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活一世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身上传来的阵阵酸痛让华卿凰的精神恍惚,喉口干涩瘙痒,胸膛发出闷闷的咳嗽声。 一阵溺水般的窒息感将她迅速淹没,华卿凰双手无意识的在身前一阵猛抓,忽然好似抓住了什么东西,她猛地用力,翻身坐起的那个刹那,凌厉的黑眸悄然睁开。 一声惊呼随之响起。 “啊!” 华卿凰不自觉的偏头瞧去,却发觉那是个身形纤瘦,圆头圆脸的小丫鬟,她面上犹自带着泪痕,通红浮肿的杏眼瞪的老大。“痛,痛,郡....郡主。” 将将初醒,华卿凰的脑中一片混乱,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捏紧了小丫鬟的手。 “你是何人?” 华卿凰眉目间透着浓烈的警惕之色,捏着小丫鬟的手肘便又用了几分力道。 小丫鬟面上顿时皱成一团,心中诧异于先前还气若游丝的郡主,此刻怎会突然如此精神,莫不是老人说的,人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想到这里,小丫鬟心中隐隐泛酸,眼中又不自觉的盈满了泪意,她哽咽着开口道。 “郡主,郡主,您能先将环儿放开吗?” 华卿凰刚要张口说话,只觉得胸口一闷,像是猛地受了人一拳般,喉口一阵腥甜,张嘴便喷出一道黑血。 她脑中一片眩晕,迅速伸手扶住床栏,这才避免从床上迎头倒栽下去。 瞧见华卿凰如此模样,环儿眼水顿时压抑不住,啪嗒啪嗒的顺着脸颊流下,将另外一只手的衣裳呈到华卿凰面前。 “郡主,先让环儿帮您换好衣裳,您若还有事情交待,环儿在这听着。” 华卿凰斜倚在床头,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抬眼便瞧见了环儿手中的拿着的墨黑衣裳。 仔细的辨别了片刻,她顿时大怒,喝道。 “本宫还未咽气,换什么丧服!” 环儿怔愣当场,听见华卿凰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实在不像是一个临死之人,不禁有些惊异不定。“郡主?” 华卿凰这才反应过来,环儿口中叫的,乃是郡主,而不是公主。 郡主?什么郡主? 李景瑞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想到李景瑞,华卿凰不自觉的有些微微出神,右手无意识的胸膛,那处似乎还泛着隐隐的冰寒空旷。 锋利兵刃入骨的感觉似乎还尚在她的意识之中残留,但她手指触及之处,却没有半分伤口。 先前那一幕幕,就像不过是场黄粱大梦。 不!不对! 华卿凰回过神,抬起头在房间内环视了一圈。 在环儿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她撑着身子,踉踉跄跄的爬下床,赤着一双脚,向着窗台方向的梳妆台摸去。 “郡...郡主。”环儿瞧着华卿凰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还略略有些反应不过来。 先前李大夫不是说,郡主病入膏肓,救不回来了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赤着一双雪白小脚,华卿凰一路跌跌撞撞的摸到梳妆台,撑着身子,华卿凰看清了镜中女子的长相。 镜中女子一身素裹不施粉黛,一双茵茵水眸因为长期缠绵病榻,继而颇显黯淡,眼角下的那刻朱红泪痣熠熠生辉,尤其眉目间掩藏不住的风华,更是为她添上了几分神秘。 五官精致,眉目如画,竟是与她先前的容貌,有五分的相似之处? 这? 这张脸,华卿凰万分熟悉,正是她的五堂妹,华云蓁? 她瞧着镜中女子露出一张万般惊愕的脸,不由略略有些晃神。 谁能想到,与苌楚三皇子并称为泠楚双华,智谋无双的华桑公主,竟只是因一时心软情动,继而引狼入室,不得善终。 到了最后,竟是被身边最是信任的驸马一刀送入黄泉。 原以为要带着无尽悔恨郁郁而终,却不料此刻峰回路转。 竟是重生在了自己的堂妹身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卿凰僵直站在铜镜前,一动不动的瞧着镜中女子唇角溢出一抹苦笑,而后目光逐渐森冷。 李景瑞!正如她临死前所说的一般。 她是死都不会放过他的! “郡主?” 环儿瞧着华卿凰此刻除了精神有些萎靡,看起来并无大碍,心中又惊又喜。 “郡主,你无事便好,环儿这便去请李大夫前来....” 只是环儿的话还未说完,便只见面前站着的女子迅速转过了身。 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带着异常炙热的光亮,似乎要将环儿的身体洞穿般。 “环儿,华桑公主……大皇姐,她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环儿不禁有些微愣,郡主何时与华桑公主如此亲近了?竟是如此关怀公主的近况? “郡主?华桑公主她不是...” 说到一半,环儿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家郡主病了大半个月,不清楚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实属正常。 “华桑公主她,已经薨世半个月余。” 尽管这乃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华卿凰还是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肉中,急切的开口问道。“子敬他...” 华卿凰顿了顿,怕这丫鬟不清楚子敬是谁,便立马换了个称呼。“二皇兄的近况如何?” 环儿迟疑了片刻,她乃是华云蓁的贴身丫鬟,这段日子里,她日日守在华云蓁的床边,对于外头之事,也不是那么了解。 但是对上华卿凰灼灼的目光后,环儿还是不自觉的开口道。 “二皇子殿下,应当……应当…” 华卿凰瞧出环儿的迟疑,顿时暗叹自己真是昏了头,一个小丫鬟而已,又怎会知晓子敬的近况。 李景瑞在自己身侧都能潜伏五年之久,华子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不知会被李景瑞害成何等模样。 这般一想,华卿凰登时便坐不住了。 环儿话音才落,便只见华卿凰撑着身子,便向着外头直奔而去。 “郡主,郡主,你要去何处?”环儿大惊失色,实在不甚明白华卿凰这要去何处。 “莫要跟上来。”华卿凰声音沉稳,却寒的似冰。 不过简单的五个字,却好似有千斤重量,环儿不由停下脚步,在其身后怔怔看了好半晌,直到华卿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大惊失色的反应过来。 跨出房门,环儿四下扫视了一圈,拉过一旁仿若是见了鬼般的小丫鬟道。 “快,快去请世子。” 那丫鬟惊魂未定的指着华卿凰离去的方向,磕磕巴巴的道。“郡主,她,她。” “还不赶快去?”环儿咬了咬牙,伸手推了小丫鬟一把。 “你什么你,还不快去?就说郡主醒了,不知要去何处。” 华卿凰现下哪顾忌的了什么形象,脚下生风的直奔目的地而去。 虽说已经有几年未曾来这德怀王府,但好在她记性不错,还能寻到马厩的大致方位。 华卿凰熟门熟路的越过几个阁楼小院,摸到马厩。 她目光飞速扫视了一圈,正好瞧见有一人牵着一匹枣红骏马,从马厩之中出来,后门也在那人的示意之下缓缓打开。 华卿凰暗叹一声天助我也,便直接抄手夺过那人手中的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横冲直撞的便从后门直跃而出。 “借马匹一用。” 因种种原因下来,华卿凰的马术向来不精,能将这个动作做得一气呵成,倒是鲜有。 因为事发突然,华卿凰上马动作迅速又漂亮,所以待到少年回过神来,便只瞧见了她绝尘而去的背影。 “刚才那个是?”少年在原地踱了几步,只感觉先前女子的声线有几分的耳熟,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此刻环儿也一路寻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环视着后门大开的马厩,撑着膝盖问道。 “郡主...郡主呢?” 少年听到这话,诧异的回转过头瞧着环儿。“你说那是谁?” “世子?”世子怎会在这?环儿看清少年的脸后,大吃一惊。“世子怎会在此?” 瞧出少年神色中的不愉之色,环儿登时反应过来,指着华卿凰消失的方向,高声回禀道。 “世子,那是郡主,快,快将郡主找回来。” “王姐?王姐她不是....”少年吃了一惊,先前他去看望王姐,她还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这不过就是几盏茶的功夫,怎么便如此精神?竟还有力气夺他的马? 少年面色逐渐黑沉,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绷着一张脸,倒有几分威赫。 话说到一半,他眉宇紧蹙,心中很是疑惑,顷刻之间便换了一个问题。 “王姐这是要去何处?” 听到此话,环儿有些懵,一时呐呐间,不知如何作答。 郡主又不曾跟她提过,她怎么知晓郡主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去何处.... “郡主并未说要去何处,她才初醒过来,话都不曾说过几句,只是问了问二皇子的近况便冲出了房门....”环儿一拍巴掌,目光一亮。“郡主如此关怀二皇子的近况,莫不是去了宫中?” 宫里? 华云修眉头越来越紧,深深凝视环儿,辨别出她面庞上的焦灼不是伪装后,他才挥了挥手,让人再从马厩之中牵出一匹马儿。 临上马前,他转过身沉声问道。“王姐她,以往与二...皇兄甚是亲近?” 环儿疑惑的想了想,最后在华云修的瞩目下摇了摇头。 得到回答,华云修也不多话,翻身上马,低头瞧了瞧一旁候着的男子,沉声吩咐道。“陈诚,处理好。” 第二章 拒之门外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泠国位处极北,寒冬总是去的晚,初冬的天气,寒风刺骨,骑在马背上的华卿凰身着单衣,身体已经冰的毫无知觉,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距离她薨世已经过了半月,外加李景瑞囚禁自己的半年,已经足够他做上许多事情。 李景瑞能在自己身边,将狼子野心隐忍五年之久。 这样的人,子敬才十几岁,失去了嫡姐的庇护,他该如何在李景瑞的手下生存? 想到此,华卿凰只觉得刺骨的寒凉从心头一点点扩大,身体逐渐麻木无感。 被身着厚重盔甲的禁卫军拦下的那刻,华卿凰正仰头瞧着头顶威严厚重的宫门略略有些出神,那是她生存了将近二十七年的地方,此刻竟是被人当即拦下。 “你是何人?为何要擅闯午门?”喝问的禁卫军身形高大手持一柄红缨银枪,面容肃穆的直盯着华卿凰,只要华卿凰略有动作,他手中的红缨银枪便会瞬间刺入华卿凰的胸口。 在寒风中矗立着的女子,衣裳单薄发丝凌乱,精神有些恍惚,被人从马上拉下来还犹自抬头怔怔出神。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半晌未曾得到华卿凰的回答,那禁卫军冷哼一声,面色黑沉。“你可知擅闯午门乃是死罪?” “华桑公主....”华卿凰还未说完,便猛地开始咳嗽起来。 她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加上她单薄的衣裳倒是给她平添了几分柔弱。 那喝问的禁卫军却无半分怜香惜玉的感觉,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你乃是前来祭奠公主的?若是如此,便回家祭奠,莫要在宫门口徘徊,不然我便要以擅闯宫门的罪状拿下你!” “不。”华卿凰摇了摇头,终于将恍惚的神智给拉了回来,她的目光一一略过面前整齐排列着的禁卫军,不由暗暗蹙眉。 竟是连一个熟面孔都未曾见到,她的心中略沉,半年时间,看来李景瑞竟是已经将皇宫完全掌握在手中了,就是不知,子敬在宫中情况如何。 “钱谦呢?”钱谦正是禁卫军右将军。 那用枪指着华卿凰的高头大汉不由微微一惊,没想到这个状若疯癫的疯女人竟敢直呼右将军姓名,他心中惊疑,便开口道。 “你是何人?钱将军乃是你想见便见得了的?” 何人? 华卿凰略略一怔,也是,瞎了眼的华卿凰,华桑公主已经死了。 现下被拦在午门宫外的,乃是轻凰郡主,华云蓁。 从今往后,她便是轻凰郡主,华云蓁了。 华云蓁略略抬眸,直视着面前的高头大汉,一字一句的道。 “本郡主乃是陛下亲封的轻凰郡主,本郡主要见二皇兄。” “轻凰郡主?”听到这里,高头大汉不由有些怀疑,虽说轻凰郡主在外名声并不好,但好歹是皇家血统,哪里会像是现下这般衣裳不整,疯疯癫癫? “空口无凭,你以何作证,你乃是轻凰郡主?”他想了想,目光越发阴霾。“听闻轻凰郡主已经缠绵病榻半月,怎会出现在此?” “依我看,你先是擅闯午门意图不轨!而后又口出狂言冒充郡主,来人啊,将这疯女人拿下!” “谁敢!” 壮汉话音才落,便只听一声暴喝,随之响起一阵匆匆马蹄扬鞭之声,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 华云蓁还未转身,身上便被人披上了一件毛裘,暖意袭来,一个身形比她略高的少年伸手将她一揽,退了一步。那柄银枪便顺势抵在了少年的胸口。 华云蓁偏头瞧去。 只见少年郎身上衣料乃是上好的锻花云锦,腰间玉带上镶嵌着一颗手指大小的血红玛瑙,脚下踏着的轻柔足履绣文乃是用银丝点点勾勒,黑沉的面容竟是与自己现下的这张脸有几分的相似,她顿时心中知晓了这个少年的身份。 “你好大的胆子!”华云修冰冷的目光,从那红缨银枪缓缓挪动到,那手持银枪的壮汉面上。 “是谁给你的狗胆?竟敢拿银枪指着本世子?” 言罢,华云修抬腿便赏了那壮汉一脚。 华云修身形纤瘦力气不大,这一脚对壮汉来说倒是不痛不痒。 只不过当着如此多手下的面,华云修这一脚着实下了那壮汉的面子,壮汉面上登时便挂不住了。 尽管华云修如此对待,碍于华云修的身份,壮汉敢怒不敢言,将眼中涌动的怒色强压下去,他垂下头低声道。 “小人卢迟,见过世子。” 华云修冷冷横过一眼,“卢校尉真是好大的官威。” “不敢。”卢校尉躬了躬身子,双拳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现下的心情,只是能混到这个位置上,他也不是蠢人。 几个呼吸间,卢校尉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低声请罪。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世子与郡主,还望世子体恤。” 就算云蓁以往的风评再如何不好,她华云蓁也是个郡主。 卢迟不过一个小小校尉,竟敢无视自己的存在? 注意到这点,华云蓁心中咯噔一声,面上神色未改,直视着卢达,缓缓问道。 “现下卢校尉即是已经确认了本郡主的身份,那本郡主可否求见二皇子了?” 卢校尉抬头瞧了瞧华云蓁,眼神之中飞速闪烁过一丝轻蔑,但碍于身份差距,登时皮笑肉不笑答道。 “不知郡主想要见殿下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掩于披风下的手指紧握成拳,华云蓁长睫眨动了片刻,正待要说些什么。 卢校尉却是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郡主此刻仪容不整,怕惊扰到二殿下,郡主还是请回吧。” “本郡主何时沦落到,你一个小小校尉指手画脚的地步了?”华云蓁眸色一冷,哼声道。 “殿下见不见本郡主,与你何干,你只需让人禀告一声便是。” “殿下痛失嫡姐,闭门不出,就算小人派人前去,殿下怕是也抽不开身来见郡主。” 听到这儿,华云蓁的面色一白,沉默下来。 子敬向来缄默,与自己也不甚亲近,在她身后能做到如此地步,倒是让她颇感欣慰。 只是这到底是抽不开身,还是被人禁锢住,见不了,便有待考究了。 不管是哪种,华云蓁心知今日怕是见不到华子敬了。 虽说在她的意料之中,但能或多或少的知晓些子敬的消息,也欣慰了些。 “王姐。”华云修站在一旁,自然是察觉到华云蓁身子在不自觉的发抖,偏头便瞧见华云蓁冻得发紫的嘴唇,顿时低声劝慰道。 “王姐你才大病初愈,受不得寒,不如先行回府。” “待到过两日....大皇姐下葬后,再来求见二皇兄也是不迟。” 华云蓁的身体本就病了大半个月,耗光了不少精气神,能撑到现在,全凭华云蓁一股意识,听到这里,华云蓁心知今日是见不到子敬了。 她心弦才略略放松些,便只觉一阵脚软,站立不稳。 要不是华云修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怕就瘫软在地了。 被华云修搀扶上马车前,华云蓁不由回头瞧着那扇高耸威严的宫门。 她原想,待到子敬登上皇位,她便可从那个囚禁了她二十多年的皇宫,搬进自打建成后,她从未住进过的公主府。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日,自己自发想进那个囚笼中,却是被阻拦在重重九门之外。 待到马车缓缓驶离宫门前,卢校尉冷笑一声,随手招来自己的心腹,低声凑到那人耳边说了句什么,望向马车离去的方向,眼底有散不尽的阴霾。 勾车角檐斜斜挂着的风铃随着马车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马车大而平稳,车壁上挂着一盏六角琉璃灯,此刻散发着幽幽暖色。 车角落镶嵌着一个暗格,里头放着几本打发时间的书册。甚至于马车中央搁置着一张短小方桌,上头摆着几碟精致糕点。 华云修坐于华云蓁对面,时不时抬头打量着华云蓁,沉默着,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华云蓁身体酸软,斜靠于马车上,对于华云修的打量自然是收入眼中,只是她现下分不出精力去琢磨,华云蓁这个双生弟弟到底在想些什么。 身上的寒冷被车中搁置的暖炉渐渐驱散,华云蓁心底透出的寒凉,却是如何都止不住。 华云蓁眸中闪烁,在车厢内诡异的寂静之中,她伸手将车帘揭开了一道小缝隙。 凛冽的寒风灌进的同时,华云蓁顺着缝隙向外望去。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浓密的夜色吞噬着这片地界,华云蓁心中不由一酸。 忽然,马车拐过一个街口,将要驶过一座府邸。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头龙凤风舞提着两个大字‘赵府’,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宅府此刻一片墨黑沉寂,像是空置了许多日。 “停车!”华云蓁双眸不自觉的微微瞪大。 等到华云修反应过来时,华云蓁已经揭开车帘,钻出了马车。 华云蓁甚至来不及等马童搀扶,便直接跃下了马车,她快行几步上前。 借着微薄的月光,华云蓁这才看清了,那赵府大门上紧贴的封条。 第三章 遭遇刺杀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云蓁蹬蹬退了几步,仔仔细细的环视了四周一圈后,方才确定自己不是看错了,这确实是左相府邸。 “这,左相府怎么被抄...”喉间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后头的话,华云蓁却似哽在喉间,再也说不下去。 “王姐。”华云修默不作声的跟在华云蓁的身后,瞧着华云蓁如此反常的模样,眸底飞掠过一抹异色。 “王姐,你无事吧?” 华云蓁的思绪,被华云修打断,她眼角余光注意到华云修探究的神色,她强行收敛住心神,将目光收了回来,模棱两可的感叹道。 只是若细细听来,便能听出华云蓁声线紧绷,话语中带着一股隐隐的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我不过病了一段时日,这京都内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大。” 华云修仔细瞧着华云蓁的面色,并未瞧出什么异样,他抿了抿唇角,抬眼瞧了瞧头顶上高悬的牌匾道。 “确实如此,谁能想到,两朝辅臣,在皇上薨世,公主病倒之际,竟是暗中联络外敌,企图造反?” “造反?” 华云蓁眉头一跳,以防自己的反应过激引起华云修的注意,她抿了抿唇,半晌才开口问道。 “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华云修仔细的想了想,不甚确定道。“应当是王姐你病倒前几日。” 闻听此话,华云蓁的身子不由微微晃了晃,面色在月光映衬下,越发苍白如纸。 “竟是那几日么?” 听见华云蓁的低喃,华云修却只当她是实在支撑不住,也未多想,开口道。 “王姐,夜色渐浓,不如回府再谈?” 华云蓁静静的垂着眸,半边面庞掩藏于暗色之中,隐隐绰绰下掩盖去了心中翻涌的思绪。 左相是何种人物,她再是清楚不过,说他联络外敌,企图造反,她是万万不信的。 左相落到如此下场,怕是因为自己。 华云蓁痛苦的闭上眼,若非是她轻信了李景瑞,这些年来放了不少权,他又怎会将自己的命脉掐的死死的,将她囚禁六个月。 让她根本无法与外人联络,好不容易与瑾姑姑谋划了一番,想着借此翻身,却不料半年韬光养晦,竟还是被李景瑞发觉。 不仅赔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甚至,连累了左相一家。 仔细想想,若是左相一家都无法幸免,那从小看她长大,一心想要将她救出来的瑾姑姑她,怕也遭了毒手。 华云蓁眸中不由翻涌上薄薄水汽,她飞快垂下眸,将心中苦涩泪意逼了回去。 既然上天有眼,让她重活一世,那么她决不会轻易放过他! 李景瑞! 这三个字,在华云蓁的唇齿间无声流转,每念出一遍,她眸底的恨意越发浓密。 三个短短的字,被华云蓁翻来覆去,无声嚼碎念叨了好几遍。 她落到如此下场,尽数都是拜他所赐,她绝不会放过他! 兴许是因情绪太过激动,华云蓁的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胸口处传出阵阵疼痛,痛的她眼前阵阵眩晕。 她低咳了几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她眉头紧蹙,在披风的掩盖下,闭眼为自己搭了一会脉。 忽的,华云蓁长睫微颤动,再睁开双眸,那双幽幽黑眸翻动着阵阵惊涛。 华云蓁悄然抬头,眸光瞧向着对面静坐着,垂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华云修,眸色渐淡。 华云修与华云蓁乃是一对双生姐弟,只是华云修自幼身体虚弱,从小被皇叔带在身边,而华云蓁这个姐姐在十岁时,便留在了京都德怀王府,独自长大。 因华云蓁打小性格便十分讨喜,长相上又与华卿凰有几分的相似,故而,华卿凰小时候还是十分喜爱这个堂妹,甚至在父皇赐予封号之时,替云蓁点了凰这个字。 子敬与她年岁相仿,年幼时,两人也算是小时玩伴。 只是待到这个堂妹长大,性子中的劣性便突兀了出来,斑斑劣行被人呈到华卿凰面前,碍于皇叔的面子,再加上华卿凰日理万机,无暇顾及,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华云蓁去了。 现下仔细想想,她也许久未曾见过华云蓁了。 虽说这个堂妹所做之事偶尔荒唐了一些,但都不是什么大事。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竟是对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女下手如此阴毒? 华云蓁想着这个,身子不由微微坐直了一些,双膝并拢,双手覆于膝上,无意间,她的鞋子,磕到了她座下的车壁。 华云蓁耳朵微动,瞳孔紧缩,呼吸略略一乱,开口道。 “云修。” 似乎未曾想过华云蓁会突然开口搭话,原本撑额沉思的华云修抬起头来,面上还有尚未褪尽的愕然,声音之中尽是疑惑。 “王姐?” 华云蓁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一动不敢动,只是对着华云修浅浅一笑,对着他比划了几个手势。 华云修微微一怔,唇角紧紧拧成一线,神色凝重的指了指外头。 出乎意料外的,华云蓁却是摇了摇头。 华云修本要起身的动作被她制止住,只好挪了挪身子,故作疑惑。“王姐,你这副模样,可是有话要与云修说?” “我病了这么许久,却不料外头竟是发生了如此多事。”华云蓁幽幽叹息一声,接口道。 “我这些年来,一人待在京都中很是孤独,皇姐...待我不错,听闻她薨世的噩耗,我便一时有些失措,恍惚间便闯了出来。” “也未曾多加思考过什么,现下仔细想想,云修你先前可是要出府?” 华云修听着华云蓁如此主动的与自己解释,先前的疑虑登时打消了不少。 听见华云蓁如此说,华云修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本想要说些什么,但目光触及到华云蓁很是苍白的面色上,只是略略叹息了一声,伸手揭开一旁的小窗,向外头瞧了一眼。 “云修原本也只是想去请个御医来替王姐瞧瞧,现下瞧着王姐恢复了一些,云修便心安了。” 华云蓁一怔,瞧着眼前这张与自己这具身体相差无几的面容,心思微动,一种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暖意在她的浑身上下游走。 子敬越大性子越发沉默冷清,兴许是长期繁重的功课压抑下来,不过十七岁的少年眉宇间却总是染着股淡淡的阴霾。 自己又不是个亲近人的性子,两相接触不多,姐弟间的情谊自然就淡泊了下来。 自打父皇病逝后,华云蓁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如此真心真意的关怀自己。 眸底染上淡淡暖意,华云蓁面上神色也不由柔和了一些。 “恩。” “自打十岁后,你我便有六年时间不曾见过,我原本尚且想着是否与你有隔阂了。”华云蓁的语速极慢,叹了一口气道。 “却未曾料想,你竟还是如此贴心。” 华云修将目光收回来,面上染上淡淡焦灼,将帘子轻轻放下,对着华云蓁伸出两指。 华云蓁瞧见华云修这个模样,心知此番果然是着了道。 外头跟着两人,还有这小格塌下藏着的一个,那人倒是谨慎,对付两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竟是派了三人前来。 那人到底是什么目的?若是想要杀了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他们早可在她与云修毫无所觉间闯进来,易如反掌的杀了他们。 这么小心翼翼的,怕是有所图谋? 她来时匆匆忙忙,发丝凌乱衣裳不整,若是在宫外盯上的她,必然知她身上并无什么贵重物件。 敢将自己与云修一同带走,怕是那人笃定,想要的那个东西,就算不在自己身上,也绝不会在德怀王府? 华云蓁心中思绪百转,想着到底要如何脱身。“你竟是还记得,我喜欢吃这凤梨酥。” 华云蓁随手指了指矮桌上的几盘糕点,“我现下身子虚弱,也不知吃不吃得这些糕点。” 华云修笑了笑,可那眉间的担忧之色却并未散开,端起那桌上的一盘糕点身子便向着华云蓁那个方向挪了挪。 “前段时日,王姐你胃口不是很好,现下既然想吃这凤梨酥,尝尝也是无妨。”他身子前倾,将凤梨酥端到华云蓁身前。 华云蓁端过他手中的凤梨酥,放在腿上。 伸手在他掌心飞快写下几个字。“你武功可好?” 华云修抬眼瞧了瞧华云蓁,眸色闪了闪,似乎不甚明白华云蓁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他会武功。 只是现下情况紧急,他也未曾深思,只得迟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外头后,又对着华云蓁比划了一个二。 华云蓁眸底染上淡淡笑意,微微点头,正想要回复些什么。 马车突然在这时颠簸了一下,华云蓁膝上搁置着的白瓷小碟掉在车厢内。 发出一声闷响。 华云蓁眸底飞掠一抹寒芒,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对着华云修一点头。 几乎是目光相接的同时,华云修便明白了华云蓁的打算,趁着马车颠簸的那刻,他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塞到华云蓁。 在转过身的同时,他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猛地揭开帘子,跃了出去。 他动作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身影便已经消失。 第四章 到底是谁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云蓁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猛地起身,抱膝弯腰直接跃上坐塌。 坐塌中空,原本是用来搁置一些用具的地方,华云蓁原本也未曾在意,只是先前她无意间磕到了车壁,方才惊觉这声音太过沉闷,有些许不对之处。 这些年来高居其位,她经历过不少刺杀,立马联想到其下可能是藏了人。 车塌虽大,但要藏下一个成年男子甚是勉强。 那人藏于其中,施展不开手脚,华云蓁此番动作又来的太过猛烈,他一时未曾反应,竟是被华云蓁劈头盖脸踩个正着。 那人一阵闷哼,脑中晕晕沉沉的,力气倒是极大,待到缓过了气,伸手将碎成几截的坐塌推开,猛地翻身坐起,车厢之中黑沉如墨,他还未来的及看清什么,用作装饰的六角琉璃灯便猛地砸到了他脑袋上。 猩红的血珠一点点顺着男子的额角滑落,他却是猛地伸手一抓。 在黑暗之中,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华云蓁。 华云蓁原本便体力不支,动作慢了半拍,此番便被他捏住了手腕。 华云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人紧紧抓着她,似乎要将她的手肘捏碎一般。 “你是何人?” 那人低喝一声。“贱人。” 抬手便给了华云蓁一记耳光。 只是黑暗之中,那人瞧不见华云蓁的面色,不然他便不会如此轻易的松开对华云蓁另一只手的钳制。 华云蓁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可见那人下手如何重,只是她并无半分怒色,竟是开始无声冷笑,额角大滴大滴落下汗水,手中动作却是不慢。 拜李景瑞那半年暗无天日的囚禁所赐,华云蓁现下已可不必依靠灯火,便可在夜间视物。 因瞧不清楚的缘故,那人所有动作全凭感觉摸索,动作才略略慢了一拍,原以为华云蓁受了一巴掌之后,便会安宁片刻,却不料想,变故陡生。 “啊!”借着匕首的寒芒,那人终于瞧清了华云蓁眸底冷厉寒光。 却已然晚了,他的巴掌被匕首直接刺穿,匕首准确无误的插进了他的肩窝,他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吟,高大的汉子轰然倒在车厢中,浑身麻木,动弹不得。 华云蓁汗如雨下,另一手紧捏着的碎瓦片却不敢放松,死死的按在男子大腿上的穴位上,猩红的鲜血灌了她一手。 等到男子浑身发麻实在动弹不得,华云蓁调整了一下呼吸,猛地拔出匕首,在黑暗之中,目光沉寂,无比冷静的挑断了男子的手脚筋。 微微思索片刻,华云蓁伸手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料便塞进了那人的嘴中。 做完这一切。 华云蓁这才浑身发软的瘫倒在地,吸了几口气后,猛地咳嗽了起来。 耳畔听着这人痛苦的低吟声,华云蓁擦去唇角渗出的斑斑血迹,却来不及多加休息。 立马头晕眼花的爬向外头。 华云蓁一人与那男子拼搏已是不宜,此番探头向外瞧去,华云修却只比她好些。 兴许多少顾忌一些华云修的身份,那与华云修交缠在一起的两人不敢下死手。 只见华云修手中提着一柄软剑,与那两人缠斗在一起,身上大大小小受了不少的伤,看起来已落下风,很是吃力。 华云蓁探身出去,便只瞧见了这么一幕,她沉吟了片刻,摸回车厢,伸手在那人身上摸索了一阵。 出乎意料之下,竟是被她摸到了一只小型弓弩。 除此外竟还有个布包,华云蓁捏在手中,仔细辨认了片刻,面上终是泛起淡淡笑意。 她深吸了几口气,爬了出去,趁着外头那几人尚且未曾注意到这里之时,倏然抓住马缰。 “驾!” 那缠斗着在一起的三人似乎此刻才反应过来,那两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抬头便只瞧见那无人驾驶的马匹像是疯了一般,向着他们这个方向猛地冲来。 那两名黑衣人心中猛地一惊,不由抬起头对视一眼。 原本以为华云修会自行退开,却不料想,华云修竟是越发缠的狠了,似乎对那横冲直撞的马匹熟视无睹一般。 眼瞧着马匹已经近若咫尺,黑衣人心中猛然一惊。 马车疾驰过来时,其中一名黑衣人低喝一声。“快闪开!”越开的那个刹那,只听一声清脆嗡鸣。 一只细长袖箭顷刻间便没入他的心窝,愕然之间,黑衣人向着马车上瞧去,这才发觉,那狂奔而来的马车前端默然趴着一人,手中端着一个小型弓弩。 因身上披着件深色衣物,故而他先前并未发觉那里趴有一人。 待到与那冰冷寂静的眸子对上后,他已经全无知觉的瘫倒在地。 华云蓁一共射出两箭,另外一名黑衣人已有警觉,故而被他避开要害,华云蓁刹那之间站起身,抓紧僵绳,喝道。 “上来。” 华云修收势,身子微弓便扑上马车。 马车冲势极快,黑衣人狼狈的站稳,也不敢独自追上,瞧了瞧手臂上的擦伤,飞快跃至另一名黑衣人身前蹲下探了探鼻息,眸色一暗,伸手扒开男子的衣物,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 许久后,他站起身,瞧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眸中略带疑惑。 马车轱辘声在这夜色之中格外刺耳,华云蓁偏头瞧了瞧华云修开口问道。“伤的可严重?” 华云修摇了摇头,“皆是小伤。” 他转头正好瞧见那马车之中似乎瘫倒着一名男子,不由沉声道。“这名刺客如何处置?” 华云蓁听到这话,只是扬声道。“拐过这条巷口,便是官道,若是动静大些,兴许还可引来巡逻士兵,那时便安全的多。” 华云修听见此话,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伸手便接过华云蓁手中缰绳。 将马车交由华云修操控,华云蓁爬进车厢中,伸手便将备用的灯盏取出来,点上灯火,端着灯盏靠近了地上支支吾吾的男子。 华云蓁借着灯火瞧了瞧地上男子的容貌,发觉此人面生的很。 她面容冷寂,目光一动不动的与男子对视。 此刻灯火下,华云蓁大半张脸掩藏于黑暗之中,映照而出的另外半张右脸很是肿大,眼神冰寒,便说她此刻状若厉鬼也不为过。 “那人叫你在我身上取些什么。” 那名男子先前被华云蓁挑了手脚筋,嘴中也被塞上了一块布料,肩窝处的伤口因为马车颠簸还在汩汩向外冒着鲜血,面色苍白,目光涣散,一副将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只是他周身几处大穴被华云蓁封住,故而一直保持着清醒承受着这一切。 一旦瞧见了华云蓁如此接近,男子的眼珠似乎要爆出来一般,瞪着一双眼睛,似乎要将华云蓁吞吃入肚。 “呜...唔!呜” 华云蓁冷哼一声,伸手取出那柄凝了血的匕首,在男子的眼前微微一晃。 “你若是稍有异动,可莫要怪我手下不留情。”她面上挂着冷笑。 “我向来说到做到,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言罢,男子口中塞着的布条便被华云蓁伸手取下。 男子登时目光凶狠的啐了一口。 华云蓁早有防备,略略晃身,便躲了开去,眸底寒光乍现的一瞬,手中匕首便在男子身上销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男子倒是硬挺撑着,只是抽了一口气,一副死都不开口的模样。 华云蓁也不恼,将手中油灯放在一旁,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 “此物,你应当认识吧?” 这只是个浅灰色的布包,并不起眼,华云蓁却能明显察觉到男子看见这布包之时,浮现出一股惊骇。 华云蓁眸底溢出一抹森然杀意。“这是什么东西,想来你应当比我更加清楚。” 这个药粉并不致命,只是药力累积到一个程度,全身会开始溃烂流脓,神智却会异常清醒,每日从蚀骨灼心的疼痛之中晕厥过去,再清醒过来,每日瞧着自己身上浮现出一个个散发着恶臭的痘苞一点点涨大溃烂。 尤其是撒在流血的伤口上,会渗透入骨髓之中,传出阵阵瘙痒,直到将整块皮肤给抠下来。 拜李景瑞所赐,半年囚禁毒打之苦,她原本那具身体上的痘疤,已经密密麻麻的看不出原本的皮肤了。 华云蓁捏着手中的匕首,在男子身上不停的比划着。 “你说我若是在你身上多划几道,再撒上这个,你说,那个滋味可是美妙?” 在瞧见那物件之时,男子有一瞬间的怔愣,只是片刻,他便将眸底的惊骇收起,张口大骂。 “贱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华云蓁扬手便赏了男子一巴掌。“当初,我也是这样跟你主子说的!” 无尽怒火开始炽烈燃烧,几乎将她的理智烧灼殆尽,无尽悔恨与恼怒在她的心头不断交织,日日夜夜吞噬着她的内心,她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该狠之时,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华云蓁的手劲不大,故而如此一巴掌下去,男子面上也只是落了个浅浅红印。 只是华云蓁这话,意思未免让人深究,男子怔愣了片刻,竟是脱口而出道。“你到底是谁?” 第五章 不知轻重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我到底是谁?”华云蓁被问得一愣,口中不自觉的重复着这句话。 她冷笑的将手中匕首贴到男子面上,声音极其温柔,可其中森冷的味道令人不寒而栗。 “我到底是谁?我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你!”男子惊恐的瞪大眼睛,眼见华云蓁还要贴近,张嘴便吐出一嘴血沫。“呸!” 华云蓁眼见这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模样,冷笑一声,也不多说,伸手捏住男子的脸,强迫他张嘴,强行给他灌下一些药沫。 “咳咳咳。”大半药沫被男子吐了出来,他一边干呕,一边抬头惊惶的瞧着华云蓁,若非他现在无法动弹,怕是早就逃得远远的了。 “你说不说?”华云蓁捏着匕首,眯着眼。“我向来说到做到。” 男子将大半药沫呕了出去,但无可避免的咽下了一些,胸口顿时阵阵发闷,脑中嗡嗡作响,瞧着华云蓁已经在给那柄匕首上擦拭药沫,恐惧刹那间淹没了他,他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 “我说,我说.....” 华云蓁嗤笑一声,低头瞧他。“你主子让你来我这里取什么物件?” “取....”男子低声开口。“取...” 因为男子的声音极小,几乎被马车行驶的声音给掩盖过去,华云蓁双眸一眯,微微凑近一些。 正在此时,马车突然缓了下来。 华云蓁眉头微微紧蹙,却发觉面前的男子忽的眼眶一凸,歪头没了动静。 华云蓁心中微惊,探手过去,发觉男子已没了气息,伸手搭脉。她眸色微冷,却发觉此人体内原本便藏中有一毒,此番灌了这药粉下去,将毒伤引了出来。 “王姐。”华云修从外头探身进来,正好瞧见华云蓁面上四散的戾气。 他话音倏然一滞,所有的话都被他咽进了肚中。 华云蓁注意到华云修进来后,迅速调整好面上表情,扭头瞧了外头一眼。 “怎的?” 华云修的目光下意识从那具尸体上流转了一圈,旋即挪动到了华云蓁的面上。 马车之中昏暗,华云蓁又微垂着头,故而华云修无法辨别出华云蓁现下到底是什么表情。 他沉默了片刻,丢下一句话便退了出去。 “王姐,父王在府内等着,你还是先换身衣物罢。” ...... 德怀王府。 正厅主位上端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男子鬓发虚白,目光灼灼,他五官端正硬朗,漠然不语之间浑成一股气势。 他下手坐着一名美妇人,面上一直染着淡淡笑意,此刻正端着一杯茶盏,浅酌一口,偶尔与一旁的端着的美貌少女交汇一个眼神。 坐于她其下的少女以袖掩唇,面上神色很是不耐,只是她向来及其会瞧人眼色,故而并未出声,只是安静坐着。 听闻外厅传来的脚步之声,中年男子倏然抬起头,一双眼中厉芒四散,沉声问道。 “可找到世子与那孽女了?” 听到这里,那美妇人眼底闪烁一丝笑意,只是极快便被她掩饰去。 躬身进来的那人对着坐上男子行了一个礼,而后才开口道。“回禀王爷,属下派人去皇宫打探过了,世子与郡主却是一个时辰前便乘车回府了。” “想来,世子与郡主应当是路上有事故而并未及时回来。” “找!继续给本王找!” “找到之后,让人将那个孽女给本王压上来!” “反了天了!”德怀王抓过一旁搁置的茶盏,猛地便向着地上摔去。 青瓷茶杯嘭地摔于地上,碎了一地。 德怀王气得胸膛不住上下起伏,正厅内一时静寂下来,无人敢应声。 “王爷何须动气,兴许云蓁她当真有什么事情耽搁了。”那名美妇伸手给王爷添了茶盏,又倒上一杯清茶,呈到德怀王身前,柔声道。 “那个孽女是什么德行,这些日子,你还不清楚?”德怀王浓眉一挑。 “孽女趁着本王不在京内,便在这肆意妄为,若非是本王尚有几分薄面,她都不知何时便会被人抹了脖子沉到南河里,尸首都寻不到!” “此番云修也不知是作甚,不拦着那个孽女,反倒是陪她一同出去!这不是要气死本王么?” “王兄向来沉稳,兴许只是路上略有耽搁罢了,父王还是莫要动气了,气坏了可如何是好?”出声的美貌少女不过十五岁,五官还略显稚嫩,却生的一双通透的眸子,笑起唇边还有两个浅浅梨涡,瞧来便甚是讨喜。 德怀王瞧了瞧自己的这个女儿,一有对比,心中怒火更甚,鼻中发出一声冷哼。“若是那个孽女,有云悠你一半聪慧,便不会为本王招来这诸多麻烦!” 听闻这话,美妇人眸底闪烁一抹亮彩,浅浅叹出一口气道。 “云蓁这些年独自在京都长大,未曾有旁人约束性格便豪放了些,做事便难免有所欠缺,待到云蓁回来,王爷还是好生说说便是,想来王爷的话,云蓁还是愿意听的。” 似乎听出侧妃话中有话,德怀王转头,剑眉紧紧拧在一起。 “你即是本王侧妃,便等同于母,你不约束管教,你让本王亲自来?” 听出德怀王话中不喜,静侧妃微微一笑,秀眉微微一拢。“云蓁毕竟是圣上亲封的三品郡主,臣妾不过乃是个小小侧妃,如何胆敢约束管教?云蓁年纪不小,已经有自己的主见,王爷又何必制约...” 只是静侧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德怀王伸手打断。 “不必再言,那个孽女所作所为,若是不多加管教制约,日后叫本王在京内如何抬得起头!” 话音才落,便只又见厅外走进一人。“王爷。” 德怀王瞥眼瞧见进来禀告的男子,不由微微蹙眉。 男子年约三十上下,背脊挺拔,因眼角微微上斜总觉她面上带着股轻佻,他目光飞速在厅内几人面上扫了一眼后,沉声道。 “属下陆南,见过王爷。” 言罢,他也不等德怀王回话,便快步上前几步,凑近德怀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德怀王面色顿时黑沉下去,略显不耐的摆了摆手道。 “行了,本王知道了。” 瞧的德怀王如此态度,陆南点点头,也不多话,安静的候在一旁。 “可找到那个孽女了?”德怀王沉思片刻后,终是开口问道。 陆南点点头,低声应道。 “听闻郡主与世子遇袭,乃是被人挟持至城南之地,好在世子机警,提前发觉,此番才逃了出来。下属遇上世子他们之时,他们已经在回府路上了。” “什么?”德怀王重重一拍桌子。“什么人如此嚣张?敢在天子脚下下此毒手?” “可抓到了人?” “倒是抓到了一个。”陆南迟疑了片刻,还是凑到德怀王耳边道。 “只是那人已经死了。” 德怀王很是不悦的偏头瞧了瞧陆南。“怎么这般没有轻重?” 陆南正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德怀王伸手直接打断道。“罢了,那孽女现下在何处?” 陆南察言观色的分辨了下德怀王的面色,回道。“依照王爷指示,郡主此刻正在厅外侯着。” “将那个孽女给本王压上来!”德怀王沉声道。 在马车上华云蓁已略做清洗,换了一身衣物,只是来的匆忙,面上伤口还未来的及上药,看来甚是吓人。 华云蓁不动声色的环视了前厅一圈,因德怀王常年留于驻地,德怀王府内只住了华云蓁这个郡主,华云蓁又不常在前厅宴客,故而 厅内陈设简单,却隐隐透着股大方素雅之态。 德怀王坐于主位之上,下手坐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妇人,应当是皇叔的张静侧妃,静侧妃生有一女一子,一女不过比华云蓁小上一岁,次子今年不过十三岁,此番却并不在这厅内。 华云蓁才一只脚跨进门,便只听到德怀王暴怒的喝了一声。 “孽女!跪下!” 华云蓁这才抬眼瞧向主位上的德怀王,这个她许久未曾见过的皇叔,这具身体的生父。 她眉头微微一蹙,想来先前管事应当与德怀王,交代了她与云修两人在外遇险之事,她这个父王,不先关怀一下自己的身体,反倒是先兴师问罪? 华云蓁唇角微微一抿,打眼瞧见与她一同进来的华云修,微微偏头,飞速的给她递了一个眼神后,拉着她跪下了。 “王爷,云蓁与云修先前遇险,已然受了惊吓,王爷何须如此动怒?”静侧妃此刻却是突然开口,为华云蓁打圆场道。 听到这话,华云蓁微微抬头上下扫视了静侧妃一眼,而后恭敬的垂下头。 “受惊?”德怀王冷笑连连。“若非是她这些年待在京都内,所做的混事,如何会招来如此祸事?” 华云蓁唇角勾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相对于德怀王的暴怒,她声音平静的很。 “父王就不问问云蓁与云修伤势如何?” 德怀王被此话一噎,还没等他再开口,便只见华云蓁便自顾自的从地上起身,躬身行礼,娓娓道来。 “自打云蓁十岁,便一人留于京都王府,皇姐初时,时常将女儿带入皇宫悉心教导,待女儿长大后,大皇姐更是悉心劝慰过女儿,只是因为女儿年少无知,糊涂之下做出多番错事,此次病倒半月之余,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心思才清明了许多。” “故而听见大皇姐病逝消息便心焦了一些。一时忘记与父王禀告一声,实属云蓁考虑不周,还望父王见谅。” 第六章 不谋而合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德怀王听见华云蓁这几句话后,眸中飞掠过一丝讶异。 他怎会听不出华云蓁的言下之意,只是他感觉此次一场大病或,华云蓁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德怀王上下打量了华云蓁片刻,那目光中隐有探究之色。 因德怀王不开口,前厅内一时寂静下来。 只听此刻,静侧妃叹了一口气,陡然接口,幽幽叹息。“郡主所言极是,姐姐离世前郡主年纪尚幼,无人在旁指引,方才出了错,王爷不要怪罪她才是。” 这话却好似突然触及到德怀王的痛处一般,他猛地起身,厉声喝道。 “你这话便是在怪罪本王这些年不曾管教你了?” “好!”德怀王怒极反笑,扬声道。“来人啊!请家法来!本王今日便好生管教管教这个孽女!” “王爷……”似乎并未曾想到自己不过一句话引得德怀王发怒,静侧妃面露愕然,连忙上前安抚。 “郡主今年才不过十六岁,年纪尚小,一时糊涂,现下既已认错知悔,王爷便原谅郡主这次罢。” “寻常人家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然待嫁闺中温雅淑德,她今年十六,还不知羞耻,不守妇德,在外丢尽了本王的脸面,话里话外之意,竟还将这一切过错,怪罪到本王身上!” “生下如此孽女!若是今日不好好管教一番!本王如何对的起她九泉之下的生母!” 德怀王言罢,便拂袖将静侧妃挡在一旁,抬脚便向着华云蓁的方向而来。 华云蓁静静站着,打眼瞧着眼前这一番闹剧,目光落在努力劝慰德怀王的静侧妃身上,她面上溢出一抹冷笑。 这笑容被德怀王瞧进眼底,便像是无端给柴火堆放了一把火般,德怀王快走几步。 “你瞧瞧她这副模样,哪里像是知错悔改?” 华云蓁唇角笑容愈发讽刺,抬头直视着德怀王。“父王心中早早便认定了云蓁有错,一心责罚,又何须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德怀王脚步几不可闻的微微一顿,身子倏然发抖起来,似乎被华云蓁这话给彻底激怒了一般,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至华云蓁身前,抬起手便要扇她一个巴掌。 “孽女!你竟还不知悔改!” 推搡之间,那个巴掌重重落了下来。 “啪。” 华云蓁眉梢微动,瞧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华云修,眸底尽是愕然之色。 “你!你!”眼瞧着这个巴掌被华云修挡了下来,德怀王怒火一滞,很是愕然的瞧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华云修被打的退了一步,面颊飞快肿大起来,唇角甚至溢出了一抹浅浅殷红,可见德怀王下手是如何狠,若是这个巴掌落在华云蓁的面上,按照华云蓁现下身体状况,怕是半天都爬不起来。 “云修你!为何要替这个孽女挡...”德怀王的话,还未说完。 华云修静静抹去唇角的点点血斑,开口截断了德怀王的话。“王姐现下身子不适,即是犯错,云修身为王姐的双生胞弟,甘愿替王姐受下责罚。” 言罢,他一掀长袍跪倒在德怀王脚下道。“云修甘愿替王姐受罚,只望父王保重身体,莫要气坏了身子。” 华云修这一跪下,他身后原本被他挡着的华云蓁便露了出来。 先前离得远,德怀王并未看清,现下仔细瞧去,竟是发觉华云蓁右脸浮肿,竟也留有一个掌印,他略显失神的低头瞧了瞧跪在自己膝下的华云修。 半晌才听德怀王重新开口,沙哑着道。“云修,你这便是在逼迫父王?” 华云修背脊挺得笔直,微垂着头,故而德怀王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他声音异常平稳的应答。 “云修不敢。” “你们!你们!”德怀王怒极攻心,“你们倒是好的很!你们姐弟情深,为父若是再责罚下去,反倒是父王之过了?” “父王!”听闻此话,华云修膝行几步,开口解释。 “王姐她身子本就未曾大好...” 只是他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被人从后头伸手一拉。 华云修愕然回头,正好对上华云蓁那双沉寂幽然的眸子,才略略怔神,便被华云蓁伸手从地上拉了起来。 华云蓁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仔细的替华云修拭了拭嘴角。 华云蓁这动作来的突然,前厅内一时竟是寂静下来。 静侧妃望着华云蓁如此动作,唇角挂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很快,便被她掩饰了过去。 “父王即是动怒,便是我之过错,你替我挡着做什么,白白挨了这一下。” 待到替华云修拭擦完,华云蓁这才将绣帕收起,转过身,对着德怀王躬身一礼,柔声道。 “父王所言极是,云蓁先前糊涂,做错了事,受罚自是应该。” 眼瞧华云蓁此刻软了语气,德怀王心中怒火也褪去了不少,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回话。 “不过!” 话语陡然一转,原本垂眸婉转的华云蓁一点点抬起头来,眉目之间虽染上淡淡笑意,但那声音好似凝了冰霜一般。 “若是云蓁再稍稍晚些清醒过来,父王在兴师问罪的,怕是一具尸体了。” 此话掷地有声,炸的人一时回不过神。 德怀王剑眉紧锁,像是第一次瞧见这个女儿一般。“什么意思?” 华云蓁唇角微勾,在堂前踱着步,绕着前厅转了一圈。“若是云蓁再清醒晚些,这前厅怕便成了灵堂吧?” 德怀王听着华云蓁这话,面色越来越沉。“胡说八道些什么!” “云蓁是不是胡说....” 华云蓁话语一顿,高声叫道。“环儿!” 早已守在厅外的环儿便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搁置着什么东西,呈到了德怀王的面前。 华云蓁眼角眉梢染上淡淡哀戚,抓起托盘衣物,伸手用力一抛,墨色衣袍顿时的散开,劈头盖脸的将一旁怔愣住的静侧妃给陇了个正着。 “若是有人觉得云蓁甚是碍眼,不该在这世上苟活,又何须如此拐弯抹角?” 华云蓁溢出一抹冷笑,手中动作一甩,手腕微微用了些巧劲,静侧妃触不及防下,被她带动着向前走了几步。 偏生这套衣袍尾端用金丝线勾勒了密密麻麻的一圈寿文,此刻挂在了静侧妃的头顶,登时将她头顶发髻勾的四散。 头顶的素雅金钗登时歪歪扭扭落了一地,哪里还有先前的高雅姿态。 “母亲!” 原本站在一旁的华云悠此刻瞧见静侧妃如此模样,连忙扑上前,替静侧妃打理头饰,只是她年纪尚小一向是别人伺候她,此刻焦灼下,反倒是越帮越忙,手上的镯子竟跟静侧妃满头黑发勾在了一起。 “啊。”华云蓁惊呼一声,惊慌失措的松了手,慌乱的连连摆手解释。 “云蓁一时失手,还望侧妃莫要怪罪。” 慌张之间,华云蓁好似无意间碰到了一旁的华云修。 华云修微怔,偏头正好与华云蓁对视,刹那之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眸底浮现一抹淡淡笑意,几不可见的微微点点头。 “这?”德怀王偏头瞧见那衣袍上的寿文,面色愕然之际,正好与静侧妃对视上。 静侧妃好不容易将头发从华云悠的镯子中取出来,此刻正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眼瞧着德怀王将目光投掷在自己身上,她咬了咬唇,面上浮现出委屈神色,正想着辩解一番。“王爷,这件衣裳绝不是....” 却不曾想,还不待她发作,便在此刻华云蓁却是忽的面色一白,扶了扶额角,身形不自觉晃了晃,一个踉跄便险些晕倒。 “父王!”华云修眼疾手快的扶住华云蓁,沉声开口,正好打断了静侧妃的辩白。 “现已夜深,王姐身体不适,不宜在此多加久留,还望父王赎罪,云修先行一步。” 言罢,华云修便搀扶着华云蓁向外而去,根本不等静侧妃反应过来。 华云蓁故作体力不支般斜倚在华云修身上,低垂眼帘,压下眸底冷笑。 煽风点火后,还想置身事外?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静侧妃气的面色铁青只想发作,奈何华云蓁两人走的极快,她根本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两人便已经出了门。 她胸口憋着一团火。“王爷,原本妾身以为郡主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现下你瞧瞧,她将妾身置于何地。” “就算妾身不过一个侧室,但好歹也是王爷的....” 待到华云蓁与华云修相互搀扶着的背影消失在原地,德怀王原本暴怒的神色突然沉寂下去,脸上辨不出喜怒,根本不等静侧妃抱怨完,便摆了摆手道。 “你先带云悠下去罢。” 静侧妃登时面色刷白一片,抚了抚头顶乱糟糟的发髻,暗暗观察了一番德怀王的神色,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得咬牙退下了。 “王爷。”陆南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德怀王的身后,双眼眯成一线悠然开口。 “郡主与华桑公主愈来愈像了,倒是与王爷先前的计划,不谋而合。” 德怀王抚了抚袖子,眸中暗色翻涌。“如此,这个孽女尚有几分作用。” 第七章 卖什么药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王爷有令,郡主既然身子不适,便多在府内休憩,将身子养好。” 一两日也便罢了,这都第五日了,德怀王这是要囚禁她? 华云蓁的目光缓缓在门口两名壮汉身上转了一圈。“本郡主不过在园子中走动走动罢了,也不可?” 两人置若罔闻,只是口中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两名男子身形高大,结结实实的堵在门口,华云蓁根本就出不去,心中难免染上几分火气,眸色一沉。 就在两方正僵持之间。 环儿端着个红木托盘过来,好说歹说之下,才将华云蓁劝进房间。 “郡主。”环儿将手中托盘搁在桌上,方才絮絮叨叨的劝慰道。 “王爷乃是担忧郡主你的身体罢了,郡主何须动气,郡主你现下的身子骨也确实需要调养。” 言罢,她将药碗一点点推到华云蓁面前道。 “李大夫开了些贴补的药剂,郡主还是趁热喝下才是。” 华云蓁垂眸瞧着,面前那碗墨黑色的药汁,浓密的药味灌进她的鼻尖,她眉头一动,长袖微拂,那云底蓝纹的药碗便碎了一地。 “拿走!” “呦。”来人才刚跨进房门,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到,不由惊呼一声。 不同于静侧妃的温柔似水,来人的声线微高,一袭火色衣裳,衣袂纷飞间犹如一朵盛放的芙蓉万分艳丽。 发觉华云蓁将目光投掷了过来,女子抚了抚波涛汹涌的胸脯,笑道。“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发如此大的火?” “跟姨娘讲讲。” 瞧着这个明显将自己当作了孩童来哄的女子,华云蓁眉梢眼角染上淡淡兴味。 她瞧了瞧一旁站着的环儿,环儿立马上前,凑近华云蓁耳边低声道。“郡主,这乃是叶姨娘。” 华云蓁这才仔细打量了叶姨娘半晌,因及会装扮,叶姨娘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几岁,能被德怀王带在身边,领入京都,想来是十分得宠的。 发觉华云蓁并不搭话。叶姨娘笑了笑,也不觉尴尬,快走几步,面上挂着亲和的笑意。 “郡主倒是长的极好,肌肤赛雪,唇红齿白。”叶姨娘绕着华云蓁走了几步,口中啧啧有声。“瞧瞧这精致的五官,与出挑的气质,就算是那称为泠国第一美人的赵沁绣,怕也不过如此。” 听到叶姨娘忽然提到赵沁绣,华云蓁心中微微一沉。 赵府那方的消息,她曾拜托云修去打探一番,只是这都第五日了,云修也未曾回个消息,让她越发焦心了。 只是都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华云蓁勾出个浅浅笑意,赞道。“叶姨娘倒是生的一张巧嘴。” 叶姨娘笑着应下了。“多谢郡主夸赞。”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在华云蓁的身前停下道。“都道是,人靠衣装,郡主本就生的一副好颜色,若是略略装扮,不知要迷倒多少俊秀男子。” 华云蓁唇边笑意又深了几分,只是挑眉瞧着她。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叶姨娘铺垫了这么许多,到底卖的什么药。 