色,他深呼吸几下,像是豁出去一样不管不顾道:“宁儿,如果你要找一个人相陪,陪你承苦享乐,那么,那个人可不可以是我?” 114、我怕你反悔 安宁默然,手指传来的颤抖清晰地告诉她面前这个男人有多紧张。 凤凌霄没再出声打扰,想着借这次机会让她彻底认清自己的内心,他也能少受点罪。 林间安静的可怕,偶尔微风拂过,才会留下一些细碎的声响。良久之后才响起女子不确定的声音:“凌霄,如果,如果那个人是你,你会不会觉得累?” 她身上承担了太多事情,国事、家事、恩怨情仇……天底下嫉恨她的人可不在少数,种种琐事常常让她喘不过气来。虽然现在的情形好了许多,可她还是担心。如果他要陪她一同承担,会不会觉得疲倦?会不会有一天他再也承受不住就离她而去了? 凤凌霄蓦然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原本心情忐忑的安宁看见他难得失态的一面,心里竟起了想逗弄他的念头,“怎么了?是不是想想就觉得累了?” 凤凌霄拼命抑制住心中的悸动,出口的声音多了几分颤抖,“不……宁儿,我,我刚刚,刚刚没听清,你,你再说一遍。” 安宁诧异,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凤凌霄执起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你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好不好?” 他的眼中有明显的不安之色,安宁微微一笑,反手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凌霄,如果那个人是你,你会觉得累吗?” “不累!绝对不会!”凤凌霄急声应着,那般焦急好像生怕她会反悔一样。 “凌霄……”安宁失笑,“你这么急做什么?” 凤凌霄抿抿嘴,应道:“我怕你反悔。”见她一脸怔然,他微微垂头用一种极低极低的声音解释,“我很怕,你好不容易想通,决定找个人相陪,那个人还是我。多年的心愿得以实现,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怎能不急?” 安宁的眼睛微微湿润,嗓音微哑:“凌霄,没有安全感的人应该是我。” 凌霄眉眼一松,轻抚着她的脸颊,“宁儿,以后你有我。” 安宁一笑,上前一步埋在他怀里,头轻轻蹭着他的胸膛。“我以为,我一个人可以应对一切,不必劳烦他人。可我渐渐觉得吃力,凌霄,谢谢你还陪在我身边,愿意等我。” 凤凌霄紧紧拥着她,笑得温暖,“我很开心。” 等到两人相携着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比起言决、言肃的欣喜若狂以及蓝皙的如释重负,青折的脸色明显凝重得多。 “言肃,你跟着凌霄回去吧。我和他提过了,他答应了。”安宁笑着和他说。 言肃瞄了眼自家王爷,笑眯眯地回应道:“郡主,你和王爷?” 他脸上八卦的神色十分明显,安宁心中一笑,大方承认:“是,我们在一起了。” 虽然两人紧牵的手在无形中已说明一切,可亲耳听到她的承认还是不免震撼,他缓了好一会才猛地一拍手,眉眼尽舒,“太好了!王爷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安宁囧然,这是什么形容词? 言肃忽而正了正色,很认真看着她:“郡主,谢谢你,真的。” “为什么这么说?” “为了得到你,为了能和你在一起,王爷可以说是甘愿倾尽所有。其实,血凤骑上下都知道你,不是作为皇国的清宁郡主,而是王爷放在心尖上的人。王爷深爱你八年,我们一度担心他会失控,会因为得不到你而走火入魔,可你们现在在一起了,我们也能松口气了。”言肃耸耸肩郎然笑着。 安宁会心一笑,瞥了眼正在打量暗七的男人。“言肃,因为小时候的遭遇,我有许多顾虑,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也无力去承担一份情感。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消极逃避,直到我遇上凌霄。” “凌霄他…他很特别,与我以往结识的人都不一样,我对他狠不下心来也做不到无法完全无视他,不过才几天的相处,我就对他放下戒心,还对他说了很多从前的事……我渐渐意识到,他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 言肃望着她,笑得柔和,“如果王爷听见郡主这番话,一定会高兴得疯掉。” 安宁低低笑着,眸光清亮,“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是他凤凌霄。” 言肃安心一笑。 短暂的相聚结束,凤凌霄亲自将她送上马车,替她理了理衣裙才不舍地收回手,习惯性地叮嘱着,“路上小心,回到皇国之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凤公子好啰嗦啊!”安宁倚靠在车门上,笑得一脸娇俏。 凤凌霄贪婪地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手,“因为某位姑娘总是不让我省心。” 安宁瘪瘪嘴,“别光顾着念叨我,你也是,我听说凤国最近很不太平。” 她的关心于他十分受用,凤凌霄垂眸笑了笑,然后像个小媳妇似地拉着她的手不放,神情是说不出的委屈,让安宁一度以为自己始乱终弃。可是,从来都是百毒不侵的她永远敌不过他的美色,宛若死穴一般一击命中。 她认命地从衣襟里摸出那枚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好啦,有它陪着我呢!” 凌霄低低应了一声,看着她手心里的玉佩,嘴角慢慢挑出一抹温暖的弧度。 言肃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难舍难分的两人,憋着笑清了清嗓子,“王爷啊,我知道您不舍得和郡主分离,可再不启程只怕郡主今晚要露宿野外了。” 就算凤凌霄心里再不愿,就算他还想再和她温存一会,也不放心更不舍得她夜宿野地,于是他朝她俯身,一个压抑却绵长的吻落在她眼睛上,带着浓浓的眷恋与深情。 他很爱很爱她,希望她能感受到。 两人就这样确认了关系,虽在荒郊野外,没有浪漫的景色,没有百花环绕的绚烂,可心意却是十足十的。看似很突兀可是她的心就这样安定了,就像漂泊已久的船只历经万难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安宁抚摸着颈间的玉佩,回想着两个人相识的点点滴滴。忍不住一笑,真是着魔了,她居然记得一清二楚啊……收回思绪随意往旁边一瞥就看见蓝皙正看着她,眼角眉梢满满都是欣慰的笑意,抿嘴一笑,“蓝皙你在笑什么?” “蓝皙是在高兴,小姐终于想通了!”蓝皙笑得灿烂,眼角隐隐闪烁着泪光。 有了凤王,小姐不必再将所有的事情都一肩扛下,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安宁心有感触,看来以前她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眼见着小丫头哭出来,安宁无奈之余觉得心暖,伸出手替她擦着眼泪,“傻姑娘,怎么还哭了?” 蓝皙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笑。 “宁主,为什么?” 115、我有必要勇敢一回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安宁一下子没明白过来,“青折?” 青折微微沉眸,握着缰绳的手缓缓收紧,“以前有不少人倾慕于你,甚至不惜铺十里红妆,砸下重金迎娶你,你从来都是拒绝的,五国之人也是。就算他们身份尊贵,权势滔天,你也没有半分动摇。为什么?为什么这次突然决定要和凤王在一起?” 不过是聊会天的功夫,她就认定凤凌霄了吗? 安宁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我觉得,我有必要勇敢一回。” 其实,她应该很早就喜欢上凌霄了吧?时间大概能追溯到两人初见面的时候。不然,她怎么会独独对他无可奈何?哪怕是最温润如玉的皇庭,最冷漠坚毅的凌墨行,她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抵抗,可如果是凌霄……哪怕只是对上他的眼睛,气势都会自动减弱。 如果不是喜欢他,她又怎会和他提及小时候的事?那是她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候,时不时会在午夜梦回出现在她的梦里,摧残着她的身心,折磨着她的神经,久而久之演变成梦靥。一旦出现,连细微的呼吸都是痛的。 所以,如果可以,她宁愿失忆,没有任何回想;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没在这世间出现过。 一开始,她拒绝那些人的心意,是因为无暇与无心。娘亲和哥哥的相继离世让她几近崩溃,若不是最后残留的一点执念,这世间再不会有皇安宁这个人;后来,皇国安定,他们有了安息之地,她一步步成了他人口中最尊贵的女人,她依旧回绝他人的爱意……她承认,她在害怕,她有很多顾虑,尽管她看上去坚不可摧。 可是,褪去那些华丽的名号,她不过是一个和寻常女子别无二致的人。 她也会害怕,也会想逃避,也会想依赖一个人,至少在午夜惊醒时能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可她不敢尝试,会累,会失望,更会受伤,如果这般,她宁可一个人过活。 她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所以她几乎忘了一个道理:这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事情。 凌霄打破了这道魔障,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可她头一次有了个念头。如果,如果那个人是他,她心里的抵触并没有那般强烈。也许她是该放下内心深处的恐惧,好好与人交心,试着和他走下去。 八年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不短,足以暖化一个不安且执拗的人。 青折听懂了她的意思,眸中的光芒一寸一寸黯淡下去,颤抖不已的手按在心口处,一向安稳的心脏此刻正在抽搐,一阵一阵强烈得叫他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缰绳,手背因用力过度而蹦跳着可怕的青筋,发狠的模样似要将绳子嵌入掌心。 一旁的暗七见状连忙夺过缰绳停住马车,一手按住他抽搐的肩头,“喂,你还好吧?” 青折没应话,咬着牙想平息心口剧烈的抽痛,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那钻心的痛楚没有半分减弱,反而愈发凶猛好像要将他吞没一般。 门帘被人掀开,蓝皙探头而出却被青折惨白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忙问:“这是怎么了?!青折你没事吧?!” 青折死死抓着心口的衣服,额角青筋暴起,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摇着头。 蓝皙急了正要叫自家小姐来看看,一回头发现她已经凑了过来,“小姐,你看青折他……” 安宁拉过他一只手把脉,下一秒却被他反手扣住,眉头紧皱,“青折?” 他垂着头,整张脸隐在阴影里,让人瞧不见他的神色。“我没事……” “没事?青折,你是没看见你自己的脸色有多可怕吧?”蓝皙不认同地摇头。 “我没事。”他又重复说了一遍,语气十分执拗。 安宁微微眯了眯眸子,收了手看向暗七,“暗七,接下来由你来驾车吧。” “好。” “青折,你进来。”说着安宁就转身回到车厢内。痛楚缓解许多的青折面色犹疑,咬咬牙跟了进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出口的声音十分平静,“这些天你应该很累,先好好休息会吧。” 青折一愣,沉吟:“我没事……”只说了三个字就对上她清亮的眼眸,那样的明亮,好似他的所有心思都大喇喇摊在阳光下,被她一眼看穿,又是那样的坚定,坚定得不容人拒绝。他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我只是…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安宁微微一笑:“所以我先让你休息会,我们现在已经在皇国境内,你不必再堤防什么,安心吧。” “行啦!小姐都让你休息了你就好好睡一觉吧!”蓝皙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垫被,见他不为所动,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她稍稍凑近他,压低声音对他说,“青折,你要是不养好精神,怎么去保护小姐?没准你都要被调回宁世骑了,你应该不希望这样吧?” 青折神色一僵,抬眸飞快扫了眼正看着这边的女子,咬了咬唇就歪了身体躺在垫被上休息。安宁十分惊奇地看着这一幕,青折的脾气她还是清楚的,他不愿做的事情,任他人说破嘴都没用,怎么今天会这么听话? 蓝皙并不知道自家小姐内心所想,只是朝她丢了个邀功的眼神。安宁莞尔一笑,朝她示意了下,蓝皙立即心领神会,给入睡中的青折盖上一条毛毯。 等安宁一行人距离皇城还有两公里路时,六国有心之人基本都知道清宁郡主即将归朝,南九息自然是其中一员。他得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人正在兵部尚书府,同庄谦坐在院子里把酒言欢。 庄谦看着那个一字一句听得很认真的男子,很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这位好友真的是走火入魔了……举杯发现酒已无,起身去拿酒,回来的时候负责汇报的黑衣人已经离开,而南九息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手撑着头,一手摩挲着酒杯边沿,唇边蔓延着……呃,类似于痴傻一般的笑容。 “砰”庄谦将酒坛子放在他面前,“南大将军,收一收你的笑容,跟傻子一样。” 116、我一定会娶她为妻 南九息一把摘去酒坛子上的红巾,仰脖灌下一大口酒,也不擦嘴角渗出的酒水,歪着头笑得懒散,“本将军这是高兴!” 庄谦显然不相信他这鬼话,咬着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要我怎么说你什么好?皇安宁就让你那么着魔居然把精英部队调去她身边,成天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你这是暴殄天物啊你!” 南九息无所谓笑笑:“只要能每天听到她的消息,就值得了。” 庄谦摆着一张面瘫脸,眼睛里明晃晃说着——你简直没救了! 南九息并不在意,又猛地灌下一口酒,“诶,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还不成亲呢?你爹就不急啊?” 庄谦咂了下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都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 南九息低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庄谦慢慢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九息,你别陷得太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得很清楚,皇安宁注定不会为你所有。你再一昧执拗下去,粉身碎骨的人只会是你。” “苍澜大陆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你知道是什么吗?”南九息忽然支开了话题,低沉的声音响在无边黑夜里愈发凉薄。他仰着头望天,神情近乎寂寥,可又好像在怀念着什么,“任何人只要认真接触过皇安宁,最后一定会折服在她的魅力下。” 庄谦怔然。 “这则传闻也不知是谁提出来的,可是太贴切了。你想想看啊,我们这几个人不就验证这个说法了?还有那个凌国太子,不近女色,生性冷淡,一开始对安宁并无关注,结果安宁不过在凌国待了四个月,他就舍不得把她放回皇国了。”南九息低笑着感慨。 见他明明难受的很却还是强撑出的笑意的模样,庄谦也觉得心里堵得慌,原本准备好一肚子调笑与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不过看他这个样子,怕是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他能做的就是安静陪在他身边,在他借酒消愁的时候能有个人陪着。 “我南九息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喜欢个女孩,也是头一次这般窝囊。”他抬起满含沧桑的双目,唇边嘲讽的笑容刺眼的很,“阿谦,你说我该怎么办?” 庄谦实在看不得他这样自暴自弃,恼怒道:“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既然喜欢她喜欢的要死,既然怎么样都割舍不下她,那就大胆去追,去争啊!你未娶,她未嫁,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样一个人憋着喝闷酒,偷偷派人去保护她,默默躲在背后关注她又有什么用?她根本都不知道你的心意!” 被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的南九息难得傻了眼,一脸呆怔看着面前难得失控的好友。庄谦这会也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激动,心里不免懊悔。面前这位可是心灵严重受创,他这样一顿痛斥下去,他不会因此想不开吧?! 但是,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南九息是谁? 他是南国的战神将军,位列苍澜六绝,纵横沙场十余年,心志早已被打磨得坚韧不屈,任何大风大浪也休想摧毁他分毫。就算他在感情方面狠狠栽了一把,但也绝没有轻言放弃的可能,顶多意志消沉一段时间。 这不,一剂猛药砸下去,倒是把南九息给砸清醒了。方才的苍凉、寂寥、痛苦与自嘲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贯自信张狂的笑容。他看向明显反应不及的庄谦,一双凤眸褪去令人心悸的阴暗,流转之间,妖冶醉人的瑰丽乍现,令见者呼吸骤乱,为之惊艳。 “你说得对……阿谦,你说的很对,我不该这般丧气,不该的…安宁是我的,她是我的…我一定会娶她为妻,和她白首偕老……”最后一个字刚刚收了音就见他头一歪倒在石桌上,昏睡了过去。 看得庄谦是目瞪口呆,头一偏看见他身旁的地上扔着好几个酒坛子,不免郁卒,难怪醉成这副鬼样子……他是打算把自己喝死吗? 瞧了瞧天色,夜色已深,还起风了,再在这里趴着肯定要着凉……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男子,庄谦认命地将他扶起来往屋里走,嘴里不住地嘟囔着:“这脾气真是半点也没改,一如既往的执拗倔强!皇安宁是你的,还打算娶她为妻?是打算不撞南墙不罢休是吧?真是没救了……” 此刻的庄谦还不知道愤慨的言论会在将来掀起多大的风浪,更不知道它对南九息的影响力有多大。如果他知道,如果他有预知能力,打死他都不会说出那些话,他只会在他意志消沉,胡言乱语的时候直接将人打晕。 一觉睡醒,万事皆休,没什么坎是过不了的。 可是,很不幸,他并没有预知能力。 马车稳稳地行驶着,闲来无事翻阅书卷的安宁手上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事来撩起身旁的帷裳,不意外瞥见熟悉的景致,转头问外边驾车的青折,“青折,已到皇城,可有看见阿琰?” 这几天青折的心情似乎差到极致,自从那次面色惨白被勒令休息之后,他没有再出现过类似令人心惊的状况过,只是面色极为淡漠,让一向与之交好的蓝皙甚为忧虑。闻言他也只是眸光微闪便恢复了淡漠的神色,不远处的城门口早已排列着密密麻麻的人马,为首立着两个人,一抹明黄,一弯月白,显眼的很。 青折瞥了眼心里就有了数,微微侧过头回应道:“只有皇曜与皇庭在。” 安宁一怔,眸中飞快掠过一抹异芒,阿琰……居然不在吗? 以往,不管阿琰身在何处,正在做什么,哪怕是琐事缠身,只要她一回来,他都会抛下一切赶着来接她。她每次回城或是回府,第一个见到的人永远都是他,这一次他突然不在,好像少了些什么。 这么多年了,她都习惯了,习惯了他耐心等候的身影,习惯了他一看见自己就露出温暖的笑容来,习惯他拉着自己说着今日来皇城发生的趣事……怎么这一次例外了? 117、他不是小孩子了 马车由远及近,等候已久的皇庭眼前一亮,无意识向前迈了一步。一旁的皇曜见了,心里哀叹一声,然后目光就被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吸引去了。依旧是清妩绝美的容貌,依旧是温婉出尘的气质,仿佛白衣摇曳间,一切都不曾发生改变,就连那唇边衔着的笑容都一如既往的温浅柔和。 皇曜微微一笑,这个女孩,的确是有让人为之神魂颠倒的资本。 “安宁。”皇庭唤了她一声,眉眼温润含笑的模样不知惊呆了多少人。 安宁回之一笑,诧异地眨眨眼,“你们怎都来了?还有,皇曜,你居然也出宫接我?当朝帝王出宫迎候一位女子,传出去我要被骂死了,臭鸡蛋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皇庭看着她笑而不语,皇曜低低一笑纠正道:“这位姑娘,除了清宁郡主这一称号之外,你可别忘了你还是皇国的丞相。” 安宁瞪了瞪眼睛,耸耸肩,“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 皇曜轻笑着摇头,“其实,算起来,我还从来没站在这里接过你。” 安宁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皇琰和阿庭都曾在城门口迎候你归来,当然,皇琰的次数最多,一次也没落下过,可是我没有。你当年把我从敌军手里救回,我虽心存感激,可心气执拗,始终拉不下面子和你好好说声谢谢。”皇曜深吸口气,借此稳定有些躁动的情绪,“你是皇国的功臣,你就当这一次我只是来接一个于我有恩的人吧。” 安宁会意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恩……那让我来猜猜看,你们不会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接风洗尘宴吧?” 皇曜挑挑眉,笑着点了头。 闻言,安宁眼一瞪,整张脸瞬间就垮了。 皇庭朗朗一笑,安慰她说:“别听他的,我们的确为你准备了接风宴,不过只有我们几个,唔……属于比较简单的家宴。” 安宁眼睛一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被解救了。” 三人说笑着往城里走,安宁想到缺席的皇琰,立即问两人:“对了,怎么不见阿琰?你们知道他去哪了吗?” 皇庭默然不语,倒是皇曜像是开了话闸一样像安宁控诉着这四个月来皇琰犯下的恶行,听得安宁一愣一愣的。她实在不敢相信他口中那个肆意破坏,为所欲为的人会是一贯安静听话的皇琰。 这四个月究竟发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皇曜明显看出了她的迟疑,长腿一伸拦在她身前,“安宁,我可没造谣啊!这四个月为了帮那小子收拾烂摊子,我可是忙得焦头烂额,不信你问阿庭!” 他神情坚定,语气愤懑,那模样就差指天发毒誓了。安宁表示很无奈。 皇庭附和着点点头,眉心微蹙,“皇琰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虽然我们知道……他如此失常是因为你,不过他今天没来接你,实在太不正常了。” 安宁皱眉想了想,冲二人一笑:“我知道了,多谢你二人今日城门相候,今晚的家宴我会准时到的。”皇庭一怔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她转身疾步回到马车旁。 “好了,阿庭,回去好好休息会吧。”皇曜拍拍他的肩。 皇庭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的背影,神情惘然若失。 “云栈一直跟在阿琰身边吧?” “恩,云栈她一直负责保护怡亲王。”蓝皙应言。 “那现在能联络上她吗?” “其实,这四个月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所以我们完全不知道怡亲王最近……”蓝皙顿了顿,笑得有些尴尬,“如此反常。” 安宁头疼扶额,脑子飞速旋转着,拼命地搜索着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可是她和阿琰的足迹遍布皇国上上下下,很多地方都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一时之间她竟想不出一个确切的地点。 青折见她如此焦躁,心里也跟着堵得慌,语气愈发淡漠低沉,“你不必这么着急,他不会有事的。” “恩……”安宁沉吟,“最近皇国人数暴增,怕是背后有什么阴谋,为了以防万一,青折你去调查一下。” “好。” “蓝皙,你先回府安顿一下,再联络一下扶柳。” “是。” 当所有的任务安排妥当,安宁开始思考皇琰现在会在何处,首选之地自然是醉仙居。可是她把厨房翻个底朝天,角角落落都不放过,可依旧不见他的身影;再转去梨园春,显然现在离好戏开腔还早得很,放眼望去,园子里的人屈指可数,而皇琰明显不在其中;拐个弯,来到京中最大的兵器行,可她一脚刚迈进去,热情的店家就认出她来,追着她问他们的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安宁很茫然,细问过后才知道皇琰足足有一个多月没踏足过这里。对于热爱收集各类武器的皇琰来说,一个多月不碰兵器简直可称为天方夜谭,放在以前这根本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安宁渐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等到她把京中大大小小的地方找了个遍,就连他平日待都不会多待的庙宇都一个不落地找了,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让人难觅其踪迹。安宁有些急了,她能找的地方全都找过了,可是……难不成阿琰他离开皇城了? 胡思乱想之际,脚下的路已经变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片繁茂的竹林,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安宁松了眉头,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绪瞬间得到安抚。 她为什么急成这样呢? 皇琰早已不是九年前的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孩子,他长大了,有独立的思维,有武功防身,他绝对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她急成这样是做什么呢? “皇安宁,你是过度紧张了,你应该对他多点信心,他不是小孩子了……” 她垂眸念叨着,一边往林子深处走去,可没走几步就发现她苦苦寻找已久的人正靠在大树下小憩。安宁瞬间松了口气,放轻脚步小心地靠近他。皇琰歪着头靠在树干上,双眸微阖,墨黑的发丝随意散在白衣上,褪去了平日的淡漠以及怒极时的冷戾,干净美好得不像话。 118、我们回家了! 安宁蹲在他脚边上,托着腮帮子看他睡觉,目光因思绪飘远而稍显缥缈。 曾经不止一个人问她,为什么要对皇琰那么好?为什么会那么关心他?为什么那么在意他,在意到都超出了姐弟的界限?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恩,她说,因为皇琰身上怀着乱世里难得的纯真与美好,而她不过是想好好保护他与它。 她是轮回重生者,是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未亡人,浑身带着不可磨灭的血腥与戾气。她原以为她会带着这一身罪恶孤独终老,能在生命终结时回到原本的世界,可是那个少年不期然出现了,携带着不被玷污的干净美好闯入她的生命里,纯白的光芒瞬间点亮她阴暗的世界。 所以她很珍惜,非常珍惜,想要尽所有的力量去保护,保护它不受玷污。 她永远也想不到,她一念闪过的冲动带来的是救赎与希望。 九年前,安宁奉命征战敌军,救回被掳走的皇室族人,单枪匹马所经之处,遍地狼藉。那些原本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皇室众人衣衫褴褛挤在草堆中,哭喊着,哀嚎着,抽泣着,甚至有不少人伏地磕头,苦苦哀求着饶恕自己一命……完全没了以往的颐指气使。 独他不一样。 他没有哭,没有叫,没有哀求,只是安静地坐在草堆旁,双手抱膝,脸上不悲不喜,好似周遭的杂乱与污秽都与之隔绝。那样的冷静与漠然叫她恍然,以为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很快,那些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几场胜仗打下来,她的名号与模样早已深入人心。此番见她出现在敌营,所有人几乎都是心上一喜,拼命叫着她的名字,叫喊着让她救他们,若不是身上还有绳索束缚,只怕都要扑上来了。 可这么一来,她安全暴露在敌人的眼皮下。 听着四处传来的盔甲与武器的摩擦声,以及近在面前、虎视眈眈的敌人,安宁低咒一声,恨不得大开杀戒,直接将这群皇族之人都灭了得了! 他显然也看见了她,平静的眸子一闪而过诧异之色,随即泛起骇人的黑雾。就在安宁还没不及反应的时候,他动了。他迅速操起一旁的铁棒,直接扫向往这边冲过来的小兵,撂倒几个之后还不忘朝这边喊:“皇安宁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走啊!!” 她被这么一吼回了神,眼前的景象却叫她心惊,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他单薄瘦小的身影拦在兵将身前,手上横着一根铁棒,多日的油米不进加上摧残折磨早已让他精疲力竭,可他没有半分动摇。他咬着牙与他们对峙,眉眼间充斥着叫她这个征战沙场的人也为之一震的冷戾。 “砰”一声闷响划破长空。 那抹单薄的身影被人重击倒地,可他拼死不从,硬是屈起一条腿支撑起早已残破的身躯。许是他一如既往倔强的眸光,许是他抵死不从的狠劲,许是他遍体鳞伤去还想着为她掩护的心意,许是他身单体弱却敢一人群战的骨气……安宁心里狠狠梗着一口气,怒火中烧。 当那锋利的刀芒落在他身上时,漫天的白绫呼啸而去,将一众兵将卷席上天再狠狠地摔到地上,抑或是宛若游蛇一般缠上腰身,缓缓收紧,叫他们睁大眼睛,感受着气力的逐渐消逝以及窒息降临时的绝望,再没了先前的嚣张跋扈。 一时之间,偌大的役场上只充斥着布帛绞肉的声音,以及声声凄厉的惨叫,听者心悸。一旁围观的阶下囚早已忘了哭泣哀嚎,一个个看白了脸,随即眸中迸发出巨大的欣喜之色,好像是茫茫大海中终于抓到了一块救命浮板,口中的呼救声也愈发强烈。 “一群蠢货……”单腿撑地的皇琰咬着牙低咒。 “咻——”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划破长空,马蹄声响起,一匹健硕漂亮的赤马疾速而来。他利落地飞跨过地上竖着的栏杆,稳稳地停在女子跟前。 “好样的,血染!”安宁满意地拍拍它的脊骨,而后替它抚顺鬃毛。 “咴——”血染像是听懂了一样仰头鸣叫,然后低下头蹭着它的手掌心。 耳边忽然传来盔甲摩擦的声音,想是敌军增派的人手到了,安宁眸色一凛,当即一拉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皇琰咳了几声,皱着眉捂住心口,刚才被长枪扫了下,现在咳个嗽都火辣辣的疼,看来是伤及筋骨了……这荒郊野岭的,他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易,哪里还能奢望养好伤?想及此,眸光陡然黯了几分,如今战乱四起,他也被当做俘虏,成了阶下囚。 他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会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被那些人虐待至死? “喂,我们走!” 独属于女孩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恍惚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抬头望去,一眼就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眸。她坐在高头赤马上,眉目英气凛然,朝他伸出了手。 手? 那只手,小巧白皙,完全不适合提刀扛枪,征战沙场的手,却象征着自由与希望……而那只手现在朝自己伸了来,好像在诱惑着他上前拉住。 皇琰拼命眨了眨眼,发现眼前的一切再真实不过。她依旧很有耐心地伸着手,像是看破了他的内心所想。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盯着她温浅的笑容,好似被蛊惑一般伸出了自己的手。 “好!抓紧了!我们回家了!”安宁牢牢抓住他伸来的手,用力一扯将他拉到身后坐下。 皇琰被猛力一扯,整个身体瞬间腾空,眼前天地颠倒之后被拽上了马。他还迷糊着就听见她的一声大叫,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赤马飞速疾驰,吓得他下意识向前倾身,抱住了她的腰身。等到他意识到什么,自己整个人都紧紧贴着她的后背,脸蹭地红透了,可是……他却舍不得放开手。 她很温暖,那股温暖从她身上一阵一阵传递过来,温暖了他数日来饱受摧残的身体,温暖了他几近绝望冰冻的心,暖得叫他眷恋,就连方才发狠折磨他的痛苦也在这份温暖里化为虚无。 119、他还只是个孩子 皇安宁。 他在心底一遍遍默念着她的名字,其实他是一早就知道她的,毕竟她也是皇族中人,可当时的相识仅限于名字。后来,苍澜大陆战乱,皇国受难,一向引以为傲的皇国铁骑一步步被敌军瓦解,百姓流离失所,将士死伤无数,而他们皇族中人也成了俘虏。 当所有人都认为皇国气数已尽,她却站了出来,以稚儿之身扛起出战主帅的重任。听说,当时父皇是万不得已才授命于她,毕竟八岁女娃担任一方主帅,传出去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原本打算看好戏的人却没一个笑得出来。 她几乎是以雷霆手段收服了散乱不堪的皇国大军,她年岁虽小却拥有不可小觑的实力,原本不服气她的老将们纷纷惨败在她手下,自此皇国大军上下都听命与她,直到如今他都弄不清她是如何做到的。 首战便是大捷,她几乎是以少敌多,以智取胜的姿态对战敌国,听说她用了一种很诡谲的阵法将敌军困得无法脱身。那一次皇国军士士气大涨,乘胜追击,以世人难以理解的速度收回数座城池。 紧接着,便是苍澜大陆最惊艳震撼的一次战役——岚国之战。宁世骑首次面世,整齐肃穆地码在大军前列,开战之际,它宛若一团火焰呼啸而去,仿佛能吞噬天地一般瞬间点燃了整座山谷。更让人惊愕的是这支战骑风驰电掣的行军速度以及整齐划一的姿态,全骑上下一举一动仿若一人。 那一战,皇国以压倒性优势打败岚国,平定了西南边境。宁世骑自此一战成名,与凤国摄政王统领的血凤骑并驾齐驱,成为大陆上威名显赫,令人闻风丧胆的神骑之一,而皇安宁的名号也正式在苍澜大陆打响! 因为有皇安宁在,濒危的皇国几乎是以死灰复燃的趋势重振起来,慢慢地成为苍澜六大强国之一。 安宁敛眉一笑,好像就是从救下他的那一刻起,这个孩子就与自己形影不离了吧? 皇琰察觉到身旁多出的呼吸声,睁眼醒来,一眼就看见蹲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惊讶之余是满满的欣喜,他都已经四个多月没看见她了。先前见不到她的的时候,心里满是思念、失落与焦躁,现在看见她才知道什么叫重获新生…… 他贪婪地看着她的容颜,似要将她一笔一画刻在心尖上,随后发现她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脸上挂着温柔,似曾相识的笑容。 曾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笑容还是在九年前。 那时候的她单枪匹马将他从敌营里救出来,因为体力不支,因为伤势惨重,他抱着她,就靠在她背上睡了过去。迷糊中感受到被人抱了起来,耳边是号令声、重甲声,以及她轻柔的嗓音,明明是嘈杂无比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竟带给他一种安心感,他很放心地沉沉睡去,尽管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接触。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身笼罩着黑暗,只有不远处透过来些许微弱的烛光。外边隐隐传来号角声以及盔甲与兵器的擦撞声,他心想,自己应该是在皇国的军营了吧? 这么说,他成功获救了? 微微偏过头,窗棂下摆着一张长桌子,心里惦记的那个女孩正俯首案前奋笔疾书,神情专注肃穆。皇琰微怔,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竟有那样沉稳不惊的气势,一时之间不禁看呆了。没一会就见她罢了笔,取过一旁的文书翻看起来,不知怎么原本严肃的面色宛若冰雪消融一般泛起柔和之色,浸在晕黄火光里透出别样的温暖缱绻,竟比先前还叫人移不开视线。 “宁主。”一道清瘦的青色身影掀帘而入,将手上的托盘轻轻放在案几上。一抬头对上女孩柔和的笑靥,他微微敛眉,沉冷的声音染上几分柔意,“忙了这么久,吃点东西歇会吧。” 安宁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笑道:“怎么今天是你来送?蓝皙人呢?” “她还在小厨房里,一时半会走不开。” 安宁微微一愣,失笑:“她不会又打算给我做一堆汤汤水水补身子吧?” “是该好好补补了。”他皱着眉看她,面色冷凝,“战事吃紧,白日里领兵征战,晚上还要看文书,制定策略,你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 “有你们在啊,就算我自己不注意,你们也会替我盯着的。”安宁莞尔一笑,拿过托盘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闻言青折眉眼一柔,见她一口一口吃着点心的乖巧模样,心中更是充溢着爱恋与温暖。她最近又清瘦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绝对会垮掉。她才八岁,应该拥有丰富多彩的童年,以后还会享受更美好的生活,而不是……累倒在这硝烟四起的战场上。 “哦,对了。”安宁手上一顿,想到什么立即对他说,“你让蓝皙再做一些清淡的食物吧。” 他瞳孔一晃,目光似有所觉瞥向床帐,“是给那个男孩?” “恩。他是皇室中人,沦落成俘虏,可别指望敌军会拿好吃好喝伺候他。他被捉走也有一段时日了,看样子一定受了不少苦,能挺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安宁快速地解决掉一盘点心,拿了帕子擦手,声音莫名低沉了几分“还有,青折,他还只是个孩子,本不应该遭受这些事情的。” 躺在床内偷听的皇琰浑身一僵,即使不去看,他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的神情,眉眼柔和,唇角舒缓,一定是最温柔最美好的模样。 只是他没想到,会像母妃一样百般关怀他的人竟会是皇安宁,这个和他从来没有过多交涉的女孩。 青折略微不满地皱眉:“你别忘了,你也还是个孩子。” “可是,他和我不一样。我是侥幸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而他是寻常孩子。” “宁主……” “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意。”安宁见他急了不由笑了起来,面色攸地柔和下来,“怎么说我都不是从前那个瘦弱无能,任人宰割的我了。现在的我足以面对一切,无所畏惧,所以,你无需担心。” 120、没有必要救他们 这一番坚定的言论并未让青折得到安抚,相反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蹙起的眉峰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你从来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对宁世骑中任何一人,你都能费口舌叮嘱几句,现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都能让你费心关照,那你怎么就不知道对自己上点心呢?” 安宁怔然,青折在她心中从来都是沉默寡言,清冷自持的。除了提刀杀人时的狠戾,哪曾想他说话也会有如此凌厉的一面。 见她如此,青折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瞬间有些慌乱,可他还是在最短时间内稳住自己,“咳!宁主,我们是最早跟在你身边的人,我们也是地狱返生之人。所以,在我们面前,你大可不必伪装或是逞强,还有我们在。” 饶是再冷硬如冰的人,听到身边之人如此温暖的许诺,终究也会被感动,更何况安宁还没修炼到那一步。她起身站到他跟前,八岁的她仅仅到他腰侧左右。打量了一会,她微微踮起脚,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里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青折瞬间僵住,窜入鼻尖的清香更叫他不知所措,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直挺挺站在原地任她抱着。 安宁枕在他胸膛上,唇角含笑:“青折的怀抱真温暖。” 温软的声音让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皇琰恍然看着那一幕,心中渐渐流露出异样的情绪,他们,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很好吧,就像亲人一样。 “恩?你醒了?” 未等青折反应过来,那一道令他眷恋的温度骤然离去,他怔然地望着她的背影,敛眸看向自己的手,莫名觉得空落落的,心里难受的紧。 皇琰看见一步步走近的女孩,一瞬间是慌乱的。手忙脚乱之后躲进被子里,那模样恨不得能直接消失在她面前。 见他如此,安宁一怔过后便是了然,看着那个鼓起的大包微微笑道:“你别怕,你现在在皇国军营里,很安全。” “……我没有害怕。”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安宁歪了歪头,“那是因为什么?” 被窝里没有动静,沉闷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只是这一次掺杂着些许不确定,“皇安宁,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获救吗?” “没有,只有你。”安宁十分肯定地给出答案。 大包明显颤了一下,然后从里边慢慢探出一个人头,皇琰紧盯着她的神色,小心试问:“为什么不救他们?” “没有必要。”安宁依旧爽快地回应了。 没有必要? 皇琰错愕,她是指没有必要救那些人吗?可是她的表情再平静认真不过,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没有必要冒险救他们,不值得。”像是怕他难以理解,安宁很耐心地解释道。 “那么,为什么要救我呢?”他正视她,神情近乎执拗。 他想知道,明明那么多皇室中人,明明他和那些人是同等性质,她怎么就偏偏挑中了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之前他替她打掩护吗? 安宁和他对视了一会,轻轻一笑:“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这个问题他脱口而出,带着他不自知的急迫与不安。可是安宁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看向身后的青折:“青折,你去知会蓝皙一声,做些清淡补身体的。” “……好。”青折淡淡扫了眼那个男孩,转身离开。 “哪里不一样?”他咬咬牙又问了一遍。 安宁依旧没有搭理,返身将案几上的点心放在他面前,“离膳食做好还要一段时间,你先吃些点心垫补一下吧。”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皇琰心中愈发烦躁,攥着拳头大声质问:“皇安宁!回答我,我和他们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安宁敛眉不语,就在皇琰以为她绝不会开口,想再次逼问的时候,忽然见她抬头凝视着自己。在那样沉静得近乎专注的目光下,他不自然地红了脸,“做…做什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安宁笑着移开视线,径直走到案几后坐下。 “为什么只救我?”他不死心追问道。 “没有原因。”她慢悠悠回应着。 如果有,也许是因为……她在他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吧。 “皇安宁!” “好了,先吃点心。”说完安宁街就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翻看卷宗,对着地图排兵布阵,制定作战策略。皇琰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咽下所有的疑问,乖乖地吃起糕点。 端着热气腾腾的膳食的蓝皙与青折进来时就看见这一幕,女孩背对而立,双手不停在木板上的地图上比划着。男孩则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吃着点心,而他的眼睛紧紧锁在女孩身上,神情专注,眸子深处流露出的情绪却复杂的可以,喜欢、依赖、温柔、犹疑、害怕、不安……种种矛盾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令人见之震撼,摸之不透。 青折几乎是在第一眼就确定了内心的想法,面色渐渐冷凝。那个小子,日后定是个不小的麻烦。 “宁主,膳食做好了哦!”蓝皙欢快地说着,一边开始摆盘。 看见托盘上满满当当的食物,安宁扶额失笑:“蓝皙,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蓝皙当即反驳:“宁主已经休息不足了,就该多吃点补充营养。” “好……我吃就是了。”安宁无力反驳,笑着摇摇头,将一碗香味浓郁的鸡汤放在自己面前,“好了,这些端去给他。” 正往嘴里塞糕点的皇琰动作瞬间僵滞。 蓝皙也有一瞬怔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默默将饭菜一一摆在皇琰面前,然后回到她身边着手沏茶,全程没说一个字。 安宁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微微一笑:“汤比上次更加好喝了,看来厨艺又长进了。” 蓝皙递出茶盏,不好意思笑笑:“难为宁主以前喝了那么多失败品。” 皇琰怔怔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膳食,又看向相谈甚欢的两个人,眼前渐渐蒙上一层雾气。现在,现在这种感觉……竟是久违的属于家的温馨感。 “皇安宁,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121、此番皇国是内忧外患 虽然她没有明确的表示,也没说些温情十足的话语,但他就是能体会到她的心意。她对他好,关心他,他完全都能体会到。 安宁抬眸丢了个眼神,蓝皙和青折立即退了出去。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唇角慢慢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这类问题?” “皇安宁。”皇琰轻轻念着她的名字,缓缓抬眸,“我要待在你身边。” 什么?! 安宁愣住,怎么也没想到他如此慎重竟只为说这一句。 “以后,我要待在你身边,不论以何种身份。” 也许是他和自己过于相似,也许他身上拥有令人不忍抹杀的纯良,抑或是这句话,她真的破天荒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到如今已是第九个年头。安宁回忆完毕,忽然发现原本沉睡的人已经醒来,正像她一样陷阱某种回忆里。 她抱膝看了他好一会,懒懒笑道:“阿琰,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听见她的声音,皇琰当即回神,看着她懒懒笑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突然就出现就算了,还一声不吭地发起呆。” “你在睡觉啊,我可不能扰人清梦。”安宁耸耸肩,伸手替他掸去衣角上沾染的杂草,“今天怎么不来接我?害我找了你好久。” 听着她温软中抱怨的声音,皇琰故意摆出的冷硬姿态“哗嚓”一声瓦解了,认命地伸出手将她拉起来,“这一路奔波是不是很累?我们回去吧。” 安宁拉住他,歪着头看他:“阿琰,你在躲避我的问题啊。” “……” 安宁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轻问:“你是在怪我没有早些回来,和我赌气是不是?” “……”又被她看穿了。 “对不起啊,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才……不过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好不好?”她晃着他的手,软声哄着。见他面色缓和不少,话锋又是一转,“听说,这个月你闯了不少祸,这是为什么?” 皇琰瞳孔紧缩,往外渗出些许寒意,“是皇曜告诉你的?” “你闹得那么凶,我怎么可能会不知情?”安宁叹了口气。 皇琰抿紧下唇,什么都不说。 安宁愈发觉得无奈,这小子的倔脾气一上来,谁都劝不住啊…心中一叹,笑道:“好啦,我们别再纠结这个……” “我在变强。”他突然冒出四个字,语气意外的沉稳坚定。 “什么?”安宁喃语。 “我在努力变得强大,保护你。你说过,只要变强了就能一直待在你身边。” 她说过的话,他都牢牢记在心上。 面前的少年一脸认真,眉眼间充斥的坚毅令她心惊,心神不觉恍惚,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似乎有些陌生。 九年的时间里,他的个头不断抽长,立在她面前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仅仅过了四个月,他的气息已经开始沉淀,有了岁月的痕迹,不再像从前的幼稚任性……似乎就像他曾经承诺过的,他会勤练武功,他会不断强大自己,直到有足够能力保护她。 安宁渐渐柔和了眉眼,当年的少年是真的长大了。 “怎么办呢?”安宁眨眨眼一笑,眉眼间的娇俏迷乱人心,“现在轮到我被保护了。” 皇琰知道她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柔柔一笑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恩,以后由我来保护你。”说完这一句,他扬手吹了个嘹亮的口哨,健硕的黑马从林间疾驰而来。 安宁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他带上马背,安安稳稳坐在他怀里。她诧异地挑挑眉,然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靠着,微合着眼轻喃:“阿琰,你的身手,真的进益了不少。” 虽然只是飞身上马这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身法轻盈,几近诡谲,以前的他也很厉害,但还不至于让她心惊。 这四个月,他是真的在苦练吧。 皇琰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和风、暖阳、青竹和她,堆积了四个月的阴霾与戾气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一扫而光,宛若雨过天晴后,横空绚烂的彩虹。 “这些是那些商队的入境记录,你先看看吧。”皇庭将一沓文书递给她,温润的面庞浮现出些许凝重,“他们都有充足的理由和证据,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安宁接过快速地浏览了几页便搁置一旁,眉头轻锁,“看来,此番皇国是内忧外患了。” 皇庭脸色剧变,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内忧外患? 皇曜看着脸色都差到极点的二人,心中不免郁结。他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是想到什么严重棘手的问题才会有这样严肃的表情,可是…不要做得这么默契嘛,他还没想清楚呢!这两人明显是在拿智商碾压他吧? 见两人完全没有要顾及他的意向,皇曜清了清嗓子,决定不耻下问:“外患我知道,可内忧是什么?” 安宁懒得解释,直接丢了个眼神给皇庭便优哉游哉靠在一边喝茶。 成功接受信息的皇琰心领神会,虽然对她偷懒的举动表示哭笑不得,但她对他无意识的依赖还是让他心生满足。“那些人之所以能成功进入皇国,无非是队伍中有皇国的人,他们的口音,不错的信誉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所以才能……” “所以皇国内有人叛变,欲勾结外人摧毁皇国!?”皇曜也不是愚蠢到不可救药的人,经皇庭一提点他很快就想通了,铁青的一张脸泛着可怕的寒意。 “恩,极有可能是这样。”皇庭沉沉开口。 皇曜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殿上的温度瞬间掉至冰点。突然一阵轻叩声响起,二人同时望去只见女子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屈起在扶手上极有节奏地轻叩着。她眉眼微敛像是在思考问题,没多久,轻叩声戛然而止,那只手慢慢地移向胸口,不断地摩挲着上边的衣料。 皇曜见状一笑,没有作声。他十分清楚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那是她思考时惯有的动作。她一定是在想应对措施,等她理清思绪,没准他们又会被她完美而周全的计划所惊叹。 122、你还记得皇御吗? 相较于皇曜的心宽,皇庭的神色明显要复杂得多。 他的视线牢牢锁在她的手指上,眸中流露出鲜有的疑惑。 他一直都知道,她思考问题的时候会下意识用手指叩着桌面,这是她惯有的小动作。只是…什么时候改成摸衣襟了?而且,衣襟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看形状应该是玉坠一类的物件。她不太爱首饰珠宝,所以平日里穿戴都极尽素雅,怎么会突然佩戴玉坠了? 这个问题刚刚浮现于脑海,皇庭就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于自己对她过分的在意。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是无可救药吧,不然好奇心怎么会强到连这点小事都要管了? 可是,目光一触及她的容颜,答案就来了。 温润的眉眼被柔色渲染开来,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胜过夜幕当空的繁星如许。四个月,连半年的时间都不到,可于他却像一辈子那么漫长,长到连睡意正浓的午夜,他都会被梦靥惊醒,此后便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总是要等窗外泛起微弱的白芒才会因倦意浅浅睡去。 在他看不见她的日子里,他总要担心她是否吃好睡好,是否安然无恙。 担惊受怕了那么久,她总算是回来了。 “第一批伪装进入皇国的商队来自明国。”不知过了多久,清浅的声音再次在殿上响起,唤醒了沉思中的两人。 “不错。”皇庭点头,余光瞥见满脸纠结的皇曜,忍不住一笑,取出一册文书抛给他。皇曜当即翻看起来,果然在所属地一栏找到“明国”二字,“的确,只是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第一次,第一个人,第一次行动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可以指明很多潜在的信息。所以,第一批以这种形式进入皇国的人是关键所在。”安宁不紧不慢地说着。 “那么,明国?!”皇曜骤然变了脸,双目吃怒,“就是说,是明国在背后密谋对吗?!” “这个还不好说。”安宁瞥了他一眼,淡定摇头。 皇庭附和着点头,“除却明国,君国也有大量人马进驻,我们现在不能将所有的猜忌都放在明国上。” “君国,明国,这两个国家离皇国最远,真难为他们大老远想尽办法对付我们。”皇曜冷冷一笑。 “君离有暴君之称,行事凌厉果决,满朝无一人敢质疑反对他的决策。而明国如今虽是明季称帝,可他不过是个无实权的傀儡,整个大陆都知道真正的操控者其实是明蓝,他们两个的野心都不小。所以此番行动,那些人能明目张胆入驻皇国想必也是受了他二人的指使。”皇庭沉着分析着局势,一转头看见女子异样沉默着,眉头微蹙像是为什么事所烦扰。 皇庭见状不再往下说,朝皇曜示意了下,自己来到她身边,俯身轻问:“安宁?安宁,你还好吗?” 耳边突然响起声音,惊得安宁瞬间回神,眼神一闪而过迷茫,而后渐渐明晰。她抬眸看见近在咫尺的他,满脸的担忧和关心一览无余,“啊?恩,我没事,很好……我只是,只是在想些事情而已,不打紧。” “遇到棘手的事了?”皇庭显然不相信她这番说辞。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安宁摆摆手无所谓笑笑,顺势起身,“总之我会让人去调查明国的意图。好啦,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 “等等——”见她要走,皇庭想也不想地开口挽留,却在她回眸望来时无言以对,只能傻傻僵立看着她。 一旁的皇曜看得心中无语,这小子,舍不得人家走就直说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嘴笨了?看来还是得他出马!“安宁,你还记得皇御吗?” 皇御? 一个稍显陌生的名字突然钻入耳中,叫安宁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细细想过之后才发觉这名字带给她异样的熟悉感。 啊,是她给皇曜新生孩子起的名字。 “是已故淑贵妃的孩子?” “正是!这名字还是你给起的。”皇曜瞄了眼她的反应,发现她并无明显的抗拒当即笑道,“马上就是用午膳的时辰,不如一起用吧,你也可以看看皇御。他已经一岁了,长得特别好。” 说实话,安宁是真不喜欢在皇宫久待,聊完要紧事就恨不得立刻离开。对于小孩子,她也没有寻常人那样欢喜非常,不会因为他们年幼而过分关爱,但是,或许是因为自己给起的名,所以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她的心境似乎有些不同。 她似乎很想见见他。 “好。” 安宁答应留在宫里用膳,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庭,他整个人就像高速旋转的陀螺奔走于寝宫与御膳房之间,几乎都快忘了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留下的。 “阿庭,让她们忙去,你先坐下歇会。”皇曜瞥了一眼,不动声色提醒道。 皇庭手上一顿,恍若大梦初醒一般连忙将手里的盘子递给宫人,自己默默在她对面落座。皇曜见他消停了才转过头对安宁笑道:“已经差人去抱了,你再等等。” 安宁点头,又问:“孩子现在是由谁带着的?” “还没决定,孩子尚小就暂且让乳母照顾着。”皇曜话语微顿,脸上浮现出近乎悲怆的神情,“安宁,想必你也知道,后宫向来是非多,因为争宠而互相嫉恨,残害皇嗣的屡有发生,我心里很清楚的。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后宫先后两位嫔妃有喜,结果不出几天就都小产了……你说我怎么放心将皇御交给她们其中一个呢?” 安宁默然不语,她当然清楚后宫的勾心斗角,这不就是她厌恶皇宫的原因之一吗? “以后还是要给他找一位母妃,一直让乳母带着总归不合适。”皇庭接了话。 闻言皇曜为难了,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只是这事难办啊!不然也不会孩子都一岁了都还没有着落。 “老奴见过皇上,见过并肩王,见过清宁郡主。”不消一刻便有一位老妇人出现在殿上,怀里还抱着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 123、我没抱过孩子,会摔着他 “抱过来,让郡主瞧瞧。”皇曜招招手。 乳母当即抱着孩子来到安宁身边,小心的撩开锦被露出孩子的脸,“郡主请看。” 安宁侧过身小心地探头看,孩子正闭眼沉睡着,肌肤白皙细嫩,长长的睫毛搭在上边,黑与白,形成瑰丽的诱惑。小小的唇瓣微微张开,别提有多可爱。安宁看着不胜欢喜,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小脸,轻声叹道:“他真的好小啊,真可爱。” 沉睡的婴孩似有所觉,忽然睁开了眼,一双清湛的眼眸倒映着她的模样。他似乎还在好奇面前这个有些陌生的人,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让安宁扑哧一声笑了。小婴儿明显愣了一下,小嘴咿咿呀呀说着什么,软糯的声音听得人心痒痒,听得安宁的心都软化了,止不住想用手逗弄着他。 小婴儿显然很喜欢安宁的触碰,不住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往她怀里靠。 乳母心下诧异,莞尔笑道:“看来小皇子很喜欢郡主,郡主可要抱抱?” 安宁一怔,慌乱之中摆摆手:“不…不用,我,我没抱过孩子,会摔着他的。” “不会的,小皇子很喜欢郡主,之前没对任何人这样过。”乳母笑说着便将孩子递过来,“来,郡主抱抱吧,不会摔着的。” 安宁手忙脚乱地接过,温软的小身体一入怀,她的手下意识一软,差点没把婴孩摔到地上,吓得她连忙收紧手臂。婴孩不舒服地在她怀里四处扭动,软糯的啼哭声瞬间让安宁方寸大乱,以为是自己把他弄疼了。 乳母见状失笑,连忙帮她调整好姿势和力道,“郡主莫慌,用手臂轻轻托着,让小皇子的头稍稍扬起一些就好。” 一番调整之后,皇御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待在安宁怀里,咿咿呀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时不时将手指含在嘴里吮吸着。安宁敛眉看着,嘴角自然而然勾勒出温暖的弧度。小孩子是真的可爱,尤其是这种不谙世事,最天真无邪的年纪。 女子小心地环抱着孩子,一手逗弄着,眼眸微敛,温柔浅笑的模样俨然是每个男人心中不可磨灭的美好。阳光日渐西斜,从窗棂透入洒在她身后,为她细致镀上一层金芒,明媚得叫人挪不开眼睛。坐在对面的皇庭将这一幕一点不落地收入眼中,恍惚间以为见到了下凡济世的仙女。 温暖明媚的阳光,简单美味的膳食,相伴在侧的至交好友,咿呀学语的稚嫩孩童,以及笑靥如花的她。皇庭看着,眼眸湿润,连忙垂眸不叫人瞧出他此时的异样,唇角慢慢挑出一抹舒心的弧度。 今日所感所有,是他毕生之愿。 因为有皇御在,今天这一顿午膳花的时间格外久,尽管如此皇御还是死死扯着安宁的衣角不愿意离开她,甚至有大闹一场的趋势,无奈之下安宁只好先将她哄睡着方才离去。 “蓝皙,让扶柳密切注意那些商队的动向,一有异状立即上报。” “好。” “还有……”安宁拧眉沉吟,“让九思去明国走一趟,弄清楚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尤其盯紧明蓝。” 那个永远笑眯眯却拥有致命危险的男人,真是让人不得不防啊! 居然需要九思亲自出马?! 蓝皙惊愕之余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应下:“是。那小姐现在要回府吗?” 安宁想了想摇头:“不,去怡亲王府。” 安宁抵达怡亲王府的时候,正巧赶上一出闹剧。两个极有姿色的女子站在王府门口破口对骂,隐隐有大打出手的趋势。门边的侍卫冷眼旁观,完全没有要制止的意向,安宁觉得甚是有趣,也不加以阻拦就站在边上看好戏。 看了一会她倒是了解了这场戏的内容,两名女子皆是出身不凡,乃朝廷重臣的孙女,因着今日天气不错便想邀皇琰外出游玩。可众所周知,除了清宁郡主,怡亲王素来不与任何一女子有来往。怡亲王府也是戒备森严,没有他的允准,哪怕再位高权重之人都进不了大门,当今皇上都奈何不了,更何况是小小两个女子? 加之怡亲王素来喜静,王府侍卫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恪守本职牢牢把守府门,就算面对两人的胡闹撒泼也没有半分动容。然而,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她们还没跟侍卫们闹起来,倒是先和对方掐起架来。 安宁看得兴致盎然,想着阿琰的魅力是越来越不容小觑了。上次还只有一个来着,现在人数、姿色、背景和战斗力都大幅度提升,没准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人明里暗里惦记着阿琰。 不过,那小子完全没有将她上次说的话放在心上啊,是真不打算成家了? “见过清宁郡主!”看见含笑而来的白衣女子,满覆冰霜的侍卫当即缓和了神色,朝她恭敬地行了个礼。原本争论不休的两人也噤了声,很是戒备地看着她。 清宁郡主是何人,她们自然清楚;她的本事和势力,她们也很清楚,可她们都是从传闻中了解到的,从来没有亲力验证过,所以对于这位传奇郡主,她们心里一半是敬畏一半是好奇。 安宁没有理会她们肆意的打量,看着侍卫笑问:“阿琰在府里吗?” “在,郡主进去就行。”侍卫笑着回应,一边让开身后的路。 “等等!这不公平!你死活拦着我们,凭什么她能进去?!”黄衫女子指着安宁质问道。 原本想直接入府的安宁顿住脚步,好整以暇看着她们俩。一旁的侍卫瞬间冷了脸:“因为她是清宁郡主!” 唔,这身渗人的煞气和阿琰有的一拼,难道是近墨者黑? “这算什么理由?!你说怡亲王不接见女子,她也是!” “是啊!你怎么不拦着,就因为她是……那个郡主吗!你别看低我们好不好?!”蓝衣女子同样不甘示弱质问道。 她们的胡搅蛮缠让侍卫的脸又沉了几分,一双眼睛遍布寒霜,冷声道:“王爷吩咐过,清宁郡主可以随意出入怡亲王府!” 124、你可别小瞧了我! 什么!? 二人愕然瞪大眼睛,全然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王爷是不会见你们的,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另一个侍卫淡淡开口。 黄衫女子冷了眉目,吃怒的眼睛狠狠瞪着安宁。她活动了下手腕,然后从腰后取出盘成一团的鞭子,“听说清宁郡主武功高强、战功显赫,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不如让我顾安容好好领教一番!” 说时迟那时快,厉鞭袭面而来,侍卫大惊失色刚要上前挡在安宁身前却被她横手拦在原地。 顾安容? 承平老将军的孙女? 难怪。 安宁勾唇一笑,脚步微移轻松躲过鞭子。顾安容见她躲过心有不甘,下一秒瞥见她脸上明显的笑意,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心中的怒气愈发膨胀,咬咬牙再次挥动着厉鞭。 凌厉的鞭风夹击下,安宁的姿态反而更加悠闲。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击,只是移动脚步闪躲着,步法虽看似简单轻松却能精确避开每一次攻击。见状顾安容愈发恼怒,下手更加不留情面。 安宁的眸中飞快划过一缕赞赏,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手实属不易,不愧出身将门,不会因为年虽小而过分溺爱。 “顾安容!你的身手未免也太差了!”蓝衣女子娇叱一声,纵身一跃加入这场打斗。 一条白绫横空出现,直接拦截她的去路,随后而至的厉鞭吓得她更是连连后退。 “(沈明若)我们之间的比赛轮不到你插手!”一句话一出,说话的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安宁看着她,眉眼一松笑了,这个女孩居然和她有着相同的心思,简直一拍即合啊。 顾安容怔怔看着女子脸上温浅的笑容,好似寒冬里乍现的阳光,虽不似炎炎夏日的耀眼炙热,却足够明媚,足够照亮内心深处的角角落落。 遭遇双重夹击的沈明若一脸惊魂未定,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娇俏的脸骤然浮上一层薄怒:“顾安容你疯了!你居然敢用鞭子打我!?” 顾安容冷哼一声根本不想搭理她,眼睛紧紧盯着安宁,眼波流转间尽是棋逢对手的兴奋。“听说,清宁郡主的专属武器就是一条白绫,所经之处必是血流千里、生息全无,不知郡主可有兴趣和我好好较量一番?” 言语之间,骇人的煞气荡然无存。 安宁了然一笑,微一抬手,白绫飞掠而出。顾安容见状一笑,浑身的血液像是沸腾一般汹涌着,她兴奋地搓搓手,然后挥舞着鞭子抵挡那宛若游蛇一般的白绫。 有关清宁郡主的传闻,她可谓是从小听到大,家族里不少人对她赞不绝口,甚至拿她做榜样激励她,希望她能像这位传奇郡主一样能力出众。所以,她很清楚她的实力,很清楚那看似轻飘飘的白绫实则有多大的杀伤力,一旦被它扫到,不死也得褪层皮,她必须万分小心。 美女间的较量总是格外引人注目,尤其这两人的身手都不错,就算是凌空挥鞭这般强悍模样落在他人眼中也是美艳得不可方物。很快怡亲王府门口就聚集了一大批围观的路人,当中一些人认出白衣女子正是清宁郡主时,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一个劲往前挤想要离她近一点,为此王府侍卫不得不环成圈将他们挡在外围。 顾安容虽是出身将门,但府中上下大多已弃武从文,比如她的父亲和兄长。同岁的姐妹虽然习武但也仅仅是防身的程度,远不能和她交手切磋。今日难得遇上一个实力强劲且同为女子的人,她自然要尽兴而归。 她一兴奋,鞭风跟着骤转凌厉,带着主人难以抑制的狂喜。 其实,别看安宁脸上一直带着温浅笑意,但内心是崩溃的。她只是一时好奇想探探她的身手,哪知发展到现在几近厮杀的决斗。瞧瞧那鞭风,毫不拖泥带水,明显是正在兴头上啊! 她虽然和不少人交过手,但其中使用鞭子作为武器的人却是少数,细数身边也只有一个蓝皙。可以说,她不是很擅长应对此类和她的白绫同样灵活却更为强劲的武器。 “皇安宁,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啊!”顾安容猛地抽身跃至半空,收回的鞭子如猛虎之势呼啸而去,直击命门,此番突如其来的攻击往往令人毫无防备,很容易伤亡惨重。 这一招她用了很多次,屡试不爽,只可惜这一次的对手却是皇安宁。 早在她抽身离去时安宁就猜到她之后的招式,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飞速往后倒退,袖间的白绫尽数掠出,幻化成一面巨大坚韧的盾牌将她牢牢护着。当中一条白绫自盾牌中分解开来,飞旋着冲向顾安容。 顾安容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防不胜防,被白绫猛地一扫,踉跄地退了好几步。明明是温暖和煦的春日,她的额头上却密布汗珠。 她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较之对面浅笑如常的白衣女子是狼狈了些,心里却无一丝挫败与难堪。 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和人好好打一架了。 顾安容猛地一抹脸上的汗水,酣畅淋漓的笑容更衬眉眼英气,一颦一笑间多了几分女子少有的肆意。“皇安宁,传闻果然没错,你的身手不错,配得上那个称号!” 安宁无声一笑,其实,这个女子还是很可爱的。 也许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致使她的性子过于嫉恶如仇,过于容易被人利用,不过还是很对她的脾性啊!如果,如果最后顾安容能和阿琰在一起,她会很高兴。 轻轻拂去白绫上沾染的尘埃,安宁扬头眯眼一笑:“诶!还能不能打啊?” “打!当然能打!你可别小瞧了我!” 一听这话,顾安容就跟被踩中尾巴一样扬头反驳,傲然自信的模样仿若悬崖峭壁上的花,虽不可多见却异常坚韧,虽不如名贵花品的雍容华贵却拥有独特的魅力,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刹那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就抓紧时间,我们总要在卫城军赶到前结束这一场切磋。”安宁耸耸肩懒散笑着。 125、我不需要你假惺惺! 女子挽一绢白绫而立,一如初见时的温婉沉静,眉眼间浮现的那一抹狡?33??却为她添得几分俏皮,衬得整个人愈发活色生香。她什么都没做,却隐隐给人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势,宛若天崩地裂时唯一伫立的定神针,强大、可靠,让人心甘情愿托付一切去依赖,却又极尽威严,让人下意识敬而畏之。 明明是这么矛盾的存在,可如画眉目间流走的熠熠神采冲淡了所有的违和,将一切气息尽归于如斯明媚。 巾帼不让须眉,婉约不失媚色,说的大抵如此。 顾安容敛眉一笑,手中的鞭子紧了紧,紧抿的唇角乍现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说的在理,再来!” 然而,这场决斗却没能如愿进行。 “住手!!”一声暴怒呵斥如平地惊雷在上空炸响。 所有人愣神之际只见眼前一抹黑影疾速掠过,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见一个面覆寒霜的俊美少年将白衣女子揽入怀中,反手就朝另一端的黄衫女子挥出一掌,凌厉的掌风破风而去,隐隐蕴含着弑天灭地的威力,老远就能感受到它对脸面的肆意凌迟。 被他牢牢护在怀里的安宁虽看不见外边的情形,但好歹能感受到少年身上汹涌的暴戾,也能听见那道掌风会有多大的杀伤力。 “不!不行,阿琰住手!不要伤她!” “啊!——”她的话音刚落,对面就传来女子吃痛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咚!”倒地的声响。 安宁大惊失色,心急地想推开他。皇琰面色一冷,手上的力度加重直接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宁儿,她不值得你的同情。” 寒入骨髓的声音让安宁毫无防备地颤了颤,结果换来他更强有力的圈紧。 “郡主有危险还干站着不动,王府的侍卫都是吃白饭的吗!?”皇琰阴沉着脸看着那一圈侍卫,眸底汹涌着滔天的杀意,“自己去领罚!” “是……”一众侍卫惨白着脸应道。 “皇琰,放手。” 平寂无波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皇琰身体一僵,手上的力道无意识松了松。安宁感觉到自己能动弹了便轻轻挣开他,径直朝地上的女子奔去。皇琰还一直保持着双臂微抬的姿势,直愣愣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刚才,叫她皇琰,叫的是全名。 皇琰……自打九年前被她救下留在身边后,她一直叫他阿琰。九年了,从没有叫错过,哪怕是盛怒之下也不会连名带姓叫他。那么今天……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他没听她的话,伤了那个女人? “……你还好吗?”安宁蹲下身来,皱着眉检查她的伤势。 “啪!”顾安容反手打掉她伸来的手,目光在瞥见她因重心不稳而摔倒在地而微微一变,随之扭过头去咬着牙道:“皇安宁,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宁儿!”皇琰脸色骤变,当即冲上去将她从地上揽入怀中,满面焦急掩饰不住,“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哪里?” 女子狼狈地趴伏在地上,明黄衣衫早已染上灰尘,再不复先前的傲然明媚。乌黑的长发自肩头滑落垂在胸前,掩去了她大半容颜,隐忍的屈辱却依旧清晰地映在安宁眼中,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女孩的心思。 “我没事。”安宁用着轻松的语调回着他的话,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地上的人,“是我一时手痒,忍不住和她切磋一番,所以你不必迁怒于侍卫们,是我不让他们插手的。还有,顾安容没有要伤害我的心思,你错怪她了。” 宁儿…… 在她平静的注视下,再多想要解释的话语都说不出口,慌乱之中只能抓住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的感觉让他松了口气。又见她没有丝毫挣扎才彻底放了心,转眸看向地上那个让他被冷落的女人,眉头猛地一皱,冷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 顾安容一怔,猛地抬眸看向正和她道歉的少年。 怡亲王在和她道歉? 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居然真的在和她道歉?! 满心的不可思议在瞥见他身旁正关切地看着她的女子渐渐消散,眸光不期然黯了黯,他会心甘情愿地低头认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皇安宁吧? “是不是伤得很严重?”说着安宁就伸出手去扶她,这一次顾安容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借着她的手踉跄地站起身来,对上她一如既往温暖的目光,忍不住心生愧疚:“皇安宁,刚才我只是……” “我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安宁不在意笑笑,瞥了眼她按在腰侧的手,若有所思道,“看来是伤的不轻,这样吧,你来王府我帮你瞧瞧。” “啊?”她微微张着嘴。 “阿琰,我上次放在你那的药还在吧?” “都在。”他垂眸静静注视着她。 “那好。”安宁转头看她,“进去吧,我给你上药。” 诶?进王府吗?! 顾安容猛地睁大眼睛,她真的……真的可以进怡亲王府?那个被怡亲王严令禁止任何女人进出的王府吗?! “宁儿……”皇琰表示很不满。 安宁知道他一向是这个性子,也不去加以理会。过了会扬手招来一个侍卫让他照顾一下行动不便的顾安容,自己则一把拉过黑沉着脸的少年往府里走。 “诶,等等!还有我呢!”被忽略已久的沈明若本就不爽皇琰只心心念念着那个皇安宁,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她。这也就算了,毕竟他们俩的关系好到皇国上下都清楚,只是……凭什么顾安容那个女人就能进王府,而她只能在外边干站着!? 她绝对不能被顾安容那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踩在脚底下! 被皇琰狠狠斥责过侍卫为了避免生不如死的刑罚,警戒心那是飞一般地提升,在她仅仅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就飞速地搭起人肉墙,直接断了她的路。“沈小姐,王爷现在有贵客要招待,还请回去吧。” 这番说辞还算是客气的,毕竟还要顾及她是沈老爷子的亲孙女。 126、这件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沈老先生是谁? 那可是连任两朝的翰林院学士兼首席讲师,多年33来兢兢业业地帮助皇帝料理政事,起草文书、管理史册等一应事宜从无纰漏。他为人德高望重,朝廷上哪怕再有权势,再嚣张跋扈之人在他面前也会礼让三分,就连当朝天子都会恭恭敬敬称他一声“沈老先生”。他学识渊博,皇族中人若是有谁能被他亲自教导,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上荣耀。 沈老先生执教多年,全不似他人视财权至高无上,从不以貌取人,更不以身世判定一个人的前程。除了在皇宫内教导贵族子弟,宫墙之外,他更是设立教坛,广纳四方求学者,教学、指导、答疑解惑无一不亲历而为。细数这么多年,从他门下出来的人无一不是才子俊杰,皆可独当一面,叱咤一方。 沈老先生有三子二女,皆在文学、商界及官场深有造诣,谓为人中龙凤。尤其是次子沈黎轩更是在盛年之前稳坐刑部尚书之位,为人处世十分公正公道,尽得沈老先生真传,也一直颇受帝王器重。这么几重身份压下来,饶他们是亲王府上的近身侍卫,也一点都担待不起。 “你们居然敢拦着我!”沈明若气急败坏,大小姐的娇蛮脾气一下子就来了,“谁给你们这个胆子敢拦着我?!让开!” “本王给的,你有意见?” 喧闹的氛围攸地一静,皇琰高高立在台阶上俯视着下方,神色淡漠,眸色如墨,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可身上渐渐散发出来的戾气却叫人心下一寒。原本胡搅蛮缠的沈明若见状下意识倒退了好几步,面色苍白地盯着他,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 “皇…皇琰!我就是想邀你出去游玩,没有别的意思,你干嘛…干嘛那么凶?”她的容貌本就生得不错,如今这么瘪着嘴,软着声音埋怨的模样倒是叫他人心生怜爱。 然而,这番景象落在皇琰眼中就成了闹心,整张脸阴沉得跟浸了墨一样。 沈明若故作委屈说着话,自然没看见他的脸色,没听见他的反驳就愈发得寸进尺说道:“你明明严令禁止女人出入你的王府,一个皇安宁算是先例,凭什么她顾安容也可以?你不公平!” 顾安容扶着腰,甚是轻蔑地扯了扯嘴角。都说武人心思简单,可这书香门第出来的人更是蠢到家了啊! “顾小姐受伤了。”安宁微笑着解释了一句。 沈明若本就看不得皇安宁能得皇琰的特殊关照,如今见她还替他发言,俨然一副王府女主人的模样,心里就愈发堵得慌。 人一旦情绪失控,会失了该有的分寸以及对最坏结果的忌惮,后果不堪设想。 沈明若被妒火蒙蔽了心智,当即也不管安宁在皇琰心中有多重要,对着她就骂:“皇安宁,我和皇琰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你少管闲事!” 安宁无声一笑,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只是目光里流露出些许同情。阿琰明显正处盛怒之下,若不是她死命拉住,只怕在场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本想着她是那位老爷子的孙女,自己多少照顾着点,可惜……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 算了,她不领情就算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也相信沈老爷子一定能秉公处理。 见她叱责皇安宁,皇琰的双眸瞬间沉下,刚要发怒却又想到了什么慢慢压制住,只看着她冷冷一笑:“沈明若,你是在找死。” 这句话再平静不过,不带任何他暴怒之下的狠戾,可心思敏锐之人还是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杀气,可惜沈明若并不在这个行列。 “你…你什么意思?” “沈老先生贵为两朝元老,才学渊博,德高望重,为人处世向来稳重公道。你父亲坐镇刑部,为人清廉公正,经他手的案子无一不干净利落,上任数十载没有一件冤案。本王倒是要看看,今日之事若是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会如何处理。” 本故作镇定的沈明若一听,脸色唰地就白了。 她当然清楚他们会有何反应!他们虽是她的爷爷与父亲,平日里对她也是极为宠爱,可在道德伦理面前他们绝对不会站在她这边!若是让他们知道她今日大闹王府还肆意诋毁皇安宁,她一定没好果子吃! 见她如此,皇琰便清楚她已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丢了个眼神给侍卫便拉着安宁往府里走,却在触及她笑意盈盈的眼眸时止了脚步,“怎…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安宁轻轻一笑,拉过他的手负在背后,晃晃悠悠地往里走,“阿琰你的口才大涨啊,都能够面不改色就将人震慑住。” 皇琰愣了下低低笑道:“恩……跟你学的。” “……”她看上去有那么吓人吗? 顾安容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位子上,环顾四周看不见一个人,安静得让她忐忑。她忍不住好奇,这偌大的王府怎么就不见一个下人呢?跟她说去拿药箱的清宁郡主就像是一去不回,直到现在都没见她回来。 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空荡荡的大厅里,她真的很惶恐啊!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顾安容心上一喜,忙抬眸望去就见皇安宁拎着药箱过来,不知怎么就松了口气。安宁瞥见她这副样子,不禁好笑道:“在想什么表情那么怪异?” “这个啊……”她不好意思笑笑,又四下里望了眼,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只是好奇,这王府上下怎么就看不见半个人影?” 安宁微微一笑,从药箱里往外取东西,“阿琰喜静,不喜欢府里有很多人。除了侍卫之外再无他人,一应起居事宜都是由他自己负责的。” “原来是这样啊……”顾安容喃喃道,心里难得有了些许震撼。 但凡有权有势的男人无一不是三妻四妾,下人成群,恨不得将自己的权势都摆出来引人羡慕。怡亲王未及弱冠便封亲王,是除却帝王与一字并肩王,皇国最为尊贵的人。虽说年岁尚小可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但是别说王妃了,除了一个清宁郡主,怡亲王府到现在都没有女人的影子。他平时也深居简出,衣食住行都不似他人极尽奢华,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皇琰,这位低调至极的怡亲王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127、他其实是爱着你的对吧? “阿琰从小就很有主见,想法更是异于常人,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你只?34??记住这一点就够了。”安宁看着她微微一笑,“来,手放这,我替你把把脉。” 顾安容一扫之前的猜疑,乖乖地将手腕搭在枕木上,默默盯着她认真的侧颜看了好一会,若有所思道:“郡主和王爷的感情似乎很好。” “九年的相互扶持,感情自然好。”安宁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看得出来,王爷很听郡主的话。” “不是听话。”安宁敛了神色,纠正道,“我好歹长他几岁,算得上是他姐姐。” 可是……他从不曾把你当姐姐。 这句话,顾安容不敢说出口,更不敢往深处想。于是她换了种方式问:“敢问郡主是如何看待王爷的呢?” 安宁动作一顿,不紧不慢地收回搭在她腕上的手,开始在药箱里翻找。 见她不回应,顾安容不免急了,不死心地追问道:“郡主,请你回答。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喜欢阿琰,对不对?” 多年被掩埋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人轻易地说出口,顾安容蓦然呆怔,用来藏秘密的小罐子砰地一声碎了,慌乱与不安瞬间将她包围,双手胡乱摆动着好似无处安放。 “没,没有,我没有……” “行了,你那点心思我一看就清楚了。”安宁抿唇一笑。 她的脸噌的一下红了,飞快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其实,我有一点很好奇。”安宁挑眉看她,言笑晏晏的面庞浮现出一抹疑惑,“你是怎么喜欢上阿琰的?” 她是真的好奇。 虽说阿琰在她面前一向是温柔贴心的,有时还会耍小孩子脾气,但他在外人面前是何种模样她多少还是清楚的,听人反复说起过,也无数次亲眼见证过,不是一般的骇人。尤其是发怒的时候,更是可怕渗人。阿琰又不喜热闹,不爱与人结交,可以说没有几个亲近的朋友,除了她以外,她还真没见到他与别的女子接触过,所以她不得不好奇顾安容究竟是怎么看上阿琰的。 不过,阿琰那小子也是……这样漂亮出众的女人钟意于他还在大庭广众为他争风吃醋,他还不知道好好珍惜,看样子她得好好给他上堂课了! 一说起皇琰,顾安容的面庞渐渐柔和下来,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独属于少女的娇羞笑意。“经过十三年前的那场混战,皇族幸存下来的人少之又少,我渐渐开始注意到皇琰似乎与别人不同。他沉默寡言,有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深沉和稳重,我当时想应该是受战争所迫,只觉得很心疼他,但仅此而已。后来……两年前,你离开皇国去游历休养,我看的出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那时我突然意识到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是无人可取代的。” 说到这里,顾安容一直细细打量着安宁,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不一样的反应,可她失败了。皇安宁虽然听得很认真,但脸上的表情几乎没变,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不曾变过一丝一毫,心中莫名有些泄气。 “整整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基本上都待在醉仙居,他很努力地钻研厨艺。你能想象吗?一个出身高贵的皇子居然洗手作羹汤,放着荣华富贵不去享受,硬是屈尊在厨房里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安宁摆弄药物的手微微一颤,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没见过他被扬起的面粉呛出泪水,你没见过他被溅起的热油烫得满手是泡,你也没看见他因为过度劳累而倒在灶台旁边。”顾安容平静地说着,一双眼眸紧紧盯着皇安宁,像是不愿意错过她脸上一丁点的变化。 “但你见过。”安宁淡淡一笑。 “是,我见过,我见过他所有的样子。为了能多了解他一点,我也在那帮忙干活,只可惜我帮他生过火,帮他切过菜,拿过盐罐子,他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也许他根本都注意到我的存在。”她忽而一笑,笑容里夹杂着满满的自嘲,“他一门心思都在烹饪上。我问过大厨,他说他是为了让你吃上最美味的食物。记得,郡主对膳食的要求很挑剔,对吧?” 安宁抿了抿唇,老实回应道:“是。” 顾安容状似无奈笑了笑,声音愈发低沉:“他非常努力,也很有天分,我尝过他做的每一道菜,味道都会有很大的提升,到后来完全就是大师级水准,非常好吃,我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的确,她初次品尝的时候就被他的厨艺给惊艳到了,现在一天不吃就会惦记的慌。 “皇安宁。”她突然低低地唤了声安宁的名字,微微垂下的脸隐在暗处透出些许晦涩,“这些事,这些辛苦,他永远都不会和你说的对吧?他其实…是爱着你的,对不对?” “嘭”药箱被轻轻合上,安宁淡淡注视着她,眸中的淡漠与肃穆让她浑身一僵,嘴巴微张说不出一个字来,心底莫名生出几分慌乱。 可正当她想打破沉闷时,安宁已经将视线移开,将包好的纸袋放在她面前,“幸好阿琰出手还是有些分寸,没有伤及五脏内腑。这个要外敷,回去敷在伤痛处,再配合服下这贴药剂,不出五日就会好了,不会留下病根。” “皇安宁……” “宁儿。”一道身影忽然传入厅内,顾安容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噌地站起身来,安宁眸光一闪笑了。皇琰自厅堂外而入,径直走到安宁跟前,扫了眼有些凌乱的桌面便顺手将药箱收拾好,“膳食都已经准备好了,吃饭吧。” “好。”安宁笑着应下,经过女子身边时稍作停留,“顾安容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而不是一昧的胡乱猜测。”不等她反应过来,安宁快走几步笑道,“阿琰,我们邀请顾小姐一起用膳吧。” “你应该清楚我讨厌什么,宁儿。”沉闷的声音缓缓响起。 “人多一点也热闹嘛,再说了你把人家打伤了,不打算赔礼?” “……随你。” “太棒了!”安宁欢呼一声,眼角的余光扫到身后呆若木鸡的某人,唇角微微上扬,“顾小姐今天有口福咯!阿琰的厨艺可是天下一绝,一起来用餐吧!” 128、他们又强留你用午膳? 顾安容怔怔望着先后离开的两个人,又想起女子方才故意扬起声音说的话,嘴角微微抿起,不自觉溢出几缕笑意。那个女子……她明明把话说的这样明白,几乎是到了逼问的程度,可皇安宁,仍是安静地听完她所有的回忆与控诉,依旧温温婉婉地同她说着话,关心她,甚至帮她制造与心上人多处一段时间的机会。 你说,这样一个七窍玲珑的女子,她就算再不甘嫉妒,又怎么真正恨得起来呢? 皇琰出手,必是人间精品。顾安容瞪着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愣神了好久,才听见身边女子惊喜的声音:“阿琰你居然又开发了新菜品!?” “样式和口味变了,可原材料用的都是你最爱吃的。”皇琰笑道。 安宁满意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夹起一粒丸子就往嘴巴里塞。“诶…慢着点,当心烫着!”皇琰的话才刚一落音,安宁就被烫得哇啦哇啦大叫,瞬间他的脸色一变,直接反手一掌将她口中之物拍吐出来,再取过一旁晾着的凉茶取来给她漱口。 几口凉茶入肚,舌头的温度降了下来。