叶姨娘要的也不是她的回复,轻轻拍了拍手道。“进来吧。” 话音才落,门外便迎进几名妙龄女子,手中各端着几个托盘,华云蓁不动声色的扫视一圈,发现都是些,金银首饰华美云裳。 “叶姨娘,此乃何意?”华云蓁面色陡然一沉。 “大皇姐不过病逝半月,正值丧期,这穿金戴银,怕是不妥吧?” 叶姨娘似乎并未料想到华云蓁来这么一句,任由她长袖善舞此刻也不由有些怔住,片刻之后,她面上继续挂上笑,开口道。 “郡主说的极是,倒是妾身思虑不周。” 叶姨娘回头瞧了一眼,便从几名女子中拉出个女子来,推到华云蓁近前,笑着开口。 “郡主身份尊贵,身侧只有一个丫鬟怎么顾及的来,这个丫鬟生的一双巧手,又在梳妆打扮上略有心得,便由这个丫鬟在郡主身侧伺候,王爷也放心的多。” 话头被叶姨娘四两拨千斤的轻飘带过,甚至把德怀王给端了出来,若是她还紧紧揪着不放,便是她不识好歹了。 华云蓁心中冷笑,面上神色却未改,目光挪动到面前站着的女子身上。 这仔细一瞧,华云蓁便觉得这个妙龄少女甚是眼熟的很,瞳孔微微一缩。 叶姨娘一直观察着她面上神色,察觉出什么顿时关切笑问。“郡主怎么了?” 瞧见了张熟悉面孔,华云蓁心中难免有所触动,免得叶姨娘看出来,她垂头,避开叶姨娘的视线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丫头有些眼熟罢了。” “郡主觉得眼熟也不奇怪。”叶姨娘笑着应答。“这丫鬟先前在宫里当值,到了年纪才被放了出来,郡主前些年常去宫中,想来是见过这丫头罢。” 她岂止是见过这丫头,这分明是以前跟在瑾姑姑身侧跟着的末名,既然未名无事,那么瑾姑姑是不是也无事? 只是她清楚,现下绝不能贸贸然问询这个,她只有将满腹疑问尽数藏进心底了。 先前华云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此刻回过神来,却发觉叶姨娘好似已经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了许多,此刻正说到尾声。 “郡主不是觉得这两日闷在房中甚是无趣么?不如就让未名给郡主好生装扮一番,出去散散心如何?” 叶姨娘的话音才落,便只见华云蓁抬起头来。 两人视线相撞,华云蓁那双沉寂无波的眸子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只是那笑未达眼底,瞧来很是渗人。 叶姨娘面上笑容一僵,很快她便收拾好笑容,转眼给未名使了一个眼色。 “未名,还不快去。” 未名一直低着头任由华云蓁打量,此刻小心翼翼的抬头对上华云蓁的目光后,眸底浮现一抹浓浓的复杂之色。 “未名……见过郡主,” 华云蓁自然是察觉了未名的异样神色,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身子只是微微前倾,合上双眼道。 “素净一些。” 此话一出,华云蓁能够明显察觉到,未名落在她发间的手指微微一僵,旋即低声应道。 “是。” 叶姨娘瞧了瞧任由未名伺候的华云蓁,眉梢一扬,估摸着所需时辰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出了房门,叶姨娘的脚步未停,绕过几层亭亭楼阁,终在廊桥尾端停下。 瞧着廊桥尾端静静立着的德怀王,低声请安。“王爷。” 德怀王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追逐着廊桥底下相互夺食的锦鱼,淡淡开口问道。“如何?” 叶姨娘笑了笑,“正如王爷预料,郡主这些日子闷在房内,火气较浓。” 德怀王冷哼一声,算做回应。“她就不曾问过为何?” “这倒是未曾,郡主只是生怕仪容艳丽了去后,顶撞了逝者。” “嗯?”德怀王来了兴致,偏头瞧了她一眼。“她当真如此说?” 按照华云蓁以往的性子,哪里会顾及这些?莫不是真如她自己所言,走了一趟鬼门关,开了窍。 叶姨娘点点头,迟疑了片刻。“只是……” 听出叶姨娘的犹豫,德怀王淡淡扫视了她一眼道。“有话便直说。”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妾身曾得幸瞧过华桑公主的画像,郡主现下的气度隐隐与公主有几分的相似……” “哦?”德怀王唇角一勾。“兴许正如她先前所言,她仰慕华桑,便下意识的模仿她了。” 用作梳妆打扮的时间总是极快,待到未央轻柔的手从华云蓁的鬓角挪开,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 未名恭敬的退下,呈了一面铜镜,送至华云蓁面前。 华云蓁瞧着镜中女子的装扮后,唇角不自觉抿紧成一线。 镜中女子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鬓角微垂着一直素白碎花步摇,颤动间发出细碎的悦耳低鸣。 华云蓁乃是她的堂妹,容貌上本就与她有几分的相似之处。 再加上未名特意点上的装扮,活脱脱便像是年轻了十几岁的华桑公主。 华云蓁不由抬头瞧了一旁侯着的未名一眼,眉头紧蹙。 未名一直小心观察着华云蓁的神色,此番瞧见华云蓁的正脸后,很是震惊,容貌可以依靠妆容去修葺,可是姿态神韵却是需要诸多时日去刻意模仿。 若不是下了十足的苦功夫,最后只能落得个不伦不类的下场。 她曾近身侍候过华桑公主,若非是清楚华桑公主早已下葬,眼前这个乃是德怀王府的嫡长女,轻凰郡主。 她便以为,此番乃是华桑公主再世了。 瞧出未名面上惊愕复杂交错的神色,华云蓁突然浮现出个荒诞莫名的想法。 “郡主,王爷有请。”房外,有一人适时跨进房门,恭敬的开口道。 华云蓁唇线紧抿,这才发觉叶姨娘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她面上溢出抹不易擦觉的冷笑。 她倒是要瞧瞧,德怀王此番如此折腾,到底是要干什么。 领路的丫鬟将华云蓁引到了王府花园便退下了。 正值花期,德怀王府的腊梅开得极好。 华云蓁在其中一棵腊梅傲放的树下滞留,微微仰头,透过树枝怔怔出神。 环儿立马上前,将手中雪白狐裘披在华云蓁的肩头。“郡主,莫要贪凉受寒。” 第八章 驸马自重!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待到环儿帮自己将衣物披好,华云蓁这才开口低声问道。 “云修可曾传过消息?” 这几日,房门口长期驻守着几名男子,有些事,她都不好开口。 环儿微微点头,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纯白信纸,递给华云蓁。 华云蓁捏着手中信纸,却不急着拆开,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云修这些日子可曾入了宫?” 环儿警惕扫视了四周一圈,听到华云蓁这话,摇了摇头低声道。 “世子这几日连连递帖子,求见二皇子,可帖子尽数被退了回来。” 华云蓁拆开信件的动作一顿,眉宇间有散不尽的阴郁,轻轻将信纸摊开,飞快扫视了一圈后。 越瞧,面色越是难看至极。 信纸上尚且散发着幽幽墨香,想来是云修不久前才得的消息。 上面记录的乃是罪臣赵始与外敌勾结的具体状况,与赵府全家上上下下三百六十七口的斩首时日。 正是七日之后,时间不多了。 “郡主?”环儿瞧着华云蓁越发黑沉如墨的面色,不免有些心惊胆战的。 “环儿。”华云蓁面色沉重,将信纸折叠好,抬眸低声问道。“环儿,镇南王可曾回京?” 似乎并未想到华云蓁会提起这个,环儿的反应慢了半拍。 “嗯,镇南王回京了。” 果然如此。 就在华云蓁还待开口说些什么之时,环儿突然被人叫走。 华云蓁舒了一口气,德怀王此番如此大动干戈的将自己如此打扮,想来也是为了拉拢人心,能让他如此上心的,也就那么几个。 若真如她所判断的那般,那德怀王的用意便不言而喻了。 华云蓁神色逐渐狠厉,她尸骨未寒,子敬孤身一人,在辅臣被除,虎狼环伺中该如何坐稳那个位置? 她现下的动作要快了,必定先要能在这德怀王府内肆意进出,最好,能先弄清楚,那个人,要从自己这具身体手中取什么物件,再行安排。 就在华云蓁在心中不断估量着京都内局势之际。 身后突传来几声轻柔的脚步声,华云蓁耳朵微动,缓缓转过身子。 面上的笑容,在看清近在咫尺的男子的脸庞后,有了瞬间的崩裂。 她神色渐渐沉寂,眸底翻涌着的疯狂恨意在心间不断滋生着,若非是她尚有几分理智,便已经扑上前去,将面前的男子撕碎。 男子一如初见般,面上挂着温润的笑容,俊秀的眉目间尽是柔和,一副人畜无害般的模样,他耳朵上有个凝成深紫色的咬痕。 那是华卿凰在临死前最后的反扑,只可惜,她临死前已经有好几日未曾进食,故而,只给他留下了一道咬痕,而没有将他的耳朵给生生咬下来! 他的眼神在看到华云蓁的那刻,有片刻间的恍惚。 似乎又瞧见了暗室之中,那个被囚禁了半年之久的,分明只能蜷缩在角落中苟延残喘的女子,分明她周身上下脏污不堪,浑身上下布满鞭伤,她的眼神竟还如同初见般高傲。 瞧自己的眼神,竟好似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那是一种存于骨子里的高傲与蔑视。 他当初其实也不过就是去看看她罢了,却未曾想,竟是被她那种眼神给激怒。 待到他反应过来,那柄她精心为他挑选,用作防身的匕首,已经被他送进了她的心窝。 她临死之前的那个眼神,他每每想起,便只觉浑身上下一阵战栗,似乎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李景瑞脑中不断回旋着以往的种种画面,这才忽略过面前女子很是明显的厌恶与憎恨。 他略略抬起手,勾起华云蓁的脸,声音低柔好听。 “公主。” 华云蓁抬头对上男子复杂的眸子,那双常年带笑的眸底有诸多她以往不曾看懂,现下却很是清楚明了。 那是因为渴望权利而贪婪的晦暗,好看的眸底掩藏着无尽的丑恶。 华云蓁浑身发抖,用尽浑身力气才压抑住胸口喷薄而出的恨意。 她倏然抬手,眸底厉气四散,抬手便打了李景瑞一个巴掌。 李景瑞被华云蓁打的偏过头去,恍然之间与华云蓁对视,眸中翻涌着诸多情绪,眸色渐深。 华云蓁伸手推开面前的男子,登登退开一步,因为愤恨,她的指甲嵌入肉中,留出几个血红月牙。 “驸马自重!” 好在李景瑞的失神也不过持续了片刻,便已被他掩饰下去,他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面前亭亭而立的华云蓁。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华云蓁,华云蓁与华卿凰容貌上有几分相似,他心中是十分清楚的,只是一个豪放娇艳似火,一个温和清冷如水,气质不相符便掩盖去了她们很是相似的容貌。 若非是他亲眼瞧着华卿凰咽气,他怕是要以为,眼前这个,便是华卿凰。 失态神色被他尽数收拢,他目光在华云蓁的身上流连,心中刹那明白了德怀王此番设宴的用意。 许久之后,他幽幽叹息,摸着被华云蓁抬手打了一巴掌的左脸,眼神带着股浓浓的森然,像是一只锁定猎物的毒蛇般,让人不寒而栗。 敢对他动手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不过一段时日不见,云蓁你……” “倒是胆大的很。”李景瑞伸手一把揪住了华云蓁的领口,将她扯到近前。“看来,果真是不知死活。” 李景瑞这具话一出,身上温润谦和的表象被陡然撕碎,露出肮脏丑恶的内里。 他手劲极大,华云蓁的手肘已被他下手捏的青紫。“郡主,可知惹怒本王的下场?” 听他自称本王,华云蓁有片刻的怔愣,不避不让的与李景瑞对视着。 李景瑞面上勾出一抹诡异弧度,眸底神色莫测,手上逐渐用力。 华云蓁十分熟悉他这个动作,心中清楚自己扇他的这个巴掌乃是让他真动了怒火,这只手怕是又要如以前一般,被他生生捏碎了。 华云蓁不出一言,硬生生的受着,另一只手却掩藏于袖中,摸到一个布袋,眸色恨厉。 不过是付出一只手的代价罢了,那便瞧瞧到底谁更快些罢。 “摄政王又何须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一只粗糙手掌横空出世,捏住了李景瑞的手,低哑冷静的男音在两人耳畔响起。 华云蓁身子微颤,转头向着那出声之人望去。 只见那是个身形高大修长的男子,轮廓分明俊朗,如刀削般的下巴微微扬起,此刻正甚是不耐的瞧着李景瑞。 似乎是注意到华云蓁的瞩目,男子偏头瞧来,双眼陡然睁大,眸中飞掠诸多情绪。 李景瑞虽会些拳脚功夫,但又抵得过司空傲这天生神力。 司空傲不过一捏,李景瑞便吃痛松开了手。 司空傲下唇微微颤抖,那双狭长的眸子紧紧钉在华云蓁的面上,目光一点点扫过华云蓁面上,似乎不想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司空傲比华云蓁还要虚长几岁,年少时也是泠国有名的美男子。 几年驰骋沙场下来,身上染上了股亦正亦邪卓尔不凡的杀伐果决。 华云蓁略略有些出神,她记得,自打成婚后,她便再也未曾见过司空傲了,从未想过,再次相见,竟是如此场景。 瞧着司空傲眼眶下透露而出的浓密青紫,她抿了抿唇。 “镇南王倒是生的一身蛮力。”发觉眼前两人目光如胶似漆黏在一起,像是无视了自己的存在,李景瑞一时之间,竟是无法控制住心中涌现的戾气。 司空傲有些晃神,薄唇张了张,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华云蓁眼角下那颗嫣嫣红泪痣。 瞬间偏过头去。 也罢,纵使再像,也不是她了。 注意到司空傲面上飞速闪过的一抹痛苦,华云蓁口中苦涩,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德怀王费尽心思将这具身体打扮成已逝世的华桑公主,又将他引过来,其用心不言而喻。 这点,华云蓁心中早有猜测,只是,她未曾想到,李景瑞也会一同前来。 德怀王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华云蓁眉头不自觉的皱紧了几分,扬手入怀。 “摄政王,镇南王,你们可让本王好找。”姗姗来迟的德怀王察觉到这园子里诡异的寂静,与一旁的陆南对视一眼。 没想到计划被人横插一脚,德怀王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直。 只是他很快便已调整过来,带着笑容上前引荐。 “镇南王许久不曾回京,想来也未曾见过,此乃本王嫡女,圣上亲封的,轻凰郡主。”后四个字,被德怀王咬的极重。 故而,司空傲有片刻的失神,不自觉竟是喃喃出声道。 “轻凰.....” “云蓁,还不来见礼。”眼瞧着司空傲如此模样,德怀王面色有片刻的松懈,叫过一旁站着的华云蓁。 李景瑞站在一旁冷眼笑看,只是,若有人将目光移动到他的面上,便能发觉,他的笑容越发森然。 华云蓁上前几步躬身行礼。 “云蓁见过镇南王....啊。” 哪料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华云蓁猝不及防下,竟是径直扑倒。 “郡主小心。” 待到司空傲反应过来,便要伸手去扶,哪料一旁的李景瑞却是更快一步,拦腰便将华云蓁抱起。 华云蓁收势不及,便是直直扑到了他怀中。 李景瑞怀中抱着软玉温香,嗅着来自华云蓁发间的一抹淡淡幽香,竟是有些出神。 无人看到,低垂着的头颅的华云蓁面上溢出一抹冷笑,手中动作飞快。 第九章 事实真相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云蓁面色惨白的扶住李景瑞起身,略显惊惶的退了几步,走至德怀王身前告退。 “云蓁身子不适,便先行退下了。” 她头颅微垂,从李景瑞这个角度,尚能瞧出那粉嫩面庞上飘起的绯红,他面上神色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小女无礼,还望摄政王莫要怪罪。” 李景瑞唇角微微牵动,目光紧紧追随在华云蓁身上。“本王怎会怪罪云蓁呢。” “云蓁好歹也算是本王看着长大的....” 听见这颇显意味深长的话,德怀王心中一跳,眼见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故作无意的上前一步,刚好阻隔住李景瑞的视线。 “现下梅景也赏过了,烦请摄政王与镇南王移步前厅,请。” 环儿一直候在园外,此刻眼见华云蓁若有所思的从园内出来,连忙迎上前。“郡主。” 华云蓁抬头略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 环儿被她瞧得心惊胆战,仔细思忖着自己到底是哪里犯了华云蓁的忌讳,心中正惴惴不安着。 便听得华云蓁忽然开口问道。“李景...驸马是如何成了摄政王?” 华云蓁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公主病逝前,曾留有懿旨,若是她支撑不住,便由驸马代她实行辅佐幼主之能。” 她十分清楚自己是不曾写过这种东西的,华云蓁唇角微微紧抿。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旨意乃是李景瑞仿照自己笔迹伪造出来的。 想到此处,华云蓁的脚步一顿。 那么,李景瑞费尽心思的毒害华云蓁,想要从华云蓁身上寻找出什么物件? 莫不是.... 若他真在找那个物件,那么子敬十有八九已经被他囚禁起来了。 华云蓁的瞳孔微微一缩,忽的加快脚步。“世子可在府内?” 只是她脚步才加快一些,便只瞧见面前拦了两名男子,华云蓁抬头堪堪扫视了一圈。 发觉正是先前驻守在她房间外的两名男子。 “你们做什么?”华云蓁面色黑沉,紧紧凝视着拦着自己不许自己走动的两人道。 “郡主,王爷有令,郡主身子未曾大好,最好莫要四处走动,烦请郡主回房。” 回身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华云蓁唇线紧抿。 “郡主。”察觉到华云蓁现下身上散发的怒气,环儿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提过一旁的竹篮,替华云蓁布置起饭菜来。 绝不能在此浪费时日,华云蓁瞧了眼一旁站着的环儿,眸底异光流彩。 “环儿,你过来。” 环儿微微一怔,凑近了些听华云蓁的吩咐。 华云蓁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从袖中捏出一个小小纸包,塞到她手中,慎重的嘱咐道。 “小心一些。” 环儿低头瞧了手中的纸包,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还是出去了。 夜色如墨,暗沉如水。 皎洁的月色拨开薄薄云层落下淡淡银白,一道娇小黑影趁着夜色掩盖之下,悄然拐进了一道深井胡同。 黑影在一座老旧空置的民房前停下,四处观望了一阵,将耳朵覆于门上侧耳倾听了一阵后,方才开了锁,迅速闪进房内。 房间内甚是简陋,桌椅上甚至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像是许久不曾有人驻足过了。 华云蓁走进寂静空寂的房间后,有片刻怔愣,而后缓缓环视了房间一圈,唇角紧紧抿成一线。 六年前的点点滴滴倏然浮现在眼前,她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不过片刻后,华云蓁便将目光收回,在黑暗之中,准确的摸到房内搁置的一个小小摆件,左右轻转了片刻。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挪动,华云蓁摸到床榻上,将薄薄床板掀开,便只见,底下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 甬道长期未曾通风,华云蓁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很。 她轻缓的脚步声不断的在甬道之中回响着。 好在再长的甬道也有尽头,华云蓁将手中的火把插到一旁的墙壁上。 推开床板,探头向外仔细张望了一番,确定并没有其余人的存在后,华云蓁这才悄然钻了出去。 房间不大,甚是空荡,内室摆设简陋朴素,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外,并无他物。 内外室被一道白玉屏风隔开,外室叠放放置几个漏筛,其边密密麻麻堆积着一层层小小木格。 木格上密密麻麻用小楷写着许多字,大多乃是药名与药用其效。 华云蓁手指略过那些木格,陷入回忆之中,眸底溢出浓浓柔和,许久后轻轻叹出一口气。 仔细算算,应当有两三年不曾踏足过这里了。 片刻的回忆后,华云蓁神色恢复如常。 房间没有门,只有一个以供透气的小窗,华云蓁在房间内环视了一圈后,停在靠东的石壁前,猛地伸手,石壁便向外缓缓推开。 细碎的石门涌动声音响起后,华云蓁悄声无息的出去,回头瞧了那半敞的石门一眼。 这条暗道知晓的人不多,故而她也不怕会有人前来。 甬道贯穿大半个皇宫,出口乃是在她原本所住的长乐殿里。 她与李景瑞成婚后,搬到了承明殿,长乐殿便空置了许久,并无人驻留。 长乐殿离子敬所住的永宁宫不远。 原以为永宁宫前怕是被禁卫牢牢驻守着,出乎华云蓁意料之外的,偌大个永宁宫。 除了几个守夜太监外,竟是寂静的可怕。 华云蓁面上浮出一抹疑惑,不过片刻便被她压了下去,还是先行见到子敬再说。 华云蓁越过前殿,远远望去,发觉偏殿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守门太监。 不想惊动旁人,华云蓁沉吟了片刻,刻意绕过大半个前殿。 最终停在偏殿窗前,望着木窗上倒映出的淡淡黑影。 华云蓁面露惊喜,倾身上前,还未待她伸手去敲敲木窗,便发觉自有另外一道黑影缓缓覆盖上了那道。 在华云蓁错愕之上,竟是交缠在了一起。 细碎的低吟交融在一起。 华云蓁怔愣的瞧着那窗上倒影,脑中嗡嗡作响,一时不能分辨,眼前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是说,子敬心伤,故而封朝半月,闭门不出? 在李景瑞动手蚕食他的权势之际,嫡姐尸骨未凉之际,华子敬这是在干什么? 本想着这在里头水乳交融的男子,并不是那个她心头掂量的华子敬,但不堪入耳的一阵阵压抑着的喘息,却让华云蓁无法自欺欺人。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原以为华子敬乃性子冷清,不善言谈,现下未料想,所作所为乃是这般荒唐。 “子敬,子敬。” 华云蓁深吸一口气,本想拂袖离去,竟是觉得那个喘息着的女音很是耳熟。 就在华云蓁晃神之间,交缠在一起的两人忽的分开,男子站了起来,自顾自的开始穿衣裳。 女子娇媚的凑近子敬耳畔,轻吹了一口气。“殿下....” 华子敬眸色一深,便又抓着女子弄了一通后,气喘吁吁的拍了拍女子的臀部。 “妖精,本殿现下有事,你便先回去吧。” 女子唇色红润颊边两抹飞云衬的她越发艳丽,眼泪婆娑的瞧着男子,不依不饶的喊道。“殿下。” 华子敬面色一沉,眉头紧蹙,一副很是不耐的模样。 女子识趣的住了嘴,不情不愿的弯腰捡拾自己的衣裳乖乖穿好。 女子年约二十岁上下,身材凹凸有致,再加上甚是识趣,华子敬面色顿时放缓了一些,低声劝慰道。 “乖,实在是现下有事,明儿你再来一趟便是。” 听到这话,女子面上神色才略略缓和了一些。“是。” 嘟了嘟嘴,她小声抱怨道。“其实妾身只是不想离开殿下而已,每日就这么一时半刻的,妾身怎么看都看不够。” 华子敬笑了笑,眸色一闪,低声道。“这些日子,你在承明殿内可有收获?” 在华子敬期待的目光之中,女子摇了摇头道。“妾身仔细的搜索过了,未曾发觉什么。” 华子敬眉头紧蹙,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你确定你仔仔细细的找过了?” 女子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可不是,殿下还不信奴婢么?” “那便怪了。”华子敬沉吟片刻。 “那贱人被囚禁半年之久,若是那东西在她身上的话,怕是早早便被找出来了。” “那东西既不在她身上,那么多半是放在了她倾心信任之人手中,只可惜那老哑女被你一时失手杀了。”说道这里,华子敬很是惋惜的抬头瞧了女子一眼。 “你长期跟在那个老哑女身侧,就不知道她喜欢将东西放在何处?” 能在这宫中混的如鱼得水的,那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更何况是能与华子敬勾搭如此之久的秋兰,秋兰心中微惊,面上忙堆砌笑。 “既然殿下都说,那东西会在那老哑女手中,那再怎么都在这宫里,现下宫里殿下最大,殿下仔细搜寻一番,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找到殿下想要的那个东西的。” 华子敬说这话也不是想兴师问罪,故而他也未曾在这上头纠缠,只是开口嘱咐。 “你回去,仔仔细细的想一想,那老哑女会将东西藏在何处,明日再过来。” 秋兰被先前华子敬那个眼神逼得早就坐不住了,听到华子敬这话,自然是不敢再多加纠缠,起身便开门出去。 只是她才开门,门外便站着个瘦高男子,神色萎靡,一双眼睛直溜溜的在眼眶之中打转,瞧见秋兰出来,挤出个勉强的笑容。 秋兰被他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此刻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加快脚步便出去了。 第十章 索命厉鬼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殿下。” 殿内散发着股难以言明的味道,申明才一踏进来便已经闻到了,他不禁又偏头瞧了瞧房门方向。 “赵始那个老匹夫可招了?”注意到男子的动作,华子敬眉头掀了掀,低声开口。 “未曾。”申明拱了拱身子。“那老匹夫死咬着不松口,说是先皇未曾写过遗诏,他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华子敬眼底浮现浓重阴霾,原本俊秀的眉眼此刻看起来十分阴厉。“那老匹夫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殿下。”申明沉思了片刻,开口问道。“殿下还留着那个女人做什么?” 听闻这话,华子敬不由抬头瞧了申明一眼,神色之中满是不愉。 申明跟着他时间不久,眼见华子敬这副表情,心中顿时明白,惶恐的弯腰下拜道。 “殿下,那个女人能为了些蝇头小利背叛旧主,日后便会背叛殿下,若是再留着,难免是个祸害。” 听到申明这诚惶诚恐的声音,华子敬的神色才略略松弛了一些,冷哼道。 “那女人,本殿留着尚有作用,你便无须多说了。” “殿下。”申明不死心的开口道。“若是殿下怀疑那东西是被瑾姑姑藏起来了,属下大可派人地毯式搜寻那老哑女的住处,虽说动承明殿难了一些,但只要将摄政王给引出去,趁着这个时间搜寻一番也不是难事。” “哼。”华子敬面带讥讽,上下扫视了申明一眼。 “你是想说,本殿沉迷欢爱,不思进取吧?” “属下不敢。” 申明被他看得冷汗涔涔,跟了华子敬这么久,华子敬是什么人他再是清楚不过,就连养了他将近八年的华桑公主,他都能下手算计,更何况自己。 就在申明打退堂鼓之际,华子敬伸手从桌上抓过一张宣纸,当头丢到申明脚下。 “你瞧瞧。” 申明惊惶的抬头抓过那张宣纸,只见那宣纸上勾画着的,乃是一名女子。 只是下笔之人,画工不佳,故而有些模糊,但大致的特征还是画的甚是鲜明。 申明仔细的辨认了片刻,便又听闻华子敬开口道。 “这个乃是以前跟在那老哑女身侧的一个宫女,名叫未名,半年前去家中省亲,之后便再也不见回来。” 申明登时便明白了华子敬的意思,鼻尖不自觉冒出细碎的汗水。 “属下知错,还望殿下责罚。” 殿内两人后来说些什么,华云蓁已经听不大清了。 今夜听到的这些东西,让她手脚一阵冰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抠出一个大洞,空荡荡的。 瑾姑姑她果真已经.... 华云蓁略显茫然的靠墙瘫软。 终于明白,自己先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在何处。 她原以为李景瑞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现下看来,她这个心心念念,一心想要辅佐上位的弟弟,竟不知何时起对自己也存了这种狠毒的心思。 她便想,单靠李景瑞一人,又怎会如此轻易的便将自己囚禁半年,不曾露陷。 原来,这其中,是因为华子敬也参合了一脚。 现下仔细想想,若非是华子敬,瑾姑姑又怎会如此轻易便着了道,甚至牵扯了赵府上上下下几百人? 又等了许久,华云蓁方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她捏着灯笼的手在一点点颤抖。 咬牙扶着墙站起,华云蓁眸子发红。 这些害她、伤她、欺她、骗她的人,她通通都不会放过。 仇恨的火焰一点点吞噬掉华云蓁的理智。 她踏着夜色而行,犹如一尊索命厉鬼。 今夜,便先从秋兰开始吧。 若非是秋兰先背叛了瑾姑姑,她又何至于不得翻身,被李景瑞亲手送上黄泉,又怎会连累赵府上下数百口性命。 秋兰从永宁宫内出来后,惦念着华子敬的嘱咐,便又乘着夜色,潜入了瑾姑姑先前所住的房间,仔仔细细的摸过了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她向来看人准的很,莫要看华子敬先前对她还柔声细语,但她心中十分清楚,此番不过是因为她尚且还留有利用价值,但若是再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莫说他许下的那些锦绣前程,锦衣玉食做不做数,他怕是会第一个撕了她。 秋兰弯腰在床沿上敲敲打打,口中还在不断嘟囔道。“这个老哑女,藏东西倒是挺会藏的,让人好找。” 因惧怕被人发觉,秋兰不敢点灯,只小心的推开了靠床的一张小窗,借着外头倾洒而进的光线,一点点在房间内摩挲。 忽的,木窗吱呀一声。 兴许是做贼心虚,秋兰刹那之间,便回过头一瞧。 发觉不过是风微微吹拂,将窗户推开了一些后,拍了拍胸脯。 “这个死哑女,死了也不省事,吓死老娘了。” 秋兰口中念念有词的,似乎想要借由此来卸掉心中惊吓,转过身子,继续在床沿上摩挲。 便听此刻窗台方向又发出一声吱呀。 秋兰低咒一声,被这声音骇的心跳都快了许多,骂骂咧咧的转过身子,便00要去关窗。 哪料她转过身子后,浑身血液便如同凝滞一般。 只见那窗台边上,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处,静静站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方向。 秋兰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脚下一个踉跄,便瘫坐到床沿上。 心中的惊惶吓得她便要失声尖叫,只是她的声音才出口,便已经被扑上来的那人眼疾手快的伸手掐断。 “啊啊啊!!” 秋兰慌乱之中,开始死命的挣扎。 华云蓁扑上前死死捂住她的嘴,伸手从腰际摸到一根银针,伸手插进了秋兰的穴道上。 秋兰身子一僵,便只觉某处一麻,麻痹感从下身一点点贯穿到上身,在她吃惊之下,竟是动弹不得了。 对上秋兰惊惶失措的眼睛,华云蓁却是于黑暗之中,浅浅勾出一个笑容。 她松开钳制秋兰的手,从怀中先是摸出一柄细长匕首,贴在秋兰的面庞上。 “你便是在此,杀了瑾姑姑么?” 月色透过大开的窗台直射进来,秋兰借着月色,看清面前女子的眉眼,登时就如同见了鬼般,浑身抖抖索索的。 “唔唔唔....” 华云蓁瞧着她如此模样,微微一怔,顿时反应过来,早上未名为她添的妆,她并不曾褪下。 其实只要仔细辨认,便能发觉自己现下的这张脸与原先还是有所不同的,只是房内昏暗,秋兰心中又有鬼,自然是吓得不轻。 华云蓁唇边顿时溢出轻柔的笑意,低声道。“我松手,你莫要叫,好不好?” 只是她话语声越发轻柔,秋兰便越发觉得身上鸡皮疙瘩四溢。 “恩恩。” “乖。”华云蓁拍了拍秋兰的脸。“我便问几个问题。” 秋兰注意到触及面颊的手掌有温度之后,目光顿时惊异不定起来,口齿不甚伶俐的开口问道。 “你,你想问什么?” “华子敬叫你找什么?”华云蓁的目光紧紧盯着秋兰。 被华云蓁这种眼神瞧着,秋兰呼吸一滞,半晌才道。“他说,叫我找瑾姑姑的东西,他并未告诉过我,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华云蓁眸色一厉,秋兰顿时慌忙开口接着道。“我是真不知晓他到底要找些什么东西,他,他只跟我说,将我仔细的找一找...” 仔细辨认了一下秋兰的神色,觉得她不似说谎,华云蓁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按照华子敬那个多疑的性子,若是秋兰明确的告诉她,华子敬想要找什么,她才觉得有鬼。 “赵府的消息,乃是你传给华子敬的?” 秋兰呼吸一滞,点点头道。“是。” “瑾姑姑的尸身在何处?”华云蓁说起这个眼角微微泛红,胸膛处涌动的怒火烧的她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秋兰被问的一怔,瞧着华云蓁,试探性问道。“我将瑾姑姑的尸身放于何处告诉你,你便放了我?” “你觉得你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华云蓁冷冷一笑,目光越发瘆人。 “你若是老实说,兴许还有一分生还的机会,你若是还如此不识好歹....”接下来的话,华云蓁并未说完,她只是轻轻将匕首举到近前,轻轻吹了吹。 在这黑暗之中,秋兰连忙急急的开口道。“你待会若是出尔反尔。” 眼见秋兰还如此胡搅蛮缠,华云蓁眸光一闪。 似乎瞧出不对之处,秋兰面色惨白,趁着华云蓁未曾反应过来之时,张嘴呼救。 “救命!救....” 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便插进了她的嘴中,将她的叫喊压制在喉间。 秋兰惊恐的瞪大一双眼睛,浑身瑟瑟发抖。 “不要...杀我....” 华云蓁冷笑一声,眸色一暗,凑到秋兰身前。“我此生最恨的,便是旁人威胁。” “就算你不说,你便当我找不到瑾姑姑的尸首么?” 秋兰僵直的头颅,匕首割破她的舌头,她只得费力的开口道。“我说,我说,别杀!” “杀人者,人恒杀之。” 言罢,华云蓁闭上眼将匕首送入秋兰的喉咙。 被猩红温热的血色浇了一身,她身子一僵,浑身发抖的从床上爬下,猩红着一双眼。 她浑身发抖的在房间内找了一件干净衣物换上,瞧也不瞧床榻上死不瞑目的秋兰,深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止住浑身战栗。 第十一章 以发代身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推开房门,华云蓁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油柴味道,她鼻尖微动。 越往外走,那股味道便越发浓重了。 这具身体的嗅觉很是灵敏,华云蓁不过在园子中转悠了一圈,便在草丛之中,扒拉出一个细小包裹。 华云蓁甚是好奇的捏在手中,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硝石味道。 她瞳孔微微放大,不由有些微怔。 “这是?” “来人啊!走水了!” “来人啊!” 便在华云蓁出神之时,只听东边有人嘶声大喊道。“走水了!” 华云蓁猛然回身,却发觉身后矗立的承明殿偏殿已然被火舌吞没,那炽烈的火舌飞速席卷过富丽堂皇的宫殿。 她眸底倒映出一片火光,在这夜色之中透出浓墨艳丽。 华云蓁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物件,心中莫名一阵泛酸。 她唇角笑容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是无声大笑起来。 只是越笑,华云蓁只觉得胸口处,空荡荡的,竟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半。 可不是? 李景瑞潜伏在侧五年,对于他的狼子野心,她一无所觉。 专心辅佐养育华子敬八年,到了最后也未曾看清他一张皮囊下,掩藏着的是何种恶毒心思。 她心心念念的觉得华子敬身边虎狼环伺,费尽心思潜入宫里,只为提点他一句。 却没想,重活一世,她才弄清楚,真正虎狼环伺的到底是谁。 华卿凰,泠国的华桑公主。 活了二十七年,过的是何等的糊涂? 烧吧,要是能一把火将这被富丽堂皇的宫殿表皮下,掩藏着的浑浊罪恶尽数焚烧殆尽,那么她又何苦沦落到此? 华云蓁止住笑,将手中硝石狠狠掷在地上,转身离去。 趁着宫内混乱之际,背着漫天绚烂的大火,华云蓁神色冰冷的迅速往长乐殿而去。 只是她离去不久,便有一道黑影悄然从另一侧寻了过来,男子身形高大,此刻蹲于地上,伸出两指将装满硝石的布袋拎了出来。 男子沉默的瞧着明显偏离了原本方位的布袋,似有所觉般的冲着华云蓁离去的方向抬起头。 便有两道黑影静静尾随过来,其中一个黑衣人疑惑的环视了四周一圈。 “主子?” 男子回过神,捏着硝石掂量了片刻后,直起身来。 瞧着身后的承明殿迅速的被火势淹没,男子缄默的站了片刻,绚烂的火芒映照在他的面庞上,那张清俊的面庞,此刻却面无表情。“可找过了?” “恩。”另一名黑衣人恭敬的应了一声,掏出一枚晶莹剔透价值不菲的玉玨与精致木匣递到了男子面前。 “属下仔细搜寻过了,只找到这些。” 男子略略垂头仔细凝视了半晌,却最终接过了那个木匣。 木匣不过仅是男子的巴掌大小,小巧而精细,上头镌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凰鸟泣血图,因为被人长期摩挲的关系,凰鸟翎羽上的刻纹已经逐渐模糊。 男子手指在凰鸟身上细细摩挲,最终轻轻推开木匣,里头安静搁置着一支镶宝玉鎏金银簪。 银簪尾端藏着一个小小的荣字。 男子将银簪小心翼翼的取出来,唇线紧抿,如墨的眸底翻涌着诸多情绪。 “主子。”兴许是察觉到男子的情绪不稳,生怕男子在此再多加逗留,另一名黑衣人开口道。“不知主子准备何时启程?” 男子转过身,攥紧手中金簪,微微抬头扫了这个黑衣人一眼,唇角紧抿,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华桑之死,绝无如此简单。” 言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香囊,轻轻打开,将里头搁置的一缕青丝取出来,而后从袖间摸出一柄匕首。 黑衣人微微怔愣,顷刻之间便明白了男子的意思,急忙上前一步。“主子!万万不可!” 只是他反应虽快,终究是慢了一步。 “主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男子置若罔闻,手起刀落的便从头上削落一缕墨发,缄默的捏在手中,与另一束编织交缠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虔诚而谦和的低吟从男子口中娓娓道出。 “此生有缘无分。”待到将手中青丝缠绕交融成一个简便的同心结,男子最后凝视了一眼,便掷入火中。 眼睁睁的看着那艳丽的火舌刹那间将青丝吞没,衍化成灰。 男子凝视着漫天火光,缓缓开口。 “今世以发代身,来生再续前缘。” “走罢。” 兴许是火势兴起的太猛,吸引了不少巡逻禁卫的注意,华云蓁还未走出承明殿范围,迎头便撞见了一队禁卫,她脚步微微一顿。 现下若是避开,怕更引人注目。 华云蓁脑中微微一转,低头瞧了瞧自己满是污秽的双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她故作慌张的迎上前。 走到近前,华云蓁方才认出领头的那个禁卫,竟是卢校尉,心中顿起疑惑,卢校尉怎会出现在这后宫之中? 似乎是注意到华云蓁的目光,卢校尉疑惑的目光在刹那间,便锁定在了她的面上。 华云蓁心中猛地一跳,刻意将声线压低,尖声道。“走水了!”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的急,华云蓁一个踉跄下,险些扑倒在卢校尉的身上。 “怎么走水了?”卢校尉自然是不会让这个灰头土脸的人近身,他向一旁跨了一步,便正巧与华云蓁擦身而过。 华云蓁险些栽倒在地,一边踉跄站稳,口中一边还在不断嚷嚷。“奴婢也不知,这承明殿后头突然就冒了火,快,快,卢大人,快帮忙。” 卢校尉眉头一蹙,瞧了这个慌里慌张,浑身上下一身脏污,看不清面貌的宫女一眼,开口问道。 “即是走水了,你不去救急?你这是要去哪?” “自然是要去通知殿下。”华云蓁眼珠一转,“今夜风大,若是再任由火势蔓延下去,后果可不堪设想。” “卢大人!火势越来越大了!”被华云蓁突然拔高的音调刺激的头皮一麻,卢校尉怒喝一声。 “鬼叫什么!” 华云蓁一哆嗦,就好似被卢校尉此话惊吓住一般,抖抖索索的便想要解释什么。 卢校尉瞧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带着人便向着承明殿内而去。 华云蓁眼见他转过身,便立即加快脚步转身离去。 卢校尉大刀阔斧冲了几步,忽然惊觉不对,止住脚。“这宫女是哪宫的?本校尉怎么感觉面生的很?” 经由卢校尉一说,一旁跟着的禁卫也微微一怔,“我也觉得甚是眼生。” 卢校尉面色大变,“不对!这个宫女有鬼!” “拦住她!” 待到卢校尉追出承明殿,除了提着木桶慌忙奔进来的各色宫女,哪还寻得到先前那个宫女的影子。 卢校尉咬牙切齿。“封锁承明殿!” 自小在这宫内长大,没有人比华云蓁还要熟悉这里的一切,她生怕被旁人发觉,故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小心谨慎的挑了几条小道,快步穿行了许久才进了长乐殿。 眼见紧闭的长乐殿门已近在眼前,华云蓁加快脚步的跨进去,转头便将长乐殿大门迅速阖上。 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只觉一股温热刹那之间贴紧了她的身体。 华云蓁瞳孔不自觉放大,惊诧下,她犹如惊弓之鸟,身体紧绷手肘猛地后击,另一手飞速擒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男子猝不及防下,被她打个正着,闷哼一声退了一些,一个反手便又将华云蓁给牵制住。 “莫动。” 发觉眼前竟是个宫女后,男子眸色微微一闪。“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 华桑逝世,人走茶凉,长乐殿空置了许久,他在这为华桑守了七夜,也不曾见到有人摸黑进入这长乐殿。 今夜承明殿被烧,宫内应当是大乱之时,又怎会有人前来? 想起先前掩藏好的硝石换位,男子微微愣神,莫非? 此人来自宫外,来这长乐殿,乃是知晓这里有条暗道? 想到此处,男子眸色一深,话语之中带了几分急促。“你,到底是谁?” 男子原本清润的声音因被烟熏过后,带着一丝沙哑之色,被华云蓁猛地击中的部位正在飞快的向外渗出斑斑血珠。 迅速便将男子的青色衣裳给染深,甜腻的血腥味淡淡的转入华云蓁的鼻尖,她微微眯眼。 黑暗之中,两人急促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借着微薄的月光,华云蓁勉强抬头,勉强辨出了男子的轮廓。 男子身量修长高大,脸庞轮廓分明,黑暗之中五官模糊,唯独一双眸子清亮幽沉,竟是莫名给了华云蓁一股熟悉感。 在华云蓁上下打量着男子之时,男子也在仔细分辨着她,只是月色昏暗,华云蓁面上又染上污浊,男子仔细看了半天,实在瞧不清她的模样。 但实在好奇华云蓁的身份,男子的身体下意识的前倾了一些。 因为靠的及近,炙热的鼻息轻轻扑打在华云蓁的面上。 “你到底是何人?” 听到男子这三句连番质问,华云蓁无声冷笑。“我还未问阁下是何人,阁下倒是先喧宾夺主了。” 男子被问得一怔,不过片刻功夫。 华云蓁眸色一厉,手中便不知何时悄声无息的出现了几根银针,在将要刺中男子之际,被男子偏身躲了过去。 “你到底是谁!”男子低头瞧着华云蓁手中的银针,眸底搅动着惊涛骇浪。 “你到底是卿凰的什么人?” 华云蓁手中动作因为这句质问,微微一顿,但她并未曾停下动作,反倒是动作越发凶狠起来。 “与你何干!” 第十二章 剑拔弩张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男子心存疑惑,自然未曾下重手,偏生他有手下留情之意,华云蓁却是步步紧逼,最后竟是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你到底是何人?来这长乐殿到底所谓何事?” 华云蓁置若罔闻,手中动作却越发凌厉凶狠起来。 男子身上带伤,动作不宜大开大合。 华云蓁便借着自己能于黑暗中视物这个优势,拼尽力气的将男子逼退了几步。 心知华云蓁是不相信自己,若是不擒下她,怕是无法从她口中问出什么,男子缓缓探出一口气,正想要先擒下华云蓁再说。 哪料他突然听到一声细碎的破空之声,男子心中一凛,顷刻下腰,脚下一踏借力翻转,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华云蓁从袖中射出的那支袖里箭。 箭头带着破空之声,刮过男子的耳际,削断了他额角散落的碎发。 男子唇角紧抿,眸色翻涌,明显是染了怒色。 还不待他再次反应,他脚下却是突然塌陷下去,男子心中一跳,猛地抬头向着华云蓁瞧去一眼。 一个刹那,男子的身影便已经从原地消失,地板顷刻间恢复如常。 华云蓁静静在原地,瞧着那恢复如常的地板,心中万般疑惑。 若是她不曾估量错,这人的武功定然不弱,她先前射出那支袖箭本就只是虚晃一枪,其目的只是为了触动机关。 她虽说想打他个措手不及,但她并不觉得,这个小小机关能将他困住。 出乎意料外的,这人刚才不知为何动作竟是停了片刻,最后当真落入了机关之中。 华云蓁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在原地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 她上前一步,本想伸手将那支袖箭拔出来,但在下手的那刻却又有些犹疑。 若是强行将这支袖箭拔出来,触动了机关里头的死格,那么里头的那人怕是无法生还了。 一想到先前男子对她处处手下留情,并无迫害自己之意,而且现在殿内昏暗,十有八九他也未曾看到自己的长相.... 罢了,他既是无害她之心,那便放他一马就是。 思及此,华云蓁将一切抛之脑后,绕过梁柱,直奔暗道而去。 ...... “镇南王驻守边境五年有余,震赫的宵小之辈不敢侵犯我泠国领土,可谓是劳苦功高战功赫赫。”德怀王笑着举了举手中的茶盏,赞道。“只可惜现在正值公主丧期,不宜饮酒,本王便以茶代酒,敬镇南王一杯。” 听到德怀王开口提及华桑,司空傲抬眼扫了一眼笑容可掬的德怀王一眼后,方才下颌微抬,面无表情的端起面前的酒盏,喝了一口。 “德怀王过谦了。” 德怀王笑容一僵,虽说他清楚镇南王就是这个冷傲的性子,但他万万不曾想到,一番奉承下来,司空傲竟还是犹如茅坑中的石头又硬又臭,对自己不冷不热的。 司空傲先前也见过了云蓁,现下对待自己还是如此态度?莫不是此番是白忙活一场? 就在德怀王心中揣度着司空傲意思之际,便只听一旁坐着的李景瑞忽然开口道。 “皇叔此番可真是下了血本。” 听着李景瑞这意有所指的话,德怀王心中一跳,目光刹那之间移到一旁许久不曾出过声的李景瑞身上。 只见李景瑞微垂着头,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注意到德怀王的视线,抬起头来。“怎的?莫不是景瑞估算错了?” 没想到李景瑞竟是放下了身段,以小辈自称,德怀王目光闪烁,顿时笑道。“贤侄此话所谓何意。” 李景瑞晃了晃手中的碧色白底茶盏,端到鼻尖轻轻嗅了嗅,双眼微微一眯,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若是景瑞未曾说错,这怕是苌楚盛产的顶级君山吧?” “苌楚距离泠国快马加鞭也要半月之余,这君山银针又是皇家贡品,可谓是一两千金,若非是有些门路,可难得的很。” 听得李景瑞如此解释,德怀王一颗心登时放下,笑道。“若是景瑞喜欢,待会便取些带走便是。” “这君山银针再如何,也不过是死物罢了,多花些人力物力,也并非不可得,可比不上旁的,一旦丢了,便再也寻不到了。”李景瑞揭开茶盖,拂开上头飘荡的茶叶,氤氲的雾气尽数扑打在他面上,德怀王竟一时瞧不出他现下到底是什么表情。 德怀王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一旁静坐着的司空傲猛地抬起头来,转过身,与李景瑞对视。 “怎么?镇南王可是觉着本王所言有不妥之处?”李景瑞眉目间浮上一抹柔和的笑意,但只要仔细去,便能发觉那笑未达眼底。 司空傲紧紧凝视着李景瑞,眉梢一扬,端起面前的茶盏便一通牛饮。“本王不过一介莽夫,摄政王乃是文雅之士,所行所言本王又何来资格评判?” 李景瑞唇角笑容一滞,片刻后,笑意越发浓厚。“镇南王又何须妄自菲薄,华桑生前可常对本王提起王爷以往诸事,听闻王爷年少时能文能武,可是京都内有名的俊雅公子郎。” “泠国内倾心镇南王的名门闺秀可不在少数。”李景瑞缓缓探出一口气,“华桑生前还跟本王提过,要为王爷寻一位好王妃...” “只是可惜,华桑她....” 司空傲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手上青筋暴起,一双虎目直勾勾的钉在李景瑞的身上。 这厅内剑拔弩张的烟火味,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更何况犹如人精一般的德怀王。 德怀王此刻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实在坐立难安。 好在如此场景也未曾持续多久,门外便慌慌张张的扑进一人来。 那人一身尘土,一副像是刚从泥地中摸爬滚打攀出来的一般,他仓惶的扑进厅内,因为太过慌张一时未止住脚,扑倒在了大厅正中。 “王爷,王爷,不好了!” “没见本王正在招待贵客?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若是冲撞了贵客,本王拿你是问!”德怀王沉声道。 那人先前本就摔得不轻,现下被德怀王一吓,说话都有些磕巴。“王爷,王爷,小人知错,还请王爷赎罪!” “皇叔何须动气?”李景瑞瞧了跪在厅内畏畏缩缩的男子一眼,漫不经心道。“姑且听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再处置这奴才不迟。” 那人听到这里,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了。“王爷,王爷饶了小人罢。” 德怀王摆了摆手,不耐道。“还不快说?” “是。”那人行了一个礼,方才开口道。“宫内走水了。” “什么?”李景瑞瞳孔一缩,抢在德怀王反应前,沉声问道。“可知是哪宫走了水?又是为何走水?” 那人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李景瑞一眼,犹豫了片刻,方才道。“听闻,乃是承明殿。” “你说什么?”李景瑞猛地起身,面上的笑容一时褪的干干净净,目光直直钉在那人脸上,周身散发而出的威赫,吓得那人垂下头去,一时竟是不敢抬头。 “承明殿为何走水?” “这...小人便不知了。” 李景瑞瞧了那人几眼,便知晓这人所说乃是实话,忽的朗声高喊了一句。“弘毅!” 话音才落,一道人影便从外头直奔进来,眨眼之间便逼近,停在了李景瑞身边,低声在他耳语了几句。 这个人轻功如此好,若是刺客,此刻他的性命怕便被他轻易取了去,思及此,德怀王的背脊不禁一阵发凉。 “什么?”李景瑞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眸色渐深,胸膛气得不住上下起伏,抬脚绕过桌案便要走,只是变故陡生,他才刚刚抬脚,脑袋便像是被人重重捶打了一拳般,他眼前一片模糊。 竟是如此直挺挺的瘫软下去。 好在弘毅眼疾手快的上前,将李景瑞给搀扶住,这才避免他仰面摔倒。 “摄政王这是怎么了?”德怀王被此番变故吓得不轻,连忙上前一步,连连开口问道。 “王爷。”弘毅小心将李景瑞搀扶于椅子上,便只见李景瑞额角鼻尖冒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自胸膛处,迅速冒出诸多细密的小班红点,他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目光涣散。 “快!请大夫!”弘毅瞧着李景瑞如此模样,面色陡然大变,高声唤道。 德怀王虽说不满弘毅的喧宾夺主,但心中也十分清楚,李景瑞万不可在自己府上出事,便开口沉声道。“快去后头请李大夫过来替摄政王瞧瞧!” 丫鬟领命而去,不一会便急匆匆的引着李大夫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一同前来的,竟还有一身素雅装扮的静侧妃,她跨进前厅环视了乱糟糟的前厅一圈,默不作声的凑到了德怀王身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德怀王本就焦头烂额,哪有心情理会静侧妃,此刻眼见静侧妃凑到自己跟前,眉头紧锁开口问道。“这么晚?爱妃怎么还不曾休息?” “哦,妾身先前身子略感不适,便唤李大夫过来替妾身瞧瞧,现下听闻王爷急召李大夫,心下忧心,便想着跟来瞧瞧。” 静侧妃声音柔和,说话间不住在德怀王身上扫视了一圈。 “现下瞧着王爷身子无碍,妾身便放心了。” “爱妃忧心了。”面对静侧妃的柔情,德怀王现下却无心体会,只是敷衍的应了两声。 第十三章 胡搅蛮缠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静侧妃又何尝看不出德怀王现下心情正是烦乱之际,不是打柔情牌的最佳时机。 只是自打五日前,她被华云蓁当场下了面子后。 王爷连着这几日,便都在叶姨娘那方歇下,瞧都不曾来瞧过自己。 分明是华云蓁对自己动手,到了最后竟是自己吃了闷亏。 好不容易抓住华云蓁的把柄,她若不乘胜追击,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去? “王爷。”静侧妃虽说已生下一子一女,保养的却是极好,她长得不算美艳,只是身上有股子江南女子的温婉,欲言又止间自带一股风情。 兴许多少对静侧妃有些愧疚,眼瞧着李景瑞那方还未得出什么结论,德怀王偏过头,瞧着静侧妃。“爱妃若是有话,直说便是。” 静侧妃瞧了瞧一旁站着的司空傲,微微叹了一口气。“妾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只是静侧妃的话音才落,德怀王便见李景瑞支起身子,撑着站起身。 “王爷,你血虚气燥,应当是过敏之症。”大夫给李景瑞仔细检查了一番,犹疑着开口。 “应当是吃了什么忌口的东西。” 李景瑞伸手推开大夫,起身抬脚便走。大夫被他推的一个踉跄,怔愣了片刻,旋即开口道。 “虽不是什么大病,王爷却万万不可忌医才是……” 只是大夫的话在瞧见李景瑞的面色之时,刹那住了嘴,不敢再拦着。瞧见如此场景,德怀王忙迎上前,问道。“不知贤侄现下感觉如何?” 哪料李景瑞瞧也不瞧他,脚步不停,径直向门外而去,他精神不济,脚步尚且有些虚浮,只是背脊挺得笔直,行走飞快,在德怀王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经走出几步。 德怀王被李景瑞晾在一旁,无视过去,面上登时挂不住了,不由沉下脸。 弘毅瞧见德怀王如此神色,不由躬了躬身子,迅速开口道。 “我家摄政王身子不适,宫内又起祸端,一时失了礼数,还望王爷莫要责怪。” 听见弘毅如此说,德怀王的面色才不禁好转了一些,拂了拂袖子道。“即是如此,那本王便不多留摄政王了。” “多谢王爷。” 虽说李景瑞不请自来,不打招呼便径直离开的行为着实让德怀王心中恼怒,但德怀王心中清楚李景瑞如此离开也好,他现下身上不知犯什么病,若是在他府内出了事,那真是麻烦的很。 便在德怀王出神之际,一旁站着的司空傲抬头扫了这忽然冒出的静侧妃一眼,瞧着她那惺惺作态的模样,便知这静侧妃绝不是善茬,此番冒出来,怕是有所算计。 只是无论如何,那皆是德怀王的家事,与他毫无关联。 司空傲下巴微抬,告辞道。 “即是王爷有家事在身,本王便先走一步。” 德怀王听到此,连忙开口道。“镇南王这说的什么话,乃是本王招待不周。” 司空傲摇了摇头,抬腿便走。 只是他耳力极佳,就算隔了几步,静侧妃温婉的声音也灌进了他的耳中。 “王爷,妾身知晓王爷正在招待贵客,只是,这些不是小事,妾身实在处置不来,唯有来寻王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德怀王蹙了蹙眉头,今夜事情如此之多,让他本就心中烦闷的很,现下瞧见静侧妃如此模样,更是烦躁了,口气自然冲了一些。 “王爷,郡主她....” ..... 华云蓁赶回王府之际,前厅内灯火通明,她本想趁着门口守卫不注意之际,再潜进房间,却未曾想,回到自己院外,便发觉她出门前,那两个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守门壮汉却已经不见了。 她的房门口还开着一道细小缝隙,华云蓁心中陡然一沉,面上神色难看至极。 她悄声无息的走至房门前,透过缝隙向内瞧去。 房内有一个蒙着面猫着腰的人,此刻手中执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翻箱倒柜的不知在找些什么,此刻蹑手蹑脚的靠近了她的床铺,凑近了一些,似乎发觉了什么,那人陡然接近了床榻,掀开被子一瞧。 站在原地呆滞了片刻后,那人便小心的将自己先前翻乱的东西还原归位,旋即奔着房门方向而来。 华云蓁侧身躲于暗处,瞧着那人飞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迷香味道,华云蓁面上露出一抹冷笑,飞速的换了一件干净中衣。 只是她刚在窗台下的水盆中洗了一把脸,便只听见外头传来的脚步声。 华云蓁飞快摸上床榻,钻进被褥中,阖上眼侧耳倾听着外头的脚步声,静静侯着。 却没想,来人忽然在她房门前停下脚步,绕了一圈,走到一旁的房间,一脚将房门踹开。 华云蓁便只听隔壁环儿发出阵阵尖叫,与陌生女子的厉喝声。 “郡主呢?” “你在说什么!”环儿被人从睡梦之中拖醒,尚且有些迷糊,她傻愣愣的瞧着灯火通明的房间,尖叫了一声,将被子裹在身上。 “月兰!这三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疯?带着这么多人想要来做什么?” 听见环儿的一声声尖叫质问,月兰面上却是挂着万般得意的冷笑。“你也知现下乃是半夜?我问你!郡主去何处了?” “你说什么?” 被环儿用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月兰面上得意的笑容一僵,尖声叫道。“我问你!郡主去哪了?” 月兰不提华云蓁还好,一提华云蓁,环儿便即刻清醒过来,冷哼一声道。“这三更半夜的,郡主自然是早早睡下了,你带这么些人,贸贸然闯进我房间,就为了问我这个?” “郡主到底去何处了?”月兰冷笑连连。“若是郡主早早歇下,我又怎会跑来问你。” “我怎么知道你发什么疯?”环儿打了个哈欠。