安宁抹了抹眼角被烫出来的泪水,一转头瞥见皇琰黑得堪比煤炭的脸,心上一凛,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失礼失礼,见笑了啊。” “你也知道?”皇琰敛去所有的笑意,一脸严肃冰冷地盯着她,“若是再这样马马虎虎把自己烫到,就不必再吃我做的食物了,以后你自己……”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安宁就急了,“别啊——不行不行,我最爱吃你做的膳食了,你不知道我在凌国可是馋得紧!” “你要是伤了自己那就没的吃,这件事也没什么好商量的。”皇琰完全不为所动。 安宁瘪瘪嘴,垂头一口一口吃着食物,动作几近机械化。 顾安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愕然看向一脸默然的皇琰。他苦练了整整一年的厨艺,仅仅因为皇安宁把自己烫到了就打算彻底放弃!? 复杂的眸光渐渐笼上雾气,隐隐生出苦涩的滋味。她的猜测是对的,她的直觉是准的,皇琰从来没把皇安宁当姐姐过。在他眼里,皇安宁就是一个女人,一个他深爱的女人。 皇琰最见不得安宁受伤或是流泪,如今这副惨兮兮的委屈模样更叫他于心不忍。僵持许久之后,他再一次败下阵来,认命地拿过一旁的汤勺给她盛了碗汤,小心翼翼地将碗推到她手边,“别光顾着吃,先喝点汤暖暖胃。” 安宁瞅了眼面前热气腾腾的汤,没有动作,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皇琰心里一梗,无奈妥协:“好了好了,别不高兴了……我以后会继续做膳给你吃行吧?只要你能顾着点自己。” 安宁轻轻笑了出来,端起汤碗向他示意了下便低头小口喝着,动作不似一板一眼的优雅惬意,赏心悦目的很。皇琰无声一笑,也开始低头默默吃饭。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挨在一起默默吃着饭,虽不说话却洋溢着心照不宣的温馨与默契。 目睹全过程的顾安容捏紧了手里的筷子,眸中的芒光一寸一寸褪去。虽然她认同皇安宁所说的“幸福需要靠自己争取”,可是…可是也要让她看到希望的存在啊,即使它再渺茫。皇安宁虽邀请她一同用膳,可她夹在其中就像是多余的,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动作都是罪过,都会破坏那副美好的画面。 这让她怎么争取得了? 安宁趁扒饭的功夫左顾右盼了下,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为着这两个同样偏执却不善言辞的人。万般无奈之下,安宁只好又挑起一个新话题:“我今天在皇宫见到了皇御,他长得很好,很可爱。” “皇御?是二皇子?”首先抬起头接话的是顾安容。 “是啊!”安宁笑着点点头,刚想趁机打开聊天话题,却被皇琰一口拦截。他皱着眉,沉吟:“等等,他们又强留你在皇宫用午膳?” 看着他明显不悦的神色,安宁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又忍不住扶额失笑:“阿琰,你不要想岔了……皇御那孩子是我给起的名,对我来说总归是不太一样。” 皇琰无言,深邃的眸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如今圣眷正浓的二皇子居然是由皇安宁取的名?! 皇安宁居然可以给一个皇子取名,而且那皇子还百般受宠!? 顾安容满心震撼,慌忙中连忙垂头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 传闻苍澜大陆上大半男人倾慕于清宁郡主皇安宁,就连名震天下苍澜六绝都名列其中,比如从一开始就维护她,甚至不惜和本国人公然敌对的凤国摄政王;比如因她负伤而冲冠一怒的南国战神大将军;比如素有“暴君”之称却默默爱恋她七年,甚至废除了整座后宫的君国帝王,比如传言为她守身如玉,只对她一人温柔亲近的皇国一字并肩王,还有……还有已经默默守护她九年,满心满眼只容得下她一人的皇琰。 难道,在那一串名曜天下,权倾一方的人物后头,还要再添上一位皇国的君王吗? 就算皇琰的厨艺是天下一绝,就算安宁再沉迷于美食,对于她来说也是极其艰难的一餐。皇琰于她而言有多重要不必细说,可顾安容是她为数不多很有眼缘的女子。虽是女儿身,可出身将门的她并未因此懈怠武艺,反而刻苦修炼,成为家族中的佼佼者。再者心性直率,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断不会表里不一,虽说会存在因心思过于简单而被人利用的危害,可至少她本心不坏,值得安宁付心一交。 在安宁的心里,她非常希望这俩人能够执子偕老,相伴永远。她希望这个极合她脾性的将门女孩能有个好归宿,希望她能得偿所愿,不被世俗玷污那一颗难能珍贵的纯心,也希望皇琰能有个温暖安定的家,能有个体己人好好照顾他,陪他走完这漫长的一生。 129、你在打什么主意? 今日一过,顾安容的表现虽不尽如人意,但安宁心中了然,她虽是武家出身,脾性爽朗,但归根结底仍保留着小女子的羞涩之心。不过好在她将安宁的话放在心上,已经学会主动去争取。 安宁每每下了早朝总会去怡亲王府找皇琰一同用早膳,时常能在王府门口看见她。有时是百般央着侍卫通融一下,让她进府找皇琰;有时急了便直接朝里边大喊大叫,嚷着要皇琰出来见她。一来二去,消息走漏,皇城里无人不知名冠京城的沈老先生的孙女钟意怡亲王爷,只可惜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但是绝大多数时候她会双手抱膝安静地坐在台阶上,下颌轻轻搁在膝头望着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远远望去显得愈发娇小与寂寥。 皇琰早先前就吩咐过,没有他的允准,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王府。而一旦有人违抗他的命令,后果不堪设想,光是他那一身暴虐的戾气就足以令人闻风丧胆。这一点皇国上下都清楚得很,王府的侍卫更是如此,所以没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谁都不会轻易造反怡亲王府,就连上边的台阶都不会去踩一踩。王府侍卫们更是严密护卫,连一只苍蝇都别想掠过,更别说顾安容这个大活人。 相较于皇琰的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安宁则是心有不忍,她本来就对沈老先生敬重有加,想着多提携照顾他的后人,再者她又十分支持他二人在一起,所以愈发不惜余力地帮助顾安容。 比如今天,她自作主张带顾安容入府见皇琰。她本想着做个中间人为两人制造相处的机会,结果还没等她开口,皇琰脸上浮现的欣喜一瞬间消散个干净,霎时间阴云密布。他眯着眸子打量着,深邃的眸光像是能直接穿透人心,叫安宁心中一怵,微微张着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琰微微敛眸,没有像平常那样立刻迎过来,而是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收拾好手边的一沓信纸,又拿过一旁的茶盏呷了口茶,这才慢慢看向仍旧站在门边的安宁,眸光一闪淡言:“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没有话要说?” 为什么她总觉得,皇琰有些不对劲? 他似乎变了很多……这个念头从她回来后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可是究其原因,她却说不上来。 安宁敛去心神,微微一笑:“我来找你吃饭啊,不欢迎?” “吃饭?”皇琰诧异地扬了扬眉,显然是对于这个答案很是意外。 “是啊!我今天起晚了,匆匆忙忙赶去上朝,最近皇国各地频发问题,一下子要忙的事情就变多了,所以时间耗费得更长,导致我现在还饿着肚子呢。我一下朝就过来找你用早膳,你居然还不欢迎我……”安宁恹恹地说着,神情十分委屈。 “什么?!”一听她到现在还饿着肚子,皇琰深沉的脸色咵嚓一下就崩了,疾步走过来拉着她就往外走,“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没用早膳……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该死!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就没准备,你先等一等,我赶紧准备早膳!” “你一看见我就冷着脸,我怎么敢说话啊?”安宁半开玩笑道。 皇琰没做声,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眸光瞬间变得讳莫如深。 见他脚步有加快的迹象,安宁连忙一把拉住他,又看了眼身后紧紧跟着的顾安容,“你等等,这么急做什么?我们……” “饿着对身体不好!” “我没说不吃……阿琰,我们去醉仙居吃饭吧!” 醉仙居? 急冲冲的皇琰攸地顿住脚步,回身看向笑意盈盈的她,长眉一挑:“为什么突然要去醉仙居吃饭?”锐利的眸光飞快掠过她身后的顾安容,又回到她身上,当中蕴含的阴沉霎时间消散,“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没打什么主意,主要今天天气好,我们一起去醉仙居享受一下,顺便……看一出好戏?”安宁呲牙一笑,眉眼间流转的狡黠之色叫皇琰一下子看花了眼,暗潮汹涌的黑眸瞬间被温柔与爱恋取代。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她的心意,可还是心痛她有那样的念头,就算有可能会伤到她,他也不愿意迁就。其它事都好商量,他都会听她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这件事不行,他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妥协。 可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温婉沉静的,难得有俏皮搞怪的一面,所以就算知道她此番目的不纯,他还是心甘情愿陪着她去做他厌恶的事情。 安宁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于是尚在状况之外的皇琰和顾安容就被她一路拉到醉仙居。很早之前安宁和皇琰就是醉仙居的老主顾,因为安宁的偏爱和皇琰的一年学习生涯,醉仙居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都破例亲自接待过二人,所以二人在这里享受的可是上宾的待遇。 醉仙居里负责招呼的小二都是很会审时度势的机灵鬼,所以他一看到进门来的安宁和皇琰,眼睛就亮了,当即迎了过来笑道:“清宁郡主,怡亲王爷来了!诶呀,两位许久都不曾来了!” 安宁微微一笑问:“最近事务繁忙,可还有地方?” “有!当然有!来,两位楼上请!” 于是,三人顺利地在早膳这个人潮拥挤的黄金时辰占得雅间。安宁忙着选择看好戏的最佳地点,点菜的任务就顺势落在皇琰头上。他也不看小二递上来的菜单,不假思索地报出一连串菜名。 顾安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细细听着。这一串菜名对她来说耳熟得很,曾经皇琰用了整整一年的功夫钻研它们,她尝过无数遍试验品。不久前她还在王府里吃过,她记得很清楚,那些菜都是皇安宁最爱吃的。 嘴角维持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隐隐生出几分苦涩,她虽不像皇安宁那样聪明绝顶,可也不愚笨。她看的出皇安宁在皇琰心中的地位,她看的出皇琰其实知道皇安宁的心思,只是没有明说而已。他明明不喜欢却还是心甘情愿陪着她……顾安容看向那二人,安宁正伏在窗边观察外边的情况,而皇琰就坐在桌边,撑着头看她,眼睛里满满都是柔和的笑意,好像是纵容着她所有的行为。 顾安容摇摇头一笑,心中满是涩意。 她似乎遇上了个麻烦,而且这个麻烦还不小,牵涉到她的终身大事。她似乎,看上的是块铁板,一块顽固不化,心里只装下一个皇安宁的铁板。 130、日出东升,月斜西沉 “究竟是场什么戏让你这样忙前忙后?”皇琰看了半天见她依旧只顾着看窗外,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们知道最近皇国来了大批不明商队吗?”安宁离开窗边,走到桌边落座慢悠悠呷了口茶。 “知道,这件事爷爷同我们说过。”顾安容闻言立即应声。 安宁挑眉诧异道:“老将军也关注此事?” “自然。爷爷虽久别沙场,皇上又特许他在家休养,但皇国之内发生什么事他还是清楚的。如今镇守边关的将士大多是爷爷的部下,他们此番传信与他说皇国有大批商队入驻,因为数目过多所以他们心生疑虑,可是也没办法将他们扣留,爷爷就先让他们静观其变。后来就连皇城都出现了大批生面孔,所以爷爷对这件事格外上心。”顾安容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安宁点点头,给自己的茶盏斟满茶水,稍作思考沉吟,“皇国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不明人士,为以防万一我奉命调查此事。我让人盯住皇城里的那几批人,盯了几天他们有了动作,今天将在这里会面。” “诶?今天?现在吗?”顾安容大惊。 “恩……日程安排很奇怪,但正因如此反常所以才不会引人注意吧。”安宁抬手撑住头,“本来我是想一个人来的,又怕目标太过明显就想叫你们一起。” “原来你今日邀我出来吃饭就是为了当挡箭牌。”皇琰斜睨了她一眼。 安宁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 皇琰也不是真的要和她计较,刚好这时菜上上来了。他净了手,剥了一只虾放在她盘中,一脸不认同:“如果觉得空就多对自己上点心,好好调养身体,怎么又想着揽下这种活?” “……阿琰你好啰嗦啊。”安宁撑着头恹恹道。 皇琰睨她一眼,将一盘剥好的虾肉推到她面前,“说说看,你想做什么。” 正想回应的安宁忽然动了动耳朵,微微上扬唇角:“先不说这个,好戏就要开始了。” 皇琰显然也注意到外边的动静,眸光微微一闪就明白她的用意。难怪她方才拒绝小二推荐最好的包厢“青槐下”,偏偏选择这间位于角落的“望尘里”,敢情是早有预谋。 不过倒也不是说这间包厢不好,醉仙居的包厢都是独一无二的,曾经有不少人一掷千金,为的就是能在这里好好享用一顿美味。只是这“望尘里”位于角落,采光多少差点,就格局而言,也要比其它包厢小上一些。一般来说,酒楼之地本来就注重隐私,所以各个包厢都是封闭的,在外边根本听不到里边的动静,所以不少人愿意来这谈论要事。 可是“望尘里”本身位置偏僻,所以不像别的包厢严密布局,旁边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到,因此醉仙居一般不会动用它,除非是客人自己要求,就像安宁这样。 祁阳带人上了楼,一打开包厢的门发现里边早有一队人马静候,听见门口的动静纷纷抬眸看来,眼睛里充斥着戒备。祁阳见状一笑,朝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颔首示意:“在下祁阳,不知阁下贵姓?” “季,季荣成。”中年男子回应道,声音是不符合他形象的温和。 闻言稍显不安的祁阳稳了稳心绪,带领手下人入座后笑问:“日出东升,敢问阁下从何而来?” 季荣成眸光一震,原本隐在其中的锋芒渐渐散去。他朗朗一笑,爽快的笑声让他面覆伤疤的脸柔和许多,不再那般狰狞可怕。 祁阳一怔,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问道:“阁下在笑什么?” 季荣成稍稍收了笑意,温和地看着他,只说了四个字:“月斜西沉。” 日出东升,月斜西沉。 这分明就是明国此次行动的暗号! 祁阳猛地瞪大眼睛,惊喜之色从眸中溢出渐渐浮现面上,难掩激动问道:“阁下……阁下也是明国人吗?!” “正是。”季荣成大方承认,脸上笑意不减。 “天……居然这么巧,我们执行的是同一个任务!”祁阳顾自感叹,又想到什么急问,“我是奉明国四皇子来皇国执行任务,阁下是奉谁之命?” 季荣成瞧了他一会,沉吟:“明丞相。” “原来是明丞相,失敬了!”祁阳双手抱拳朝他示礼,季荣成微微一笑不语。 居然是明国皇四子和明蓝的人马,他们居然想对付皇国! 皇琰微微眯起眸子,余光瞥见身边女子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对于听到的惊天消息没有丝毫反应,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眸中异芒流转,这么淡定……难道她早就知道了?不可能吧,今天明明是他们第一次会面提及此事,她不可能提前知晓此事啊。 可是此包厢隔音不好,他不能明目张胆问她,只好将所有的疑问咽回肚子里,继续听旁边的对话。 “听说除了我们还有一支队伍要来,之前说是要与我们合作,季大哥可知对方是何来路?”祁阳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问道。 季荣成冷凝着脸摇头:“明丞相也没有提及,究竟是敌是友得靠我们自己识别,到时候把眼睛放亮点。” “好。”有季荣成这么个稳重的人在,再加上他又是明丞相手下的人,祁阳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无所适从,好像心脏根处被打入一剂定心针,安安稳稳坐在位子上等候另一支人马的到来。 没等多久,另一支队伍才不紧不慢赶到,领队的是一个看上去比祁阳还年轻的男子,不,也许说是少年才更为妥当。他扫了眼包厢内的情况,微微笑着朝二人示意了下说:“抱歉,我来迟了,还请见谅。” 祁阳和季荣成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一抹不敢置信,先不管对方隶属于哪一国,可是谁会派一个毛头小子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能成什么事呢? 少年显然察觉出二人的顾虑和怀疑,他也不恼怒,毕竟自己小孩子的模样的确没有什么说服力。他摆摆手便在二人对面落了座,身形高大的属下当即在他身后围成一个半弧将他护在当中。 少年耸了耸肩膀,唇角自然而然勾起一抹弧度:“我知道两位的顾虑。不过坦白来说,我今年十七,的确比在场的人都要小,你们的担心倒也在情理之中。” 131、我的名字,请多指教 风轻云淡的一番话说出,两人齐齐变了脸色。相较于他的淡定从容,两人的脸色明显凝重的多,心中愈发加重对他的戒备。 少年轻轻一笑,明朗的笑意愈发衬得他眉目清朗。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他一手抚摸着茶盏上的青花细纹,悠悠地朝二人说道:“其实,二位不必如此堤防我,毕竟我们是一边的。” 季荣成暗地示意祁阳不要轻举妄动,不卑不亢地为少年斟了一盏茶,故作轻松笑道:“既然是一边的,那么敢问阁下是哪位?” 少年看着他的动作微微一笑,而后伸手取过茶盏抿了一口,嗯了一声赞叹道:“好茶!难怪醉仙居名誉天下,不仅是食物就连一道手工茶都是极品啊!”说完见二人不为所动,依旧不放松警惕地盯着他,无声一笑搁下了茶盏,“大家放轻松一点,又不是商议什么生死性命之事,不要把好好的气氛搞这么僵嘛。” “是阁下没有一点诚意。”季荣成淡淡回应。 “唔……”少年若有所思点点头而后一笑,打量着二人的幽深眸子骤然泛起诡异的波光,好似埋伏在丛林多时终于锁定了猎物的毒蛇。“这么看来两位是一伙的,只有我一个局外者,对我很不利啊。” 二人心上一凛,这人年岁虽小但这观察力及气场却非一般人可及。 “所以,你们得先表示你们的诚意,我才有保障。”少年勾唇一笑,“你们说,是不是啊?” “喂!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猖狂!”祁阳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暴躁出声。 不过是一个比他还年轻不知多少的毛头小孩,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坐在这里对他们颐指气使?他们虽然也是听命于人,但好歹身后立着一个明国,而且明国丞相那也是名震大陆的“苍澜六绝”之一!完全不是他这个毛头小子可以比得了的好吗!? 少年像是看笑话一样笑了笑,直接将视线转向一旁冷静旁观的季荣成。 季荣成接受到他揶揄的目光,淡漠的瞳孔猛地一缩,接着伸出一只手将怒气冲天的祁阳拉下来,“坐下,冷静点。” “季大哥!” “闭嘴。”季荣成依旧看也不看他一眼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祁阳察觉出语气中的异样,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此刻的神情严肃的不得了,权衡再三终是保持了静默。季荣成用一种近乎冷寂的目光注视着少年,语气不改疏离有礼,“阁下说的在理。我们若是要合作,自然得坦诚相待。” “啧啧啧,总算还有个明事理的合作伙伴,看来我还算是幸运的。”少年玩味一笑。 季荣成全不理会,顾自往下说:“在下季荣成,隶属明国丞相的部下。” 少年闻言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他如此合作的态度,继而又看向祁阳像是在示意他报上自己的身份。 无疑祁阳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给气个半死,刚要发怒却接收到季荣成警告的眼神。他也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不会冷静地分析面前的情况,所以为了不坏自家皇子的计划,他只好逼迫自己将所有的怒气咽回肚中。 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地盯着他:“祁阳,明国四皇子的部下。” 少年似乎对他这个身份有些疑惑,脸上飞快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后挑眉一笑:“明国四皇子?明觉居然也掺和其中?” “你什么意思?”祁阳唰地冷了脸。 “难道你不知道原因?”少年夸张地张大嘴巴反问,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笑了起来,“你居然不知道啊……明季虽为天子,坐拥明国,但不过是个傀儡罢了,真正的操控者另有其人。其儿子们虽然都是人中龙凤,却都比不上一个明蓝不是吗?众所周知,明蓝尊比天子,一人独大,权倾明国。诶,你不要告诉你不知道这些啊,很好笑的。” “你!——你这是公然挑衅!你以为你是谁啊敢这么说话,找死啊!”祁阳顿时火冒三丈,若不是有身边之人拽着,只怕早就扑上去将人碎尸万段了。 “那又如何?” “够了!挑拨离间的戏码到此为止。”季荣成冷着脸出声,微眯着眸盯着少年,“你要的诚意我们已交出,可是现在看来,真正没有诚意的人是你。” “哈,果然还是明丞相手下的人厉害啊!”他挑挑眉笑道。 季荣成冷然不语。 他见状觉得无趣,耸耸肩膀状似无奈道:“多长点心眼总是好事不是?明丞相的能耐我是真服的,他训练出来的人我也很放心。只是那明国四皇子……”他突然努了努嘴,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几乎就没听说过他的名号,所以…你们应该懂我的顾虑。” 祁阳当即气到面色铁青,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啊,真是让你失望了!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你是谁的人居然如此嚣张!” 少年依旧笑得风轻云淡,完全没有因对方的逼问而惊慌失措。 一直静默旁观的季荣成莫名心中一紧,这个少年有着和其稚嫩外表完全不符的城府,断不会愚蠢到自掘坟墓,那么他敢如此大放厥词……只有一种可能,他背后真的有一座强大的靠山,足够将祁阳压制得无力还击的靠山。 “有什么好笑的?!”祁阳瞥见他脸上的笑意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愈发的恼羞成怒。 少年懒懒地舒展了下四肢,嘴角微微上扬:“君慕阳,我的名字,请多指教。” 君慕阳!? 一个名字俨如平地惊雷在两个包间炸响,震翻一座人。 季荣成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人会是君慕阳! 君慕阳,君国九皇子,君国现任帝君最小的弟弟,如今贵为君国大军的唯一主帅,同君国国师并为君离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相较于温然灵秀,为人处世皆遵循润物细无声的原则的君拂,他更为桀骜张扬,手段与品性像是和君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残忍嗜血。 也许是其外表俊朗阳光,俨然一副不喑世事的少年模样,所以总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假象,所以会无意识减少心中的戒备甚至会轻视他的本事,然而他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于是,凡是招惹他的人,下场尽是惨不忍睹。 没想到他自身的身份这般骇人,而他背后的靠山居然会是君国,是那个有“暴君”之称的君离! 季荣成面色凝重,身边祁阳的脸色就不是难看至极能形容的了了。 132、我可不想与宁世骑殊死搏斗 君慕阳! 居然是君慕阳! 竟然是那个未及弱冠就以残忍狠绝的铁血手段著称的君国大军主帅! 祁阳晃了晃瞳孔,下意识捏紧手指想借此稳住这个名字带来的震撼与恐惧。 君慕阳瞥了眼二人的反应,心里只觉好笑,懒懒散散歪在椅子上瞧着他们,“看你们现在的表情……唔,我似乎很有资格说那些话吧?” 季荣成眉头一锁,抢在祁阳前头开口:“这事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该以貌取人,还请见谅。” 祁阳握紧拳头,不过这的确是自己惹出的祸端,只能咬咬牙咽下这口恶气。 君慕阳淡淡一笑,手往旁边一摊,立即有人恭敬地递上一份文书。他随手将那份文书甩在桌上,懒懒说道:“明国是第一个进驻皇国的,说说看吧,你们的计划。” 两人拿过文书看了一眼,震惊地发现上边详细记载着皇国的入境人员名单,明国二字赫然摆在首位。震惊之余,两人飞快地交换着眼神。 君慕阳也不去催促,慢悠悠地垂眸喝茶。 “你是怎么得到这份资料的?”季荣成皱紧眉头,怀疑地看向那个姿态悠闲的人。 皇国镇守边境的将士一向隶属承平大将军,治军严谨那是出了名的,全军上下无一不品性端正,根本不会做出背叛本国的事情。后来承平大将军年事已高,为免其负担,边境将士就尽归清宁郡主管辖。 既然能训练出宁世骑那般以一当十,忠诚至上的神骑,那么经她手训练的将士除了武功强悍之外品性也一定出挑。要想从他们手中套取完整的入境记录,简直是比登天还难,所以君慕阳是怎么办到的? “套取资料这种事对我来说并不难。”君慕阳不在意笑笑,又挑了挑眉说道,“现在还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吧?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季荣成看了他一眼淡淡回应:“自然是奉命行事。” 君慕阳自然不听信他这番说辞,手指轻叩着扶手,“明蓝野心大,想要通过皇国统一整个苍澜大陆?” 瞳孔猛地一震,季荣成飞快垂头敛去眸中的异色,尽量维持着面上的波澜不惊,“君国不是一样参与其中想摧毁皇国吗?我听闻君国皇帝对清宁郡主可谓是用情至深,真就舍得派兵踏平皇国?” 君慕阳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眸底隐隐闪烁着意味不明的芒光,随后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嗤的一声笑了:“江山与美人,你觉得吾皇会选择哪一个?” 江山与美人,到底该选择哪一个?从古至今一直是个复杂且棘手的问题。 可纠结到最后,被辜负的往往都是美人。明白人都清楚且会选择前者,更别提堂堂一国之君。 季荣成了然一笑。 祁阳依旧臭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道:“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与我们合作?” “能够事半功倍,我又何必费力不讨好?” “……”就是说,他是为了省时省力才选择跟他们合作? 君慕阳不停地打量着二人,最后目光停在季荣成身上,一抹诡谲的芒光飞快掠过。“啊,我还有一个问题,明国既然派人来皇国,为什么还要分成两派?而且看你们的样子,想必之前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祁阳面色一僵,难得没有出声争辩。 季荣成看着少年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内心莫名一怵,只觉得这个少年实在太可怕了。每次都能用三言两语挑拨离间他人,明明再平淡不过却暗含杀机,不动声色却一针见血。 他心里开始怀疑,犹疑地看着他:“你是真心要与我们合作?” 君慕阳懒懒抬眸看了他一眼,随手又甩出另一份文书,“是你们太没用了。” 祁阳当即拿过看了一眼,像是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信息连忙指给季荣成看。他瞄了一眼,震惊与骇然尽数在眸中碎开来,他抖着手指着那份文书,“这是什么意思?皇安宁已经开始调查我们了!?” “你当皇安宁是傻子吗?”君慕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文书上的那个名字,眸底跃动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愫,“皇国之内发生的事,全都在她的掌控中。皇国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外来商队,本来就很可疑,她也一定很清楚,没准现在已经查出了你们的身份准备还击了。” 顾安容蓦然瞪大眼睛,瞥了眼神色淡然的皇安宁,那个人……那个人居然猜中了! 君慕阳……果然名不虚传,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不过,郡主似乎一点都不感到震惊啊,从刚才开始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难道也预料到了? “皇安宁查不到的。”祁阳冷眼看他,语气是方才没有的坚定。 季荣成在一旁附和着点头,“入境时虽写明国家,但身份全是伪造的。队伍里又有皇国人混淆,没那么容易暴露的。” 计划开始前,他们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为的就是保证计划的无懈可击。就算皇安宁在皇国只手遮天,也没那么容易识破。 这些愚蠢的人,真以为清宁郡主这个名号是白叫叫的吗? 眸中飞快掠过一抹讥讽,君慕阳懒得再和他们争辩,径直起了身,“面见过了,身份确认了,我该说的也说了,先走一步。” “等等!”季荣成见他要走忙出声挽留,眉头微微蹙起,“我们应该要商议一下该如何合作。” “嗤……”他嗤笑一声,语气调笑道,“合作的事先往后放放吧,你们还是多花点精力把自己的尾巴藏藏好,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声音微顿,话锋陡然一转,慵懒的声线多了几分狠戾,“丑话说前头,我可一点都不想与宁世骑殊死搏斗。” 包间里的气氛瞬间一凛,在场的人几乎是在听到那个字眼时齐齐变了脸,敬畏、恐惧、害怕……复杂的情绪纷杂交错,无一不表示对那支神骑的畏惧。 宁世骑,隶属于皇国清宁郡主,是以风驰电掣的行军速度和以一当十的强悍战斗力闻名大陆的传奇神骑。哪怕是武功再高强的人抑或是实力在彪悍的军队也绝对不想与这支队伍正面交锋。 在此之前,所有敢与之作对的人都无一幸免。 133、不厉害又怎能被委以重任? 季荣成紧了紧拳头,思量再三还是让他离开了。 忍耐许久的祁阳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一怒之下砸了桌上的茶盏,“说得好听要与我们合作,结果一直在离间我们,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他安得什么心!” 季荣成反身看他,眸光深沉冷凝,“祁阳,方才你太沉不住气了!” 如若他是他的手下,他早就一掌拍过去了,可他是明国四皇子的人,就算心中再气还是不能随意责罚谩骂,毕竟还要顾及那一层关系。 祁阳身形一颤,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正是因为沉不住气,才会叫人看轻!君慕阳那是在故意试探你,结果你一点都不经试,他当然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跟你合作!”季荣成毫不客气地放话,“如果你一昧如此,那我也没必要跟你合作了。” 祁阳一怔,急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将敌人扳倒,就要被自己人给害死了。”季荣成冷冷开口。 祁阳的脸顿时一阵白一阵青,他不是不知道意气用事的下场,只是那个人实在太过分,一点都没有合作该有的诚意,这就算了,还一个劲地挑拨离间,给他们制造不愉快的信任危机,修养再好的人都会被他这些举动气个半死好吗! “行了。”季荣成摆摆手,眸中隐隐闪烁着冷芒,“君慕阳这人性子虽傲,但他说的话句句在理,皇安宁没那么容易对付,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祁阳沉着眸点头。 当他们尽数离开时,安宁所在的包间才有了动静。顾安容抬手安抚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太可怕了……他们居然在密谋吞并皇国!” 虽然她早就从爷爷那里得知皇国最近的异状,清楚这件事后边一定藏有很大的阴谋,可亲耳验证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那个叫君慕阳的人,虽然之前她和他从未有过接触,但几番言语下来她也能领会到他的厉害之处,那绝对不是善茬! 安宁微微一笑,不语。 皇琰静静地看了她一会问:“这出戏码,你早就知道了?” 自打这出戏开腔,他就开始注意她的面部表情,除了微笑便再无其他变化,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其实她早已知晓那些人的阴谋,今日的窃听不过是再次进行确定而已。 “只知道一点。”安宁眨眨眼一笑。 君、明两国暗中往皇国安插人手,意欲摧毁吞噬皇国从而取而代之,这件事她非常清楚。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君国派来的人竟会是君慕阳。她虽对他了解颇少,但能与君拂平起平坐,成为君离的左膀右臂的人绝对不能小觑,没准他会成为她反击计划中的一颗绊脚石。 “可是,对方是谁以及有什么阴谋我们是知道了,可我们还不清楚他们具体的计划啊。”这样的话,他们该如何防御呢? 眸中笑意渐浓,安宁不答反问:“如果要快速且有效地打入皇国内部,你会怎么做?” 诶? 幽深的黑眸清晰地倒映出女子自信明媚的笑靥,眼睫微微一颤,皇琰敛眸一笑。 顾安容仍在苦苦思索,好一会才气馁地叹了口气,看着温然浅笑的女子恹恹道:“我实在想不出。” 这个答案实属情理之中,安宁微微一笑,轻启唇角:“朝堂。” 再说君慕阳完成任务离开醉仙居之后也没急着回客栈,而是撇下一众随行的侍卫和车马,只带着从小到大的心腹齐煜在热闹的街市上闲逛。他慢悠悠地走着好似闲庭漫步,惬意潇洒的姿态惹得几位路过的姑娘含羞一笑,朝他微微颔首示意,他瞥一眼倒是坦然受下,然后脚步不停地径直离开。 在一旁跟着的齐煜见状摇摇头,主子到哪里都能招惹一堆桃花,真是要了命了。 “说说看,你最近查探到的消息。”君慕阳忽然出声问道。 齐煜当即回了神,沉声回应:“皇安宁出手的速度很快,她派出的人早已抵达明国,对明蓝等一干人进行查探,而驻留京中的那几支商队也被查了出来,就在昨日其中一支队伍便栽在她的手上。” 呵,不愧是名震天下的清宁郡主,办事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准狠。 “继续说。” “是。虽然皇安宁已经出手,不过据他们查探到,此番被派去明国的人并非是宁世骑六将中任何一位,这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齐煜说着皱起眉头,“这样重要的任务不托付给那六个人,反而交给一个不出众的人,属下担心其中有诈啊。” 君慕阳瞳孔一缩,脚步跟着顿住。 世人皆知皇国清宁郡主手中握有战力凶悍、战无不胜的宁世骑,也知道除了这支神骑之外,她的身边还有六大高手,他们个个身怀绝技,独当一面。除了一直贴身保护她的,也是最为世人熟知的青折、蓝皙二人外,另外四人更是分布在天下各处,竭尽所能替她完成大大小小的任务,这么多年过去,无一失手。 此番秘密潜入明国查探不明商队入境皇国一事,虽不似以往那些直逼生死的大事,但也需万分谨慎对待,一不小心就交待在那也是极有可能的,甚至还会因身份暴露而挑起两国之战,到时候后果根本无法挽救。 然而皇安宁却不派她最得力的干将出使任务,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难道她就不怕自己的失策会提前给皇国带来一场覆灭之灾吗? “的确有些可疑啊……”君慕阳抬手摩挲着下颌,清湛的眸飞快闪过一抹精芒,“对了,有查到此番代替六将出使任务的那个人吗?” 齐煜显然被问倒了,面露难色道:“对不起,主子,我们没有查到。此人身手诡谲,行踪难测,我们的人刚开始调查就跟丢了他,正因如此才断定他并非宁世骑六将之一,他似乎比那六个人还要难对付。” “原来如此,难怪啊……”君慕阳忽而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暗藏厉芒。“不厉害又怎能被皇安宁委以重任呢?” 134、他的确对我颇有敌意 齐煜默默点头。 “既然查不到那个人,就先让齐泠盯紧明国那边的情况。”君慕阳沉吟。 “是。”齐煜忽而又想到什么连忙开口,“主子,属下还觉得有一事不太对劲。” “你说。”君慕阳微微侧头看他。 “皇安宁派人去明国盯梢,可为什么她略过了君国?照理来说,她应该清楚咱们君国也牵涉其中,为什么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明国上?” 君慕阳轻轻一笑,眼眸忽而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雾,虚无缥缈的尽头是暗潮汹涌。他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沐浴着淡淡微芒的手指修长白皙,赏心悦目的很,只是它上边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主子?”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君慕阳的语气忽然就淡了下来,“皇安宁那样的女子,有谁能看得透?” 他自认识人的本领是数一数二的,再沉稳不惊、深藏不漏的人到了他眼前也是溃不成兵,可皇安宁是例外,他根本看不透她,完全看不透。 齐煜瞳孔微震,沉默了。可是看着面前神色淡漠的少年,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忧虑,“主子……主子将所有的情报都透露给那些人,不是没有优势了吗?难道您就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君慕阳无所畏惧笑了笑,淡漠的瞳孔忽而染上玩味却慑人的芒光,“既然要合作,总得先表示一下诚意不是?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情报,凭他们的能力根本掀不起大风大浪,不足为惧。” 齐煜像是被打了一针定心剂,安了心。目及少年自信张扬的面容,心里攸地一松,是啊,有主子在,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任凭他们翻云覆雨,掀起惊涛骇浪来,主子也会凭定海神针全身而退。 冥想之际,跟前的人忽而顿住脚步,他一慌连忙止步,险些就要撞上了。少年凝眸望着远处,幽深的黑雾一寸一寸占领着清湛的眼眸,众多情绪闪烁其间,好似被打翻在地的颜料盘,复杂难测。 他心上一凛,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瞬间明了了。 不远处伫立着一座清雅别致的府邸,侍卫们尽职尽责地守卫在府门口。日头渐高,明媚的阳光一倾如注,为这原本热闹非凡的街市镀上鲜丽的金芒,高高悬起的匾额上“相府”二字沐浴其中,愈发熠熠生辉。 自古以来,朝堂上皆有两位丞相坐镇,谓为“左相右丞”,用来相互制衡,以此保障帝王高枕无忧,所以就算明蓝这位人尽皆知的左相权倾朝野,实则还有一位右丞进行牵制,尽管这效果并不显著。皇国自然也是一样,可自打皇曜执政,朝堂上便只册封了一位丞相,而且还是史无前例的年仅十六的女相,那便是皇安宁。 皇安宁对于整个天下意味着什么,她在皇国的地位以及她在皇国百姓心中的分量,一切不言而喻。若非她无感于皇位,无意称帝,那么现在掌控皇国的绝不会是皇曜,众望所归的该是她皇安宁。 皇国上下都清楚,天下人也清楚,所以皇曜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却将危及自己地位和性命的隐患留在自己身边,还给足她他人远远不及的地位与特权,难道就真不怕她功高盖主,有朝一日将他取而代之吗? “皇安宁,真是个谜一样的女子……”君慕阳喃喃自语,眼中流露出鲜有的迷茫与迷惑。 他实在不能理解,皇兄究竟看上了她什么,居然心心念念成那样,难道是那副美丽的皮囊不成? “皇上心心念念皇安宁许久,此番主子可会去见她一面?”齐煜冷静出声。 君慕阳闻言忽而笑了,“我一直都觉得皇兄走火入魔了,朝思暮想、废弃后宫,仅仅为一个皇安宁,太不值得了。我巴不得皇兄能早日醒悟过来,死了那条心,又怎会帮他去探望问候?” 齐煜默然,这可不是他能妄议的话题。 “就算要见面,也该是她皇安宁主动来见我。”君慕阳冷冷一笑,瞥了眼那座府邸便拂袖而去。 齐煜肃了眉目,赶忙跟了上去。 在二人身后,守卫府门的侍卫中突然踏出一人,身姿清挺,面色淡漠,倒映着二人背影的眼眸微微一闪,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即渲染开来,冲淡了原本讳莫如深的墨色。 这厢皇安宁回到相府,蓝皙立即奉上新煮出的茶。她垂眸尝了一口,唇齿生香,有些疲倦的精神在氤氲茶香间尽数舒展开来。蓝皙扬唇一笑,,安静地在一旁侍弄着茶叶。 青折大步自厅外走入,女子安然品茗的模样映入眼帘,瞬间扰乱了他的心绪。等到她询问的目光望过来,他才蓦然想起自己的任务,于是稳住心绪同她说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安宁不意外地笑了笑:“看来,他的确对我颇有敌意。” “什么人啊!”蓝皙瘪着嘴不满道,“明明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偏偏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小姐身上,真是不明事理!” 安宁倒不像她那样愤慨,顾自抿了口茶,淡定道:“情理之中。” 这还叫情理之中!? 看着眼睛瞪得老大的蓝皙,安宁扑哧一笑,温言:“是我拂人心意在先,他对我有敌意实属正常。” 青折眼皮微压,沉言:“需要把他解决掉吗?” 在青折的认知里,若是麻烦,若是后患无穷,那就直接处理掉。 安宁颇为无奈地看他一眼,这小子怎么竟想着打打杀杀? “不需要,不要伤害他们,他们对我没有恶意。” 虽然她还没有摸清那个人的脾性,虽然他言语间流露出对她的不满与敌意,可却没有真真切切的仇恨,也许,他只是用这样一种方式宣泄对她的不满以及维护他最亲的人吧? 就算历经千难万险,就算尝尽世态炎凉,她心里依旧保留了一方净土,好好地安放着那份至纯至善,没被世俗玷污的心灵。 青折念及此暗自叹了口气,真是拿她毫无办法。 135、这是凤国摄政王给你的信 好似又想到什么,他下意识抬手按在有些鼓鼓囊囊的胸口上,柔和的眉眼瞬间染上凛色。那里放着一封信,一封极其厚实的信,紧紧贴在他胸口上好似心口上压上了千斤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青折?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不舒服吗?” 她关切的神色一寸一寸映在如墨眸色上,瞬间将静如死水的眸扰得天翻地覆。他微微颤了颤身体,死命地捏紧拳头,一副倔强至极的神情。 他不想,不想将那封信交给她。 他能不能自私一回,不把信给她? “青折你还好吗?”安宁起了身走到他跟前,满脸的担忧关心。 他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一步,有些绝望地合了合眼,还是做不到啊……面对她关心温柔的面容,他还是不忍心隐瞒她,他还是无法私吞这封信,他还是狠不下心啊。 眸中飞快划过一抹苦涩,他从衣襟里取出那封信,颤着手递到她跟前,故作镇静道:“扶柳刚收到的,是凤国摄政王给你的信。” 凌霄给她的信!? 安宁蓦然瞪大眼睛,颤着手从青折手里接过那封信。感受着手里厚实的感觉,安宁笑得眉眼弯弯,他是有多少话要和她说,居然有这么厚? 蓝皙见状抿嘴一笑,飞快地收拾好茶叶,然后像做贼一般拉着僵立在原地的青折飞快离开。安宁微微挑眉,那个丫头……在这种事情上倒是积极的很。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些事的时候。 安宁迫不及待地拆开那封厚实的信,一沓信纸竟有十张之多,难怪会有那么厚。而当苍劲清挺的字迹映入眼帘时,眼眸竟微微湿润,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好像有很久了。 信纸上满满地记载着他近日的活动以及对她的思念,安宁细细抚摸着上边的字,好似那个清贵俊挺的男子就站在她面前,温言细语地同她说着话。 怎么办?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他二人的结合很突兀,好像时间处久了就自然而然在一起的老夫老妻,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会相信,就连她如今也有些恍惚,就算他们牵了手,接了吻,许了誓言,她手上还捧着他的信函,可还是透着浓浓的不真实感。 可是,她还是很想他,想见他,想拥抱他,迫切地想要消除这种不真实感。 安宁小心翼翼地收好信函,然后紧忙回到房间摊开信纸,执起边上的毛笔细细沾了墨,思索了会便下笔。原本她还在担心因有太多话要和他讲,自己的思绪会有所混乱,可是一下笔,那些思念自然而然从笔尖流出,化成一个个清隽的字跃然纸上。 待到罢笔,旁边的信纸已摞成一沓,不比他写的少。安宁莞尔失笑,之前还在说他写了那么多,结果她也是一样的啊。 她对他的思念根本不比他的少。 正当她把信纸放入信封时,蓝皙匆匆推门而入,“小姐!” 安宁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道:“什么事这么急?” “大事不好了,扶柳刚接收到的消息,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两家满门被灭,他二人更是惨死房中!” 灭顶之灾! 那些人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 正当安宁要出门就碰上疾步而入的青折,他满面凝重,声音沉重:“宁主,皇上宣你入宫。” “恩,我知道了。”