“你如此大动干戈,若是将郡主吵醒了,我看你几条性命都赔不了。” “你!”月兰被环儿堵得无话可说,双眼一瞪。“我先前分明瞧见郡主出去了。” “你瞧见郡主出去了?”环儿如同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郡主这么晚能去往何处?你若是再胡说八道,小心郡主知晓后割了你的舌头!” 只是环儿的强势,在月兰看来,却似成了笑话,她冷笑连连,信誓旦旦的说。“我先前明明瞧见郡主出去了,你若是老实交代郡主到底去了何处,兴许还能留的性命,若是再知情不报,王爷发起怒来,谁也保不了你。”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环儿被月兰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弄得摸不着头脑。 月兰却不再想与她纠缠,让身后之人将环儿从被褥之中扒拉起来,拖着便走。 “你干什么?”环儿被月兰带人拖到房门前,刹那之间惊叫起来。“月兰!你怎敢?” “我为何不敢?”环儿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月兰堵住,月兰冷笑着一边一脚踹开房门,一边伸手猛地一推。 环儿初醒便被人从被窝之中揪出来,本就只穿着中衣,与月兰一番纠缠下,身上的衣裳被她扯落肩头,环儿尖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拎好衣领,一不留神,脚下便被月兰刻意绊了一下,身子一晃,仰头便向地上栽倒。 环儿惨叫一声,若这下摔个结实,恐怕手肘都得断了。 好在房门在打开的那个刹那,环儿的身子便被人从里头扶住。 月兰面上笑容瞬间凝滞,“怎么,怎么可能?” 房门大开,门口静静站着个披着毛裘的女子,她一手扶住环儿,目光一面环视过门口站着的一个个人,最后停在月兰面上。 月兰只觉身子一冷,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之时,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额角便是一痛,她吃痛的惊呼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额角,却渗了她一手鲜血。 “本郡主就算是惹了父王生厌,也轮不到你一个丫鬟在本郡主头上作威作福!”华云蓁冷笑一声,正好瞧见了跨进院门的陆南。 “陆管事倒是来的巧,父王不过让本郡主闭门思过,现在倒好!” “你瞧瞧这些奴才,成群结队的奔进本郡主的院子,可是想造反?” “我华云蓁好歹是圣上亲封的三品郡主!什么时候竟是沦落至下人任意欺凌的地步了?” 陆南才跨进院门,瞧见院内如此场景,忙迎上前低声道。“郡主这话怎么说的?王爷那是让郡主好生休养身体而已。” 华云蓁也不与他争辩,冷哼一声。“那好,陆管事,你瞧瞧这些以下犯上的奴才该如何处置?” 陆南微微一怔,顿时明白华云蓁心知肚明这是谁要给她下绊子,硬是拉自己下水。 “这些奴才以下犯上,按照府规,人人应当各领三十板子,俸禄减半。” 言罢,陆南便对上了华云蓁似笑非笑的眼神。 “三十板子,俸禄减半?”华云蓁笑着重复了一遍,猛地抬脚便向外奔去。 “郡主,你这是要去何处?”说话间,陆南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华云蓁的身前。 “本郡主要去寻父王,本郡主竟是不知,府内对待下人竟是如此宽厚,任由奴才诋毁本郡主名声!” 第十四章 如此难缠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陆南怎可能让此刻衣裳不整的华云蓁去寻德怀王?他只觉头皮发麻,这十六七岁的少女怎的如此难缠? 他心中叫苦不迭,自己就该避开,不应当亲自前来才是,只是任由他现下悔的肠子都青了,华云蓁却还等着他表态。 陆南暗暗摇了摇头,只得妥协道。“这些下人即是得罪郡主,那依照郡主之意,应当如何处置?” 华云蓁冷笑连连,突的伸手指着前头捂住额头的月兰道。“旁人你要如何处置,本郡主不管。但这个丫鬟,诋毁本郡主不说,还未经本郡主许可,便想要擅闯本郡主房间,动手打骂本郡主的丫鬟。” “若是不处置她,日后,府内的下人不是都敢欺压到本郡主头上?” 陆南瞧了华云蓁一眼,心道到底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姑娘,此番若是动了月兰,便是动手打了静侧妃的脸面。 那当真便是与静侧妃结下了梁子。 “那依郡主之意,要如何处置?” 华云蓁的目光冷似冰锥,被她盯着看,就算是低着头,月兰也只觉脊背一阵发凉。 “乱嚼舌根的丫鬟,留之无用。” 听到这里,月兰身子一僵,捂住额角尚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她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之时。 便又听华云蓁缓和下语气。“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念这丫鬟忠心一片,侍候主子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华云蓁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月兰却并未听出来,只觉华云蓁定然是顾忌她身后的静侧妃,不敢轻易动她,先前的惧怕好似已经尽数褪走,她不自觉的挺直了背脊。 华云蓁那双幽深沉寂的眸子紧紧定在月兰身上,又怎会瞧不出月兰此刻的想法,她唇角缓缓一勾,开口道。“杖责一百,发派外院。” “什么?”以为自己是听岔了,月兰发出一声惊呼,捂着额抬头正好对上华云蓁的眸子,一时竟是不敢开口。 “这?”陆南唇角一抽,原以为华云蓁至多打骂月兰一通,却不料华云蓁竟是如此不计后果。 寻常杖刑,六十便可将一个壮汉打的晕厥过去,这一百下去,月兰还有没有命留下还是未知。 “怎么?这样不分尊卑以下犯上的丫鬟,陆管事竟还想留着?” “还是说。”华云蓁略略压低声音。“本郡主竟连处置一个丫鬟的权利也没有?” 陆南轻叹一声,低声应道。“即是郡主吩咐,自是照办。” 华云蓁微微点头。“如此便好。” “夜深,本郡主便不送了。” 言罢,华云蓁背过身,垂下眼睑,她现下哪有什么空闲与那静侧妃斗法? 若是此番不给静侧妃一个下马威,她还当自己是好欺负的。 静侧妃以后知难而退便也就罢了,若是再不长眼的强撞上来,那便莫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待到院内众人尽数退走干净,华云蓁瞧着替自己铺床的环儿若有所思。 月兰先前到底是在找些什么? 华云蓁仔细的在房间内踱了几步,静侧妃会对付自己,乃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静侧妃到底让月兰来找些什么物件? 几日前,她与云修遇到刺客,那刺客也是来寻一个物件。 华云蓁这里到底有什么物件?值得如此多人惦记? 华云蓁目光微动,突然开口。“环儿。” 环儿替华云蓁整理好床榻,正想退下,此番被华云蓁叫住,登时疑惑回头问道。 “郡主可还有事?” “环儿,我生病之前,是否入过宫?” 环儿点点头道。“郡主,你不记得了?郡主你正是从宫内回来后,一时受了寒,方才病倒的啊?” “原是如此。” “郡主?”不甚明白华云蓁这声喃喃到底是几个意思,环儿疑惑的开口道。“可有不妥?” 现下想想,华云蓁正好是从宫中回来后病倒,赵府也正是那几日时间被抄家,这一切哪有如此巧合? 难怪,难怪。 她这具身体的脉象虚浮,分明是中毒,看来华云蓁之死,必定是在宫中听到了什么不敢听的,或是带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出来,这才被人下毒迫害! 若真是如此,那月兰便是李景瑞安插进德怀王府的棋子了? 思及此,华云蓁抬头瞧了瞧环儿,目光微闪。“无妨。” “本郡主觉得甚是口渴,你去取些茶水来。” 环儿乖巧应了一声,便推门出去了。 待到环儿离开,华云蓁立刻绕至书桌边,拂袖研磨,取过一个空白信封,在落笔那刻,指尖微微一顿。 许久后,从她唇边溢出一抹叹息,眸底的挣扎一时褪走的干干净净。 旋即随手取来书桌上堆积着的书卷,寻了许久,终是找到以前她那荒唐堂妹落下的笔迹。 她在纸上临摹了一番,方才小心翼翼的落笔。 好在华云蓁性格浮躁,整天整日的往外跑,不愿死呆房内看书写字,故而留下的字迹少之又少,想来看过她字迹的只有寥寥几人。 这样倒是不怕有人瞧出不对。 华云蓁捏起信封,送至唇边,吹去墨香,接过环儿递过来的清茶,淡淡开口道。 “明儿早些,挑个时辰,将这东西送至镇南王府。” 环儿进来之时,眼见华云蓁在写字,原以为是被今夜这事情闹腾了一番,睡不着,想练练字。 现下发觉郡主不是在练字,而是在写信,她接在手中,登时低头瞧了瞧。 褐色信封上用簪花小楷齐整书写着五字,字迹娟丽清秀。 大病一场后,郡主的字?好似比以前好看了些?环儿心想。 ...... “郡主。”环儿揭开车帘,轻声唤道。 云蓁手中攥着一本书卷,眼见环儿钻了进来,缓缓开口问道。“到了?” “恩。”环儿重重点了点头,目光在云蓁手上的书册上过了一圈,旋即开口道。“郡主。” 云蓁将手中书册放在马车中的小桌上,取出一方绣帕蒙上面,弯腰正想从马车上下去,听到环儿开口,不由瞥了她一眼。“怎的?” 环儿嘴巴张了张,最后连连摆手道。“无事。” 云蓁莫名其妙的瞧了环儿一眼,转头便下了马车。 环儿吐了吐丁香小舌,暗戳戳的想。不过是将近一月未曾出府,此番出府逛逛,一向沉稳可靠的郡主怎么紧张成这样?竟是连书册都拿反了? 云蓁不知晓的是,自打她两日前大发雷霆,逼得陆南强行将月兰给处置了一番,在环儿的心底,便将云蓁纳入了沉稳可靠的人之中。 云蓁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站在略显嘈杂的街道中间,尚有几分恍惚。 好似自打父皇病逝之后,她真正掌权之后,她便再也不曾从暗道之中偷溜出宫,唯独的几次出宫,却是前呼后拥的带着一大堆侍从宫女,乘坐凤辇匆匆而过,许久不曾这样随意的在街上逛过了。 只是略作感叹,云蓁便抬脚进了面前矗立的酒楼之中。 和乐酒楼位处京都中心地段,菜式精致味道极佳,故而生意不错。和乐酒楼分作两层,一楼大厅,二楼则是包间,包间装潢简单高雅,故而不少达官贵人常于此宴客。 正值饭点,一层大厅内倒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云蓁在大厅内只是略作环视,脚步不停,径直上楼。 顺着长长走道一路行进,云蓁停在最后的一间包厢之中,回身瞧了环儿一眼。 环儿登时会意点头,静静候在门口,任由云蓁一人推门进去了。 里头坐着的男子一身黑衣,眉宇间常年笼罩着一层傲慢,此刻正拎着一壶酒坛,斜倚于窗边,听见响动,也不曾回头,只是开口道。 “不知郡主此番乃是何意?” 云蓁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缓缓走至桌边,伸手取过一个酒盏,替自己斟上一杯酒。 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方才低声道。“这和乐酒楼的女儿红,果然名不虚传。” 男子的身影略略动了动,但好似不甚愿意回头瞧云蓁一般。 “郡主请本王前来,总不能是来请本王品酒罢?” 眼瞧着司空傲斜倚窗台一人独酌,不肯回身,云蓁只是无声叹息了一声。 “镇南王便是如此不愿瞧见云蓁?” 司空傲突的朗声笑道。“郡主此番请本王前来,若是只为说这些废话,那本王可没有如此多的闲情逸致,在此陪郡主叨扰。” 云蓁的目光在司空傲的背影上流转了一圈,片刻后,垂下眼帘。“听闻王爷性子向来孤傲,现下瞧来,却果真是如此。” “王爷可知,过刚易折。” “过刚易折?”司空傲偏头,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晃了晃手中酒坛,仰头喝了一口,甘冽醇厚的幽幽酒水顺着他的喉口灌进腹中,却暖不了他的身心。“在本王瞧来,郡主却不是如此。” “与传闻之中却甚有出入。” 说到此,司空傲略略叹息一声,好似很是惋惜般。“有些人便是再像,也终究只是像罢了。” 云蓁眸子微闪,手肘一抖,酒盏瞬间翻转,酒水缓缓洒于地上。 司空傲听到此,终是回转过身,瞧向云蓁。 云蓁今日梳个圆翻髻,斜插着一支灵芝竹节纹玉簪,粉脸上不施粉黛。着一袭月蓝色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脚上穿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手中酒水已经尽数倾倒于地上。 “自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兴许是与以往不尽相同了,有些事情看的比以往通透了些。” 似乎注意到司空傲的眼神,云蓁略略抬头,似笑非笑的瞧着司空傲,开口唤道。“司空。” 司空傲的瞳孔猛地一缩,一时松了手,褐色酒坛登时坠落碎了一地。 “皇姐应当是如此叫你罢?”便在司空傲讶异之际,便又听云蓁开口道。 司空傲铮亮的眸子登时黯淡下去,心中五味杂陈,也说不清到底是失望多些,还是惊惶多些。 “你。”一个字出口,司空傲登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云蓁却是上前一步,伸手便将大开的窗户阖上,方才回头瞧瞧犹自怔神的司空傲。 “你,皇姐,她对你提起过我?”许久之后,司空傲喉结上下滚动,终是开口问道。 不料云蓁却是径直避开这个话题,开口道。“镇南王此番来了,想要知晓的,只是这个?” 司空傲微微一怔,他现下也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沉默腼腆的少年郎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不过几个呼吸,他便调整好了状态。 至少从他刚毅的轮廓之中,再是分辨不出,他现下到底是什么心情了。 司空傲也不多言,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皮信封,搁于桌上。 “郡主送一份空白信封,莫不是只为吊本王胃口?” 云蓁低头扫了那信封一眼,手指无意识撑于桌面。“王爷便不好奇,我不过入宫一趟,为何回府后,便走了一趟鬼门关?” 司空傲是何等人物,如何能听不出云蓁话中有话,目光瞬间凝至她的面上。“郡主此话何意?” 云蓁微微一笑。“王爷不知?” 言罢,云蓁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放置在桌上,缓缓向着司空傲推去。“有些事情,还是须得王爷亲眼所见。” 司空傲捏起桌上那张薄薄信纸,抬眼瞧见信纸上那很是熟悉的字迹之后,登时瞳孔微微一缩。 “现下王爷可知云蓁之意了?”信纸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司空傲看的却是十分认真,一字一句的,像是生怕错过了些什么。 司空傲的目光死死钉在信纸上最后两行上,面上露出一抹万般苦涩的笑容。 “出不得宫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一种则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云蓁的手指持着杯沿,指尖摩挲于杯沿之上。 “王爷?” 许久之后,司空傲将手中信件缓缓放下,静静凝视于云蓁。“那么郡主,又是哪种?” 云蓁避而不答,只是静静于司空傲对视着,眼角余光瞥见司空傲捏着信件的指节一点点泛白。 她心中微微泛酸,垂下眼帘,强压下眸底泛起的警惕与猜忌,静静开口道。“王爷你说呢?” 司空傲身形高大,比云蓁要高上大半个脑袋,此刻云蓁又低垂着头,故而司空傲只能看见云蓁的头顶,片刻之后,才听他缓缓开口道。“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很简单。”云蓁声音极低的,若不仔细听,及其容易被人忽略过去。 司空傲微微弯腰,方才听清。 估摸一盏茶的功夫后,一名蒙面女子出了和乐酒楼,在环儿的搀扶之中,上了德怀王府的马车,直奔京都内最大的珠宝阁而去。 第十五章 情绪不稳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腥臭肮脏的长阶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前头的牢头小心翼翼的替着司空傲引路。 “公子,小心脚下。”牢头狗腿的提醒着,一双贼眼却不住在司空傲的身上打转,瞧着这人衣着显贵,心中不免揣测着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大人一见他便跟见了鬼一般,二话不说,便让人带着前来了。 要知道这可是关押重罪犯之地,寻常是不许旁人来瞧的。 这人不但来了,竟还带着个丫鬟前来? 这般想着,牢头的目光不禁在那丫鬟身上转了一圈,还别说,这丫鬟的身材倒是不错,就是低着头,瞧不清长相。 “王爷,罪臣赵始便是在此了。”牢头引着镇南王走至一间牢房前,开了锁,轻轻的将牢门推开。 镇南王面无表情的扫视了牢头一眼,他身后跟着的丫鬟便飞快上前来,塞给牢头一锭银子。 牢头登时笑开了花,二话不说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镇南王站在牢门前,只是略略扫视了牢房一圈,也不进去,而是转头对着身后一直跟着的丫鬟道。 “你自行进去就是。” 听闻此话,那丫头方才略略抬起头,露出精致的下颌,长睫微微颤动,低声道。“多谢王爷了。” 尽管云蓁未曾如同两日前刻意点妆,画作华桑的模样,但司空傲却觉着,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皆有几分华桑的影子。 他不禁微微摇头,只叹德怀王真是花尽了心思。 “进去罢。”司空傲背过身,负手静立。 云蓁瞧了他的背影几眼,方才进去了。 牢房狭隘肮脏,散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恶臭味道。 明明是青天白日,牢房内却昏暗的紧,竟还点了一盏小小的烛台。 云蓁环视了房间一圈,最终在角落稻草堆中,寻到个蜷缩起来的身影,走近了一些,刺鼻难闻的酸臭味道扑面而来。 面前浑身脏污蓬头垢面的老者约莫五十岁上下,似乎发觉有人进来,老者略略抬起头,原本炯炯有神灼灼逼人的一双虎目此刻染上浓重阴郁,浑浊的眼球动了动。 眯了眯眼,似乎想要仔细辨认辨认眼前这人的身份。 “相爷。” 云蓁弯腰倾身,方才凑近了一些,那老者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向后退去,咚的一声撞上了墙壁。 疼的他呲牙咧嘴,连连摆手。 “莫要打我,莫要打我。” 那污痕与皱纹交错的面颊上爬满惊惶失措,斜靠于墙壁之上,尽管他只要一动,便呼吸一抽,像是拉扯到身上的什么地方。 此刻也好似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老者如同一个惊惶失措的孩子,不断的向着墙角挤去。 似乎如此动作下,他便可从云蓁的眼前消失一般。 云蓁微微一怔,瞳孔不自觉放大,察觉到一丝不对之处,急忙凑近了一些。 “相爷,是我,我是轻凰郡主。” 只是云蓁的手才伸到一半,便被老者猛地伸手打落,他失声尖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诏书是什么,什么诏书不诏书的。” “莫要打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老者抱着头,口中念念叨叨,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两句。 云蓁微微一震,浑身僵硬的蹲在原地,不敢轻易靠近。 许久之后,她忽的伸手抓住老者的肩膀,直勾勾,怔愣愣的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相爷!你瞧瞧我,你瞧瞧我!” 老者先是尖叫一声,而后似乎被云蓁眸底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般,怔怔的瘫坐原地,与云蓁对视。 “相爷,我是云蓁,华云蓁,圣上亲封的轻凰郡主。”云蓁刻意将轻凰两字咬的极重。 那老者怔怔的出神了片刻,口中无意识的跟着云蓁念叨。“轻凰?” 眼见老者竟是对轻凰这两个字有所反应,云蓁眸子一亮,登时开口道。“对,我便是轻凰,就是华桑公主的堂妹,华卿凰的堂妹,华云蓁!” 这句话好似一柄刀般刺伤了老者一般,老者忽的抬手猛地推开云蓁尖声叫道。“莫要骗我!卿凰她已经死了!” “公主她已经死了!” 云蓁一时受力不及,瘫坐在地,怔怔瞧着老者状若癫狂,又哭又笑,眸底一片死寂。 她来之前,万万不曾想到,华子敬会如此狠,下旨将赵府全数抄家也便罢了,竟是将看着他长大,一心辅佐他的辅臣也给逼疯了。 赵老又哭又闹,动静不小,自然是惊动了外头的司空傲。 司空傲不知何时已经从外头进了来,瞧着云蓁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盯着赵老瞧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瞧着赵老那副明显已经受惊癫狂的模样,眸底神色很是复杂。 “起来罢。” 云蓁瞧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只宽大手掌,抬眸便瞧进了司空傲那略显复杂的眸底。 借力起身,云蓁叹息了一声。 “王爷打一开始便知晓了么?” 司空傲呼吸略略一滞,许久后,长叹一口气,眼角瞥了赵老一眼,权当默认。 云蓁从司空傲身上收回目光,司空傲不知为何打小与赵老不甚对眼,赵老嫌他性格冷傲不懂礼数,乃是个粗鄙人,便时常借故奚落管束于他。 司空傲便觉赵老倚老卖老,张嘴便是满口大理,十分不屑。 虽说司空傲看不惯赵老,但却知晓赵老的性子,乃是个死守古板的书儒,一片赤诚之心,又怎可能与外敌勾结? 司空傲驻守边关,手握二十万大军不假,但此番卸甲入京,只带了些近卫。 况且赵老之案,在他回京之前便早早定了案,他便是有心相帮,也无可奈何。 瞧着司空傲此番神色,云蓁也能猜测出个大概来,她低眸微垂,幽深眸子中浮现一抹悲悯。 “赵老乃是自小看护皇姐长大,虽说为人刻板了些,但却绝不是通敌卖国之辈。”避开司空傲的视线,云蓁接着道。“可否让我为赵老整理一番。” 司空傲微微一怔,转瞬便明白了云蓁的意思,他也只是眼神复杂的瞧了云蓁一眼,并不多话,转身便出了牢房,不多时。 便有狱卒端了盆清水进来搁下,便退了出去。 待到牢房内只剩下了两人后,云蓁取过一旁放着的烛台,取出银针炙烤了一番。 “莫要打了,莫要打了。”赵老目光涣散的蜷缩于草垛之中,口中念念有词,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云蓁,只要她靠近一些,他便开始尖叫起来。 云蓁接近不得,只得口中一边与赵老叙话,待他略显茫然的抬头,便猛地上前制住他。 “得罪了!” 她准确的找到穴道,将手中银针刺了进去,妄图唤醒赵老的一些神智。 只是赵老不过站于原地茫然了片刻后,又开始激烈挣扎起来,竟是硬生生的将云蓁给推开了。 眼见金针刺穴对赵老毫无作用,云蓁只得待到赵老安静一些,采取怀柔手段,她小心翼翼的接近赵老,正想要俯手为他搭脉,瞧瞧他的症状。 哪料赵老却是突然发威,张嘴便狠狠的咬上了她的手腕。 云蓁吃痛的轻呼一声,只是赵老手劲极大,血红着一双眼死死咬着不肯撒手。 云蓁向后退了一步,挣扎间将铜盆踢翻。 “赵老!我是轻凰!” 只是赵老此刻神志不清,云蓁越是挣扎,他咬的便越发恨了。 赵老浑浊的双眼死死瞪得老大,像是要从云蓁手上撕下一块肉一般。 对上赵老的神色,云蓁略略有些晃神,手肘处的伤也好似开始麻木了一般。 因为她一时犯下大错,害的赵老家破人亡,尽受牵连,这是她欠的。 司空傲察觉不对,跨进来之时,便只瞧见了云蓁傻愣愣立于原地,手肘被赵老死死咬在口中,浓重血色顺着洁白的手肘滴滴滑落。“你在做什么?” 他几步上前,伸手便将赵老打晕。 云蓁此刻方才回过神来,瞧着手肘上已经血肉模糊的痕迹。 “相爷他现下情绪不稳,你作何刺激他。”司空傲略略蹙了蹙眉头,对上云蓁略显茫然的眸子,一时竟是不知如何说下去。 云蓁唇角紧抿,怔怔瞧着瘫倒于地的赵老,缓缓蹲下身子,取过干净的帕子,沾湿后细细给赵老擦拭着面庞。 从她手肘咬痕处冒出的斑斑血迹,落进铜盆,泛开点点红晕。 司空傲瞧着云蓁未曾止血包扎的伤口,眉头微挑,稍稍摇头,终究是什么话都未说,退了一步,站在一旁。 替赵老擦拭干净后,云蓁又给他略略整理了衣裳,尽管他身上的衣物早就看不出原来的底色,她还是整理的十分认真。 “我定然会救你们出去。” 借着整理衣裳之际,云蓁低声凑到赵老耳边。“替华卿凰。” 在此之间,司空傲一直候在一旁。 云蓁静静尾随于司空傲身后从地牢之中出来。 日光倾洒于身上,带来阵阵暖意。 “王爷。”上马车之前,云蓁突然停住脚。 日光之中,司空傲略略眯了眯眼,偏过头去,竟是一时间瞧不清楚华云蓁现下到底是什么神情。 他仅能听见,云蓁平淡而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先前信件上所言,王爷可是瞧清楚了?” 第十六章 自行处置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司空傲面色陡然一沉,转过头于云蓁对视。“你想说些什么?” 云蓁长睫微微一颤,低垂着眼帘,跨进马车坐好,马车便开始缓缓向前行进。“云蓁不得不求,王爷一事。” 对于此话,司空傲并未给予回复,只是挑眉问道。“何事?” “云蓁烦请王爷,替赵府争取时日。”云蓁躬下身子。“劳烦王爷。” “你想替赵府翻案?”司空傲剑眉一拢,不由重新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名女子。“赵府之案已是板上钉钉,你要如何做?” “王爷也信赵老会通敌叛国?”云蓁不答反问。 司空傲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你孤身一人,想要为赵府翻案,可谓是难上加难。” “你可曾想过后果?” 云蓁眸底渐深。“这些便不劳烦王爷替云蓁忧心了。” 言罢,云蓁躬身行礼道。“劳烦王爷。” 司空傲静静瞧了云蓁半晌,方才缓缓点头。 “云蓁替赵府上下三百余口拜谢王爷。”云蓁面上终是流露出一抹笑容。 瞧着云蓁面上浮出的笑意,司空傲竟一时有些出神,他恍然间开口道。“要本王如何相帮?” 云蓁正色道。“皇姐在世之际,便曾有意将赵家嫡长女赵沁绣许配于王爷,虽说未曾下旨赐婚,但朝中应当有几位老臣心中有数。” “王爷便可以年关将近,念于赵府祖上世代为君为国忠心耿耿,将几日后的斩首推迟到年关后。”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司空傲缓缓闭上眼,唇角勉强拉扯了两下,方才应下了。 云蓁又何尝看不出司空傲现下的神色难看的很,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以为是自己提起了华桑公主,让司空傲一时心有触动,她微微叹息了一声,不再开口。 车厢内便一时静寂下来。 马车行驶的极快,不过几盏茶的功夫,云蓁便发觉马车在逐渐减速,竟是贸然停了下来。 就连云蓁都能发觉,更何况乃是很是敏锐的司空傲。 他第一时间睁开双眸,沉声问道。“外头出了何事?” 话音才落,便听外头传来男子沉着的回应。“禀告王爷,前头官道皆被路人堵死,马车一时怕是过不得。” 男子顿了顿,方才又道。“听闻乃是许家的小公子,拦下了一家姑娘的马车。” “许家?”初听这个陌生的名字之时,司空傲尚有些怔神,他长期驻守边关,只记得那些世家大族,这许家,他倒是有几分耳闻。 “派人去将路清出来。” “是。”外头的男子领命去了。 司空傲对这许家小公子不甚熟悉,但云蓁对于许家这有名的小公子,却有几分耳闻。 听说乃是个纨绔之中的极品角色,口味偏颇,专好龙阳,常年流连于花街柳巷,荒诞无稽。 许家老太爷险些被这许家小公子给活生生气死,只是许家小公子虽说放荡,但除了逛逛小倌馆外,也不曾做什么强抢民男胆大包天之事,再加上头顶还有三个争气的哥哥,不奢望他传宗接代。 管不了他之下,便只有任由他去了。 云蓁微微掀开车帘,向外瞧了瞧,便只瞧见了外头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嘈杂之间根本听不清里头被围着的人,在说些什么。 云蓁瞧了片刻,瞧不出什么,便放下了车帘。 好在那男子也未曾去多久,犹豫了片刻,还是揭开车帘从外头钻了进来,眼观鼻鼻观心道。 “王爷。” 男子进来之时,云蓁能明显发觉他的目光无意识向着她的方向瞧来了一眼。 云蓁微微蹙了蹙眉头。 像是为了印证云蓁心头的不安,男子接下来的话果真与她有关。 “许家小公子带人拦下的,乃是德怀王府的马车。”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讶异,不必她开口问些什么,便又听男子开口道。“许家小公子带着一大批人,其中还有个小倌,堵住了官道。” “说若是轻凰郡主若是不给小倌一个说法,那今日便没完了。” 云蓁呼吸一抽,只觉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便又只听男子补充道。 “听说。”男子顿了顿,很是复杂的瞧了一旁端坐的云蓁一眼。“说是郡主以前曾与小倌对月起誓,此生非那小倌不嫁。” “此番反悔可不行。” 听到这里,云蓁只觉头大如斗,她知晓自己这个堂妹以往净做些荒诞事,却不料,竟是做得如此荒唐。 司空傲面色古怪的瞧了云蓁一眼,云蓁甚至从他神色中分辨出了一抹兴味。 她大半月未曾出府,今日出府也不过是昨儿临时决定下来的,这许家小公子能在这将她的马车堵着,若不是早知她的去向,又怎会如此巧? 这许家小公子上次跟着许家嫡长子入宫,她曾见过一面,远远一瞧便知这是个不靠谱的,却没想竟是蠢到如此地步。 被人当了枪使,竟还如此乐在其中,真是败坏了许家祖上阴德。 虽说她对名声并注重,但她那个便宜父王可是在意的很,云蓁沉思了片刻,抬头扫了扫对面端坐着的司空傲。 云蓁眸色渐深,何尝瞧不出司空傲这是在等她开口。若是她轻易开口,让司空傲替自己处置了,那便是欠下了个人情。 人情债,可是难还的很。 兴许是云蓁盯着自己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些,司空傲有所误解她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带人去将那些人尽数处理干净,若是那许家小公子还不知悔改精力十足,便让人去跟许家老太爷知会一声,将那小子丢入军营中历练一番。” 司空傲眉梢微微一动,眼神缓缓挪动至云蓁身上。“本王虽说可替你处置一两个,但自己惹得桃花债,还需得,自行处置才是。” 云蓁心下清楚司空傲如此做,只是怕许家小公子按耐不住,冲进德怀王府的马车,暴露了她的位置罢了。 “王爷所言极是,但这息事宁人,怕是无用之功。” 司空傲止住话头,转过脸对上云蓁,不由开口问道。“那按郡主的意思?” “横竖是场好戏。”云蓁微微一笑。“牵制于人,形如木偶,不如,编排一出戏中戏,不是热闹许多?” 司空傲微微一怔不甚明白云蓁此话何意,便只见她带上绢帕,揭开车帘率先下了马车。 他心下好奇的跟了出去,便刚好只见云蓁从袖中捏出一锭银子,塞进一名衣着暴露的女子手中,附在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女子颠了颠手中的银子,塞入怀中,扒开人群便挤了出去。 不待多时,那女子便转回身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粉面小生,一个个容貌清秀,身子比寻常女子还要柔软上几分。 “你瞧瞧,这几个如何?” 云蓁仔细环视了一圈,最后随手点了其中一名小生。 “便是他了。” “这。”女人眉毛上扬,嘿嘿笑了一声,搓着手道。“演出好戏,还得有赏钱不是?” 云蓁也不多话便从怀中又掏出一锭银子送至女子身前。“若是此事办妥,还有赏银。” “好叻!” 那女人眼见云蓁出手如此大方,收下银钱,二话不说拉上那男子便扒拉开人群,挤到马车前。 许家小公子身形瘦削,一身白衫穿于他身上却空空荡荡,他生的倒算是不错,只是面颊消瘦苍白,脚步虚浮一瞧便是纵欲过度。此刻扬着手中折扇,很是感叹。 “我说郡主,我们也算有几分交情,今日怎的如此不予我面子,都不愿见我一面?” 兴许是尚有几分理智在,许子明并未贸然去掀开车帘,只是拦于马车外,苦口婆心的劝着里头的之人与他相见。 “就算你不认我这个朋友,但紫杉你总是要见一面的,自打你与紫杉对月起誓后,便足足有一月未曾去见他,这么个可人儿,日日以泪洗面,你可能安心?” “你莫要胡说!我家郡主根本就不曾去过什么花街柳巷,根本就不识得什么紫杉金山!”兴许是许子明已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坐于马车之中的环儿实在按捺不住,推开小窗怒瞪向许子明。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诽谤于我家郡主?若是再胡搅蛮缠,小心我家王爷饶不了你!” 许是认识许子明这个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环儿这话,乃是对着满面哀戚的紫杉说的。 紫杉挪了挪身子,对于环儿的质问熟视无睹,他踮着脚,向着车窗里头张望,这副望眼欲穿的模样,驳取了不少人的同情。 更何况,轻凰郡主的荒唐之名传遍京都。 此刻瞧见紫杉强拦马车,对待轻凰郡主一往情深,而马车里头的轻凰郡主竟不出来解释,在旁人瞧来,若不是心虚,那便是默认。 人多口杂,人口相传,便越传越杂。 竟已经有人揣测,轻凰郡主已与这下等的小倌珠胎暗结,这大半月的缠绵病榻,不是因病,而是被王爷发现,一时气急之下,重责轻凰郡主,这才导致轻凰郡主病了将近一月之余。 故而,一时之间,涌来这条官道之人,愈来愈多,将这条路给堵了个严实。 “这位姐姐,你,你便让我见见郡主吧,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郡主,但郡主曾亲口与我起誓,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环儿眼见外头围着之人愈来愈多,议论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她心中焦急,下意识的向着马车内其中一人瞧去。 现下郡主不在,她该如何是好? 眼见少年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她心中暗暗叫苦。 第十七章 一番收拾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等不到环儿的回复,紫杉竟是突然拔高了声音,期期艾艾的叫唤了一声。“郡主!你可是忘....”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有另外一个女音直接盖过了他,从人群之中飞速挤出一人来,竟是直接扑向了紫杉,嘶声叫喊。“你个负心郎,你不是说只要多积攒几年银钱,便不再做这行当?带着我远走高飞,过寻常日子?” “现下你这是想攀上高枝,将我弃之不顾?” 女子嗓音尖利,也不待紫杉反应过来,便径直扑上前,对着紫杉又抓又挠。“若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会卖了身子,跟你一般攒钱。” “前段时日,我们相见之际,你还曾许诺,只要待你攒够了钱,便给我买个院子?” “若不是我今日上街,你还想要瞒我多久?” 女子语速极快噼里啪啦如同倒豆子一般,期间根本不让紫杉插话。 莫要看这名女子比紫杉要矮上大半个脑袋,但这女子一看就是个泼辣性子,上来就揪紫杉头发。 紫杉被她扯着走,身上衣衫松松垮垮,若不是他极力反抗,怕就被这名女子现场扒光。 紫杉好不容易寻到个空档,登时大声道。“你莫要胡说八道,我前段时间日日与郡主待在一处,何时见过你?” 女子哪会让他把话说完?她眉头倒竖,手中一个使劲,便将紫杉拉的一个踉跄,紫杉头皮被拉的死紧,他吃痛的止住脚,险些扑倒在地,哪里还有先前一副清俊模样? “好啊,你竟是死都不承认了?”女子冷笑着扬手就给了紫杉一个巴掌。 “我苦苦等了你那么些年,你竟就如此薄幸?”话毕,女子竟是捂住脸,开始呜咽起来。 紫杉目瞪口呆的捂住脸,脑中嗡嗡作响,一时哑口无言,被打的人是他,怎么这女人倒是先哭起来了? 紫杉略略抬头,无意间扫视了人群一眼,他能站在这里,自然不是个蠢人。 先前他只是被女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想到这出,此刻反应过来,登时做出一副如同被雷劈中,恍然大悟般的神情。 只是他戏未做全,便又有一声凄婉男音插了进来。 “好啊!我寻了你这么久,你竟是在这?” 男音声音虽不大,但声线极为清亮悦耳,一时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吸引了过去,紫杉面上神色有片刻崩塌,还不待他调整好心态转头,面上又猛地受了一巴掌。 尽管女子泼辣,但手劲怎的都比不上一个男子,先前那名女子的巴掌只是扇的紫杉有些懵,面上略略有些红肿罢了。 但此刻,紫杉却是一个踉跄,足足退了三步才堪堪回身站住。 他愕然回身站定,瞧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脑子有些懵。 这,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苦苦寻了你这么些年,你竟是在这种地方,勾搭如此多的女人!”突然冒出的男子比紫杉还要矮上一些,身形单薄,眼角含泪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你以往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一个也便罢了,现在怎么一下冒出两个。 紫杉是彻底被眼前状况弄得摸不着头脑,捂着肿大如同猪头的面庞,半晌才支吾着出声道。“我,我也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男子怔愣了片刻,眼中泪水便似要流下。“我知龙阳之癖不是什么值当说出来的好事,但你我都....你竟说不识得我?” 紫杉还未反应,一旁的女子如同被点着的炮仗,立马跳起来揪紫杉。“原来你不仅只勾搭了老娘一个,就你这副德行,居然还敢当街拦车攀龙附凤?” 听到此话,紫杉哪里能不明白,眼前这名女子乃是同自己一般,不过是拿人钱财罢了。 他登时退了一步,“你说,你到底是收了....” 只是尽管他身形比眼前男女都要高大,但他到底不过是一人,如何架的住两人,话还未说完,眼前两人便已经扑上前来,三人登时扭打在一起。 这当街拦车的男子不曾逼得轻凰郡主下车,反倒是引来了以往的情人,这扑朔迷离的发展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许子明手中全当装饰用的百折扇被他一点点收拢,瞧着那扭打起来的三人,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到底是在思索些什么。 “许公子!救我!”紫杉狼狈之中,不得已向着许子明求救。 许子明这才好似回过神来一般,晃了晃手中折扇,一旁的仆从才快步上前,将纠缠于一起的三人分开。 两人下手阴狠,紫杉面颊肿大身上衣衫被扯得松松垮垮,头顶墨发也乱成一团,狼狈万分,此刻他捂住肿大的面颊,指着面前两个男女,咬牙切齿。 “你们说,到底是谁让你们前来诬陷我的?” “我根本见都不曾见过你们!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如此诬陷于我?” 女子整了整身上的衣物,眉头倒竖,瞪大一双眼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想对老娘负责也便罢了,非要说出这般令人心寒的话,你对的起老娘么?” 另外一名男子身上衣物也颇有些凌乱,但比起紫杉却是好了许多,他嘴角紧抿,直勾勾的瞧着紫杉,也不开口说话。 有女子的对比,男子这般凄婉的表情,反倒是越发引人遐想。 “你一无身份,二无权势,你说,我图你什么?”男子缓缓长叹一口气,方才开口道。“我心知断袖之癖乃是违背伦常,但我一片真心,你也不可如此践踏....” 紫杉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咬了咬牙。 “你,你们!” 他呼吸一乱,双眸通红,便好似已经被两人激怒了一般。“你们胡说八道!” “你们说,乃是紫杉负了你们,你们可有证据?”许子明向前踱了几步,站到了紫杉身边开口道。 “你们是何处相识?何地承诺忠守?” “这自然..”男子开口之前下意识瞧了一旁的女子一眼,被女子暗暗瞪了一眼,方才收回目光。 许子明在花街柳巷鬼混久了,练出一副好眼力,瞧见男子如此模样,眉头一动。“你们两相识?” “不不不。”两人一惊,竟是同时开口道。 许子明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身子微微前倾,用手中折扇勾起面前男子的下巴,“我怎的觉得,你们有些眼熟。” 只是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只觉一股清风从身后拂过,他脊背处竟是一阵发凉。 “那么?”站于车辕上的男子青衣墨发身形修长,眉目清俊,此刻正冷冷的瞧过来,待到许子明转过头来,他方才开口继续道。 “你又是如何证明,我王姐与此人有关联?” 许子明怔愣愣的瞧向华云修,瞧着华云修那张与华云蓁相差无几的眉眼带着独特的韵味,不禁有些微微怔神。 “你...” 他不自觉的上前几步,站到了华云修的身前。 “你,你是?” 华云修居高临下的瞧着许子明,眉头紧锁,继而从另一旁下了马车,无视过亦步亦趋跟上来的许子明,径直走到紫杉身前,上下打量着紫杉,许久才开口。 “我王姐又非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会轻易与你结诺。”虽说是疑问句,华云修平稳的声线仿若不过在阐述一个事实罢了。 听得这羞辱性的话语,紫杉面色登时难看下来,捂着脸颊的双手也不自觉放了下来。“你什么意思!我知晓自己身份低微,但郡主与我结盟,此刻却翻脸不认便也罢了,现下却对我一阵羞辱。你德怀王府莫不是要以权压人?” 只是他话音才落,便被华云修身后不知何时跟上来的陈诚一脚掀翻于地。 “我家世子,也是你可冒犯的?” 陈诚武功不错,脚下也未留情,这一脚下去,紫杉便直直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主子,这人要如何处置?” 华云修低头冷冷瞧了紫杉一眼。“敢轻易在这官道上拦下我德怀王府的马车,开口污蔑郡主,若是不好生处置一番,旁人还以为我德怀王府是软柿子,任由拿捏!” 他冷笑道。“若非是王姐心善,说你也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做事,不予理会,莫想你竟还不知死活?” 若是没有先前两人打岔指责紫杉负心弃义,华云修现下如此态度,闹不好轻凰郡主的名声又得狼藉几分。 现下一有两人对比在旁,紫杉弄得如此狼狈下场,倒是无人同情,反是纷纷指责起紫杉来。 紫杉捂着腹部,额角冷汗直冒,意识在逐渐模糊,他张嘴声音万分虚弱。“你偌大个德怀王府竟是仗势欺人……” 华云修低眸瞧了紫杉一眼,唇角微勾。“仗势欺人?你也配?” 一句话将紫杉生生气晕过去,华云修这才将目光流转到被自己刻意无视的许子明身上。 “许家小公子?” 许子明瞧着华云修唇角的那抹笑容不禁有些出神竟是不自觉喃喃道。“世子?” 尽管华云修回京时间不久,但这许家小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物,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此番瞧着许子明怔愣愣站在原地的模样,华云修不由眉头一皱,退了一步。 “许家小公子倒是心肠热的很。” 许子明何尝听不出华云修这话中的嘲讽之意,但他极快便反应了过来,正想要开口解释什么,便只听华云修顿了半晌,又继续道。 “陈诚!” 第十八章 礼数不周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陈诚低声应了一声,竟是几步上前,直接伸手将许子明擒住,冷笑一声开口道。 “许家小公子,还是跟我走一遭吧?” “这,这是?”许子明不明所以的抬头,正对上华云修似笑非笑的眼神,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长相柔和,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 但华云修却是个例外,身形明明比许子明还要矮小一些,但气势迫人的紧,一副居高临下姿态。 “世子,这是想要押我去何处?”许子明缄默半晌,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在他开口说话间,跟着他一同前来的那些仆从也不自觉围了过来,围在华云修周边形成一个半圈,只是碍于华云修先前的下马威,他们只是静静瞧着,也不敢做些什么。 哪料华云修只是静静瞥了他一眼后,便转头上了马车,竟是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讲。 他动作极快,揭开车帘的那个瞬间,旁人只能隐约透过缝隙瞧见里头似乎坐着两道身影,根本瞧不清脸。 许子明不出声,也无人胆敢再次拦住德怀王府的马车,唯有眼睁睁的瞧着马车摆脱人群,绝尘而去。 拐过几道街口,马夫便只见前头停着一辆马车,街口本就窄小,只得堪堪让两辆马车并排擦身而过,此刻这辆马车竟是直接停在路中央,挡住了道路。 马夫正想要开口问问到底是什么状况,便只听华云修揭开车帘,探身出来,瞧了一眼,便开口道。 “不必管了。”马夫微微一怔,刹那之间懂了华云修的意思,跃下马车也不知去了何处。 片刻功夫,对面青墨色,略显暗沉的马车车帘被人从里头掀起,下来一名穿着婢女装饰的蒙面女子。 女子款款走至华云修身前。 于此同时,另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悄然从德怀王府的马车下来,缓缓进走青墨色马车中。 马车立马一个掉头,转身便于他们擦肩而过。 华云修不动声色的收回探视的目光,在云蓁的身上转悠了一圈。“王姐。” 云蓁瞧了华云修一眼道。“你可有事?” 华云修目光闪烁,登时明白了云蓁的意思,抿了抿嘴。“那辆马车,若是我未曾瞧错,应当是镇南王府的马车罢?” 云蓁由着环儿扶上马车,听到此话,前倾的身子转了回来,偏头瞧了瞧他,唇线轻勾。 瞧见云蓁如此表情,华云修登时住了嘴,只得沉默着便要跟着云蓁上马车。 将环儿赶出去与马夫坐一起,云蓁方才开口道。“你有话问,便问罢。” 华云修不由抬头瞧了云蓁几眼。“王姐,自打你从病中清醒,性子便变了诸多。” 云蓁嘴角含笑,静静瞧着他。“你知晓我以往是何种性格?” 华云修不禁哑口无言。 云蓁竟是隐约从华云修平静的神色中辨出几分委屈,她眸底染上淡淡笑意,登时驱散了不少这些日子里积累压抑的阴霾。 她目光流转至华云修的眉目之间,露出若有所思之态。 被她盯着久了,华云修只觉背脊一凉。“云修,帮我一忙罢。” 待到华云修从马车之中离去,环儿方才钻了进来,瞧着依靠车窗,目光不知落于何处的云蓁身上已经换好备用衣裙,不由松了一口气道。 “郡主,好在你回来的早,不然,环儿都不知怎么处置。” “好在世子在,方才替你解了围,否则,今日之事若是还让那人胡搅蛮缠下去,王爷不又得大动干戈。” 眼见云蓁并不开口接话,环儿也毫不介意,接着道。“世子在郡主你离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跟了过来,说来也是古怪,世子不曾向环儿询问过您的去向,莫不是?世子并未辨认出先前那个与正主有所区别?” 兴许是习惯了云蓁心事重重,沉默寡言的性子,云蓁未曾搭话,环儿竟也不觉冷清,眼见云蓁衣襟处并未整理妥帖,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一些,替云蓁整理衣襟。 “您可知,与世子坐于一起,环儿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世子可比郡主你还要小,性格怎的如此....”环儿絮絮叨叨的话,在看到缓缓转过身的云蓁后,忽然止住。 两人坐的及近,环儿甚至能瞧见郡主浓密的睫毛。 她瞳孔震动,指着云蓁,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你,你你你。” 云蓁与华云修乃是同胞姐弟,两人五官模子及像,若不是性子完全相反,极难辨别出来。 但环儿可是打小便侍候在云蓁身边的,很是清楚,云蓁眼角下印着一颗朱红泪痣,而眼前这个‘郡主’,眼角光华,却是什么都没有。 环儿不自觉退后了几步,只是她慌张之下,一个不经意,竟是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你。” “莫吵。”华云修面色沉寂,穿着一身女装也是姿态翩然,只是淡淡扫了环儿一眼,便继续挑开车窗,向外瞧去。 华云修要比云蓁略高一些,故而衣摆有些长,勉强下倒也穿的。 云蓁先前倒是未想过与华云修互换身份,只是,即是有人盯着她,便难免要小心一些,她现下步步维艰,若是被人提前发觉,那便得不偿失。 她现下何人都不可轻信,有些事情还是她自己做,要放心的多。 行走间,云蓁缓缓掀起衣袖,低头瞧了瞧雪白手肘上,突兀冒出的几个用血水书写的小字,沉默半晌后,终是用衣袖擦拭干净。 ..... “将军。”房门被人从外头轻轻叩响。 管事耐心十足的站于门口等了半晌,方才听到房间里头传出一声疲惫万分的男音。“进来。” 管事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外头的日光登时倾泻进略显阴暗的房间。“德怀王世子求见将军,将军见或不见?” 管事小心垂头站在房间内,重重纱幔后,有一道身影此刻正斜倚于床头,声音颇显无力。 “不见,便说是我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只是管事之话还未说完,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将军,世子递给了小人一样物件,说将军见了这个物件后,再行定夺。” “拿来瞧瞧。”男子略略偏头,伸手接过管事手中的一张细长卷纸,字条像是被人硬生生撕去一半,打开一瞧,留下的那一半上,只落有两个风格迥异的字。 这是... 他双眸不自觉瞪大了一些,呼吸瞬间紊乱。“请他进来!” “是。”管事也不多问,垂头便出去了。 “世子,将军有请。” 云蓁垂眸端坐于前厅内,眼见先前出去的管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转悠了回来,她浅浅一笑,起身跨着步子,姿态翩然悠哉,像是丝毫未曾察觉旁人的瞩目一般,如同是前来游园子一般,不疾不徐的跟在管事身后。 若是单以欣赏便罢了,但她兴致颇高,偶尔瞥见什么物件,便要停下瞧瞧,一路走走停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却是足足走了半刻钟。 钱谦乃是她亲手提拔上去的,他的性子倔犟的很,若是一时脑中思绪转不过弯,就算是撞的头破血流,也宁折不弯。 他性格粗矿,嗜武成狂,听闻为了习武,他年过三十都未曾娶妻不说,还特地在家中建了一座小武场,想当初,云蓁听闻这个消息,还曾打趣过,钱谦这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但此番观摩下来,云蓁却是觉得,钱谦府中井井有条,若非是有个女主人,就钱谦这个嗜武成狂的性子,不将府内尽数改成演武场已经算是有所顾忌了。 “世子,这方请。” 管事时不时回头瞧了瞧云蓁,眸底泛起异光,只是不过片刻功夫,那抹异色便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视线被管事有意无意的隔断后,云蓁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一般,瞧了瞧管事开口道。“不知右将军病情如何?听说已经如同王姐一般,病了不短时日了,现下可有好转?” 听到云蓁如此问,管事方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劳烦世子关怀,将军病情已有好转,不碍事。”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门口,管事在房门口站定,微微躬身行礼道。“世子自行进去便是,将军在里头等着。” 云蓁下颌微抬,便径直推门进去了。 云蓁才跨进房门,便只闻到一股浓密苦涩的药味,她微微蹙了蹙眉头,仔细的辨认了片刻。 房间内陈设异常简单朴素,云蓁缓缓环视了房间一圈,最后自顾自的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久闻将军大名,云修此番回京本想结交一番,未曾想将军竟是身子不适,此番云修唐突上门,真是过意不去,还望将军莫要责怪才是。” 被重重纱幔阻隔后的男子似乎没想到云蓁进来便如此自觉,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世子多虑了。” 云蓁端起茶碗浅酌了一口,便又听钱谦略显沙哑的音色响起。 “此番身子不适,礼数不周之处,还望世子谅解才是。” 碧青色的茶盏遮住云蓁唇角缓缓浮现出的一抹笑意,她垂眸瞧了瞧手中清亮的茶水。“将军客气。” 第十九章 所谓何事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两人相互奉承一番后,一时无话,房间内登时寂静下来。 许久,云蓁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 幔帐后的人影也好似动了动,转过头,瞧着云蓁缓缓拨开幔帐钻了进来。 钱谦原本古铜色的肌肤此刻染上了几分不正常的暗黄之色,双颊凹陷,面容憔悴,无精打采的斜倚于床榻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一个招呼不打的云蓁。 “世子,此乃何意?”钱谦捏着手中字条,缓缓铺于云蓁面前,指着上头的两字,问道。 “此字乃是何人所写?” 云蓁低头瞧了瞧字条,似笑非笑的抬头望向钱谦。“将军若是未曾瞧出乃是何人笔迹,又何须请我进来?” 因为肤色蜡黄难看的缘故,钱谦的眸色越发亮堂,听到云蓁此话,他微微怔了怔。 摊开的字条上,只书写着两字,不过是钱谦的名字罢了。 能让钱谦如此触动,只不过因为,那字迹他十分熟悉。 若是旁人提起华桑公主,想到的,不仅是她以一介女子之身掌权泠国十年,还有的,便是她能一心两用,左右开弓的书法传神之技。 华桑的字自成一派,左右手风格迥异,唯一相似的便是字里行间蕴藏万般灵气,让人过目难忘。 故而此番钱谦一眼便认出,那乃是华桑公主的字迹。 但仔细思索来,华桑公主已经病逝,此张字条,怕是她生前所写,他捏着手中的字条。“这张字条,还有另一半在何处?” 哪料云蓁听闻此话,只是抬眸瞧了钱谦一眼,面上神色淡淡。“另外一半,不是应当在将军这里?” 钱谦唇线紧抿,低头瞧着手中字条,察觉出云蓁话中有话,他缓缓抬眸,目光炯炯的凝视了云蓁半晌,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半晌后,他的声音已经渐复平稳。“世子此番前来,总不能只为送这半截字条罢?” “那么,世子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云蓁听闻此话,唇角缓缓勾出一个弧度,自顾自落座于床边。 在钱谦皱皱眉,正欲说些什么之时,便只见云蓁忽的探手,捏住了钱谦的手腕。 尽管钱谦现下身子不适,但他武功极高,在云蓁还未触碰到他手肘之际,便一个伸手反手抓住了云蓁的衣裳。 “世子何意?”钱谦开口之际,忽的低声咳嗽起来。 云蓁眉梢微扬,伸出另一只手为钱谦搭脉。 钱谦一边咳嗽,目光一边紧紧钉在云蓁身上。 云蓁缓缓摇了摇头,意有所指般问道。“将军身强力壮,却不料此番竟也是着了道。” “世子?”钱谦不明所以的开口问道。 似乎不曾察觉钱谦的意思一般,云蓁微微一笑,抬头与之对视。 “将军这病,倒是与轻凰郡主之病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云蓁说的意味深长,就算钱谦再如何愚笨,脑中灵光一闪,登时想起轻凰郡主正是在宫中游走一遭后,方才病倒。 钱谦登时变了脸色,眼见云蓁站起身,他不由自主的支起身子,便要去抓云蓁的衣袖。 但他头疼劲还未过去,故而反应慢了半拍,被云蓁躲了过去。 “世子可知,话不可乱说?”钱谦本就是个武人,急躁下口气便冲了一些。 不甚在意钱谦口气,云蓁退了一步,站于一旁,方才开口道。 “将军就不曾怀疑过,到底是什么病,一病便是大半个月?” 钱谦身子一僵,与云蓁对视之间,恍然之间,只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视过去了,半晌他才恍惚着开口道。 “世子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云蓁浅浅笑着,那眸底的冷光好似压制不住了一般。“我自然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怕将军不知这些日子自己在做些什么罢。” 钱谦面上血色尽褪,目光飘忽,也不知想到什么,神色越发难看起来。“世子之意,公主她。” 只是钱谦的话还未说完,房门便被人从外头轻轻叩响。 云蓁也不觉吃惊,只是淡淡瞥了钱谦一眼。 不知为何,钱谦只觉这个眼神十分眼熟,他想要仔细思索一番之际,便只见房门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 一名身穿淡紫衣裳的女子低眉顺目的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眼见床边竟还站着一人,面上露出适时的惊讶,将托盘放于桌上。 她微微躬了躬身子,对着钱谦行了一个礼。“妾身不知将军房内还有客人,一时冒犯,还望将军谅解。” 女子五官算不得精致,组合在一起却极为耐看,身子婀娜摇曳间自带风情。 