安宁又匆匆折回书桌,拿过上边的信封交给他,“交给扶柳,让她尽快传给凌霄。”说完不等他回应,她就匆匆离开。 青折恍然看着手上的信,幽深的眸子竟泛起血色。这封信,和凤凌霄的那封一样厚实,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同样思念着那个人? 待到安宁匆匆赶到皇宫,金殿上文武百官几乎到齐了,他们目及那个翩然而至的白衣女子时,心里齐齐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每每看见她,他们心里都会涌上浓浓的安心感,哪怕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他们都坚信她会有解决办法,九年了,真真是无一次例外。 “皇庭。”安宁疾步穿过大殿来到那个温润男子身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具体细节还不清楚,皇上今日召集百官就是为了商议此事。”一贯温润的眉眼此刻满覆凝重,皇庭垂眸看着身前拧眉深思的女子,眼角不自觉溢出些许忧虑,“安宁,此事发生的过于突然,是不是那些人动的手?”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还没有去现场查探,我不敢妄下结论。” “皇上驾到!”一声通传,皇曜自殿后大步而来,一袭玄色龙纹袍加身,愈发衬得他英气逼人,帝王威严不可侵犯。 文武百官纷纷跪拜行礼,整齐划一的动作十足壮观。 “众卿平身。”皇曜一掀衣袍端坐在龙椅之上,锐利冷凝的眸光一一划过底下的百官,“今日,朕召集众爱卿前来,就是为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遭受灭门之灾的事情。平日里两位尚书深居简出,鲜有敌人,对皇国也是尽心尽力,如今遭此不测,定是奸人所为!” “皇上所言极是,应尽快找出那奸人,将之绳之以法好告慰二位大人的在天之灵啊!” “是啊,现在谣言满天飞,百姓人心惶惶,再这么下去就遂了那奸人的愿了!”礼部尚书纪礼颤颤巍巍出列附言。 “那依爱卿所见,该如何处理?”皇曜忽而发问。 “这……”纪礼迟疑着,视线定在最前头的白衣身影上,眼眸微微一亮,“老臣以为,清宁郡主本领出众,是调查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果然,一遇着事,这些人首先就把她推出去,看来她强悍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啊! 安宁微微勾起唇角,并没有什么表示。 “纪尚书这话说的真轻巧,那不如这件事就由纪尚书全权处理!”最先怒目相向的是皇庭。 世人皆知,皇国一字并肩王为人温和谦逊,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最佳写照,虽然最近隐隐有清冷淡漠的趋向,可依旧是无人可及的温润公子。如今,他一身肃杀立在殿上,隽秀眉目再不复如玉温润,眸底骤然涌上黑雾,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纪礼席卷而去。 纪礼心中一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136、凌国的人入境了! 皇庭见状扯了扯唇角,周身渗人的煞气顷刻间散去,好似先前毁天灭地的暴戾不过是一瞬的错觉。他状似不经意地理了理衣袖,似笑非笑地瞧着他:“纪尚书怎么了?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王爷……王爷说笑了。老臣不过一介文官,负责的都是文历史学、道德伦理,哪有那个能力去调查幕后黑手,王爷真是折煞老臣了。”纪礼强笑道。 “哦?是吗?”皇庭挑了挑眉,下一秒眉宇间迸射出慑人的寒芒,“那你怎么不说,清宁郡主不过一介女流,凭什么要她去操劳涉险!?” 纪礼膝盖一软,忙跪倒在地急声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是,是老臣失言,不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清宁郡主身上!王爷恕罪!” 皇庭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皇曜看了眼满面冷色的皇庭,又看向垂眸默然的女子,眸中不易察觉闪过一抹心疼。 阿庭说的不错,安宁不过是个女子,为什么要她去承担一切事务?更何况她今年才十七岁啊,寻常姑娘的十七岁是过着安稳惬意的日子,每天与琴棋书画相伴,与她人品茗对弈,抑或是相夫教子,平静地过完一生。 可安宁没有。 皇国的百姓们都将她当做心中的保护神,有她在,他们便可衣食无忧,安居乐业。不仅如此,一遇上疑难杂事,满朝文武第一想到的就是她。在他们心里,皇安宁是无所不能的,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能挑群臣,惊才绝艳;武能征战四方,保家卫国。 久而久之,他们都下意识依赖着她,好像只要看见她的身影,心里就会充溢着满满的安心感,于是理所当然地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人身上,尽管她只是个年仅十七的女子,尽管她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尽管她所有的荣耀都是豁出性命,用累累伤痕换来的,尽管……她也会有疲惫难过的时候。 皇曜微微一叹,语气里夹杂着浓郁不散的苦涩,隐隐还有对自己的嘲弄。 他又有什么好责怪别人的,他自己不也是如此? “阿庭,你先消消气。”皇曜示意他一眼,继而看向匍匐在地的纪礼,眉间的凛色加重几许,“安宁位及一国之相,理应为国分忧,可是纪爱卿,安宁还是个女子,她征战沙场,辛苦打下皇国如今的根基,更是兢兢业业辅助朕打理朝政,八年来,她没有一点对不起皇国上下,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是…是,老臣愚钝!老臣谨记皇上教诲!”纪礼蜷缩在一起,颤着声音回应道。 皇曜得到回复便不再看他,淡漠却锐利的目光射向所有人,“朕相信,安宁绝对有能力查清这件事,那你们呢?你们袖手旁观,安稳过着自己的日子,不为皇国付出一点半分,那朕还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朕有安宁一个就足够了,那是不是可以废掉这满朝文武!?” 他一字一句说着,义正严辞,掷地有声,所有人都愧疚地垂下头去,脸上只觉火辣辣的疼。整座金殿顿时寂静无声,沉重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安宁无声一笑,曾经有人问过她,问她活成这样难道不觉得累吗? 她当然会觉得累,要操持这么多事情,怎么会不累? 结果那人就说,有这么多烦心事要操心,有那么多顽固不化的人要管,她怎么就没心性扭曲,狠狠报复那些给她施压和惹麻烦的人呢? 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可现在明显就有一个原因去反驳那个问题。安宁看着他二人笑得眉眼弯弯,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惹得满殿人行注目礼。 “在想什么笑成这样?”皇庭好奇道,那股叫人想逃离的煞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周身萦绕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雅之气。 “能得皇上与王爷如此相待,安宁还能不偷着乐?”她说着,语气温婉不减,眉目间的狡黠之色却一览无余,瞬间叫两个人柔和了眸色,眼角眉梢满满洋溢着对她的纵容。 “郡主!是老臣一时失言,并非有意要将这件事强加给郡主,还望郡主海涵!”纪礼见状,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撕开一个大口子,空空落落的,只余惧意一波一波汹涌而来。 他说什么不好,非要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清宁郡主!这下好了,惹祸上身,以皇上和并肩王对她的在乎程度,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安宁微微侧身看他,淡淡一笑:“纪尚书年事已高,难免糊涂,本郡主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纪尚书还是先起来吧。” 纪礼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刚要谢礼起身却不经意对上皇庭骤变锐利的眸光,膝盖一软又瘫倒在地,不敢再抬起头来。 安宁挑了挑眉,转头看见皇庭冷冽的神色,无声一笑软声道:“行了,我没事。我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见他蹙起眉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她状似不经意移开视线,一边摇头一边叹惜道,“唉,看来我彪悍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真是失策啊……” 哀怨不失俏皮的话语叫皇庭忍俊不禁,脸上冷戾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下去。接收到她示意的眼神,他颇为无奈叹了口气,淡淡开口:“行了,起来吧,下不为例!” “多谢王爷,多谢郡主!”纪礼激动地说着,差点老泪纵横。 “行了!安宁事务繁忙,这件事不必劳烦她,就由刑部接管,三日之内给朕一个答复!”容曜大手一挥,一锤定音! 随后,安宁照旧被留了下来,和他二人待在御书房商议后续之事。皇曜用手撑着头想问题,整个人都显得很暴躁。想着想着,他直接怒吼出声:“真是一群废物!遇着事就知道往安宁身上推,憋半天想不出一个主意来,我要他们有何用!?” 安宁好笑地看着他:“奇怪,明明是我被推上风口浪尖,你怎么比我还气愤?” 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愤慨,也会在对上她明媚笑靥的那一刻消散个一干二净,容曜无奈扶额,郁闷的模样好似不想与她多说什么。 安宁觉得莫名其妙,视线一转看向旁边一副看好戏的皇庭。 皇庭心中一笑,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然后又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脸色稍稍显得凝重,“说正事,边关传来消息,凌国的人入境了!” 137、儿臣见过父皇! 凌国人入境!? “凌国的人也参与其中?!”安宁惊呼出声。 “虽然他们也入境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像明国和君国一样化作商队,而是直接以凌国人的身份入驻。”皇庭紧蹙眉头。 “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入境,其目的也一定不纯。” 皇庭附和着点头,转头看到安宁,一副神思飘远的模样,心弦微微一颤。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每见到她沉思,好似将一切隔绝在外,他心底就会徒增不安。明明她近在眼前,明明就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可却好像永远都碰触不到。连带着午夜梦回,他都梦到她的身影幻化成碎末,渐渐飘远,就在他眼前,每到此时他都会被惊吓出一身冷汗,总是要喘着粗气平复好久才会缓过来。 安宁并未发觉他此时的异样,自顾自说着话:“我在凌国待了四个月,虽不久但也足够我了解凌墨行这个人。他虽有帝王之相,野心也不小,可他现在暂时还没这心思。” 光是凌国内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够他头疼一阵子了,怎么可能还会挤出一部分精力来远攻皇国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安宁,四个月的时间总归还是太少了。”皇曜摇摇头不认同。 安宁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向静默的皇庭微微一笑问道:“皇庭,你怎么看?” 皇庭轻蹙眉头,想了想回应道:“此番你去凌国,是为救凌国皇后,她是凌帝的结发妻子,是凌墨行的母后,你救了她无疑让他们欠了你一个天大的热情。就算,他们也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好歹也要顾虑这份人情,他们不会这么早就出手的。” 安宁展颜一笑,附和着点点头。 皇曜见二人相视而笑的模样,无语地摇摇头。 得了,他们仨里边他最傻,最没眼力见了! 殿外隐隐传来小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正在和他们商讨对策的安宁一下子被分去心神,有些好奇地望向殿门口。皇曜瞥了一眼也仔细听了一会外边的动静,忽而一笑:“是我那几个孩子,恩……皇御应该也在。” 一提及皇御,安宁的眼睛唰地一亮,忙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他们!” 她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小孩子了?难道是因为皇御? 皇曜好奇之余望向身边的皇庭,结果发现他的目光早已被女子离开的身影分去,嗤的一笑无奈起身,“走吧,阿庭,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皇庭自然是欣然同意,几乎是以一种迫不及待的姿态追出殿外。 殿外的空地上,四个小孩正在玩踢毽子,玩的不亦乐乎,欢快的笑声充斥着那一方天地。而皇御则被乳母抱在怀里在一旁看热闹,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安分地待在乳母怀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高高飞起的毽子,时不时还会摆弄着小手,嘴里还咿咿呀呀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安宁的目光攸地柔和,静静注视着那平和美好的一幕。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孩子的名字是自己给起的缘故,她总是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明明她对这样小的孩子一向无感,就连皇琰,也是因为当时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身影而已,是日久过后的熟络与亲近。 可皇御,明显不是那样啊。 她正痴痴想着,皇御小朋友倒是先发现她的存在。墨黑的瞳孔瞬间一亮,突然在乳母怀里挣扎起来,叫嚷着要往安宁这边来。乳母先是手足无措哄着,不知小皇子为何开始吵闹,可下一秒瞥见站在廊下的女子立即明白过来,连忙抱着皇御来到安宁跟前。 “奴婢见过清宁郡主。” “不必多礼。”安宁当即回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 结果,刚要收回来的手被一只小小的,软绵绵的手拉住了。安宁一怔,目光对上一双亮晶晶的黑眸子。她扑哧一笑,捏了捏他肉嘟嘟的手,而后朝他摊开双手。 皇御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有些急迫地伸出小手想要投进安宁的怀抱。 “看来小皇子是真的很喜欢郡主呢!”乳母笑着,一边将臂弯里的皇御抱给安宁。 安宁小心翼翼接过他,生怕一个不当摔着他。可皇御明显不在意那些,蹭了蹭她胸前的衣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安分地窝在她怀里,嘴里还软软糯糯地叹了一声,一副很满足的模样。 见他这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安宁忍俊不禁,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头。 这样亲昵的动作更让皇御觉得欢喜,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就不愿意松手了。 在场的几人都没出声,只是出神望着那一幕。女子侧头看着怀中的婴孩,轻喃细语逗弄着,如墨青丝自肩头滑落,微微掩着她温婉素净的容颜。 一幅画面齐齐浮现在众人眼前,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一名温婉柔美的姑娘,修长素净的纤指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青石板上,纤细窈窕的身姿在氤氲雾气间若隐若现,慢慢消失在青石白瓦的尽头。 “儿臣见过父皇!”不知是谁唤了一声,拽回几人飘远的思绪,那一出烟雨江南瞬间消散在眼前,隐隐生出几分落寞。 皇曜最先出声,看向阶下恭敬行礼的四个孩子,肃冷的眉眼稍稍柔和些许,“你们几个怎么在这里玩?还没有宫人跟着?” “回父皇,儿臣与弟弟妹妹在御花园玩耍,听说父皇最近朝政繁忙,就想着让父皇轻松一下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所以就在外边玩,父皇听到声音一定会走出来轻松一下。”皇曜的长子,如今年近九岁的皇翼抱拳回应道,吐字清楚,姿态端正,已然有皇长子的风范。 皇曜明显对这个儿子十分满意,下了台阶亲自将他扶起来,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不枉你母后花费那么心思在你身上。” 皇翼抿抿唇一笑,浅浅的酒窝显露出几分孩子般的稚气。 “说起来,除了皇御,我还没见过你其他孩子。”安宁抱着皇御走近,微微弯着腰打量着面前的四个小萝卜头,见他们都眨着大眼睛盯着自己,扑哧一笑,“真可爱!” “这么喜爱小孩子?”不知何时,皇庭也走了出来,默默站在她的身边。 “也算不上喜爱,我这个人不知为何对小孩一向无感,以前阿琰是个例外,顶多现在又多了个皇御。”安宁轻轻捏了捏皇御的小脸蛋,软糯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皇庭微笑不语。 “六皇叔!六皇叔,六皇叔……” 138、我有两个身份,说哪个好? 原本默不作声的小丫头一看见皇庭,立马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结果脚步刹不住直接撞在皇庭的腿上。皇庭被撞得脚步一踉跄,垂眸看见扑在自己腿上的小女孩,慌不迭地伸手扶住她,眉头紧皱,“皇璃!” 小女孩皱着一张脸,小手捂住鼻子,“好痛!六皇叔,璃儿好疼……” 清冷的眉眼稍稍软化,皇庭无奈蹲下身来看着她:“把手拿开,让皇叔看一下。” 小女孩瘪着嘴,慢吞吞移开自己的手,小小的鼻头上一圈红肿,显然是撞得不轻。皇庭见状眉头又皱起,忍不住就责怪起来:“叫你平时小心点,不要老是这么莽撞,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连鼻子都要撞掉了!” 小女孩瘪瘪嘴,眼睛里泪花翻涌。 皇庭一慌神,刚要说话就听见女孩大哭起来,泪珠子像是不要钱一样直直往下掉,他顿时慌了手脚,从来都是清风朗月、温润从容的一字并肩王此刻就跟做错了事的小孩,手足无措地哄着满面泪水的女孩。 “别哭了,别哭了……璃儿乖,别哭了……” “都怪皇叔!都是皇叔的错!臭皇叔!臭皇叔!”小女孩哭花一张脸瞪着他,小手还拼命捶打着皇庭的胸膛。 “好好好,是皇叔的错,是皇叔的错!皇叔不该凶你,璃儿乖……”皇庭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皇庭虽贵为一字并肩王,手段虽不至狠辣无情却也雷厉风行,朝堂之上无人敢与之匹敌,尤其动怒之时更是无人敢违背其意愿。纵横朝堂也有些日子,棱角被磨得愈发深不可测,只是他依旧有无可奈何之事——只要女孩子一哭,他绝对会手足无措,束手无策。 “扑哧”安宁煞风景地笑出声来,接收到所有人异样的眼神,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抱歉,一下子没忍住。” “你在笑什么?”皇曜一头雾水,发生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了吗? “我从来没见过皇庭慌成这样过,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场景啊。”安宁笑眯眯道。 皇曜怔然,目光下意识看向轻言细语哄着女孩,就差跪在地上的皇庭,小幅度地点着头。 唔,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阿庭心性虽淡漠,可最奈何不了女孩哭,一哭就完全没辙。一直以为阿庭这辈子就对皇安宁这一个女子表露过真心,没想到还多了个自己的女儿。皇璃……阿庭什么时候和她关系那么好了? 听见女子揶揄的笑声,皇庭脸上化开一抹温柔又无奈的笑意,看得小女孩忘记了哭泣,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六皇叔笑起来真好看啊…… 她一直都知道六皇叔长得最好看,比父皇都好看,可是他鲜少笑,就连自己逗弄他他都不笑。虽然很多人都说六皇叔很温和,是什么温润如玉的君子,可她一点也不觉得。那双她最喜欢的,幽深漂亮的眼眸,里边满满都是沉沉的忧郁,好似最强大的风都没法将它吹散。每每看见皇叔这模样,她都莫名觉得揪心。 她不想要她最好看最温柔的六皇叔不开心。 她一直想看见六皇叔的笑容,真的很想很想,所以她常常捉弄他,闹他、闯祸、胡搅蛮缠……她所有事情都做过了,就想看见皇叔脸上不一样的表情,最好是被她闹得无可奈何,摸着她的头笑一笑。 可是,从她记事起,她就这么一个愿望,可惜从来没实现过。 然而……她怔怔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美好,就像她一直期盼的模样。皇璃僵僵地转过头看向那个白衣女子,刚才就是她的一句话,她的六皇叔就笑了,笑得那么好看,就好像……好像他的笑容只给那个女人! 安宁察觉到女孩的视线,发现她正以一种自己看不懂的眼神盯着自己。但是安宁可以确认一点,这个女孩似乎对自己有敌意……这个念头刚浮现心头,安宁就失笑摇摇头,自己真的太敏感了……人家不过是个小女孩,怎么就会对她有敌意了? “你是谁?” 原本抽抽噎噎啼哭的小女孩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冷淡的话,叫所有人都反应不及,连一直哄着她的皇庭都傻了眼。 其实,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安宁给皇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微笑看向她:“你又是谁?” 皇璃头一扬,骄傲道:“本姑娘是皇国三公主皇璃!” 听闻皇曜曾有三位公主,其中二公主前不久因病香消玉殒,最后只留下大公主皇灵和三公主皇璃。安宁瞥了眼中规中矩站在皇翼身边的女孩,眸中飞快闪过一缕笑意,“原来你是三公主啊。” “哼,你是谁?” 闻言安宁露出一副很为难的模样,拧着眉沉吟:“我有两个身份,该说哪个好呢?” 皇璃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两个身份? 安宁扬唇一笑,眉眼飞上一抹狡黠之色,“皇国丞相和清宁郡主,你认为我该说哪个好?” 她是清宁郡主!? 皇璃年岁虽小,可母妃和周身的宫人们可没少提起这个名号。听说是她当年领兵征战才成就如今的皇国,她才有命当这个尊贵无比的三公主;听说是她勇闯敌营救出自己的父皇和六皇叔,不然现在根本不会有她的存在;听说是她出谋划策,从旁辅助父皇坐稳皇位,稳固住因改朝换代而动荡不安的朝廷与百姓;听说她最爱的六皇叔独独与她这么一个女子交好,说是为了她,并肩王府才直到现在都没个女主人…… 说实话,她也很佩服这位清宁郡主,觉得她很厉害,自己以后也要像她那样厉害,可是……可是她居然就是那个要抢走自己六皇叔的女人! 不行!绝对不行! “好凶的表情……公主殿下,你很讨厌我吗?”安宁笑眯眯看着她。 讨厌安宁? 皇庭突然回过神来,微微拧着眉头看向面前的女孩。 皇璃面色一僵,看见正一脸严肃看着自己的男子,心里满满都是委屈,嘴巴一瘪又哭了起来。“呜呜呜……六皇叔坏蛋!六皇叔大坏蛋!呜呜呜呜……” 皇庭觉得很委屈,很冤枉,他什么都没做啊,这小妮子怎么又骂他了? 安宁笑而不语,弯成月牙的眸子隐隐闪烁着异芒。 139、你喜欢那个清宁郡主对吗? “璃儿,不许胡闹。” 出声制止的是皇曜,显然他身为父皇的威严还是在的,眉心微微一皱就让哭成小泪人的皇璃止了泪,抽抽噎噎瞧着他,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皇曜不为所动,倒是皇庭叹了口气,替她擦去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皇璃瞪着一双水汽朦胧的眼睛望着眼前的人,他微蹙着眉峰,似乎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模样,擦拭的动作倒是极尽柔和。只是……就算他对自己再好,也不会像对着那个清宁郡主一般温柔地笑,就好像,他纵容着她的一切,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皇璃咬紧下唇,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切道:“六皇叔,璃儿有话对你说!” “你说。” “悄悄话,不能给别人听到!”皇璃义正言辞道。 皇庭面露无奈,到最后直接瘫着一张脸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皇叔,皇叔,我们去御花园,我们去御花园说好不好?”皇璃紧紧拉着他的手,生怕他会拒绝自己。 皇庭默然看着她,眼眸里满满都是探究。 “皇庭,你陪她去吧,那件事也商议得差不多了。” 那个女人又说话了……皇璃紧了紧手,倔强地将视线定在皇庭身上。 她在怕,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看那个女人,然后就没有和皇叔坦白的勇气了。 “好。走吧。” 他答应了!又是因为她才答应的? 皇璃强忍住眼睛里快要掉出来的泪水,一把拉着皇庭就往御花园跑。猝不及防的皇庭踉跄了几步才跟上,远远地还传来他疑惑不解的声音:“璃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宁默然目送,良久后失笑摇摇头。 “这丫头……真是愈发没了规矩。”皇曜摇摇头,一转眼就看见女子脸上的笑容,眉头稍稍皱起,“诶,安宁,从刚才开始你就在笑,到底在笑些什么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乐天派不成? 安宁将自己的手指递给皇御把玩,一边笑着看向他:“你就没发现什么?” 皇曜被她眼睛里诡谲的光芒弄得一怔,下意识喃喃问道:“发现什么?” “我倒是发现了两件事情。”安宁自顾自地一笑,“皇璃她很讨厌我,很讨厌。” 皇曜唰地瞪大眼睛。 “不过没有恶意,就是纯粹的讨厌而已。” 皇曜攸地松了口气。 “还有,她很喜欢皇庭,非常喜欢,感觉再不会有人比她更喜欢了。” “璃儿喜欢阿庭?”皇曜挑了挑眉,随即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说道,“其实,从很早之前,璃儿似乎就特别喜欢阿庭,就算阿庭不喜欢她,她也一直黏着他,跟他玩闹,这种场景不足为奇。” 可是……安宁遥遥望着御花园的方向,眉眼间尽是少有的凝重。她总觉得,那女孩对皇庭的感情不一般,好似…好似已经超越了正常的叔侄关系,是男女之间的独有的情愫。 呵,她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皇璃不过是个小女孩啊……最近杂事一件一件接着发生,她的脑子都不太正常了,希望这些只是她的胡乱猜忌,不要真的、成真了啊。 皇庭被女孩一路拽着走,一路上不管他问什么,她一个字都不说,就只是一个劲拉着他往前走,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着。垂眸看着一路横冲直撞的女孩,眉峰一皱,收手直接拉住她,“皇璃,你究竟想说什么?” 皇璃捏紧手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可她拼命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皇庭被她这副异常倔强的模样弄得一怔,眉心一皱:“皇璃?” “不要叫我皇璃,我不要听你叫我皇璃!”她突然大叫出声,眼圈瞬间红了一圈。 皇庭一愣,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去与她平视,语气较之先前缓和许多:“好,不叫皇璃……璃儿,你今天是怎么了?这样胡搅蛮缠可不像你啊。” “不像我?那要怎样才像我?”她赌气似的怒问。 这小妮子是故意在和他作对吗? “你贵为公主,代表的是皇家颜面,断不可如此鲁莽行事,当众失礼,徒叫人耻笑。”皇庭耐下心来,循循善诱道。 不知怎么,听他这么一说,皇璃突然想起那个白衣女子来。 她长得极漂亮,比这皇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漂亮,就连那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都不及她半分风华。她说话轻言细语,笑容明媚温暖,姿态温婉沉静,随便一句打趣就让所有人都收不回眼睛,也让她最爱的皇叔展露笑颜,当真应了母妃一直说的那句话“绝世女子,明眸皓齿,巧笑倩兮,是以倾国倾城。” 再看看她自己,每天就想着疯玩,到处惹事闯祸,总是要将皇宫搅得鸡犬不宁、人仰马翻才尽兴。身上华美的衣服到了晚上一定凌乱不堪,脏得不成样子,就连母妃精心挽好的头发也会尽数散开来,甚至还沾满了野花野草,每每都叫母妃头疼不已…… 清湛的眼眸顷刻间黯然失色,皇叔喜欢的难道就是清宁郡主那样的女子吗? “怎么,自知理亏,无话可说?”皇庭好整以暇地瞧着默不作声的女孩。 皇璃垂着头,闷闷开口问道:“皇叔,你喜欢那个清宁郡主对吗?” 嘭! 稚嫩的声音刚刚传入耳中,皇庭的心脏就像被什么重击一般发狠的疼,下一秒却又像被人狠狠撕扯开来,空落落的,徒留不安在其间飘荡。 他脚步有些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顺势在御清池旁的石栏上坐下,借此掩饰满眼汹涌的慌乱。“皇璃,你在胡说些什么?这种事情不准乱说,也不是小孩子该问的!” “那皇叔你在慌什么?”皇璃明晃晃的目光直视他的眼眸,叫皇庭一瞬间撇头避开。眼睛里仅剩的光芒荡然无存,皇璃失落地垂下头去,“皇叔你果然是喜欢她的。” 皇庭瞬间又手足无措起来,就好像被好好藏在心底的秘密突然被挖了出来,大剌剌地摊在世人的眼皮下。 他慌不迭地站起身,手脚好似无从安放一般,眉宇间充斥着恼怒:“皇璃!” 140、这次是因为你笑的 “皇叔你不用瞒我的,我看得很清楚。” 皇璃无所畏惧地迎上他恼怒的目光,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皇叔,从小我就很喜欢你。我一直不解一件事,明明是那样好看的人,为何总是愁眉不展,那样阴郁呢?虽然别人都夸你温润如玉,是世间少有的翩翩公子,可我很清楚你心里有烦恼,所以我想尽办法要逗你笑,哪怕是很浅很浅的微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笑一笑。” 皇庭微微怔然,眉眼间的怒意一寸一寸退散开去。 “我以为,只要我跟你玩闹,跟你闹腾,没准你会被我带动起来,会笑一笑,哪怕是被我闹到无可奈何后泄气一笑,可是没有,从来都没有。”皇璃紧紧捏着衣角,小脸上满满都是说不尽的黯然失落。 “就算你会帮我收拾烂摊子,就算你会陪着我玩闹,就算你会帮我擦拭脸上的脏东西,整理凌乱的衣裙,你也从来都不对我笑,好像你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一样……” “璃儿……”皇庭微皱着眉头开口,声音却带出几分嘶哑与颤抖。 他很早之前就不知道该如何舒心地笑了,明明是上扬嘴角这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对他来说也好似登天一般的难。世人赞他温润如玉,谦和文雅,不过是因为他心如死灰,无欲无求罢了……他也早已习惯如此,只是没想到会给一个小女孩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原来,她一直和自己闹,一直缠着自己,只是因为,想要看见他的笑容。 皇璃捕捉到他眉眼间明显的变化,那抹失落好似被无限放大,不断侵蚀着原本清湛无忧的眼眸。“皇叔,你在同情我吗?” 不知为何,看见她这样,他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那些想要反驳争辩的话全堵在嗓子眼,再发不出一个声来。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皇叔,我现在的确还是个小孩子,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他们都说,其实小孩子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我一直觉得说的很对,皇叔你认为呢?” 皇庭默然,打量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是怎么发现的?” 知道他喜欢安宁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还是在他不小心泄露的情况下,为此他一直很放心,因为没人能窥见他内心的秘密。可皇璃她……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安宁,而且他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没和安宁多说几个字,这小妮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小孩子比常人更能看清事情的关键所在吗? “很简单啊。”皇璃故作轻松一笑,“我和你闹了那么久,你从来都不笑,你也很少对别人笑,哪怕是在父皇跟前。可是,清宁郡主不过说了一句话就把你逗笑了,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呢?” 她说的振振有词,有条有理,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惹得皇庭绷不住脸笑出声来。 皇璃蓦然瞪大眼睛,像是看见海市蜃楼一般惊呼道:“皇叔你…皇叔你笑了!” 皇庭敛眸一笑,低低应了一声:“放心,这次是因为你笑的。” 他的确一直把她当做小孩子看待,虽然他不喜欢热闹,可因为对方是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女儿,他多少会耐着性子和她玩闹,毕竟是小孩子嘛,玩一玩就过了。可这个小妮子竟然这般观察入微,一番言论如此犀利有条理……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我?”很显然,福利来的太突然,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一直把你当做不懂事的小孩看待,也从来没对你笑过,这是我的错,我道歉。”皇庭温声道。 皇璃的眼睛猛地一亮,眉眼间堆积的黯然失落瞬间消失殆尽,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太好了……太好了,心愿终于实现了! 她的皇叔终于也对她笑了,笑得这样好看! 皇庭见状一笑,抬手抚摸着她的发顶,动作极尽温柔,“父母双亡、家国动荡、生离死别……皇叔我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都不大会笑了。之前那样对你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尽力改正,还请你能谅解。” 头顶上传来的温暖,面前是他柔和的笑颜,皇璃吸了吸鼻子,眼眶里又满满充斥着感动的泪水。 皇庭无奈叹了口气,认命地擦去她眼角滑下来的泪水,“怎么就这么喜欢哭呢?” “皇叔,那你是真的很喜欢清宁郡主吗?”小姑娘抽抽噎噎着,瞪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是啊!”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皇庭大大方方地应下来,对上她泪眼朦胧的目光不由笑着将她拥入怀中,温和含笑的眼眸却渐渐飘远,“是啊,我很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喜欢很久了。” 被最爱的皇叔拥在怀中,皇璃无疑开心得想上天,下一秒听见耳边传来他的轻喃,她激动的心绪忽然沉淀下来。她为难地咬了咬下唇,稍作思考后抬起手抱住他,抱得很紧很紧好像是在无言中安慰他。 皇庭无声一笑,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这个小妮子这么可爱呢? “璃儿,皇叔和你说件事。” “是不要将你喜欢清宁郡主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既然这样,璃儿有个条件。” “你说。” “皇叔以后要多对璃儿笑一笑,不能像之前那样凶我,以后要一直叫我璃儿,不能叫皇璃!当然其它不打紧,第一条最重要!” “……好。” “那好,璃儿会帮皇叔保守秘密的!如果皇叔不遵守约定,那璃儿也会把这个秘密公布于众,叫所有人都知道,皇叔可要想清楚了噢!” “……恩。”感觉一不小心掉进贼窝了。 和皇璃坐在御花园聊了好久,这个女孩独有的心性和时不时冒出的惊天之语都叫他大为震撼,想着自己以前是真的小看她了。 生在帝王家,又有哪一个是真正简单的? 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熏陶下,就算本性再真纯之人都会潜移默化地成熟起来,为人处事都会比常人更缜密周到,为的不过是自保,在这乱世里力求安然终老。 皇庭望着湛蓝的天空微微出神,所以说啊……他一直想逃离这里啊,走得远远的。 “皇庭?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皇庭心神一震,微微侧头看见含笑而来的女子,恍惚间心头浮现一个念想。 惟愿生生世世莫生于帝王家。 上天保佑。 141、算他们识相! 户部和兵部尚书齐齐被灭门一事过于诡异,就算刑部倾尽人力物力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且满门被血洗之后,一把大火将全府上下烧了个干净,就算有残留下来的线索也是无迹可寻,刑部尚书李智足足头疼了三天,终于在最后一晚向皇帝呈上了请罪书。 文书中满满记载着刑部这三日查案的难处,李智百般解说自己实在无力查出幕后黑手,有愧于皇上的信任与嘱托,特献上请罪书望皇上谅解。 皇曜虽在深宫,但从皇庭和安宁那也听说不少此事的诡谲之处,自然不会因此迁怒。再者刑部尚书多年来兢兢业业为皇室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因此只是传李智到跟前好好慰劳了几句。 紧接着,调查此案的重任就落在皇琰的身上。 这并非皇曜一人独断,而是文武百官共同商议出的结果。皇庭身为一字并肩王,帮着皇帝操持朝堂内外大小事宜,每天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根本无心无力去查案子。至于皇琰,他这个怡亲王真是当得比任何一位王爷都要轻松潇洒,就说早朝一事,上与不上全凭自己心情,心情好站在那充个人数,心情不好……哪怕圣旨直逼府门口都不会屈从半步。 绝大多数人都见识过他怒极时戾气缠身的画面,那简直是比阎王爷来索命还要惊悚,所以一直以来他再乖觉无礼,也无人敢踩其逆鳞。可朝堂之上有文武百官,总是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十分正直的朝臣,所以他们联袂上奏请旨,希望怡亲王能出面查清真相,以告慰两位尚书的在天之灵。 毕竟,怡亲王虽性子乖戾,但其活泛的思维能力以及凌厉的处事手段还是摆在那的。 也不知道皇帝是如何同意他们的提议的,反正负责传达旨意的太监来到怡亲王府的时候,皇琰正躺在树上睡觉。 没错,树上。 怡亲王府里花果树木不少,却独独只有一棵桃花树,是皇琰小时候亲手栽种的。待到果树长大,他就时不时爬上树头,躺在粗壮的树杈间休息。他不喜欢热闹,结交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于是这棵桃树成了他最完美的避风港。 直到她出现了,他有了一个更不愿意离开的港湾,桃树渐渐远离他的生活。 今日不过闲来无事,他看到院中的这棵桃树,心血来潮想上来坐坐,结果,和记忆中的感觉相差无几。树杈的位置依旧宽大舒适,就像为他量身定做一般,桃花开的正盛,清风拂过,花瓣扑簌簌偏转落下,洒了他满满一身,沁鼻的很。 太监兜兜转转都没看见怡亲王的身影,连忙问跟前领路的侍卫,“敢问王爷这是在哪啊?这个方向好像是去花园吧?” “不错,我家王爷正在花园休息。” 太监了然,可一脚踏进花园,满目的花草树木,可就是不见半个人影。 “这?” 侍卫微微一笑,抬手往桃树的方向一指,“我家王爷在那棵桃树上,还请公公稍等片刻。” 在……在树上!? 太监一头雾水之时,侍卫疾步上前,仰头朝树上叫道:“王爷!宫里宣旨的公公来了!” 安静的树枝间突然窸窸窣窣传来细碎的声响,桃花掩映间露出皇琰睡意惺忪的脸,满眼尽是好梦被搅醒后的暴戾,随即不悦的视线径直扫向静候在一旁的太监,太监被这骇人的目光一扫,身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一颤,就差腿一软直接给跪了。 “王…王爷,这有皇上的一份口谕,能否…能否请王爷您下来一趟?” “啧,麻烦。”皇琰冷冷看他一眼,手一撑树干直接跃下,稳稳落在地上。 太监看着冷沉着脸,一步一步靠近的皇琰,背上又是一阵冷汗,强笑道:“王爷,麻烦王爷听旨。” 皇琰睨了他一眼,一撩衣袍单膝跪下,一看太监有反驳之意当即冷声道:“说!” 得得得,这位大爷能好好听他宣旨就不错了。 太监赶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端正面容沉声道:“今有双部尚书惨遭灭门,至今无法查出幕后黑手,特将此案交由怡亲王全权查办。一经查清,即可上报交由刑部处置!” 传达完口谕,太监一眼望进皇琰冰冻的视线,猛地一哆嗦,连声音都带上几分惧意,“这…这份旨意由皇上亲口传达,还望,还望王爷清楚。” 皇琰不理会他说的话,沉沉的眸子翻涌着黑雾。 “那个,王爷…王爷还有何问题吗?” 上天保佑,千万不要有啊!让他赶紧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吧! “查案一事,一向是刑部的任务。怎么,他们是吃白饭的吗需要本王来处理那件破事?”皇琰微眯着眼看他,黑眸尽头汹涌着滔天的杀意。 真是一群废物! 太监闻言扑咚一声就跪倒在地,急声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 “那你就给我好好解释!” “这…这,老奴也不是很清楚。先前,此事交由刑部处理,尚书大人查了整整三天,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皇上紧急召集文武百官商议着由王爷您来处理。” 皇琰冷笑一声,脸上的不耐烦更甚,“本王向来不管这等杂事,那群废物到现在还不清楚本王的脾性?” “不…不是的,除了刑部之外,能担此重任的就只有王爷您,并肩王和清宁郡主,并肩王最近一直在查那批不明商队,而清宁郡主这么多年来为皇国尽心尽力,所以皇上说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处理就好,尽量别去麻烦郡主,省得她操劳过度,有伤身体……”太监战战兢兢回着话。 听完最后一句话,皇琰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冷哼一声淡淡说道:“哼,算他们识相!” “是是是!”太监一边擦着脸上的冷汗一边赔笑应着。 还好还好,还好有清宁郡主这个万能护身符在! 如果自己不应下来,只怕那群废物又要将这件事扔给她了!宁儿的那身体,不能再折腾了! 皇琰拧紧眉头,冷眼看向满脸赔笑的太监,眸中不耐烦更甚:“你还站在这做什么?滚!” “那…王爷是答应了?”太监硬着头皮确认道。 皇琰冷眼一扫,太监吓得一抖,连忙朝他行了个礼就弯着腰离开。 “王爷向来不插手朝堂事,此番接下这个任务,是因为郡主吗?” 皇琰神色淡漠望着那棵桃树,没有只字片语,可侍卫却瞬间懂了。 142、明国皇帝驾崩了 皇琰接下调查双部尚书被灭门一事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安宁还全然不知。她正窝在她最喜爱的竹屋里,心无旁骛地同皇庭对弈。说起来,两人的性子还是有些相似的,他们都喜欢竹子,都喜欢对弈品茶,都喜欢待在清静的地方。 安宁思索良久将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就听得对面之人温润的嗓音响起:“这几天足不出户,都是待在这里?” “是啊!”安宁笑着应下,随之望了眼四周的环境,清风徐徐、绿竹环绕。“我很喜欢这里,当初府邸建成时我就觉得很惊喜,太合我心意了。” 皇庭一愣,眉眼瞬间溢满温柔,宛如月华倾满湖面泛着熠熠辉光。他笑着低喃道:“你喜欢就好……” “恩?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我也喜欢。”皇庭笑了笑,不经意地转开话题,“那件事情,你这有进展了吗?” “还没有,我的人还在明国调查,相信再过不久就有消息了。”安宁不急不缓地在黑子旁落下一子,“至于京城里那批人,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皇庭下意识皱起眉头,看着对面悠然娴静的女子沉吟:“安宁,你不必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调查不明商队大批入境一事本是由他负责,可他们不过是因为调查的着手点有些难度想着找她商议了一下,结果她直接主动接手……根本不顾虑她自己的身体是否会因此负荷。 他们亏欠她太多了,多到根本还不起。 “举手之劳。”安宁不在意一笑,朝他示意了下棋盘,“轮到你了。” 皇庭温然一笑,也不再去和她纠结此事,顺从地捻起一枚黑子放在指尖细细摩挲,温润的眸光注视着棋盘像是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下才好。 “宁主。”空气里忽然响起一道清丽的女声。 “没事,我的人。”安宁抬手安抚住条件反射作戒备状的皇庭,“扶柳,你说。” “宁主,这……”女子的声音听上去甚是迟疑。 “皇庭是自己人。”安宁垂眸喝了口茶,错过了对面的男子一闪而过的动容。 “是……宁主,九思传来消息,明国变天了。” 明国变天? “怎么说?” “明国之内明蓝一人独大,明国皇帝不过是个傀儡,可是他手底下的那群儿子却不满足受人挟制,纷纷自立门户,想要将明蓝取而代之。”扶柳回应着。 果然,权势是个人人都想得到的东西。 安宁不易察觉地扯了扯唇角,沉问:“那明蓝那边情况如何?” “无异状。” 果然,权倾明国的明大丞相,绝不是他人想扳倒就能扳倒的。 “明蓝称霸明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那些人想要扳倒他,只怕是要吃很多苦头了。”皇庭不慌不忙地落下一枚棋子,温润淡然的眸光直直对上安宁含笑的眉眼。 “扶柳,让九思继续盯着他们的动向,还有,危急时刻让他帮明蓝一把。” “……是,扶柳明白。” 安宁嘱咐完一回头就看见皇庭一脸的迷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会问她的。果然在她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后,他不甚赞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为什么要帮明蓝?” 她和明蓝,好像没什么交情啊,为什么要专门吩咐人照看明蓝? “唔,之前在君国,他很善待我。”安宁手托腮,以一种很为难的神情注视着棋盘,“我很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有机会还掉最好,否则紧要关头因为人情而心软,我不就吃亏了吗?万一还要搭上我这条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小命,那可就太冤了。” 他心里一软,柔声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他好歹也算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见证过战场上无数次生死搏命,每一个历经此等劫难的人无一不是心志坚定,手段狠戾,就算他人好心好意相待,身上也会长满防备的利刃,更别说会对他人抱有慈悲之心。 可安宁永远超出他的预想,相对于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数年驰骋沙场的她显得分外强悍,一双她人用来琴棋书画的手到了她这里不知沾染上多少人的鲜血。可是,她却没有走火入魔,没有丧尽天良,那份原本会在厮杀中泯灭的善良与美好只是被她好好珍藏起来,时不时会带着她接受阳光的洗礼。 皇庭望着笑意温浅的她,心中的某一处愈发柔软。 对于他的评价,安宁只是笑着摇摇头:“皇庭,我不良善,别把我想得那么好。”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欠债而已。 “若你还不算良善,只怕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就是鬼魂了吧。”皇庭揶揄道。 他不想费尽口舌地劝慰她,说她其实有多么多么的好,她并不需要这样大篇幅的解说。他清楚,她所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再多也无用,所以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告诉她,告诉她自己这条命就是她从地狱里夺回来的,让她清楚她在他心里是多么的重要。 安宁莞尔,下一秒眸中闪过一抹狡黠,飞快地将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哈哈笑道:“皇庭,你输啦!” 皇庭看向棋盘,黑子尽数被白子重重包围,毫无脱身的可能,他的确是输了。 深邃的黑眸慢慢溢满柔和的笑意,他大方承认道:“恩,我输了。” 待皇庭离开后,安宁独自坐在竹楼里,极有耐心地将棋子一枚一枚收回来,嘴角带着悠然温浅的笑意,“扶柳。” “在。”原本早就消失的声音再一次出现。 “说吧,真正的消息是什么?” “宁主……您知道?” 安宁微微一笑,淡淡出声:“说吧。” “是……宁主,明国皇帝已经驾崩了。” 驾崩!? 安宁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飞快褪去,“怎么一回事?” “早先听说明国皇帝病魔缠身,卧床不起,已经连着数日不上早朝,明国上下因此人心动荡,危机四伏。若不是丞相明蓝一举压下,只怕明帝驾崩一事传出去,明国就真的完蛋了。” 也就是说明国现在群龙无首,唯有明蓝一人坐镇? 143、君之令,臣不敢不受 “宁主,明季驾崩,对外称龙体抱恙,一应事宜皆由丞相明蓝代为管理。他几个儿子对此颇为不满,吵着闹着要面圣,尤其是皇四子明觉,他联合百官长跪于寝宫前,以此要挟说见不到皇上就不起身。” 安宁微微扯了下唇角,脸上几不可察露出嘲讽之色,“想必,他就是弑父的幕后黑手吧。” 扶柳的声音染上几分敬佩,“是,宁主说的不错。九思查到明季病危之前曾和明觉独处过,想必他就是那时候动的手。明季身边的人不是以各种理由换掉了就是直接被收买了,因此此事没有泄露。” 安宁有些好奇地扬了扬眉头,“连明蓝都不知道……九思是怎么查到的?” “额……”扶柳迟疑了,似乎是苦着脸回应道,“宁主您也知道九思的手段,就没有他得不到的情报,可他从来就不透露自己是如何办到的。” 安宁失笑,九思那家伙究竟对她的人做了什么,一个两个都对他那般敬畏? “宁主,那个明觉简直是狼子野心,为了自己的欲望不惜杀死自己的父亲。” “帝王家的人向来如此,明觉弑父无非是想自己做皇帝,下一步他会想尽办法对付明蓝,让世人尽快发现明季已经不在人世,他好用假的诏书登基称帝。你让九思去帮明蓝,尽量多给明觉使点绊子,我可不想让他那么轻易得手。”安宁沉声道,一双眸子盛满冷冽之色,再不复以往的笑意嫣然。 “是!”扶柳爽快地应下。 哼,还想打皇国的主意?那也得问问他们宁主同不同意!这下好了,九思亲自出手,她就不信那个明觉不狠狠掉层皮! 另一厢,一向悠闲自得的明大丞相最近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趁他政事缠身,无暇顾及皇宫内廷之际,明觉那个小子居然直接谋害了他的父皇!虽然明季懦弱无为,多年来一直被世人视作他明蓝的傀儡,可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要是死了也很麻烦的啊,他可不想给明国招来战乱之祸! 他拼了命压下明帝驾崩的消息,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知晓明国已然无主,否则周边觊觎明国境地许久的国家定会群起而攻,到时候明国就真的完了,任凭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 可是!明觉那个蠢货蠢到根本想不到这个后果! 近日来,他除了要处理满满一案几的文书,还要分心去应付时不时找上门来说要面圣的文武百官。若不是他平日里给人一种绝不可招惹的笑面虎形象,否则那些人迟早会闹翻他的丞相府! 然而,他们居然在明觉的挑拨下去皇宫闹事,还说见不到皇上就长跪不起。 见见见,有什么好见的,有本事就去地狱见啊! 蠢货!一群蠢货! 明蓝越想越气,恨不得快刀斩乱麻,直接将那群蠢货一刀全砍了! “相爷!相爷!” “他妈的又有什么事!?”埋首处理奏折的明蓝直接怒吼出声,一双斥血的眼眸似乎都能喷出血来。 侍卫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最近相爷的脾气大得很啊! “有话快说!” 明蓝不耐烦怒吼出声,眉间骤然浮现的煞气叫侍卫连连后退,颤颤巍巍回应道:“相爷,四王爷来了,说要见您。” 明觉?! 呵,来的可真是巧啊。 侍卫捕捉到明蓝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那是相爷专属的笑容,只要这种笑容一出现,那就代表有人要倒大霉了!照这么个思路来,那个倒霉的人就是四王爷了吧? 相爷最近简直是可怕到吃人的地步,四王爷不会被削皮挫骨吧? “他人现在在哪?” “安排在前厅了。”侍卫毕恭毕敬回应着。 明蓝一把扔了手上的文书,起身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衫,脸上又扬起温和儒雅的微笑,“那本相就去会一会我们这位四王爷。” 侍卫低眉顺眼跟着,心中已经在为那位四王爷默哀了。 明觉端坐在上座,手上捧着一盏新鲜出炉的茶水,清新怡人的茶香叫他稍显疲倦的眉目缓和许多。他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这座相府,权倾民国的大丞相,府邸自然是不会差的,只是相较于威严阔大的宅院,这里虽宽阔敞亮,但一花一草皆有讲究,处处尽显舒和儒雅,一如这座府邸的主人。 明蓝,明国只手遮天的丞相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呐。 “王爷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海涵!”随着明朗的声音的传来,明蓝修长清挺的身影渐渐映入明觉的眼帘,那一抹温润谦雅,为万千女子神魂颠倒的笑容在他看来却刺眼的很。 明觉微微暗了眼眸,唇边却浮现丝丝缕缕的笑意,“哪里,明丞相事务繁忙,一心为明国鞠躬尽瘁,本王感激都还来不及怎会责怪呢?” 明蓝心中嗤笑,不动声色在一边落座,含笑问道:“王爷亲临丞相府,所为何事?” “国不可以一日无君,文武百官连着数日不得见君颜,唯恐皇上有何不测。”明觉沉吟,忽而又一笑,“如今朝廷内外人心惶惶,想必明丞相也很清楚吧?” 明蓝故作沉思状点点头,嘴角一抿,问:“皇上身体抱恙,不宜面见朝臣,王爷难道不知道?” 明觉紧紧盯着他,柔和的眉目隐隐渗出几分凌厉,“父皇身体有恙却迟迟没有好转,那是御医无用,怎的连我们这些儿子也不见?我们不过是想亲自确认父皇安然无恙罢了,明丞相连这一点孝心都不能通融?”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话语,明蓝依旧笑得风轻云淡,修长的手指一下接一下摩挲着手边的茶盏,光滑的纹理让他嘴边的笑意慢慢加深。 见状明觉深深皱起眉头,略微不悦道:“明丞相笑什么?” “啊……”明蓝似才回神一般看向他,面色稍显凝重,“君之令,臣不敢不受。王爷,微臣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谅解。” 闻言明觉面上骤然覆上一层薄怒,可对方是他不可随意撼动的人物,只好暂且将怒气压下,硬生生挤出几分笑意说:“看来明丞相是不肯通融了。” “王爷,皇上身体好转,自会召见文武百官,王爷不必操之过急。”明蓝微微一笑,神情是一贯的安然不惊。 还召见文武百官? 呵,恐怕皇上的身体是再也好不起来了吧? 这句话明觉是不会说出口的,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可对方滴水不漏的防范让他心生不爽,好像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都被对方一眼看穿,失去了它该有的价值。 “本王最近还听说一件事,明丞相似乎往皇国派驻了一批人马,不为联姻、不为国事,事先也并未通知皇国国君。本王很是好奇,明丞相这是想做什么?” 144、你不需要知道的人 明蓝握着茶盏的手指稍稍一僵,微微敛下的眼眸飞快闪过一抹狠戾,不过是转眼即逝的功夫,抬眸间却已是风平浪静。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悠然闲适的笑意,“我的确派人去了皇国一趟,为的是见清宁郡主一面。” 明觉一愣,眸光愈发复杂起来,“清宁郡主?明丞相有何事不能正大光明去见,非要偷偷派人去皇国?” 明蓝轻轻笑了起来,俊逸的面容愈发温雅清朗,“四王爷有所不知,微臣曾在君国与清宁郡主一交,十分佩服她的为人处世,经过一段时日的了解,微臣知晓郡主因常年征战落下病根,寻遍世间的医者却依旧不得治。” 他垂眸喝了口茶水,继续悠悠说道:“听闻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冰丝绒能缓解她的病根,可是因极寒之地环境恶劣且冰丝绒数目珍稀,因而不得治。恰巧微臣征战之际路经雪境,因缘巧合得了一株冰丝绒,所以此番回到明国后便着手差人给她送去。” 明觉微微眯起眼眸,深处隐隐闪烁着复杂的芒光。“真不愧是重情重义的明丞相,连甚少有来往的清宁郡主都会费尽心思,好生相待。” 明觉的一席话可谓是话中有话,明蓝却不甚在意,眸中的笑意加深几许,“清宁郡主虽为一介女流,可能力出众。她手中的那支宁世骑向来以疾速著称,任何消息都逃不过他们眼皮子,更何况还是在皇国的境地里。若我真有什么阴谋,只怕凭他们的本事,我现在就不会安安担担坐在这里同王爷闲聊了吧?” “明丞相果然是好口才。”明觉笑了起来,“凭一张嘴就能让人毫无反击之力,难怪那么多人都忌惮丞相,本王今日算是领教到了。” 明蓝微微一笑,不慌不乱地抚摸着袖口的银丝,“这事事关清宁郡主的隐私,所以臣并未大肆宣扬,派人去皇国也是暗地里进行。臣不由好奇,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话题转得太突然,突然到明觉根本来不及反应,脸上的笑意就突兀地凝滞住,显得整个人格外诡异。 “微臣已经回答了王爷提出的问题,不知王爷可否帮臣解一解心中的疑惑呢?” 好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故意给他设陷阱啊! 明觉心中冷冷一笑,故作淡定地拿过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缓缓回应道:“丞相说过,皇国境内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清宁郡主的掌控,那么换言之,此乃我明国国境,本王身为明国皇族,又怎么可能不知晓明国境内之事?” 明蓝含笑点头:“王爷说的是,微臣糊涂了。” “既然已解了心中的疑惑,本王就不耽搁丞相处理公务,告辞。”明觉理了理衣袍,起身打算离开。 明蓝也不开口故意说些挽留的话,一路将明觉送出府门口,在他登上马车之后,俯身行了一礼,“微臣恭送王爷。” 身边的侍卫遥望着远去的马车,这才开口问道:“相爷,您明明向季大哥示意,让他与四王爷派出的人马合作,意欲吞并皇国,为何方才却说派人去皇国是给清宁郡主送药?” “明觉这人野心极大,心思诡谲,根本不是能掉以轻心的善类。”明蓝面无表情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儒雅的眉目间渐渐蒙上一层凉薄,“我若不诈他一下,想必遭殃的不会是皇国,而是我明蓝了。” 侍卫心中一凛,皱眉道:“那相爷为何还要与他合作?” “有个成语,叫借刀杀人。”明蓝回眸瞥见侍卫脸上满满的疑惑,也不打算解释,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回到府内,徒留原地一头雾水的侍卫。 为什么他觉得相爷脸上的笑容,贱贱的呢? 明觉这人,不可久留,否则迟早祸殃明国,甚至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明觉身为明国四皇子,这层身份实在太显眼,若他下了手,只怕查都不用查,他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要想除掉明觉只能借他人之手。 明觉狼子野心,意在统一天下,坐拥整个苍澜大陆,从而成为千古一帝,流芳百世。若要成就大事,须得从完善小事做起,而几乎世人皆知,若想统一天下,就要从吞并最弱国开始。 六国之中,最弱之国莫过于皇国,尽管有清宁郡主坐镇。 明觉想要吞并皇国,他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去阻止他的寻死之路,当然是要助其一臂之力才像话啊。 明蓝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回到大厅,却意外地发现里边多了一个人。他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防备地注视着上座之人,“敢问阁下是何人,居然擅闯我丞相府?” 男子懒懒倚坐在位子上,简单却不失华贵的墨黑锦衣包裹着修长劲挺的身体。面对明蓝的问话,连眼眸都懒得抬一下,顾自取过桌上的茶盏,掀开茶盖嗅了一嗅,然后眉头一皱,很是嫌弃地将茶盏扔了回去,那模样好似碰到了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 明蓝眼皮一跳,大大的井字在脑门上蹦跶着。 这人是在他面前嫌弃他丞相府内的东西吗?! “阁下究竟是何人?!”他忍着怒气,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问着。 “你不需要知道的人。”墨衣男子这才抬了眸回应,声音清冷夹带着些许慵懒的质感,听在耳中非常好听,可说出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 又一个鲜红的井字深深刻在明蓝的脑门上。 明蓝自认自己的修养和控制力都非常不错。虽然脸上常常洋溢着温和无害的笑容,可为人处世的手段却狠辣到毫不留情,所以世人皆称他为“笑面虎”,可平日里他待人处事还是很谦和温雅的。然而面前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前后加起来说了不到三句话,却能次次轻易踩中他脾性的底线。 他的忍耐力已经差到如此地步了吗? “明蓝,明国只手遮天的丞相,你想对皇国出手?” 145、我于你,非敌非友 怒火中烧之际,男子忽然慢条斯理说了这么一句,可明蓝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厉色。不知名的怒火迅速从胸腔内散去,清朗的眉眼恢复一贯的风轻云淡,“原来阁下突然到访是为了这件事,怎么,你是皇国人?” “你不必揣测我,没用的。”男子一哂,毫不留情地揭穿明蓝的意图。 明蓝面色微微一僵,额角的青筋一闪而过。若不是他长年累月维持的好脾性,否则这么一句讽刺砸下来,他早就掀桌子动手了,管对方是什么来历! “呵,我不揣测无用之人。” 说到底,明蓝终究不是会意气用事之人,被人如此刺激过后虽然会不爽,可总会留下最后一丝理智。他漫不经心地拣了个位子坐下,懒懒笑道:“阁下有事就说是,本相虽向往闲散人的生活,但还是忙得很,恐怕没空与阁下斗嘴。” 墨衣男子忽然敛去面上所有的神情,眉宇间骤然生出的凉薄与戾气叫见惯大风大浪的明蓝都呼吸一窒。 明蓝眉眼陡然一肃,这个人,不简单,绝对不简单,光是周身那股叫人察觉不出异样的气息就足以令人忌惮。 苍澜大陆上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号厉害的人物? “你不必探究我的身份。”墨衣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明蓝面色一沉没有说话。他淡淡收回目光,手指慢慢摩挲着袖口上的纹路,“明蓝,只要你不把不该有的心思放在皇国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扳倒明觉。” 近日来他最大的烦恼与最强的愿望就这样被人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来,心里没有一丝震撼是绝对不可能的。明蓝下意识绷紧身体,微眯起眸子瞧着他:“阁下这句话是何用意?”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明蓝思量再三,嘴角勾起世人熟知的微笑,“看来皇国对阁下来说意义不一般。” 墨衣男子闻言没有任何表示,嗓音依旧是清冷中带着几分慵懒,“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明蓝不为所动,嗤笑一声:“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好答应的,我连你是敌是友都不知道。万一你是故意诈我,我可不就亏了?” 墨衣男子微微一挑眉头,淡漠的眸光终于有了些许波动,甚至还掺上几许笑意,“世人皆道明国丞相能言善辩,心思缜密,做起事来滴水不漏,看来传闻不假。”见对方笑而不语,他调整了下坐姿,继续说道,“我于你,非敌非友,帮你处理掉明觉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 这么一个高深莫测的男人居然是受命于人?究竟是什么人有那样大的本事? 这个男人话语不多,字里行间却时不时透露出有关皇国的信息,要么他是皇国人,为了保住皇国上下才与他做这笔交易;要么,他听命的那人是皇国人,反正意欲是一样的,只是……皇国中人,又有能力叫面前这人心甘情愿地跟随听命,放眼皇国上下唯有皇安宁一人。 莫非,这男人是皇安宁的手下? 明蓝微微一皱眉,没心思和对方捉迷藏,直接问道:“敢问阁下可是皇安宁的人?” 墨衣男子眼皮一跳,眸中闪现一抹诧异,好敏锐的感觉……果然他不该提及皇国的。 “明丞相似乎很在意我的身份,到现在也不放弃这些无谓的猜测。” 恩?难道他猜错了? 明蓝压下心底满满的疑惑与焦躁,风轻云淡开口道:“自然在意,谈合作,做交易讲究一个诚意,哪怕再老奸巨猾之人,都会放出一些信息以表诚意,起码报上自个的身份还是很有必要,阁下不会连这点都不清楚就来和本相谈交易了吧?” 此时墨衣男子脸上才显露出些许笑意,慵懒的嗓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的确,我是宁主的人,此番也是奉她的命来明国。” 宁主……皇安宁! “你是宁世骑六将之一!?”明蓝惊呼出声,差点都要从位子上跳起来。 “不是。”墨衣男子斜睨了眼几近失态的他,见他眉头紧皱的模样不禁好奇道,“你们这些人除了知道宁世骑有六员大将之外就不知道点别的?” “宁世骑与血凤骑一样都是大陆上不可多得的神骑,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到位,能知道有宁世骑六将的存在就已经很不错了。”明蓝同样没好气地反击道。 自从清楚对方是皇安宁的手下,且毫无敌对之意,明蓝渐渐放松了心中的戒备。 诶,他是不是太过于相信皇安宁了? 墨衣男子也觉得好笑,可眸中自然而然流露出自豪的神色,“宁世骑虽然只是个战骑,但内部结构极其庞大,你根本摸不透它运作的方式,而我只能告诉我并非六将之一。” 不是宁世骑六将,难道是凌驾于其上? “那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九思。” 九思?明蓝在脑海里苦苦思索着,试图凭借这个名字回想起一些信息,然而无果。 宁世骑的情报工作真不是盖的。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来历,他也不再纠结他具体的身份,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那张温然浅笑的容颜,“安宁让你来帮我对付明觉……她已经调查清楚明觉派出那批人马,意图不轨?” “宁主可不是吃白饭的。”九思无谓一笑。 明蓝无声一笑,跟着点点头表示认同。 九思沉默了会抬眸看他,幽深的眸光带上些许探究,“看样子你并不想对皇国出手,那么,你派人进驻皇国的原因是什么?” 明蓝轻轻一笑,不答反问:“你知不知道第一批进驻皇国的人马?” “明国。” “不错,不过分两批,一批是我派去的人,另一批是明觉的人”明蓝慢悠悠说着,可说完这么一句他就止了话语,反而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瞧着九思,好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九思几不可察一怔,忽而像是想到什么眸中精芒乍现,隐隐流露出些许诡谲之色,“你想借刀杀人。” 146、好茶是有,只请朋友 明蓝的唇角缓缓勾起满意的弧度,“不错,明觉自寻死路,我为何要阻拦?” “明丞相果然下的一手好棋。”九思看似惋惜地摇了摇头,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他,“看来宁主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明蓝心弦一颤,平稳的心跳也在听见那个名字时猛地漏了几拍。他飞快掩去眸中浮涌而上的异芒,状似不经意问道:“安宁在担心我?” “若不担心,宁主又何必派我大老远走这一趟,就为了帮你除掉祸患?我可不是那么闲的人。”九思眸光微微一闪,转瞬间又恢复一贯的懒散。 一抹难以言喻的温柔爬上隽秀的眉梢,慢慢沉淀在那双墨色眼眸里。 九思笑而不语。 “既然你是安宁的人,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明蓝含笑说道,“不过,你打算怎么帮我?” 虽然明觉这人搁在大陆上并不算什么厉害的角色,相较于苍澜六绝更是不起眼的人物,可要想除掉他还是有些难度的,所以说这个人,打算怎么做呢? “我自有办法,如若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我会和你说。”九思懒懒开口,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他要对付的不过是个小啰啰,而非身份高贵的一国皇子。 见他一副信誓旦旦仿佛胜券在握的模样,明蓝也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的初次会面就这样匆匆结束,在这场风轻云淡的较量试探的背后,一场似罗网一般巨大的阴谋却暗自滋生,似要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不留任何后路。 看似紧张的生活突然变得平和,安宁中又透着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 安宁向来是会享受的,趁外边天气不错,在有温暖阳光照耀的地方摆上一把藤椅,备上几样精致的点心,身旁再放上一个火炉,用最小的火慢悠悠煮着茶。可还没等睡意来袭,蓝皙就匆匆从院外进来,面色是少有的凝重。 “小姐,君慕阳来了。” 君慕阳,与君拂平起平坐的君国一军主帅,是君离最小最得力的弟弟,对她似乎有难以言明的敌意。 安宁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不是说该是她主动去见他吗?怎么这会子居然主动来找她了,真是稀奇啊。 “请他过来吧,这一出戏早晚得上台。” “是。”蓝皙敛眸应道。 当君慕阳踏进这个清新雅致的院落时,看到的便是美人小憩的场景,整片天地似乎都因那个女子而变得宁静悠远,似乎再烦躁紊乱的心绪在这里都能平复下来。他微微眯起眼眸打量着,他那走火入魔的皇兄贪恋的就是这个吗? “君国九王爷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见谅。”女子缓缓睁开眼眸,墨色光华流转间冲他浅浅一笑。 君慕阳略显狼狈地移开视线,暗自低咒,妖精! 对于他的异状,安宁恍若未觉,伸手朝身边一摆笑道:“请坐。” 他毫不客气地落了座,目光一一滑过她身边的火炉,茶水和点心,扬起的笑容中掺上几缕暗芒,“清宁郡主果然会享受啊!” “九王爷大老远从君国来到皇国,又特地来丞相府一趟,应该不只是夸我会享受吧?”安宁摩挲着光滑的杯盏,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唔,是吗?”君慕阳似诧异地扬了扬眉头,半开玩笑道,“原来在郡主的眼中,我的赞美是别有目的的啊。”他又似满含委屈地摇摇头,叹气道,“真是叫人伤心。” 安宁额角的青筋下意识蹦跶了一下,似乎是看不惯他这副顾影自怜的模样。 君慕阳瞥了眼她的反应,忽而一笑:“我大老远过来,郡主都不请我喝杯茶吗?” 按道理来说,客人如此说,难堪丢脸的自然是主人,毕竟怠慢了客人。可搁在安宁这里又变了样,她从头至尾都不为所动地靠在藤椅上,听了君慕阳看似调笑实则刁难的话,这才不慌不忙地瞥了一眼火炉上煮着的茶,不过也仅仅是瞄了一眼,随后就以更随意的姿态躺在椅子上,好似在无形中表示自己并不想请对方喝茶。 君慕阳微微眯起眸子,深邃的墨色骤然掀起一股风浪,可随着女子面上浮现的笑容又渐渐退散开去。 他等着,他耐着心等着,因为他很好奇,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雾气缥缈间,那双素白纤细的手自袖口伸出,在阳光里泛着近乎透明的晶莹。它微微转了个方向取下炉上冒着氤氲茶香的茶壶,不向已经抱怨过待客之道的君慕阳敬茶,而是慢条斯理地替自己斟满一盏茶,然后竟将茶壶搁了回去,自己则捧着刚烹好的茶小口啜饮着。 一套动作被她做来好似行云流水一般透着无尽的优雅从容,任谁都觉得那是一副极其赏心悦目的画面,可君慕阳的脸色却渐渐阴沉,眉宇间堆积的阴霾好似最强的暴风都无法吹散。 “看样子,郡主似乎很不欢迎我这位客人啊。”许久沉默之后,从来没受过这等待遇的君慕阳耐不住了。 什么待人温和谦雅,什么遇事从容不迫,什么笑容明媚温暖,他在这里一点都没体会到! 都见鬼去吧! 他就实在搞不懂了,这样一个目中无人,倨傲无礼的女人怎么会被那么多人喜欢?被那么多人口口传颂她的厉害与伟大?更要命的是,自家皇兄还发疯一样心心念念着,弄得这个大陆上除了皇安宁就没别的女人了! 他们的眼睛都被狼狗吃了吗!? 皇安宁哪有传闻中那样的好!? “按理来说,九王爷光临丞相府,自然就是我的客人。”安宁淡淡笑道,“不过我这人的脾气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好,是他们把我太完美化了,所以一不高兴我还是会率性而为,并不会顾虑对方是何等身份。” 手中的碧玉盏落了桌,清脆的声响虽不大,却好似一轮被敲响的警钟,让君慕阳心神一震,那根埋藏深处的心弦竟也跟着一颤。 安宁微微笑着,缓缓收回手,一派的从容淡定,却隐隐又多了几分锋芒,“九王爷有所不知,我这好茶是有,可我只请朋友。” 君慕阳猛地一缩瞳孔,随即竟蔓延出好似揶揄的笑意。 安宁捕捉到他眉眼间微变的情绪,红唇微微上挑,故意被放大的笑意跃上一贯温浅含笑的眉目,明媚得好似三月间灼灼盛开的桃花,霎时迷乱人的眼。 “九王爷,你是敌是友呢?” 147、你的视线妨碍我休息 清雅别致的院落里,一双男女临桌对峙,女子笑容明媚,眉眼灼灼,自信张扬的模样好似已将一切尽数攥在手掌心;对面的男子一扫方才的阴霾,薄唇缓缓挑出一抹少年独有的笑容,清朗的笑意里似乎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九王爷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女子好整以暇的姿态清晰地映入眼眸,君慕阳蓦然一叹,失笑道:“想不到,外表温婉似水的清宁郡主也会有得理不饶人的一面。” 安宁兀自一笑,随即端正了面容,“君慕阳,我有很多面,你所了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是吗?”他嗤之一笑,“那么,你面对我皇兄的时候展现的是哪一面?” 君离。 那个君拂口中心念她七年,并为此荒废后宫的男人。 那个在众多人面前抛却帝王尊严,用七年的默默守护只为换她七天相陪的男人。 那个在听说她被人刁难时,扔下一堆政事赶来,几乎是以一种不管不问,护短到底的姿态将那人打入冷宫的男人。 那个几乎将她宠上天,甚至直接许诺说君国永不会对皇国出手,仅仅因为她在那里,仅仅因为她害怕战争再一次祸乱故土的男人。 君慕阳不过说了“我皇兄”这三个字,她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有关那个男子的点点滴滴,好似那些画面就发生在不久前。她不只一次说过,她不是粗神经,也不是眼睛有问题,连别人对她好,欢喜她都看不出来,只是……她同样说过,她不能看出来。 就算看出来了,也得不清楚,装糊涂。 正如她先前在凌国的雍月阁同凌墨行说过的话,喜欢她的那几人位及各大权势之巅,只手便可翻云覆雨。而她身负祸世之命,她最怕的就是一旦她选择不当,走错一步路,招来的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至于凌霄,这是她此生做过的最勇敢的决定,几乎是抱着一种豁出去的心态。这个男人,始终让她无法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去看待,忽视不了,拒绝不能,放心不下,只好坦然受下。他很强,所以她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会给她想要的生活,相信他们俩一定能克服种种困难坚守到最后。所以,其他人的心思,她只能默然辜负。 她不想,所有人因为她而深陷苦海,受尽折磨,这般后果她承受不起。 “郡主还真是爱发呆啊,这才多一会功夫。”君慕阳似笑非笑地瞧着显然陷入某种沉思的女子。 安宁回过神来,直直对上他冷然的眼眸,直截了当问出口:“九王爷不远万里来到皇国,甚至亲自登门拜访,为的就是问我对君离的想法吗?” 冷致的眉眼攸地放松下来,君慕阳懒洋洋地歪在石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眉头微挑,“如果我回答是,郡主会告诉我答案吗?” “不会。” 他似乎并不意外会得到这个答案,只是微微扬起的嘴角掺上几分寒意,“既然你不肯说,我又何必告诉你我来皇国的目的。” 眉心微微一跳,安宁淡淡开口:“那九王爷是打算耗在这里跟我闲聊?” 他似乎真的在考虑她说的话,偏着头想了会竟点头笑道:“也未尝不可啊!” “九王爷不要说笑了。” “我可是认真的。在君国我每天都很忙,很少能闲下来喝喝茶,聊聊天,趁此机会好好放松下自己也是极好的。”说着他伸展四肢,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副真的疲倦之至的模样,“我已经没茶喝了,郡主总不会小气到连一个坐的地方和几盘点心都不肯割舍吧?” 他开始耍无赖,安宁也无话可说,直接闭上眼睛睡觉,不再搭理他。 清静的院落因无人说话而变得愈发僻静,君慕阳整个人瘫在石桌上不说一句话,好像真的打算一直耗在这里,好好地放松自己。 安宁闭着眼睛小憩,面前过于安静的人却让她很不自在,只眯了一会便慢慢睁开眼睛,不料却直接望进他幽深冷凝的黑眸。安宁此时已有些不悦,再好的修养都快维持不住,蹙着眉心沉声道:“你真的很闲吗?” 掐去了原本礼貌的称谓,语气中明显透露出的不悦,看来她是真的被自己惹到了。 君慕阳心中一笑,面上却挂上无辜茫然的表情:“我怎么了?我不是很安静吗?” “你的视线妨碍我休息。” “啊……”他似恍然大悟一般应了一声,微微笑道,“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安宁正在费解之际,却见他的眸光骤然一沉,隐隐渗出几丝危险的芒光,随即他继续说道,“我很好奇你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的皇兄念念不忘七年之久。” 安宁不语,默默地盯着他。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很好奇啊?”君慕阳忽而咧嘴一笑,满满都是少年般纯真的美好,可安宁却捕捉到其中夹杂的敌意。 “如果你真的很闲,烦请离开,京城里有大把可以消遣娱乐的地方,你不必在我这里耗费时间。”安宁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君慕阳倒是觉得她这副样子很新奇,歪着身子左看右看将她打量了个遍,摩挲着下颌叹道:“啧啧啧,这又是你另外一面?长见识了。” “君慕阳……” “皇安宁。”他突然敛去所有玩笑的神情,一本正经地叫着她的名字。见她眉头一皱,下意识摆出的防备姿态,心中又觉得好笑,“我来皇国另有目的,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这一趟也是为皇兄来的。” 君慕阳本想一股脑地把话说完,结果一看对面的人还是瘫着一张脸,半听不听的死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站起身抓住她的肩膀就是一阵摇晃,“喂!皇安宁,你给我打起点精神来!这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是想怎样!” 猝不及防被一通摇晃,安宁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手上一用劲将人推开,一向淡然的眼眸蒙上一层薄怒,“君慕阳,你有病是不是!?什么死样子,我有在听好吗!谁叫你说话慢吞吞啊,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好不好!” 148、原来你是个小信使啊 还没稳住身形的君慕阳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得他都有点回不过神来,懵着一张脸缓缓跌坐在石凳上,说话的声音虽还有几分哆嗦,可他挺了挺胸膛,还是理直气壮回击道:“我…我这不是看不惯你那样子嘛!明明都在讲皇兄的事情了,你还一副满不在意的死样子,我能不气吗?” “我这人就是这个样子,你想怎么样啊?爱讲不讲!”安宁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混蛋,力气那么大要死啊,晃得她头都晕死了! 君慕阳被骂得满心委屈,这个女人被世人传颂的那些美好的画面呢?都被狗吃掉了吗?! “你有事就说,说完就可以走了。”似乎在这个人面前,安宁整个人都放开了,那些礼貌的仪态,温柔的笑容……统统都不想保持了。 “……”君慕阳懒得和她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调整了下歪歪斜斜的姿态,淡淡开口:“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想必你应该很清楚,皇兄对你的心思。” 安宁眉心一跳,默然不语。 君慕阳微微蹙起眉头,闲淡的语气掺上几分不耐烦,“皇安宁,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实在看不明白,到现在你还纠结个什么劲!” 安宁的神情是出人意料的平静,清湛的眼眸静静倒映着他焦躁的模样。她抿了抿唇角,淡淡回应:“君慕阳,我是让你说事,而不是和你聊这些掏心掏肺的私密话题。” “你也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掏心掏肺的?”不耐烦的语气渐渐有了讥讽的成分。 “……” 君慕阳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住心底迸发的浮躁。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问道:“皇安宁,我此番来到皇国,你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对吧?” 安宁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他微微一笑,敛眸轻叹道:“果然呐……” “你来皇国,究竟有什么目的?”安宁思量再三,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知为什么,君慕阳给她的感觉非常奇怪,照理来说,他对她有敌意,实属正常……可是那股敌意又很诡异,他明明是来对皇国不利的,可他字里行间表达的意思又不尽如此,让她实在摸不清他在打什么主意。 君慕阳轻轻一笑,清隽的眉眼却不含一丝笑意,隐隐的竟生出几分凉薄,看得她心里一阵空落。 她不过是问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悲凉? “皇安宁。”他再一次唤她的名字,抛却先前的恼怒与烦躁,微哑的嗓音透出几缕倦怠,“希望你能看清如今的形势,认清你的内心,还有搞清楚你究竟在做什么,我只此这么一个愿望,别无所求。” 君慕阳离开有一会了,安宁却还保持着他离去时,一脸惘然的模样。她怔怔然伸出手去取桌上的茶盏,指尖传来微凉的温度让她稍稍回神,脑海里依旧清晰地回放着他的眉眼,凉薄之中带着混杂着压抑、无奈、恼恨等等复杂的情绪。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眉眼可以传达出这般丰富多变的情绪。 明明她对不起的是君离,可是,为什么她心里却莫名衍生出对君慕阳的内疚之情? 好奇怪,她又没有对不起他。 是因为对君离的愧疚之情太过严重,所以泛滥波及到他身上去了?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只白鸽自天边遥遥飞来,摇摇晃晃地落在石桌上,扑簌扑簌抖了抖翅膀后就瞪着一双绿豆般的黑眼珠子盯着她。安宁被它蠢萌蠢萌的姿态给逗笑了,它歪了歪头,好像在好奇她到底在笑些什么。 安宁觉得甚是有趣,打算趁着闲暇之际和它玩一玩,下一秒却瞥见它腿上绑着的小木棍。眸光微微一闪,安宁对着它扬起灿烂的笑容,“原来,你是个小信使啊,真乖!” 她小心地捧过它,温柔地取下它腿上的小木棍之后便将它放回石桌上。它很乖,也很有灵性,没有因为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而想急着离开,反而迈着小短腿优哉游哉地在桌子上散步,偶尔停下来用嘴巴去啄盘子里的糕点。 安宁莞尔一笑,任由它去玩闹,注意力转而放在手中的木棍上,看这鸽子……应该不是赤溪他们几人的。 究竟是谁会在这时候给她飞鸽传书呢? 小小的字条慢慢摊开来,清傲又不失劲挺的字迹映入眼帘,还没看完上边的信息,安宁的眼睛就因为末尾的署名亮了亮。 宁儿:我最近觉得飞鸽传书好像蛮有意思的,想着试一试,如果成功了,记得回信给我。那只胖鸽子是我养的,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到时一并告诉我。 凌霄。 这个人的花样很多啊,之前是厚厚的一封信,现在又是飞鸽传书,好像比她还会享受生活啊。 安宁目光一转,看向桌上晃着肥肥的身体散步的胖鸽子,忍不住一笑,揶揄道:“小鸽子,你吃那么多,你的主人都嫌弃死你了,小心以后都不要你了。” 胖鸽子直了直身体看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啄点心。 安宁抿嘴一笑,眼睛滴溜溜地转,要给这只胖鸽子取名字啊? 唔……给人取名字她还是有一套的,可给这么只鸽子起名字……不好起啊。 有的时候简单未必不是件好事,越纠结越会搞砸,所以……安宁笑眯眯地看着鸽子,轻喃道:“既然你吃得这么胖乎乎的,干脆就叫你小胖吧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懂了的缘故,一心埋头吃点心的胖鸽子突然停住了,瞪着那双黑豆子般的圆眼睛看着她,好像在辨别“小胖”这个名字到底是好听还是难听。 安宁扑哧一声,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人一鸽玩的不亦乐乎,原本分外清静的院落因为女子清脆跃然的笑声变得愈发鲜活。 平静安宁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仿佛眨眼间,人的一生就走到了尽头。 双部尚书同时被灭门一时震惊皇国上下,此等诡异之事就连最会处理疑难杂事的刑部都无法破解,刑部尚书更是为此引咎上书请罚,一时间扰得人心惶惶。紧急之际,怡亲王临危受命,奉旨调查此事,一时间皇城里恐惧、忌惮、害怕等隐晦情绪渐渐被好奇、猜疑、看好戏等姿态取代。 细数千年过往中的王侯将相,那位堪称史上最逍遥无为的怡亲王,当真能破此悬案? 149、你想要做什么? 世人的担心并不是没有依据的,自打皇琰被封为怡亲王之后,日子过得是愈发随性潇洒。 早朝,向来看心情。 心情好,就去金殿上站一站,权当充人头数,打发无聊的时光,心情不好……不好意思,就算八抬大轿,就算金灿灿的圣旨直接杀至府门口,他也一步都不会踏出去;朝堂议事,他永远都是那个最袖手旁观之人,似乎所有的纷乱与灾难都与他无关,唯有关乎清宁郡主的安危之时,才会有所动容,甚至冲冠一怒,惊煞旁人。 除了在朝政上毫无作为之外,他本人的心性亦是阴晴不定。 皇国上下皆知这么个理,得罪了清宁郡主,无非就是被她的手下惩处一顿,不会殃及性命;得罪了皇上,也顶多是被关进天牢挨一挨板子,吃吃刑罚的苦头,然而……你要是得罪了怡亲王,恭喜你,阎王爷正在不远处朝你招手示意。 到底是经历了十三年前那场几近毁天灭地的乱世之战,到底是唯一一个跟在清宁郡主身边出生入死的皇族中人,多年来经受的磨难尽数化作杀伐之气在身上沉淀下来,到最后演变成人人闻之变色的冷戾。 就好比不久之前,怡亲王随使团从君国回来,相比他人的精神抖擞,满面和气,他整个人像是从冰窖中取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不敢靠近半寸的杀气与冷戾。 此后,他日日沉迷习武,郊外一步一景的山水竹林、远山与世无争的清修寺庙、农地生机盎然的稻田作物瞬间化作人间炼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它们生命的脖颈,直至无声无息。 不仅如此,每每到了夜里,百姓们纷纷洗去白日里劳作过后的倦怠,沉浸在舒服美好的梦乡中,然而……巨大的爆炸声响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颤动搅得他们睡不好觉,但最可怕的还是那连绵不断的狼嚎,仿佛从四面八方将整座皇城重重包围,让人闻之丧胆。 连续几天的折腾过后,原本安居乐业的皇城百姓一瞬间被踹进地狱,饱受折磨,从此成了心中不可磨灭的梦靥。他们心中幻想的怡亲王的形象轰然崩塌,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不复往日看似淡漠无情却也不会到处惹是生非,扰人安宁的模样,如今的他早已是百姓心中恶魔般的存在。 这么一个人当真能破解此等悬案,还皇城上下所有百姓一个安宁? 谁都不信。 谁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可,当真。 当真就是这么个懒散至极,前些日子还将皇城搅得天翻地覆的人愣是在受命查案后的第二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幕后黑手揪了出来,震惊满城等着看好戏的人! 安宁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心惊之余当即往怡亲王府赶,结果却扑了个空。 “郡主,王爷这几天都在忙着查案子,很少在府内,就算在也待不了多久。先前王爷还在府上同人说事,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急急忙忙出了府,刚好就在您来的前一刻。”负责守门的侍卫是这样回应她的。 急急忙忙出府? 阿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般匆忙莫非是因为幕后黑手落网的缘故吗? 安宁紧蹙眉头,一番思量之后心里有了打算,“那好,我先回去了。对了,不用告诉他我今天来找过他。” 侍卫表示很不能理解,一脸迷茫地问:“郡主……这是何故?” “我自有我的打算。” “是。”听她这么说,心里对女子满满都是尊敬和佩服的小侍卫当即没有了异议,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来怡亲王府这边溜达了一圈之后,安宁回身直奔皇宫。双部尚书离奇遇害已将她心中的警钟敲响,直觉告诉她,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而现在皇琰奉旨调查此案,他的状态和反应如此失常,她实在放心不下。 