钱谦尽管此刻心中思绪复杂万分,但瞧见这名女子之际,面上神色也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 “无妨。” “将军身子本便不适,若是当真有要紧事务,还是待到身子大好了再费心费力罢。”女子跨着小步子,缓缓上前,端着药碗放置床头。 晕晕药味登时在房内散开。 “这位。”女子巧笑吟吟的立于原地,瞧了瞧静静立着的云蓁。“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云蓁比女子尚要高半个脑袋,此刻听闻女子的问询之声,只是眉头一挑,上下扫视了女子一眼。 这就近了瞧,女子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五官平凡却是极为耐看,身上带着极淡的书卷味,不浓不淡像是刚泼晕染的水墨画。 云蓁登时来了兴致,原本以为能将钱谦迷至如此程度的女子,不是个容色艳丽的主儿,也该是英姿飒飒的豪爽女子,此番一见,竟只是如此小家碧玉般的女子? 她顿觉十分惊奇,以往京都内那么多大家闺秀任由挑选,这个木头桩子硬是不曾有一个看上眼的,如今竟是被一个小家碧玉给拾掇的服服帖帖? 一旁的钱谦忙开口道。“酥雨,不可无礼,这乃是德怀王世子。” 酥雨长睫微微眨动,面上露出讶异之色,忙倾身行礼。“妾身见过世子,妾身先前无礼,还望世子莫要责怪。” 云蓁的目光只是在钱谦与酥雨的身上转了一圈,淡淡的应了一声。“恩,起来罢。” 眼瞧着云蓁如此反应,不知为何,钱谦只觉有些心悸。 “世子。” 只是他的话说了一半,便只见云蓁微微偏身,瞧了瞧茶几上搁置的茶碗,方才开口道。“即是送了药来,钱将军还是尽早喝药,早些歇下罢。” 兴许心中还惦念着云蓁先前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钱谦一直打眼瞧着云蓁,身子无意识的微微探出,听闻此话,他面上神色微变,急着挽留道。 “我与世子先前相谈甚欢,这药可稍等片刻,可这知己却是无处逡巡了。” 言罢,钱谦颇显心不在焉的开口道。“你先行下去罢。” 这个木头桩子,不过半余年不曾见,怎的也会说些场面话了? 只是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在酥雨这般女子面前说,若是酥雨猜不透,那还真是奇了怪了。云蓁心中暗暗叹息,面上神色未改,只是挑眉,颇显的意味深长。 “钱将军倒是好兴致。” 酥雨不曾想过,说不了两句,钱谦便要借故将自己遣出去,她眸色不自觉暗了暗,不动声色的将房内一趟一站的两人神色尽收眼底。 她眉头不自觉微微一拢,瞧了瞧钱谦的面色,方才乖顺的点了点头,离去前,十分识大体的对着云蓁行了一礼。 “妾身先行告退,王爷身子不适,待到汤药凉些,便记得用。” 钱谦可未曾察觉出云蓁话中深意,低低应了酥雨一句,再一抬头,便发觉面前站着的云蓁神色很是古怪。 只是他心思本不在此间,等着酥雨出门,他便急急开口道。 “世子先前所言,公主她。” 话到嘴边,钱谦只觉喉口干涩,竟是一时无言,说不下去了。 云蓁长叹一口气,眸色深沉。 没想到她以为的这个木头桩子,竟是被一汪柔情化作春水,不过一个简单的美人计,便将他弄得团团转。 “美人裙下死,做鬼也风流。没想到将军竟也是个惜花之人。” 钱谦顷刻之间面色黑沉下去,眸中染上怒色,声音略略拔高,怒喝道。“世子!” “世子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到底是我妄度君子?还是说中了将军的心思?”云蓁根本不给钱谦插口的机会,继续道。 “若非是将军府内有鬼,这纸条为何兜兜转转到不了将军手中?轻凰郡主竟是与将军病情相似,一病便是大半个月?” “若是将军心中未有揣度隐有察觉,我不过是说了几句罢了,将军又何须动怒?”云蓁虽未明说,但字里行间的暗示之意,钱谦便是想要无视过去都做不到。 钱谦无力斜靠于床榻,唇线抿的死紧,虽说异常抗拒云蓁口中所言的字字句句,但他心中却十分清楚云蓁所言,十有八九乃是实话。“谁会如此费尽心思的害我?” “害你?”云蓁嘲讽般勾了勾嘴角。“将军仔细想想,那人为何要害你?” “将军是真不曾深思,还是想自欺欺人?” 云蓁口中所说的字字句句,像是直插入了钱谦的心窝中一般。 话已至此,钱谦怎会不明白云蓁之意,登时失了神,恍若明白了什么东西,面上恼恨失落层层叠叠,将他所有意识都隔离其中。 第二十章 倒是赶巧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公主她,公主。” 瞧着钱谦面上露出的痛苦之色,紧紧盯着他的云蓁方才松了一口气,眸底浮出一抹复杂。 一场生死,让云蓁看清了许多,至亲至爱的背叛让她不敢再轻信旁人,若非是摸清了钱谦在自己死讯还未传出之时,便已告病在家,她是绝不会贸然来访。 好在她一番豪赌,终是赌对了。 云蓁心知钱谦是个实心眼,此刻知晓华卿凰之死有蹊跷后,怕又是转了牛角尖。她费尽心思的与他相见,可不是为了让他懊悔恼恨。 便在钱谦失神之时,云蓁已经将女子送来的药碗端到床前,浅浅嗅了片刻,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之处,她唇角溢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丫头倒是谨慎聪敏,只是可惜了。 云蓁斜眼瞧见钱谦略显失神的模样,心中略做叹息。 云蓁眉头微微一拢,手中药碗倾斜,墨黑汤汁顷刻之间尽数洒了钱谦一身一脸。 钱谦愕然抬头,这方想起房内还有一人存在,顶着一身药汁,瞧着面前站着的人,终于回过神来。 他扯着袖子,狼狈的擦拭掉面上墨色的药汁。 “世子今日告诉我这些,为的是什么?” 在钱谦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云蓁略略偏身,凑近一些,提示道。“宫内承明殿被烧,将军卧病在床自是逃过一劫,左将军却是未有如此运气了。” 钱谦微微一怔,登时明白了云蓁的意思。 禁卫军总统领之位已经空置了一年之久,他与左将军两人间不分伯仲各有优势,此番他病倒后,不必多想,钱谦也能猜到,按照左将军的手腕,想必已经有不少人被他拉拢。 就算是他病好后,大势已去,这总统领之位怕也与自己无缘。 但此番宫中承明殿被烧,左将军必定会有所牵连,所有一切便尽数翻转过来了。 “世子想要我做些什么?”思及此,钱谦身子不自觉后仰了一些,目光定定瞧着云蓁,眸底有毫不加以掩饰的警惕戒备之色。 云蓁自然将他反应尽收眼底,深深瞧了钱谦一眼,不答反问。“将军现下自身难保,能为我做些什么?” 钱谦微微一怔,体会到云蓁的意思后,古铜色的肤色飘上一抹暗红,他轻咳一声。 “世子此番点醒钱某,钱谦感激不尽,欠下世子一个人情。”言罢,钱谦目光登时锐利起来。“但,世子若是生了不该生的念头,还是趁早打消了好。” 听闻此话,云蓁突然笑了笑,猛地将药碗掷于地上。 “世子!” 在钱谦错愕惊诧之下,云蓁转身前,瞥了钱谦一眼道。“将军现下,还是将府内的老鼠抓上一抓罢。” 还不待钱谦反应,房门便猛地从外被人撞开,几名男子冲了进来。 钱谦登时黑了脸色。 云蓁也不理会冲进来的几名男子,侧过身,便从房内出了去。 大喇喇从钱府正门出来,云蓁便只见一名男子站于她的马旁,瞧见她出来,牵着马匹便迎上前来。 云蓁微微一怔,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男子几眼,登时认出这是先前将许家小公子押送走的陈诚。 便在云蓁晃神之间,陈诚已经走到她身前,沉声道。“世子,许家小公子已经押送至了京府衙门。” 云蓁微微颌首点头,她与云修容貌上虽说很是相似,但男音与女音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的,糊弄糊弄那些不曾见过华云修的也便罢了,像是陈诚这种长期跟在华云修身侧的,她是瞒不了的。 “许家那方什么意思?” 初听云蓁这刻意压低了一些的声音,陈诚面上浮现一抹错愕,登时抬头仔细的瞧了瞧云蓁面容,辨认出些许不同后。 他方在心中思量了片刻,方才开口。“许家那方兴许是气得急了,许家大公子走了一遭,并未说些什么,说是会带许子明上门向王爷郡主请罪。” 云蓁走至马匹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身问道。“听闻摄政王身子不适,现下不知身子如何了?” 两日前,她动了些小手脚,送了李景瑞一份小礼。 原本这‘礼物’也未曾有如此早便爆发出来,只是没想李景瑞在听闻承明殿被烧后,怒火攻心,气血翻涌间竟是将这毒提前引了出来。 若非是怕引火烧身,那夜晚上,静侧妃胆敢那般冒犯,自己如何会那般轻易便放过她。 若是那夜好生拾掇她一番。 今日又怎会当街弄出这么一场闹剧。 不过,阴差阳错下,静侧妃倒也帮了她不小的忙,若非这么一场闹剧,她还当真不知该以何种身份正大光明的前来探望钱谦。 似乎不曾想到云蓁会问及这个,陈诚明显是怔愣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摄政王不过是吃了些许忌口的东西,大夫说来不大碍事。” “但是,说来也怪。”陈诚摇了摇头方才道。“这两日高烧不断,摄政王已有两日告假不曾上朝了。” 从陈诚这个角度,似乎瞧见了云蓁唇角溢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只是待他再凝神仔细瞧去,却发觉那抹笑容好似不过是他眼花了一般。 “如此,倒是巧的很。”陈诚还未回过神,便又听云蓁开口说了一句。 云蓁声音太小,他只模模糊糊听到几个音节,心中不免嘀咕郡主怎的比之世子性格还要古怪。 “走罢。”还未等陈诚反应过来,云蓁已经利落的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 待到云蓁赶回王府,华云修已经万般闲暇的坐于书桌后,垂头也不知在瞧些什么,环儿则是苦着一张脸,候于一旁。 瞧见云蓁回来,目光一亮,忙上前一步,迎了过来,开口道。 “郡主,你回来了。” 云蓁略略点头,将身上的披风递给环儿,向桌前走了几步。 听见脚步声,一声女装的华云修也未曾抬头,只是开口道。 “你先行下去罢。” 房内也就这么三人,华云修这话是对谁说的,自是清楚不过。 环儿下意识瞧了云蓁一眼,云蓁摆了摆手。 环儿小脸一皱,暗暗对着华云修吐了吐舌头,却不料华云修却是突然抬起头来,她吓得登时后退一步,慌忙开口道。 “郡主方从外头回来,奴婢去沏壶热茶让郡主暖暖身。”环儿行走匆匆,慌神之间,险些被自己绊倒。 “不过是个胆小的丫头,你何须吓她。”云蓁瞧着这丫头惊慌失措的背影,只觉很是好笑,转过头来,便正好对上华云修探究的目光。 她眸中笑意逐渐沉淀下去,一边走着,一边伸手去卸头顶的银冠。 此间,华云修一直并未开口,只是一双幽暗的眸子直勾勾钉在云蓁脸上,瞧着她,一点点接近。 云蓁走的近了,方才瞧见华云修拿着的,乃是她前两日临摹华云蓁字迹的那几张纸,纸上密密麻麻书写着镇南王三个字。 她先前练习的几张已经被她尽数烧毁,没想到竟还是无意剩下了几张。 对上华云修很是复杂的眸子,云蓁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的沉默后,华云修将手中纸张递送到云蓁近前,让云蓁避无可避。 “王姐,不想与我解释一番么?” 言罢,他瞧了瞧云蓁的神色,开口道。“你想要翻赵府之案?” 虽说是疑问句,华云修用的却是笃定的句子。 云蓁眸底飞掠过一丝讶然,虽说她心知自己在这个双生弟弟面前曝露了不少,但没想华云修竟是如此聪颖,竟从她一举一动之间揣度出了她的意图。 “亦或者。”华云修将手中写满镇南王三字的白纸折叠好,伸手点上一盏烛火烧尽。“王姐,你只是想要将赵相爷救出来?” 此话骇的云蓁一时未曾捏紧手中的银冠,银冠掉于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云蓁心中一沉,眸色森冷,危险气息登时笼罩上她,她直勾勾凝视着缓缓起身的华云修。 “你派人跟踪与我?” 是了,若非是派人跟踪,他又如何会如此巧的便出现,替她解围。 如此一来,便也就说的通,为何他会从中猜测出自己的意图了。 华云修身量比之云蓁高大不了多少,两人站的极近,两张相似的面孔相互对视着。 这个孪生弟弟,比她想象之中还要聪明难缠啊。 似乎未曾察觉出云蓁眸底的森冷冰寒,华云修缓缓将头上的银簪首饰尽数扒拉下来,一头墨发如同云蓁一般散落肩头。 若是两人换上相同的衣物,那便越发相似了。 “这世上,唯有我们血脉相亲。” 初时,云蓁并未明白华云修之意,细细体会过来,方才体会到华云修话中深意。 华云修与华云蓁虽说是双生子,但自十岁之后,便分隔两地,两人之间应当血脉淡泊才是。 但仔细想来,原主这具身体中毒已深,若非是华云修回京后,为她四处奔波寻觅良医,她就算是在这具身体内清醒过来,又如何在短短时日便恢复如常。 少年的眸色幽深暗沉,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心思却如此深沉,倒是出乎了云蓁意料。 血脉相亲?颇显陌生的词汇,在云蓁的脑中盘旋了一阵,淡淡的暖意陇上她的心尖,却是被她强行忽略过去。 既是有人伸出橄榄枝,她为何不接? 更何况,如同华云修所言,她这具身体,与他可是血脉相亲,若是一着不慎,他怕也脱不了干系。 想清楚其中关节,云蓁眸底溢出的森冷被尽数收敛。 华云修甚是敏感,兴许是察觉到云蓁尚有几分抗拒之色,他垂眸低声道。 “赵府之案,在我回京之前便已盖棺定论,所以我知晓不多。” “堂堂两朝辅臣,单单以几份书信便落得个满门抄家的下场,其中若说未有蹊跷,说出去怕是无人相信。” 华云修淡淡分析道。“赵府落到如此下场,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那么几种缘由罢了。” “无论是哪种,那背后之人,又如何会让王姐你轻易翻案,所以,自打一开始,王姐你便未曾想过,要替赵府翻案,而是想要将赵老救出来罢?” 听着华云修分析自己的心思,云蓁眸光微微闪烁,也不开口说话,任由华云修继续。 “若我未曾猜错,王姐你此番前往面见镇南王,便是打的如此算盘罢?” “只是,镇南王少年时,与赵老不甚对付,若要他出手帮忙,必定是极难的。” “但,若只求镇南王让你见上赵老一面尚可。” “只要见到了赵老,赵老虽说落魄,门生却是不少,只要里应外合,救出人倒也不难。” 听华云修将她的打算猜的七七八八了,云蓁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你所言不虚,只是。” “赵老在狱中已被逼疯了。” 华云修微微一怔,抬眸瞧着云蓁,从她神色中分辨出此话非虚后,他眉头微微一蹙。 “若是如此,那便是麻烦了些,王姐,你打算如何动手?” 云蓁走至书桌边,提笔沾墨,缓缓书写下三个字。“你常年不在京都,也不知,可曾听闻过赵沁绣?” 赵沁绣?瞧着宣纸上缓缓勾勒出的这个陌生名字,华云修有片刻的怔愣,稍作片刻思索,他便反应过来。“乃是美名在外的第一美人,赵沁绣?” “正是。”云蓁点头。 “现下已经一月有余,现下她怕早就逃出了京都。” 言罢,华云修的目光缓缓挪动到了云蓁的身上。“莫不是,王姐你有办法与她联系上?” 云蓁缓缓勾唇笑道。“赵老两朝辅臣,门生布满天下,藏下一个赵沁绣倒也不难。” “只是赵沁绣是个聪敏姑娘,她比谁都想要救赵老,替赵府翻案。” “尽管凶险,在此事未成定局之际,她是万不可能放弃,故而。”云蓁笃定道。“她定然还留于京都。” 华云修沉思片刻,在房内踱了几步,方才缓缓开口。“就算是与赵沁绣联系上,她一介女流,凭借往日情谊,赵老那些门生兴许会收留于她,却恐怕万万不会冒这个险。” 听闻此话,云蓁只是略略抬头,将毛笔搁置到一旁。“那便要...” 只是她话才落到一半,便只见华云修眉头紧锁,身子突然一晃,直扑窗台。“谁!” 第二十一章 空口白话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云修猛地推开窗台,身形灵活的向外跃去。“谁。” 站于窗台下偷听的女子手中端着方红木托盘,此刻正在怔怔出神,还未清醒,便被华云修静静扼住喉口,也不挣扎,一动不动的任由华云修掐着。 目光在触及到华云修的那刻,她有片刻的失神。 “是你?”瞧清女子身上的衣裳,华云修便知这乃是跟在华云蓁身边伺候的丫鬟,他微微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了许久,身穿淡紫衣裳的女子,顿了顿,方才开口道。“未名。” 便在两人僵持之间,华云修只听房内云蓁忽地开口道。 “进来罢。” 趁着华云修突然窜出去的空档,云蓁沾墨提笔,写了几行寥寥小字。 此刻放下笔,华云修正好将窗台边偷听的女子带了进来,云蓁抬眼瞧清女子长相,面上没有半分讶异。 将手中写好的书信塞进信封之中,云蓁方才起身走近了一些。 “未名,你便没有什么话对本郡主说么?” 未名将红木托盘中的茶盏稳稳托在手中,放在桌上,听闻此话,略略抬头,目光在云蓁与华云修的面上打了一个转,最后低眸垂头道。“我无话可说。” 云蓁眉梢一挑,将手中的信封塞入华云修手中。“换身衣裳后,替我将这封书信递出去罢。” 华云修抬头与云蓁对视一眼,恍然之间仿若明白了云蓁的意思,也不多话,推开门便出去了。 待到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后,云蓁方才缓缓开口。“最危险的地方,乃是最安全的地方倒是不错,只是王府内各路人马眼线众多,你可曾想过,日后出路?” 未名猛地抬头,正好撞进云蓁幽深暗沉的眸子,她失声道。“你。” 不等未名从失神之中惊醒过来,云蓁便跨前一步,逼近道。“你即是能从华子敬与李景瑞的手下逃出生天,那么,有些东西,应当在你身上罢?” 未名面上愕然褪去的干干净净,她沉声道。“奴婢不知郡主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云蓁也不强逼于她,只是继续道。“你倒是个聪明丫头,知晓藏身到京都内,他们眼皮子底下。” “京都内大大小小的宅子里,你偏生挑了德怀王府藏身,还费尽心思的摸到我近前,应当也不是巧合。” 云蓁唇角微微一勾,“若是本郡主未曾猜错,瑾姑姑为了将你安全护送出宫,方才刻意招了本郡主入宫,替你作饵。” “故而才让本郡主赔上了一条性命,你说,你要如何赔我?” 伸手勾起未央的下巴,云蓁与之对视。“你先前不过是欠我一条性命罢了,现下却又站在窗外偷听我与云修交谈。” “你说,我可留的你?” 未央定定的与云蓁对视,片刻之后,紧皱的眉目缓缓松开。“郡主若仅仅想要让未名赔上一条性命,又何须费尽心思的让环儿来提示我?” “未名正好偷听到郡主与世子的交谈,不是正好着了郡主的道?” 是了,她先前嘱咐环儿去沏一壶清茶,便是存了引未名前来之心。 毕竟,自己亲耳听到的,与听旁人说的,是万万不同的。 云蓁眉目间染上淡淡的兴味,难怪瑾姑姑生前器重这个丫鬟,临死前将贵重物件都交由她。 在云蓁未曾回神之际,未名忽的挣开云蓁的手,跪下道。“未名欠下郡主一条性命,未名日后相还便是。”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云蓁勾了勾唇角,笑容未达眼底。“你明明知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未名弯腰给云蓁扣了几个响头。“郡主即是知晓了未名现下的处境,便应当知晓华子敬与李景瑞所做勾当,未名烦请郡主为公主报仇。”只字片语之间,竟是径直将云蓁的话头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 任由未名磕头磕的咚咚作响。云蓁也不阻拦,只是立于一旁,面无表情的瞧着。 忽的,云蓁眸色渐深,也无意伸手去扶未名,只是淡淡开口道。“你且说说,我为何要冒险?” 未名抬着略微有些眩晕的脑袋,听闻此言,猛地顶着一头的淤青,抬起头来便对上云蓁冰冷的眸子,略略有些晃神。 华桑公主一死,各地藩王以奔丧名义进京,驻留京都一月不肯离去。 两朝辅臣左相抄家,华子敬在群狼环伺之间独木难支,唯有依靠李景瑞。 德怀王府权大势大,德怀王野心勃勃,也不是没有心思争一争那个位置,毕竟,华子敬也只是过继之子,并不是陛下的直统血脉。 既然皆是旁支,那么为何不可一争? 德怀王即是已经冒了念头,除去华子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未名便是想通此节,方才贸然开口请求,原本想着,德怀王既起心思,争上一争,那她便推波助澜一番,德怀王现下缺的,不正是一个名头? 原本以为的相互双赢,此番听见云蓁如此问,未名反倒是摸不透云蓁的心思。 “此乃双赢之策。” “双赢?”云蓁冷冷一笑。“何为双赢?” “华桑公主在世之时已经逐渐放权,华子敬根基牢固,若未有什么罪状名正言顺的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贸然起兵,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如此挑唆于我,到底是何居心?” 未名膝行几步上前,抓住了云蓁的衣摆。“华子敬先是囚禁毒打生养自己八载的嫡姐半年之余,而后为寻到传国玉玺真正掌权,甚至迫害诬陷两朝辅臣与外敌勾结,如此不忠不孝之人。” “万万不可将这大好山河交予这等恶徒手中,王爷若是起兵,便是为泠国百姓谋取生机。” 云蓁仔细瞧着未名戚戚哀哀的神色,面上却未曾浮现动容之色,只是冷声道。“若是真如你话中所言,那么你为何千方百计的潜入王府,你若将此话告诉我父王,我父王怕是会将你呈为座上宾罢。” 未名心思一沉,明白她的那点小心思,已经被云蓁尽数看破,云蓁故意如此说,怕是为了试探自己。 “未名知晓自身重量,若是将此话妄自告诉旁人,现下怕是已经尸骨无存。”她躬身一礼。“郡主既然想要将左相爷从牢中救出,想必心中定存家国大义,此物送至郡主手中,公主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心安了。” “起来罢。” 云蓁似笑非笑的瞧着未名,“你这丫头倒是奸诈。” “一番空口白话,便想引我置于险地?” 云蓁变脸太快,未名缓缓起身,小心翼翼的妄图从云蓁面上辨认出她的心思。 只是云蓁的下一句话,便让未名顷刻之间变了脸色。 “那东西,怕是早早便在我这了罢?” 云蓁在房内踱了几步,未名倒是个聪慧丫头,她心知不管自己藏的多深,最后怕是皆会被人挖出来,那个东西到了最后,怕是也保不住。 未名在知晓德怀王将云蓁装扮成华桑公主以往模样,妄图拉拢镇南王后,便想趁机接近镇南王,将东西交给他。 只是未曾想,李景瑞竟也是一同前来了,弄得她一时不敢贸然动作,生怕被李景瑞察觉,给镇南王带去无妄之灾。 思来想去,未名还是将这个东西藏在云蓁房内。 想着只要云蓁长得与华桑公主有几分相似,十有八九还是能见上镇南王,那时便借故将东西给他便是。 眼见未名这副模样,云蓁心知怕是被自己蒙对了。 原本想做个顺水人情,却不料想,云蓁竟是自行揣度了出来。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了。 未名沉默了半晌,绕过桌案,停滞在云蓁床前,趴在床沿,从床沿缝隙之间,缓缓拉出一道小缝隙。 在云蓁瞩目之中,取出一个小小令牌,递送至云蓁手中。 “郡主,此乃桑主令,还望郡主收好。” 令牌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乃是用千年铁心木雕刻至成,一面雕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桑树,一面则雕刻着复杂繁琐的文字,密密麻麻爬满其上,令牌小巧而轻薄,其尾打着橙黄的同心结。 云蓁手指轻颤,顺着令牌的纹路一点点摩挲着。 眸底翻涌着无尽情绪,她阖上眼,似乎瞧见了病逝前夕,父皇将她唤到床边,问她,到底是想将华子敬扶持上位,还是自行上位。 当初她无心那个位置,便只说,只想将华子敬扶持上位,日后,便可安详度过余生。 父皇瞧了她许久,最终,从怀中摸出了这支桑主令递给她。 当初她不甚明白父皇的意思,现下却是明了,父皇怕是那时,便已经有所察觉。 可恨她当时被猪油蒙了心,分辨不清虚情假意,竟是与一匹野心勃勃的狼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了三年时间。 最后落到如此地步,乃是她瞎了眼! 好在这一切,都不是那么晚,上天有眼,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那些迫害过她的,她一个个都不会放过。 “郡主。”未名发觉面前的女子怔怔出神,神情悲悯,也不知到底想到些什么,登时开口低声唤道。 云蓁闭了闭眼,上下打量了未名几眼。 “瑾姑姑的尸身,葬在何处?” 第二十二章 教习嬷嬷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嬷嬷这方请。”小丫鬟引着个嬷嬷跨进房内,环视了房间一圈,眼见静侧妃此刻端坐于梳妆台前,忙躬身行了礼。 将嬷嬷引到了静侧妃身前,介绍道。“这是我家侧妃娘娘。” 那嬷嬷恭敬的行了礼,从怀中掏出个褐黄信封,呈送到静侧妃面前。“娘娘过目。” 静侧妃也不急着拆开信封,上下打量了那嬷嬷一眼,眼见她行仪得体,礼数周全,不由暗暗点头,开口问道。 “听闻你以往乃是跟在皇后娘娘身侧的教导嬷嬷?” 那嬷嬷敛眉笑了笑,摆了摆手。“奴婢福厚,幸得娘娘看中,带在身侧,修习了几年。” “这些年多家名门闺秀礼仪,皆是寻老奴教导。” 听到此番,静侧妃眸色微微一亮。“即是表妹推举,定然是好的。” 她挥了挥袖,一旁的小丫鬟忙上前,塞了个钱袋在那嬷嬷手中。 “这些年下来,嬷嬷想来也听过轻凰郡主的名头。”静侧妃眸色微微一冷。“此番王爷可是对嬷嬷寄予厚望,嬷嬷可知?” 那嬷嬷抬眸与静侧妃对视片刻。 旋即两人相视而笑。 “老奴定然不辜负王爷与侧妃娘娘一片苦心,好好教导轻凰郡主!” ...... 云蓁斜倚窗台,揉了揉略显酸痛的眸子,眼见着环儿端着糕点奔进来,她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问道。“这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可是有什么消息?” 环儿止住脚,端着糕点,面色很是难看,犹豫了片刻方才道。“倒是未曾有什么消息传来,只不过。” 云蓁略略偏头,瞧着环儿如此模样,眉梢微挑,开口问道。“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环儿下意识瞧了瞧房门,方才跨着步子,凑到云蓁近前道。“郡主,奴婢先前来时,远远见着静侧妃带着一大群丫鬟过来,好似是奔着我们院子来的。” 云蓁抿了抿嘴,目光落在院内的某个支点,唇角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方才道。“不是好似。” “恩?”在环儿未曾回过神之际,便又听云蓁呢喃道。“已经来了。” 她不曾去静侧妃的麻烦,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云蓁眉目间染上淡淡的不耐之色,眸底冷光乍现,优哉游哉的走至八方桌旁坐下。 环儿探出窗台向外瞧了一眼,正好撞上了静侧妃一行人的视线之中,她登时吓得缩回了身子。 回身瞧着云蓁端坐着的模样,环儿探身过去,乖巧的替云蓁沏了一杯茶。 云蓁端起茶盏,随意的拨动了片刻,瞧着那碧青色的茶叶在澄净的茶水之中缓缓飘动盘旋。 便只听见静侧妃人未至声先到。“郡主倒是好兴致。” 云蓁送至唇边,浅浅抿了一口,头也未抬。“哪有静侧妃如此好的兴致。” “静侧妃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静侧妃兴许未曾想到云蓁如此不给她面子,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她声音一滞,忍耐了许久,方才顺过气来。 “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无事便不能来瞧瞧郡主了么?” “哦?”云蓁掀了掀眼皮,目光在静侧妃身后跟着的一大片仆从身上流转一圈,登时笑道。“那许是今日天气不错,侧妃心情大好?故而带着这么许多的丫鬟游园,游到了云蓁这方来了?” 静侧妃如何会听不出云蓁此话之中的嘲讽之意,她抿了抿唇,勉强笑道。“这倒不是。” “正如郡主所言,我此番过来,还当真是有些事情。” “是么?”云蓁淡淡应了一声。“若是静侧妃有话直说便是,若是本郡主可帮得上的,瞧在父王的面子上,本郡主尽力。” 兴许是被云蓁堵得实在是心塞了,静侧妃面上的笑容登时挂不住了。 一旁跟着的嬷嬷瞪着一双眸子,跨前一步。“不管如何,侧妃娘娘好歹都是王爷明媒正娶的抬进门的,乃是郡主的长辈,郡主怎的如此不知礼数?竟是坐着说话?” “若是此番传了出去,王爷的脸面往何处搁?” 云蓁手中茶盏猛地放在桌上,她面色黑沉,冷哼一声道。“哪里来的刁奴!来人,掌嘴!” 云蓁话音才落,便只见门口站着的两名壮汉跨进门来,趁着众人不曾回过神来,便将那老嬷嬷抓在手中,狠狠赏了几个巴掌。 原先德怀王派来看守她的那两名壮汉已经撤走,华云修不甚放心下,便不知打哪里寻了两个看院给她送了来,听说武功倒是不错。 静侧妃兴许未曾想到云蓁竟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赏了这嬷嬷几个巴掌,她气的浑身发抖。“你,你你。” “你,可知她是何人?” 听闻此话,云蓁方才打眼上下瞥了那嬷嬷几眼,正觉得这嬷嬷黑头寡面的,看来凶煞的很,隐约之间竟是略感有几分眼熟。 还没待她想清楚,到底到底是哪里见过这个老嬷嬷,便只听静侧妃再次开口补充道。 “这可是以前跟在皇后娘娘身侧的掌仪嬷嬷,专教习礼数!” 静侧妃连忙上前让人隔开那两个钳制住嬷嬷的壮汉。 静侧妃搀扶着被打的有些懵的嬷嬷,关切的问道。“嬷嬷,嬷嬷,你无事吧?你瞧瞧,郡主这些年来,长期无人管束之下,性格便是如此无法无天了,你日后一定是要上些心思,王爷可是寄希望于你。” 那嬷嬷这些年被放出宫来后,被各个名门世家请回家去教导闺秀门礼仪,好生哄着供着,何时受过气,更加莫说是上来就挨打的了。 先前被打泄了气的嬷嬷,被静侧妃如此一说,登时反应过来。 那嬷嬷心中只觉背后有德怀王撑腰,登时气足了,眉头倒竖开口道。“郡主!你好歹是皇家子嗣....” 只是她还未说完,便已经被云蓁抬手打断。 “够了,你若是再说一个字,就再赏你几个巴掌。” 那嬷嬷吓的退了几步,片刻之后好似反应过来,自己不能没了气势,硬气道。“乃是王爷亲请我前来,为的就是好生教导郡主,现下如何为人子,将来如何为人妻。” 云蓁似笑非笑的瞧了她半晌,待她说完方才开口道。“方才听闻侧妃说,你先前乃是跟在皇后娘娘身侧的掌仪嬷嬷?” “本郡主常在宫中走动,怎的未曾见过你?” 那嬷嬷被问的一怔,回转过身瞧着静侧妃开口道。“瞧瞧如此模样,与娘娘先前说的乃是没差,果真是需要好生训导一番,还望王爷娘娘放心,老奴自当尽力。” 言罢,嬷嬷捂着自己肿起的面颊,颇有一副咬牙切齿的意味。 “训导?”云蓁冷笑道。“将这刁奴丢出去。” 华云修派遣给她的那两名壮汉,可不管什么身份,唯命是从,只要云蓁说什么,便做什么。 听闻此话,那两名壮汉上前伸手便要去抓那嬷嬷。 那嬷嬷吓得登时缩到了静侧妃身后。 “莫要以为本郡主年纪幼小。便不知,你以往在宫里到底是什么德行,自行礼仪不当,方才被逐出宫外,没想竟是如此没皮没脸的,当真是拿自己当一回事了?” 毕竟一个满身肥肉的老太婆速度如何抵得过两名身高体壮的汉子,不到片刻功夫,便被壮汉如同抓鸡仔一般,拎了出来。 “救命啊,救命啊。”在一声声嘶嚎之中,那嬷嬷被人一手拎着直接丢了出去,一头懵的趴在院子,发出一声声的哀嚎。 本想让云蓁吃些苦头,却不曾想到,她还没做些什么,便已经被云蓁反客为主,就连带来的嬷嬷都被云蓁让人丢了出去,静侧妃面上的温婉之色已经尽数褪尽。 静侧妃狠狠用手点着面前依旧端坐着的云蓁,憋了半晌,说不出话来。“郡主,你,你好,你好的很!” “真是劳烦侧妃为云蓁忧心了。”云蓁皮笑肉不笑的让人取过一个杯盏在对面放下,亲手为杯中盛满茶水。“侧妃可是来讨口茶喝?” 静侧妃上前一步,将茶盏端着在手中,兴许是气的急了,手指指节被她捏的发白,一句话如同从唇齿之间挤出来的一般。“都道,大狗还需看主人,郡主倒是好的很!” 听的静侧妃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句,云蓁唇角微微勾了勾,抬眼瞧了瞧静侧妃的神色。“本郡主现下好不好的很,侧妃娘娘应当看见了?” “至于,侧妃娘娘日后好不好的很,本郡主便不知道了。” “你!你。”听着云蓁刻意将娘娘两字读的极重,仿若从唇角溢出的一般,她手抖了抖,茶水登时倾泻出了大半。 云蓁故作讶然。“本郡主这方的茶水虽说不如侧妃娘娘那方的珍品,但也甚得本郡主倾心,侧妃娘娘还是尝尝如何?” 言罢,她提着茶盏,抓紧静侧妃的手,替她斟满。 只是茶碗单薄,静侧妃一时被烫的松了手,茶盏一时碎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云蓁面上笑容褪的一干二净,手中茶盏也猛地放了手,低头,讶然道。“如此,便没了茶盏了。” “真是可惜,看来,这茶水是喝不得了。” 云蓁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帕,漫不经心的,似乎想要擦拭掉什么脏东西般。“来人啊,送客。” 静侧妃气也气够了,只得狠狠用眼神剜了云蓁一眼。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云蓁怕是已经千疮百孔了。 第二十三章 耀武扬威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郡主!”在两人交锋之际,环儿一直站于一旁,眼见静侧妃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方敢上前。 正想要去动手收拾一下房内的残局,确实被云蓁伸手止住。 云蓁抬了抬眉头,方才道。“慢着。” “来,去唤未名来替我梳妆打扮一番。”云蓁说的颇显意味深长。“可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虽不大明白云蓁的话,但环儿还是反应极快的退了出去。 不到片刻功夫,未名便从外头进了来,环视了一片狼藉的房间一圈后,便默不作声的上前替云蓁梳妆。 云蓁微微偏头,在未名替她装扮之际,低声问道。“那方可有消息?” 未名动作微微一顿,方才凑到云蓁耳边低声道。“趁着摄政王这两日未曾上朝,镇南王联合一系提出年关将至,大赦天下,将赵府斩首时日拖至年后,太子同意了。” 听到太子这个名头,云蓁心中有片刻不愈,就像是被猫抓了一爪子一般。 她微微偏头,透过铜镜瞧向未名,开口问道。“宫中承明殿被烧,李景瑞什么反应?” 似乎并未想到云蓁竟是直呼其名,未名有片刻的怔愣,旋即摇了摇头道。“摄政王病着,倒是没甚反应,倒是太子殿下动了怒,好生责骂了左将军一番,罚了半年俸禄,勒令其在家闭门思过一月。” 这乃是在云蓁意料之中,她下颌微抬。 “快些手脚。” ..... 静侧妃让人抬着惨叫连连的老嬷嬷便直奔向德怀王书房而去,因为气急,她双颊涨得通红,满面怒容。 “娘娘。”走至门口,却是被门口目不斜视的护卫拦住。 静侧妃一行先前在云蓁那里吃了亏,现下肚子里尽数憋了火气,瞧见这个护卫竟如此不识相,登时怒上心头,哪里顾忌的了那么许多? 静侧妃还未说些什么,身侧跟着的丫鬟双目一瞪。“放肆!连你也敢阻拦我家娘娘,还不赶快让开路来?” 那侍卫连眼珠都未转一圈,便继续沉声开口道。“王爷现下正在与世子商讨要事,娘娘若是有事,便稍等一时片刻,待到世子出来,娘娘再进去不迟!” 世子!静侧妃想到华云修与华云蓁那两张相差无几的面孔,登时面色黑沉下去,一双眼睛直勾勾钉在面前拦着自己的这名护卫上。 不就是多生几年么?世子,郡主,什么好事都被他们姐弟两占了。 她两个孩子什么都没有便也就罢了,到头来,她居然还要受华云蓁的气? 兴许是想到先前云蓁对待自己的模样,静侧妃气红了眼,哪里还有原先的温婉摸样。 侍卫一动不动,如同木头桩子杵在她们身前。 “给我让开。” “侧妃娘娘稍等,已经派人进去通禀王爷了。” 静侧妃唇角紧抿,双眸微微一眯,好似突然冷静下来了一般,片刻后开口道。“除了世子在里头外,可还有旁人?” 那侍卫迟疑了片刻,便听静侧妃身侧跟着的丫鬟陡然拔高声音道。“娘娘问你话,你哑了么?” “除了世子外,便无旁人了。” 兴许是外头的嘈杂声音弄得里头之人也无心思讨论下去。 书房的门被人从里头拉开,德怀王的目光在外头一群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圈。 静侧妃在房门打开那刹那,面上瞬间挂上一副哀戚伤怀的表情,瞧见德怀王从书房里头出来,她登时上前一步,凄婉道。 “王爷,妾身有负王爷期望,还望王爷责罚。” 言罢,她一掀衣袍便跪倒在德怀王脚下。 跟她一同前来的丫鬟瞧见静侧妃如此,登时齐刷刷的跪了一片,露出了那正在痛苦哀鸣着的老嬷嬷。 德怀王微微一怔,上前伸手便要作势搀扶起静侧妃。 “爱妃这是怎么了?” 跟在德怀王身后一同从书房内跨出来的华云修,不动声色的将场上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静侧妃顺势倚到德怀王怀中,低声啜泣道。“妾身自知出生卑微,但也是一片诚心实意为郡主着想,没想到郡主不领情也便罢了,就连话都未曾让妾身说罢,不问青红皂白的便动手打了妾身请来的嬷嬷。” 德怀王听得眉头紧锁,顺着静侧妃的目光瞧去,正好瞧见那老嬷嬷捂着腰,要倚靠着人搀扶才可站起。 他松开静侧妃,几步走到老嬷嬷近前,开口问道。“这,这是云蓁打的?” 静侧妃含泪点头,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一旁站着的华云修,瞧着华云修好似要开口说话般。 她连忙再次开口,截断了华云修的话头。“听闻王爷与世子有要事相商,妾身本不想来叨扰王爷,可郡主自持身份,不顾及妾身便也罢了,还非将这嬷嬷打了丢出来,妾身,妾身....” 静侧妃委屈的含着泪。“妾身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辜负王爷期望,还望王爷赎罪。” “反了天了!”德怀王面色愈发难看。“云蓁现下在何处?” “父王。”华云修眉头微微一皱,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便又听静侧妃凉凉着开口道。“云修与云蓁向来姐弟情深,妾身倒是真心羡慕的很。” 华云修眉梢微动,自然不好再开口说些什么。 德怀王冷哼一声,摆了摆手。“去将郡主给本王找来!” 只是话音才落,便只听一声女音从外头进来。 “父王何须派人去寻,云蓁这厢不是来了么?” 在场众人统统将目光挪动到门口方向,只见云蓁穿着一身素净青衫,异常简便的装扮,行走间姿态婀娜,一举一动之间极尽优雅。 静侧妃瞧见云蓁这明显换了一身衣裳,登时气得牙痒痒。 “你来的正好。”德怀王指着一旁撑着腰无法动弹的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云蓁目不斜视的走至德怀王身前,行云流水般给德怀王行了个礼,方才顺着德怀王所指方向瞧去。 登时含着笑回转过身,瞧向静侧妃。“这便要问侧妃娘娘了。” 听见云蓁口中的称呼,静侧妃面上笑容登时僵了僵,抿了抿唇。“郡主这话,妾身便不明白了。” 静侧妃深吸了一口气。“妾身知晓妾身出身商贾,入不得郡主的眼,故而此番才多次数落妾身颜面,可这嬷嬷可是王爷亲自让人寻来,郡主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让人打了这嬷嬷一顿,怕是于理不合吧?” “侧妃怎会如此想?”云蓁面上神色很是讶然。“本郡主擅自责打这名嬷嬷,只不过是瞧不过眼,与静侧妃的出身有何关系?” “这嬷嬷仗着以往曾跟在皇后娘娘身侧几年,被逐出宫后,不知悔改也便罢了,竟是到处耀武扬威。” 言罢,云蓁的目光在那嬷嬷身上流转了一圈。 老嬷嬷接触到云蓁的视线,浑身肥肉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 云蓁冷哼一声,方才继续道。“父王与侧妃才从封地回京,有些事情不知晓也实属正常。” 听闻云蓁如此花言巧语,静侧妃不由暗暗咬了咬牙,瞧着德怀王面色便已知此话他已经信了大半。 但她心中憋着一股气,如何能消得透,登时压低了几分音色。“郡主金口玉言。” 她这句话说得及有技巧,云蓁哪能不明白静侧妃这乃是在讽刺自己,登时似笑非笑的转过头来瞧了静侧妃一眼。 “若是静侧妃不信,派人去宫中一问便知。” 她若是为如此事特意派人去宫里走一遭,怕是会落得个小肚鸡肠的名头,多年修养便挥之一旦。 但这个暗亏她又不甘心吃下去。“王爷,若是正如郡主所言,倒是妾身思虑不周了,还望王爷莫要责怪郡主礼数不周,皆是妾身之过。” 这招以退为进静侧妃倒是用的极好,云蓁在心中暗暗冷笑。 面上却装出一副懵懂模样,开口道。“侧妃娘娘为云蓁费心费力,哪来的过错?父王如何会责怪于你?” 静侧妃被此话一噎,张口便要讥讽回去。 德怀王早便被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给弄得头晕眼光,他眉头紧锁低声道。“够了!” 德怀王瞧了静侧妃一眼。“爱妃多虑了,爱妃费心费力何错之有?爱妃近日费尽心思,还是好生休憩休憩罢,今儿晚上本王去瞧瞧佘儿。” 静侧妃的面色才略作缓和,深吸一口气,方才平复好心情。 “是,多谢王爷关怀。”只是仔细听去,便能听出她呼吸略略紊乱,几个字被她说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德怀王倒是未曾听出什么来,只是转过身,继而对着云蓁开口道。 “你年岁也不小了,怎可如此任性妄为?爱妃乃是一番苦心,就算是发觉出什么不对之处,你也不该当场便将这嬷嬷丢出来,你堂堂一介郡主,怎么弄得如同当街泼妇一般?” “爱妃再如何也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如此不知礼数?还不快去给爱妃道谢。” 云蓁微微低眸,不去看德怀王那故作慈父的嘴脸。 只觉很是讽刺,先前无用之际,百般试探,现下倒是转变的极快,低声道。“父王教训的极是。” 云蓁识趣的挪动到静侧妃身前,缓缓抬起头,背对着德怀王方向,抿唇勾出一抹讥诮的笑容,柔声道。“乃是云蓁先前无礼了,还望静侧妃莫怪才是。” “无妨。”瞧着云蓁唇角溢出的笑容,强自忍了许久,方才将口中的铁锈味道逼回去,静侧妃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尝试着勾了勾嘴角,最终只挤出一个颇显勉强的笑容。“郡主知晓便好。” 云蓁挑了挑眉,便过身去了,将静侧妃抛于脑后。 静侧妃死死盯着云蓁的后脑,指甲被她深深的嵌入肉中。 华!云!蓁! 第二十四章 心思活络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近些日子父王很是繁忙,不知云蓁近些日子可好?”德怀王端着一副慈父嘴脸关切的问道。 云蓁微微低头,扬唇轻笑。“多谢父王关怀,云蓁一切都好。” “如此便甚好,若是少些什么物件,便直接与父王说便是。”德怀王略略点头,偏头瞧了瞧一旁的华云修。“云修在封地之际便时常挂念于你,你们姐弟乃是双生,感情好些也是应当。” 云蓁微微蹙眉,抬头与德怀王对视着,正好撞进他那关切的眼神之中。 心中不由冷哼道,真是一只老狐狸。 只是云蓁心中再是不耐,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得,毕竟现下还未到撕破面皮的时候。 寻常慰问了几句之后,德怀王便再也寻不出什么话头来了。 云蓁便借机插话道。“父王诸事繁忙,云蓁便不打扰父王了。” 她浅浅抿唇笑了笑,瞧了瞧一旁的华云修。 “云修,我先前让你替我寻的物件可是寻到了?” 听闻云蓁开口问询,华云修微微点头颌首道。“估摸就是这两日那掌柜的便会送来了。” 德怀王听着她们两之间打着哑谜,又不好肆意插话,眉头一皱,似乎隐约之间想起什么一般。 正待要开口,院外陆南便急匆匆跨进院内。 环视了院内场景一圈,陆南眉梢一挑,好嘛,人都齐了,不必一个个去寻了。 德怀王眼瞧着陆南直奔过来,沉声道。“怎的?” 陆南上前一个个行了礼,云蓁能明显察觉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多逗留了片刻,心中不自觉微微一松,想必,是来了。 果不其然,便听陆南开口道。“许家老太爷特地带着许家小公子上门前来给郡主赔罪。” “许家?”听闻此话,德怀王的目光不自觉转了一圈,落在云蓁身上,不明所以道。“赔罪?” “他许家是如何开罪了云蓁?” 他这话虽说是询问云蓁的,但陆南反应极快,三言两语便将几日前许家小公子当街带人拦车,将云蓁逼得下不来台之事说了个清楚。 德怀王越听面上神色越发难看,瞧着云蓁,眼神越发冰冷不耐,只是极快便被他强压了下去。 云蓁垂眸,全当未曾看见德怀王面上神色,心中却是连连冷笑。 “乃是云蓁以往荒唐了些,方才给人如此错觉。”云蓁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少许,旁人听来,颇有几分委屈之色。 德怀王只是冷哼一声。“走,去瞧瞧他许家到底想要如何将此事处置好!” ...... 许子明生的倒是不错,只是被之前的荒唐行径掏空了身子,若非是现下他被绑的跟个粽子一般,倒是真有几分俊秀公子郎的意味。 他是被人从外头抬进来的,他被捆绑于担架之上,因为那两人动作太过粗鲁,所以痛的他龇牙咧嘴。 受了几十杖伤,许子明面色苍白的很,眼珠子甚是灵活的在眼眶之中转悠着。 时不时不顾身上的伤口,便要向着门口探头望去,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许文晖眉头紧蹙,伸手敲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下,低声道。“你给我好生的跪着,这探头探脑的像是什么样子。” “孽障!”许家老太爷拄着拐杖,走了几步,伸手便用手中拐杖狠狠打了许子明一下,正好触及到许子明身上的杖伤。 登时的许子明龇牙咧嘴不敢做声,面色越发苍白,求饶之话都说不利索。“爷爷,爷爷。” “若非你搞出的这番混事!老朽一大把年纪了还需如此?”瞧着孙子如此模样,许家老太爷即是心疼,又是气愤。 许家一共四子,老三都比这个弟弟要上六七岁,原本以为这一胎,乃是个女娃娃,不想却还是个带把的。 尽管不是个女婴,但因许子明与哥哥们之间相差年纪甚大,自小便娇惯着长大,不料想,这长大了越发荒唐,若不过是个喜好流连花街的纨绔也便罢了,却不料,与旁人不同的是,竟是打小便喜好龙阳。 待发现之际已经晚了,掰不回来了,他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番竟就为了个小倌的只字片语,抬手便与德怀王府杠上! 这小子若是不教训一番,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云蓁跟随着德怀王进来之际,便只瞧见许子明被许家老太爷打的哀叫鸣鸣,原本杖打的血肉模糊的地方登时崩裂开来,渗出了斑斑血迹,她眉头轻轻一挑。 云蓁瞧见了,德怀王自然也将如此场景尽收眼底,也不开口,只是跨步落于主座。“倒是稀客。” 许家老太爷眼见德怀王进来,连忙迎了过来。“老朽见过王爷。” 德怀王口中说着客套话,却无意伸手去扶,只是摆了摆手,让人添上茶水。“老大人客气了,此番前来,可是有事?” 眼瞧着德怀王装憨,故意不接茬,许家老太爷也唯有自行开口道。“都是老朽这不成器的幺孙,不知听了何人教唆,一时脑中糊涂,便做出如此不长进之事。” “哦?”德怀王眉头微微一挑。“没想竟是惊动了老太爷?” 许家老太爷微微苦笑,撑着拐杖。“若非是这孽孙不知世事,又何须惊动老朽这把老骨头。” “老朽先前听闻这孽孙所作所为,彻夜难眠,多方思忖下还是赶紧绑了这孽孙前来与郡主请罪。” 言罢,许家老太爷转身面向云蓁,躬身便要行礼。“此番孽孙已经被老朽这把老骨头绑到此了,这不争气的孽孙便任凭郡主处置。” 云蓁连忙上前搀扶道。“老太爷万万不可,云蓁可受不起老太爷这一礼。” 这老太爷可是个明白人,知晓这事,事关德怀王府的颜面,她能全当不知晓,德怀王却是无法不介意的。 便狠狠心,弄了这么一出苦肉计。 瞧着许自明吃了苦头,云蓁可没什么怜悯之心,毕竟做了事,不管目的到底如何,需要受罚也是应当。 在搀扶起老太爷之际,云蓁微微一怔,眼底漾起淡淡涟漪,顷刻便沉寂下去。 便在此刻,德怀王忽然开口问道。“老太爷先前说,令孙乃是受人挑唆,那不知是受了何人挑唆?” 许老太爷摇头苦笑,举着拐杖便赏了许子明一下。“孽孙,你还不快如实交代?” 这一下可不轻,原先正于发怔状态的许子明被打了一个毫无防备,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虚弱着开口。 “我,我,我不识得那人啊。” “你什么你!王爷询问,你还不快快交代?”许老太爷眉头倒竖,登时怒道。“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有何好庇护的?你瞧瞧你出了事,可有人来助你?” 许子明犹豫了片刻。“只是,我确是不识得那人的啊。” “不识得那人?”华云修此刻淡淡开口道。“许家小公子可真是心大,不相识之人的话便尽数信了。” 许子明怔愣抬头,便见华云修面带讥讽的瞧着自己,登时瞧着他俊美秀气的面容一时有些出神,呐呐的半天说不出来。 眼见许子明如此模样,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许文晖哪里会瞧不出他的心思,只恨不得抽他,若是旁人,只要你情我愿便也就罢了。 这可是德怀王世子,哪里是他肖想般的人物? 竟敢如此直勾勾的瞧着?还怕他浪荡的名头不够大?还是嫌命太长了? 许文晖气急,反手便抽了许子明一下。 许子明惊呼一声,登时被打偏了头。 许文晖上前一步,对着云蓁行了一礼。“舍弟无知,还望郡主大人大量。” 云蓁只是浅浅一笑,暗暗伸手拉了华云修一把。 华云修登时低低冷哼了一声,接话道。“大人大量?此事事关王姐闺誉,若未处置干净,王姐闺誉尽毁,便是他几条性命也不够赔的。” 听到华云修此话,许文晖心中不禁腹诽,这京都谁人不知云蓁的名头。 若说荒唐,云蓁以往也不是个省事的,与许子明不过就是半斤八两罢了,现下不过一段时间消停,便说什么闺誉的。 也不觉臊得慌? 只是这话心中腹诽腹诽便也就罢了,许文晖是万万不会开口表明的。 他沉着脸开口道。“世子之言所言极是,舍弟荒唐,不知世子意下到底该如何处置?” 华云修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打的老实了的许子明,许久之后,方才偏头瞧向云蓁。“王姐意下如何?” 云蓁冷冷抿唇。“说的倒是轻巧。” “若非是云修应变得当,云蓁现下怕是已被恶名缠身,许家小公子上演一出苦肉计,便想就此作罢?” 兴许很是诧异云蓁竟是如此反应,华云修偏头与云蓁对视一眼,只见云蓁眼角微斜,目光所及处,正是悄然跟进来,不曾开过口搭话,存在感极低的静侧妃身上。 华云修会意的冷笑。 “王姐所言极是,若是不好好惩治一番,那么旁人皆以为我德怀王府好欺辱了。” 静侧妃讶异的蹙了蹙眉头,她还以为华云蓁改了性子,变得聪敏了一些,现下瞧来还是如此莽撞娇蛮,如何比的过她的云悠。 云悠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许家三公子虽说不比前头两个哥哥那般出色,但好歹也比这个四公子要好上不知晓多少,听说还并未定亲。 想到此处,静侧妃的心思不由活络起来。 第二十五章 咄咄逼人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德怀王坐于一旁,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瞧着云蓁这不避不让,争锋相对的模样,心中只觉云蓁真是不识大体。 此番许家虽说理亏,但许家常年扎根于京都内,此番许家老太爷带着重伤的许子明上门请罪,已经放足了姿态。若是再让云蓁他们胡搅蛮缠下去。 得罪死了许家,那便得不偿失了。 许家老太爷登时沉了面色,瞧着云蓁,淡淡开口道。“那按照郡主的意思?要么便将老朽这副老骨头也一同赔于郡主吧?” 云蓁皮笑肉不笑的接口道。“云蓁乃是小辈,小辈之间的纠葛,又怎敢劳烦老太爷?” “老太爷年纪大了,还是莫要操心这诸多罢。” 被云蓁凉凉刺了一句,许家老太爷登时被哽住,浑浊的双目登时眯成一线,气得那双手勉力支撑着拐杖。“郡主,所言甚是。” 他咬着牙,用拐杖狠狠在许子明的身上敲打了几下,许老太爷年轻之时是个武将,便是现下年纪大了,身体也是极好。 许老太爷手劲极大,几下敲在寻常人身上便是一片青紫,何况是本就受了不轻皮外伤的许子明,他闷哼一声,面上血色尽无,勉力支撑方才未曾晕厥过去。 那腰腹间登时渗出一片血色,染红了许自明身上的衣裳。 “爷爷。”许子明迷迷糊糊的从唇齿间吐出两个字。 瞧着这个不争气的,许家老太爷心中怒火愈甚,若非是这个不争气的,他一大把年纪,何须腆着脸上门求人? “你莫要叫我,若是今日郡主不原谅你,你瞧瞧我今日不打死你。” 言罢,许老太爷喘着粗气,通红着一双眼睛便要迎上前去,举着手中拐杖便又要打。 “爷爷,若是再打下去,子明他如何撑得住?” 这些年许子明荒淫无度下来,本就掏空了身子,受了几十杖伤下来,本就是强撑着精神,若是再受许老太爷这番责打,怕是得去黄泉路走上一遭了。 许老太爷冷笑道。“如此孽孙,留之何用?” “老朽以前便应当打死他,省的惹出如此祸事来!祸殃全家!” 许文晖也是万分疼爱这个弟弟的,眼见许老太爷真心动了怒火,若是无人阻拦,今晚怕是当真会打死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忙上前架住许老太爷。 回转过身子,恳求道。“郡主,舍弟愚蠢无知,方才闹出到如此地步,好在现下事情尚有转还余地,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舍弟,若是日后郡主有事,支会一声,下官自当义不容辞。” 原本许子明已经弄成如此模样,云蓁再是如何有理也该是收敛才是,却不料想云蓁低头仔细辨别了一下许子明,眉梢微挑,竟是冷笑着偏过头去了。 许文晖便是瞧见云蓁这不饶人的态度,就算是泥人也带了三分火气。 只是碍于云蓁的身份才未曾发作,忍着气道。“既然万般处置郡主皆不满意,那便请郡主说说到底想要如何?” 他双眸微眯。“郡主莫当真是想为了那还未曾发生之事,便要下官弟弟搭上一条性命吧?” 云蓁不屑勾了勾唇角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 便听德怀王终是喝了一声,将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拉了回来。 原先他也不想妄自插手,只是云蓁这一直咄咄逼人的,也不懂见好就收,要当真为了这事与许家闹僵了,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德怀王轻咳一声,威胁般撇了云蓁一眼。 “云蓁。” 云蓁抿了抿嘴,方才将口中的话给咽了回去。 “总归云蓁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被本王惯得甚是娇蛮了,让许老大人见笑了。” 许老太爷掀了掀眼皮,也不好接话,只是面色总归是不好看的。 德怀王瞧着许老太爷如此,他自持身份,自然是不能开口打这个圆场,只得微微偏头,瞧了华云修一眼。 华云修这个儿子以往便甚的他心,今日却不知怎么了,好似未曾体会到他的意思一般,只是缄默的垂首站在一旁。 静侧妃心思活络,眼见德怀王如此下不来台,她忙上前一步,开口打圆场道。“许老太爷德高望重,即是特地带着幺孙前来请罪,郡主大人大量通情达理,自然体会到了许老太爷的一番真情实意。” “万事皆有处置之法,许老太爷坐下再说罢。” 斜眼瞧着静侧妃如此热切的打着圆场,云蓁眉梢眼角满是讥俏。“侧妃娘娘说的是,老太爷身子骨不行,还是坐着说罢。” 似乎未曾想到云蓁会接话,静侧妃偏过头瞧了云蓁一眼,暗叹云蓁现下怎的如此好说话? “兴许是昨夜里在窗台前坐了一夜受了凉,云蓁现下只觉头晕目眩的,这里则交由侧妃娘娘了。”做戏做全,云蓁伸手抚了抚额头,装出一副虚弱之感。“为防失礼,云蓁便先行退下了。” 反正轻凰郡主在外的名声便很是刁蛮,也不缺这么一件两件。 德怀王眉头一竖,还未开口说些什么,只见云蓁转身便走,根本只是与他打个招呼罢了。 “云蓁!”还不待德怀王出声喝止云蓁的不妥之处。 刚想弯腰坐下的许老太爷登时气血上涌,老脸涨得通红,身子不住的抖动着,一句话被他说的断断续续。 “老朽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今日叨扰了。” “是云蓁年幼不知事,太过任性,老大人莫要计较才是。”德怀王气得也不清,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只得开口安抚道。 “老朽怎么敢计较!”许老太爷胸膛不住上下起伏,若非是他身子骨本就不错,此番怕是便被气得直接晕过去了。“今日叨扰了,告辞!” 许家老太爷执意要走,德怀王心知也拦不住,他只得眼睁睁的瞧着许家老太爷黑着脸,让人抬着许子明走了。 只要做个顺水人情,便能与许家结好,却不料被云蓁如此一闹,弄成个不欢而散。 “王爷!”似乎不曾想自己不过是开口打了个圆场,云蓁竟真的转身便走,一点情面都不留,静侧妃面色难看之极,她虽说出生商贾,但因嫡女身份,家里人谁不捧着她,她何时受过这等气? 若是一次也便罢了,可华云蓁仗着自己郡主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明里暗里落自己的面子!便是圣人也忍不下去了。 她眼角含泪,浅浅叹息。“妾身自知出生商贾,不可妄自插话,但妾身只是瞧着许老太爷既是亲自前来,那便是存了与王爷交好的心思。” “不曾想妾身一片好心好意,竟是让郡主甚是反感,此事妾身便不应当插手才是。”静侧妃犹疑了片刻,方才吞吞吐吐的开口道。 “妾身毕竟不同郡主生母,郡主如何相对妾身无话可说,只是妾身未曾想到,郡主竟是连王爷你……”静侧妃话未完尽,但德怀王如何不懂她话外之音。 他一动不动的坐着,一双眸子里翻涌着无尽怒意。 许久后,方才听到德怀王咬牙低声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眼见德怀王真心动了肝火,静侧妃乘热打铁。“郡主现下方才十六,便是再顽劣也是有个限度,王爷费些心思,郡主不将妾身放进眼中,但王爷约束管教,郡主还是听得进去的。” “你瞧瞧她这模样!哪里是听得进话的人?”德怀王气得急了,闭上眼,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道。 “你先行回去罢,本王自有思量。” 静侧妃一怔,瞧着德怀王如此态度,想来应当是有事情瞒着自己,她唇角微微紧抿,但德怀王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她也不好多问,深吸了一口气,恨声道。“是,妾身告退。” 