那个孩子,她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 安宁向来给人一种从容不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印象,所以她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实在少见,一路上所有的宫人都被吓得连连闪避,生怕一个不当就怕误了这位郡主的大事。 安宁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一路冲向皇曜的御书房。刚好皇曜正和皇庭在内的几位朝臣商议政事,突然见着风风火火闯入的安宁,一下子全愣住了,似乎是因为被吓到了所以第一眼都没认出她来。 皇庭永远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他当即起了身来到她跟前,眉间微蹙,“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安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的行为,稳了稳有些急促的呼吸:“是我鲁莽了,你们继续说事吧,我待会再进来。”说着就要从房间里退出去,却被皇庭伸出的手给拦下了。 皇庭皱着眉看了她一会,然后偏头给皇曜丢了个眼神。 皇曜也不傻,心里很清楚安宁这般慌张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当即就让其余几位大臣先回去,政事稍后再议。几位大臣也很有眼力见,不作任何停留地离开,宽敞的御书房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见人都走了,皇庭一改方才故作沉稳的模样,有些焦急地问:“这么慌慌张张,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还没有,不过我的预感不太好。”安宁拧了拧眉头说,“阿琰奉旨调查双部尚书被害一事,整日便见不着他人,方才我去府上找他说事情,可侍卫说他早先急急忙忙出府去了,我怕出什么事就问他干什么去,可侍卫们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阿琰因着什么出府,我放心不下就来找你们商量。” 皇曜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皇庭,只见他眉间快要溢出来的担忧好似汹涌的潮水一般随着女子的话语退散开去,一寸一寸被沉郁和淡漠掩埋。他跟着苦了脸,暗自一叹:这俩人……真是作孽啊! “咳,安宁啊。”皇曜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我觉得你可能紧张过头了,皇琰他年纪不小了,能力也出众,不然我也不会将这个案子交给他,所以你要相信他足可应对此案。” 安宁愣了愣,沉言:“皇曜,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放心他,只是这件案子太玄乎,幕后凶手不简单,我怕他万一……你们知道的,我与阿琰自小相伴长大,他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不想他出事。” 皇曜蓦然怔神,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皇庭静静凝视着她,沉郁的眸光渐渐溢出心疼之色:“那你找我们是想要做什么?” 150、怡亲王很仇视我? “其实我一直都有关注这个案子,私底下也有派人去调查过。”安宁刚说了一句话就见皇庭深深皱起眉头好似有什么话要说,她心下了然,赶忙抢在他前头说,“我知道你们不让我插手此事,不让我过度劳累,你们的心意我都懂,可是这事着实诡异棘手,危及皇国上下,我不能袖手旁观。” 被抢了话头的皇庭满脸无奈,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她一向是如此的不是吗? “你查到了什么?” “还记得先前入境的那几批人马吗?” “当然,我记得还是你给揪出来的。”皇曜像是想到什么立即追问道,“怎么,那些人有动作了!?” 皇庭眸光微闪,沉声问道:“安宁,你怀疑是那些人动的手?” “已经不是怀疑了。他们不远万里而来,为的就是吞并皇国,最佳手段就是打入皇国内部,从那些官员着手,从而一举击毁朝堂。”安宁说着,眉头深深皱起,“所以我敢肯定这个案子一定少不了他们的掺和。” 皇曜面色一沉,咬牙道:“他们还真是心切,这么快就想着动手了。” “你想做什么?”一直没做声的皇庭再次问了这么一句。 “事发突然,我的宁世骑没法赶过来,皇庭,你能否跟我走一趟?” 她眉眼间的焦灼实在明显,看得他狠不下心拒绝,当即点头应允,尽管她要去救那个他自小就嫉妒的人。 “这里?” 皇琰冷着脸看着不远处的阁楼,周身群山环绕,清冽的泉水自悬崖上倾泻而下,在水潭中央溅起巨大的浪花。精致小巧的阁楼就静静伫立在中央,水汽环绕中愈发显得缥缈,宛若九天之上无人涉足的仙境。 “是的。王爷,回息查探到他们的落脚点就是这里!”见他发问,黑衣男子立即低声回应着。 皇琰没再多说什么,深沉的黑眸紧紧锁住那座阁楼。他必须,必须解决掉这件破案子,否则一旦惹起阿宁的注意,担惊受怕的还是他! “兵分三路,给我抄了。” “门外的贵客,怎么不进来坐坐?”皇琰刚刚下达命令,阁楼里边就清晰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似嘲讽似揶揄。 皇琰眸光微微一沉,抬手安抚住有些躁动的部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飞快划过嘴角。他理了理稍显褶皱的衣领,不顾部下的阻拦踱步进了阁楼。 阁楼看上去小巧,实则别有洞天。推开门就是一览无余的景色,远处的山峦、瀑布尽收于眼底,任谁都忍不住要赞叹一番这大胆又气魄的设计。不过皇琰显然没心思去欣赏这绝佳的山水风光,反而将警戒线拉到最高。 四下一番打量过后,皇琰找到那个出声的人,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他站在遍布阳光的长廊下,瀑布冲向水潭溅起来的浪花化作凛冽的风,疯狂地撩动着他的衣袍,莫名为他添得几分形单影只的寂寥。 然而除了皇安宁,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得皇琰心疼。 他沉眸看向那个少年,声音好似被冰冻过一样,“你是谁?” “什么话都没说,招呼也没打一个就直接问别人是谁,怡亲王,你的教养呢?”少年头也不回丢了这么一句,语气虽闲淡可谁都听得出其中嘲讽的意味。 皇琰不意外地冷了脸,周身的戾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一缕一缕沁在空气中。 得不到身后之人的回答,少年也不生气。似乎是轻轻笑了笑,少年转身看来,瞥见他满覆冰霜的脸色,秀美又不失霸气的眉眼揶揄地看向他,“怡亲王的忘性这么大?” “你想说什么。”他现在想打人。 “听说你是最早跟在清宁郡主身边的人,我倒是纳闷了,你怎么就没变聪明一点呢?”少年看着他砸吧着嘴说道,满脸的惋惜一览无余。 暴起的青筋在皇琰的额角一闪而过,虽说世人都道他脾性差,鲜有耐心,但他还有脑子,就算气急也还清楚现下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若此刻他将此事搞砸,受难的是宁儿,而他见不得她因为自己受罪,所以自己必须千般万般小心行事。 转念这么一想,那浓郁得好似散不开的戾气渐趋消散,看得少年好一阵惊奇,波光艳潋的眸子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笑意。果然……就算这个人身负令人闻风丧胆的戾气,为天下奉为万万不可招惹的少年,可心里依旧留有一方柔软。 皇安宁,果然是好本事啊。 “怡亲王,我知道你来此的目的。” 少年懒懒笑着,竟是席地而坐,灿烂的阳光挤挤攘攘洒了他一身,落下斑驳陆离的印记。明明是一幅美好的不像话的画卷,皇琰却莫名觉得窒息,面前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太过危险,而他好像遗忘了什么……恰好,这个东西似乎决定着他的生死。 少年忽而笑了起来,揶揄道:“你不必一直这样盯着我,不嫌累?” “你没有让我放下戒心的诚意。”皇琰如是说。 闻言,少年竟像是觉得在理而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玩味,“怡亲王,你应该是认识我的。” 认识? 皇琰皱着眉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无果。于是幽深的黑眸里又刻上几分不耐烦。 少年也不恼,好整以暇地对上他沉郁的眼眸,“君慕阳,我的名字,请多指教。” 他大大方方地报上自己的姓名,被惊到的却是皇琰。他下意识咬紧牙关,君慕阳,君慕阳……他居然就是君国一军主帅,上次在醉仙居看穿宁儿所有计划的人! “看样子,怡亲王似乎是想起我这么个人了。”君慕阳挑眉一笑。 皇琰这人,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过是一瞬间的震惊,他的神情就归于死寂,黑眸隐隐闪烁着危险的敌意,“君国居然派来一军主帅,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君慕阳瞥了他一眼,稍稍敛去嘴角的笑意,“怡亲王很仇视我?” “我仇视所有对宁儿不利之人。” 151、我不像你,我不喜欢皇安宁 皇琰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的情况,他方才明明说他仇视任何对宁儿不利的人,他也非常确定对方来者不善,极有可能就是冲着宁儿来的,想必对方也很清楚他此行的目的,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狠狠警告的人完全没有被威胁到的模样,反而像无事人一般顾自饮酒,那模样,好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般。更让他不爽的是,君慕阳,这个人自一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变过,一派从容,扎眼的很。 始作俑者如此淡定从容,这让皇琰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站着不累吗?不妨坐下来喝杯酒。”君慕阳出声,一边冲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好像真的有与他大喝一场、不醉不归的架势。 皇琰眯着眼打量了一会,眉头骤然一松,连带着那些沉郁、阴冷也消散个干净。他还真的走过去在君慕阳对面坐下,也拿过一个酒杯就开始灌酒。 君慕阳见他如此也不见怪,两个人仿若多年的好友一般对饮起来,任谁也想象不到不到他们的相识不过一刻钟而已。 “主上有令,炸毁此地。” “那咱们何时动手?” “此刻他们都在里边,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吩咐下去,准备炸毁!” “是!” “这里是?”皇庭疑惑地打量着面前陌生的阁楼,一边问着身边的安宁。 此刻的安宁早已褪去惯有的浅笑,满目凝重盯着上头空落落的匾额。“这里是君慕阳在皇国的落脚之处。” 君慕阳! 皇庭暗暗抽了口冷气,温润的声音骤然添得几分冷沉,“居然敢把巢穴安置在京城中最繁华的地带,他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安宁忽而笑了,眸光复杂,“毕竟,他是君慕阳啊。” 皇庭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刚想问她来这里的目的,结果下一秒就见她义无反顾地抬脚往里走,他连阻拦的功夫都没有,四下打量一番后忙跟了上去。 然而,安宁忧心忡忡地想找君慕阳问话,结果冲到内院却不见一人。偌大的宅院里静得可怕,就连偶尔路过的微风都能留下它的痕迹。安宁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微微思量后直奔后院的书房,见状皇庭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虑,跟着她走。 庆幸的是,书房倒不像外边一样空荡到渗人,满架的书籍满当当地排列着,大至盆栽桌椅,小至文房四宝都一一在自己的位置上老实候着,极尽干净整齐,似乎所有的东西都一览无余。不过安宁都没心思去感叹,绕到书桌后开始翻找那一沓文书。 皇庭看着她急迫的姿态,微微皱眉,“安宁,你想找什么?” “线索。” “线索?”他发出疑问的声音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君慕阳来到皇国是有目的的,可他不好好坐镇总部,排兵布阵,却消失个无影无踪,连带着自己的下属也不见人影,不觉得奇怪吗?”安宁飞快地翻看着手中文书,试图从中找出有用的线索,“君慕阳是个思虑周全的人,他绝不会贸然行事,所以一旦有行动,他一定会缜密布局。” 闻言皇庭心中的疑虑更甚,比如她为什么这么肯定能在这里找到线索,为什么她能那么了解君慕阳……可种种问题在捕捉到她脸上的急色后被堵在嗓子眼。他微微叹了口气,站到她身边也开始翻找起来。 “你待在皇安宁身边多少年了?”一直默默灌酒的君慕阳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看着对面恨不得竖起身上所有利刺的人,他轻轻一笑懒声道,“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不必紧张。” “在不清楚你的目的前,我不会向你透露任何有关宁儿的消息。”皇琰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君慕阳微微扯了扯唇角,似带嘲讽意味说:“我不像你,我不喜欢皇安宁。” 皇琰的手微微一顿,淡漠却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他,“君离不像你,他喜欢皇安宁。” “……”青筋瞬间在君慕阳的额角爆开,他抿抿唇角一笑,“原来怡亲王并不是传说中那般不善言辞。” “君慕阳,你到底想干什么?” 喝酒?行,他二话不说跟着灌了;聊天?行,他耐着性子陪着他扯了,他能有这么好的耐心真是见了鬼了!结果倒好,这个人居然还在跟他兜圈子,瞎扯淡! 然而,还没等君慕阳回话,巨大的爆炸声平地响起,巨大的浪花朝着中央的阁楼席卷而来。二人见状眸光一凛,当即飞身避开,可浪潮一波接一波拍来,很快阁楼就承受不住压力慢慢被水浪淹没。 “回岸边!”君慕阳大吼一声,飞身朝水岸掠去。皇琰亦是满目阴沉,朝浪潮的方向望了一眼便提脚飞出。 两人先后落在堤岸上,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被一群蒙面黑衣人团团包围。为首的一人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哼一声道:“你们的命还真大,炸药都炸不死你们!” 相较于戾气缠身的皇琰,君慕阳虽面色狠戾,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你们是什么人?” “当然是要你们命的人!主上有令,不准留活口!” “是!” 刹那间风云突变,清宁静谧的林间被厮打声充斥,不知何时一股幽幽的血腥味蹿出,将清雅的竹香渲染上一缕残忍,令人闻之色变。 “安宁,在那边!”皇琰遥指远处扭打成一片的人群,眼尖地瞥见被包围在中间的皇琰,“安宁,他们打起来了,是君慕阳动的手吗?” 安宁也看见那一幕,眸光一闪否决道:“不会是他,他没有那么卑鄙,而且他也被围攻了!始作俑者另有其人,看样子是阿琰找到君慕阳,结果两人都被围攻了,皇庭,我们去帮忙!” 她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直接朝那个方向飞身掠去,皇庭立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皮一垂,满目的忧伤与苍凉再也掩饰不住。从来没有这般无力过,明明就在她的身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感觉怎么样都无法碰触到她,她的心,她的视线,一直都没在他身上停留过。 安宁,这么多年了,你心心念念的依旧只有皇琰一人。 152、你能不能解此毒? 皇琰和君慕阳,初次相识便是火药味十足,若不是良好的定力、多年练就的好修为以及暂时还摸不清对方的底细的缘故,只怕早就掐起架来了。像现在这样的并肩作战,打死他们都不会料到有这一出。 可是二人背对而立,无疑将自己的后背尽数交出,代表的是最高的信任,先前斗嘴试探的二人在此景下也不由生出几分惺惺相惜,话不用多说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从而全心全力投入到与面前敌人的作战。 打着打着,敌人以多敌少的作战谋略就不管用了。想想也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君国的国军主帅,多年来沙场上的杀伐果决早已化作无所畏惧沉淀在血液里;而另一个战斗经验虽少,但经过几个月来的磨练,身手较之从前已有了质的飞跃。这样两个人同心协力作起战来,敌人也只有倒在血泊中的份。 当那一抹耀眼洁白的白绫凌空掠过时,所有人都怔了神。世间武器千奇百怪,林林总总的类型数也数不清,然而一提到白绫,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想起一个人——清宁郡主。 自九年前,苍澜大陆就没人不知清宁郡主的武器是何物。就是这样一条白绫,穿梭沙场,所至之处必是鲜血淋漓,它就像幽幽鬼魂,无息无声之间扼人死穴,夺人性命,饶是武功再精湛之人都逃不过。 所以说,清宁郡主来了?! 一声声惨叫接连响起,先前仗着人多欺少的黑衣人纷纷倒地,瞪大的瞳孔里满满都是恐惧。 一脸凝重的皇琰猛地咬紧牙关,飞身上前将踏空而来的女子护在自己怀中。等到刚刚落了地,他就忍不住骂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是不是又是那群小子透露消息给你!这里那么危险,你还敢过来,不要命了?!” 安宁没有生气,静静看着一脸气急败坏的他,“不是他们告诉我的,他们谁都不知道你的行踪,是我自己找来的。” 皇琰愣了愣,怒气稍稍收敛些许,可眸中依旧充斥着焦虑与不安。天知道他在看见她出现的那一幕有多害怕,他害怕她又会受伤,因他受伤,九年来她受的伤已经够多了……正因如此,他就算查到什么,就算身陷危险,他也绝不会告诉她半个字,因为他冒不起那个险,心脏也承受不起。 见他默然不语,安宁清楚他还在气头上,所以目光一转放在君慕阳身上,“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遇袭?” 君慕阳耸耸肩,笑得一脸散漫,“谁知道呢?” 安宁微微皱眉,看向还留下的几个活口。 被她一看,所剩无多的黑衣人颤抖了起来,恨不得自己拥有钻地术,能打个地洞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逃离这三个可怕的人。 “兄弟们,咱们横竖都是死,不如一搏!”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大喊一声,其余几人都因此壮了胆,操起大刀就扑了过来。 这下子安宁还没抬手就被皇琰一把拉到身后,自己提剑就上,身法之凌厉叫安宁暗自吃惊。方才隔得远,她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他这个人,没有仔细观察他的身手,如今一看……阿琰的武功何时进步得如此迅速? 早先就觉得他不太对劲,武功又进步得这般诡异,难道是她不在的时日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皇安宁,你真有本事,让这一个两个都为你神魂颠倒。”冷不丁地,身旁传来君慕阳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 安宁微微沉眸,淡淡开口:“九王爷真是好本事,皇国境内居然也有自己的隐蔽之地。” 君慕阳沉眸,不语。 皇琰飞快地解决掉完全不成气候的几人,提着剑回身来,不料倒在血泊中的黑衣人没死透,强撑起半个身子甩出一把飞刀。他眸光一凛刚要回身,整个人就被拉走,天旋地转之间只见飘摇的白色衣角。 “皇安宁!!” 随着君慕阳的一声惊呼,皇琰骤然回了神却见身前的白衣女子缓缓倒下,那抹曾耀武扬威的白绫也像残破的风筝摔在地上,染上了尘埃。 “宁儿?!”皇琰失声叫道,颤抖的手堪堪接住她倒下的身体,却被她右胸上明晃晃的飞刀刺了眼。鲜红的血液在白衣上渲染开来,狠狠刺痛他的心。 “安宁!”皇庭闻声连忙赶过来,却被女子一身的血色震得再迈不出半步。 “让我看看!”君慕阳忙在另一边蹲下,把上女子的手腕,凌乱的脉象叫他瞬间变了脸。 “怎么了!她怎么样?!”皇琰急声问道。 “她中了毒。” 中毒!?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毫不留情地将皇琰、皇庭二人踹进冰冷阴森的地狱,不是简单的受伤……居然是中毒?!皇琰双目斥红,颤栗的双手几乎都要抱不住她,他又害她受伤了,不……这次是中毒,他还是保护不了她! “中毒……有没有解!我们赶紧为她解毒啊!”皇琰整个人的状态已经濒临崩溃,几乎是以一种声嘶力竭的姿态吼出来的。 “君慕阳,你能不能解此毒?”最先恢复冷静的还是皇庭。 “不是急性毒,不会立刻要她的命。”君慕阳瞥了眼皇琰怀中面色惨白,呼吸几无的女子,心里稍稍斗争了一番咬牙道,“先带她回城!” 三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带着安宁回了京城,因着安宁身份太过于特殊,皇城近日来又不太安稳,万一她中毒昏迷的消息不胫而走,只怕皇国的灾难就降临了。因此,回丞相府或是怡亲王府都不是明智之举,于是暂时的落脚之处就成了君慕阳的宅院。 原本空荡荡,甚是荒凉的宅院随着君慕阳的归来又热闹了起来,那些个侍卫、婢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开始上上下下打点着,看得皇庭是一愣一愣的。毕竟,先前他和安宁来找他的时候这里堪比乱葬岗啊! 皇琰小心翼翼地将女子放在床上,转身急问君慕阳:“你能解宁儿的毒吗?” 153、谁说没人救得了宁主 君慕阳淡淡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的女子,除却脸色过于苍白,她看上去只是睡着了而已。“她中的毒叫久碎,是一种慢性毒药,虽不至于立刻要人命,但长时间得不到救治便会沉睡不醒,最后慢慢死去。” 皇庭蓦然瞪大眼睛,心口好像被人剜去一块,发狠的抽痛。 皇琰斥红的眼眸震了震,一把扯住君慕阳的衣领,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怒气质问道:“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救她是不是?” 君慕阳微微抬眸,淡漠冷致的眼眸直直望着他怒极的瞳孔,非常平静地应道:“是,我没有办法。” 皇琰一把推开他,久久压抑的不安与害怕都化作怒气尽数宣泄开来:“那把宁儿带到你这里有什么用!”他怒吼完似又想起什么跌跌撞撞回到榻边,因为害怕而哆哆嗦嗦的手紧紧握住她略显冰凉的手,好似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都渡过去。 “宁儿你醒醒……醒醒,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皇琰……”皇庭唤了一声,出口的声音却十足沙哑。 皇琰却充耳不闻,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一边蹭着一边轻吻,哽咽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无助与害怕。“宁儿,你醒醒,你醒醒啊……这点毒怎么可能伤到你?你总有办法度过一切危险的,你一定会没事对不对?对不对……” 见他俨然有呓语的趋向,皇庭眸光一凛,快速上前直接朝他的后颈砍了一掌。满心满眼只关心安宁的皇琰自然注意不到身后的异状,一掌就被劈晕了过去。 君慕阳扫了一眼,看向一脸静如死水的皇庭,“你有办法吗?” 皇庭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沉问:“你真的没办法救治安宁?” “我要是有还能干站在这?”他又没有受虐倾向。 皇庭看向床上的女子,眸中满满都是担忧之色,“你在这照看他们一下,我去趟丞相府。” “你去丞相府做什么?” “安宁的部下都在那,没准他们会有办法!”说完人就直接跑了出去,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沉稳从容。 君慕阳心里倒觉得好笑,目光移到床榻方位时又暗了暗。 皇安宁,你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叫这一个两个的为你着了魔,发了疯? 皇庭急匆匆地赶往丞相府,正好碰见要出门寻人的青折、蓝皙二人。蓝皙见来人当即眼前一亮,刚要问他自家小姐去了哪里,结果话还没问出口,就被满心焦灼的皇庭抢先说道:“安宁有生命危险,你们快和我走!” 就算心中有再多的疑虑,和皇安宁的性命比起来都不重要。二人闻言当即变了脸,二话不说就跟着皇庭走了,留下一头雾水,面面相觑的相府侍卫。 并肩王方才说什么? 郡主有生命危险? 怎么可能!郡主那么厉害,这皇城之中还有谁能伤害得了她啊! 郡主莫不是又在暗戳戳地密谋什么计划吧? 等到了君宅,二人火急火燎地冲到床榻边查看女子的情况,差点没将就站在边上的君慕阳撞开。他心有余悸地退开几步,这些人脑子有没有问题?一个皇安宁就弄得好像天下大乱了一样,至于吗!? “怎么回事?小姐她这是怎么了?”蓝皙拉着女子垂在身侧的手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青折把着安宁的手腕,淡漠的脸色立马阴沉得好似山雨欲来前的黑夜,狠厉的目光直接扫向一脸煞白的皇庭,“究竟是怎么回事,宁主怎么会中了久碎!?” “什么,久碎?!”泪眼朦胧的蓝皙当即失声惊呼道。 久碎。 一种慢性却也快速的毒药,毒性效果快,能使人在触碰到的同时立即昏睡过去,除了脉象混乱,昏睡不醒,其余和睡着时的样子并无二致。它会一丝一丝沉淀在血液里,然后缓缓流向身体各处,短时间内不会造成生命危险,然而长期以往,身体中各个器官都会慢慢衰竭至死,到那个时候就算有天赐的灵丹妙药都回天无力。 蓝皙脸上的血色一寸一寸褪去,温婉可人的模样瞬间变成狰狞可怕的厉鬼。她想也不想地冲上前掐住皇庭的脖颈,一字一句狠问道:“我问你,小姐为什么会中久碎!是不是你们这群废物又害了她!?” 皇庭也不反抗,绝望地闭上眼眸,“她为了救皇琰,挡下了那把带毒的飞刀。” 蓝皙眸光骤沉,一把将他甩开,暴怒地吼道:“就知道是你们干的好事!皇琰…皇琰,那个废物!” 青折见状不对,忙上前制止她近乎疯狂的举动,“蓝皙!给我冷静点!” “青折,小姐都这样了你还能冷静?!她不是受伤,她中毒了,中的是久碎啊!”蓝皙失控道,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滚落,让她看上去甚是狼狈,“皇琰那个废物,从九年前起他就不断害小姐受伤,他到底还想折磨小姐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啊!?” 青折微微沉眸。 “若不是小姐那么重视他,拼死都要保护他,我早就拿他血祭我的鞭子!!” “够了,蓝皙,你必须冷静下来!我们要想办法救宁主!”青折捏紧袖袍中的手,指甲戳进掌心的疼痛让他稍稍冷静下来。 蓝皙一听,好像被人从头灌了一桶冷水突然醒悟了过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床榻边站好,抿着唇思量,可脸色却越来越差,“宁世骑中医术最好的要属小姐,其次便是九思与赤溪,然后是你。如今你没有办法,赤溪为了采集药草已经出发了,现在行踪不定,而九思更是远在明国执行秘密任务,根本没人能救得了小姐了,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皇庭瞬间心冷,连宁世骑都没了办法,安宁……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相较于皇庭的满面绝望,君慕阳的神情更多是不可思议。 照规模来看,宁世骑的人数远远要比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少,更比他手中的精锐部队要少,就连和它并称“神骑”的血凤骑都要比它更壮大一些。可就是这么一支编制不大的队伍,居然要比他想象中厉害不下数倍。 好比现在,那几个虽不为世人皆知却被行内人尊为神医的几人,居然都隶属于宁世骑!宁世骑战后的伤亡情况总能跌破他人的预想,甚至是难以想象的零伤亡,这么一支可怕的战骑,居然还会有这么多神医的存在。 所以说,他们百折不摧的原因,难道就是吃了什么抗打扛杀的灵药不成? 青折眸光一闪,阴郁的眸子因着那一闪多了几抹深沉与复杂,“谁说没人救得了宁主。” 154、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蓝皙闻言瞬间眼睛一亮,几乎是难掩心中的激动问道:“怎么说,青折你有办法了?” “凤国摄政王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青折微微掩去眸中因那个名号带来的压抑,故意压低声音道,“在九思赶回来之前,我们可以让他来。” 蓝皙脸上的惶恐与沉郁一扫而光,几乎是喜极而泣说道:“对啊,还有凤王,我们怎么把他给忘了!对对对,他一定会竭尽所能救治小姐,我这就派人去请他!”说着人就夺门而出。 “凤凌霄?他也那么在乎皇安宁?” 直到现在青折才好好注意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年岁不大,气场却不容小觑。瞳孔微缩,随即换上平日里惯有的冷漠神态,“君国九王爷应该还不知道一件事,凤国摄政王与宁主已经在一起了,所以宁主有难,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足以震惊整个苍澜大陆的消息却被他用风轻云淡的口吻说出来,君慕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何种表情。似乎在听见皇安宁与凤凌霄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它的作用,整个人变得恍惚不堪。 而一旁静默的皇庭却不似他这般还算淡定的淡定,一张温润的脸煞白得好像被漂白水刷了好几遍,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渗人。 恍惚之间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重复着一句话: 凤国摄政王与宁主在一起了…… 凤国摄政王与皇安宁在一起了…… 凤凌霄与安宁在一起了…… 怎么会……怎么会? 青折懒得再去看他们脸上的神情是如何的瞬息万变,他只知道……幽深的瞳孔静静锁着床上昏睡的女子,今此一番折腾后,怕是没有人不知道她最后选择在一起的人是凤凌霄了,而其余人注定会失控,苍澜大陆似乎又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什么?!失败了?!” “是……是的,回主上,我们派去的人无一生还……”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杀人都杀不了,我要你们有何用!” “主上莫动怒!听说那两人虽毫发无损,可清宁郡主似乎因此负伤。” 隐在黑暗之中,负手而立的男人瞬间上前几步,微弱的光芒自头顶倾注而下,照在那张年轻却布满阴霾的脸上,赫然正是祁阳! 因着这个消息,他看似很高兴,当即确认道:“有没有派人去打探过?此消息可属实?!” “属实!方才皇国一字并肩王急匆匆前往丞相府,我们派去潜伏在周边的人听到他说皇安宁有生命危险,然后当即就带着皇安宁身边最重要的两个护卫走了!”被牢牢裹在黑衣中的男人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况告知。 祁阳眸中光芒大现,立即追问道:“可有查到他们去了哪里?” “这……”黑衣人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为难,可碍于上头传递过来的目光太过渗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一开始,我们的人都紧紧跟着,后来那两个护卫嫌一字并肩王速度太慢,直接一人一边架起他就往前冲,那种速度太快,我们…我们实在跟不上。” 见上头之人没有任何反应,黑衣人当即跪倒在地,“属下办事不利,还望主上见谅!从轻发落!” 可祁阳却并没动怒,脸上的神态再正常不过。他瞥了眼地上颤颤发抖的人,眸中划过一丝不悦,淡淡开口:“行了,起来吧。那两个护卫的本事如何,世人皆知,不是你们能比得上的,跟不上他们也实属正常,我不会因为这个责难你。” 黑衣人大喜,当即磕头谢礼:“主上宽宏大量,属下感激不尽!” 祁阳来回踱着步,稍稍思量一番沉吟:“先派一部分人去城中各处一一排查,务必将皇安宁的藏身之处给我挖出来!” 既然她负了伤,那么极大可能她是中了久碎,这种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开的,那些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一定会把她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只要她还在这皇城之中,他就不信找不到她! “是!”黑衣人当即应下,“主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去!把四大将领给我找来,就说商议要事!” “是!” 祁阳沉沉注视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眸中一片冷凝。 皇安宁中毒昏迷,不得医治,对于皇国而言是个天大的噩耗。虽说现在这个消息被那些人给压下来了,可如果散播出去,必定会在城中引起不小的纷乱,就算他们百般反驳,可只要皇安宁一日不完好出现在世人面前,皇国大乱是迟早的事,那他击垮皇国便指日可待! 小道消息的流传速度永远是最快的。没多久,原本安宁祥和的皇城突然充斥着来这样一条消息:清宁郡主皇安宁身中久碎之毒,不得医治,昏睡不醒,将于不久后命丧黄泉! 此消息一出,震惊皇城内外,不少百姓因此忧心忡忡,生怕清宁郡主真的有个好歹,而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会因此再一次遭受灭顶之灾!一时间皇国上下动乱不堪,每个人几乎都是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度过每一天的。 可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那么愚昧不知,受人蛊惑,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呼吁大家不要轻易相信所谓的流言蜚语。经由他们一鼓动,清宁郡主多年来树立的坚不可摧的形象稳稳地在百姓心中扎了根,他们相信被他们信奉为神的那个女子不会那么容易就倒下,所以在流言蜚语的狂轰滥炸之下他们依旧安稳地过好日子。 可是人心总是那么容易动摇的,虽说清宁郡主在他们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每每午夜梦回还是会被惊醒,每每见到第二日温暖灿烂的阳光都会下意识松口气,想着好歹是又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天。 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皇安宁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 每当皇国遇难,最先挺身而出的永远是她,有她在,千难万险皆可化作虚无。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出现,哪怕被诽谤的是她本人。所以,百姓们又开始猜疑不安,他们突然开始相信清宁郡主真的像流言说的那样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而远在凤国的凤凌霄终于在流言四起的第五日赶到了皇城。 155、我来了,不要怕 凤凌霄到的那一天,晴朗了好几日的天骤然乌云密布,阴沉的可怕。狂风呼啸,暴雨侵袭,就好像一只被圈紧许久的猛兽终于挣脱束缚,从而对人间展开最猛烈的报复。 他到来之前,为了避免出什么乱子,君慕阳想尽法子熬煮各种汤药给安宁补着身体。这一日也不例外,就在蓝皙小心翼翼端着汤药进入房间时,就感觉身后一道疾风刮过,差点掀翻她手中的药碗。 蓝皙吓得忙抓紧托盘堪堪稳住晃动的药碗,心惊之余朝屋内望去,就见床榻边上跪着一个人。差异之时走上前查看,这才发现是凤凌霄。 凤凌霄是拼了命赶过来的,凤国虽与皇国毗邻而居,可细算起来也是相隔甚远。加之凤国国中暗潮汹涌,他一个最具权势的摄政王更是扎眼,一举一动都被暗地里的人牢牢盯着,要想着赶来皇国而不被觉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于是,蓝皙望着那个眼眸赤红,衣衫尽湿,发丝凌乱,再找不出一丝凤国摄政王该有的风华的人,不知怎么眼前就蒙上一层水雾。 这个他们盼了数日的人,这个小姐心心念念的人,这个唯一能救得了小姐的人,终于还是赶来了。 她抑制不住因喜极而颤抖的身体,于是朝着那道十分狼狈的背影缓缓跪倒,声音哽咽道:“王爷,您终于来了……” 凤凌霄一双几近斥血的眸子紧紧盯着沉睡中的女子,就算听到身后人的声音也无动于衷,良久后才僵硬地回过头来,出口时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凑不成完整的音律:“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我……”就在蓝皙要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之时,门口又传来一道喑哑的嗓音。 皇琰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斜斜倚靠在门框上,孱弱得好似一阵微风就能将他掀翻在地,整个人看上去竟是比中毒的安宁更像是命悬一线。他遥遥望着榻上之人,眸中悔意、心疼、懊恼交织在一起,似波涛汹涌一般吞噬着那片墨色。 “因为你?”凤凌霄重复着这三个字,可语气却渐趋危险。 对上那双锋芒尽现的眸子,皇琰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可他沉了沉气,回应道:“是,宁儿救了我……她为了救我才中了这毒。” 那一身清冷骤然褪去,就在蓝皙因这瞬息万变的气息而倒抽一口冷气之时,就见门口的皇琰整个人被掀飞,随即重重地摔在院落里,倾盆的大雨瞬间将他从头到尾泼湿。原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倒在水泊中微微颤抖起来,皇琰没说话,努力撑起半个身子来,却是一口鲜红的血染了一弯雨泊。 蓝皙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凤凌霄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至房间外。 他眉眼间还残留着数日来路途奔波的疲倦,可那双眸子却锐利得吓人。他冷冷盯着倒在雨中的人,一字一顿说道:“又是因为你……自九年前宁儿将你救下就因为你吃了不少苦,你犯下的那些好事就连远在君国的君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皇琰,你讨厌我们亲近宁儿,说是怕我们祸及她,可是,你最好捂着心口好好问问,带给她那么多灾祸的人究竟是谁!!” 皇琰趴伏在地上,苦苦支撑的手臂微软,羸弱的身躯差点摔落。 凤凌霄轻笑一声,眉间厉色更甚,“皇琰,她护了你九年,她对你有多好,有多在乎你全天下都知道,可是你又为她做过什么?从今以后,宁儿就由我来管,我会照顾她,我会保护她不受一点伤害,我会给她她想要的生活,你不必再费心思来打扰。” 说着他径直回房,毫不留情地甩上房门。 一声巨响,仿若平地惊雷一般,隔绝了房中的一切人事,也将无穷无尽的悔恨带到。皇琰惨白着脸,缓缓闭上眼睛,那双手臂终是不敌绝望,苦苦支撑的身体终是再一次狠狠摔回瓢泼大雨中。 目睹全程的蓝皙吓得大气不敢出,直到看见他回到床榻边才回过神来,猛地深呼吸稳住快要冲破胸膛而出的心脏。她望着那个眼睛眨也不眨就顾着看自家小姐的男人,思量再三试探问道:“王爷……怡亲王他……” 她不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才找这茬,主要……小姐将怡亲王看得有多重谁人不知,更何况一直待在小姐身边的她?如今,凤王对他出手,虽然她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可看怡亲王的模样就知道那一手绝对是用足了十成十的力。 她怕,怕小姐醒来后追究,怕凤王担不起那个后果。 “宁儿没醒之前,不准皇琰靠近这里半步,若有违抗,重刑伺候!” 凤凌霄没有回头,说出的话轻飘飘好似没有重量,可蓝皙却明显感受到话语中夹杂的暴戾,当即没有异议地应下。 “这几日一直是君慕阳照顾宁儿的?” 他突然又发了问,蓝皙忙应道:“是的,九王爷自从诊出小姐所中之毒乃久碎,便想尽法子用药吊着,不让毒素在身体蔓延开来。不过九王爷并不知如何解此毒,只有保守医治,如今凤王来了,就好了!” 说着她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凤凌霄,似乎坚信他一定能救回自家小姐。 凤凌霄没说话,只是手指搭上女子的手腕,凌乱的脉象叫他皱起眉头。良久之后,他沉言:“你帮我把君慕阳找来,我要问他一些事情。” 蓝皙虽不解何故,但看到他脸上少有的凝重便知晓此事不易,应声之后立即出了门去找君慕阳。 凤凌霄缓缓在床边坐下,僵硬的举止好似一位耄耋之年的老翁。可他始终紧紧握着女子的手,生怕一旦松了,这个他惦记了九年的女子就会化作一缕青烟离他而去。他无法想象那种结果,也无力承受这般痛苦。 眼泪不期然滑出眼眶,跌落在衣袍上,化作一道明显的水痕。他颤巍巍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触手之处尽是冰冷的温度,他却不舍得放手,一遍一遍温柔地抚摸着,好似要将掌心的炙热都渡给她。 “宁儿,不要怕,我来了。没关系,我在这里,我会把你从黑暗里拉出来,你不要怕……”呢喃温柔一字一句回荡在房间里,清冷数日的物件尽数沐浴其中,染上了几分柔和的芒光,一寸寸飘荡开来,溢出房门,渐渐淹没在雷霆雨声中。 156、你用情这么深,真的值得? 寂静的房间悄然无声,细细听来唯有几缕淡薄的呼吸声。房间里容了两个人,一坐一站,面面相对,神情肃穆近乎静止。 坐了一会,君慕阳不耐烦了,对着那个自打他一进屋就背对他而立的男人沉声道:“凤凌霄,你把我叫来又不说一句话是想怎样?” 凤凌霄似是大梦初醒一般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而后缓缓转过身来,还没顾得上说话倒是把一脸不耐的君慕阳给惊着了。他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讶异道:“凤凌霄,你没事吧?” 倒也不是他大惊小怪,只是凤凌霄现在的状态着实令人心惊。任谁也无法想象,面前这个衣衫褴褛,发丝凌乱,满目血丝不见半分生气的人,竟是那明扬苍澜,威震凤国的摄政王。 说出去都会跌破眼球吧! “我没事……”回应他的是凤凌霄嘶哑无力的声音。 君慕阳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随后懒懒散散坐回位子上,好整以暇地瞧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啧,都说凤国摄政王权倾朝野,国中上下无一不敬仰有加,现在看来倒是真真狼狈的很。” 凤凌霄没有理会他的言辞,只沉声问道:“你对宁儿中毒的情况最为了解,说说看。” 君慕阳轻笑一声,叹道:“凤凌霄,你用情这么深,真的值得?” 据他所知,苍澜大陆爱慕皇安宁的男人不在少数,那几个权倾一方的人更是对她势在必得,如今相安无事不过是顾虑着她。一旦失衡,苍澜大陆可不会像是十三年那般战火纷飞,生灵涂炭,只怕后果会更加不堪设想。 凤凌霄这般倾心托付,真的值得? “君慕阳,我要知道的是宁儿的身体状况,不是和你说这些无聊的废话。”凤凌霄淡淡出声,眸中虽赤红却难掩厉色。 君慕阳暗自赞叹,面上却愈发随意懒散,状似沉思一番才沉吟道:“皇安宁中了久碎你已经知道了,久碎是种什么样的毒,想必你也清楚,还需我说些什么?” 闻言凤凌霄眸光骤沉,连带着最后一缕芒光都消失殆尽。 君慕阳微一挑眉,刚要问话却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震了震,结合着面前之人突然变得言肃的神色试探问道:“等等……凤凌霄,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没有解决的法子?” 一个“也”字道明了情况,也让凤凌霄的一颗心摇摇晃晃直坠谷底。 他有些无措地捏紧衣袖,目光凝重,“我虽听过久碎这种毒药,也知道它的毒性,只是……我从未碰见过也不知如何应对,本想问问你有何对策,没想到……” 君慕阳一听也愣了,再也坐不下去,腿一跨直接站到他面前,“凤凌霄,他们大老远把你叫过来就是把救治皇安宁的希望放在你身上,结果你,你根本无法……难道皇安宁就会因此不治而亡?!” “她不会死!”凤凌霄近乎狂躁怒吼道,却立马像无助的孩童一般呢喃着,“她不会死,不会死,我会救活她,一定会……” 君慕阳看得是唏嘘不已,却又不得不泼下一盆冷水,“你能有什么办法救她?” 凤凌霄蓦然黯了眼眸,是啊,他能有什么办法? “放眼整个大陆,皇安宁的医术数一数二,听她的属下说仅次于她的是你还有一个叫九思的人。” “九思?” “听说也是皇安宁的人,不过那人因任务在身远在明国,一时半会根本赶不回来,只能将你请过来看看是否有解决办法。”君慕阳说着说着也不由叹了口气,“不料,你竟然也对这久碎毫无办法,看来只能等那九思赶回来了。” 凤凌霄拧了拧眉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宁儿中毒昏迷,皇国的情况如何?” “皇安宁的手下和皇庭已经全力压制流言,但是那些流言蔓延的速度极快,背后应该有人暗箱操作。”君慕阳摸了摸下颌,微微眯眼笑道,“据我猜测,最大嫌疑人应该就是伪装成商队来到皇国的那批人,趁机造谣生事不过是想整垮皇安宁,民心不稳,朝廷动荡,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好摧毁皇国的机会吗?” 皇安宁于皇国的重要性,连三岁小孩都了然于心,更何况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凤凌霄没有否认,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君慕阳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皱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记得,君国也参与其中。” 闻言君慕阳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面对凤凌霄愈发凌厉的目光,他也不过淡笑着回应:“不错,君国也参与其中,领队的便是我。目的是什么我没法告知,不过我能告诉你,凤凌霄,爱慕在意皇安宁的人,不止你一个。” 凤凌霄眯了眯眸子,沉声道:“君离想做什么?” 君慕阳懒懒一笑,“摄政王果然心思缜密,不过你确定现在要和我纠结这个问题?” 凤凌霄自然清楚当务之急是解决皇安宁中的久碎之毒,可危及皇国的潜在因素也让他十分在意。 人多说皇安宁于皇国是保护神,是开创者。可皇国于安宁而言也是重要的存在,为了它的安稳与荣耀安宁几乎耗费大量心血,甚至多次为其出生入死,伤痕累累。 他爱她,所以她所在意的一切他都会尽心守护。如今皇国陷入危机,他自然不能放任那些觊觎已久之人摧毁这片她所热爱的土地。 “凤凌霄,你找我来商议此事,无非是信任我不会对皇安宁下死手,既然如此你现在又何必对我百般猜忌?” 他的打趣显然让凤凌霄无言以对,毕竟……他说对了。 看他沉默憋屈的样子,君慕阳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得意地笑了笑:“世人皆知,我家君上爱慕皇安宁七年,我虽对皇安宁毫无好感,碍着我家君上的情意也不会因此落井下石,你大可放心。” 凤凌霄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忍下胸口一股恶气,“君慕阳!” 君慕阳扯了扯嘴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声道:“等等!之前皇安宁是不是去凌国救治过凌后?!” 凤凌霄显然有些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君慕阳忽然喜上眉梢,笑道:“凤凌霄,也许我们无需等那九思赶过来了!” 157、皇国出事了! 凤凌霄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见君慕阳像离弦之箭一般蹭地窜了出去,那副跟打了鸡血的模样叫他微微黑线。但很快他就想到他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不需要等九思赶过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救治凌国皇后? 莫非?!凤凌霄眼睛攸地一亮,也急急地出了门。 远在凌国的凌墨行近日来头疼得紧,倒也不是因为身体出了什么状况,而是繁杂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自打先前母后中毒昏迷不醒,他的父皇跟自己中了毒一样整日里失魂落魄的,一副母后若性命不保他便也随了去了的轻生模样,吓得他每天四下寻医之余还得安排人手去盯着他,以防他承受不住便真的动了自杀的念头。好在母后最终还是被救了回来,父皇也不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终于松了口气,想着终于能解脱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造成的后遗症实在是太严重了。 经这么一刺激,平日里就与皇后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的凌帝愈发感觉到皇后于自己的重要性,于是,在她大病初愈、调养身子期间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在边上守着,就算她不耐烦开始驱赶了也不挪动一步,一度让容素以为自己鬼门关走一遭后真撞见鬼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没有现在这般简单。 待到容素的身子彻底恢复之后,凌帝直接做了甩手掌柜,非常干脆地将朝中大小事宜尽数丢给自个儿子,还美其名曰是为他日后的登基称帝打好基础。 说真的,若不是有碍于身份以及多年来良好的父子关系,凌墨行真的很想动手。 可惜,他不能,所以在他父皇每天撺掇着母后溜出宫去各地游玩,赏花赏月赏山水的时候,他却忙得跟狗一样。 望着手边摇摇欲坠的折子山,凌墨行叹出沉重的一口气。 “殿下。”暗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说。”凌墨行头也不抬应了一声,手上批阅奏折的动作一刻也不停歇。 暗处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殿下,皇国出事了。” 短短一句话却叫凌墨行慌了手脚,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坠落,在文书上留下鲜红的印记。他故作镇定地看向出声地,一字一顿慢慢问道:“皇国出什么事了?” “殿下,我们派去皇国的人来信说清宁郡主身中剧毒,如今昏迷不醒。” “什么!?”凌墨行蹭地起身,差点没把身前的桌子都掀翻在地。他慌乱地奔下来一把抓住暗卫的衣领,“你再说一遍!安宁她怎么了?!” 暗卫默默咽了口口水,瞄了眼衣领上那只青筋乱蹦的手,沉声道:“殿下,郡主中的毒名为久碎,此毒毒性虽强却不会立刻要人性命,但此毒会慢慢在身体内蔓延开来,最终置人于死地。” 凌墨行彻底慌了,差点连站都站不稳,多亏暗卫默默在旁边支撑着。 “久碎……她中的是久碎?”凌墨行喃喃道,眸中尽数碎开恐惧的芒光。虽然他没有安宁那般精通医术,可是久碎这种比鹤顶红还要令人绝望的毒,他多少还是知道的。 她居然中了久碎! “殿下……”暗卫担忧出声,结果又被他一把抓住,“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毒解了吗?!” “殿下应该知道久碎之毒鲜有人知晓,基本上无人清楚如何解此毒。”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脖颈上越来越重的力度,暗卫咽了咽口水颤着声继续说,“为了不引起皇国内部恐慌,君国九王爷君慕阳和皇国并肩王将郡主藏身在君慕阳的私宅,并私下寻找解药。” 凌墨行蓦然皱起眉头,疑问:“君慕阳也牵涉其中?” “是的。”暗卫点点头,“郡主中毒昏迷的前几日是他想尽办法吊住郡主的性命,不让毒素蔓延得过快。” 凌墨行沉默地点了点头。 “要属苍澜大陆上谁的医术最高明,清宁郡主肯定算一位。我们的人汇报,除她之外,医术好的便是郡主旗下一名叫九思的人以及凤国的摄政王。” “凤凌霄?” “是的,听说那个叫九思的人远在明国出任务,一时半会赶不回皇国,于是郡主手下的人去请了凤王过来,我们暂且还不知道凤王会如何解久碎,但是郡主尚未清醒过来。就算君慕阳和皇庭合力压制这个消息的走漏,但还是在皇国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皇国已经是朝局动荡,人心不稳了。” 凌墨行越听心里越乱,尤其是听到安宁无药可治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就在此时,殿外急匆匆走进一个人,一看见凌墨行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就急急开口:“殿下,皇国来人了,说是清宁郡主手下的人!” 凌墨行蓦然瞪大双眼,脑中只迟疑了一瞬便忙不迭地应道:“快!快让他进来!” 来的人是青折。 他急匆匆奔入大殿,身上考究的衣袍早已因为日夜不停的赶路而凌乱不堪,看上去颇为狼狈。可他现在已经无心顾及,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迎面一道黑影压来。凌墨行显然已经急昏了头,见到谁就逮着他不撒手,“是你!安宁她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青折一点都不奇怪他知道这件事,极有技巧地格开他拽着自己手臂的手,沉声道:“我就是为了宁主中毒一事赶过来的。” 凌墨行拧了拧眉问:“什么意思?” “宁主所中之毒乃久碎,这种毒的毒性如何想必你很清楚,我就不必多说。如今我们宁世骑中医术最好的人远在明国,所以情急之下先请了凤王来救急,可是凤王也没有办法……” “什么?凤凌霄也没有办法解此毒?!” 青折沉郁的眸光淡淡锁住他:“虽然凤王没有办法解久碎之毒,但是我们想到了另一种方法。” 一听有办法,凌墨行眼眸一亮,稍稍沉住紊乱的心绪,急切问道:“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还需要你的帮助。”否则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 “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帮的上忙!”凌墨行想也不想一口应下。 天知道他在得知安宁中毒昏迷不得治的时候有多害怕,听说连凤凌霄都没办法的时候他更是满心绝望,他生怕她会就此离开,永远离开他的生命,连默默守候的机会都不会有。而现在,这个人却告诉他,他们有办法救治她,他怎能不喜出望外?怎能不通力配合? 青折稍稍安了心,在没确定眼前之人的真心前,他多少心存不安的。“好,先前宁主救回了凌国皇后。” “是,如果不是安宁,我母后很可能早已离世。” “听说皇后曾服用过一株回脉草?” “不错。” “蓝皙同我说,宁主最后采用的治疗方法是换血。” “没错,用了父皇,我和我妹妹三人的血。” “很好。” 两人的一问一答极其有秩序,谁都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所以,办法究竟是什么?” 青折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长长地舒了口气,眸中的光芒渐渐凝聚在一起。他看着凌墨行,面上的神情较之先前虽稍稍有些松动,但语气不减半分凝重,“我们需要凌国皇后去皇国走一趟。” 158、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让本国皇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去别国走一趟,无疑是很危险的举措,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母后。凌墨行犹豫再三还是问他:“为何一定要我母后去皇国一趟?” 面前这个人,是安宁身边的人中他最熟悉的一位,可还不足以让他信赖到让自己母后涉险跟着他远赴皇国,尽管那是安宁的领域,尽管这可能是安宁的托付,但他还是必须要确认无误才行。 “救人。”青折面无表情道,眉间的褶皱不易察觉深了深。 “救什么人?” 还没等凌墨行说出拒绝抑或是同意的话,容素就在凌帝的搀扶之下入殿来,笑意盈盈,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凌墨行的眸光黯了黯,快步上前,“母后,怎么了这是?” 闻言容素表情一僵,随即不好意思笑了笑。一边的凌帝瞪了她一眼,无可奈何道:“还不是自己闹腾的?看到石壁上的花,吵着闹着就要去采摘,结果一个不小心将脚崴了,说了多少遍出门在外要小心,就是不听,你看这下……” “诶呀,你一边去,我和阿墨说!”容素红着脸将他一把推开,然后兴奋地拉着凌墨行的手说,“阿墨,别听你父皇瞎说!我和你说啊,那些花非常漂亮,真的哦!” 凌墨行瞥了眼脸色瞬息万变的父皇,强忍住笑意听着母后滔滔不绝述说着,一时间神色愈发淡漠的青折倒是成了最多余的人。 “诶?你不是那个谁……啊!你是安宁身边的侍卫,对吧?”容素说了老半天才想起快被众人遗忘的青折。 青折僵着脸慢慢点了点头。 容素更加开心了,也不顾自己脚上还有伤,直接一跨步来到他跟前追问道:“那安宁最近好不好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安宁人呢?我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青折微微垂眸看着她,淡淡回应道:“宁主如今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容素唰地变了脸,连声音都莫名升高了三个度,“什么!?” 青折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心,稍稍后退了一步想避开那股高分贝,谁知,他低估了容素,这个看似娇小柔弱却拥有不可估量的能量的女子。 “怎么回事!”容素当即变了脸,一把扣住青折的手腕就开始逼问,“安宁怎么会身中剧毒?你们不是贴身保护她的吗?你们是怎么保护她的?” 青折忽而沉默,眸中的光芒忽明忽灭。 凌墨行见气氛越来越僵化,连忙上前拉住自己有些过激的母后,“母后,您冷静点,让青折好好说一下情况。” 容素抿了抿嘴,稍稍退后几步端正了自己的姿态。 青折扫了眼面前神情各异的三人,沉沉说道:“皇琰……” “什么?又是皇琰?”刚刚听了两个字的凌墨行立马就不淡定了。 容素跟见鬼一样看向自己鲜少会情绪失控的儿子,然后默默伸手扯了他一把。 凌墨行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地咳了几声示意青折继续说话。 对于他这样反常的反应,青折丝毫不见怪,作为待在宁主身边第一线的人,皇琰,这个人带给宁主多少次危险和伤害,他是最清楚不过的。直到现在,所有爱慕宁主的人,大多都是非常敌视皇琰的,几乎都能算作是他的死敌。 因为,皇琰的确是伤害安宁最多的人,尽管他对她的在乎和保护,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自打宁主从凌国回到皇国之后,就觉得皇琰一直不对劲,所以暗中一直都有派人盯着。经过数日的追踪发现他其实是在暗中调查君慕阳。” “君慕阳?那个叱咤君国的国军主帅?!” “不错。”青折点点头继续往下说,“后来皇琰去了城外山林里的一间极为隐蔽的小木屋,那是君慕阳在皇国的秘密基地。宁主接到这个消息很不放心就去了,结果刚好碰上一群来路不明的人袭击他们,不难预料宁主出手了,可是最后却被人暗伤,那人本是想向皇琰发射毒针的,却被宁主挡下了。” 凌墨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身侧紧握的手发出嘎吱嘎吱愤怒的声音,“又是因为救皇琰……她就一点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吗?” 青折晦涩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所幸君慕阳的医术也不赖,这几天一直都是他想尽办法救治宁主,但是无法根治毒素。宁世骑中医术最好的要属宁主,其次是我们另一位同僚,只是他被宁主付以重任还在执行任务,我们便先将凤王请了来。” 凌墨行原本凌厉的眼眸不自觉晃了晃,凤凌霄……他也在皇国? 青折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顾自己说:“凤王来了之后便与君慕阳一同商议对策,不知道他们的打算究竟是什么,只让我来凌国请皇后,不知皇后可愿意与我一同前往皇国救治宁主。” 说到这里,青折的语气已不复先前的清冷漠然,隐隐之中还夹杂着些许恳求之意。 他是在害怕,怕容素不肯和他去皇国,怕宁主得不到医治,怕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会就此离开……所以,只要能救她,就算让他跪地祈求都无所谓。 容素一愣,怔怔问道:“让我去皇国?我能救安宁吗?” “不知道他们到底商量出什么对策,但是现在为了救宁主,任何一个方法我们都不能放过。” “恩,恩,好,我同你去。”容素很痛快地答应了,一手拉过身边的凌帝,认真地看着他,“阿穆,我必须去一趟皇国,先前安宁大老远赶来救我一命,如今她危在旦夕,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凌帝亦是满面凝重,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好的,你别急。墨行,你就陪着你母后跟这位兄弟去一趟皇国。清宁郡主既然情况危急,那咱们也别在这里耽搁了,你们尽快启程吧!” 青折喜上眉梢,冲他们抱拳行了一礼:“在下代表宁世骑谢过二位!” 凌帝忙摆手,“不用这样,郡主对凌国亦有大恩,如今我们能帮上忙就行。好了,你们准备好就出发吧!” 青折点头,看向容素道:“宫门外已有车马备好,随时等皇后出发!” 容素紧了紧手,眸光坚定,“那就出发吧!” 159、不图任何,没有值不值得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高高耸立着一座石碑,碑身墨色深沉,隐隐约约散发着黑暗的气息,偶尔路经之人都会飞快地垂下头去,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然后匆匆离开这个充满着罪恶的不祥之地。 可是,里边有个人,活生生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白雾自外边飘来,在阴暗的环境里慢慢幻化成一个人。他恭敬地朝被绑在石碑上的人影行了一礼,神色隐隐夹杂着些许不安,“主上……” 静默许久的人影忽而动了动,而后略显淡漠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什么事?” 来人深深吸了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颤抖不安,“主上,皇国出事了……” 双手被分开吊在两边,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被绑在石碑上却毫无反抗的人,在听见那两个字的时候猛地抬起头,地牢里微弱的光芒刚好照在他脸上,映出那张如梦似幻的俊逸脸庞,赫然正是音讯全无已久的绝尘。 他紧紧盯着外边的人,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是不是她出事了?” 皇国出事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关系,也无需惊动他的心腹赶来这地牢来知会他,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出事了! 白衣青年艰难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是的……”他才刚刚应了一声就听见里边铁链擦撞的声音,那动静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挣脱而出一样,惊得他连出口劝阻的话都变了音,“主上!您先别着急!” “你说。” 青年稍稍稳了稳心,沉着声解释道:“清宁郡主身中久碎之毒,不得而知,如今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 “久碎!?”好不容易稳住情绪的绝尘一下子就失控了。 “是……主上,皇国现在由君慕阳负责照管郡主的身体,他们还将凤凌霄从凤国里请了来一起商量对策。后来郡主的心腹青折前往凌国,目的是打算将凌国皇后接来,具体是做什么,这一点我们还没有打探到。” 熟悉的人名一个一个在寂静的上空响起,伴随而来的是绝尘越来越凝重幽深的眸色。 他有太多的疑问了,为什么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君国国军主帅会掺和其中?为什么安宁身中剧毒会是他来料理?虽然凤凌霄医术不错,可医术好的大有人在,为何偏偏要去请他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他们要千里迢迢去把凌国皇后请来? 繁多的问题纠结在一起,让他难得失了思考的能力。绝尘思量再三,开始行动了。空旷阴暗的地牢里开始响起尖锐的碰撞声,大铁链子砰砰砰地直接和石碑亲密接触,吓得青年忙上前几步,“主上!主上您这是做什么?” 绝尘头也不抬,理也不理,一门心思摆弄着手腕上粗大的铁链子。 青年见状觉得自家主上是来真的了,也急了:“主上您别冲动啊!您违反天规被打入地牢承受九道命咒,如今才第七道,您就强行破命而出,要是被帝君知道了只怕要承受更大的惩罚,您的身体……” “秦致,说那么多废话不如帮忙弄开这铁链!”绝尘直接出声打断,只是语气再没有以往的不怒而威。 “主上!属下不能再任由您伤害自己了!虽说九道命咒的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可那也好过您为了郡主再受到更大的伤害!”被唤作秦致的青年攥着拳头怒吼出自己压在心底许久的话,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 自小陪伴在主上身边,跟着他厮杀往来数十载,这是他头一回反驳主上的决定,头一回对主上暴怒斥责,搁在以前他敢都不敢,因为主上在他心里是无所不能的神。可现在不一样了,主上有了软肋,一根叫皇安宁的软肋。 他其实没有参与主上全部的生活,在他来到主上身边时主上早已经历了很多他所不清楚的事。他不清楚主上一个无欲无求,习惯独来独往的人怎么忽然就有了软肋;他不清楚主上一个九天之上人人敬仰的天神怎么就对人间一个女子这般情有独钟;他甚至不清楚自家主上是怎么和那个叫皇安宁的女子相识的,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羁绊。 他只清楚,主上将皇安宁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 半身修为,说散就散,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九道命咒,说受就受,根本不在乎后果于自己而言究竟有多严重。 九道命咒,九重天上仅次于除仙籍、剔仙骨的责罚。就算是天神级人物,七道命咒就远远超出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而现在,皇安宁中毒昏迷,只是这么一个还算是前期的消息就让他理智失控,居然要公然无视天规律令,破命而出;居然还要拖着已经承受七道命咒,几乎算是残破不堪的身体赶去皇国救人,他要是再不拦着,他就愧对主上心腹这个身份! 就算以后会被主上厉惩,可只要主上好好活着,这九重天上不会少了一位神品天尊,他都认了! 绝尘不是不知道自个手下的心思,手上的动作渐渐平息下来。就在秦致以为他被自己说动的时候,绝尘用一种极其平静的声音和他说:“秦致,我明白你的心意,也很感谢这么多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打点上下。可是……也许你还不清楚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安宁,一时半会我也很难和你说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我无法容忍她受到一丁点伤害,尤其是现在她危在旦夕,我跟无法坐视不理。” 秦致有些绝望地合了合眼睛,明明是再平静不过的话语,听起来却是满满的不容置疑和义无反顾。他有些心悴,望着里边的人影再一次开口:“主上,两年前您闭关,听闻她有恙,强行出关下凡查看,结果一身伤痕累累,后来卧榻休养整整一个月;后来她遭遇火灾,九死一生,原是命中既定的劫数,您在没有通知命运星君前提下直接救人,扭转命运,下场是毁了半身的修为,差点把自己的命也交代在那了;紧接着为了她在异国安然无恙,您滞人间过久,还与凡间的人有了接触,直接被严惩承受九道命咒……” 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稳了稳有些哽咽的语气继续说:“短短几年,您为她做的事情数不胜数,属下方才不过挑了非常严重的讲了。主上,就算皇安宁于您而言是性命一样的存在,也不值得您如此糟践自己啊!” 绝尘默默无言。 “主上,您到底图什么啊?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良久沉寂过后,绝尘抬眸看着他,再执拗不过的眼神,再认真不过的语气:“秦致,我在乎她,守护她,不图任何,也没有值不值得可言。” 160、洗毒 秦致放弃了,他清楚意识到,主上这副样子无非是在告诉他,皇安宁,他非救不可。他心里叹了口气,朝石碑伸了手,一道耀眼的白芒飞驶而去,“砰”的一声铁链裂出一条细小的缝。 “……” 绝尘强忍住笑意,淡淡开口:“没事,再试一次。” “……”主上,他能不能立即从这里离开? 最后,就在秦致以为自己要拼尽一身修为去砸开这条铁链的时候,铁链识相地断开了。秦致猛地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算是断了,再这样下去他没耗尽修为,都要被主上吐槽死了。 然而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好承受主上的责罚时,就被主上踉跄的身姿给吓着了,忙上前搀扶着,啰嗦的本领再一次开启,“主上,您受了七道命咒,就算是帝君都未必能吃得消,您还要下凡赶去皇国救人,是想把自己弄死吗?” “别废话,扶我出去。”绝尘敛下的眼眸竟是深深沉沉的阴霾。 把自己弄死?早在多年之前,他这个人就相当于已经死了。 直到碰见她,他才有了一些鲜活的气息。 她绝不能出事。 他绝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青折是急疯了。 从凌国到皇国之间的距离,再快马加鞭也需要长达七天的时间,可在他这里硬生生缩短成五天。凌墨行就算了,他好歹是行军打过仗的人,也经受过风餐露宿的艰苦,可是容素没有。身为一国之后的她没有经历过这样不要命的赶路,一路上差点没把她颠死,好不容易停下来休息一会,她腰酸背痛到根本都无法从马车里爬出来。 凌墨行显然也意识到这样的赶路模式简直折寿,于是他撩开门帘朝外边赶车的人说:“青折,我知道你很急,我也清楚安宁的情况不容耽搁,可是你这样是要出人命的,我们不能在还没有把她救回来之前先把自己整垮了你明白吗?” 眉头紧皱好几日,眉心褶皱得都能开出花来的青折一听,眸子猛地一震。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依旧面目表情地注视着前方,可凌墨行却明显感受到马车的速度减缓下来,他微微一笑又默默地回到马车内。 最终,马车稳稳当当地抵达皇国境内。 一到目的地,青折就迫不及待地冲进府内去看安宁,不出意外安宁的房间里满满当当围了一屋子的人。蓝皙见到他的时候显然兴奋得不能自己,一把拉着他问:“青折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人带来了没有?” “放心,人我请来了,就在外边。”青折匆匆应了一句,焦急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床榻,“怎么样,宁主的情况怎么样?” “没事没事,小姐这几天情况都很稳定。” “凤王,君国九王爷。”一道沉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满面凝重的凌墨行扶着自家母后从外边慢慢走进来。 凤凌霄微微眯了眯眸子,淡淡回应道:“有劳凌太子大老远从凌国赶过来,一路辛苦了。” 凌墨行眼睫一颤,眸光愈发沉冷。 容素显然没有察觉出突变的氛围,她撤开凌墨行扶着自己的手,急急地往床榻边走。当她看见那个面色惨白,气息若有若无的女子时,眼眶瞬间红了,她颤着手握着女子冰冷的手,一边轻轻摩挲着一边哽咽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搞成这样?” “皇后先别着急,郡主现在情况还算稳定,我们这边有在抑制毒素的蔓延速度。”连日想方设法救治的君慕阳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潇洒明朗,他一边说着一边揉着酸痛的太阳穴,“如今皇后到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容素听到有转机,当即喜形于色,“你们想到办法了?!” “恩……听说皇后曾中毒昏迷过。” “是的,当时凌国上下无人可治,还是安宁赶过来救了我。”说到这里,容素再一次情绪难以自控,拉着安宁的手就开始哭。 “母后……”凌墨行眉心紧蹙,目光深深沉沉地望着那个昏迷的女子。 “我还听闻皇后昏迷前还服用过一株回脉草,所以中毒之后使得毒素没有过快蔓延从而危及生命。” “是的,我身子弱,阿墨偶尔得了一株便给我服用了。” 听到肯定的回应,原本面色紧绷的君慕阳终于如释重负笑了笑,看向身旁的凤凌霄,“凤凌霄,我觉得我们的方法可行。” 凤凌霄抿了抿嘴,重重点头。 凌墨行和容素面面相觑,在对方眼中都捕捉到疑惑的神色。凌墨行按捺不住,追问道:“你们说清楚点,你们想到什么方法了?” 凤凌霄和君慕阳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君慕阳开口解释:“回脉草有补身续命之用,可世间难得,是非常珍稀的药草。可是它现在对解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它在,就算无药可解也不会殃及性命,而皇后服用回脉草已久,药效深深融入血液里,而且不久前还经受过剧毒,所以皇后就是安宁的解药。” 容素一脸茫然,不确定问道:“我?我怎么救?” 君慕阳沉思了一会,慎重地说道:“我们想用皇后的血给郡主洗毒。” 洗毒? 除了君慕阳和凤凌霄,其余人都对这个陌生的字眼表现出极大的疑问。容素更是乱了,“你,你说清楚啊,我听不懂。洗毒……是需要我给安宁换血是吗?” 她从阿墨那里得知,自己之所以能醒过来,就是安宁采取了换血之术。用凌穆,凌墨行和凌末微三个与她最亲近的人的血换给她,从而把她原本的毒血排尽。难道这一次,是需要她换血给安宁吗? “不是,这个过程是缓慢的。我们是打算用您的血慢慢输送到安宁体内,让它慢慢净化郡主体内的毒素。”君慕阳顿了顿,眉眼间再一次流露出不安,“期间会耗费您很多血液,所以……” “没有关系!”容素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眸色坚定而认真,“你们不用替我担心什么,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安宁救回来的,没有她,我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如今她有难,我若是见死不救,那可真是丧尽天良,天地不容了。” 房间内突然静默下来,久久无言后响起的是一句句语气诚恳,带着劫后重生的“谢谢”。 “主上,他们已经……那我们?” “安宁如今是凡人,恐怕无法承受仙气,先看他们如何解毒,如果行不通我再出手。” “那咱们就一直在这候着?” “对。”颇有决然的肯定,振地有声。 161、以命换命 虽然洗毒这一方法被他们说来还算轻松,可谁都知道它是非常大的工程量,要想实现它,只怕得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当初容素换血一事,医术高超的皇安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仅凭君慕阳和凤凌霄两个医术远不如她的人,却要完成洗毒这样的任务,无疑是十分艰巨的。 若是成功了,大喜事一件;可若是不成功,这世上便再没了皇安宁这个人。 这样严重的后果像一座大山压下来,两人所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洗毒后所产生的疗效只怕也会大打折扣。 “我们这个方法在于用皇后的血去洗刷存留在安宁体内的毒素,直至洗净为止。所以一切有可能产生的后果,我们都有必要和皇后交代清楚。一旦开始了,对于血液的需求量是非常大的。”君慕阳顿了顿,目光灼灼望着容素,“如果是这样,您还愿意献出自己的血去救安宁吗?” 容素一愣,呆呆问道:“我会有生命危险?” 这都哪跟哪??? 君慕阳难得痴呆了一会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额…虽然血量需求很大,但并不会威胁到您的生命,否则安宁醒过来只怕会杀了我们。” 容素忍不住一笑,柔声道:“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你们就尽管去做吧,只要能把这孩子救回来,取多少血都没有问题。” 君慕阳暗暗松了口气,跟她致谢之后和凤凌霄交换了个眼神便起身出去。 凤凌霄上前几步将安宁露在外边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而后看向容素,“接下来我们会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在此之前凌皇后先好好休息吧。取了血难免出现无力的现象,凌皇后舟车劳顿只怕承受不住,待养好了精气神我们再开始。” 容素迟疑了一下,担忧地看向床上的女子,“可这样不会耽误救治安宁吗?” “不会,久碎毒素虽厉害却是慢性,我们会控制好的。” 凤凌霄此人给人的印象永远是淡定从容的,就算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出现任何的惊慌失措,无形中给人很牢靠的感觉。容素也是一样,心中满满的焦灼在看见这个年轻人的时候都化作乌有,他这样自信沉稳,安宁断然不会有事,加之自己也的确很疲惫,于是不再推辞,和凌墨行一起在蓝皙的带领下去房间歇息。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凤凌霄一人,他慢慢在床边坐下,看着女子安然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柔柔抚摸着她的脸颊。自打上次郊外一别,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明明是热恋中的人,却无法像寻常人家那般成天腻在一起,不能一起用膳谈心,无法一起出门游玩,有的只是靠一封封厚实的信件往来,在字里行间表露自己的心意。 他每每接到她的信时,心里总是欢喜得不得了,因为她和他一样有很多很多话要和对方说,她对他的思念并不亚于他,于是发狠地想她,想要见到她,却不曾想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 “宁儿……”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带着浓浓的缠绵,“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醒过来。我们还没有好好温存过,信里你所向往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做过,你绝对不会有事的,绝对……” 夜深人静,万物归于沉寂,凤凌霄和君慕阳却依旧保持着清醒,两人一直待在药房处理着各类药草。虽然最重要的材料是凌皇后的血,但其它补血补气等辅助药材却一样也不能少,明天便是取血并进行初步洗毒的时间,所需材料必须准备齐全,不得有任何疏漏,而这些工作交给他人实在不放心,必须他们亲自过手。 君慕阳一下一下用药杵捣碎着药材,捣弄了一会突然问:“凤凌霄,你有把握吗?” 正在忙着分拣药材的凤凌霄被这么冷不丁一问,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恢复正常,他淡淡回应道:“我会尽我所能救治她,如果不行我就给她续命。” “续命?”君慕阳皱眉,不确定问道,“难道是传说中那个古老的配方?” “对,如果洗毒无法救治宁儿,那就只有那个办法了。” “你疯了!那是以命换命,若是处理不当,你会死的!” “只要她安然无恙,以命换命又如何。” 他说的淡定从容,君慕阳却听得心惊肉跳。 苍澜大陆的确流传着一种救人方法,只是偏方失传,流传到现在的只有只言片语的解释,并无详细的操作方案,所以没有人敢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轻易尝试。然而若是万不得已必须动用,使用者必须倾尽自己的血液与修为去救治,最终结果等同于一命换一命,若是处理不当,直接就是两条命都交代在那了。 所以这样百害而无一利的偏方,在苍澜大陆基本是禁忌一样的存在,这么多年根本无人去打它的主意,哪怕是那个人曾经是最重要的存在。 可现在,凤凌霄居然会为了皇安宁要动用这个秘术,究竟是怎样的痴情才会让他不惜豁出性命去救一个女人呢? 君慕阳震惊之余对凤凌霄心生从未有过的佩服,为了一个女人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实在不容易。皇安宁,你的情债,堪比血债,一份比一份沉重啊。 而另一厢蓝皙也未入睡,兢兢业业守着安宁,却在夜深之际晕了过去。皎洁的月光从窗棂透进来,冷冷地的清辉洒了一地,一道修长的身影如碎片一般在房间里点点浮现而出,他瞥了一眼倒在床脚的蓝皙,径直来到床榻边,伸手从被子里取出女子的手,轻轻地按上她的手腕处,隽秀的眉头微微蹙起,而后将她的手慢慢放了回去,再掖好了被角。 “安宁,我是绝尘。”他忽然开了口,温润的嗓音充斥着略显清冷的房间。“我知道你中了久碎,不过你的情况不容乐观。凤凌霄他们打算给你洗毒,把凌国皇后都请了来,也是佩服他的毅力……” “安宁,这几天我一直守在附近,生怕你出事,不过他们将你照顾的很好,就算一时间没法救治你,他们还是拼尽全力不让你出事,所以,我没有出手,想看看他们如何解决。如果行不通,我就算散尽修为也会救你。” 绝尘痴痴望着女子的睡颜,似乎又想到什么,清湛的眸光突然染上些许哀伤,“我方才听见他与君慕阳的谈话,他问凤凌霄是否有把握,你可知凤凌霄是如何回答的吗?” 他像是魔怔一般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触及的一瞬间猛地缩了回来,慢慢在衣袖中攥成拳头,声音愈发的低沉,“他要给你续命……如果洗毒无法救你,他就打算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他很爱你,一如当年。”到了最后,喟叹的声音竟生出几分绝望。 162、洗毒 第一次洗毒的时候,除却君慕阳、凤凌霄两个实施者以及身负血库重任的容素之外,凌墨行和青折两人不管好说歹说硬是要留下来。前者说是担心自己母亲身体太弱,怕会承受不住,自己留在里边好有个照应;至于青折,则是放心不下皇安宁,倒也不是不信任君慕阳与凤凌霄两人的医术,而是皇安宁于他而言太过重要,万一发生事故,他拼尽自己一身修为多少也能保住她的性命。 皇安宁的性命固然是最重要的,所以就算两人再不爽也不得不首先考虑她的安危,所以两人顺利地留在房间内。 “皇后,取血的过程中会有些痛,所以请您忍着点。”君慕阳一边从箱子里往外掏工具,一边劝慰着容素。 “恩…好。”容素咽了咽口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手上的操作。 明晃晃的小刀在火焰上滚了滚,君慕阳将小刀递给身边的凤凌霄,他凝眸,沉声道:“失礼了。”他拿着小刀,晃眼的白光一闪而过,容素白皙的手指上就出现一道红痕,鲜红的血液争相涌出。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容素皱起眉来,但她却没吭一声。 君慕阳立即用干净的瓷瓶接住流出来的血,等到差不多容量时立即为容素止住血,并在伤痕上抹上药膏,“血已经取好了,这是特制的祛疤膏,皇后不用担心会留下伤疤。” “嗯好。”容素看了眼不再流血的手,便由凌墨行搀扶着坐在一边候着。 小心翼翼捧着瓷瓶的君慕阳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凤凌霄,一向无畏的神情里隐隐透露出几分不安,“凤凌霄,我们要开始了。” “恩。”凤凌霄微微暗了暗眸子,手上的小刀紧了紧。如果这一次失败了,她的安危就会受到极大的威胁,所以,仅此一次的机会,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蓝皙待在小厨房里已经很久了。 小厨房的炉灶上还煨着一锅汤,可她呆呆坐在炉灶前却毫无动作,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她微微垂着头,眼睛微微红着,小姐……天底下最温柔善良,对她最好的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那么多年征战沙场都没有出事,这一次一定也能化险为夷! 对,一定不会有事的!她要相信凤王他们的医术,他一定不会让小姐出事的!对,就是这样,所以她也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让小姐一醒来就能吃上最有营养最美味的食物! 三个时辰的专心抢救之后,君慕阳和凤凌霄终于舒了口气。 见状容素蹭地从位子站起来,追问道:“怎么样?安宁没事吧?” 凤凌霄将小刀放进沸腾的热水中,稳了稳因紧张过度而颤抖不止的手,脸上露出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第一次洗毒很成功,宁儿安然无恙。” 紧绷的房内同时响起一片松气声,就好像阴霾了好几天的天空在一场特大暴雨之后瞬间变得清湛蔚蓝,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清爽的气息。 晚膳期间,几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边用膳一边闲聊着。 “皇国境内最近的情况如何?” 一直没有动筷的皇庭摇了摇头,淡言:“暂时没有闹得太大,之前传播风言风语的那批人已经被我们的人逮捕了。但是京城的人基本都知道了这个传言,再加上安宁迟迟不出现,就算他们对安宁是毫不保留的信任也不由开始怀疑了。” “那批人……是明国的人?”君慕阳挑了挑眉。 “不错,准确来说是明觉的人。”皇庭沉言。 明觉?! 凤凌霄皱起眉头:“明国四皇子也搅在其中?明蓝没有任何动作吗?” 君慕阳晃了晃酒杯,嘴角的笑容忽然变得玩味:“当然有,此次潜入皇国的人除了是明觉的人,还有一部分就是那位明丞相的人呐。” 凤凌霄若有所思,反倒是皇庭,目光隐晦莫辨地望着一脸散漫的君慕阳,“我记得,那些人当中,也有来自君国的人马,不知君元帅对此作何解释?” 君慕阳无所谓地耸耸肩,一笑而过:“如果我要陷害皇安宁,又何必大费周章帮她解毒救她性命呢。” 皇庭眸光一闪,默然不语。 一直静默不语的凌墨行只是默默吃着饭菜,时不时用讳莫如深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这些人。大批人马伪装成商队潜入皇国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是君国和明国的人马,而现在,明国的人肆意散播谣言,意图中伤安宁引得皇国大乱,从而取而代之,而君国的大元帅却耗费大量心力救治安宁,难道,这一切都是明国的人谋划的? 等等……明蓝对安宁的心意虽没那么明显,可他绝对不会伤害她,此次派人前来皇国只怕是为了阻止明觉的阴谋。那么,真正在背后密谋这一切的人,就是明觉? “凌太子,皇后……” “凌太子?” “凌太子!” “恩?”凌墨行猛地回神,却发现每个人都用很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心中一梗,他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几声,问,“怎…怎么了?” “凌太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君慕阳打趣道,见他额角青筋跳了跳也就懒得再打趣什么,“皇后的情况还好吗?之后还要再进行洗毒,希望她的身体没有出现问题。” “恩,我母后她没事,方才犯了困就先休息了。” “这样啊。” “你们不用担心,凌皇后不顾自己的安危全力配合救治我家小姐,我会全权负责她的饮食,不会让她的身体出现任何异样。”一直静静立在边上的蓝皙突然出声,面上带着非常柔和的笑意。 凌墨行一怔,朝她微微颔首:“有劳了。” 就在此时,安静的房内突然传出些许声响,所有人几乎都是一愣过后拼命冲进房中,却在对上那双清湛如水的眼眸后呆在门口,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晚了一步的蓝皙看见屋内情况,猛地捂住嘴唇,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小…小姐?小姐你醒了!”46 163、无言 安宁朝他们微微一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确实徒劳无功。一直注视着她的凤凌霄立即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肩让她坐起身来,并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紧锁在她脸上却始终没说一个字。 安宁抬手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声音有些虚弱地问:“我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凌霄,君慕阳,凌墨行,皇庭……看上去毫无关联的几人居然凑在一起,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你中毒了,已经昏睡了好几日了你知道吗?”皇庭柔柔回应着,目光似疼惜似庆幸,纠结纷乱的情绪凑在一起倒叫安宁失了神。 “中毒?”安宁愕然,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我中了什么毒?” “久碎。” 什么?久碎?! “是那种毒性强,蔓延速度却缓慢的罕见奇毒?”安宁蓦地沉了眸。 “没错。”见她冷凝的神态,君慕阳皱了皱眉,故意将自己的语气放轻松,“不过我们之前已经控制住你身体内的毒素,后来了解到凌国皇后先前换血得救,体内除了回脉草,还有其余非常珍贵的药草,所以便将她接了过来给你洗毒,原本以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了,看来我们的方法没有出错。” “洗毒?凌国皇后也来了?!”安宁震惊道。 “母后听说你中毒,危在旦夕便是怎么着都不肯在凌国待着,说是只要能救你,需要多少血都没关系。”凌墨行微微笑着看着她,眸光似疼惜似爱怜,“你放心,我母后她现在安好,已经入睡了。” 闻言安宁稍稍放了心,朝他抱歉一笑:“对不起,有伤凌国皇后的凤体。” 虽然她暂时还不知洗毒这两个字背后究竟是怎样的治疗方法,但既然是“洗”,肯定要用某种东西去冲刷她体内的毒,而唯一的东西,只怕就是吸收了多种珍稀药草的,凌皇后的血液了。 凌墨行摇摇头,严肃地看着她,“先前你也是大老远赶过来,费尽心血救了我母后,我们都没有好好答谢你,如今见你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你我之间以后就不要再说这类客气的话了。” 安宁轻轻一笑,颔首,“多谢。” “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旁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的蓝皙焦急问道,微红的眼眶溢满着泪水,似是担忧又好似庆幸。 安宁柔和了眉目,招她来至跟前,替她拭去自眼角滑下的泪水,轻轻叹道:“傻丫头,放心吧别再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蓝皙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抽抽噎噎道:“小姐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吓人吗?