德怀王心头装着事情,倒是未曾发觉静侧妃神色不对,他只是眉头紧锁,扬声道。 “去将叶姨娘请过来。” 静侧妃脚步一顿,猛地抬头,目光中尽是不可置信。 叶姨娘?王爷莫不是要将这件事情交给那个贱婢去做? 想到那个欺上瞒下,趁着她怀有身孕便爬王爷床的贱婢,静侧妃不禁恨得牙痒痒。 那个贱婢倒是好手段,竟是能让王爷如此器重她!华云蓁对她向来不假辞色,她倒要看看,那个贱婢能有什么手段,能在华云蓁手下讨得好! ...... 年关将至,四处张灯结彩,满目触及下都是喜庆红色。 昨夜下了一场雪,满地白雪皑皑与赤红交相呼应,瞧来甚是美观。 云蓁今日穿了身素雅灰衫,怀中抱着一个暖炉,站在院子里,瞧着跨着步子从院子外进来的华云修,眼底染上浅浅笑意。 待到华云修走到近前,云蓁才淡淡的开口。 “怎的就你来孤身一人瞧我这个胡搅蛮缠的姐姐?” 听到云蓁此话,华云修不自觉唇角挂笑,伸手推拒掉环儿递过来的暖炉,方才开口道。“屋外寒的很,王姐你身子不爽,可要多加休息。” 云蓁哪能听不出华云修话中的调侃之意?她斜了他一眼。“越发没个正经。” 两人说笑着进了屋,便将房门一关,将外头的风雪与暗处探究的眼神皆数阻隔在了外头。 华云修抬眼便瞧见搁置于书桌旁不远的一方绣踏,登时好奇的探头过去瞧了一眼,瞧着那针脚细密齐整,不由惊叹出声道。“没料想王姐的绣工如此之好?倒是真人不露相,” 云蓁进了房来,亲自斟了一杯茶,端到华云修近前,塞给他暖手,这才低头瞧了一眼那绣踏上仅仅绣了一角的绣布,她不知想到些什么,眉宇之间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华云修看的奇怪之际。 便只听云蓁开口道。“你今日过来,想来是许府那方有动静了?” 开了这个头,华云修收敛了面上的调笑之色道。“前些日子在府内受了这般气,许家老太爷回去便病了,这一病便是好几天下来。” “今日父王便命我带些物件上门慰问。” 云蓁面上无波无澜,微微点头,伸手便在华云修的身上一拍。 “就是不知你的绣工如何?” 不过一盏茶左右时间,华云修便从云蓁房内出了来,也不逗留,径直出了德怀王府,带上礼品奔着许府而去。 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便有一人静静尾随其后。 瞧着华云修在门房处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闷亏,方才被人迎进许府。 待到华云修进了许府,那人方才悄然离去。 轻车熟路的拐进一家府宅,几番通禀,那人方才被人引了进房,将这些日子里,华云蓁与华云修的所作所为,细细禀告。 听完通禀,里屋坐着的那人轻轻咳了几声,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 “你是说,许老太爷带人上门请罪那日,华云蓁忽的动了肝火?寸步不让,最后弄得不欢而散?而后,许老太爷便因为这个病倒了?” 那人微微怔愣了片刻,仔细的思索了自己先前言行,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听许府传来的消息瞧来,确实如此。” “今日德怀王开口让华云修带东西上门问候?” “确实如此。” “你且下去罢。”片刻后,里屋人复又开口说了一句。 待到那人小心翼翼的退出房去,房内又复平静。 “主子。”弘毅端着一碗浓黑的糊状物件,犹疑着开口道。“时间到了,得换药了。” 披着衣裳坐于炭炉边上的男子面上敷着墨黑的草药,故而遮去他的五官容貌,唯一能够辨认他身份的,便是那耳朵上留下的一道深紫牙痕了,李景瑞闭眼淡淡应了一声。 弘毅方敢上前,替他一点点除去面上的药草。 待到药草褪尽,仔细一瞧,李景瑞那张净白的面庞上,左颊便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弘毅仔细对比了一番,只觉得李景瑞这过敏之症真是顽劣。 这么些天,方才消去了这么点。 “可好了些?”李景瑞开口问道。 “恩。”弘毅应声间一点点为李景瑞敷上新药,忽地。 李景瑞倏然睁开眼,抓住了弘毅的手道。“不对,不对。” 弘毅心中微惊,正想开口问询一句,李景瑞却又放开了他的手,闭上了眼,只是也不知思量了什么,那眉宇却是越皱越紧。 第二十六章 不敢触及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这具身体本就体虚,云蓁在寒风中站在许府门口许久,待到有人出来将她引进府内,为她添上了一壶茶。 她端着喝了一口,方才觉得冻僵了的身子暖了一些。 尽管将云蓁请进厅内许久都不曾有人前来招待,一番刻意将云蓁晾着,这茶品点心上倒是不曾克扣。 只是云蓁心中装着事,故而就算是再好的茶水,喝进腹中也无滋无味。 云蓁眼观鼻鼻观心的坐了许久,许家大公子许文晖方才姗姗来迟,瞧着来的乃是华云修,心中虽说很是不耐。 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好客模样来的。 只是心中有气,这话说的,自然就不是那么好听。“这不是德怀王府世子么?世子大驾光临,府内繁忙,不曾远迎,真是失礼失礼。” 云蓁忙起身道。“大公子客气,此番前来,乃是听闻许老太爷身子不适,特来看望。” 听到云蓁开口,许文晖有片刻的怔愣,不由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云蓁一圈。 “大公子?”云蓁眉头一挑,许文晖方才回过神。 云蓁比许子明还要小些,许文晖自然不好比一个小自己快要一轮的女子,只是这戏自然要做全,他冷哼了一声,语带嘲讽。 “瞧世子说的这话,下官可担当不起。” 若是再为难下去,戏便做过了,所以许文晖只是转过身,引路道。“世子随下官来吧。” “大少爷。”端着药碟出来的侍女瞧见许文晖忙倾身行礼道。 “爷爷可醒了?”那名侍女的目光在许文晖身后的云蓁上转了一圈,旋即收回目光,低声道。“老太爷醒了,正在与老夫人说话呢。” “恩,你们且下去罢。”许文晖点头摆手,厢房内的丫鬟登时低声应和一声,尽数退了出去。 待到丫鬟退出去时,识相的将房门轻轻阖上,许文晖原本不耐的面色才略略好看了一些,上下打量了云蓁一番。 直到云蓁缓缓抬头与之对视,方才听他犹豫着开口道。“世子这方请。” 云蓁含着笑,微微点头,跟在许文晖身后绕过白玉叠双屏风,绕到里厢。 房内陈设简便,床上躺着的老者鬓发凌乱,面色苍白,唯独一双眼睛灼灼有神,瞧来十分不似生病之人,此刻正与坐于床沿边的老夫人叙话,瞧见云蓁进来,轻咳了一声,面色登时沉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竟是转过了身子。“哼。” 瞧着许老太爷如此稚气的举动,云蓁有着片刻的惊愕,许久后,方才反应过来。 莫说是云蓁了,便是许文晖,眼见着自家祖父如此模样,也很是诧异,心头颇有些哭笑不得,忙转过身子解释道。 “世子莫怪。” 云蓁抬手截断了许文晖接下来的话笑道。“许老太爷赤子之心,倒是难得的很。” 眼见云蓁不似生气模样,许文晖方才松了一口气。 “前两日,虽说乃是情势所迫,但云蓁对待长者着实无礼,老太爷生气也着实理所应当。”云蓁斟酌着开口,躬身一礼道。“乃是云蓁有错在先,还望老太爷宰相腹中能撑船,原谅云蓁才是。” 许老太爷还不曾转身,反倒是坐于一旁的许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云蓁一番,踌躇着开口。 “听说德怀王福厚,世子与郡主乃是双生子,老身还未曾见过双生子,今日一见还觉着两人甚是相似,原竟还是女娇娥?” 云蓁略略抬头,瞧着许老夫人面容慈祥和蔼,眉宇间自带一片祥和之气,笑着瞧着自己。 “女子身份总归是不好在外行走。”登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云蓁心头微暖,笑道。“想来,这位便是许老夫人了。” “云蓁给许老夫人见礼了。”言罢,云蓁便要行礼。 许老夫人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云蓁浅浅一笑,躬身行了一礼,只是她穿着男装,行的却是女子礼仪,颇显的有些不伦不类。 许老夫人连忙起身,正要去伸手去扶,便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的许老太爷按住了。 “即是郡主要行礼,你便受着就是了,府里哪有这么许多规矩?” “确是如此。”云蓁点头附和道。 许老夫人瞧了瞧许老太爷,又瞧了云蓁一眼,笑道。“即是如此,老身便受下这一礼。” 许老太爷哼了一声,方才正眼瞧着云蓁。“郡主有礼,老朽身子不适,便不起了。” 知晓许老太爷怕还惦记着前些日子自己那些话,云蓁不由失笑。 “老太爷若是身子不适,便躺着就是了。” 许老太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尚可。”他撑着身子便要坐起,许老夫人忙上前,搀扶着他坐起。 “人在后间里头,郡主自行进去罢?”待到许老太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方才好似无意的伸手一指。 “多谢老太爷。”云蓁点头,一个个打过招呼,绕到床幔后头,方才发觉其后有着一道小门,应当是厢房自带的小隔间。 待到云蓁进了小门,许老夫人的目光方才收回来。 “原本听闻了不少轻凰郡主的荒唐事迹,今日一见,倒觉着是个有礼有节的丫头,不知京都内那些传闻是如何冒出的。” 听到此话,许文晖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可见传闻也不是尽数可信的。” “恩,我瞧着这丫头倒算是不错,老三可还未定亲....” 只是许老夫人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许老太爷沉声打断。“得了,你便别想了。” “这轻凰郡主可不是池中之物,老三那种木头疙瘩,如何吃得消?”许老太爷摸了下巴上的胡须,与许文晖对视了一眼。 “现下京都内风云变幻,可不能妄自攀亲,若是一个不慎下,便是得不偿失。” 许老夫人听着这话,还是不甚死心,继续开口道。“轻凰郡主不行,沁绣那丫头我瞧着也是不错,现下人即是在府内,那便让沁绣与老三交流交流也无妨。” “你想得倒是好,赵家那小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许老太爷沉着脸很是不乐意。“再者,你晓得我一向与左相那顽固万般不对头,收留下沁绣也只是瞧着左相此番着实是不明不白,方才出手相帮,便是赵家能翻身,我跟那个顽固也不可能成为亲家!” “爷爷。”听闻许老太爷提起这茬,许文晖方才犹疑着开口。“您觉着,赵府此番可是能翻身?” 许老太爷沉默了半晌,目光不自觉转向了床幔后头,缓缓探出一口气。“便是有轻凰郡主相帮,怕是....” “也难的很。” 隔间不大,左右只能放下一床一桌一椅,里头昏暗,故而点着几盏灯火,坐在床边的女子尽管一身素净打扮,但是容貌气质却皆是万众挑一,便是在昏暗的房内,也掩不去她的风华。 瞧见云蓁进来,赵沁绣一双美眸在她身上转悠了一圈,也不急着开口。 待到云蓁走到近前,她唇角方才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郡主?” 走的近了,云蓁方才瞧见,便是浅浅笑着,赵沁绣的眉也是微微紧蹙在一起的。 眉宇间染着的忧虑是如何都遮盖不住的,便是赵沁绣如何聪慧,今年也不过年仅十八,若非是家事突变,这般的倾城美人,也该是卧于高阁,被人供养着的。 她也曾见过赵沁绣,不过那是三四年前了,以往只觉着她五官模子不错,没想现下长开之后,容色却是越发艳丽动人了。 “果真是倾城绝色。” 兴许是如此的奉承之话听得不少,赵沁绣只是微微一笑,开口道。“郡主此番前来,总不能是只为瞧沁绣一眼罢?” 云蓁顿了顿,方才开口道。“你可想救出你的亲属?” 注意到云蓁用的乃是救,而不是说,帮赵府翻案,赵沁绣微微蹙眉。 心知赵沁绣乃是聪慧的,若不说实话,怕是无法取信于她,云蓁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 “你可知,左相此番为何会染上如此祸事?” 赵沁绣自然也想清楚,这些日子隐隐约约之间也略有揣度,只是毕竟事出匆忙,左相将她送出来之际,她只得寥寥数语,星点线索汇集起来,她也唯有知晓左相府落到现下这种地步。 怕是父亲的政敌下手。被人迫害至此,至于是为了何事,方才落到如此地步,她却是不清楚的。 瞧见赵沁绣摇头,云蓁方才开口继续道。 “一月之前,左相遭奸人陷害,铃铛入狱,轻凰郡主入宫一趟,旋即在床上病了大半月,禁卫军的钱右将也在同一时间卧病在床,华桑公主不到半月便撒手人寰,这些事件看似巧合的很,按照赵小姐的聪慧,还会想不通其中关节么?” 云蓁说起此事,胸膛处被她刻意压制下去的怒火冉冉升起。 赵沁绣本就心有怀疑,听到云蓁如此说,旋即将所有事件串联起来,方才大悟。 “原是如此。” 难怪云蓁方才开口用的乃是救这个字眼,难怪父亲已有察觉非但不着手为自己翻身,反而是将自己送走。 若非是自己与父亲他们走散了,怕是此刻便已经被一网打尽。 想到此间,赵沁绣只觉手脚冰凉。 其实这段日子,她如何未曾想过如此下场?只是她不敢去触及罢了,只可惜埋头苦思还是避之不及,血淋淋的事实已经摆到她面前,让她无法退避。 第二十七章 自投罗网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分辨着赵沁绣的神色,云蓁心知她现下已经将此种关节尽数想清,心中只得微微一叹。 面对这般诱惑,赵沁绣并未盲目答应,而是将目光移动到云蓁的面上,沉声开口道。“沁绣斗胆,敢问郡主,为何要助沁绣?” 这丫头真是聪慧,若是她十七八岁便有如此心智,又如何会识人不清,落到现下这般地步? 这个念头不过在云蓁的心头过了一圈,她微微叹息一声道。 那些用来骗骗旁人的话,在赵沁绣这里自然是行不通的,云蓁目光闪烁,声音紧涩。“王姐之死甚是蹊跷,她幼时待我极好,我自然是要替她报仇的。” 在赵沁绣的目光注视之下,云蓁抿抿方才开口道。“左相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王姐曾让左相教习过我一段时日,虽说时日不长,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此番赵府被奸人迫害,赵老有难,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眼瞧着自己说的如此动容,赵沁绣面上神色未改,云蓁心叹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心思通透,也懒得再说些场面话,挑挑眉梢道。“更何况,赵小姐该关心,应当是如此做,与赵府可有害处。” 赵沁绣微微一怔,面上神色才略有变更,方才开口。“不错。” 不论云蓁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假,赵府现下如此状况,只能拼一场了。她并非顽固,只有人活着,翻案之事,一年不行,便用十年,总归是有昭雪的那一日,但人若是死了,便是日后翻案,留下千古美名,又有何用? 想通此节,赵沁绣便开口道。“郡主有何好法子?” 与聪慧之人打交道,便能省去不少事。 “好法子倒是算不上,赵小姐怕是还需的吃些苦头。” 在赵沁绣未曾反应之际,云蓁又开口道。“便请赵小姐‘自投罗网’罢。” 赵沁绣怔怔的瞧着云蓁。“郡主所说的,乃是让沁绣自投罗网?” “正是。” 赵沁绣左右仔细辨别了一下云蓁的神色,觉着她此番不像是说笑,秀眉微微一拢,琢磨着,云蓁之话到底能听多少。 赵沁绣沉吟了片刻,恍然道。“郡主想要用的,乃是里应外合之法?” 云蓁点点头,瞧了赵沁绣一眼,低叹一声继而解释道。“赵老在狱中遭受毒打之苦,不得已之下只得装疯卖傻,被那些人紧紧瞧着是无法动弹,若非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这个办法虽说乃是下下之策,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机会。只是,此法子,赵小姐须得吃些苦头才是。” 云蓁这话说的婉转,但赵沁绣十分明白,真实情况怕是比云蓁形容的还要惨痛几分。 只是她现下又有何选择? “现下如此状况,只要有一分希望,沁绣又如何会轻言放弃?”赵沁绣扬唇苦笑。“哪有什么上策下策,只要起了作用,可绝地逢生,便是刀山火海又何妨?” 眼见赵沁绣如此上道,云蓁原本的几分担忧尽数褪尽,眸底溢出赞叹之色。“赵小姐倒是想的通透。” 此番前来,云蓁打的乃是前来瞧许老太爷的名头,不可在许府久待,所以她只是简洁的与赵沁绣沟通了一番,好在赵沁绣确是个聪慧丫头,一点即通,有些地方云蓁只需要提点几句罢了。 “沁绣替赵家数百口感谢郡主了。”将所有一切敲定,赵沁绣抿了抿唇,从床上起身便想要给云蓁行礼。 云蓁上前一步,搀扶住她,在赵沁绣怔然之间,她唇边溢出一抹浅浅叹息。“此法子虽说有办法将赵老等人救出来,但总归上,还是前提还是须得瞧小姐你自己。” “待到真正将赵老他们尽数救出来之后,小姐再行礼不迟。” 赵沁绣也不扭捏,点点头道。“那便劳烦郡主了。” 云蓁微微点头,站在门口之际,犹豫了一下,微微偏过身子,瞧着赵沁绣道。“赵小姐怕是须得吃些苦。” 赵沁绣弯了弯唇角,那张绝美容颜在烛火下越发娇美动人。“沁绣明白。” “只是郡主可否告诉沁绣,如此费尽心思的助赵府,为了什么物件而来?” 莫说赵沁绣不信,便是云蓁此刻若是与赵沁绣调转一个方位,怕是也不会轻信的。她仔细的琢磨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我并非圣人,自然不是毫无所求,只是此事待到救出赵老再说不迟。” 赵沁绣犹豫了片刻,忽而开口叫住了云蓁。“郡主。” 云蓁动作微微一顿,却并未转过身。 赵沁绣想来要的,也不是她的回应,她一边行走,一边从脖子上扯出一个布袋,将内头的一柄钥匙取了出来,递到云蓁的面前。“赵府承下郡主此番情谊,无以为报,仅仅希望,这东西能帮到郡主才好。” 云蓁低眸瞧着那铜黄色的小钥匙,却不伸手去接。 “事未成,你便如此交由我了?” 赵沁绣微微一怔,“沁绣虽说并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物件,但我父曾说,此物不过是替人保管之物。” “沁绣仔细琢磨了片刻,应当便是那祸根。” “父亲既然心甘情愿落魄至此,也不甘将这物件交递出去换取府内上上下下数百口性命,自然是极为贵重的。” 赵沁绣缓缓探出口气。“赵府已然没落,这东西,若是再在我身上放着,怕是也不保险,便交由郡主便是。” 云蓁等了片刻,也未曾听见赵沁绣的下文,她缓缓转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瞧了赵沁绣一眼。 眼见赵沁绣坦然自若的模样,云蓁唇角勾了勾,伸手接过钥匙。“既是赵小姐信任,那么云蓁也不推脱了,便收下了。” 似乎未曾想过华云蓁竟然未曾开口问询这钥匙齐佩的锁孔在何处,赵沁绣准备好的说辞胎死腹中,她张了张嘴,正犹豫着,到底如此做是否有所不对。 云蓁已经推开房门出了去。“便不必送了。” 只是方才从小隔间内出来,云蓁便只听见厚重纱幔后传来低低的交谈之声。 “你年岁亦不小了,总不能再留下去,你莫不是想要绝后?”许老太爷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地,披着一件外袍,撑着一个拐杖站在床边,恨铁不成钢的瞧着对面的男子。 “老朽不管,你父即是将你交给了老朽,那老朽便等同你半个父!你现下即是从边境回京,正好让你伯母给你寻一个好人家的女儿。” 云蓁听出许老太爷话语中的不满之色,暗叹老太爷不是个安耐得住寂寞乖乖装病的主,老夫人一不在,他便哧溜的爬起来了,现下还如此精神奕奕的教训起人来了。 隔着厚厚幔帐,云蓁只能隐约瞧见男子的半边轮廓,正觉着若是便如此出去,是不是不甚尊重人之际。 那侧着身正无奈听着许老太爷教诲的男子已经转过了身,警惕的瞧向云蓁这个方向,喝道。“谁!” 许老太爷一惊,顺着男子目光瞧来,眉头一挑,抚了抚面上胡须。“应当是....” 在男子发出声音之际,云蓁已经辨别出了男子的身份,眼见许老太爷此刻要将自己给卖了,她忙从幔帐后跃了出来,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见过镇南王。” 许老太爷的话被云蓁打断,正是惊异不定之时,便只见云蓁给自己使眼色,心中登时明白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云蓁一番,又颇显意味深长的回转过身上下打量着一旁站着的司空傲。 司空傲身上的玄色衣袍以金丝层层勾勒,袖口领口绣着浅浅的花纹,他眉头紧蹙着,瞧见云蓁的长相,略略有些吃惊,思忖了片刻,登时反应过来,疑惑的开口问道。 “世子?” “世子....为何在此?”虽说此话是对着云蓁所言,但司空傲问的却是许老太爷。 “这。”许老太爷为难的瞧了云蓁一眼,瞧着云蓁不停的给自己使眼色,登时心中一片澄净,知晓云蓁乃是不愿暴露身份,方才刻意将声音压低。 许老太爷眼珠一转,颇有些心虚的撇开眼。“老朽这病是由何而来,你想必是十分清楚的。” “那轻凰郡主没大没小的,对老朽这把老骨头不甚尊敬,将老朽气的卧病在床。世子替姐前来慰问老朽有何不可?” 说到此处,许老太爷眉梢一扬。“好啊,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来约束老朽了?” 听着许老太爷含含糊糊的,甚至是想将此事揭过,司空傲也未曾深究,眸底浮现出一丝无奈之色。 “老大人,你心知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哪料这句话便如同踩着了许老太爷的尾巴一般,许老太爷登时不满了。“好啊,你现下出息了,竟是张口闭口就是本王?”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 没想到恩师年纪越大,性子如同一个小孩童一般胡搅蛮缠,司空傲颇有些无奈。“老大人明知司空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蓁哪能不明白许老太爷现下是刻意吸引司空傲注意力,她心尖一暖,岂能辜负许老太爷,登时躬身一礼。 “府内还有事务待本世子处置,便不在此多加逗留了,还望许老太爷身子安康。” 许老太爷好似既不待见她一般,只是摆了摆手。“老朽身子不适,便不送了。” 言罢,他便继续对着司空傲吹胡子瞪眼道。“你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可有相中的姑娘?让你伯母去替你参详参详。” “世子留步,郡主她。”轻凰郡主已有好些日子不曾与他联系过,也不知这些日子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尽管他无数次的同自己讲,云蓁便是再像是华桑,与华桑总归是不同的。 每进夜深,他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云蓁那张与华桑甚是相似的面孔。 任由他如何催眠自己,他总归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 “世子留步!云蓁她最近...” 司空傲眼睁睁的瞧着云蓁转过身,正想要跟上前去,不料想许老太爷竟是直接拦着了自己,将他未曾问出口的话尽数给逼了回去。 “老大人。” 许老太爷突然沉默下来,浑浊的眸子直勾勾钉在司空傲的身上。 “你想问轻凰郡主?” 不想竟是被许老太爷看破心思,司空傲微微一怔,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便是这片刻犹豫之间,云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门处。 司空傲略略瞧着云蓁离去的方向,隐约之间,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于指尖处溜走了一般。 只是不等他再多思索片刻,便听许老太爷用拐杖重重的敲打着地面,强行将他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 司空傲下意识的反驳道。“老大人,我并不知晓你说些什么。” 许老太爷瞧着他长大,在听见司空傲开口唤出云蓁的名字之际,便已经联想到云蓁那张与华桑有几分相似的容貌,哪能反应不过来? 许老太爷现下悔的,不过便是那些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以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后肥水不流外人田,哪料凭空冒出个李景瑞。 这一切都是缘,司空傲与华桑有缘无分,又能怪的了谁? 他早便该打醒这个呆子,长痛不如短痛,何须让他苦苦等了这么些年。 许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的举起手中的拐杖。“就你这种出息!华桑公主她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活于她阴影下多久?” “你还不懂么?” 司空傲回过神,低头瞧着佝偻着腰,比自己要矮上半个脑袋的许老太爷,眼神茫然。“老大人,你在说些什么啊?” 许老太爷颤抖着手,终究还是没忍心在司空傲眸子的瞩目下,像是幼时一般,狠狠敲下去将他打的嗷嗷作响。 他咬牙道。“你还不明白?” “华桑是个有主见的!” “她当年若是有半分爱慕你,又如何会任由你奔赴边境?若非为了断了你的心思,又如何会下嫁个不明不白的外人?” 司空傲退了一步,面上血色褪尽,眼底的茫然继而化作苦笑。 有些事情,他如何会不清楚? 他只是不甘心罢了,数十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了最后竟还不如一个外来人短短两年光阴。 若是当初华桑没有下嫁于李景瑞,又何尝会弄到现下这般? 所有一切不过就是因果两字罢了。 “当初当初,悔不当初。”司空傲低喃一声。 他现下不是当初那个踌躇不前的少年郎了,不必在权势与华桑之间择选其一,轻凰也不是华桑。 他若是要,便会紧紧握在手中。 想通此节,司空傲竟是缓缓勾出一个笑容,登时驱散了这些日子里的踌躇不前,他低头注视着许老太爷。 “老大人说的极是。” 第二十八章 变故陡升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许府位处闹市区,拐过一条街口,便是喧嚣的市集。 天际暖阳高悬,云蓁出了许府,让跟着她一同前来的侍卫先行牵马回府,她则是顺着街口一路走走停停,在人来人往喧嚣吵闹的集市中逗留。 孤身一人逛了许久,云蓁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披风,琢磨着临近午时,是否要去祭奠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便在她沉吟之际,忽的被人撞上。 云蓁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方才站稳,转头便只见一个匆匆离去的男子背影。 正在她驻足原地觉得甚是奇怪之际,眼角余光,便无意识瞥见身后似乎不知何时跟上了一道人影。 云蓁眉头一挑,面上神色未改,脚下忽然转了一个弯。 走进以一旁的酒楼之中,她略略偏头撇去一眼,发觉竟是个小丫头,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故而如此简单便被云蓁发觉了。 便在云蓁揣度着这丫头到底是奉谁人之命尾随自己之际,没想那个丫头兴许是察觉出了云蓁的瞩目,犹豫了片刻,竟是直接快走几步,拦在了自己身前。 云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伸手拦住自己去向的小丫头,在脑中径直过滤了一阵,觉着这丫鬟甚是眼生,应当是自己不曾见过的。 便在云蓁思忖之间,小丫头先是行了一礼,方才开口道。“世子安好。” 云蓁眉梢微抬权当是应承下。“何事?” 小丫头先是抬头小心翼翼的瞧了云蓁几眼,缓缓开口道。“我家小姐思忖了几日,觉得世子所言甚是,不知世子可有空闲?” “我家小姐便在对面的福凤楼等着世子。” 言罢,似乎觉得云蓁面上神色很是莫测,小丫鬟顿了顿。“我家小姐本觉着不该如此唐突,只是事情着实紧急的很,若是世子未曾有空,也万万需要抽点时日,听上一听。” “你家小姐乃是?” 云蓁眉头一蹙,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丫鬟的穿着,发觉这丫头虽说年纪小,但身形挺直修长,衣着谈吐瞧来便是受过极好家训,应当是世家出来的。 华云修才回京都不久,如何会与世家牵连上? 丫鬟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抬头正好对上云蓁的眸子,不由怔了一怔,方才开口道。“我家小姐乃是公孙曦。” 公孙曦?云蓁微微一惊,眸底溢出一抹讶然,公孙家乃是名门世族,嫡女公孙曦虽说比不得赵沁绣美名远扬,但也是个赫赫有名的美人儿,因为出身世家之故,公孙曦礼仪规范,贤良淑德,曾是她钦点的太子妃人选。 公孙曦可谓是贤良淑德,担当的上是闺中楷模的女子,如何会轻易开口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来贸贸然邀请一名男子? 这丫头提起自家小姐之际,眉宇之间自带一股傲气,不似说谎,想到些什么,云蓁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如何得知本世子去向?” 听云蓁开口问询这个,小丫头的面上浮出淡淡红晕,吞吞吐吐道。“这些日子世子居于府内,小姐实在是寻不到一个好时机,唯有出此下策了。” 听到此间,云蓁哪能不明白这位世家小姐想必是派遣人守在王府门外,只要云修出了门,便派人来请。 如此做派,哪里像是个名门闺秀? 莫不是当真有何急事? “世子贵人多忘事,不识得奴婢也是正常,可我家小姐还在对面楼里等着,总不能等的太久,世子还是去与我家小姐见上一面?” 既然人家拉下了脸,云蓁也不好多拒绝,毕竟若是惹恼了那公孙曦,那便得不偿失了。 况且,公孙曦乃是钦点的太子妃人选,此番派人来寻德怀王世子,她倒要瞧瞧,卖的什么药。 “带路。” 听见云蓁开口,那丫鬟方才松了一口气,眉宇间浮出喜色,忙引着云蓁上了对面的福凤楼。 “世子在此间坐着,奴婢先行出去,将我家小姐引上来。”小丫鬟引着云蓁进了一间包间,请云蓁坐下,一边替她斟茶,一边说道。 云蓁环视了四周一圈,包间极大,摆设雅致,正对主桌之处摆着一处白玉屏风,前头端放着一把瑶琴,云蓁在房内踱了几步,听闻小丫鬟此话,略略偏身瞧了小丫头一眼。 兴许是察觉到云蓁现下神色不愉,小丫鬟忙解释道。“小姐离得不远,便在楼下,只是怕被旁人撞见说些闲话,便在世子未来之际,随意寻了个包厢,只待奴婢将世子请来后,便上来。” 听到如此解释,云蓁方才淡淡应了一声。 那小丫鬟方才退了出去。 云蓁在房间内踱了几步,眼瞧着面前后院的窗户打开着,她便探头瞧了一眼,发觉正对着窗台方向种植着一颗大树,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甚是茂密。 将这福凤楼的后院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云蓁方才坐到桌前,瞧着那摆着的一桌子菜,也没什么胃口。 又等了片刻,眼见门口还无动静。 云蓁端着茶水沾了沾唇,眸色忽然一冷,将茶水端到近前嗅上一嗅,瞳孔不自觉放大。 她低头瞧了一眼,竟是发觉离自己一个位置处,那深红色的桌布上,有着一道浅浅酒水倾泻的痕迹,而那个地方并未曾摆上碗筷,桌上也未曾摆上酒水。 仔细闻闻,房内竟是还飘着一股子淡淡的酒香味道。 她心中微惊,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蓁猛地从椅子上起身,环视了包间内一圈,最后绕过那她原本以为的白玉屏风。 白玉屏风后,竟是一个小厢房,里头摆着一张大床,其上搁置着一个衣裳不整鬓发散乱,面色酡红的美人儿。云蓁几步上前,一眼便认出那乃是公孙曦,她的准弟媳,此刻正难耐的在床上扭动着。 大红的床单被褥将她肌肤衬托的越发娇嫩白皙,她口中不住呢喃着,手中动作毫无顾忌。 瞧见如此情况,云蓁面上神色陡然一沉,转身便想冲出包间,不料那公孙曦却是忽然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瞧了她半晌后,竟是猛地便要扑上前来。 云蓁猝不及防下便被她抓住袍角,兴许是药性作用,公孙曦整个人软若无骨般攀附上云蓁的身子,不耐的凑近到她耳后轻轻呼气。 云蓁心下一个机灵,手下一个翻转,便想制住公孙曦。 只是公孙曦神志不清间紧紧攀附在她的身上,察觉到云蓁似乎要离去一般,她不耐的娇吟一声。 “不要。” 便在此刻,云蓁听见外头逼近的杂乱脚步声,她眸色一冷,低声道。“抱歉。” 手中动作不慢,伸手掐住公孙曦的穴道,手下一个翻转,直接将她的右手卸了下来,而后退了一步。 公孙曦一个惨叫,无意识间,竟然还死死压住了云蓁的衣袍。 云蓁扯动了两下,当即干脆利落的割断袍子,转身一脚将屏风踢翻,猛地扑向窗台。 便只听此刻,房门被人外头一脚踹开,冲进一群人来, 被人五花大绑丢进来的,正是先前那个引着云蓁前来的丫鬟,此刻被人捆绑的如同一只粽子,号不留情的丢了进来,瞧见房内如此凌乱的一切,惊惶的失声尖叫道。“啊,小....”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一旁站着的男子抬手赏了一个巴掌,晕晕乎乎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云蓁此刻已经扑到窗台前,听见丫鬟的叫唤,也不曾回转过身,身形猛然一跃,便险之又险的攀上对面的大树,只是匆忙之间,她用力过猛,原先便受过伤的手臂重重撞上树干,手臂发麻,渗出血水。 她闷哼一声,手臂一麻间,竟是松了手,好在她求生下反应够快扒着树干,硬生生的滑下树干,也好在她估算失策,躲过了身后忽然掷出的一支匕首。 耳边风声划过,那匕首擦过她的肩甲,划破皮肉,深深死钉在了树干中,没入了三分之二,若是再慢上片刻,云蓁怕是会被死死钉在那树上。 云蓁甚至来不及抬头去望到底是谁出手如此狠辣,她从地上一个打滚翻身站起来,便径直冲向后院门口。 出手的男子进门之际只瞧见云蓁的背影,随手摸出用来防身的匕首便甩了出去,若非是他气急攻心失了准头,哪里会如此轻易便放过云蓁? 他掷出匕首之后,抬脚便将用作遮挡用处的屏风竖了起来,方才回眸去瞧自己先前那一掷是否伤及要害,眼瞧着那贼人已经跑至门口,他沉声下令道。 “抓活的。” “封锁福凤楼,只许进不许出。” 那些跟着他冲进来的男子立刻领命下楼,男子面色阴冷,抬起一脚便将那原本就晕晕乎乎趴在地上的丫鬟踢了几个翻身。 他一脚不轻,那丫鬟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沫。 “与你小姐私通的那奸夫乃是何人?” 那丫鬟大口大口喘着气,瞧着那男子,面上露出挣扎之色。 那男子冷哼一声,直接抬脚踩在那丫鬟脸上,将她撵的嗷嗷直叫。“你若是不说,你可知这后果?” 那丫鬟被踢得头晕目眩,下意识瞧了瞧屏风那头。“小姐,小姐她....” “说!”男子不耐的加重力道。 “我说,我说!” 第二十九章 往者已逝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乃是德怀王世子....” “你说什么?”男子脚步微微一顿,眸光更是一厉。“你说乃是谁?” “德怀王世子....华云修。”小丫鬟完全没了力气,说的断断续续的。 男子收回脚,低头瞧着那小丫鬟,眸底满是蔑视,挥了挥手。“解开。” 那一旁跟着的人立马解开小丫鬟的绳子,伸手将她拎起来。 “去。”男子向着屏风方向下巴微抬。 那小丫鬟犹豫了片刻,抬头瞧了男子片刻,眼瞧着那男子眉头越皱越紧,显得很是阴厉,她忙拔腿便往里头走。 许久之后,小丫鬟方才犹豫着从里头出去,拎着一片袍角,恭敬的呈在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的眸色在袍角上繁琐的花纹上过了一圈后,方才眉梢一动。 “把人带下去。” ..... 云蓁捂住流着血的肩胛,快步向着巷子里头窜去。 兴许是这段日子太过通顺,她警惕心竟是一时沦落到此了? 若非是提前发觉,当机立断,若是被人捉奸在床,人证物证俱在,被人发觉她与云修身份互换,虽说可以免去一祸,但李景瑞向来多疑敏感,到时莫说是将赵老救出,怕是许府都会被牵连其中。 她咬了咬牙。 她不会武功,这个身子流了血之后,又体虚的很,一阵跑动后,她便觉得头晕目眩的。 “在这!”身后巷口忽的冒出一道男音,云蓁一惊,撑着身子,一个倾身,手中袖里箭便直射两箭。 巷子窄小,只够两人并行,未曾想到云蓁身上竟是藏着袖箭,箭支来的太过迅猛,那些人猝不及防下,竟是被那锐利十足的一只箭支射了个对穿。 那些人惊异之间,竟是不敢径直上前,让云蓁逃离了这个巷口。 拐出这道巷口,便是一条三岔巷口,眼见云蓁已经不见去向,那些人当机立断的分散寻找。 云蓁捂住箭头的伤口斜靠在墙壁之上,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没想那柄匕首上竟是涂了药物,她原本不大的伤口,此刻却是在涔涔向外冒着鲜血,她咬牙撕下衣角,勉力的捆绑住自己的伤口。 她紧握着手中匕首,低低喘息了几声,方才抬步去往巷子深处。 公孙家乃是泠国内有名的世家大族,宿敌虽多,但能下手如此狠辣,将公孙家嫡女如此毁掉的。在公孙家未曾完全倒台前,那些世家是绝不能如此莽撞的。 既然不是公孙家的宿敌? 那么便是针对于德怀王府的了? 便在如此思忖间,眼前走的这条巷子竟是死路?云蓁脚步一顿,便想要转过身子,走向另外一边。 却是来不及了,她听到身后正有脚步声在一点点逼近。 “先前那处留有血迹,那人应该跑不远。” 云蓁眉头紧蹙,悄然紧贴上墙壁,仔细的听了片刻,立马分辨出,那乃是三个到四个以上的男子。 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唯有死死捏紧手中匕首。 她用作防身的袖里箭先前已经射出了两支,现下仅仅剩下了一支。 今日来去匆忙,身上除了这支匕首外竟是没有别的物件了。 现下唯有拼上一拼了。 如此想着之际,云蓁已经瞧见领头那人的影子。 云蓁眸色森冷,试着捏了捏手中匕首。 眼前黑影一晃,在刹那之间贴紧了她的身子,还不待她反应,便已经捂住她的嘴。 于此同时,一道紫色身影飞快闪现了出去。 那一行四人下意识拔腿追了上去。 “来人啊!在这!” 待到那些人退走,男子方才将温热的手心松开。 云蓁挣扎脱离男子的钳制,警惕的回转过身子,凝视着面前的男子。 “你。”瞧着男子的五官一点点显露在自己面前,云蓁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仿若瞧见六年前那个还略显稚嫩的少年郎,捂着身上伤口,万般警惕的瞧着她,叫她莫要靠近他。 “你。” 云蓁的手指微动,忍耐了许久,她方才未曾抬起手,一点点摩挲描绘着男子清俊的眉目。 相对与六年前少年的稚嫩,现下的青年剑眉星目,一双眸子死死钉在云蓁的面上,相对于云蓁此刻的浑身脏污,他身穿一袭白衫宛若嫡仙般的人物。“你,是荣故?” 听到云蓁不自觉的呢喃出自己的名字,荣故眸色一暗,刹那之间仿若是万千梨花盛开,眸底的风华让人无法正视,他一把将云蓁揉入怀中。“卿儿。” 这句卿儿便如同平地炸响一道雷一般,云蓁身子微颤,先前身子的紧绷似乎在顷刻之间便消失殆尽。 六年前与她齐高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比她要高上大半个脑袋,声线也从以往的少年清亮转变成如今的温润音色。 短短六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卿儿,我便知晓是你。”荣故呢喃道。“卿儿,卿儿。” 听闻那两字从荣故的唇齿间溢出来,云蓁原本迷蒙的神色逐渐退了下去,逐渐冷寂。 “我便知晓。”荣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手指抚上云蓁肩膀处渗出的血水,方才怔然了片刻。 “自重。”云蓁清冷的声线淡淡飘荡于他的耳际。 荣故低头瞧着那支袖里箭直直抵于他的心窝之处,抬眼瞧见的便是云蓁冰冷无比的眸子。“荣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我是华云蓁,并非是你的什么卿儿。” 荣故眉头一皱,抓着云蓁的肩膀,强迫着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道。“你若不是卿儿,如何知晓我的姓名?” 云蓁垂下眸子,声音冰冷万分。“荣公子忘了?我幼时曾见过公子你一面。” 荣故与云蓁对视,似乎想要从她的眸子中寻到一丝一毫的动摇神态,许久后,他面上的欣喜若狂也仿若于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缄默半晌,方才开口道。“你是华云蓁?” “是,我是华云蓁。”云蓁一字一句的开口,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仿若是刻入心窝深不见底的刀,将她的胸膛处挖出一个深深的洞。 “你便没有什么好问我的?”荣故长长叹息一声,面上神色恢复如常,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他衣袖下掩藏着的双手不自觉的收拢,掌心中握着的一支银簪紧紧嵌入肉中,素净的银色染上斑点血色,极为妖艳。 “或是,你王姐临终前,未曾提起过我?” 听闻荣故提起这个,云蓁那已经处于崩溃状态的神智,终于有了一瞬间的松懈,她不自觉的呢喃道。 “你,当年为何要走。” 是啊,若非是荣故当年不告而别,她又如何会心灰意冷,识人不清?沦落到现下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当年走,为何不曾留下只字片语?” 你为何这些年都不曾回来,偏生在现在? 荣故顿了顿,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被云蓁抬手打断。 云蓁死死盯着他的双眼,开口问道。“这些华卿凰都不想知晓,她只想问你一句。” “若是重来一次,你可还会走?” 不知何处起的风,微微掀动起荣故的衣摆,他鬓脚散落的墨发,遮住他半边俊美无双的面庞。 在云蓁死死的瞩目之下,荣故终究是缓缓点点头。 如同天际灼亮的启明星忽然坠落一般,云蓁只觉得身上冷的很,面上像是凝了一层万年不化的霜。 察觉到一丝不对之处,荣故上前一步。“卿儿。” “咻。”利箭破空之声响起。 荣故不避不让,垂眸瞧着那只袖里箭将自己的袍角钉在地上。 “荣公子自重。”云蓁淡淡的提醒道。“云蓁替华卿凰说一句多谢,万般感激这么些年,荣公子竟是惦念着她,竟是千里迢迢赶来,给她坟前上一炷香。” “只是往者已逝,荣公子从何处来,便回至何地去罢。” 瞧着云蓁利落的转身便走,荣故抬脚走了一步,便只听见下摆处一阵细小的撕裂声。 那片袍角已经被蛮力硬生生的撕扯下来。 荣故怔怔站于原地许久,弯腰将脚下利箭连杆拔起,略略转了个身子,瞧着箭身上的落下的斑斑血迹,缄默下来。 “主子,人已经尽数引走。”不知何时,那紫袍男子已经走到他身后道。 “你瞧瞧,这可是受了伤?”荣故略略抬手,将手中箭支拿到男子面前。 紫袍男子瞧着荣故如此神色,伸手接过箭支,仔细辨认了片刻,凝重的点了点头。“这种袖里箭小巧轻便,防身最是适用,这箭身上染着两层血迹,应当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血水灌进袖箭,故而染上的。” 荣故眉头越皱越紧。 紫袍男子略略抬眸,分辨了一下荣故的神色,方才犹豫着开口道。“主子,华桑公主已经死了,那不过是一个与她相似的堂妹罢了。” “便如同那人先前所言,往者已逝,主子你何须如此。”男子瞧着荣故神色,唇角的话竟是再也说不出口。 “东西丢了。”荣故唇角微微抿成一线。“总归会找回来的。” 他手指摩挲着那染上血的银簪,眸色越发森冷。 “那李景瑞的身份,可曾有消息了?” 男子低叹一口气,被荣故话语迫的不敢造次,点点头凑到荣故近前,附耳说了几句。 荣故唇角紧紧抿成一线,忽而,唇角溢出一抹笑意,只是那抹笑意未达眼底,看起来很是瘆人。“南唐,好个南唐。” 第三十章 自编自演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荣故竟是回来了,想到此番,云蓁便觉得甚是讽刺。 一去便是六年,此番在她薨世后,又忽然回来? 若是他当年不走.... 思及此,云蓁勉力笑了笑,其实,哪来的那么多若是? 六年已然能改变诸多东西,一切,都晚了。 她现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云蓁现下浑身狼狈,自然是不敢从正门进的,唯有偷偷摸摸的摸到自己庭院。 好在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将府内守备摸得一清二楚,这才险之又险的避开那些守备。 还未行至她的院落前,云蓁便只瞧见院子门外站着不少丫鬟,吵吵嚷嚷的,也不知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隐隐约约间,云蓁似乎听到了姨娘两字。 她心中一跳,脚步微微一顿,登时转了一个弯。 ...... 环儿正在厢房内急的团团转,时不时抬头瞧一眼嘈杂的院门方向,生怕下一秒外头的人便强行闯了进来。 瞧着端着身子坐于绣踏边上,一针一线绣的安详自在的华云修,环儿张了张嘴,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想了想华云修那个性子,还是将所有话尽数咽了回去。 外头的吵嚷之声好似并未打扰到这位爷的清净,华云修墨发散在肩头,裹了一件毛裘,素净着一张脸,仔仔细细一针一线的刺着绣。 若是忽略他偶尔上下滑动的喉结,还真不会有人将他瞧做男子。 虽说那绣工着实是不堪入目,但这姿态摆的十足十的优雅。 “莫要在我眼前转来转去。”华云修被针头刺中剑眉一动,捏着自己绣的那个东西,仔细观摩了片刻,也并未瞧出自己绣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图样。 “可是,叶姨娘乃是奉王爷之命前来与郡主叙话的,现下被挡在外头了,若是惊动了王爷....” 想到王爷发觉郡主换上世子衣裳出去的后果,环儿便觉得心头甚是焦虑。“郡主怎么去了如此久,不是说去许府的人都已经回来了么?” 华云修上下扭动了脖子,方才瞧了外头一眼。 “你出去打发了便是,在我面前转悠个什么劲。” “可是万一引了王爷来了,发现了什么,世子你该如何解释?”环儿忧心忡忡的担忧道。 “哪来的那么多万一?”华云修摆了摆手。“静侧妃王姐都不曾放进眼里,还惧怕个叶姨娘?” “可是?”环儿张了张嘴心中暗叫一声祖宗,便要劝。 兴许是出于逆反心理,环儿越劝华云修便越觉得有趣,他冷清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一抹孩子气的兴味。“请她进来。” “可是,世子虽说与郡主相似,但是一开口便露陷了呀。”环儿冷汗都快要出来了。 “不说话便是了。”华云修眉头微微一蹙,“你这小丫鬟怎的如此多话?” 被华云修斜睨了一眼,环儿哪里还敢多劝,只得暗暗叫苦,期盼着云蓁快些回来才好。 “乃是王爷命我前来教导郡主女红。”叶姨娘今日上了一层浅浅的妆,依旧穿着件艳丽的衣裳。 那两人听了华云修指示,唯有云蓁之话可以说的动,若是旁人直接无视过去便是。 瞧见这两个高头大汉杵在门口死活不让自己进去,便是再好的性子,叶姨娘也难免动了怒火。 “姨娘,郡主向来如此不知好歹,我们便先行离去,支会王爷一声,便说是郡主死活不让姨娘进去就是了。”跟着叶姨娘身侧的丫鬟低声道。“姨娘有了身子后,本就孕吐的厉害,本就不该四处走动,还是回到自己院子里安稳一些。” 听闻此话,叶姨娘不自觉的捂了捂自己的腹部,浅浅抿了抿唇。“不。” 云蓁与静侧妃这些日子的争斗她尽收眼中。 以往在封地之时,处处被静侧妃压着一头,仰她鼻息活的小心翼翼,此番好不容易有个嚣张跋扈的郡主,可以压制压制她,若是错过此番机会,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这两日本就因为孕吐的厉害故而未曾过来,现下越发要抓紧时日,与云蓁交好才是。 如此想着,叶姨娘便浅浅笑了笑。“你们尽职的很,但我觉着还是进去问问郡主的意见,再瞧瞧让不让我进去罢。” 便在此刻,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探出个丫鬟脑袋。“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怎的如此吵闹?” “郡主可在温习女红,正是关键时候呢。” 叶姨娘一眼便认出这是跟在云蓁身侧的环儿,登时扬了扬唇笑道。“环儿。” 环儿似乎这才注意到叶姨娘一般,惊讶道。“怎么是叶姨娘?” 她忙推开打开房门道。“不是说今日不过来了么?今日风雪大的很,若是着了凉可不好,快些进来。” 说罢,环儿瞪了瞪门口站着的两名大汉。“怎么也不分人,这叶姨娘可是奉王爷之命前来,指点郡主女红的,怎么把叶姨娘也给拦在外头了。” 她这话自编自演圆的欢愉,叶姨娘倒不曾说些什么。 只是一旁的丫鬟不由腹诽道,现下知晓外头风雪大了?“我家姨娘都在外头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若是受了寒....” 小丫鬟未曾说完的话,被叶姨娘瞥了一眼后,登时咽了回去,不由瞥了瞥嘴,嘟囔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环儿面带歉意。“这两日风雪越发大了,郡主一时贪凉便受了寒,一边绣着女红,一面咳嗽,一时便不曾听到外头的吵闹之声。” “真是奴婢过错。” 那小丫鬟抬眼瞧了环儿一眼,心道咳嗽声能有多大,外头吵闹成那样还不曾听见?莫不是聋了? 只是她被叶姨娘警告后,一时也不敢妄自插话,只得默默在心中腹诽。 “无妨,我许久不曾走动了,权当是走动走动罢。”说话间,三人已经绕过屏风,走至内间。 叶姨娘打眼便瞧见华云修此刻端坐于绣踏前,仔细低头绣着,倒是有模有样,似乎是听见脚步声,略略抬头。 对着叶姨娘微微点头,却并未开口。 正在叶姨娘愣神之间,便只听一旁的环儿连忙接口道。“这两夜风雪大,郡主一时不慎下,便受了寒,连连咳嗽不断,此刻却是完全说不来话了。” 便好似应承着环儿之话般,话音才落。 便只听绣踏边,华云修掩唇咳了几声,咳的猛烈,好似要将肺给咳出来一般。 环儿眉角不自觉抽了一抽,好在她十分机灵,伸手便斟了一杯茶,塞到叶姨娘手中。“姨娘,喝点茶,暖暖身。” 叶姨娘推拒了片刻,倒是被此间吸引了注意力,倒是未曾注意到那方华云修略显做作的病态。 她象征性的点了几口,便将茶水放下,向着绣踏边上走了两步。“本该在前两日便过来的,只是这些日子实在是孕吐的厉害,故而便没有及时前来,此番便瞧瞧郡主的绣工到底如何。” 环儿心中暗中叫苦,华云修那绣的东西哪里能看? 怕是连他自己不甚清楚自己到底绣了个什么物件,若是此番被叶姨娘瞧见,还不知要留在这里手把手教导华云修多久。 这世子身高虽说与郡主相差无几,但女子的手与男子的手是很是不同的。 远些瞧还瞧不出来,凑近点仔细看,可不就什么都曝光了? “听闻姨娘这些日子孕吐的厉害,郡主特地吩咐奴婢去寻了几样小吃点,本来准备明日送去的,不想姨娘今日来了,那待会便让姨娘带去罢。” 没想云蓁竟是如此有心,叶姨娘微微一愣,唇角溢出一抹笑容。“郡主真是有心。” 她心中暗暗琢磨,想来云蓁准备这些小物件,某不是也如同她所想一般?早有结盟之意? “待会便让我身侧跟着的丫鬟去取便是。” 环儿眼见着叶姨娘说完此话,竟是毫不停留,眼角余光瞥见华云修还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心中不禁叫苦不迭。 不管了,顶多这些事情待会儿等郡主回来,一切怕是都会处置好的。 她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眼珠子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叶姨娘身上。 眼见叶姨娘仔细弯腰瞧着那绣踏上的物件,面露疑惑之色,似乎很难辨认一般,环儿心中登时一乱。 她说罢?先前就不该听世子所言,让叶姨娘进来。 应当能拖一会是一会,指不定,待会郡主便回来了。 便在环儿如此担忧之际,便只听叶姨娘疑惑的开口道。“郡主,你这是?绣的....” 完蛋了,郡主回来,她要如何交代啊??? 便在环儿心中忐忑之际,叶姨娘游移了片刻,细长指节在绣布上摩挲了一阵。“郡主这绣的,莫不是凤凰?” 啥?环儿目瞪口呆,就华云修那个鬼图样,叶姨娘竟是能看出,那是凤凰? 莫不是叶姨娘这些日子里孕吐吐坏了脑子? 在环儿吃惊的目光之中,华云修淡然自若的点了点头,捂住唇角。 环儿在心中如此腹诽着,终究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上前一步,便只瞧见那绣布上,绣着的乃是一只七尾,绣工细密精巧,分明是郡主先前还未绣完,仅仅勾勒出的一副框架。 第三十一章 真不清楚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环儿心中大石方才落下,不由好奇的瞧了华云修一眼。 这幅凤凰图,郡主只是将大概的模子给勾勒出来,绣了一条翎尾后便收了起来,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 世子这是打哪里找出来换上的? 叶姨娘手指在绣布上摩挲了片刻功夫,方才恋恋不舍的将手从那支翎羽上收了回来。 “郡主这一等的绣工,便是宫中御用绣娘也比之不过,我这搬不上台面的绣工,便不在郡主这方出丑了。”叶姨娘唇角勾了勾,颇显意味深长的瞧了华云修一眼。 “这九翎凤凰可是绣于嫁衣上的,郡主现下倒是准备的甚是妥当。” 叶姨娘话中的揶揄意味十足,但华云修面上表情,只是浅浅勾了勾唇角。 叶姨娘自讨了个没趣,也不甚在意,只是开口道。“郡主,容姨娘跟你商量个事情,郡主这一等一的绣工,姨娘日后怕是还要前来讨教一番。” 听闻此话,华云修方才抬头瞧了叶姨娘一眼,缄默的与之对视。 也并未盲目的应下。 环儿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此番气氛甚是不对劲,但有不敢晾着叶姨娘,忙笑道。“姨娘说的那里话,姨娘出自水乡,绣工便是在京都内也是一等一的,京都内不少绣娘都及不上。” “姨娘何须如此过谦。” 被环儿如此一打岔,叶姨娘也无刨根问底之心,有些事情也是急不来的,她支起身子,笑道。 “这绣工姨娘是指导不了郡主的,不过若是旁的事,郡主若是忧心,可来寻姨娘说道说道,姨娘那院子长期为郡主开着。” 叶姨娘这话中深意已经表露的很是明显,便是一旁的环儿也听了出来。 但这种话环儿是没法接的,下意识便瞧向华云修,却不料她打眼只望见华云修一个垂头侧影。 叶姨娘脚步略缓,心中不住揣度。 自己已经将话挑的如此明显,云蓁若是当真有意与她结盟,应当是早早将她拦住才是?郡主还在等什么? 便在叶姨娘迟疑着到底是不是就此出的门去,在自己院子内多呆两日,等云蓁考虑清楚时。 叶姨娘只觉得腹中猛地一阵绞痛,竟是站立不稳。 好在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的将她搀扶住,这才避免她兜头栽倒。 她只觉得耳朵嗡鸣作响,眼前一片发黑,脚下虚脱无力间,身下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流逝一般。 她不自觉便伸手抓住了一旁的丫鬟,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救,救,孩子!” 因为她胸膛处发闷,故而说话断断续续,外加面色惨白如纸,瞧来很是吓人。 低头趴在绣踏上的华云修猛地抬起头,瞧见叶姨娘瘫软下去,心中猛地一沉。 “来人啊!救命啊!叶姨娘出事了!”那小丫鬟瞧着叶姨娘如此模样心中猛地一惊,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尖叫出声道。“救命啊!叶姨娘出事了。” 华云修眉头微微一皱,被这丫鬟的高音刺激的很是头疼,不由斜了她一眼。 那丫鬟本就惊慌失措,被华云修如此一瞧,登时叫唤的更加起劲了,华云修不满的摸了摸额角,眉头一皱,伸手便利落的直接将那丫鬟打晕过去。 那丫鬟白眼一翻,便晕厥过去,声音戛然而止,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咙口一般,动弹不得。 只是尽管这丫鬟晕厥过去了,但声音已经传了出去,外头若非有那两人守着,那些跟着叶姨娘进来的丫鬟怕是已经冲进来了。 华云修将叶姨娘打横抱起,抱到床边放下,替她搭了搭脉。 只是他只会些浅显医术,只能瞧出叶姨娘此刻气浮血虚,怕是动了胎气。 华云修当机立断的转头瞧向惊慌失措,傻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环儿,嘱咐道。“去,快去寻个医者来。” 叶姨娘绝不能在王姐这里出事。 眼见环儿还怔愣在原地,华云修眉头越锁越紧,催促道。“还不快去?” “啊,哦。”环儿忙回过神,越过那小丫鬟,便向着外头走去。 “慢着。”她的手才触及到房门,便被华云修喝住了,华云修眉头忽然一松,瞧向窗台方向。 环儿被吓了一跳,不由退了几步,回身疑惑的顺着华云修的目光望去,侧耳便听见了敲动窗台的声音。 她面上一喜,仿若是等到了什么救星般,踉跄着脚步,一时未曾察觉下,竟是踩到地上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惊呼一声,捂了捂额头,便好似将要清醒。 眼见那丫鬟快要睁开眸子,环儿惊惶之下,竟是学着华云修先前的姿势,重重的击打丫鬟的颈部,生生将那丫鬟打晕了过去。 眼瞧着那丫鬟不动了,环儿方才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推开窗台。 “郡主.....”环儿凝神一瞧,眼见云蓁鬓发散乱,浑身血污的模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云蓁撑着身子从窗台外钻进来,她失血过多,面上神色本就难看的很,打眼又瞧见房内狼藉的一片,面色登时沉了下来。 “快去将我的药箱取过来。”云蓁按压着肩膀上的伤口,低低喘息了几声,一句不长的话,被她说的断断续续。 “恩。”环儿慌慌张张的取出药箱端到云蓁近前。“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华云修眉头紧蹙,眼见云蓁脚步踉跄,肩头的伤口还在不断冒血,他忙上前搀扶住云蓁。 “怎么弄成如此?” 云蓁摆了摆手,从箱中取出一点药沫,抖抖索索的,咬牙替自己敷药。 华云修眼见她如此模样,忙搭了把手,替云蓁把药敷上了。 空出手来,听着外头吵嚷之声,云蓁蹙了蹙眉头,对着环儿嘱咐道。“先将外头那些丫鬟安抚好。” 环儿忧心云蓁的伤口,但瞧着房内有华云修的存在,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去。 云蓁缓了一口气,指着床榻前痛苦翻滚着的叶姨娘,开口问道。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华云修避嫌般偏过头,仔细斟酌了片刻。“我先前给叶姨娘搭了脉,琢磨着应当是动了胎气。” “动了胎气?”云蓁倒吸一口凉气,坐至床榻边,闭目替叶姨娘搭脉,片刻功夫,她又起身给叶姨娘好生的检查了一番。 许久,云蓁方才莫名叹出一口气,她从腰际摸出一根细长银针,顿了片刻,沉稳的刺入叶姨娘的几处大穴。 华云修瞧着云蓁那干净利落的手法,眸色渐深,待到云蓁替叶姨娘施完针,他方才开口道。 “王姐,可是许府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出去一趟,怎的弄得如此狼狈?” 云蓁摇了摇头,眸底露出一抹惋惜之色,手下动作不停。“一时半刻尚且解释不清,你且去换身衣物,记住,若是有人来问你是否去过福凤楼,你便说,你去过许府后不久便回了府,便进了我院子里。” 便在华云修怔然之间。 云蓁又开口道。“顺带去支会环儿,让未名过来替我梳洗。” 听出云蓁声音中的倦怠,华云修本想再问些什么,只是打眼瞥见云蓁额角沁出细密的汗水,现下又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最终还是将所有问话尽数咽了回去。 未名进来时,云蓁已经收了针无力的斜倚于床沿边,细细喘息着,额角鼻尖冒出的大滴大滴的汗水将她发际染透。 未名忙上前一步,将云蓁扶起坐好。 云蓁精神倦怠,勉力睁开双眼瞧见是未名后,低声道。“快,替我换身衣物,将房内收拾干净。” 未名不敢多问,就着云蓁的吩咐,开始给她换衣裳。 只是她箭头的伤口也不知是染上了什么,先前上好的药,已经被血水冲洗掉大半,再加上她手肘处的伤口,因长时间未处置,血口已经与衣物黏着一起,未名着实不知如何下手。 “撕。”便在此刻,云蓁缓缓从齿痕之间吐出几个字眼。 “快!” 未名眼见云蓁如此模样,咬牙将云蓁身上衣物扒拉了下来,她手肘处的伤口登时崩裂开来。 云蓁咬牙忍下,任由未名手脚迅速的替她换好衣裳,简单梳洗。 待到未名手脚利索的替她换好衣衫,云蓁斜靠在床榻前,休养了片刻,倏然开口。“去让云修进来,记着,若是我未曾去寻你,你莫要出来。” 听闻这话之时,未名已经收拾好房内的一片狼藉,她眸色一闪,点点头,抱着云蓁褪下的血衣便退了出去。 未名离去前,已将窗台推开,以此来冲散房内飘荡的血腥味道。 云蓁正对窗台方向,被寒风一灌,登时清醒不少。 因为惧怕自己肩头的伤口被崩裂开来渗出血色,穿浅色衣裳及其容易被人发觉,云蓁特意让未名寻了一件墨色衣裳穿上。 现下,她需要一个人证。 床榻上的叶姨娘悠悠转醒时,脑中尚且有些迷蒙。 云蓁将银针收好,瞧着叶姨娘目光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表情,柔声开口道。 “姨娘现下觉得如何?” 叶姨娘缓缓转过脸,瞧着云蓁,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道,“郡主?” 未名给云蓁添上了一层淡淡的妆,在胭脂的掩盖下,云蓁的面色好看了些许,她静静站在床沿边,仔细凝视着叶姨娘。 被云蓁盯得心中发慌,叶姨娘不自觉的低低喃道。 “我先前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这?” “姨娘当真记不清楚,自己为何在这了?”云蓁一手搭在床头,低头淡淡开口问道。 似乎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叶姨娘猛地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只是,她身体虚浮,根本无力支撑,尝试了几次后,她最终还是只得躺着。 第三十二章 自见分晓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按了下去。“你身子不适,睡着便是,不必起身了。” 叶姨娘摸着自己的小腹,忽然敏感察觉了什么一般。 “郡主,我先前只感到腹中绞痛....” “我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出事了?” 云蓁沉默了半晌,避开叶姨娘那灼灼的期盼目光,开口道。“你这几日皆去过何处?” 叶姨娘只觉心头一跳,仔细瞧着云蓁的面色。“郡主,你若是有话,直说便是...” “叶姨娘。”云蓁的目光游移了片刻,最终落在叶姨娘的腹中,在叶姨娘忐忑间,开口道。“你腹中乃是个死胎。” 叶姨娘如遭雷劈,瞪大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凝视着云蓁,失控尖叫道。“你胡说八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相对于叶姨娘的失控,云蓁只是万般冷静的凝视着她。 在云蓁目光逼视下,叶姨娘几近崩溃。“郡主,你可是在与妾身开玩笑?” “我的孩子好好的,前两日我尚且感觉到它在动,你,你一定是在骗我。”叶姨娘尖叫着开口,眸底泛出阵阵寒芒。 “我这几日孕吐的厉害,哪处都未曾去过,今日也只是喝了你这里的一碗茶水罢了!”她猛地瞪大双眸,颤抖着手指着云蓁。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想要害它!它还只是个未成形的孩子啊!” 叶姨娘尖叫出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扑上前,揪住云蓁的衣裳,抬手便要撒泼。 “姨娘当真觉得?我会加害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 叶姨娘这些日子里吐的厉害,身子本就虚弱的很,原本云蓁根本无需用多大的力气便可钳制住她。 只是云蓁自己现下的身子也不行,竟是被她拉了一个踉跄,若非是她死死攀住床边,怕是已经被叶姨娘按倒在床上。 不知何时进来的华云修眼见叶姨娘如此模样,忙上前,将叶姨娘抓在手中。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们害了我的孩子!” 叶姨娘又怎能与一个男子拼力气,此刻被云修抓在手中动弹不得,只得瞪着一双铜铃血眼指着云蓁癫狂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想要害我的孩子。” 云蓁只觉头晕目眩,撑着身子勉力抬起头瞧着处于崩溃状态的叶姨娘,眼见若是再刺激几句,叶姨娘非得被生生逼疯。 云蓁心道一声不好,忙上前替她施了几针,不断挣扎着的叶姨娘方才缓缓平静下来,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的钉在云蓁的面上身上,浑身紧绷,怕是只要华云修一松手,叶姨娘便会顷刻之间扑上前来。 云蓁心知时间不多,不能拖沓下去了。 “且不说我乃是圣上钦赐的三品郡主,说的不甚好听,姨娘你便是生下一个男孩,也与我并无干系,甚至无法动摇我与云修的地位,那我为何要费这些心思干一些对我无益之事?” 叶姨娘身子一僵,又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我已经瞒过了五个月,只要再有五个月便可.....” 叶姨娘挣扎了一阵子无果后,只得泪眼婆娑的僵硬着身子,发出痛苦的低吼。 “只要再有五个月,她便可成人了。” 眼见叶姨娘似乎要晕厥过去,云蓁忙掐住她的人中,沉声道。“此番死胎若是在姨娘肚中再待一段时日,怕是五个月后姨娘连性命都不保。” “云蓁一向觉得姨娘是个聪敏的,你仔细想想,若是你身怀有孕,但却在云蓁这里出了事,与谁有益?” “姨娘想搭上自己一条性命,为他人铺路么?” 叶姨娘黯淡的眸底浮现出一抹淡淡幽光,她缓缓将目光挪动至云蓁的面上 眼见叶姨娘仿若已经冷静下来,云蓁接着道。“这后宅中不过就是这么丁点的地方,叶姨娘自认为自己瞒的甚好,怕是早早便传入了旁人耳中,只是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叶姨娘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我有孕之事,唯有跟在我身侧的丘儿知晓....” “是么。”云蓁淡淡的开口道。 “不可能,丘儿乃是我的陪嫁丫鬟,乃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绝不可能背叛我。”眼瞧着叶姨娘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云蓁眉梢一挑。 她转过身,打眼瞧了瞧那瘫软于地上的丫鬟,意味深长道。“这世间,哪有不漏风的墙。” 叶姨娘登时面色煞白,便又听云蓁道。“要知晓到底是不是先前猜想,简单的很,待会自然见分晓。” 叶姨娘怔怔的瞧着云蓁,复又开口道。“你要我如此做?” 云蓁敛眉笑了笑,目光缓缓移动到一旁的绣踏边。“姨娘乃是来做些什么的,现下自然也做些什么。” 在叶姨娘还未回过神来之际,云蓁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来姨娘身子不适,今日竟还是强撑着上了云蓁这里,姨娘什么心思,云蓁心下明白。” “姨娘是个聪慧女子,云蓁什么意思,想必,姨娘现下也该明白了?” ...... 男子利落的翻身下马,站在庄严繁华的德怀王府门口,甩着手中的马鞭,冷声喝道。“你们家世子呢?” 男子手劲极大,手中马鞭灵活一个翻转,便卷起门口伸手便想要阻拦他的一个门卫,重重的甩了出去。“让你们世子出来给个交代。” “你乃是何人?怎敢在我德怀王府门口撒野?”眼见这男子如此嚣张跋扈,那些门卫不由退了一步,其中有个机灵的,已经摸进府内,去请王爷出来镇场面。 男子自然将此尽收眼底,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冷哼一声,懒得多说什么。 “你可知这里乃是德怀王府,不是你可撒野的地方!你若是识趣,便趁早退走!若是待到王爷出来。” “聒噪。”男子眸色一冷,手中马鞭几下甩动,便掀翻了面前叽叽喳喳的门卫。“便是你家王爷也不敢对我指手画脚,你是个什么东西?” 待到陆南闻讯赶出来之时,便只瞧见背对着门口站着一名身穿赤紫长袍的高大男子,与这满地打滚的几名门卫。 他面上不由浮上怒色,冷声道。“阁下所谓何人?怎敢在本王府门外撒野?” 听闻陆南的声音,那赤紫长袍的男子方才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长鞭,一面转过身来。 陆南仔细凝神望去,面前的男子身量颀长肤色白皙,五官勉强算是清秀,只是左眼边有一道贯穿耳际的刀疤破坏了这张的脸的美感,给他添上几分戾气。 说话间,男子还在不住甩着手中的马鞭。“你是何人?德怀王呢?” 祝漠?陆南眉头紧锁,在瞧见男子左眼后的一道伤疤后,登时将这人身份给辨认了出来,可不就是因为前段日子承明殿被烧,被下旨在家休养一月的御林军左将祝漠么? 听闻祝漠如此态度,陆南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问道。 “不知祝大将军此番不在府内好好休养,跑到我德怀王府门口是想做些什么?”被人欺压上门,陆南未曾让人直接将这祝漠给轰出去,已经是给了他几分薄面。 陆南跟在德怀王身侧时日不断,进京都前,曾仔细探听过京都内各色人物的主要消息,这祝漠便是其中一个。 莫要看这祝漠长得白白净净,与那右将钱谦相比,可谓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若非是钱谦以往深得华桑公主信赖,按他那个憨厚性子怕是早就不知何时被祝漠弄死了,让德怀王忌惮的,乃是他与摄政王那莫测的关系。 祝漠的目光却直接越过了陆南,望向他身后,寻找了半圈后,并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人影,他眉头微微一皱。 “你家王爷呢?” 眼见祝漠直接漠视了自己的存在,陆南躬身一礼,方才开口道。“若是祝将军寻我家王爷有事,让人通禀一声便是,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用如此特别的法子来惊动我家王爷?” 哪料回应他的竟是一道重重的马鞭。 祝漠手下甚有分寸,马鞭落在陆南身上,只是落了个皮外伤。“本将再问一句,你家王爷呢?” 陆南被打的退了一步方才站稳脚,这莫名其妙便被人当头打了,任由谁人心中也甚是不满。 他强忍着怒气,方才再次重复道。“若是将军有事,容小人进府通禀。” 哪料那祝漠瞧了他一眼,竟是突然开口问道。“你家世子可在府上?” 陆南微怔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世子?” “在何处?”祝漠的面上浮上一抹不耐之色,“你家世子可曾回府了?” 陆南下意识回眸瞧了瞧一旁跟过来的小厮。“去往许府的人马可曾回来了?” 那小厮被祝漠盯着,竟是不自觉的腿脚一软,颤声回答。“回来了....” 眼见着这仆从吓得不轻,祝漠眉梢一挑,“你家世子所住院子,在何处?” 陆南心中正觉奇怪,便只见祝漠竟是拎着那个小厮径直入府,面上染上怒色,正想要上前阻拦住他的脚步,却被祝漠一脚踹翻在地。 “滚开,莫要碍事。” 陆南一时不察,被踩个正着,一屁股跌倒在地,瞧着祝漠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便径直向着华云修院子去了。 咬牙从地上站起身,对一旁的小厮低声嘱咐道。“快去请王爷。” 第三十三章 欺人太甚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德怀王赶来之时,祝漠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在华云修的院子之中大肆的搜捕了一圈。 眼瞧着祝漠如此不给面子的大肆搜捕,德怀王面色登时阴沉下去,若非是他自持身份,此刻已经拎着手中长剑上前去与祝漠拼命了。 “祝漠!你好大的胆子!” 虽说并未暴露到与祝漠拼命的程度,但瞧着祝漠这无法无天的模样,若是能忍下去,那他不做这个王爷也罢。 不过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左将而已,竟敢带人进他的府邸撒野? 祝漠正随手抓着一名小厮问询着华云修的去向,此刻听闻德怀王这声暴喝,不由转过身子,瞧着满面怒容,像是恨不得一箭捅穿自己的德怀王。 他伸手将那小厮推开,笑道。“王爷,真是许久不见。” “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左将,今日竟敢私自带兵闯入王爷府邸?祝漠,你这厮是想造反么?”德怀王沉着面色,在他喝出此话之际,身后跟随着他一同前来的府兵登时齐齐拔出腰刀,虎视眈眈的瞪着祝漠。 只待德怀王一个下令,便会猛地上前,将祝漠乱刀砍死。 这个阵仗却未曾给祝漠半分压迫,他的目光只是在一群府兵身上转了一圈,收回视线后,方才躬身行礼道。“王爷何须动气,此番乃是祝某唐突了。” “你一句唐突便想作罢?”德怀王冷笑着开口道。“今日你若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怕是竖着进横着出。” 眼见德怀王已经口不择言,可见气得着实不轻。 反观祝漠却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也不等德怀王让他起身,他自顾自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起身道。 “解释?”他优哉游哉,在德怀王吃人的目光之中,缓缓开口道。 “若说解释。” “应当是王爷的好世子,给太子一个解释吧?”言罢,他招了招手。 身后立马上前一名男子,推搡着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被打的抖抖索索的,很是惧怕祝漠,她伸手恭敬的将一块布呈到了祝漠身前。 祝漠抬眸扫了半块袍角一眼,斜斜扫了德怀王一眼。“去,拿给王爷瞧瞧,解释解释,今日为何本将为何会私闯王爷府邸。” 德怀王眼瞧着祝漠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眉头不由越锁越紧。 便在此刻,那丫鬟已经走到近前,声音细弱蚊蝇的开口道。“王爷,请王爷瞧瞧....” 兴许很是不满那小丫鬟的声音太过模糊,祝漠眉头一挑,哼了一声,直接开口道。“王爷瞧瞧,这块布料可是眼熟?” 听闻此话,德怀王的目光下意识便移动到那块布料上,瞧着那布料花纹繁琐,切口平整,一瞧便是用利器直接从身上直接切下来的,他抬眼,沉声道。“此乃何意?” “王爷便不觉得这块袍角眼熟的很?” 祝漠不说便罢,一说之下,德怀王细细瞧去,好似颜色上当真有几分眼熟。 “一块袍角便是你带人擅闯本王府邸的理由?”德怀王咬牙道。“祝漠祝左将这些日子在家休养,瞧来很是清闲的很?” “王爷当真不认识?”祝漠也不待德怀王回答道,瞥了那被晾在一旁的小丫鬟道。“你便亲口说给王爷听听,这块袍角所属何人?” 小丫鬟何时遇上过如此场景,被德怀王一双虎目死死瞪着,登时吓得腿脚发软,颤声道。“这,这块衣袍乃是。” “乃是世子,德怀王府华云修世子身上衣物。” 德怀王眉头一跳,目光紧紧锁在小丫鬟身上。“世子身上衣物,为何会在你这?” 祝漠此刻忽然大笑了一声,只是笑罢,他面色登时阴沉下来,将他左眼下的那道伤疤应承的越发骇人。“这个,便是本将要问的了。” 不耐烦这丫鬟拖拖拉拉,絮絮叨叨的,祝漠直接接过话头道。“若非是本将今日察觉不对赶得即时,那公孙家的嫡小姐公孙曦,此刻怕是已经被奸人所惑。” 德怀王眉头紧缩。“此事与世子....”他的话在挪动到那半块袍角之上,突然如鲠在喉,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想必王爷如此大智之人,应当已经清楚了罢?”祝漠冷笑一声。“与那公孙曦私通的,便是德怀王府,王爷的好儿子,华云修。” 德怀王下意识反驳道。“绝无可能!” 公孙曦乃是钦点的太子妃人选,本该早早便与华子敬结发,只是正好撞上了华桑公主病逝,华子敬一番伤怀下,便决定为姐带孝三年,公孙曦这才唯有待字闺中。 华云修才回京都不久,公孙曦又是个知书达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两人之人怎会有所牵扯? 思及此,德怀王冷笑连连,目光森然的落在那小丫鬟的身上。“你可知污蔑世子,是什么后果?” 那丫鬟先前本就被祝漠一阵修理过,现下又被的德怀王如此瞧着,一时未忍住,竟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怎会以我家小姐闺名,来诬陷一个与我毫无仇怨的世子....” 眼见这丫鬟已被逼至崩溃状态,祝漠厌恶的踢了她一脚,喝道。“莫哭了,若是再哭,便将你拖出去喂狗。” 小丫鬟先前被修理了一顿,心知祝漠乃是个说得出便做得到的性子,立刻收住哭势,不敢作声。 “不可能。” 眼见德怀王还是不信,祝漠冷笑了一声,开口道。“王爷也莫要急着反驳,是与不是,便让世子出来当面说清便是。” “若当真是世子情难自禁,便求了一道圣旨,成就一桩良缘不是两全其美?” 德怀王不屑的嗤笑一声,自然不会轻信祝漠这满嘴的鬼话。 不过短短几次接触下来,他便清楚华子敬也不是个良善的主儿,这公孙曦若是真与旁人有什么,便是给他戴了一个偌大的绿帽。 只要是男人,谁能忍受这个? 现下一切都未准备就绪,贸贸然与华子敬杠上,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仔细想想,他今日让云修出门去与许府修好,不曾想许府那边还未处置好,这又给招惹回一个公孙家? 以往在封地的小日子过的甚好,没想这一回到京都内,还没待他做些什么,便一茬接一茬。 云蓁那个惹祸精也便罢了,没想云修竟怎的也好似被感染了一般?不给他寻一点事情,便不甚安心? 尽管心中对华云修与云蓁这对姐弟很是不满,但德怀王面上神色未改,不动声色的问道。 “祝左将是如何分辨,那逃走的贼人,乃是云修?” 祝漠一直仔细瞧着德怀王,此刻眼见他如此问话,登时明白德怀王这心中也开始没底,不由笑了笑,只是他五官清秀的近乎阴柔,所以瞧来有些阴测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用食指抚了抚上头刻意未曾擦去的血色,而后放置唇边舔了舔。 “那贼人离去前,曾被我刺伤肩甲,若是那人并非世子,只要请世子前来验一验,便可真相大白了。” 德怀王瞧见祝漠如此模样,心中不免一阵恶寒,沉声道。“好。” “那便请王爷将世子唤来....”只是祝漠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德怀王打断了。 “慢着。”德怀王眉头一挑。 “王爷还有何事?”兴许未曾想到德怀王如此絮絮叨叨,祝漠的面上浮上一抹不耐,眸底不自觉染上一抹血红,瞧来很是嗜血的很。 “若是左将验过了王儿,发觉他身上并无伤口的话。” 回应德怀王的,竟是祝漠毫无缘由的猖狂大笑。“若是世子身上无伤,那本将便当街领下一百杖刑,全当给王爷赔礼如何?” 听闻祝漠如此信誓旦旦的回应,德怀王的心情未曾有丝毫好转,心中的那块大石反倒是越来越沉。 “怎么?王爷是否觉得这个责罚轻了一些?”祝漠挑衅般挑了挑眉梢。“那好,那届时,祝某便任由王爷处置便是。” 祝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德怀王自然不好再不表态,他只有抬头一招,身后陆南默默上前。 “王爷。” “世子可曾回来了?” 瞧了对面的祝漠一眼,陆南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答道。“听闻好似是回来了。” “在哪?”德怀王心中很是不安,若是此事当真与云修有关,公孙家还莫要说,招惹的可便是华子敬了。 偏生此事还是他们理亏,若是华子敬当真要处置云修,旁人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应当在郡主那。” 听闻又是在云蓁那方,德怀王只觉得额角一抽,他怎的感觉,自打回到京都后,凡是不妙的事情,皆是跟云蓁有所牵连? 云修向来甚得他心,可自打回了京都,与他的胞姐亲近后,便与他不甚亲近了。 想到此番,德怀王只觉得甚是头痛。 他摆了摆手,很是疲惫。“去,将世子叫来。” 陆南缄默半晌,恭顺的退了下去。“是。” “慢着。”不料想,祝漠竟是此刻开了口。“王爷府邸甚是开阔,一番来回也是需要时间的。” “那按照左将之意呢?”德怀王抬眼瞧了瞧祝漠,哪能不知道祝漠是生怕自己让人去通风报信,但他此刻也没心思与祝漠去争辩些什么了,只得淡淡开口问道。 “祝某还未来过王爷府邸,不如便烦请王爷带祝某瞧上一瞧?王爷觉得如何?” 德怀王眸底登时怒色翻涌。“祝漠,你莫要欺人太甚!” 第三十四章 惺惺作态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吵什么?”环儿的目光在门口站着的一群丫鬟面上一个个略过。“我家郡主还能将叶姨娘吃了不成?” “可是我们明明听见丘儿的求救之声!” “若是叶姨娘不曾有事,让丘儿出来与我们支会一声便是,又何须生硬的拦着我们,不许我们进,也不许我们出?” 对面人多嘴杂,环儿一人站在两名高头大汉中间,只觉得头痛万分,心中暗暗叫苦,期盼郡主能快些准备好,从里头出来,将这里收拾好。 她声音陡然拔高。“郡主与叶姨娘在里头探讨花色,正是起劲之时,丘儿在里头侍奉着,你们着急什么?” 只是无论环儿如何说,那些人却不听,自顾自的开口叫嚷道。 “你让姨娘出来说一声啊。” 正在环儿觉得甚是头疼之时,便只听一声怒喝。 “围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像是什么样子?” 环儿正觉得心口浊气被吐了出来,正想要瞧瞧到底是谁如此得她的心思。 只是她的面色,在瞧见那开口之人时,面上神色不由变了几变。 说这话的,乃是一个年老的嬷嬷,寡着一张脸面,双手撑腰,浑浊的目光在那些丫鬟面上扫视了一圈。 “你们皆是哪个院子里的,怎的如此没规矩?围在此处作甚?” 而她身后不远便站着静侧妃,静侧妃今日明显是仔细打扮过了一番,添了一点细妆,她本就保养的不错,此刻添了一点胭脂,便如同是二八少女一般。 环儿也不是个愚笨的,此刻眼见静侧妃如此大动干戈前来,心中登时一沉,唇角勉强勾出一个笑容。 “侧妃娘娘怎么来了?” 德怀王府中王妃之位空虚以待,府内大小事务皆是静侧妃一手把持,那些原本吵嚷成一片的丫鬟瞧见静侧妃,立刻齐刷刷跪倒一片。 “本妃前来,莫不是还要支会你一声?”静侧妃缓缓上前,那些人忙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见到本侧妃竟不行礼?莫不是有人在身后撑腰,你便如此张狂?” “奴婢不敢。”听出静侧妃话中不愉,环儿忙躬身行礼道。 “哼。”静侧妃不开口让环儿起身,环儿只有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上次在云蓁这里吃了不小的亏,静侧妃此番乃是有备而来,带了不少侍卫前来,一左一右的将守门的两个高头大汉夹在其中,动弹不得。 眼见静侧妃径直越过自己的身边,伸手便想要进的房门。 环儿不知云蓁到底如何打算,登时冷汗就下来了,咬了咬牙起身便想要拦在静侧妃身前。 “侧妃娘娘...不能进去...” 只是她未说完,便已经被先前开口暴喝的嬷嬷伸手按住,连连扇了几个巴掌。 环儿被打的一时懵了神,她下巴被那老嬷嬷紧紧捏在手中,在她晃神之间,只听那老嬷嬷开口道。 “如此没规没矩的丫鬟,要是搁在我家侧妃的院子里,早就拖出去喂狗了!” 静侧妃脚步微微一顿,斜斜撇过一眼,尖利的指甲在环儿通红的面庞上画出浅浅的一道口子,殷红的蔻丹在日头下显得格外妖艳。 “你家主子不将本妃放在眼中便也就罢了,你家主子乃是堂堂的三品郡主,本妃处置不得,但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贱婢,竟是也敢冲撞我?”静侧妃吐气如兰,声音越发柔和。 只是下一秒,她便捏住了环儿的下巴,左右环视了一圈,仿若是在挑选一件美玉一般。 许久后,甚是满意的略略点头。“你这丫鬟虽说不甚聪明,倒是有个好模子。” 她眸色一厉,“杖责一百,发卖出府!” 下巴被静侧妃尖利的指甲刺痛,环儿方才从晃神之间回过神来。“侧妃娘娘。” 只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啧啧,要怪,你便要怪,你跟了个不甚靠谱的主子。”这句话一出,环儿如何不明白,静侧妃乃是要将郡主责罚月兰的尽数返还在她的身上。 环儿本想要拖延一二,只是没想静侧妃本就苦心筹划了这个许久,又怎会让她得逞? 说罢,静侧妃摆了摆手,还未曾待她伸手推开那房门,便只瞧见那房门开了一道缝隙。 那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缓缓浮现在她眼前。 云蓁身形比一般女子要高挑,她站在门口便将里头堵了个严严实实,静侧妃根本就看不进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一切都未曾成为定局之时,静侧妃也不能带人硬闯。 云蓁推开门便只瞧见环儿面颊肿大,被人拖着向外走。 “侧妃娘娘这乃何意?” 她缓缓抬步从门内出来,房门在她身后被轻轻带上。 静侧妃自持身份,两人之间还未完全撕破面皮,自然不会直接硬闯,听云蓁问起这个,她眉目之间很是不愉。“这不是挂念着郡主么,这才来瞧瞧,不料这丫鬟竟是如此不识大体,便顺带出手帮郡主训导了一番。” 云蓁走至静侧妃身前,偏头瞧了环儿一眼,开口问道。“这乃是何人打的?” 环儿被云蓁问的微微一怔,下意识瞧向了那个钳制住自己的老嬷嬷。 还没待她开口,云蓁一个巴掌便扇了下来。 那老嬷嬷也未曾想到云蓁一言不合就动手,惨叫一声,松开了对环儿的钳制。 静侧妃的眸色登时冷了下来,森然的瞧着云蓁。“郡主这?” 云蓁与静侧妃对视了几眼,皮笑肉不笑道,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打狗还需看主人,这不是侧妃娘娘说的么?” “本郡主院子里的丫鬟如何不好,也是本郡主的人,未曾问询过本郡主的意思,本郡主倒是要瞧瞧,谁敢动?” 眼见云蓁现下气焰竟还是如此嚣张,静侧妃不免有些生疑,紧紧盯着云蓁的神色,妄图从她的神色之中辨别出她现下到底是不是虚张声势。 便在此刻,只听云蓁又道。“父王并未迎娶正妃,云蓁原以为这府中事务甚是繁琐,正想着静侧妃往日辛苦,却不料想,云蓁竟是想错了?” 静侧妃如何听不出云蓁这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这些日子里的憋屈好似在同一时刻爆发出来。 “若是静侧妃素日甚是清闲,可去寻些书看,便莫要来云蓁这院子里了。” “静侧妃次次便要来云蓁这方闹腾,知晓的说是静侧妃关怀云蓁的衣食住行。”云蓁咬字咬的极重。“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家宅不宁,给父王丢了脸面便不好了。” 眼见云蓁绝口不提里头到底什么情况,便想要将自己支会走,她费尽心思算计,等得不就是今日么? 这样便想将自己糊弄住,这世上哪有这样简单的事? 静侧妃忽然笑了,一双眸子不由自主的挪动到了那紧闭的房门上。 “郡主倒是生得一副好口才,三言两语便想要将我给打发走?” 云蓁似笑非笑的瞧着静侧妃。“侧妃娘娘还要如何?还想要讨一杯茶水喝么?” 静侧妃被云蓁此话一噎,登时想到前段日子云蓁所做的,她咬了咬牙。 云蓁自然不会让静侧妃开口接话,她讽刺道。“原本侧妃娘娘若是来了云蓁这院子,云蓁自然是要给侧妃娘娘添上一杯茶水的,只是,侧妃娘娘上来便训导我身侧丫鬟一通,云蓁可不敢再多这个嘴。” “若是待会云蓁亲自沏茶,侧妃娘娘不甚满意,兜头便训导起云蓁来,云蓁这个身子可是吃不消。” 言罢,云蓁故作无力的斜倚在环儿身上,面上神色竟是也染了几分病态。 “云蓁此番身体不适,着实并无精力招呼侧妃娘娘,烦请侧妃娘娘高抬贵手才是!” 没想云蓁竟是如此惺惺作态,静侧妃气急下,又不能当真跟她较真,不然非得被云蓁这张利嘴给活活气死不可。 她现下万分痛心,先前就不该心中一时兴起,教训她的丫鬟拖延时间,便应当不闻不问的带人闯进去,抓她个人赃并获。 哪里还需要在这里听华云蓁在她面前张牙舞爪? 现下失了时机,她若是此刻再带人闯进去,叶姨娘若是无个好歹,云蓁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待会该如何收场? 便在她犹豫之间,云蓁斜斜依在环儿身侧,慵懒的开口道。“送客。” 静侧妃死死盯了云蓁片刻,未曾从她面上瞧出个什么来,又不甘心如此便走。 “日头高了,侧妃娘娘莫不是在等云蓁请娘娘吃饭?”云蓁眉梢微微一勾。 便在两相僵持之下,那紧闭的房门竟又缓缓向内开了。 静侧妃的目光一直定在云蓁的面上,眼见云蓁露出一抹愕然,心中一喜,回转身瞧去。 只见那是个双眼迷蒙的小丫鬟,静侧妃在瞧见小丫鬟的第一眼便将那小丫鬟的身份认了出来,正是跟随在叶姨娘身侧的丘儿。 丘儿扶着额头站着,在瞧见静侧妃的那一刻,竟是下意识跪倒在了静侧妃身前。 连滚带爬的扑到静侧妃脚下,抱着她的腿大声哭救起来。“侧妃娘娘救命!侧妃娘娘救救我家姨娘吧!” “救命啊!郡主要加害我家姨娘!侧妃娘娘快救救我家姨娘!” 第三十五章 大惊小怪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听闻此话,天晓得静侧妃花了多少力气,才将胸膛处冒出的欣喜强行压下去。 静侧妃下意识瞧了云蓁一眼,眼见她已经挺直了背脊,站在一旁,忙让身侧的丫鬟搀扶起丘儿来。 “你家姨娘怎么了?” 那丫鬟先前被连续打晕,现下神智尚且有些迷蒙,顿了片刻,面上神色方才大变,指着房门方向。“郡主不知给姨娘吃了些什么东西,姨娘吃了只觉腹痛。” “奴婢便想出院子给姨娘寻医者看看,没想到竟是被郡主强行打晕了过去。” 听闻这小丫头此番说,静侧妃心中大石落定,也不着急带人闯进去了,她面上拿捏出恰到好处的愕然之色。“郡主与叶姨娘无冤无仇,又如何会加害于叶姨娘,你莫不是想错了?” 丘儿哭的声泪俱下,当真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奴婢原先也并不知晓,我家姨娘到底在何处得罪了郡主,而后仔细琢磨方才想通。” “我家姨娘已经怀了五个月身孕,郡主应当是惧怕我家姨娘诞下孩童后,分了王爷的宠爱,这方才动了心思。”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环儿一听,眉头倒竖,登时尖叫道。“你可知妄自揣度污蔑郡主是何种下场?” 静侧妃斜过一眼,讽刺道。“郡主若是未曾做,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何先前死活不让本侧妃进房?” 只是静侧妃胸膛处的那股闷气还未吐尽。 便只听云蓁凉凉的应声道。“静侧妃所言极是,本郡主身正自是不怕影子斜。” “本郡主倒是无愧于心。” “不过,又为何要让人搜捕我的闺阁?” 听闻云蓁此话,静侧妃却只觉得云蓁这乃是在垂死挣扎,不由冷笑道。“若是郡主当真无愧,让人瞧瞧,不是验证了郡主的清白么?” 云蓁上前一步,挡在房门前,一字一句的问道。“侧妃娘娘当真要搜?” “郡主又何须说的如此难听。”静侧妃只觉胜券在握,如何会轻易放手。 “此番只是还郡主一个清白罢了,想必郡主也不想平白无故被人污蔑罢?” 云蓁眉梢微微一挑。“我只问一句,若是事情超出了侧妃娘娘你的预计,那么侧妃娘娘要如何赔偿于我?” 静侧妃自觉自己胜券在握,云蓁此番不过是虚张声势,自然不予理会,伸手隔开云蓁,便带着一大群丫鬟浩浩荡荡的向内厢奔去。 哪料想,她意料之中叶姨娘一动不动躺在血泊之中的场景不曾出现。 诺大的房间内仅仅在窗台下不远的一方书桌上攀着一人,那人一手抚案一手执笔入画,日光顺着大开的窗台倾泻而入,灌在那人身上,给他平白填了几分光彩。 被人打扰,男子很是不耐的蹙眉抬头,瞧见浩浩荡荡进来一群人,他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斑点墨色登时晕染上画布。 “侧妃娘娘所谓何事?” 静侧妃的眸色微微一冷,目光一点点略过房内的各色摆件,许久后方才收回视线,开口道。“世子不是出府去了么,乃是何时回来的?” “已经有些时间了。”华云修说话间漫不尽心的又添了几笔。 相对于华云修的镇定自若,静侧妃便显得很是焦灼了,但她十分清楚华云修的性子,知晓若是他不想开口,她是问不出什么的。 她便在房间内踱了几步,“叶姨娘呢?” 华云修的动作未有搁置,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句。“若是侧妃娘娘是来寻叶姨娘的,莫不是寻错了院子?” 眼瞧着华云修头也不抬,甚是无心的模样,静侧妃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丘儿便被带了进来。 “姨娘呢?奴婢分明是陪同姨娘前来的。” 似乎被这小丫头的声音刺激的不轻,华云修抬起头扫了丘儿一眼,将手中的笔重重搁下,冷面哼道。“聒噪!” “世子何必动如此大的火,这丫头不过惦念自己主子罢了。”静侧妃说话间,意味深长道。“怎的没瞧见叶姨娘?” 因动作太大,华云修的袍子勾到砚台,一个不甚下,墨色登时泼了他一身。 华云修眉头皱的愈来愈紧,拎着身上满是墨色的袍子,面上神色很是不满。 云蓁与叶姨娘一同进来,便只瞧见华云修泼了自己一身,指着地上分做两半的砚台,很是无奈道。“怎的如此没个轻重?” 华云修低头瞧了一眼,“不过是方砚台罢了,我那处还有个好些的,改明儿让人给王姐你送来赔你就是。” “我心疼的如何是个砚台?”云蓁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今日你都换了几身衣袍了,我这处可没有你的换洗衣物,你今日且回去换身衣物再说。” 说到此,华云修的目光很是不满的扫了那丫头一眼。“若非是这个丫鬟大惊小怪,没规没距的像是个什么样子。” 云蓁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递给华云修。“自己擦擦。” 两姐弟说话间,竟是将房内诸多人忽视过去。 “贱妾见过侧妃娘娘。”叶姨娘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撑着腰便想给静侧妃行礼。 静侧妃自打她进来目光便未曾从她的身上挪开,此刻眼见她面色红润,且可自行行走,哪里像是动了胎气的模样,不由有些惊疑不定的开口道。“妹妹无事?” 叶姨娘一时下竟是怔愣当场,猛的抬头瞧了静侧妃许久。 静侧妃自知失言,忙补充道。“只是听你身侧的丫鬟说你动了胎气,我便带了一名医女来给你瞧瞧,这样好让王爷放心些不是?” 便在此刻,云蓁上前几步,将叶姨娘搀扶起来,笑道。“姨娘现下身子重,大家都是自家人,这些虚礼不行也罢。” 眼见叶姨娘尚在犹疑,云蓁回转过身子笑道。“侧妃娘娘向来大度,也是如此想的罢?”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自知自己理亏,静侧妃自然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勉力笑笑,揭过这个话题。 虽说叶姨娘现下的模样不似动了胎气,但她现下即是来了,那便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顿了顿,静侧妃便招了招手,笑道。“妹妹这一胎,王爷可是好生重视,我即是带了医女前来,也不好让人空走一趟,便让这名医女为你瞧瞧罢。” 听闻此话,叶姨娘面上笑容不由一滞,尽管时间极短,还是被静侧妃敏感的注意到了,她登时乘热打铁。“快,给姨娘瞧瞧。” 叶姨娘不自觉便想要后退,只是她不过退了一步,便察觉到手肘处被人轻轻一捏。 她不由自主抬起头来瞧了云蓁一眼。 “侧妃娘娘一番苦心,这般为姨娘着想,姨娘还不快谢谢侧妃?” 眼见云蓁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叶姨娘唇边方才挤出一抹笑容,敛眉压下眼角将要喷薄而出的恨意,柔声应下了,只是唯有靠近她的云蓁发觉,她的身子在微微抖动着。 云蓁登时安抚性轻拍叶姨娘的臂弯,在松手的那个瞬间,低低道。“无妨,日后讨回来便是。” 叶姨娘浅浅吸了一口气,方才在桌边静静坐下,期间,她唇边依旧挂着一抹清浅的笑容。 在静侧妃瞧来,万般碍眼。 静侧妃心中冷笑,她倒要瞧瞧,待会这个贱人还笑不笑的出来。 似乎未曾察觉到这个房间内的暗潮涌动,趁着这个空档,华云修拎了拎身上的袍子,给云蓁简略的打了个招呼。“王姐,我这袍子是穿不得了,云修还是先行回房,换身衣物再来将这画添完。” “去吧。”云蓁拿他很是无奈,调侃道。“不过,你还是寻一寻,有没有深色的袍子,要么按照你这性子,不知要被你毁掉多少件衣衫。” 没想他方才跨出房门,此刻被挡在房门外,急的团团转的丫鬟登时目光一亮,忙迎上前,叫住他。“世子。” 华云修被她挡住去路,脚步微微一滞,上下打量了这丫头一番,眉头不自觉微微拢起。“你有何事?” 那丫鬟恭敬的行了个礼,开口道。“王爷请世子,去前厅一趟。” 华云修眉梢微微一挑,拎了拎身上沾满墨汁的袍子。“知晓了。” 哪料那丫鬟却死活不让华云修走,挡在他身上前,飞快道。“王爷请世子现下便去。” “到底何事?”华云修有些小洁癖,身上沾上半点灰土他都忍受不得,莫要说身上染上这些墨水了。 那丫鬟犹豫了一阵,方才开口道。“世子还是快些前去,王爷与客人还在厅内等着。”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自觉望了望院门口,低声而迅速的解释了几句。 华云修只要稍稍抬头,便能瞧见那院门口站着一名高大男子,穿着普通却很是面生。 听见那丫鬟的解释,华云修眉头一蹙,不由冷声喝道。“荒唐。” 兴许是觉着华云修迟迟不从院内出来,那人频频抬头向着华云修的方向瞧过来。 便是离得如此远,华云修也能察觉出那人眸色中的审视,他低声问道。“那是何人?” “那是...跟着祝左将前来的小哥。” 听闻小丫鬟如此解释,华云修不由冷笑。“还真把本世子当做犯人拿了?” “走!本世子倒要去瞧瞧,他祝左将是如何大发官威!” 第三十六章 不得无礼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云修才被人请出去不久,环儿便进了来,附在云蓁耳边说了几句。 云蓁下巴微微一抬,倾下身子,依在环儿耳边,低低嘱咐了几件事,环儿方才领命出去了。 云蓁特意站在了内室与外室的槅门前,正好是房内死角,静侧妃的注意力又不在云蓁的身上,略略扫过来一眼,只瞧见环儿在云蓁身前站了片刻,又出去了。 一时也未曾放在心上,而她现下的注意尽数放在了那名医女身上。 那名医女给叶姨娘诊断了一番,犹豫了半晌,又仔细问询了一番。 叶姨娘都一一作答了。 静侧妃目光一直逗留在医女身上,此刻注意到医女面色难测,心中登时一沉,忙开口沉声问道。“姨娘现下的情况如何?” “姨娘的脉象虽说有些薄弱,但好似并无大碍,许只是这些日子里睡眠不足,故而如此,并无大碍。”医女一边说着,一面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之中取出纸笔交代道。“姨娘身子虚,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忌口的。” “什么?”静侧妃瞳孔一缩,刹那之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你....” 只是她的话,在对上叶姨娘猛地抬起的眸子,生生转了一个弯。“你还是好生给叶姨娘瞧瞧,叶姨娘体虚,需要好生滋补。” 知晓自己此番是失了态,静侧妃竟是一时不敢抬眸去瞧叶姨娘的神色,不过她能坐稳这个位置,自然也不可能是个蠢人,不过片刻功夫,她便缓过了神关切道。 “现下滋补身子才是当务之急,让医女开个方子,抓些药滋补滋补,这段日子妹妹怕是会觉得异常辛苦。” “姐姐说的哪里话。”叶姨娘淡淡应了一声。 静侧妃此刻心乱如麻,对于叶姨娘的冷淡未曾注意,她思索了许久,方才故作漫不经心的叹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笑道。“因先前丘儿那丫鬟描述的着实严重,又说妹妹你腹痛不止,又说妹妹受不住的,吓了我一大跳,便急慌慌的,冲撞了郡主。” “现下想来,都是这丫鬟大惊小怪的,弄得我闹了一出笑话。”静侧妃苦笑着摇头道。 “我现下在这里给郡主赔不是了。” 云蓁似笑非笑的盯了静侧妃半晌,眼见静侧妃三言两语便想要将先前的冲突揭过去,她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若非现下还不是时机,云修那番才是重头戏,她便早早拾掇了静侧妃一番了,这次便先放过她。 日后,再慢慢玩。 云蓁唇角溢出一抹笑容,摇摇头道。“侧妃娘娘也曾是身怀六甲之人,应当知晓这怀着孩子,自然便嗜睡了一些,姨娘先前跟我好生探讨了几种花样。” “觉得甚是疲倦,本郡主便让姨娘在偏房内睡下了。” “却不料想,竟是闹出这么一桩乌龙,倒是出乎了本郡主的意料。”说话间,云蓁的目光落到僵直着身子,傻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接口的丘儿身上。 “这丫头一惊一乍,姨娘现下有了身子,这样的人若是留在身边,难免粗手粗脚的,若是在什么地方一不小心,可不是闹着玩的。”在瞧见云蓁冷下脸的那刻。 丘儿便知晓自己现下是无法全身而退了,好在她也算是机灵,登时扑到叶姨娘脚下。“姨娘,丘儿是什么性子,您应当是知晓的,丘儿只是忧心姨娘身子,方才过激了一些...姨娘...” 垂眸瞧着丘儿扑到自己身前痛哭流涕的模样,叶姨娘缄默了半晌,缓缓便想站起身,面上不免染上些焦灼,犹豫着开口道。“丘儿乃是贱妾的陪嫁丫鬟,也是心忧贱妾的身子,一时不察,冒犯了郡主,郡主便瞧在贱妾的面上,绕过她罢?” 听闻此话,云蓁方才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瞧着丘儿,许久后,方才开口。“即是姨娘给你求情,念在你乃是护主心切,今日便不责罚于你,只是。” 言罢,云蓁微微一顿,挥了挥手。“姨娘现下有了身子,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如何够?” 静侧妃听闻此话,立即开口道。“郡主思虑周全,那改明儿我让人挑了几个丫鬟送至叶姨娘那方,好生伺候叶姨娘...” 云蓁踱了几步,走至房门前,也不待静侧妃开口说完,打断道。“何须如此麻烦。” “前些日子姨娘曾送来几个丫鬟,本郡主用着甚是贴心,现下不如借花献佛,让这些丫鬟先跟着姨娘一段时日?” “郡主这里怎可缺了人?” 瞧了静侧妃一眼,云蓁浅浅一笑。“倒不是这个理,只是那些丫鬟皆是姨娘亲自挑选的,乃是入了她的眼的,此番让她用着,也当是顺手,我这儿已经有了不少丫鬟,再多几个在我眼前晃悠也觉着甚是心烦。” 静侧妃原本想借机安插几个眼线,现下听闻云蓁如此说,也不好再开口。 叶姨娘唇角微抿,抬头正好对上云蓁的眸子,眨眼之间便明白了云蓁的意思。 前些日子她亲自送来的那些丫鬟,都是德怀王安插在云蓁院子里的眼线,此番云蓁是要借机将这些眼线一一拔除,偏生这些眼线,放在她身边日后当真能起些作用,她拒绝不得。 果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思及此,叶姨娘与云蓁结盟之意越发急切了。 “那便多谢郡主割爱了。”叶姨娘道了谢,指着不远处的绣踏。“这些日子记性甚是不好,先前与郡主讨论到何处了?” 眼见事情不如自己原本猜想的那般发展,静侧妃早便坐不住了,此刻听闻叶姨娘如此说,她忙识趣的开口道。“郡主与叶姨娘探讨花色,我便不在此叨扰了。” “侧妃娘娘慢走不送。” 眼见静侧妃出了门,叶姨娘便立马开口将丘儿支使走。 待到房内空旷下来,原本站的笔直的云蓁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一晃,撑着桌沿方才站稳。 叶姨娘被她吓了一跳,面上挂着的笑意一时褪走的干干净净,目光空洞的捂住肚子,低声喃喃道。 “我的孩子。” 云蓁扶额,用力按压了两下太阳穴,此刻眼见叶姨娘如此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在桌前落座,低声道。 “姨娘年轻,这个孩子虽说保不住,但你还会有下一个的。” 听闻此话,叶姨娘目光焦距瞬间凝滞在了云蓁面上。 “郡主,你先前所言,可是属实?” 云蓁的目光不经意间略过叶姨娘那已经突出来的肚子,许久后,方才缓缓抬起头与叶姨娘对视。“将计就计便是。” 叶姨娘的面容有了片刻的扭曲,她扶在腹上的手指一点点掐紧。“它不会白走的....” 眼见叶姨娘状态不对,云蓁深吸一口气。“姨娘应当知晓现下如何做。” 叶姨娘沉默着点点头,额角落下的碎发遮盖去了她莫测的神色,片刻后,云蓁方才听她缓缓开口道。 “贱妾与郡主现下一气连枝,一荣俱荣,自然清楚该如何做。” 与聪明之人打交道便是如此省事,云蓁眸底略过一丝赞许,缓缓点头道。“那便有劳叶姨娘了。” “郡主多虑。” 云蓁还未来的及缓过一口气,便只见环儿匆匆进了来,低声道。“郡主,王爷有请。” 云蓁眸色一冷,偏过头与叶姨娘对视了一眼,方才开口道。“知晓了。” 从厅外进来的男子身形颀长,着一身碧蓝色的衣袍,衣角袖间点上了星点墨色,他缓缓走至厅前,行礼间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外头神色各异的人一个个略过。 “云修。”坐于主位上的德怀王指了指一旁坐着的祝漠道。“这位乃是禁卫军左将,祝漠。” 华云修登时抬起头,上下打量了这名胆敢带人擅闯王府的祝漠祝左将,许久后,他勾了勾唇角。“原来这位便是目无尊卑,带人擅闯王府的祝左将?” 便在华云修上下打量祝漠之时,祝漠也在打量着他,眼见华云修明明年纪尚小,周身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一进来不先问问到底何事,反倒是问罪,让他难得染了几分兴致。“世子便不问问我因何而来?” 华云修扫了他一眼,冷了面反问道。“你可带了谕旨?” 祝漠被他问的一怔,便又听华云修道。“我德怀王府一无谋逆之心,二无抗旨之意,敢问祝左将凭何带兵入府以下犯上?” “我父王不曾处置于你,甚至将你供作座上宾,不过是赏你几分薄面罢了,祝左将竟还想要在本世子面前大发官威?你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莫要看华云修平日里话不甚多,但一旦被逼急了,嘴里可向来不饶人的。 德怀王隐忍祝漠也只是思忖着他身后的李景瑞而已,早便觉得他太过越界,对祝漠好生不满。 所以华云修一进来便毫不客气的暗讽祝漠,他也未曾开口打断华云修,只是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茶,差不多了方才淡淡扫了华云修一眼。 “祝左将可是摄政王近前的红人,云修不得无礼。” 德怀王敷衍般说了华云修一句,便当即转过脸,笑道。“云修年纪尚小,口无遮拦,祝左将莫要怪罪。” 第三十七章 情投意合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祝漠一向便不是个好相与的,听闻云修这话,一双眸子死死定在了华云修的面上,唇线紧抿,冷笑一声。“久闻世子俊秀之名,今日一见,却是发觉世子口才也甚是凌厉。” 他一笑,便扯动了左眼下的那道伤疤,让人难以直视。 被德怀王呵斥了一句,华云修方才略作收敛,甩了甩袖子,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祝漠此番前来,乃是来找茬,此番吃了亏,自然不会硬生生咽下这口气,摆了摆手让人将那小丫头给推到厅前。“世子不识得我便罢了,这名丫鬟,你定然是识得的吧?” 华云修偏头,目光来来回回在那小丫鬟的身上转悠了一圈,许久之后,方才略显茫然的抬头望了望德怀王,疑惑着开口。 “本世子应该识得?” “世子不觉眼熟?”祝漠的目光微微一撇,登时缓缓笑了笑。“也罢,世子贵人多忘事,不识得也实属正常。” “那这物件,世子应当认识吧?” 说话间,那丫鬟颤颤巍巍的捧了块衣袍端到华云修近前,华云修仔细瞧了瞧那块袍角,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冷笑一声,讥讽道。“太子殿下不过让祝左将在家反思一段时日,莫曾想,祝左将竟是闲到如此地步了?拿着鸡毛当令箭,拎着块瞧不出什么的袍角便擅闯我德怀王府?” 华云修眸色微微一冷,对着主位上的德怀王躬身一礼道。“父王,这人莫名其妙,直接打发出去便是了,何须在这浪费这些时间?” “世子莫急啊。”祝漠从桌椅上起身,走至华云修面前站定,勾了勾那块袍角。“按照世子先前所言,这块袍角,世子是不识得了?” 华云修目不斜视。“这世上布匹千千万万,本世子又与祝左将不甚一般,哪有这些时间去研究什么布匹。” 祝漠被华云修一噎,再好的脾性也染上了几分火气,更何况是他的脾气向来都算不得好,他登时甩了甩袖,踢了那小丫鬟一脚道。“既然世子不承认,你便原原本本将事情叙述给世子听,替世子好好回忆回忆。” 那小丫鬟被他踢得一个踉跄,泪水便唰唰下来了,但想着若是再慢一些,惹恼了祝漠,待会怕是没甚好果子吃,也唯有抽抽噎噎的将先前之话说了一遍。 言罢,小丫鬟尚小心翼翼的瞧了祝漠一眼,被他斜来一眼,登时吓得退了几步,竟是没出息的跪倒在了华云修的身前。 听完来龙去脉,华云修气极反笑。“大人就凭借一块袍子,便强行定下了本世子的罪?” “现下人证物证俱在,世子若还算的上一名男子,敢作敢当又何妨?” 祝漠此话一出,那跪在华云修脚下的小丫头一个翻身膝行至华云修身前,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眸。“奴婢原以为世子与这世上男子皆是不同,却不料想世子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乃是个不守言行的小人!” 眼见这小丫鬟声嘶力竭的便想要扑到自己近前,华云修微微蹙了蹙眉头,向一旁跨了一步,躲开小丫鬟。 相对于丫鬟的失态,华云修却是掀了掀袍角,淡淡扫了那小丫鬟一眼。“你且说说,除去这一番袍角外,你可还有其余物件,证明我与你家小姐有染?” 听闻这话,小丫鬟登时气红双颊,颤抖着双手指着华云修。“你,你。” 似乎被气哑了般,小丫鬟抖抖索索半天,都未曾说出个所以然,许久后,她忽的膝行上前,凄婉的求道。“世子,你便承认了罢,你与我家小姐情投意合,只要让王爷与太子求求情,可不就成就了一桩美事?” “胡说八道!”华云修退了一步。“本世子方才回京不足一个月余,根本连你家小姐面都未曾见过,何谈情投意合?” “世子不承认?”祝漠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忽的开口问道。 华云修斜眼撇过一眼,冷笑道。“子虚乌有,平白捏造之事,本世子为何要承认?” “那敢问世子,你从许府出来之后,去了何处?”说话间,祝漠绕着华云修上下走了一遭,方才冷笑着开口道。“世子出门前穿的,可不是这身吧?” 华云修低头拎了拎身上衣袍,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本世子奉父王之命前往许府给许老太爷赔罪后,便回了府。” 听闻此话,那小丫鬟猛地抬头,目光中尽是憎恨。“你说谎!你从许府出来后,明明是穿过西街,去的福凤楼方向。” “你那时,身上穿着的乃是件蓝紫色的竹纹长衫,因你与我家小姐情事败露,慌张之中唯有割下袍子逃跑,你莫要以为现下换了身袍子,便可将这一切给推个干干净净!” 听完小丫鬟的叫嚣,华云修却是忽然轻轻启唇一笑。“说来说去,你能作证的,不过就是块袍角罢了。” 华云修对着主位上的德怀王躬身一礼,便开始缓缓阐述。“父王,儿臣奉命去往许府,本是替王姐与许老太爷道歉服软,不料许老太爷不甚买账,将儿臣晾在一旁,儿臣一时年轻气盛,难免觉得心中甚是憋闷,出了许府,便想着四处走走。” “去的方向也却是西街,但与这小丫鬟所言,却不尽相同。” “儿臣走了不久后,便想起王姐让儿臣替王姐画一幅山水图,便去了水墨轩里挑了些笔墨。” “而后不久便回了府内,至于为甚换了身袍子,不过是因儿臣专心作画之下,不小心将墨水溅至身上,父王应当知晓儿臣秉性。便是有一丁点脏污,儿臣也是忍受不得的。” “儿臣换下的那身袍子,尚在王姐院中搁着,父王派人让王姐送来便是。”言罢,华云修斜眼瞧了祝漠一眼。 “若是祝左将还是不信,大可派人去西街的水墨轩问上一问,本世子可否去过水墨轩。” 德怀王听着觉得调理通顺,略略点点头,一旁的陆南便领命退下了,退下前还悄然抬头瞧了祝漠一眼。 “如此说来,此事与世子无干了?”华云修既敢如此开口提及水墨轩,自然是将那方已经打点好了,祝漠心思清明,知晓便是他此刻派人去问,怕也问不出什么。 华云修冷哼一声。“祝左将仅凭一件衣物便定下本世子的罪?” 祝漠目光一闪,要的也不是华云修的回复,他绕着华云修走了几步,脚步微微一顿,忽的伸手在华云修肩膀上拍了一记。 华云修愕然之间,不由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祝漠。“你想做什么?” 祝漠也不说话,手下动作翻飞如电,转眼擒住了华云修的肩胛处,手下用力一掐。 莫要看祝漠生的甚是秀气,手下动作毫不留情,丝毫不顾华云修的意愿,一时之间痛的华云修眉头紧蹙。 “祝左将,你做些什么?” 华云修低喝一声,转身挣开祝左将的钳制,捂住肩胛处登登退了几步。“祝左将这是想做些什么?” “那贼人离去前,曾被末将刺伤肩胛,何须派人去请郡主前来,那般麻烦。”眼见华云修退开,祝漠也不急着上前, “你什么意思?”华云修登时变了脸色,站在原地幽幽的瞧了祝漠半晌。 “只要瞧瞧世子肩胛处,到底有无伤口,便能知晓此事与世子有无干系,世子何须如此抗拒?”祝漠眉梢微微一扬。 “祝漠!”少年郎的面上难得染上怒色,华云修咬牙,一句话好似从唇齿之间挤出来的一般。“你莫要得寸进尺!” 祝漠眸色冷笑渐深,身影一闪便挡在了华云修身前,动作迅猛的擒住了华云修,伸手一个动作便将华云修身上的衣物扒拉下来。 华云修便是有所警惕,但愕然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经被祝漠当场扒下衣裳。 “祝漠!”没想到祝漠竟是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德怀王登时坐不住了,忍无可忍的怒喝一声。 “怎么可能?”瞧着华云修光洁的肩胛,祝漠瞳孔猛地一缩。 这绝不可能!虽说计划出了些小偏差,但先前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 除非正如华云修先前所言,小丫鬟引着前去的,根本不是华云修,思及此,祝漠猛地转过身,目光迅速寻找到那个小丫鬟的方位,紧紧锁定在了那小丫鬟的身上。 便在祝漠晃神之间,华云修目光一厉,踢腿便是一脚,猝不及防下,祝漠竟是被硬生生踢中关节,脚下忽然一阵酥麻,他发出一声闷哼单膝跪地,撑着手跪在了华云修身前。 他巴掌被华云修踩在脚下,重重碾了碾。 “大人莫要欺人太甚!”华云修面上凝了一层冰霜,对着祝漠肩胛处便是一脚。 华云修会些拳脚功夫,这脚下使了巧劲,祝漠竟是被他踢得一个翻身,滚了一滚,方才止住脚。 受了华云修这几脚,祝漠方才反应过来。 华云修乃是有武功底子的,若当真是他,今日便不会被他追的如此狼狈。 正当祝漠心中揣度先前被自己刺伤之人到底是何人之际。 华云修漫不经心的拢了拢衣袍,一双眼睛死死钉在祝漠的身上。“大人到是好的很。” “本世子自打出生,还未曾有人胆敢如此欺辱本世子。” 一句话不长,在华云修嘴中吐出却令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第三十八章 想来便来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很快便赶了来,正好瞧见这一幕,走至华云修身边,替他拎了拎衣裳。“瞧来我是来晚了。” 便在云蓁说话间,跟着她进来的环儿恭敬的弯下腰将手中的红木托盘,送至祝漠的身前。 “环儿。”环儿应声,将托盘放下,拎起那件蓝紫色的袍子,竹纹蓝紫长袍胸襟与宽袖上沾染了明显的墨渍,与祝漠带来的那块袍角放在一起,花纹纹路甚是相同。 “听闻祝左将乃是带着人证物证前来的。”云蓁的手指缓缓略过那件染了墨的袍子,甚是感叹道。 “这两块袍子,若是不放在一处比对,还真有些相似。”云蓁回眸瞧了祝漠一眼,忽的笑出了声。 祝漠转过脸便眼见云蓁笑意盈盈的模样,不由蹙了蹙眉头。“郡主笑些什么?” “对不住,云蓁一时未曾忍住,失态了。”云蓁捂嘴轻笑道。“莫说是相似的袍子,便是相似的人物也多了去了,若是按照大人如此说,每名女子只要上的门来,说是与我王弟情投意合,我王弟便要个个认栽的话,这偌大的德怀王府,怕是都装不下。” “空口无凭。”云蓁优哉游哉道。“不过一个小丫头之言,做不得数,祝左将先前也说,那贼人曾被你刺伤了,祝左将此番验也验过了,现下可还话要说?” 听到此话,祝漠还未说些什么,反倒是那小丫鬟登时如同被人踩到痛脚,抬起头,满眼血丝声嘶力竭。“郡主说这话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我有必要用我家小姐的闺名做赌注,来污蔑世子?” “我家小姐可是华桑公主生前钦点的太子妃,身份不同寻常,与那些攀龙附凤的女子如何相提并论?” 云蓁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浓,居高临下的俯视那小丫头。“本郡主与祝左将说话,何时轮到你开口说什么?” “且不论你先前所言。” “你家小姐若是当真不知检点与人私通,你不知便罢了,现下听你字字句句说来,你心知肚明不仅仅加以劝慰,竟还如此恬不知耻引以为荣?” “你可知便是你今日这些字字句句污蔑你家小姐之话,公孙家于情于理都容不下你,你还是仔细考量一下自己日后该如何逃过此劫罢,莫要一门心思钻进钱眼,到了最后不过落得个一捧黄土死无全尸的下场,便是得不偿失了。” 小丫鬟被云蓁堵得哑口无言,瞪大一双眼,坐在原地,支支吾吾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祝漠缓缓从地上站起身,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云蓁一番,像是第一次认识云蓁般,许久后,方才缓缓开口道。 “末将竟是不知郡主如此能言善辩?” “哦?是么?”云蓁讥讽道。“云蓁也是今日才知,禁卫左将竟是清闲至此。” 被华云修与云蓁相继讽刺,祝漠面色越发难看。 似乎未曾察觉出祝漠面色的难看,云蓁只是缓缓转过身,竟是跪在了德怀王脚下。 “父王,此番纠葛,皆是因云蓁而起,若非云蓁先前胡闹,得罪许家老太爷,云修出府替云蓁赔礼道歉,又如何会被人抓着栽赃嫁祸?此番种种皆是云蓁之过,还望父王息怒。” 德怀王本就隐忍了祝漠许久,此时云蓁如此说便等同于火上浇油,登时怒上心头,暴喝一声。“祝漠!” 只是多年的教养让德怀王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性,他顿了顿方才冷然开口。“祝左将现下验也验过了。” “已经确定了与那公孙小姐私通之人并非我德怀王府世子。” “现下轮到你祝左将给本王一个交代了罢?” 事情超出了原先预计,确实让祝漠很是措手不及,只是他能摸爬滚打爬上现在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个好处置的。 祝漠缓缓目光在华云修华云蓁与德怀王的身上一一略过。 “交代?” 德怀王本就不是个爱吃亏的性子,先前只是迫于拿不准此事虚实,不敢妄自动作,现下发觉不过乃是虚惊一场。 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祝漠,他面上溢出冷笑。“这是自然。” “祝左将真是贵人多忘事?” “当真不记得,来时是如何承诺的了?” 德怀王一字一句道。“本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即是如此....” 祝漠忽然扬唇笑了笑,眸色一狠,手下动作不停,重重拍向自己腰腹间。 “噗。”顷刻之间,祝漠唇角便溢出一抹血色,他眼眶渐渐透上了红,像是一只被逼上绝路的狼,狠厉而警惕。 “祝某自断一根肋骨,用来抵消一百杖刑,以此请罪,德怀王觉得如何?” 没想祝漠对自己竟也如此心狠手辣,德怀王面上逐渐浮上一抹凝重,仔细盯了祝漠片刻,默不作声。 便听此刻,云蓁甚是讶异的开口道。“祝左将真是性情烈的很,虽说你先前多有冒犯,但我王弟性子软,只要祝左将道个歉,此事便罢了。” “哎呀,现下祝左将受了伤,瞧来又得在府内多休养几日了。” 祝漠的目光落在云蓁面上,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勾出一个笑容,只是他唇角溢着血,瞧来甚是不堪入目。 “祝某便多谢郡主关怀了。”祝漠顿了顿,目光也未曾从云蓁面上挪开,只是缓缓道。 “末将有事在身,便不在王府多加逗留,今日冒犯,改日自当负荆请罪。” “免了罢。” 眼见云蓁给铺上一个台阶,德怀王自然清楚见好便收,他淡淡开口应答。“祝左将还是回府休养去罢,我这德怀王府可容不下祝左将这尊大神。” 被祝漠眼神盯得十分不舒服,云蓁不由退了一步,挪到华云修身后。 “好走不送。” 祝漠舔了舔唇角的血迹,左眼下的疤痕忽的动了动,刹那之间好似一只活动的蠕虫一般,瘆人的很。 “若是末将不曾记错,郡主今年已有十六了罢?” 不料想祝漠不急着走也便罢了,竟还开口如此问。 觉得祝漠这话问的十分诡异,德怀王眉头微微一蹙,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便又听祝左将开口道。“郡主打小眉目便与华桑公主甚是相似,亲如姐妹。” “现下长大了,却是越发与华桑公主相像了。” 便是云蓁也听出祝漠这话中有话,云蓁的身子微微挪了挪,在旁人瞧不见的死角处,她将身子的重量全数依靠在了华云修身上。 华云修略略垂眸,好似未曾发觉什么一般。 云蓁略作调息,方才抬头笑道。“未曾想,祝左将竟是还记得华桑公主的音容相貌。” 祝漠被云蓁唇边笑容微微一滞,许久后,方才回过神,不自觉低喃道。“不过几个月而已,自然是记得的。” 眼角瞥见进来厅内的一人后,云蓁唇角笑意越发深了几分,意味深长道。“祝左将现下身上有伤,若是不急着走,便坐下来喝口茶如何?” 华云修惊诧的回转过身,正好对上云蓁的眸子,许久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唇角不禁溢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云蓁不论何时,都不是个吃亏的主。 祝漠动手刺伤了她的肩胛,让云蓁受了伤,又连番设计于他,按照云蓁的个性,祝漠不过付出一根肋骨的代价,她如何会轻易放过他? 祝漠也似乎未曾想到,先前还与自己争锋相对的华云蓁,此刻竟是开口挽留于他。 他心底飞掠过一丝不安,多年以来,他的直觉多次救他,此番他当机立断的沉声婉拒。“祝某今日多有冒犯,便是德怀王体谅,祝某也无颜以对。” 说这话时,祝漠面上浮出一抹歉疚,若非是在场几人尽数看过了他先前的蛮横,当真会误以为他专心道歉。 只是尽管他道别的快,却是已然晚了,德怀王忽的开口叫住了他。 “慢着。”先前跨进来的正是陆南,他攀在德怀王耳际低语了几句。 德怀王一听,瞧向祝漠的神色之中,便愈发透露出一抹古怪。“祝左将留步。” 祝漠捂着胸腔,听到德怀王叫住自己,脚步微微一滞,先前他有恃无恐,只是因为有把柄在手,量德怀王也不敢对自己做些什么。 现下却是不同的。 德怀王再不济也是个王爷,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禁卫左将,若是还如同先前一般,德怀王便是捏死他。 李景瑞也说不得什么,顶多是觉得失去了一枚棋子觉得甚是惋惜罢了,却绝不会为自己做什么,心中估量清楚后,祝漠缓缓回转过身子。 “不知王爷还有何事吩咐?” 德怀王此刻已经摆了摆手,让陆南出去了,他盯着祝漠半晌,眸底甚是戏谑。“有何事吩咐?” “本王让祝左将止步,却不是本王与祝左将有事相商。”德怀王顿了顿, “寻祝左将之人,乃是另有其人。”德怀王下颌微抬示意道。“祝左将还是坐下,品口茶再走吧。” 眼见德怀王如此神情,祝漠心底的不安越发浓厚,他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行礼道。 “末将有要事在身,今日叨扰了,改日再前来登门拜见。” 德怀王听闻此话,也不急着挽留,任由祝漠转身便走,只是在祝漠转身走至门口处时,方才开口道。 “祝左将,当我这德怀王府,乃是什么地方?” “想来便来?” “想走便走?” 第三十九章 可还安好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在德怀王如此开口之际,前厅门口站着的一排守卫,立马齐刷刷伸手挡住了祝漠的去路。 祝漠先前刚受了伤不好动手,唯有转过身,强行压下眸底怒色开口道。“王爷此番何意?” “何意?”德怀王仔细斟酌了这两字一番,许久好似恍然大悟道。“本王说怎的觉得这话这般耳熟。” “原是本王不久前对祝左将所说。” 眼见德怀王此番翻脸比翻书还快,祝漠心中清楚,怕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德怀王这明显便是要将他拖住! 只是德怀王可翻脸,他的人都在外头,他现下又受了伤,是万万不能与他翻脸的。 祝漠唯有憋着气,开口道。“王爷还是想清楚,有些事情既已发生,王爷还是将目光放远一些。” “做事留三分,日后方好相见不是?” 德怀王如何不清楚,祝漠这是心中已有揣度,方才放软了态度。 只是他若是一开始便服软也便罢了,可是现下说? 晚了! 德怀王将茶盏放下,不自觉的扭动了两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似乎在估量祝漠这话中有几分重量。 便在祝漠观察着他面上神色觉得应当已经说服了德怀王之际,德怀王终于举了举手。 祝漠心中松了一口气,告辞之后,转过身便想跨出房门。 只是他的脚方才向前跨了一步,他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僵了一僵。 距厅门口不过三四步路,迎面走来一名高大男子,男子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身量高大体型健硕,此刻大刀阔斧的跨着稳健的步子向着此处而来,瞧见门口站着的祝漠。 男子略略抿了抿唇,在祝漠面前站定。 男子身形比祝漠要高上大半个脑袋,因他比祝漠要健壮的缘故,站在祝漠跟前,竟是打下一片阴影,瞬间将祝漠笼罩了进去。 “左将军,好些日子不见,可还安好?” 在瞧见钱谦的那刻起,祝漠面上最后的一丝血色登时腿的干干净净,瞧着钱谦步履稳健,精气神十足,根本不似缠绵病榻一月有余的人,在诧异之间,不禁觉着甚是疑惑。 这?来的人,如何是钱谦? 他来作甚? 像是应承祝漠的不安般,不多时,从钱谦的身后绕出一名手拿浮尘的太监来。 那太监原本一直尾随在钱谦身后,只是因为钱谦身材太过高大,故而将他身形掩盖而去。 此刻仰面险些撞上了祝漠,吓得退了几步,险些钻到了钱谦的怀中。 钱谦眉头一蹙,伸手将那太监隔开,那太监站稳后,一甩手中浮尘,指着祝漠便喝道。“来啊,将祝漠绑了。” 祝漠这些年来狐假虎威嚣张惯了,此刻眼见钱谦带着一个太监前来,话都未曾说上两句,便要绑自己。 自然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他登登退了几步,冷笑道。“钱谦,你我乃是同是将级,你有何权利捆绑于我?” 钱谦那如同大山般的身躯一动不动挡在房门口,祝漠未曾受伤倒是能趁着巧劲与钱谦斗上一斗,此刻心知自己不是钱谦的对手,他也不去硬撼,只是退了一些,当头质问道。“钱右将卧病于床数月,莫不是烧坏了脑子?” 钱谦的目光这方在祝漠的面上转悠了一圈,倒是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那跟着前来的太监倒是急了,心知若是钱谦不动手,他带来的那些人也是万万不会出手的,当即说道。“钱右将还在犹豫什么?” “莫不是真念叨着什么同袍之情?” “那公孙家的人还等着要一个交代呢!钱右将若是再不动手,那方要是真出了一场人命,这责任谁担待得起。” 听闻这话,祝漠心中一沉,登时开口问道。“此乃何意?” 那尾随来的太监冷哼一声,转头便想瞪祝漠一眼,只是没想对上祝漠那双涌灌狠厉之色的眸子,被吓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公孙家要什么交代?” 祝漠却来不及顾忌那么许多,上前便捏住了那太监的手肘,冷声问道。“公孙家那方什么情况?说!” 兴许是祝漠这些年的积威导致,那太监吓得一时六神无主,先前的跋扈登时退走的一干二净,面庞上刷的粉,一点点向下掉。“公孙小姐直言被人陷害,在客栈之中要死要活的,要太子给个交代。” 祝漠一听此话,登时眉头紧紧锁在一处。 虽说李景瑞本意是将这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好让华子敬恼羞成怒下,最好直接将德怀王府与公孙家一同推走,但那是在他捉奸在床,将所有脏水扑在华云修身上,让他无论如何清洗不干净之后干的。 现下不曾想,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公孙家那方竟直接闹了起来。 要知晓,若是一般世家遇上如此情况,应当会尽力遮掩如此丑闻。 虽说公孙曦的身份很是特殊,但闹到如此地步,公孙家若还想留的半分颜面,便唯有舍弃这个嫡女。 此刻眼瞧着公孙家竟是如此做,祝漠竟一时觉得甚是摸不着头脑。 便在祝漠在心中衡量公孙家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之际,钱谦忽然出手在祝漠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伸手制住了他。 钱谦手下力气重,也不曾留意祝漠此刻受了伤,下手没个轻重。 疼的祝漠险些就此晕厥过去,闷哼一声便吐出一口血来。 似乎不曾想自己还未做些什么,祝漠便如此了,钱谦拧紧眉头盯了祝漠几眼,方才将他交由一旁尾随而来的侍卫压着下去了。 祝漠毕竟是有武功底子的,不过片刻便缓过神来,便是被人擒住,也不挣扎,只是目光直勾勾的钉在那太监身侧,低吼一声道。 “过来。” 那太监被他这一吼,吼的有些懵,不由自主的走到他近前。 在祝漠的淫威之下,竟是问什么答什么。 回答期间还不住的去打量祝漠的神色,此刻眼瞧着祝漠面上神色越来越黑,最后竟是忽然冷笑一声。 目光直接挪动到了厅内不曾出声的两姐弟身上。 最后落在了站在华云修清冷的面庞上。 祝左将一句话几乎是从齿缝之间挤出来的一般。“此番乃是祝某棋差一招,世子果真是好手段!” 华云修听闻此话,也未曾多言,只是淡淡扫了祝漠一眼,便挪开了目光,似乎对他不甚在意。 虽说并无直接证据,祝漠却总是觉得,此事绝对与华云修脱不了干系! 让那太监带着祝漠先行一步,钱谦则是调转过身,对德怀王行了一礼,沉声道。“此番叨扰王爷了。” “钱右将这说的哪里话?”有了祝漠先前肆意妄为作为对比,虽说钱谦现下面无表情,但却博了德怀王不少好感,德怀王忙开口道。“钱右将多礼了,本王尚在封地之际,便对钱右将之名略有耳闻。” “此番一见,果真是身形矫健威武。” 耳边听着德怀王的赞扬,钱谦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挪动到了华云修的身上,他身形比华云修要高上许多,故而便是离的较远,从他这个角度,也能瞧见华云修身后,好似软若无骨般的云蓁。 便在此时,云蓁缓缓抬起头来,正好撞进了钱谦的眸子。 钱谦怔然片刻,只觉得云蓁先前的眼神,甚是眼熟的紧,正待要瞧清楚一些,云蓁却是已经偏过头去。 “多谢王爷赏识,末将今日着实有要事在身,” 德怀王好似未曾察觉出钱谦的反应慢了半拍,听闻此话,也不多说,径直从椅子上起身道。“那本王便不留右将了。” “本王送右将出去罢。” “有劳王爷。”钱谦略略点头,便尾随着德怀王出的门去。 只是离去前,钱谦的目光尚且逗留在云蓁与华云修的身上。 待到他们相携走远,偌大的前厅内只剩下了她与云修两人,云蓁方才缓出一口气,身子一晃,浑身虚脱无力。 “王姐。”华云修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云蓁,才握住她的手臂,便感觉到手掌下一片粘湿,华云修低头一瞧,便只见他的掌心已经覆满了血色。 华云修面上神色登时冷了几分。“王姐,你受伤了?” 云蓁扶着额头,面上的苍白如纸便是胭脂也遮盖不住了。 “郡主!”环儿眼见如此模样,登时七魂飞了六魄,扑上前来,正想要扶住云蓁,却是被云蓁伸手隔开。 “莫要靠过来。”环儿甚是疑惑之际,便只见云蓁那掩于袖中的手指已经尽数被血色晕染,不由大惊失色道。“郡主,你的伤?” 云蓁只觉得眼皮甚是沉重,闭目养了一会神,方才开口道。 “无妨,不过是先前流的血水,来不及清扫干净罢了。” “王姐,你可还支撑的住?”王府内眼线众多,云蓁先前是如何来的,自然是该如何走。 这一点云蓁自然是清楚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略作调息。“我并无那般脆弱,走吧。” “王姐。”华云修先前听了那丫鬟说了前因后果,心头便已经有了个模糊的概念想法,自己又仔细琢磨了许久,还是未曾琢磨清楚,要推掉身上的嫌疑容易,如何让祝漠认栽便是难处了。“公孙家那方,可是你派人做了什么?” 云蓁知晓华云修心中存疑,听闻华云修如此问话,只是略略偏头,唇角勾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缓缓开口道。 “我并未派人做些什么,只是想尽法子告诉了华子敬,祝漠乃是李景瑞的人而已。” 第四十章 梦魇缠身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待到进了房门,云蓁的身形略略一晃,在环儿的搀扶下,方才站稳脚跟。 “郡主!”环儿在触碰到云蓁的那刻,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了一圈,甚是吃惊道。“郡主,你身上怎的如此烫?” “莫不是发热了?” 云蓁缓缓落座,将身子大半重量倚靠在了桌上,她扶着额头,面色着实难看的很。“你寻个借口,去叶姨娘那方走一遭。” “给她带个话,让她莫急。” 云蓁声音太小,环儿唯有倾身凑到近前,方才听清了云蓁在说什么,她忙点头应下了。 只是她惦念着云蓁身上的伤口,答应后,站在云蓁身前,犹豫了片刻。“郡主,你本就体虚,现下又受了伤,发了热,干脆去寻个医者过来替你瞧瞧吧?” 云蓁只觉得眼皮甚是沉重,费力的听着环儿的话,许久方才略略抬了抬眼皮,轻声道。“不必,你顺带让未名过来一趟。” 环儿正想要说些什么,便又听云蓁开口道。“我受伤之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你可明白?” 云蓁声音虽小,但话语之中蕴含着的警告环儿如何听不出来,她唯有咬了咬牙,不放心的瞧了云蓁一眼,方才出去了。 李景瑞乃是个多疑的,此番对云修下手,想来是因为他莫名受的那毒,让他起了疑心。 此番一计不成,他定然不肯善罢甘休,短短时间内,定然会将华云修瞧的死紧,这段时日,为防保险,还是莫要再动作,还是先缓上一缓。 许是她生了病,便觉得自己的精神甚是迟钝,脑中也一阵嗡嗡作响。 “郡主!郡主!”未名清秀的小脸铺满担忧之色,不断的在她的面前晃悠。 云蓁张了张嘴,唇角正想要嘱咐的话,被卡在喉间,她双唇一张一合,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已与身体分割开。 终于,她眼前一阵发黑,眼皮像是被粘在了一起般,终于,歪头晕厥了过去。 ...... 阴暗角落中蜷缩着的女子蓬头垢面形容枯槁,视线死死盯住从石室外头走进来的男子,怨毒的视线好似要将他洞穿一般。 待到那名男子走到近前,那一身华服与这肮脏阴暗的石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略略怔了怔,那男子带着温和笑容的容颜在她的瞳孔之中一点放大。 她的胸膛处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无尽的悔恨交织心头,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所有理智。 李景瑞轻轻蹲到了她的身前,将她面上的污浊一点点拭擦殆尽。 “不知公主,这些日子可还安好?” 她眉间染上讥诮,厌恶的,想要躲开李景瑞伸过来的手、只是厚重的铁链锁住了她的一举一动,让她只能被动受着。 “滚!” 不顾她的挣扎怒吼,李景瑞的手指一点点在她暗黄的肌肤上,那些已经咕哝结疤的伤痕上流连。 “痛不痛?”犹如情人之间的呢喃。 她正要躲开,李景瑞便在下一刻狠狠捏住了她挣扎的手肘,目光之中暗色翻涌,厉芒拨转间,将她的手骨生生捏碎。 惊呼声被她生生吞进腹中,她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突然一个发力,死死咬住了李景瑞的耳朵。 “李景瑞,我此生绝不会放过你!” 最后的话音,淹没在她唇角潺潺流出的鲜红之中。 “我绝不会放过你。” …… 一声声呢喃挣扎让趴于床榻边的未名从梦中惊醒,她猛地直起身,瞧着在床榻上陷入晕厥,被梦魇缠身的云蓁,忙凑近了一些,伸手搭在云蓁的额头。 “怎的这么烫?” 未名吃了一惊,还未收回的手,被云蓁啪的一声打掉。 云蓁的动作大而猛,肩胛处包扎好的伤口,在未名的瞩目之下迅速崩裂开来,雪白的中衣登时透出斑斑血色。 “若是这样下去,可会烧坏了。” 今日之事,未名已经从环儿处听了个大概,自然是清楚云蓁多番叮嘱不可泄露她身上有伤,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云蓁肩胛处的伤口,也不知到底怎的,寻常的伤药根本不起作用,只要云蓁动作略略大上一些,伤口便会立即崩裂开。 世子那方送来的伤药效果也是一般无二,现下郡主晕厥着,却又开始发热,这该如何是好? 眼见云蓁挣扎的动作愈来愈大,未名也来不及想那么许多了,忙伸手按住云蓁。 只是云蓁虽处于晕厥中,刻骨的恨意将她的潜力逼迫出来,未名竟是按压不住。 便在未名想着去将外间的环儿唤起来,轮流看护云蓁之际。 搁置在窗台边的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未名心中涌起一抹不安,警觉的抬起头。 只瞧见一道黑影静静立在床头,在她未曾反应过来之时,点了她的穴道。 未名身子一僵,瞳孔微微放大,只是她尽管心中急切,但她穴道被封,唯有眼睁睁的瞧着那道黑影一点点逼近床榻边,最后在床榻边缓缓落座。 男子倒是未曾蒙面。 只是房内灯火昏暗,未名只能隐隐瞧见了男子轮廓分明的侧脸轮廓。 便在她觉得甚是奇怪之际,那名男子几下动作便制住了云蓁。 借着床榻边搁置的一盏烛火,未名方才瞧清了男子的正面。 男子的五官若是分开瞧,算不得精致,只能勉强算是清秀,但组合在一起却自带风骨,便是身着毫无装饰的紧身黑袍,如此唐突的闯进一名女子的闺阁,却让人生不出什么厌恶之感。 未名只觉甚是眼熟之际,那名男子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当着她的面,褪了云蓁的衣裳,细致的给云蓁肩膀上药。 未名面色涨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本想骂男子一声登徒浪子。 只是男子下手轻柔,极为认真,除了上药之外,并未对云蓁做什么出格之事,手脚利落的替云蓁上完药后,将她用衣物裹的严严实实。 从始至尾,未名都不敢眨眼,一双眸子死死定在男子的面上,越发觉得男子眼熟的很。 兴许是未名的目光太过热切,男子轻手轻脚的替云蓁上完药后,方才将目光挪动至了未名的身上。 在未名觉得甚是诧异之际,便听男子缓缓开口问道。“你可是未名?” 听到男子的声音,未名有一阵茫然。 只是极快,她眸底便浮现出一抹警戒之色,不答反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静静瞧了她半晌,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唇角微微一抿。 许久后,他将手中玉瓶放在茶几上,缓缓开口道。“你去打些清水来罢。” 便在未名不明所以之间,男子忽的解了她的穴道。 未名向前走了几步,警惕的走至床榻边,用自己的身体将云蓁护在身下。“你到底乃是何人?” 男子眼皮都不抬,坐于床榻边,瞧着云蓁的侧颜,淡淡开口道。“我若是要对卿儿做些什么,你可拦得住?” “卿儿?”乍一听到这个称呼,未名藏于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当即被勾了出来,瞧着男子的侧颜,不由有些出神,许久后,她吃惊的瞪大眸子。 “你,你乃是荣故?” 未名生了一张娃娃脸,只要添上些妆容,瞧来年纪便甚小,但她其实跟在瑾姑姑身侧时间亦有七八年,当年华卿凰从宫外带回来一个少年郎,她也是知晓的。 那个被华卿凰带回来折腾了一年的少年郎,在陛下病倒后,便再未曾在华卿凰的身边出现过,宫内来人匆匆,久而久之,她便将这人抛之脑后。 再加上,间隔六年时间,少年郎面上稚气尽数褪的干干净净,变成了个俊秀的青年。 故而未名一时之间未曾认出,现下仔细打量了荣故一番,方才反应过来。 荣故下颌微微一抬,轻轻应了一声,说话间,他的一双眸子也未曾离开云蓁。 未名瞧得多了,眼见荣故如此模样,再一联想到云蓁这张添了妆,与华卿凰有几分相似的容貌,神情不免染上几分古怪。 当年公主在世之时,也未曾有如此多的仰慕者。 没想在她逝世之后,竟是不断有桃花债一个个冒出。 未名心中微微一叹,心情甚是复杂,也不多言,接了盆清水放在一旁,便退出了内室,在外室静静候着。 荣故拧干毛巾,替云蓁敷上。他的手指在云蓁便是睡着,也染着一层浓浓阴郁的眉宇上,轻轻流连。 他唇角溢出一抹浅浅叹息,还来不及收回手指。 云蓁便在迷糊之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掌,似乎觉得甚是清凉,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贴于通红的面庞上。 荣故手指微微一拢,唇角缓缓溢出一抹笑容。 只是他的笑意还未加深,云蓁便扭过了头,死死咬住了他的手掌。 荣故面上神色一僵,瞧着云蓁虽紧闭着眸子,但是面庞上逐渐浮出的狠厉,他突然缄默下来,一动不动的任由她咬着。 便是荣故不曾反抗,云蓁也未曾松口,好似要将他吞吃入肚一般,在他的掌心生生留下了几个血红牙痕。 许久后,直到尝到一抹猩甜云蓁,方才松了嘴,但手下却还死死紧掐着他的掌心,不肯松手。 荣故也不觉着疼,另一只手缓缓在云蓁的眉间流连,一点点安抚着她的情绪。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际渐渐破晓,笼上层淡淡的灰白。 荣顾最后瞧了一眼在沉睡中,尚且眉头紧锁的云蓁,缓缓收回手,起身。 在离去之前,对着刚进来的未名,沉声道。 “今夜只有你一人。” 未名还未回过神之际,荣故的身影已经飞快消失。 未名的目光缓缓从茶几上搁置的那个白净瓷瓶,挪动到那染了血的毛巾上。 半晌后,方才走到床榻边伸手将那个瓷瓶收入怀中。 于此同时,床榻上昏昏沉沉的云蓁缓缓睁开了眸子。 在未名吃惊的瞩目下,下意识将目光挪至洞开的窗台。 “郡主?” 第四十一章 风头正紧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从梦中惊醒,云蓁尚有些茫然,口中充斥着的铁锈味道,让她觉得有些恍惚。 “郡主?” 失神间,温热的掌心贴至云蓁的额心。 云蓁终于回过了神,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只是四肢虚脱酸软,让她略感无力,她尝试了几次,方才在未名的搀扶下,坐直身子。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未名瞧了瞧外头蒙蒙亮的天色,上前替云蓁压了压被角,方才柔声开口道。“应当不过初过卯时,郡主你昨儿烧了一夜,今儿还是多休息片刻吧?” 因为起的太猛,云蓁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她扶了扶额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水。” 未名及有眼力的端过茶水,搀扶着云蓁喝下了。 云蓁慢慢灌了几口水下去,当即觉得口中铁锈味道被冲洗掉不少,仔细思忖了片刻,问道。“我昨儿交代下去的事情,可做好了?” 未名微微一怔,疑惑着开口。 “郡主若是说姨娘那边,那便是处置好了。” 听闻未名如此反应,云蓁顿了片刻,方才想起自己昨天根本来不及去交代什么,便直接晕厥过去了。 她心中泛起一阵不安,忙开口道。“去将环儿叫过来,让她去打听打听,昨儿福凤楼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未名点点头便出去了。 待到未名出门,云蓁又坐了片刻,方才下床寻了一件衣物披上,只是她的目光,在无意间扫过一旁搁置的铜盆,微微顿了顿。 她伸手拨了拨那染了血的纯白毛巾,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朝着窗台方向瞧了一眼。 只是不曾让她等上太久,未名与环儿便一同进来了。 眼见云蓁已经下了床,两人忙迎上前,有条不紊的侍候着云蓁穿好衣裳。 “福凤楼那边昨儿到底闹到什么程度了?”趁着未名替她添妆的时机,云蓁忙开口问道。 环儿四下寻了个暖炉,塞到云蓁手中给她暖手,听到此话,她撑直了身子,低声道。“听闻昨儿福凤楼那边闹腾的很是厉害。” “公孙家的那位小姐在客栈之中要死要活的不肯离去,甚至惊动了太子殿下。” 环儿一边收拾起床榻,一边娓娓道来。“说是她不过是前些日子着了凉,想在客栈之中小憩一下。” “祝左将便带人擅自闯了进去,说什么捉拿奸夫,毁了她的名声。” “非要祝左将给她一个交代。” 环儿感叹般摇了摇头,探了探云蓁的掌心,觉得她手冷的很,便忙在房内加了一个炭火盆,才继续道。 “公孙家小姐动静不小,甚至是惊动了宫内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惊之下,便命人将跟在公孙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当街轮棍打死了。”环儿怕云蓁不甚清楚,到底是哪个丫鬟,忙补充了一句道。 “就是昨儿跟着祝左将来的那个丫鬟。” “为了平息公孙家的怒火,太子殿下便卸了祝左将的将职,以示惩戒。”环儿冷哼一声,方才开口道。 “若非是王爷心宽,便是祝漠昨儿那般罔顾尊卑的冲撞进府,若是换的旁人,便早早将他责罚了一通,直接打出了府。” 听见环儿的嘀嘀咕咕,云蓁不由瞥了她一眼,心道,德怀王哪里是心宽,不过是碍于祝漠身后的李景瑞,方才忍下了这口气。 昨儿祝漠轮到如此地步,德怀王今日上朝不痛打落水狗,参祝漠一本已经是大人大量了。 不过李景瑞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昨儿华子敬如此处置祝漠,便是在打他的脸。 他若还没有动作,那便不是他了。 思及此,云蓁长睫微微眨动,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你待会去世子那方走一趟,待他醒了,让他过来走一遭。” 消息传来的时候,云蓁正在房内用午膳。 因太过惊愕,云蓁错手将粥碗打翻,手中的银筷敲击于碗碟上,发出一声脆响。“你说什么?” 眼见陈诚云蓁如此模样,陈诚垂眸低声,再次重复了一遍。 “公孙家传出消息,公孙小姐自尽了。” 云蓁心中微微一沉,赶忙问道。“云修呢?” 陈诚略略抬眼与云蓁对视道。“因京都内传闻四起,王爷下朝后回来大发雷霆,便罚世子跪在了祠堂之中。” 云蓁听闻此话,面上的凝重之色愈发浓重,心中万般懊悔。 她心知李景瑞的性子,却未曾想,他竟毫不顾忌华子敬的脸面,如此不择手段,直接弄出个死无对证,借此压迫华子敬,逼他就范? 仔细想想,华子敬现下手中并无实权,此番与李景瑞一番争斗也不过是因宫内被李景瑞一手把持,他觉得不甚安宁罢了,方才借题发挥,想要夺了祝漠的位置,继而辅佐自己的心腹上位。 她能瞧出其中的关节,李景瑞又如何会让华子敬得逞? 此番便以退为进,趁机逼的华子敬上了绝路,日后再略略放一些权,华子敬怕是迟早便会妥协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云蓁便将这其中细节想了个清楚。 她想起公孙曦,不由微微叹息一声,此事原本与公孙曦毫无干系,只是因她顶了个准太子妃的身份,才落至如此下场。 “你且下去,跟云修说,父王这些日子不过乃是在气头上,待到父王消了火,便无事了。” 陈诚点头恭敬的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这两日风头正紧,怕是不可动作。 只是,她眉梢一扬,面上浮出抹冷笑。 趁着这段时日,她便好好会会那位常常给她寻事的侧妃,她眸色微微一冷。 便在未名收拾着桌上残局之时,云蓁忽的抬了抬手,让未名倾着身子凑近一些,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 如此相安无事的观望了两日,最后果真不出云蓁所料,华子敬还是妥协了。 不过潦草将京都内纷纷扬扬的传闻给压了下去,便说公孙曦乃是身染重病,忽然暴毙身亡,给予厚葬,再提协了公孙家的嫡长子以示安慰。 德怀王此番怒火不减,本想让云蓁继续禁足,省的出府给他尽寻些麻烦,却不料司空傲竟是递了帖子上门,邀云蓁出去游园。 德怀王知晓后,当即遣人给云蓁送了几套衣裙前来,其用意不言而喻。 褪下云蓁的衣裳,环儿捏着那白净瓶子替云蓁上药。 “还是世子贴心,也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伤药,竟是好的如此快。” 云蓁垂眸一动不动的安静坐着,也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 环儿瞧着那道不小的伤疤,唇线紧抿,替云蓁仔细上好药,不免抱怨道。 “瞧瞧涂了这药后,都好的差不多了,想来再有一段时日,怕是会结痂了。” “只是也不知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竟是能下的如此狠手,若是再深一些,便是会将郡主你的肩胛骨给洞穿了。” 伺候着云蓁穿好中衣,环儿便将德怀王送来的几套衣裙放平至桌案上,一件件拎起来给云蓁过目。 “郡主,你且瞧瞧,今日穿哪一件?” 云蓁低眸瞧了一眼,顺手指了指那一堆嫣红姹紫衣裳之中,显目的水蓝衣裙。“便是那件。” 环儿取过衣裳替云蓁换上,唇角不由噙着一股浅浅的笑意。 云蓁便是想要忽视过去,都无法办到,她觉得甚是惊奇,不由开口问道。 “你今儿心情很好?” 环儿口中低哼着一首不成调的曲子,听闻云蓁的问话,弯了弯眉眼。“郡主,环儿记着你以往可是万般惦念镇南王,说镇南王乃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若是日后要寻夫君...” 被环儿挤眉弄眼的模样逗笑。 云蓁眉宇间染上淡淡笑意,心中倒不觉得奇怪。 司空坐镇南淮方向,多年以来战功赫赫,又洁身自好未娶正妃,京都内有不少二八少女将他列为最佳良配。 只是她这个声名赫赫的荒唐表妹竟也对司空起过心思? 便在云蓁思忖之间,环儿忽的扬眉一笑,继续道。“原本前段时日,镇南王入府曾与郡主打了一个照面,环儿瞧着对郡主也未曾如此热切,还以为郡主愿望得成了空,现下瞧着镇南王好似也对郡主上了心。” 上了心? 听闻此话,云蓁不自觉伸手抚了抚自己现下的这张给面皮,到底是对什么上心,便有待考究了。 云蓁透过铜镜抬眸瞧了环儿一眼,最终也只是开口道。 “未名呢?” 环儿手中灵巧的替云蓁挽了一个发髻,她心中清楚云蓁喜爱素净,便随手替云蓁选了一支步摇,插入鬓间。 便是口中答着,她手下动作也未曾停顿。“郡主你昨儿不是让未名送些吃食去叶姨娘那方么?” 环儿顿了顿,开口道。“听说叶姨娘这两日被折腾的甚是厉害,王爷这两日都在叶姨娘那方用膳,在叶姨娘那方过夜。” “是么?”云蓁缓缓点了点头,偏头问道。“静侧妃那边什么动静?” 环儿绕到云蓁身前,左右瞧了瞧,甚是满意自己的手艺,听闻云蓁如此问,不由微微一怔。“静侧妃那方倒是没什么动静。” 她倒要看看,静侧妃还如何按压的住性子。 云蓁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缓缓起身道。 “你今日便不必跟着我了,在府内候着便是。” 第四十二章 但求无过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披上毛裘缓步而行,一路斟酌着司空此番请她出府,乃是所谓何事。 却不料她方才跨出内院,还未多走几步,未名便一路逡循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在云蓁的身前停下。 “郡主。”云蓁脚步一顿,不由回眸,眉头微微一拢。“怎的了?” 未名不同于环儿,向来极有分寸,不然也不会如此得瑾姑姑的看重。 她从未见过未名毛躁成如此模样的,心中不由浮出一丝不安,沉声问道。“怎的?” 未名略作调息,而后凑到云蓁身前,低声道。“郡主。” “叶姨娘,出事了。” “什么?”她先前估算着那次施针,可保叶姨娘至少五日无忧,现下才不过是第二日,怎的弄到如此? 叶姨娘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估摸着这两日里静侧妃那方又被动了什么手脚,叶姨娘这两日被折腾的都不成人形了,这才....”未名眸色微微一沉,这两日她常奉命去叶姨娘那方走动,即是如此说,那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 云蓁抬眸瞧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回廊,略作沉吟下,脚下一个转寰,终是跨进了内院之中。 “走。” 她一边行走,一边低声询问道。“父王可在府内?” 未名飞快回答道。“今日王爷一大清早便去了祠堂,这个时辰都未曾从祠堂内出来,此番应当是早早知晓了消息。” 算来已有两日,德怀王让云修禁足也只是为了堵住外头的悠悠众口罢了,让云修避上一避。 好歹云修乃是从小带在他身边的,德怀王还是甚为偏爱云修的,今日应当会放云修出来了。 便在云蓁沉默之际,未名悄悄抬眼瞧了瞧云蓁。 她追来之时跟环儿打了个照面,环儿一高兴下,那张嘴没什么把门,一见到未名便如同倒豆子一般,将云蓁先前的思慕司空傲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她。 未名心中只觉的五味杂陈,着实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多这个嘴。 镇南王这么些年都未迎娶正妃,此番入京祭奠公主,见到云蓁后,便持如此态度,十有八九是把郡主当了公主的替身。 这些日子下来,她也将云蓁的秉性摸了个清楚,知晓云蓁乃是个心气高的,不知晓便也罢了,若是知晓,还指不定会弄成什么模样。 她犹疑了一阵,还是快走几步,跟上云蓁,试探性问道。“郡主,镇南王那方。” 云蓁唇角紧紧抿成一线,也未曾察觉出未名腹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摇头道。“无妨,叶姨娘那方出了这般大的事情,司....镇南王那方应当会体谅体谅的。” 说话间,未名一直观察着云蓁的面色,眼见云蓁面容沉寂,琢磨不透云蓁现下到底是何想法,心中微微一叹,唯有亦步亦趋的跟上云蓁的脚步。 云蓁赶到凝香园的时候,院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她站于院门处,不动声色的将院内场景收入眼中。 德怀王果然早早得了消息,此番正负手立于房门前,紧锁着眉头,瞧着那房门出神,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静侧妃站于德怀王身前,表现的比德怀王还要急切。她面上染着浓重忧色,不住的向里头探头张望着,嘴一张一合的,也不知在对德怀王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不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走的近了云蓁方才听到静侧妃忧心忡忡的声音。 云蓁还未说话,静侧妃便已经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她的身影,甚是讶异。“郡主怎的过来了?” 德怀王好似这才注意到云蓁也过来了,眉头向上一挑。“你过来作甚?” 云蓁先是向德怀王行了礼,瞧了厢房一眼,方才缓缓开口道。“姨娘现下的情况如何了?” 德怀王眸色渐渐一深,沉声问道。“你怎的还在府内?” 云蓁故作讶然的瞧了德怀王一眼,瞪大一双眸子。“父王,听说姨娘这方出了事,你叫云蓁如何有心思出府游玩?” “镇南王那处?”德怀王话未说完,便已经被云蓁打断。 “镇南王乃是个宽容大度的,自然是不会怪罪云蓁的。” 德怀王的眉头越锁越紧,张嘴便想要说些什么。 云蓁不过瞥了一眼,便将德怀王心中所想给猜了个七七八八,自然不会找骂,当即意味深长凑到德怀王近前低声道。 “父王,亦是男子,必定晓得,得不到的,才是极好的。镇南王即是会请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听闻此话,德怀王的眸色渐深,他生的甚是庄严,只要眉头微微一拢,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姿态,此番听见云蓁一个女儿家家说出如此话,正想要训斥几句。 但对上云蓁的眸子,他便当即醒悟过来,反正总归是为拉拢司空傲,既然云蓁能有这个自觉,那岂不是锦上添花? 思及此,德怀王也便缄默了下去。 瞧见德怀王如此模样,云蓁心中不免浮出一抹失望,只是这道情绪被她极快压制了下去,她眸色转到厢房方向,眉头轻轻拢至一处。 “姨娘前些日子身子不是好的很,现下这是怎么了?” 静侧妃瞧了云蓁一眼,眸色闪烁,许久后,方才抿唇微微苦笑摇头道。“我也是如此觉得,不过许是这两日孕吐甚是折腾,应当并无什么大碍才是。” “妾身以往也是有过身孕,知晓有孕乃是如何折腾的。”静侧妃略略感叹道。“本以为不过是姨娘腹中的孩儿万般折腾人罢了,现下瞧着这个状态,好似并不是如此简单。” 说罢,静侧妃犹疑了一阵,一副不知该不该继续说的模样。 云蓁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瞧了静侧妃一眼,方才道。“静侧妃若是有话直说便是,这院子里,又不曾有旁人。” 静侧妃等得就是云蓁这句话,故作小心的抬头分辨了一下德怀王的神色,她顿了顿,方才开口道。 “妾身乃是有过身子的,知晓有那些东西不可食用,哪些东西乃是滋补之物....” 她眸色微微一转,蹙着眉苦恼道。“妾身执掌后院这些年,自以为兢兢业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料想,姨娘这不知不觉竟是有了五个月的身子,妾身竟是不知道。” “若是妾身早早知晓了,定然会好生嘱咐妹妹有哪些禁忌不可触碰。” 云蓁唇角一直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听到静侧妃说到此处,哪里会不明白,静侧妃这是在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做铺垫。 她眸底飞速拂过一丝冷笑,只是极快便不留痕迹的堙没而去。 她倒要听听,静侧妃还能扯出什么来。 “也不知是不是妹妹家乡有什么习俗,这有了身子本是好事,这藏藏掩掩的,若非是前两日,妹妹在郡主那里动了胎气,惊动了妾身,妾身此刻怕是都被瞒在鼓里。” 听静侧妃说了这么许多,德怀王这才来了兴致。“前两日叶儿便动了胎气?” 听见德怀王这话,静侧妃哪里能不晓得,叶姨娘瞒着有了身孕之事,德怀王是知晓的,甚至有可能乃是默认的。 静侧妃面上笑容一滞,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当即应声道。“当时可吓了妾身一跳,慌张之下,甚至忘记问个清楚,一时冲撞了郡主,真是过意不去。” 接受到静侧妃略带歉意的视线,云蓁不由暗叹,做戏做全套,这女人为了折腾自己也是下了血本。 只是华云蓁本就是个刁蛮的性格,现下德怀王又仰望自己把住司空,便是自己再过分,怕都不会处置自己,这一点静侧妃想来是不知晓的。 云蓁还未说些什么,便在此时,里头突然传来叶姨娘的一声尖叫。 “啊!我的孩子!孩....”声音尖利难听,最后的尾音像是被人生生扼住喉口再也吐不出话来一般。 停顿了片刻,里头叶姨娘又开始失声尖叫起来,那声音凄厉冰凉的如同厉鬼一般,让人着实无法忽视。“拿过来!” “我的孩子,拿过来!” 德怀王听着只觉浑身上下极不自在,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先前不是说一切安好么?” 扑出来的丫鬟不知用绸布包着个什么物件,她身上染着不少血色,好似身后有什么厉鬼追着她一般,慌里慌张下,不小心绊倒门槛,一个猛扑,手中用绸布包着的物件登时落在了离德怀王不远的地方。 德怀王低头瞧了一眼,发现那是个隐成人型的紫黑肉块,血淋淋的扑在他面前。 他只觉一阵恶心,不自觉后退避开几步。 “姨娘,姨娘!”叶姨娘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是不顾小产后的虚弱,踉踉跄跄的追着那个丫鬟出了来,她鬓发散乱,浑身仅穿着的一件中衣已经被血色晕染,瞧来与那只在夜里出现的厉鬼也并无二样。 她凝神瞧见那摔在地上的肉块,面色不自觉一阵扭曲。 眸底染上浓重血色,她一个没站稳,险些扑倒。 好在追出来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了她的身子,方才没让她直接仰躺在地。 叶姨娘在旁人的搀扶下稳住身形,痴痴的瞧着那地上的肉块,竟是一个挣扎,便挣脱开那丫鬟的钳制。 “我的孩子!” 第四十三章 令人作呕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叶姨娘一个猛扑,扑到近前,好似怕惊吓到什么东西一般,小心翼翼的将那紫黑肉块捧在手心中,那紫黑肉块摔在地上沾满尘土,让人作呕。 痴痴的笑。“孩子,我的孩子。” “你!”瞧着叶姨娘现下如此模样,德怀王面容不禁有些扭曲。“这像是什么样子?” 恍然之间,叶姨娘听见德怀王的声音,不禁抬头,怔怔的瞧着他,片刻后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端着手中的肉块,小心的送至德怀王的眼前。“王爷,你瞧瞧,这乃是我们的孩子。” 德怀王登登退了几步,甩了甩袖子。“你,你。” 叶姨娘眼见德怀王如此,唇角的笑意登时凝滞,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突然挪动到一旁站着的静侧妃面上。 “姐姐。”在静侧妃还未反应之际,她直接端着手中肉块,向前膝行了几步,送到静侧妃面前。 静侧妃触不及防之下,险些与那肉块凑脸撞个正着,浓烈的血腥味灌进她的鼻尖,她失声尖叫的退了几步。 “拿开!” “快拿开!”静侧妃慌张下,长袖一扫,便将叶姨娘手中的东西扫到别处。 “姨娘失心疯了!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眼见叶姨娘处于癫狂状态,生怕她现下不认人,直接将自己弄伤,静侧妃退了一些,不由急切的嚷嚷道。 “还不快制住姨娘?若是姨娘出了什么岔子,你们担待的起么?” 乍听静侧妃这句,那些呆愣愣不知如何下手的丫鬟方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拦住叶姨娘。 在许多双手的钳制下,叶姨娘嘶吼着,想要扑向那被静侧妃甩的老远的东西。“那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被那些丫鬟死死钳制着无法动弹。 叶姨娘的面色有片刻的扭曲,一双血色眸子死死定在静侧妃面上。“我的孩子!” 静侧妃身侧的丫鬟正小心翼翼的拎着她先前沾染了一丝血迹的袍角,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静侧妃似是注意到叶姨娘的瞩目。 她的眸色一转,落在了叶姨娘身上。 静侧妃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浅金的亮色袍子,面庞细细上了一层妆,艳色将她眉目间的温婉压制住,与此刻狼狈不已的叶姨娘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便是静侧妃现在未曾露出什么嘲讽的神色,叶姨娘也觉得甚是讽刺,怒火登时吞并掉她唯有的几分理智。 她的目光微微转来,落到一旁一动未动的华云蓁的面上,与面上疯狂不同的,叶姨娘的眼底异常沉寂。 云蓁眸色微淡,下颌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抬。 便在此刻,忽听一个丫鬟指着叶姨娘的裙角处失声道。 “血!”云蓁低头一瞧,便只瞧见叶姨娘洁白裙锯开出一道道血色,眸底不禁染上几分愕然。 “叶姨娘又出血了!”一阵手忙脚乱,那些丫鬟方才将已经没了力气挣扎的叶姨娘给抬回了房间。 只是从云蓁这个角度,方才能瞧见,叶姨娘那双眼睛直勾勾的钉往静侧妃的方向,那双染血的眸底沉浸着诸多旁人瞧不懂的东西。 待到那些人将癫狂的叶姨娘给抓入房间,德怀王面上神色方才略略好看了一些,他沉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儿不是还好端端的么?今日怎的就变成如此了?” 那先前被叶姨娘追赶着出来,满身血污的丫鬟方才默默爬起身,听到德怀王这声怒喝。 登时脚下一软,直接扑倒在了德怀王脚下,哭喊道。“奴婢,奴婢也不知晓这是为甚,昨儿姨娘好端端。” “今日突然就说腹中疼痛。”那丫鬟犹豫了片刻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瞧着德怀王,这样就近了瞧,这不是伺候在叶姨娘身侧的丘儿么。 德怀王眼瞧着那丫鬟犹犹豫豫的模样,心中不免浮躁。“是否是你们伺候不当?” 丘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姨娘这五个月都相安无事.....自打前些日子从郡主处回来之后,就孕吐的厉害。” “郡主有心,天天让人送了一些小点心,姨娘用了之后,便觉得好了许多。哪料今日不知怎地便突然这般....” “此话何意?”德怀王眉头紧蹙,不禁调转过身,将目光挪动到云蓁的面上,这与云蓁有什么关联? 云蓁注意到德怀王的视线后,眉梢间染上淡淡疑惑,她回眸瞧了丘儿一眼,却不急着开口说些什么。 眼见场面冷了下来,静侧妃既有眼色的打圆场道。“王爷息怒,稍安勿躁,还是待姨娘情况控制下来,问问大夫再说不迟。” 云蓁淡淡扫了丘儿一眼,冷笑一声开口道。“何须等,即是这丫鬟话中有话,此番说个清楚便是。” 言罢,她的目光缓缓挪动到丘儿的身上。“本郡主与叶姨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加害于她?” “本郡主倒是要听听,你能胡扯出个什么东西来。” 被云蓁盯得鸡皮疙瘩惧起,丘儿抖了抖身子,好似吓的不轻,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 不过片刻功夫后,她面上竟是无声淌下泪来,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声泪俱下的控诉着。“奴婢所言字字句句皆是实话,若是有半字谎言,奴婢便不得好死!” 丘儿起完誓颤抖着手,用绸布将那紫黑色的肉块呈到德怀王的面前。 “王爷,你便瞧瞧,若非是旁人动了那般恶毒的心思,这胎儿怎会通体呈紫黑之色。”丘儿泪眼模糊的开口。“这两日姨娘痛苦万分,不得安眠,原以为乃是这腹中胎儿甚是闹腾所至。” “哪里料想,这竟会是个死胎?” 德怀王飞速瞧了那深紫色的肉块一眼,便立即厌恶的撇开了视线,挥了挥袖子,示意丘儿将这物件给挪开。 “若非是有人下了黑手,按照姨娘这个谨慎的性子,又怎会一时不慎下,这胎儿会变成如此模样?” 德怀王这两日也是见过叶姨娘被折磨成什么样子的,当即一听丘儿如此说,面色越发黑沉,略略抬了抬眼皮,目光不禁落在云蓁的身上。 云蓁自然是瞧见了他莫测的神色,她眸色微微一深,淡淡开口问道。“按照你如此说。” “那依你之言,是谁对叶姨娘下了如此毒手?” 丘儿被云蓁盯得毛骨悚然,但她强自稳了稳心弦,咬牙道。“郡主,你当真不晓得,此事乃是何人所做?” “姨娘性子向来谨慎,这些日子又未曾去旁处走动,只去过郡主那处,那日在郡主院子里本就动了胎气,而后休养了一阵,姨娘却说是无事。” “哪料想,今日还是出了事。”丘儿红着一双眼。“姨娘与郡主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郡主作何要起如此恶毒的心思?” “这才是个未成形的孩子。”丘儿膝行几步,将那肉块呈送到云蓁的面前。 哪料云蓁也不避开,乃是就着这个姿势,仔仔细细的低头瞧了几眼。 在丘儿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云蓁眉梢微微一挑。“你的意思便是此事乃是本郡主所做?” 丘儿咬了咬牙,不答反问道。“这些日子,郡主你连着让未名送点心来给姨娘吃,姨娘与王爷进京已有一个多月,郡主都未曾表露出特别亲近,怎的这两日便反常的给姨娘送吃食了?” “按你的意思?”云蓁眼角含笑,略略点头。“本郡主不过送两盘吃食,便是要趁机加害叶姨娘?” “郡主这话乃是承认了么?”丘儿双眸一亮。 “承认?”云蓁面色渐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郡主倒是对你所言甚是感兴趣。”云蓁绕着丘儿走了几步。“你先前说姨娘不曾去旁的院子里走动,那叶姨娘所有吃食都是过谁人的手?” 丘儿微微一怔,似乎未曾想到云蓁开口问这个,心中又万般惧怕这乃是云蓁设下的一个陷阱,仔仔细细的将这句话斟酌吞咽了许久,方才犹疑着开口道。 “奴婢跟着姨娘已有十载,姨娘还未出嫁之时,所有吃食便是由我一手打理....” 还不待丘儿继续说下去,云蓁便挥手打断了丘儿接下来的话。“那就得了。” “若是按照你先前所言,本郡主丧心病狂,不知为何的硬是要加害叶姨娘,所以送了有毒的点心给叶姨娘吃。”云蓁不由冷笑。“你是死的么?” “所有的吃食都过了你的手,作何你无事,叶姨娘却是遭受如此痛苦?” “你玩忽职守,竟还如此有理有据?”云蓁指着丘儿,寒声道。“此番不论,你陷害本郡主有无结果,你说,你如此莽撞,叶姨娘可是留的你?届时我到时要瞧瞧,到底有何人能保得住你。” 说罢,云蓁眸中流光溢彩,刹那之间,冷芒四射。 丘儿一时被震慑住,登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大概。“这,这。” 好在丘儿极快便反应了过来。“这,姨娘甚是信任郡主,郡主送来的糕点,她皆不许奴婢动。” “那好。”云蓁眉梢一扬,再次逼问道。“那本郡主且问你,本郡主送的糕点,叶姨娘是盘盘都动过?” “这,姨娘这些日子食欲不振,郡主送来的所有吃食姨娘多多少少都吃了些许。” “那便不是每盘都动过了?”云蓁不禁冷笑。“本郡主每日送去不少吃食,若是如同你先前所言,本郡主如何知晓姨娘会动那一盘?” 第四十四章 不知何意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丘儿被云蓁的气势逼得不由退了几步。“这,兴许郡主你便是在每盘里头都动过一些手脚。” “皆数动了手脚?”云蓁眉头微微向上一挑,连连冷笑。 “这话可不得乱开口。”静侧妃瞧着丘儿被逼成如此,她眸色微微一闪,蹙着眉头开口道。“凡事都讲究一个理,有理有据方才说的通透。” “你这无凭无据的,怎可以揣度之言妄下定论?”静侧妃说话间,还在不断的观察着德怀王的神色,眼见他未曾表态,便继续开口道。 “王爷,以妾身所看,郡主与叶姨娘毫无仇怨,怎会想要加害于姨娘,想必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眼见静侧妃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竟还想将自己摘个干净,顺带在德怀王面前展露一副贤德之貌,云蓁只觉得极为讽刺,似笑非笑的瞧了静侧妃几眼。“静侧妃此话所言极是。” “静侧妃既然是觉得这丫鬟妄自污蔑主子,静侧妃掌院这么些年,静侧妃觉得此番该如何处置这丫鬟?” 似乎不曾想到云蓁会如此大蛇上辊,直接便说要处置丘儿,静侧妃微微一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丘儿反应极快,不由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万般惊恐一般,膝行几步,挪动到德怀王脚下,说话间,她的身子还在不断抖动。“王爷,奴婢乃是姨娘的陪嫁丫鬟,跟着她少数亦有十载了,姨娘性子明媚,对奴婢如同妹妹一般。” “此番便是拼了奴婢的这条性命,奴婢也是要为姨娘讨个公道的!”言罢,丘儿便重重的给德怀王磕了几个响头。 若非云蓁乃是她拼死相告的那个人,云蓁怕都是会被她的哀伤凄婉情真意切给打动。 但这丫鬟当着自己的面状告自己,那滋味便不大好受了。 云蓁还未来的及说些什么,便只瞧见静侧妃面露不忍之色,瞧了瞧丘儿。“这丫鬟着实忠心。” “云蓁知晓静侧妃乃是心慈的。”心慈两字被云蓁念得着实含糊,再加上云蓁此刻面上笑容有种说不出滋味,静侧妃听了便觉得甚是讽刺的很。 她唇角笑容不自觉的一僵,心中不由冷哼,她倒是要瞧瞧,云蓁还坚持的了多久。 便是德怀王今日护着她,不处置云蓁,今日这事只要她略使手段,传了出去,华云蓁尚且待嫁闺阁,名声怕是尽数毁个干净,德怀王又是个重面的。 日后便是云悠的身份低了一些,有云蓁这个恶毒嫡姐作对比,想来有眼力都会选择谁了。 只是任由静侧妃心中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云蓁如何会让她如愿?她瞥了静侧妃一眼,而后又道。 她略做沉吟,方才犹疑着开口道。“前两日这丫鬟顶撞本郡主,姨娘求情下,本郡主念在这丫鬟乃是忠心一片,饶恕过她。” “没想,这丫鬟竟是如此记仇,此番没理没据,便说此事乃是本郡主一手策划,着实没甚道理。” 静侧妃抓住这话中重点,当即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道。