久碎之毒世间罕见,偏偏毒性强,一开始君公子和凤王都没法子,你不知道可把我们吓死了!” 安宁无奈一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好好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而后她又看向蓝皙身后的两人,柔柔一笑,“看来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天你们一定都没有好好休息吧,辛苦你们了。” 君慕阳不自然地撇开视线,清了清嗓子道:“别误会。你是个不错的对手,要是不在了,我得少多少乐趣,而且…我那位痴情的皇兄,得多伤心啊,没准能暴打我一顿,我可不想白白遭罪。” 他虽然说得不屑一顾,满脸嫌弃,但安宁知道,他其实是不好意思了,也就莞尔一笑不去戳穿他。 目光一转放在凤凌霄身上,瞳孔微微一颤。自她醒来,他就是第一个冲进房间来到她面前的人,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曾有,就只是静静看着她,偶尔眸底会闪烁着她所看不懂的情绪。 凌霄……他这是怎么了? 青折抿了抿唇,淡言:“时辰也不早了,大家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宁主刚刚醒来只怕精神还没完全恢复,还是多养养的好。” 安宁随即附言道:“是啊,你们因为我肯定都没好好休息,天色已晚你们赶紧去歇着吧,有什么话可以明天再说。” 她这么说,大家也不再反对,叮嘱了她一番便纷纷往外走,除了凤凌霄。 安宁见他没走,愣了一下浅浅笑道:“凌霄你不去休息吗?从刚开始你好像就不太对劲,怎么了吗?我昏睡这段时间里是出了什么……” 最后两个字还没完全说出口,她整个人就因为一股强力往前摔,径直跌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独属男子清冽的气息瞬间充盈着她的感官。安宁猝不及防被抱个满怀,喃喃道:“凌……凌霄?” “还好你没事…万幸,还好你没事……”他埋首在她颈窝处,不停地呢喃着这几个字。 安宁眉眼一松,原来他是在担心自己才会那样反常啊。正当她想调解一下气氛,颈窝却传来湿润的感觉,心弦猛地一震,不…不会吧!? “凌霄,你,你是在哭吗?” 抱着她的男人轻轻一颤,随即闷闷的声音自颈窝处传来,像是赌气一般,“你差点离我而去,我就不能哭吗?” 安宁抿了抿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反手抱住他,“能能能,当然能,都是我不好,让我们的凤大公子担心了。” 凤凌霄抱了她一会,随即直起身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在她脸上抚摸着,像是不翼而飞的无价之宝又失而复得的感觉。 安宁心里叹了一口气,覆上他的手背,“凌霄,我没事了,你不要再不安了。” 凤凌霄垂眸叹了口气,嘴角却慢慢弯起,“真是拿你没办法……”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眉宇间残留的清冷也一扫而光,弯腰将一床被子垫在她背后,然后扶着她轻轻地靠在上边,“虽然你醒了,但体内久碎之毒没有根治,还是要好好休息。” “好好好。”安宁笑眯眯应着,而后又想到什么问道,“凌霄,我睡了多久?” 凤凌霄手一紧,沉声道:“到今日为止,正好十五日。” 十五日!?竟然这么久了!? “那这十五日,皇国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见她又心心念念着皇国,凤凌霄无奈叹气:“怎么就不见你对自己这么上心呢?” 安宁讪笑。 凤凌霄认命地轻叹一声,帮她往上拉了拉下滑的被子,“那批潜入皇国的人,在你中毒昏迷之后在皇城中散布谣言,意图引起皇国百姓恐慌,朝局动荡,从而取而代之。” 安宁眼眸攸地一沉,果然,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164、针锋相对 正当安宁苦思该作何应对之策的时候,眉间忽然落下一道温暖,原本紧皱的眉心随之慢慢舒缓开来。“凌霄……” “皇曜和皇庭已经着手在处理这件事了,你不必再费心思了。” 安宁怔然。 凤凌霄瞥了她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将她搁在外边的手放进被窝里,“怎么了?” 安宁歪了歪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好奇问道:“凌霄,你今天好像特别别扭诶。” “哪…哪有?”他不自然地转移视线。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安宁敛眸一笑,“不过我现在,应该算是有心无力吧,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我怎么可能放得了心?”凤凌霄轻叹一声,随即转移了话题,“你睡了好久,有没有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本来安宁倒是不饿的,只是鉴于眼前人的厨艺实在厉害,原本没有饿意的肚子居然有了咕咕叫的预兆。她想了想,咧嘴一笑:“想吃什么你都会做?” 他挑了挑眉,笑道:“说说看。” “唔……”安宁故作沉思半天,眯眼一笑,“我想吃最好吃的粥!” “粥?”凤凌霄明显一愣,失笑,“想了半天就想到这个?” “有点冷,就想喝点热乎乎的粥。” 听见她说冷,凤凌霄就慌了,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包在被窝里。“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粥,马上就回来。” “好。”被包成粽子一样的安宁笑眯眯应道。 等到他离开之后,安宁忽而一笑:“外边天凉,进来吧。” 静默了一会,门口传来些许动静。凌墨行推门而入,唇角微微勾起,“怎么知道的?” “我中了久碎之毒,不代表我整个人就废了好吗?”安宁半开玩笑道。 凌墨行一笑,在床榻边落了座,“感觉好点了吗?” “放心吧,虽然毒素还未全部清干净,不过我现在没有不舒服。”安宁望着他,感激一笑,“还是要感谢你和凌皇后大老远赶来。” “行了,这种客气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凌墨行摆摆手。 安宁一笑而过,随即问道:“你大半夜不去休息,怎么又来找我了?是不是有什么紧急事?” “没有,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谁想被你察觉到了。” “原来是这样。” 凌墨行微微敛眉,这才发现她此时的状态……整个人都被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个脑袋,活生生就像是端午佳节里吃的粽子,硬生生给她添得几分娇憨,让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一回神却发现她不明所以看着自己,这下子连眼角的笑意都掩藏不住了。 见他只顾着笑,安然有些无奈,只好问他:“什么事怎么好笑?” 他抑制住溜在嘴角的笑意,伸手指了指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怕冷吗?怎么裹成这样?” 不料她的神情变得比之前更加无奈。安宁挪了挪身子,让自己从被子多出来一些,“不是我弄得,凌霄怕我冷,走之前给我裹的。” 凌墨行蓦然一怔。 她脸上依旧是无奈的神情,可那一双眼眸却荡漾着满满的柔光,流转之间熠熠生辉。她嘴角还衔着一抹浅浅的笑,无不在述说着她对那个叫凤凌霄的男人的爱意。 好像一直是这样,只要一提及凤凌霄,她脸上的神情都生动了许多。 凌墨行明显感受到先前涌上心头的温暖正在一寸寸褪去,指尖传来的寒意叫他眼睫微颤。良久之后,他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安宁,你最后挑中的人就是凤凌霄吗?” 还在凌国的时候,他曾陪着她在雍月阁看日出,他问她一个人承担一切的生活不累吗?因为,那些人对她的心意,他看得再清楚不过。只要她一句话,那些男人赴汤蹈火都会达成她的心愿。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将一切人事都看透了,为免事端,她说她就算清楚那些人的心意也会装作不知道。 而他是怎么回应的呢? 他让她从中选一个实力最强的,至少能保证她安然无忧。 所以,在她心里,凤凌霄就是那个人是吗? 安宁静静看了他一瞬,忽而一笑:“看来是真的瞒不住了,是啊,从凌国回来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了。墨行你说得对,我不该万事都一人承受,真的很累,凌霄他很好,非常好,所以如果那个人是他,我愿意赌一把。” 他指尖微颤,心脏像是被人强行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寒冽的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刺骨的生疼。凌墨行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他想,这应该是最难看的笑容了吧。 不过安宁倒是没看出来有何异样,像是话家常一般拉着他问些凌国最近的情况。凌墨行按捺住心底不断翻涌的痛意,故作镇定地回应着她的问题。直到提及纪兰茵,他的眸光骤黯,这才泄了些许痛意。 “怎么了?”察觉出他的异样,安宁忙追问,心底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试探性问道,“莫不是她出什么事了吧?” 凌墨行合了合眼,似乎不愿意回忆起有关纪兰茵这个人的点点滴滴,不过他也没让安宁着急多久,沉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兰茵……兰茵她已经不在了。” 安宁蓦然瞪大眼睛,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 凌墨行顾自往下说,眸光沉重:“在你离开凌国后,我正打算回书房,看见她的婢女在她房门前倒了一地,进去查看才发现兰茵……她上吊自尽了。”言及此,他没去看安宁脸上是如何的震惊,只抬手覆住双眸,沉重的声音慢慢透出来,“安宁,我从来没这样亏欠过一个人,对于兰茵,我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安宁用手捂住嘴,整个人都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 凌墨行抬眸看向她,一贯冷酷的眉眼渐渐变得柔和,嘴角却是朝下紧抿着。没多久,他出声:“安宁,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出事了。” “凌太子,夜已深了,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刚刚回过神,想要好好安慰他的安宁正要说话,话头却直接被人截走了,猛地转头朝门口看去,一身清冷的凤凌霄立在淡淡月华里,目光冷沉地看着里屋的两人。 “凌霄……” 安宁刚唤了他的名字就见榻边的凌墨行猛地起了身,也不去理会门口的凤凌霄,只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好好养着,我明日再和母后来看你。”说着就从凤凌霄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留下,只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原本冷酷的鹰眸瞬间风起云涌,覆上一层又一层浓重的黑雾,那样的冷戾直叫人心悸。 凤凌霄却是不管那么多,面无表情端着托盘走进来,四目相对之际,嘴里只淡淡吐了两个字:“吃饭。” 165、温存 安宁打量了他好一会,试图从他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些什么,然而失败了。 托盘上的餐点是安宁要求清淡的粥点。 一碗再简单不过的白粥上边点缀着几片翠绿的薄荷,清新的香味瞬间吸引住安宁的视线。她刚想凑上前却发现自己被棉被绑得严严实实,当即看向凤凌霄,却发现他满脸肃穆,被香味勾引起来的食欲不得不先压下。 她费劲地从被子里探出自己的手,扯住他正在盛粥的手,“凌霄,你怎么了?” 他微微侧头,正好对上她疑惑的眼神,心生无奈,“你先吃。” 安宁不为所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在瞥见他极其不自然的神色之后她一怔,突然明白了什么,抿唇一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碗。 凤凌霄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碗就被拿走了,下意识阻止:“你别……” “凌霄,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醋啊?” 凤凌霄心中一梗,没有说话。 安宁垂头就着碗边喝了一口粥,眯着眼喟叹:“好吃,很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 凤凌霄柔和了眉眼,伸手替她拢了拢散乱的长发,以免喝粥的时候不小心将头发吃进去。直到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原有的不安、忧虑和害怕瞬间消散个干净,心底深处只余下最平静的柔和,他不想再去平白无故计较些有的没的,也不再想去从她那里把所有事情弄得一清二楚,太没必要了。 现在他只要,她能好好地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房间里恢复了久违的宁静,空气中都透着让人艳羡的温馨美好。安宁捧着粥碗,一口一口喝着,原本稍显苍白的神色渐渐变得红润些许,而凤凌霄就坐在榻边,静静看着她喝下自己亲手熬的粥,专注的眸光里满满装着足够溺毙人的温柔,那一刻,仿佛他眼中只能望得进这一个人。 喝完了粥,安宁搁下手中的碗,看向凤凌霄轻言:“凌霄,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吧。” 凤凌霄微微笑道:“好。” 说是去休息,凤凌霄却愣是不肯离开这间房,说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房中休息,硬是要作陪。他的犟性子一旦发作,就连安宁都不一定能摆得平,所以她也不去多费口舌,就让蓝皙将旁边的软榻收拾布置一下,凤凌霄便躺在上边稍作休息。 安宁也躺下来,但是她睡了够久,这下子反而睡不着了,于是侧躺在榻上,默默注视着凤凌霄睡觉,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倒是有了睡意。就在她昏昏沉沉睡去之时,整个人慢慢陷入一个宽厚温柔的怀抱,清冷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好闻的很,她渐渐放松了警惕,真正地睡了过去。 凤凌霄小心翼翼将她揽在怀中,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不慎就伤到她哪里。他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下颌轻轻抵在她头顶上,这才轻轻叹出一口气,低低喃语:“安宁,你不能再出事了,不能再出事了……” 她再出事,他会死。 一夜无事,平静地迎来了天明。 一大早,房间外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隐隐夹杂着几句劝阻的话语。凤凌霄一向浅眠,当第一声动静传来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下意识看向怀中的女子,幸好,她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被惊扰到的迹象。 凤凌霄暗自松了口气,随即皱眉看向仍然吵吵闹闹的窗外。小心翼翼从她颈下抽出自己的手臂,自己从床榻边上小心地离开,然后再替她好好盖上被子,随即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一出房门就看见大门口那边几个人正在拉拉扯扯,眸光瞬间一沉,他反手合上房门沉声道:“你们做什么,在这里鬼吵鬼闹的!” 一见是他,纠缠不休的几人立即噤了声。尤其是容素,看着他满身的煞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唯唯诺诺好久就是不敢轻易上前,只是站在原地轻声问道:“凤王爷,我想知道安宁她还好吗?” 因为被抽了血,昨晚她早早就休息了,直到今天早上她才从自己儿子那里知道安宁昨晚就清醒过来了,她一时间欣喜得不能自己,匆匆洗漱一番之后就迫不及待跑过来了,却被自己儿子以及安宁的属下给拦在了大门口。 “您应该知道,安宁昨晚就醒了,所以她没事。但是现在天色尚早,她还在休息,你们差点惊扰到她。”凤凌霄虽然言语里还带着对容素的尊重之意,但是面上却是十足十的冷沉,征战杀伐的凤王形象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站在一边的凌墨行动了动脚,直接挡在容素跟前,冷酷的眉眼直直对上他冷沉的目光,淡淡开口:“我母后担心安宁的状况,昨晚她休息得早,今早听我说安宁已经苏醒,她高兴不过就想来看看,忘了安宁现在还在休息。” 一抹暗芒在眸底一瞬而过,凤凌霄心里就算再不爽凌墨行这个人,但对于容素,他还是很尊重的,毕竟就是她救了安宁。可以说,如果不是她愿意从凌国赶过来,安宁只怕危在旦夕。 “安宁还在休息,你们先去用早膳吧。”凤凌霄尽可能缓和自己的声音。 容素朝他身后的房间看了看,然后点点头:“那好,我待会再来看安宁。”说完便拉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凌墨行离开。 凌墨行被拖走之前还望了一眼身后的房间,凤凌霄依旧笔挺立在房门前,眸光深沉不可测,他微微锁紧眉头,如果他没记错,方才凤凌霄说安宁还在休息,可他自己却是从房间里出来的,也就是说……凤凌霄他昨晚一直待在安宁房间里? 冷酷的眸子因这个认知黯了黯,他们果然是在一起了。 等到一行人用好早膳之后,安宁也苏醒过来,虽然她体内的毒素得到控制,可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活动范围仅限于那张床而已。她动了动身体以便更舒服地靠在床上,看着里在房间里,神态各异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容素松气一笑,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嗔怪道:“还好意思说呢,知不知道你这次真是把大家吓坏了啊!” 安宁不好意思吐吐舌头,软声道:“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保护好我自己!” 她双手合十、信誓旦旦的模样逗乐了大家,倒是让原本肃穆的气氛被冲淡了。容素也不忍心真的责怪她,只是像个母亲一样絮絮叨叨叮嘱她一些事情,看见她乖乖地答应之后也就放了心。 安宁看了眼他们几人,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看到的人,疑惑问道:“奇怪,阿琰不在吗?” 一句话问出,原本缓和的房间一瞬间又跌进了冰窖。 166、反击 安宁很快察觉到气氛的异样,眼睛里的柔和唰地退散,她微微皱起眉头问他们:“阿琰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在宫里,跟阿曜处理政事。”回应的是皇庭。 “!?” 见她一脸错愕,皇庭心中一笑,温声道:“你替他挡了这毒,命悬一线,他心里难受,一直守着你不肯离开。后来因为有人暗中散布你身中不治之症,引发皇城混乱,他就去帮忙了,省得你醒来之后还要操心这操心那的。” “原来是这样……”安宁若有所思道,那小子还是蛮有觉悟的嘛。 “那日袭击我们的人没有一个存活,他们怕是逮着这个机会想将我和皇琰一网打尽,只可惜,出了你这么个变数。”懒洋洋歪坐在椅子上的君慕阳瞥了眼她说道。 安宁自然明白他话中有话,也微微一笑应着:“你一出事君国大军必定军心混乱,而阿琰,世人皆知道他是我皇安宁的弱点之一,这个算盘,打得真是好。” “打算怎么还击?”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有了容素的血和凤凌霄、君慕阳两人的医术加持,曾一度威胁到安宁生命的毒素渐渐从她体内清除,眼见着她的起色一天比一天好,寸步不离守着她的几人终于能松一口气。于是,反击的节奏也就此打响。 安宁中毒一事像是一个导火索迅速烧遍皇城,皇庭几人先前商议的放长线钓大鱼计划就此被推翻,皇曜、皇庭和皇琰三人像是被人狠狠踩了尾巴一样,一连好几天窝在房间内商议着什么,那副狠样像是不把对方狠狠扒层皮就不罢休。 除他仨人之外,凤凌霄也不再保持沉默。安宁是他惦念了8年才得到的女孩子,他连大声跟她说句话都舍不得,怎能任由别人欺负成这样呢? 于是,假扮成商队潜伏在皇国的人最近真的是备受煎熬。也不知怎么的,皇国的安防工作愈发谨慎小心,出入城门或是日常上门询问要是一句话没说好,对方手中的长枪就直接抵在你脖子边上,让你从内心深处泛出一股又一股的寒意。 更让他们恐惧的是,每到夜晚,他们所藏身的地方就会遭到袭击,不管他们躲在哪里,那批神秘的人总能找到他们,正因如此,他们队伍中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老大,你说咱们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荒无人烟的寺庙里,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窝在晕黄的火光旁边取暖,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颓靡的神情,看上去甚是狼狈。 被叫做老大的人用手撑着头,脸上的表情也十分难堪。最近的他们可谓是街巷里人人讨打的老鼠,对方像是完全掌控他们的动向一般追着他们索命,再这么下去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我估计是,那些人就像是提前知道我们会躲在哪里,但是每次又不会尽全力,感觉像是在戏弄我们一样。”缩在角落的某个人低低出声,声音里满满都是后怕。 “是啊,我们不会……真的被发现了吧?” “肯定是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大陆上鼎鼎有名的人物。皇安宁被我们的人下了毒手,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他们怎么可能不还击!” “什么!我们怎么斗得过他们!” “都给老子闭嘴!”一直沉默无言的男人终于不耐烦地怒吼道,一双拳头捏得死死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潜伏在皇国的又不止我们,他们不会只冲着我们来!当务之急,我们需要想办法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只要能暂时转移,我们就能得手……” 他是真的没想到,像久碎这种奇毒,他们居然也能破解得了!他回去之后得好好问那个人,明明他保证,只要使用此毒,那人必死无疑,他这才想着用这个将君慕阳和皇琰一网打尽,从而挑起两国之争。可现在倒好,皇安宁一点没事,还打算反击了! 再这样下去,他和兄弟们是真的都要交代在这了! “老大,听说除了我们,明国也派人来了这,咱们可以想办法和他们联手!” 明国? 是啊,听说皇安宁一出事,她身边的人四处奔走寻找解药,君国主帅君慕阳亲自为其疗养,而凤凌霄和远在凌国的凌墨行都争相赶来,如此算起来,明国的确没有参与其中,且实力不弱,没准是个好帮手。 “好,派人去联系一下,对方提出再高的要求也满足,只要能拿下那群人!”他们如今被封锁在皇城之中,孤立无援,面对凶狠的追杀,他们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明国的身上。 “恩?他们打算和明国的人合作?”听着属下的汇报,君慕阳斜靠在桌边的身体稍稍坐正了些。 “是,他们如今已是瓮中之鳖,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了。” 闻言,君慕阳眼中也飞快闪过一抹嘲讽之意,声音也变得懒散起来,“那就断了他们的念想。你去明国走一趟,把消息透露给明蓝,就说明觉的人打算联手别国之人,趁皇安宁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再一次加害于她。” 属下一听,眼眸微微一亮,试着猜测:“主子这是打算?” “明国的事,还是他们本国人解决的好。”君慕阳微微一笑,眸子里盛满了看好戏的兴味。 属下闻言点头,心中默默为那群人默哀,唉,做什么不好非要去招惹皇安宁,这下好了,被这群把皇安宁当做心头肉的男人惦记上,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祁阳接到那封书信,差点没把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茶水喷到对面季荣成的身上。季荣成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往旁边坐了坐,“怎么了?” “除了咱们,还有人潜伏在皇国。”祁阳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上边的内容,“您知道最近皇安宁中毒一事吗?听说就是他们做的,怪不得最近皇城内治安这般严谨,原来是逮到元凶了。” “所以,他们是来寻找依靠来了。”季荣成毫不意外地猜中对方的目的。 “可不是,他们差点害皇安宁丢了性命,皇琰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祁阳勾勾唇角。 “这次是真的触及他们的底线了。”季荣成淡淡说着,眸光却渐渐变得锋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居然还想拖他下水,果然是活腻了。 祁阳随手将手中的信函扔在一边,手一伸拿过桌上的酒壶就给自己斟满一杯,“咱们接下来有场好戏可看了。” 季荣成笑而不语,眼神却慢慢冷下来。他陪在自家丞相已久,丞相虽然没有像那几个人一样明着表示对皇安宁的重视,可他看得出,他在乎皇安宁,一点都不比那些人的少。就好比这一次,丞相将他派过来,就只是为了搅碎那个计划。 看样子,他得把这里的情况好好向他家丞相说明白。 167、对峙 明蓝接到消息的时候,人在皇宫待着,而这里正发生着一场似乎永无休止的争论。 “明丞相,皇上驾崩,此等大事你为何还要瞒着我等!?” “是啊,若非我等日夜守候在此,察觉出异样,你还想隐瞒多久!?” “明丞相此番举动莫不是心存不轨!?” 金殿之上,百官们众说纷纭,你一言我一语逼问的架势像是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台上的人活活掐死。而处于风口浪尖的明蓝却丝毫感受不到汹涌而来的杀气,依旧老神在在立在龙椅旁边,一双永远透着慵懒的眼眸淡漠注视着底下的人,整个人就像是一位超凡脱俗,遁入空门的僧人。 明觉完全置身事外,满脸轻松看着明蓝被疯狂攻击着,隐隐抽搐的嘴角都快要掩饰不住得意的笑容了。 他倒要看看,这一次,明蓝还打算如何脱身? “噌!”一道利器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七嘴八舌的文武百官像是被强行拔掉舌头一样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先前讨伐得最厉害的几个人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一脸惊恐地望着那一把高速旋转,煞气浓重的金蚕丝扇。 金蚕丝扇一经打开便是锋芒毕露,它在几人之中耀武扬威地旋转了一圈,而后飞回到明蓝手中。明蓝悠哉悠哉晃着手中的扇子,满意地看着那群人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这群见风使舵的蠢货,吵得他头都疼了。 “趁我心情还不错的时候,给我好好说话,否则,后果你们知道的。”明蓝懒懒看着底下的人,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那把折扇。 殿上安静如鸡。 明觉扫了眼瑟瑟发抖的百官,心底暗暗低咒一声,这些没胆量的蠢货! 正当他想带头说些什么时,人群后头突然颤巍巍走出一名老者,他面色沉静望着台上的明蓝,出口的声音依旧是沉稳有力的,“明丞相,明帝驾崩不是件小事,如果您知道内幕,烦请告知我们。” 见是他开口,殿上更是静了一静。 连明蓝也渐渐收起脸上散漫的神情,一步一步从台上走到老者跟前,平静地开口:“沈大人,我可以说明,信不信就是你们的事。关于明帝驾崩一事,我确不知情,至于为何瞒着大家,只是不想走漏风声,一国之主驾崩,说出去都会引起不小的风波,而我本想等将此事彻查清楚之后再宣布的,没想到又提前被人给散播出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看向站在最前端的明觉。 明觉心中一颤,强撑起笑意问:“怎么都看向本殿?” 明蓝轻笑一声,淡漠却锐利的眸光一瞬间锁定住他,“本相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四皇子殿下。” 明觉沉了沉眸光,故作镇静回应道:“什么?” “世人皆知我明蓝的手段,我费尽心血压下来的消息为何四皇子殿下能第一时间知晓,还趁机散播出去引发朝廷争乱,弄得明国上下民心惶惶?”明蓝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缓慢的语调却透出令人心惊的寒意。 所有人的视线都变了味道,明觉按捺住心中的惧意,直接反驳道:“明明是你欲盖弥彰,父皇不上早朝也不见任何人,是个人都会察觉出其中的异样吧?”瞥见众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他心里更稳了稳,目光也凶狠了几分,“明丞相在明国可谓是只手遮天,人都说明国虽有君主,可真正掌握实权的却是你明蓝!突然就将皇帝隔绝起来,谁能不怀疑你的居心!?” 的确,以明蓝的手段和身后的势力,说他执掌着明国大小事都不过分,就只差真正坐上那把龙椅而已。正因如此,民间不少赌坊都以此为乐,时不时就赌一把明蓝什么时候会推翻碌碌无为的明帝,自己坐上帝王宝座,可惜,明蓝这人心性坚韧,直到现在都没谋朝篡位,不过……鉴于他在明国的地位,似乎当不当帝王都无关紧要了。 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明帝一死,最大的获利者自然是明蓝。 谁曾想明蓝冷哼一声,“四皇子殿下太小看本相了,帝王之位,本相还不屑。” “你!——” 先前的老者再一次出了声:“明丞相,那你可查出什么事来了吗?” 明蓝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淡淡笑道:“查到凶手,算不算?” 一语惊人! 老者也被震惊到,追问道:“丞相查到是何人?” 明蓝耸耸肩膀,手指往身旁一指,“很遗憾,就是我们这位四皇子殿下啊。” 满殿的人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自己心中复杂的情感了,杀害明帝的人,竟然会是四皇子!? 四皇子先前还各种指证是明蓝谋杀明帝,意图谋朝篡位,而明蓝一直以来的确是功高盖主的形象,他们也就跟风,毕竟比起性情不定,手段狠辣的明蓝,血统纯正的四皇子更值得跟随啊。 结果现在却告诉他们,真正凶手是四皇子,搞事情啊! 明觉心里一慌,高声反驳道:“明蓝你胡说什么!栽赃嫁祸的手段未免太恶劣了吧?!” 明蓝只笑不语。 老者瞥了眼神情慌乱的明觉,心中似乎知道了什么。他又看向面色淡淡的明蓝,继续问道:“丞相可有什么证据吗?污蔑皇族中人,此等罪也是不小的。” 明蓝摆摆手,笑道:“自然是有证据的,本相又不傻。”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殿门外突然传来闹嚷嚷的声音,随即几名士兵押着两个人进来,随即朝殿中央的明蓝示礼,“丞相大人,犯人已带到。” 明蓝点点头,随即看向一边面色瞬变的明觉,眸中的笑意不由深了几分,“四皇子殿下,这两个人你应该很熟悉吧?” 岂止是熟悉? 这两个人,一个是四皇子府的大总管,负责掌管府中大小事宜;另一个则是四皇子的近身侍卫,武艺高超,正是因为他,那些想暗杀四皇子的人从来就没得手过。如今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难不成? 明觉面色一白,手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一看见这两个人,他就知道明蓝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逮住这两个人的,可他还是故作镇静想要翻盘,“明蓝,就凭这两个人你就想定我罪,未免太草率了吧?” 明蓝轻轻一笑,反问:“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他们会在我手上?不好奇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指证你的弑父之罪吗?” 明觉愣住。 168、收网 明蓝习惯性笑了笑,只是这一次眼角眉梢都溢满了柔和。“皇安宁,这个人我想殿下应该不陌生吧?” 皇安宁。 苍澜大陆谁人不识皇国这位最大功勋呢? 明觉心里突然多了几分不安,皱皱眉头,“这关皇安宁什么事?” “殿下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呐。”明蓝低低一笑,那把金蚕丝扇一下一下在他手中晃着,“殿下费尽心机让自己的人假扮商队混进皇国,意图扰乱民心,摧毁朝廷,以此取代整个皇国。” 明觉眉心一凛,哼笑一声:“丞相大人好会编故事,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 “久碎。”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叫明觉方寸大乱,明蓝明显捕捉到后掀唇一笑,“想必大家都清楚,清宁郡主身中剧毒昏迷不醒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是真的,她中的就是这种毒,幸好她现在已经安然无恙。” 明觉一直冷着脸听他说,直到听到最后四个字才面色巨变。 皇安宁安然无恙了!? “殿下,这件事一切人证物证都在皇国,若是不信不妨去皇国去对峙如何?”明蓝摇着折扇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明觉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就在这个时候,百官队伍中走出一人来站在明觉身边,面色沉静如水,“明丞相,先前我们在问皇上驾崩一事,而丞相没有做出正面应答反而是转移话题,说殿下对清宁郡主投毒意图吞并皇国,这显然是被咬急了想要对殿下反咬一口。老夫听了半天实在觉得不对劲,还望丞相大人交代清楚。” 明觉一听有人替他开口说话,当即觉得腰板硬了,于是笔挺挺站着,一脸傲色望着对面的明蓝。 明蓝微微眯了眯眸子,嘴角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 就在此时,殿门外传来些许动静,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而来,“明觉心怀不轨,觊觎明国皇位已久,为此不惜杀害明帝并嫁祸给明蓝。与此同时,潜伏在皇国的人手对皇国怡亲王下毒手,谁人不知怡亲王是清宁郡主最为重视的人,他一出事情清宁郡主必定方寸大乱,皇国群龙无首自然容易拿下。明国四皇子,在下说的可对?”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一人吓了一跳,可细细回想他说的话却又觉得心惊。 明觉心里一慌,语气凌厉起来,“来者何人,居然敢擅闯皇国金殿!” “别心虚。”九思慢悠悠晃到金殿中央,在离明蓝还有一定距离的金柱靠着了,而后懒洋洋抬眸看向暴躁不安的明觉,“先报上我的身份,我身在宁世骑,隶属于清宁郡主部下。” 这个身份一亮出来,金殿之上无人不目瞪口呆。 宁世骑,清宁郡主。 饶是哪个名号都不可小觑啊,这个神秘的男人来头这么大!? 种种人证物证一个接一个跳出来,无一不是指向四皇子明觉,他们就算再不相信,现在都有些动摇,看向明觉的眼神慢慢都带上几分怀疑。 明觉愈发慌乱,连话都快说不清楚,“我…你,你别诬陷本殿!” 九思最懒得和诡辩之人费口舌,他直接将目光放在同样心不在焉的明蓝身上,“你打算怎么处理?”问了这么一句,他又扫了一圈殿上所有人的表情,唇角一勾又补了一句,“因为宁主中了久碎之毒命悬一线这事,宁世骑上下可是闹得不可开交。” 明蓝自然很快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唇角也浮现出一抹笑意,“是吗?他们闹什么?” 九思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说道:“虽说宁世骑由宁主一手创立,我们所有人都只听从她的命令。可是多年来相知相守,咱们与她的关系早就超出一般的上下属关系,全骑上下都极其关心她,哪怕是最平常的伤风都能引起慌乱,直接勒令她休息,不让她过问骑中的任何事情。” 他稍稍顿了顿打量了下众人的表情变化,换了种姿势继续说,“不料这次居然是中了剧毒,照骑里那帮小子的性子,不把幕后黑手折磨得生不如死怕是不会放手。” 所有人的身体都非常应景地抖了抖。 明蓝笑了笑,面上的神色倒是稍有的肃穆,“是吗?那阁下是要带走四皇子殿下?” “不错,总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我怎么有脸回宁世骑?” 明觉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惧怕,当即打断他二人的对话,“本殿乃明国四皇子,尔等乱臣想要造反吗!?” 明蓝用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明觉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那既然如此,阁下请吧,毕竟我还是明国丞相,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哈?明丞相这是打算袖手旁观,任由这个男人带走四皇子吗? “明蓝!”明觉见男人站直身体似乎是要处决他,下意识被吓退几步,愤怒的眼神瞪着明蓝,“明蓝你别假惺惺的,你就是故意给本殿安上罪名,借别人的手除掉本殿对不对!?你就想自己坐上皇位成为明国皇帝对吧!” “殿下这是……狗急了乱咬人?” “明蓝!” “啰嗦!”九思这人向来没耐心,懒得听他们在那里唧唧歪歪个没完,一个闪身上前对着明觉就是一掌。 天下人只知宁世骑中四大将身手惊人,手段狠辣,却不知他们面前这个懒洋洋的,看似无害的男人其实凌驾于四大将且手段更加狠戾,他这看似轻轻的一掌,实则伤害力不可小觑。 明觉猝不及防挨了一掌,整个人直接朝后飞起,重重地撞在柱子上后滚落在地,一口血直接喷了满地,浓郁的血腥味让满殿的人慌乱了起来。 明觉强撑起半个身体却无果,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一般疼痛不止。他咬咬牙咽下喉咙口泛起的腥甜,一双愤怒的眼睛瞪着面无表情的九思,“来人,给本殿拿下!” 九思呵了一声,自腰间取出一个包裹,慢悠悠掏出一把银针,直接甩向那群朝他扑来的黑衣人,那些人应声而倒,整个金殿瞬间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随后他也不等任何人反应,直接走向蜷缩在地上低低呻吟的明觉,慢慢蹲下身来正视着他,“明国四皇子,宁主身上的久碎之毒被清除已经有段时间了,然而看你刚才的样子似乎是不知情,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 明觉愣住。 九思轻轻一笑却不准备解答,而是看向明蓝,“宁主交代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余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明蓝点点头,微微一笑:“多谢。”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扭捏了半天添了一句,“回皇国之后你若是见到安宁,记得帮我问声好。” 九思微微一挑眉,点头应下。 169、反攻 待他离开后,明蓝优哉游哉转过身来,目光不动声色地划过每一个人,相比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现在的气氛更为沉闷,死寂一般的沉重。 所有人都不敢与他有任何视线接触。 明蓝冷笑一声,懒懒道:“你们还愣在这做什么?关于先帝驾崩一事还有什么需要本相解答吗?” 众人心下一惊,当即不做停留,纷纷朝他拱手告别。 先前大殿之上,他们几乎是以一种拷问的态度逼问明蓝,纷纷指认他的弑君之罪,结果倒好,脸被打得啪啪响! 明蓝是谁啊? 明国权势滔天的明大丞相,向来是有仇必报,凶残狠戾。 如今他没有追究先前的事情,他们就该感恩戴佛了,哪还敢去触他的霉头! 空旷的金殿之上只余下明蓝一人,他独自站了许久,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主子,刚刚接到消息,皇国有人要对清宁郡主不利……” 不过是才听到这么一句,明蓝眉心一皱,狠戾之色乍现,“怎么回事?” “先前,明觉派人驻扎皇国,意图吞并皇国。后来清宁郡主身中久碎之毒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国上下无不痛恨,皇曜他们更是发狠查办,幕后黑手被逼上绝路,打算找明觉那帮部下联手再补一刀,刚巧被季大哥碰上了。” 一听他们打算再次谋害皇安宁,明蓝眼眸猛地一沉,身上暴虐的气息再也抑制不住,“让季荣成他们好好准备,先前的计划可以实行,记住,要给我慢慢折磨。” “……是!” 明蓝立在大殿中央,偏头望向最高处的那把龙椅。 为着那个位置,不知多少人斗得头破血流,不少人争得家破人亡,然而它对世人的吸引力,却没有半分减少。 明蓝看了一会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曾经他也觊觎皇位,幻想着坐上那个位置后傲视群雄的感觉,所以他一步一步爬上来,登上如今的丞相之位,万人之上,权倾天下。 不少人说,他明蓝才是明国真正的君王,所以,帝王之位,他是唾手可得。 他很想说,并非如此。 的确,如今的他是名震苍澜的明国首辅丞相,可皇位于他而言已没有了最初的吸引力。 现在的他,有了新的目标,有了真正想要呵护一辈子的人。 帝王之位,真算不了什么。 这厢的皇国,在暴风雨彻底席卷而来之前,皇安宁正在安抚着某个闹脾气的男人。 “好啦,我真的没事了,你回去吧。”皇安宁笑眯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 “你这么希望我走?” 果然是在钻牛角尖了! “哪有?你来皇国有些时日,再不回去只怕凤国那些人要作妖了。”皇安宁自知理亏,只好慢条斯理地同他解释。 “随他们去,没你重要。” 她身上的毒才刚刚清理干净,虚弱的身体最是需要好好照料的时候,他怎么能在这时候就走?那些人要作妖就随他们去,等他料理好她的身体他自会回去一网打尽。 他的心思,安宁不是不知道。 正是因为清楚,心里愧疚也就多好几分。 “我知道你是惦记我,我也不放心你,先前凤国一行我看出不少心怀不轨之人,你在这边逗留过久我怕他们对你下手……”她刚开了话闸子,凤凌霄就睨了她一眼,直接将自己的手递给她。 他知道她会好好劝说她,连说的话都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可这傻姑娘,光会说,怎么行动力就这么差? 真不知道劝说安慰人的正确姿势吗? 安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小幅度左右晃了晃,声音也软了下来像是撒娇一般:“不生气好不好?你早些回去镇场子,我也好放心,不然我成天忧心怎么养好身体你说是不是?” 见他紧皱的眉头稍有松动,安宁就知道自己说中重点了,再接再厉,“我跟你保证好不好,你回去之后我好好养身体,每天都给你写信好不好?” 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一人也耐不住她这般娇声娇气的拜托,更何况这人还是凤凌霄。他坚持了好久还是败下阵来,反握住她的手,无奈松口道:“好,我会回去,你要顾好自己。记住,每天都要写信!” “好好好,我的摄政王大人!”她嬉皮笑脸回着。 凤凌霄眼睫一颤,凑近她些许轻问:“方才你叫我什么?”见她一愣,脸颊慢慢变红的模样,心底更是笑意渐起,故意低沉了声音诱惑她,“宁儿,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这人简直是犯规操作! 安宁哭笑不得,直接上前抱住他,下颌轻轻靠在他肩头。感受到他身体一僵后又抱紧了自己,她微微笑眯了眼睛,声音甜甜地回应他:“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的摄政王大人,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我的摄政王大人,我这么在意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我的摄政王大人,一个称呼宣示了所有权。 这个称呼,怎么这么好听? 凤凌霄笑眯了眼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君慕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略带苦涩的味道在房间内飘荡开来。他四下里扫了一眼,随即在榻边坐下来,随口问她:“人走了?” 安宁失笑:“是啊,好不容易哄回去了。” 君慕阳没说什么,将托盘上的药碗递给她,“喝掉。” 安宁接过药碗,凑近药汤闻了闻,难受地皱了皱鼻子,“这么难闻?” “趁热喝掉。” 安宁犹豫了下,低头抿了一口差点没直接吐出来,“哇!君慕阳,你往药里加了什么,怎么会这么苦啊?!” 看她被苦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孩子气,心底一阵发笑。他抿了抿嘴,掩去抑制不住的温柔,“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快趁热喝了。” 安宁无奈,硬着头皮直接往口里灌。一碗喝完,她连忙将药碗塞还给他,苦着脸跟他说:“君慕阳,以后往药汤里加点甜的行吗?再喝下去,我身体还没养好,就要先被苦倒了!” 君慕阳笑了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