“郡主所言极是,这没证据怎可凭此臆断?” “此番在此如此猜测也是无意。”云蓁淡淡扫了房内一眼,她耳力极佳,已经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如问问姨娘的意思。” 云蓁话音才落,房门处便出来个丫鬟,不敢抬头去瞧德怀王此刻的面色,苍白着一张脸,低声道。 “王爷,姨娘醒了。” 听到叶姨娘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了,静侧妃眸底不自觉浮现出一丝愕然。 德怀王也未曾注意,当即抬脚向厢房里头走。云蓁尾随在后,不由深深回眸瞧了那丫鬟一眼。 丘儿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瞧云蓁。 厢房内的红纱幔缓缓垂落,静静躺在床榻上的女子素白着一张脸,目光略显空洞的直视着床顶,兴许是听见脚步声,她回过神,转头瞧了一眼。 发出虚弱的一声。“王爷。” 房间内的窗户大开着,将房内的血腥味道登时冲散不少。 叶姨娘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中衣,在丫鬟的搀扶下想要坐起身来,只是她身形才略略一动,便当即被一旁医者制止了。 “姨娘现下身子虚弱,还是好生休息,莫要动作才是。” 叶姨娘向来是个注重仪态之人,便是有了身子,面上也画着淡妆,此刻褪去脂粉,素白着一张小脸,反倒是给她添了几分柔弱。 “莫要动作了。”德怀王赶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身子,柔声问道。“现下你感觉身子如何?” 叶姨娘未语,两颊便已有滚滚热泪留下,她哽咽着开口道。“贱妾福薄,这么些年,无力替王爷诞下一子半女,此番好不容易有了身子,竟是不足五月.....” 说到此番,叶姨娘径直哽咽着,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将快要成型了,王爷可瞧见了?”叶姨娘说着说着,紧抓着德怀王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一些,尖利的指甲险些嵌入德怀王的掌心。 德怀王不自觉的微微蹙了蹙眉,瞧着叶姨娘此刻的神色,竟是不自觉的想起先前叶姨娘癫狂的样子,他心中不禁一阵恶寒,竟是不知从何开口。 但瞧着叶姨娘凄楚的神色,想到叶姨娘也十分期待这个孩子,心中又不自觉软了几分。 “叶儿,你便好生休息一番,日后再说不迟。” 叶姨娘紧紧盯着德怀王的神色,“王爷,她不过五个月大,乃是贱妾的心头肉。” 言罢,她挣扎着便想要起身一般。 德怀王忙伸手按住她,叶姨娘刚刚小产,身子虚弱,德怀王根本就没用几分力气,便直接按压了下去。 叶姨娘戚戚哀哀的瞧着德怀王,哽咽道。“王爷,那乃是我们的孩子。” “王爷,那乃是贱妾的心头肉。” “请王爷替贱妾做主!”滚滚热泪按压不下,叶姨娘两颊满泪的模样,着实是让人爱怜。 德怀王深吸一口气,转头瞧了瞧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医女,沉声问道。“姨娘现下的身子到底如何?” 那名医女赶忙上前便要给德怀王行礼。 被德怀王不耐的打断了,她沉吟了片刻,方才斟酌着开口。“小产之人本就体虚,姨娘此番又乃是药力导致....要好生将养一番,这几年里,怕是都不宜有孕...” 听闻此话,叶姨娘的面庞浮上不正常的绯红,泪水流的越发凶了,手指与德怀王的交错在一起,颤声唤道。“王爷,乃是贱妾无能。” “保护不了王爷的孩子。” 这句话便如同当头一棒,德怀王先前的犹疑登时化作怒火,直盯着那名医女,开口问道。“可查出,那药力,乃是来自何处?” 那医女沉吟了片刻,斟酌着口气,开口道。“药力要么来自于吃食,要么便来自于茶水。” “未曾接触过,小人也不敢断言。” “丘儿呢?”便在此刻,叶姨娘的目光在房间内众人面上一一掠过,此番她刚刚小产需要安静,德怀王便让那些下人尽数在外厢内待着,此刻房间内,除了侍候着静侧妃与云蓁外,只有两个丫鬟守在房间内。 德怀王垂眸瞧了瞧叶姨娘,唇角紧紧抿成一线,手掌一抬,便立即有丫鬟出了内厢。 不多时,丘儿便抱着个雕花食盒,跟在那丫鬟身后进了来。 她小心的将食盒抱在手中,不敢正面对上云蓁,她绕了一些,从静侧妃身侧走过,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床榻前,瞧着叶姨娘,凄楚的唤道。 “乃是丘儿过错,若是丘儿细心一些,姨娘便不会落到如此程度。” “姨娘待丘儿如此好,丘儿竟是如此不知分寸,让姨娘如此痛苦,丘儿此番便是万死也不得其咎。”言罢,她咬牙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的同时。 叶姨娘眼角的泪水流的越发汹涌起来,抿紧唇瓣瞧着丘儿。 先前在外头便听了丘儿之言,德怀王此刻心中清清楚楚的知晓丘儿手中抱着的怕是,云蓁派人送来的食盒。 “这乃是郡主派人送来的食盒。”丘儿说罢,便恭敬的将此物呈送到了德怀王面前。 德怀王瞧了一眼,眸光不自觉瞧了瞧默不作声的云蓁。 眼见云蓁此刻面上神色未改,静静站着,眸底似乎浮出淡淡冷笑,眨眼之间又好似不过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乃是十分看重叶姨娘的,不然也不会此番进京,将她一同带进了京。此番眼见一向性格豪爽的叶姨娘痛苦成如此模样,他心中也觉甚是愤怒,毕竟自己的女人自己竟是保护不了? 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那名医女从给怀中取出银针一个个试毒,德怀王眼见那银针取出后,依旧乃是原色。 心中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那料那医女收好银针后,又一个个将糕点掰开,仔细的检查了一番那些吃食,终是停留在一盘芙蓉糕上,她面上带着一丝的犹疑之色。 静侧妃一直盯着她的神色,眼见她如此表情,赶忙开口问询道。 “医女可是看出了什么?” 那医女不由抬头瞧了瞧坐于在床榻边的德怀王。 德怀王眼见那医女如此表情,眸底不自觉的沉寂了下去。“有话便直说就是。” 第四十五章 并无异样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那名医女躬身行了一礼。“王爷,这芙蓉糕并无异样。” 医女顿了顿,伸手捏了一块芙蓉糕在手,从中捏成两半,放在鼻端轻嗅,旋即用指甲轻轻刮下一些底层粉末,让人取了些清水,搅拌其中。 粉末落于青瓷碗底,刹那便融入于水。 医女取过一直银筷,略略搅动,不多时,银筷上便凝了一层薄薄黑色。 房内几人大气都不敢出,瞧见如此场景,房内气氛登时诡异下来。 床榻上的叶姨娘一声呜咽,血色尽失,失神的呢喃出声,方才打破了房间内诡异的寂静。“竟是,竟是如此么?” 那名医女让丫鬟将手中银筷送至德怀王的面前,德怀王紧紧凝视着那支银筷,眸底翻涌着滔天怒火,长袖一拂那支银筷便落了地,哧溜溜的正好滚落在云蓁脚下。“你自己瞧瞧!” 云蓁垂眸瞧了那支银筷几眼,并未急着开口。 叶姨娘撑着身子坐起来,目光紧紧凝视着云蓁,兴许是哭的够久了,她双颊泪水还未尽数干涸,她哑声道。“不知我到底是何处开罪了郡主?” “郡主竟是要对我下如此狠手?” “虽说贱妾贱命一条,但贱妾怀的乃是王爷的孩子,乃是一条人命,郡主便不怕因果报应么?”叶姨娘说的声嘶力竭。 虽说是对着云蓁所言,但不知为何,静侧妃却觉得心头有些发麻,不过此番眼见叶姨娘被怒火冲破了理智的凶狠模样,静侧妃心底甚是舒心,眉宇间不自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欢愉。 事情既然已经按照她原本设想进行,她便安心的不再插嘴,而是站于一旁冷眼笑看。 德怀王安抚了一下脾性暴躁的叶姨娘,方才蹙眉问道。“云蓁,此事,果真与你有干?” 虽说此番镇南王难得对云蓁起了几分兴致,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受的了自己的女人,妒忌心如此强? 不过片刻功夫,德怀王心头思绪已经百转千回,琢磨着是否要将这事给压下去。 今日之事乃是众人有心所至,便是德怀王的如意算盘打的再好,今日怕是也控制不了这事情的走向。 云蓁对于叶姨娘的斥骂置若罔闻,她只是弯下腰缓缓将那支银筷捏在手心之中,起身后漫不经心的抚了抚身上的袖子。 方才仔细端详了手中的银筷子一阵,思忖了片刻,忽而转头望向那名医女。 “这药毒性可强?” 那名医女先是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德怀王一眼,得到他授意之后,方才开口道。“几种药草混合下来,毒性刚强,若是长期服用下来,那效果...” 不等那医女说罢,云蓁便挥手打断她的话。“你且告诉我。” “若是每次用这一点,让叶姨娘出事,需要多久?” “这。”那名医女犹疑了片刻。“这药瞧姨娘每次食用多少了....” 医女接下来的话被云蓁冰冷的目光给刺激的咽了回去,她犹豫着开口。“三日左右罢。” 云蓁伸手端起那碗,摇晃了一下,瞧着那纯净无色的水,而后缓缓抬头紧紧盯着那医女的眸子。 “你是说,三日时间,便够了?” 那医女目光闪烁下意识避开了云蓁的视线,在云蓁的瞩目下,不自觉低声开口叫道。“这个要瞧个人体质,有些人兴许只要两日....” “两日?”云蓁微微点头,唇角忽然勾出一个笑容,向前跨了一步。 在所有人未曾反应之际,伸手捏准那医女的下颌,强迫着她张开嘴,将那杯中水给她强行灌了进去。 那名医女瞳孔不自觉放大,缓过神后开始猛烈挣扎起来。 人在刹那间爆发的潜力,将云蓁一个猛推,而后那名医女登时扑倒在桌,不断扣着自己的喉咙,吐了大半的酸水出来。 云蓁被推得登登退了几步,手中的青瓷茶碗没拿稳下顷刻之间碎了一地。 这一声碎裂声,才将房内目瞪口呆的众人唤过神来。 “郡主!你这是做什么?”没想到云蓁竟是做出如此出格之事,静侧妃心中一喜,面上却还装出一副惊恐模样,说话间,眼角余光不自觉的挪动至床榻边坐着的德怀王身上。 虽说那医女反应极快,并未吞咽下多少那水,可是毕竟多多少少有一些入了腹中,不多时,那医女登时双膝酸软,跪于地上,捂着肚子不断打起滚来。 “云蓁!”德怀王面色愕然,没想到云蓁当着自己的面,竟是如此无法无天,将事情闹到如此份上。 云蓁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一点点细致的擦拭着手指,听见德怀王的怒喝之声,她眉梢微微一扬,歪头,很是疑惑。“父王?” 瞧着云蓁无动于衷,好似不明白自己现下闯了祸一般。 德怀王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他本想要起身,只是叶姨娘的手紧紧握住他的,似乎是惊恐一般,叶姨娘的掌心发着虚汗,还在不住的颤抖着。 若是德怀王此刻转回目光,自然能够瞧见叶姨娘眸中翻涌着的恨意,恨意终于得到了舒缓,叶姨娘自然是激动的手脚发抖,只是德怀王不甚清楚,仅以为叶姨娘是被云蓁的狠辣吓住了。 德怀王安抚性拍了拍叶姨娘的手背,口中威胁性低吼道。 “云蓁!”好在他让所有人都在外头等着,房内人数不多,只要略略处置一番,此事应当不会传出,坏了云蓁的名声。 对于德怀王的话,云蓁置若罔闻,她只是走至那在地上捂着腹部,痛苦翻滚着的医女身前,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你可觉的痛?” 那医女此刻只觉腹中一阵阵绞痛,哪里还有精力去回答云蓁的话? 云蓁要的自然也不是医女的回答,她转过身子,目光缓缓挪动至了静侧妃的面上,唇角若有似无的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回眸瞧着德怀王。 “父王,你也瞧见了,这毒已经被淡化过。” “她至多不过是喝了一口罢了,都痛成如此模样,若是叶姨娘腹中胎儿当真是因这毒致命?叶姨娘现下还能留有命在?” 听闻云蓁这话,德怀王不由微微一怔,蹙眉仔细思忖了片刻,仔细思量一番,还当真乃是这个道理。 “便是如此,郡主怎能如此心狠手辣?直接拿一个活人试毒?”眼见德怀王面色略有松动,静侧妃也顾不得去装什么贤良淑德了。 哪料云蓁冷笑着,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静侧妃。 云蓁眉梢淡淡一扬。“她不是自己说的,这药要害人致命,得按照先前的分量,下个一两日方可奏效,此番顶多不过乃是腹痛一阵罢了。” “不过是小惩大诫,” “她既是敢满嘴扯谎,自然得承担起这个责任。”云蓁淡淡扫了静侧妃一眼,在静侧妃还未开口之际,便陡然将声音拔高了八度。 “环儿!” 早早便在门外候着的环儿在下一秒便带着一个低眸温顺的女子进了来。 那女子极为守规矩,进了房内好似对房间所有事情不敢兴趣一般,只是安静的垂眸站着。 “这乃何人?”德怀王不知晓云蓁此番卖什么关子,打眼瞧见云蓁让人带着一名从未见过的女子进房,不由开口问道。 她裹着件看起来浆洗了许多次的青色长袍,五官也算不得精致,组合起来却别有一种淡雅滋味,她声音清润,目不斜视的躬身给德怀王行礼。“民女柳七七,见过王爷。” “柳七七?”德怀王蹙眉,一番打量便知这女子定当不过是出生平民,听闻这个名字之际,隐约好似有些耳熟,他仔细琢磨了片刻,却是不知到底是在何处听闻过。 一旁站着的静侧妃在听见柳七七这个名字之时,心头不住一阵发慌,德怀王不清楚这柳七七乃是何人,她却是十分清楚的。 毕竟这柳七七之名,在京都内这些名门贵妇之间流传甚远,比这名女子医术高明的大夫,京都内比比皆是,但她医术妙便妙在,专攻女子的疑难杂症,尤其是孕期的女子。 云蓁在这短短时间内能将柳七七请入府内,自然不可能是毫无准备。 想到此番,静侧妃如坠冰窟,手脚冰凉,目光死死定在云蓁面上。 柳七七不卑不亢的在德怀王的示意下起身。 云蓁浅浅抿唇笑道。“柳大夫妙手回春之名在京都内流传已久,今日能请柳大夫前来,真是万般荣幸。” 这乃是场面话,柳七七自然是清楚的,她浅浅一笑。“郡主客气。” 说话间,柳七七方才抬头眸色一转,不动声色的将房内场景尽收眼底。 随意的寒暄过几句,云蓁便直接开口道。“此番请柳大夫前来,乃是想请柳大夫瞧上一瞧。” 柳七七了然的点点头,正想要抬脚向着床榻边而去,不料云蓁却突然叫住了她。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云蓁微微一笑,伸手随意一指,指向那额冒虚汗,浑身瘫软无力的医女。 “不急,柳大夫,先给她瞧瞧再说。” 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赫赫有名的几位大夫,柳七七乃是其中唯一一名女子,那名医女虽说被腹痛折腾了这么许久,但此刻意识还未完全流逝,在瞧见柳七七的那刻,登时心凉了半截。 第四十六章 这等分量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柳七七也不问缘由,仔细的给那名医女看了看,收回手,沉吟了片刻道。“乃是误食了一些不常见的药草,不甚碍事,只要用些简单药剂,便无大碍了。” 柳七七这话说的十分有技巧,不直说这名医女是中了毒,只是说误食了些不该用的药草,明摆着自己不过是个大夫,只会看病救人,不想搀和到这些后宅斗争之中。 听闻此话,云蓁登时觉得这名女子甚是聪明,难怪能游刃有余的游走在那些贵夫人之中。“真是劳烦柳大夫了。” 云蓁略略点头,唇角含着笑,“那便烦请柳大夫再为姨娘瞧上一瞧。” 柳七七惊鸿一瞥瞧见了云蓁唇角的那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她低垂眼帘。 又替叶姨娘仔细瞧了一瞧。 便是柳七七给叶姨娘诊着脉,叶姨娘紧抓着德怀王的巴掌也未松开。 待到柳七七撤了手,正想要些纸笔给叶姨娘开药之际,云蓁却挥了挥袖子。“不急。” 云蓁唇角一直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敢问柳大夫。” “姨娘与那名医女误食草药乃是同一种?” 柳七七终是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云蓁,仔细瞧了瞧云蓁的面色,心中几番思量,终是缓缓点头道。“正是。” “那好,柳大夫,若是误这等分量,会造成何种后果?”云蓁端过一旁的白瓷小叠,送至柳七七手中。 柳七七垂眸盯着那勾勒着叠翠白莲的精致小蝶半晌,方才抬手捏起一块芙蓉糕送至鼻端,检查了一番,方才开口道。 “这几种药草混合之下,毒性极强,若是正常人食用,不出五日,若是不处置干净,便会腹痛难忍伤及性命。” “五日?”云蓁眉梢微微一扬,继而问道。“那若是有孕之人呢?” 柳七七眸色一闪,登时明白了什么,她略作沉吟,方才开口道。“三日有余。” 听到柳七七之言与那医女完全契合,静侧妃心口憋着的一口气,刹那之间松懈下来,忽略掉掌心的湿浊,她给那名医女使了一个眼色。 那名医女此刻已经缓过了劲头,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她翻身爬起,跪在了德怀王身前。 “既然柳大夫与民女先前所言并无出入,那此事与民女有何关联?” “上天有好生之德,民女实话实说,不晓得郡主何来的权利,竟是对民女滥用私刑?若是一时控制不当,那毒自口入心,民女有个好歹....” 只是那名医女振振有词的控诉,还未说完,便云蓁蛮横的打断。 “上天有好生之德?” 云蓁回眸瞧了那名医女一眼。“医者行医救人乃是本分,而你却助纣为虐,今日姨娘腹中形成死胎,一半都是基于你的功劳。” “你说这话之时,便不问问自己的良心?” “若是今日有个什么好歹,也不过乃是因果报应罢了,你既然敢昧着良心开出这害人的药,自然是要承受这苦果的。” 听得云蓁提起单子,医女也不知想到些什么,面色略略苍白,目光闪烁。 但到底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强辩道。“民女不晓得郡主在说些什么,郡主身份高贵,自然是唇皮一掀,想如何说便如何说。” 云蓁瞧着她如此模样,冷哼一声,懒得再跟她争辩,拍了拍手掌,便有人将那紫黑血块呈送到柳七七面前。 兴许是房内并不通风,故而那血块一进了来,房内登时飘荡起一股难以言明的血腥,令人避无可避。 眼见云蓁竟还未曾将这污秽东西给处置掉,还端了进来,德怀王的面色不由难看了几分,他不禁汗毛倒竖,下意识去瞧躺在床榻上叶姨娘。 发觉叶姨娘面有哀戚,情绪却不如先前那般失控了。 德怀王方才松了一口气,心思不自觉一软再软。 便在此刻,便听云蓁开口问道。“本郡主先前瞧过,这死胎隐呈人形,浑身尽呈紫黑之态,可不像是在这短短一两日凝化成如此的?” 云蓁的一双眸子紧紧锁在柳七七的面上。 柳七七抬眸对上云蓁的眸子,一阵恍惚间,张口道。“不错,至少得一个月的时日。” 听到此番,丘儿怔愣了片刻,登时反应过来,现下哪能坐以待毙,她咬牙猛扑到云蓁脚下。 “一个月前,姨娘方才跟着王爷进京,也不知到底是何处得罪了郡主?郡主竟是如此费尽心思的要害姨娘?” 眼见丘儿反倒是恶人先告状,向着自己猛扑过来,云蓁不由退了几步,抬起腿便是一脚,将丘儿踢得一个踉跄。 “正如你所言,一个月前姨娘方才进京,本郡主那段时日身子不爽,与姨娘不过打了一个照面,哪来的深仇大恨,非得对姨娘下毒?” 丘儿心知今日若是无法扳倒云蓁,她也别想独活下去,她捂住被踢疼的胸口,撑着身子一字一句道。“郡主性子向来娇蛮的很,谁晓得是不是那次照面,姨娘说错了什么话,便被郡主盯上了。” 云蓁却只是冷冷瞧了丘儿一眼,寒声道。 “本郡主性子娇蛮?本郡主今日便让你知晓,性子娇蛮面对你这种不知尊卑的奴婢该当如何?”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郡主今日便教教你,该如何同主子说话!” 环儿立即扑上前去,直接啪啪赏了丘儿几个巴掌。 “郡主!” 听到这里,静侧妃哪里还能不晓得,云蓁先前拉着丘儿问东问西,便是在直接套丘儿的话。 生怕丘儿借故被云蓁打晕,静侧妃忙使了个眼神色,她身侧跟着的丫鬟忙上前,将环儿伸手拉开,将丘儿救了下来。 “此事还未完结,此刻管教丘儿,怕是不妥吧?” “静侧妃觉得此事不妥?”云蓁似笑非笑的瞧了瞧静侧妃,下颌微微一抬,环儿便回到了她的身侧。 对上云蓁毫无感情的眸子,静侧妃先前好不容易松下的那口气,登时倒灌进喉口,她脚步一阵虚软,却不得不强撑着精神,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云蓁却已经转过了身子。 “那好,本郡主今日便替叶姨娘做了这个主,挖出这个真凶。”云蓁当即转头,瞧向静静立在一旁,努力想让自己存在感降的最低的柳七七。 “柳大夫,你先前所言,这药毒性及猛,若是直接食用,正常人不过五日便会伤及性命,可有旁的办法?能让毒性慢慢侵蚀姨娘的身子,让毒性一点点凝固于姨娘体内,头期瞧不出的法子。” 柳七七当了这么许久的看客,听闻此话,方才斟酌着语气,开口道。 “法子倒有不少,例如,将几份药草熬碎,混入熏香之中,或者是直接点燃,或是熏染衣物。” 听到柳七七如此说,丘儿眸底不自觉浮出一抹心虚之色,她一时之间竟是不敢抬头去瞧叶姨娘的眸子。 云蓁的眸子在静侧妃的面上过了一圈,方才开口问道。“敢问姨娘,姨娘平日里的衣食乃是何人掌控?” 叶姨娘冷眼在一旁瞧了这么许久,只觉得心中极为讽刺,分明这场闹剧乃是以她为引线,但到了最后,便好似与她并无甚关联了一般,她冷眼观看了这么许久。 此刻知晓自己的态度乃会决定此刻的走向,她眸色一转,缓缓挪动到了丘儿的面上。 “丘儿跟了我十年,这点小事,向来是她一手包办的。”叶姨娘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德怀王,眼见他面色柔和了一些,登时犹豫道。“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瞧见叶姨娘如此神态,云蓁险些笑出声来,哪里会不明白叶姨娘这话便是在故意膈应静侧妃。 告诉静侧妃,别以为便只有她会装腔作势。 不过自己与叶姨娘本就是互利共赢,这个丑人让自己做,叶姨娘借此机会驳取德怀王的一些爱怜,也是无可厚非。 “误会?”云蓁眉头微微一拢,冷笑道。“是不是误会,搜查搜查,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 趁着那些人搜查的空档,云蓁让人取过纸笔递给柳七七,让她给叶姨娘开了些进补的药。 搜查一个小丫头的房间,自然是要不了太久。 便在云蓁与柳七七低声交谈之际,静侧妃的眸色几番来回的与地上的傻愣愣坐着的丘儿对视。 云蓁与柳七七交谈之际,还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瞧静侧妃的动向,她眸底浮出一抹冷笑。 只是在众人期待之中,那些人将丘儿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曾找出什么类似于草药的东西。 听着回禀,德怀王紧蹙的眉头就没有任何的松动,他不由抬眸瞧了云蓁一眼。“云蓁。” 云蓁面上的愕然还未完全退干净,听见德怀王的叫唤,向前一步,唇线紧抿。“父王。” “郡主先前说,乃是这丫头动的手,现下搜也搜过了。”静侧妃眸底溢出一抹冷笑,不论如何聪慧,华云蓁不过就是小丫头罢了,好在她先前有准备,不然今日还真怕得栽在这小丫头手中。 “不知这证据乃是在何处?” 云蓁回眸瞧了静侧妃一眼,指着静侧妃呐呐半天开不了口。 “你。” 眼见一向牙尖嘴利的云蓁此刻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个大概来,静侧妃不由觉得心底的那抹污气被一瞬吐了干净。 静侧妃眸底的得意之色还未保持多久,云蓁面上酡红便退了个干净,拍了拍手。 “侧妃娘娘以为,将以往的那些东西处置了,便可心安理得了么?” 云蓁微微一笑,竟是缓缓蹲到了丘儿身前,在丘儿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已经被不知何时走至她身后的环儿给钳制住。 “郡主,你要做什么?” 云蓁当即一个伸手,从丘儿袖中摸出只香囊,香囊不过巴掌大小,蓝底银纹,上头绣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莲荷,针脚细腻精致,小巧玲珑的很。 云蓁捏在手心,放在鼻尖,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登时扑面而来。 她心知,静侧妃既是敢这两日对叶姨娘下手,便定然是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帖了的。 在丘儿房间自然是寻不到什么有用的物件。 况且,在丘儿房间内搜到了药草,又如何有,在她身上搜到药草人赃并获,直接堵住他们的嘴来的快? 第四十七章 并无干系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眸色微微一深,将香囊送至柳七七的手中。 柳七七取过环儿递来的剪子,剪出一个小口,将里头的香料倾倒在掌心之中,随手拨动了几下,旋即从里头挑出了一些小块状的物件。 “这....”柳七七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那几种药材挑了出来,放在宣纸上。 丘儿目光扫到那几种药材,不禁失声尖叫道。“这不可能!” “不可能?”云蓁回眸,似笑非笑的盯着丘儿。“柳大夫都未曾说这都是些什么,你便知晓这是什么了?” 丘儿自知失言,不由呆愣愣的坐在,一时脑中空白一片,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见丘儿如此模样,叶姨娘胸膛不住上下起伏,一双眸子死死钉在丘儿面上,不可置信道。“丘儿?莫不真的乃是你?” 听到叶姨娘的声音,丘儿恍若从梦中惊醒,猛地膝行了几步,对上叶姨娘压抑着波涛恨意的眸子,她喉口不自觉上下滑动了片刻。“姨娘。” “你,你莫要叫我!”叶姨娘呜咽一声,气得浑身发抖。 “我到底是何处对不起你?你竟是要如此害我?” “我。”对上叶姨娘眼角滚滚落下的泪,丘儿不由怔了怔,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药草可不便宜。”云蓁伸手取过一旁的银筷,随意的拨动了一下桌上的那些药材,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这丫头到底是与姨娘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这丫头攒着钱去买草药,只为毒害姨娘?” 叶姨娘一怔。“郡主,郡主这话的意思?” 她面上适时露出愕然之色,眼角的泪也一时凝住了,陡然拔高声音,凄婉道。“你打小便于我一同长大,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我可有半分亏欠与你?” “没想你竟是如此吃里扒外的,与人串通好了来陷害我?” “姨娘!”丘儿惊呼一声,慌张的反驳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叶姨娘指着柳七七手中的香囊。“你且告诉我,那个香囊是不是你的物件?” “现下人证物证俱在,你告诉我,你要我如何信你?” 对上叶姨娘表露的甚是失望的眸子,丘儿憋了半晌,终究瘫坐在地,失神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口中不住的呢喃着。“不应当,不应当是如此。” 眼见丘儿如此模样,分明是差一剂猛药,云蓁眸光略略一转,与叶姨娘正好打个照面,眉梢不自觉微微一扬,声音登时拔高了几个音调。“姨娘还跟这丫鬟多说这些做什么?” “直接将这个包藏祸心的丫鬟拖出去杖打几十大板,还怕她待会不招?” 叶姨娘眸光闪烁,略略摇头,对于云蓁的提议好似不敢苟同。 叶姨娘面上浮出一抹不忍之色。“丘儿跟了我十载,此番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一些。“丘儿,你也向来晓得我的性子,你若是供出你是何人指使你如此对待于我,我便不于追究。” 云蓁面上尽是愕然之色,瞧着叶姨娘这优柔寡断的性格。“姨娘这。” 此话仿佛是骤然点燃了丘儿的最后的一些希望一般,丘儿黯淡的眸底一亮,忙抢在云蓁开口前,张嘴道。“姨娘此话可当真?” 叶姨娘转头瞧了瞧德怀王,继而开口道。 “你跟在我身侧已有十载,你应当万般清楚我的性子才是。” “姨娘。”既然叶姨娘已经为自己寻好一个借口,原本以为难逃一劫的丘儿登时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目光定了定,方才拜下身子,开口道。 “姨娘,这一切皆是奴婢的过错,乃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被那人胁迫所至....” 叶姨娘定定的瞧着丘儿一张一合的嘴,竟是一时失了神。“你遭人胁迫?” 一旁静立着的静侧妃眼见丘儿那丫鬟,在叶姨娘与云蓁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几句话的功夫,便尽数招了,登时只觉脚底一阵发虚。 真是个蠢货! 她眸色一厉,绝不能让那丫头什么都给摊到明面上来讲。 静侧妃不由上前几步,故作讶异的开口道。“姨娘在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旁人未曾有过仇怨,到底乃是何人动了如此恶毒的心思?” 丘儿一听到静侧妃这话,当即缩了缩脖子,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回头去瞧静侧妃。 若是仔细听来,便能发觉静侧妃此刻声线紧绷,极为紧张。 眼见丘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此刻被静侧妃一两句给堵了回去,云蓁只觉甚是无趣。 继而转头瞧了瞧静侧妃,“侧妃娘娘真是如此觉得?” 静侧妃的一双眸子死死定在丘儿的背上,听到云蓁这话,当即调转视线挪动到云蓁面上。 瞧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六的明媚少女,她不由恨得牙痒痒,但她现下又不得撕破面皮,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 “先前听郡主那般为姨娘不值,只是觉得要是按照郡主的刚强性子,若当真是要教训这丫鬟,怕是谁人都拦不住。” “瞧来郡主这些日子休养在家,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性子柔和了不少不是?” 云蓁哪里能听不出静侧妃这话里话外的警告之意,乃是在提醒着丘儿,今日便是叶姨娘能够绕过她,她即是做了这个帮凶,自然是无法好过的。 静侧妃显然也是被逼急了,生怕丘儿一张嘴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以至于也顾不及那么许多了。 果然,听见静侧妃如此说。丘儿登时犹疑起来。 云蓁只觉没趣,忽然笑着摇头道。“侧妃娘娘急什么?” “丘儿可什么都还未曾说呢。” 静侧妃心中不由一跳,在她警觉不好之际,云蓁便拍了拍手掌,便立即有人从外头进了来,推搡着一名男子进了来。 那名男子身形不算高大,生的十分白净,只是此刻左眼眶处被印上了一个偌大个拳印,看起来甚是狰狞。 那名男子被人押进来,按在丘儿一旁跪下。 “你!”丘儿在瞧见那名男子之际,不由惊呼出声。“你怎么?” 那名男子吃痛的捂住自己的左眼,费力的睁开眼辨认清楚一旁跪着的乃是丘儿,面上不由浮出一抹愕然,旋即消失殆尽,垂着头不敢去瞧丘儿。 云蓁绕着男子转了几圈,回眸笑道。 “侧妃娘娘可觉得这人甚是眼熟?” 在瞧见了男子的那刻,静侧妃登时反应了过来,原以为今日之局可一举两得,却不料想,竟是未曾掰倒云蓁,竟是将自己牵连进其中... 想清楚此节,静侧妃只觉口中很是干涩,一双眸子死死定在了云蓁身上,诸多质问登时卡在喉口,她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我,我不晓得郡主之意。” 眼见静侧妃竟还如此嘴硬,云蓁眉梢一扬。“即是静侧妃不肯自行承认,那么.....” 云蓁伸手在丘儿的肩膀上一拍。“上天有好生之德,便瞧你上不上道了。” 丘儿在瞧见了周扬的那一刻,便知晓她与静侧妃所做的那些勾当已经瞒不住了,此刻眼见云蓁将话抛给自己,忙扣头道。 “姨娘乃是丘儿被猪油蒙了心,这事与周扬并无干系,还望姨娘能放过周扬。” 周扬听到此番,忙连连点头道应和道。“小人什么都不知晓,完全不知。” 丘儿听到此番,猛地抬头瞧着周扬,却只能瞧见周扬死命的给自己使眼色,登时心尖凉了半截,水汽冒出眼角。“你。” 云蓁冷眼瞧了半晌,方才摇摇头叹息道。“这便是你宁愿背叛旧主,一门心思想要攒钱相守的爱人。” “你是真不晓得,还是装不晓得。”云蓁居高临下的站于两人身前。“你只知这名与你耳鬓斯磨的男子唤作周扬,却不清楚他打一开始接近你,便未怀好心。” “他接近你,本就是奉了静侧妃之命,只不过为了利用你罢了。”环儿手中捏着几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头字迹相似,记录的正是柳七七先前勾画出的那几种药草。 “哪里料想,你竟是当真被蒙蔽了心智,对姨娘下了手,你也不仔细想想,若是他当真对你有心,又如何会让你做这些勾当。” 丘儿听到此番,已是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这都是周扬带去药铺抓药的几张单子,与那药铺的账本,还望父王过目。”云蓁抬了抬手,环儿便将那叠信纸呈送到德怀王的面前。 德怀王低眸一张张略看过,登时气得手抖,一双眸子登时锁在了静侧妃身上,伸手一甩,那叠信纸便重重砸在了静侧妃的面上。“人证物证俱在,你现下还有何话要说。” 云蓁此次根本未曾给静侧妃反应的机会,直接将周扬抓到了德怀王的面前,一层层的证据翻出下来。 此番云蓁乃是有备而来,静侧妃自然不可能是云蓁的对手。 她未曾见过德怀王如此冰冷的眼神,登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王爷,妾身跟在您身侧已有数十载,你还不清楚妾身乃是何种人么?” 眼见事情败露,静侧妃直接四两拨千斤的便想要揭过这个话题,叶姨娘心中不由冷笑,面上却故作犹疑之色,伸手覆上了德怀王的手掌,含着泪,声音微颤的求情道。 “是啊,姐姐侍候王爷这十数载了,这十数载里,姐姐费心费力的替王爷管理后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这句话便好似提醒了德怀王了一般,他伸手安抚着浑身发抖,甚是委屈的叶姨娘。 “叶儿你不必为这毒妇求情。” “难怪本王子嗣稀少,便是你这毒妇所害!”德怀王冷冷瞧着泪眼婆娑的静侧妃。 静侧妃瞧着德怀王现下的模样,哪里会不清楚,德怀王这是当真动了怒火,怕是不会听自己再说下去。 她不由膝行几步上前,抱住德怀王的双膝,妄图以柔弱模样博取德怀王的爱怜,面上画着的一抹淡妆,已经被泪水浸湿,花成一片。“王爷。” 只是她不曾想到她惯用的柔弱,此刻却未曾得来德怀王的半分怜惜,他厌恶的撇开眼,似乎多瞧静侧妃几眼便觉得甚是恶心一般。 他抬起一脚便将静侧妃踹到一旁,德怀王原本就怒火攻心,此刻脚下自当未曾留情,一脚下去,正中静侧妃心窝,踢的她眼前阵阵发黑。 “若非是念及佘儿与云悠的面上,你心肠如此恶毒的女人,本王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的容忍于你。” 眼见如此德怀王如此决绝,静侧妃捂住胸膛心如死灰,瘫软在地半晌爬不起来,泪水不住从眸中翻涌落地,低喃出声。“王爷……” “王爷。” “将静侧妃遣送回碧香苑,明儿起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可踏出碧香苑半步。”德怀王冷冷撇下一句,便立即有人上前来,将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静侧妃押起,拖了下去。 眼见静侧妃不过是落得个禁足的下场,叶姨娘垂眸不禁浮出一抹失望,她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至于这个丫鬟。”处置完静侧妃后,德怀王暴怒的眸子转到了一旁瑟瑟发抖着的丘儿身上。 “这个贱婢欺上瞒下,不怀好意的妄图弑主,罪该万死!”德怀王怒喝一声。 “拖出去杖毙!” “姨娘!”丘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瞧向叶姨娘,唇齿间还未说出的话,便被一旁的侍卫捂住嘴,犹如死狗般被人拖走。 “姨娘!” 不多时,陆南便匆匆跨步进了来,无视过房内狼藉的一片,直接走至德怀王身前,凑近了低声道。“王爷。” 瞧见陆南的那刻,云蓁的眸色微微一闪,下意识瞧了一侧的环儿一眼。 ...... 赵府坐落城南,正对官道,隔过两条街市便是极为繁华的闹区,此时日头高悬,正是人头攒动之际。 偌大的赵府因紧闭封条,再也瞧不出以往门庭若市的模样。 赵府后门开于九洞巷口,横竖交错下,四通八达,此刻后巷却是寂静的很,四下无人。 一道身影匆匆在巷口出现,状若无意的四处张望了一圈,方才悄然无息的揭下门口的封条,轻巧的钻了进去。 赵沁绣背靠沾染尘土的后门,瞧着无人修剪故而杂草丛生的后院,心中一怔恍惚。 不过短短一个月余,竟是变成如此模样? 赵沁绣心知此刻不是缅怀的时刻,跨着步子,匆匆的向自己的院子奔去。 一个月未曾打扫过的房间,桌椅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整个房间杂乱无章,如同蝗虫过境,所有值钱的物件已经被一扫而空。 赵沁绣脚步微微一顿,直奔自己那烘漆木梳妆台而去。 梳妆台歪倒斜倚在窗台,所有抽屉都被丢在了一旁,原本小心搁置的各色首饰此刻已经不见了踪迹。 赵沁绣瞧也不瞧那些,小心的将那倾倒的梳妆台扶正,手指沿着梳妆台上的铜镜摩挲了一圈。 旋即抓住边沿,一个轻巧的旋转,便将那个铜镜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 那偌大的铜镜之间有着几道细小的缝隙,里头藏着几张字据。 赵沁绣看也不看,取了一张字据收入怀中,便将梳妆台恢复原状后。 小心的阖上房门,赵沁绣便只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心中一惊,调转过头正对上那攀上楼来的男子的双眸。 “来人啊!在这!” 第四十八章 心情复杂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司空傲站于马车前负手而立,微微仰头,高挂的日光刺的他睁不开眼,他抬头瞧着头顶引用金丝楠木雕刻的牌匾,面上神色未变,负在身后的手指却在十分有节奏的击打着另外一只手的掌心。 “王爷。”瞧着日头渐高,德怀王府那敞着的厚重大门处一点动静也无,司空傲身后的小厮凑近了一些。 “可要奴才去问问郡主怎的还未出来?” 司空傲手掌微抬,缓缓摇了摇头。“再静待片刻便是。” 司空傲沉住气,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面上神色虽未改,可那小厮长期跟于他身侧,自然注意到他那不断击打的手指不知何时拢在了一处,紧握成拳。 那小厮察言观色了一番,上前一步便径直上了台阶,与门口侍卫不知交谈了几句什么。 司空傲注意力却是被飞驰而来的马踏声吸引,他微微偏过脸,目光落在那人面上,眉头不自觉凝在一处。 那人在司空傲的身前止住,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旋即凑到了司空傲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司空傲面上有一瞬间的惊诧之色,他瞧了那人一眼。“这消息可准确?” 那人拧着眉头沉着的点了点头。“千真万确,线人回禀,说是瞧见太子派了不少人进了赵府。” 司空傲不由偏头瞧了德怀王府一眼,唇线略略抿成一线,顿了片刻,他略略抬手接过那人恭敬呈送到面前的马鞭,沉声道。 “便给轻凰郡主传信说是本王今日有事,改日再约。” ...... “父王,现下即是无事,云蓁此番便派人去与镇南王致歉。”云蓁略略欠身,试探性的开口道。 “不必了。”德怀王叫住她,顿了顿,瞥了一旁立着的柳七七一眼,方才开口解释道。“先前镇南王已经派人支会,只道是府内有急事,便先走一步。” “你即是邀了柳大夫前来,此番便好生送柳大夫送出府去罢。”德怀王说罢,便深深的瞧了云蓁一眼,那话语之间的深意,不说自明。 云蓁浅浅笑了笑,点头道。“云蓁知晓了。” “叶姨娘现下身子虚的很,还是谨听医嘱,好生休养一番,有些事情日后再作打算也是不迟。” 叶姨娘如何听不出云蓁这话中深意,她下唇略略抖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道。“多谢,郡主关怀。” 她一句话刻意停顿了一次,若非有心之人,是根本听不出来的。 云蓁下巴微抬,放心的离去。 “柳大夫这方请。”云蓁负手引路。 “郡主多礼了。”柳七七向德怀王见过礼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云蓁的后头,出了房去。 “今日劳烦柳大夫了。”云蓁浅浅笑着,缓缓踱着步。 云蓁不走快些,碍于身份柳七七是绝不敢走在她前头的,听闻云蓁此话,她只是摇摇头道。“此番乃是尽了医者本分,郡主客气了。” 柳七七犹豫的顿了顿,还是开口加重语气道。“草民今日前来,只为病患而来。” 言下之意便是她绝不蹚德怀王府这深宅浑水。 眼见柳七七如此识相,云蓁甚为满意的说了几句客气话。 云蓁脚步再缓,方才漫不经心般开口相问。“久闻柳大夫大名,只是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见如故。” 在云蓁缓下脚步之时,柳七七便知她有话要说,面对如此赞誉,她也不开口接话,只是浅浅笑了笑,等着云蓁的下文。 “本郡主倒是听过关于柳大夫的不少传闻。”云蓁稍稍偏头,望向柳七七。 “听闻柳大夫出声赫赫,乃是名门柳氏分支一脉?” 云蓁一直盯着柳七七的面容,明显察觉到自己说到名门柳氏之时,她面上笑容有片刻的滞留。 柳七七唇角勾起个略显嘲讽的笑容,淡淡笑道。“郡主说笑了。” “此柳非彼柳,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如何高攀的起名门柳氏。” 云蓁眸色微微一闪,听到此番,抿唇一笑,就此揭过这个话题。 不论云蓁说些什么,柳七七一直神色淡淡,不可置否般点头笑着,说话及有分寸。 云蓁不由暗暗点头,只觉着这个女子倒是聪慧的紧。 在拐过一条回廊之际,柳七七忽然加快了一些脚步,稍稍向前一些,走在了云蓁的前头。 她怀中的素白锦帕落在地上,云蓁脚步微微一顿,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柳七七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在旁人瞧不见的角落之中,她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件,随手塞入了云蓁手中。 云蓁诧异之间,还是反应极快的收入了怀中。 一路无话的将柳七七从后门送出去,云蓁方才缓步回房。 “郡主。”未名早早便在房内候着,此刻眼见她回来,忙迎上前来。 云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走至书桌后落座,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大一小两个布包放在桌案上。 用目光审视了一番,云蓁方才拿过那个略小些的布包,仔细瞧来,那略小一些的布包乃是个香囊,上头绣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莲荷,若是丘儿在这,定然能瞧出,这个香囊与先前那个一模一样,并无二样。 云蓁取过一把剪子,将香囊剪出一个小口,将里头的香料尽数倒了出来,仔细瞧了瞧。 果然发觉这个香囊里头,不过是些寻常香料罢了。 至于丘儿为何先前未曾反驳那个装着药材不是她的,应当正如叶姨娘所说,这个香囊乃是周扬从外头买来讨丘儿欢心的。 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丘儿自己心里就没底,慌乱之中,便一时忘记去仔细去瞧云蓁取出的那个香囊到底是不是原装的了。 再加上云蓁根本未曾给她反应的机会,便让人压着周扬上来,丘儿便以为这个香囊乃是周扬动的手脚,生怕祸及周扬便一口承认了下来,只是她未曾想到,周扬竟是个无耻小人。 想要将一切都推给她罢了。 “郡主。”眼见云蓁陷入沉思之中,未名极有眼色的上前一步,随手收拾起桌上的香料来。 云蓁思忖了片刻,觉得甚是疑惑,不由开口问道。“那周扬的身份,可是查清楚了?” 未名点头道。“不过是城北角的一个小混混罢了。” “据那周扬自己交代,说是一个多月前有人给了他钱,让他与丘儿接触。” “起先丘儿应当并不知晓周扬在她身上动了手脚,而后丘儿发觉不对处,被周扬半是逼迫半是诱哄下,方才妥协。” “一个月前?”云蓁眉头微微拧成一线。 一个多月前,静侧妃方才跟着德怀王初入京都,连京都内环境都未曾摸清,怎的就晓得去寻个混混,从丘儿下手? 静侧妃与叶姨娘相互斗法了这么些年,都拿叶姨娘毫无办法,怎的一入京都便好似突然开了窍? 这个姑且不谈,她与静侧妃不过打了两三次照面罢了。 静侧妃便是听闻旁人说了一些,轻凰郡主以往所做的荒唐事迹,怎的就掐她的死穴掐的如此准? 还知晓派人去勾动许子明那个不长脑子的,当街拦她的车,让她下不来台? 若是静侧妃当真有如此深的心计,今日便不可能被她与叶姨娘联手弄得如此狼狈。 云蓁越想,越发觉得此事蹊跷的很,她眸色微微一闪,嘱咐道。“派人去盯紧静侧妃。” 未名微微一怔,不大明白静侧妃已经遭受德怀王厌恶,云蓁此番还要如此费尽心思的去盯着静侧妃是做什么? 未名心中虽说甚是犹疑,却并未问出口,应道。“是。” 便又听云蓁开口道。“去仔细查查,静侧妃在京都之内是否有堂亲表亲。” 未名微微一怔,觉察出一丝不对之处,忙应声安排去了。 云蓁拾掇干净手上黏着的香料,方才拿过另一个,便是柳七七强行塞在她手中的布包。 布包乃是用最为普通的棉麻裁剪而成,上头也并未绣着什么繁琐的花纹,只在上头浅浅勾勒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字,隐约能看出那是个大些的七字,荷包里头只装着一封信。 想来这个荷包乃是柳七七用来装药草的。 云蓁摊开信件之时,方能嗅到信件上沾染的淡淡药香。 字迹镌刻清秀风骨舒华,写的一手好字,甚为养眼,云蓁手指微微一抖,刹那便知晓这信件乃是何人书写。 她眸底不由染上一抹疑惑不解,柳七七怎会与他扯上关系? 云蓁唇线紧抿,本想将信件直接收好,打眼一撇,猛地瞧见了公孙两字,她不自觉目光一滞。 缄默的将信件看完,她眸底略过一丝复杂与惊愕。 她原本以为公孙曦之死,乃是李景瑞心狠手辣,必定是与他脱不了干系,没想到。 公孙曦乃是当真与人私通,没想那男子是个没担当的,抛下公孙曦就跑了,公孙曦竟是有了身孕,无措下也不知是听了谁人的挑唆,竟是想要寻个冤大头。 琢磨来琢磨去,便选在了华云修的身上。 此事前头乃是李景瑞刻意派人将公孙曦的注意力引到华云修身上,想来是借此来破坏华子敬与德怀王的关系。 却未曾料想,华子敬知晓之后,竟是当即让公孙曦自尽。 云蓁反手将信纸扣在桌上,怔怔出神。 她现下才发觉,八年相处下来,她丝毫未曾看透过华子敬。 原本以为的缄默少年,变成了一手策划抹杀自己的狼崽子,她闭上双眸,手指一拢,登时将信纸捏紧成一团。 许久之后,她方才睁开双眸,眸中寒芒冷厉不断翻涌。 第四十九章 隐隐察觉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待到钱谦奉命赶到之时,房门已经被人从外头猛地破开,房门的碎渣落了一地。 他跨步进了房,身形高挑的汉子站在门口登时阻隔了房间内所有阳光,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 “你这是做什么?”钱谦眸子一转,面色猛地巨变,跨上前几步。 一脚将那个傻愣愣的站着的男子踹开,钱谦这方瞧清,赵沁绣捂着面庞,鲜血不断汩汩的从洁白修长的手指冒出。 赵沁绣为了行动方便,穿了身粗布麻衣,面上刻意抹黑了一些,尽管如此,也无法遮盖去她精致的五官。 此刻血色将她面上的黑色冲刷掉不少,隔着色,赵沁绣面色苍白,一手搀扶在床头,一手捂着面颊,目光警惕的望着他们。 此事本该不是由他起头,只是自打祝漠出了那档子事后,华子敬便十分看重他,时不时宣召他入宫。 便是钱谦再是迟钝,心中也十分清楚,华子敬这是有意提拔他。 但太子特意传旨,他也不可能抗旨不尊,当即便赶了过来。 赵府抄家,赵老入狱那时他尚在家中休养,此事他并不清楚。 他虽未曾见过赵沁绣,但一瞧她如此容貌,登时知晓了她的身份。 只是不论赵府到底如何,赵沁绣也不过是名女子罢了,如何会搀和在这其中? 钱谦向来不屑与女子动手,此刻眼见这人竟是直接划伤了赵沁绣的面庞,他心中气急,抬脚便将那名持着匕首的男子一脚踢得老远。“谁让你动的手?” 被钱谦连续踹了两脚,那名男子面色登时也不好看起来,捂住阵阵发闷的胸口。 反应过来后,立即争辩道。“她乃是通敌叛国之人,妄图反抗,属下自然要动手自保。” “去你娘的。”钱谦不由爆了一句粗口。 “还不快点去找大夫。” 那人被钱谦吼的一愣,半晌后方才呐呐开口道。“她乃是重犯,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待会入了缚虎牢,要受的比现下的重的多,找什么大夫?” “将军现下应该快些将人交给太子殿下,尽早送入缚虎牢之中才是。” “本将军不管这人日后如何,现下在本将军手中,本将军要如何便如何。” 说罢,钱谦森冷的眸子在那人身上转了一圈,伸手将碍眼的那人推到一旁。 他唇角紧抿成一线,从自己的侍从处取了伤药与手帕一齐递给了赵沁绣。 眼见那人还要唧唧歪歪说些什么,钱谦低喝了一声,那人登时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了。 “多谢将军。”赵沁绣瞧了一眼,伸手接过后低声道了谢。 “将军,人既已送到,那便回去吧。”那狱司摆了摆手便让人将赵沁绣带下去。 赵沁绣眼睁睁的瞧着钱谦从自己面前走过,突然张口叫住了钱谦。“将军。” 钱谦脚步微微一顿,下意识回眸瞧了赵沁绣一眼,便只见面上污痕交错的赵沁绣缓缓对他行了一礼。 跨前一步,将手中染了血色的帕子递到了他手中。 钱谦张嘴便想要拒绝,却在触及赵沁绣手掌之际微微一顿,再一抬头,赵沁绣已经被牢头推搡着进了那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心不在焉的向华子敬回禀,钱谦直到回至府邸,皆有些心不在焉。 他沉吟着,浓密的眉梢紧紧锁在一处,终是将那方帕子摊开。 帕子上的血水已经凝成一片,钱谦拎着左右瞧了瞧,终于分辨出那帕子染着的血色,好似极有规律,隐隐拼凑成一个凰字。 钱谦隐隐约约好似明白了什么,在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之际,他下意识随手将那方手帕丢进了水盆之中。 进来的正是酥雨。 钱谦身量高大,又背对着房门,酥雨进来只瞧见了他随手将手帕丢在水盆之中,目光不由略略在那水盆之中微微一顿,眼见那盆清水蒙上血色。 她忙迎上前,紧张的替钱谦检查,褪去外衫。“妾身听管家说将军出去办差,怎的这么快便回了来?可是受了伤?” 钱谦伸手任由她检查,摇头道。“本将并未受伤。” 酥雨左右检查了一下,发觉钱谦身上果然无伤,方才松了一口气。 瞧着酥雨如此模样,钱谦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赵府之事你可知晓?” 酥雨小心的将钱谦外袍叠好,听到钱谦提起这个,顿了顿,思忖了片刻,方才答道。“妾身倒是略知一二。” “不是说赵左相通敌叛国,全府上下三百多口皆数下狱了么。”酥雨顿了顿,方才又开口道。“不过好似听闻赵家嫡小姐,称为泠国第一美人儿的赵沁绣还逃离在外,至今不知踪迹。” 钱谦点点头。“今儿我正是奉旨去捉拿那赵家小姐。” “那这?”酥雨探手拧了拧那方帕子。 钱谦的目光不自觉在帕子上转了一圈,瞧见酥雨拧动之后,才解释道。“正是那赵家小姐受了伤。” 酥雨低叹一声,手下轻柔的将帕子搓动着,拎起来瞧了瞧,发觉那血色已经凝滞在上头,有些地方眼神甚深,便偏过头瞧着钱谦。“这帕子怕是不能用了。” “恩。”钱谦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眼见钱谦不知在思忖着什么,酥雨也不打扰他,悄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寻了一个地方将那盆血水倒掉,酥雨将帕子平摊于地上,仔仔细细的观察了片刻。 只是血水已经融化清水之中,有些浅处已经褪了个干净,酥雨着实没瞧出什么来,这才放心。 ...... “奉王爷之命,即日起,没有王爷之名,侧妃娘娘不许跨出院门。”陆南将静侧妃送回院子,安排了几名守卫在门口站着,便瞧也不瞧的转头便离开了。 静侧妃被拖回院子时,一双眸子黯淡无光,面色涨得青紫,眼角还在无意识飙着泪。 这等狼狈的模样,着实吓了她身边跟着的宝蓝一跳。 “娘娘。”宝蓝喝了一声,犹如当头棒喝,将另外慌了神的丫鬟给抽回了神。 几人上前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将静侧妃搬上床榻。 宝蓝正想要出去找个医女回来,便只见静侧妃的眼珠转了转,一双眸子瞪得老大绞着万般恨意,咬牙道。“去传信给表妹。” 宝蓝被静侧妃凶狠的眼神给逼得退了几步,心悸的上前,说话不自觉有些磕巴。“娘娘,您现下还是看医女要紧啊。” 她顿了顿,方才犹豫道。“再者您现下被王爷禁足,奴婢也出不去。” 听到这里,静侧妃好似喘不过气来了一般,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去,去找小姐,让她去。” 宝蓝没法,只得低声应下了。 忽的,华云悠只觉胸膛处心乱如麻,一个晃神之间,手中针头顷刻之间见了血,刺的她一声低嘶。 “小姐。”一旁的丫鬟忙凑上前来,瞧了瞧,不由抱怨道。“小姐,你今日怎的了?” 静侧妃在这个女儿身上乃是给予了十万分的希冀的,平日里头管教甚严,有些事情也从不瞒着她,导致华云悠小小年纪,便十分聪颖,极其会瞧人眼色,故而甚的德怀王的宠爱。 “翠箫,你去瞧瞧。”华云悠捏着受伤的手指,怔怔的出了一会神,忙开口道。“都这个时间了,要是搁平日,母亲早便来了,你去瞧瞧。” 翠箫替华云悠穿好针线,听华云悠如此说,当即摇摇头道。“听闻叶姨娘那方怀中胎儿不稳,侧妃娘娘去看望了,能有什么事,小姐,你便莫要多想了。” “先将这幅锦鲤图绣好罢,侧妃娘娘这两日可是要检查的。” 华云悠失神的瞧了房门方向一眼,还是觉得心头万般难过的紧,当即抛下那副锦鲤图,跨出门去。 只是她才走了几步,便迎面撞上一个神色慌张的丫鬟,瞧见华云悠之后,慌里慌张的跪倒在她脚下道。“小姐,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我要去母亲那处走一遭。” 华云悠向一旁走了一步,哪料那个丫鬟也立即起身在华云悠身前跪下,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是做什么?”华云悠眉头紧锁,低头瞧了一眼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鬟,立即认出这乃是跟在母亲身侧的宝蓝,她好似察觉了什么一般,面上血色登时尽数褪走。 “母亲出什么事情了?” 宝蓝不待华云悠开口,便自行起了身。“小姐,侧妃娘娘被王爷禁足,小姐你便是此番前去,也是见不到娘娘的。” “什么?”华云悠退了一步,小脸煞白,顷刻间反应过来,抬脚便走。“我要去寻父王。” “小姐。”宝蓝伸手挡住华云悠的去路。“小姐,王爷此番正在气头上,你去去了也是无用的。” “那怎么办?”横竖华云悠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此刻六神无主下当即没了主意。 宝蓝忙凑到华云悠耳边低语道。“娘娘便是怕小姐莽撞,方才特意支使了奴婢前来。” “小姐此刻没法子,不是还有姨母么?” “对!”华云悠眸色一亮,登时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颌首道。“我这边去寻姨母。” 第五十章 层层关系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小年夜前洋洋洒洒落了一场大雪,一点点堆积起来一脚下去,便落了个深深脚印。 皎洁的月色倾洒于院,一片白雪皑皑场景瞧来极为壮观。 华桑公主十月薨世,华子敬年幼尚未迎娶正妃,后宫空置无人主持,原本的皇家年宴继而不了了之,转而赏赐了各个世家不少年例。 至于一向空置的德怀王府,今年过年倒是添了不少人气。 只是因为前些日子静侧妃与叶姨娘那方事情捅了出来,德怀王正在气头上,小年夜也便未曾让静侧妃出席用餐。 原本喜庆的日子,圆桌上围坐着的所有人各怀心思,着实没有半分喜气。 寥寥用过一些晚膳,云蓁瞅准机会便逃之夭夭。 行过礼退出厅堂。 跟在云蓁身侧的环儿方才低低叹了一口气,摇头晃脑觉得甚是无趣。“原以为今年府内人多了便热闹了一些。” “却不料正好撞上这桩事,府内死气沉沉的哪有半分过年的感觉?” “还不如郡主往年一个人在府内过年呢,还不用受这些礼数。”环儿跟在云蓁身后一路嘟嘟囔囔,瞧来甚为不满。 洁白如玉的雪花纷扬落下,一点点在墙角堆积铺就。 云蓁在廊桥上站定,眯眼瞧着对面被白雪包裹的假山,也不晓得在仔细思忖着些什么。 环儿则是探出身去,伸手去接那空中飞扬飘舞的晶莹雪花,眉眼弯弯的笑道。“瞧着今日这个势头,明早兴许便可在院中打雪仗了。” 云蓁怀中抱着一方暖炉,低头扫了扫廊桥底下清澈无波的池塘,漫不经心道。“听闻静侧妃前些日子说是病了?” 听云蓁提起这个,环儿当即拍了拍手,将手中雪水抖落,方才点点头道。“那日王爷动了怒,不是踢了侧妃一脚么?” “就侧妃娘娘那个娇柔的体质,说是回去不久便病了,这些天,便是连床榻都离不得,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说罢,环儿不由嘟了嘟嘴,嘀咕道。“天晓得是真病假病。” “奴婢瞧着,便是静侧妃晓得自己招了王爷生厌,怕是在打感情牌。” 环儿这话,在瞧见云蓁回眸扫了她一眼后,当即玩笑般打了打自己的嘴,忙道。“这话,奴婢只不过是在郡主边上说上一说。” 云蓁眉梢一动,将脸转了回去,在头顶灯笼的映衬下,她半边轮廓忽隐忽现,瞧不清此刻面上到底是何表情。 环儿眼见云蓁收回目光,方才松了一口气,继而道。“王爷本是不许任何人探望的,眼瞧着静侧妃躺了这么些天。” “前夜刚刚起雪的时候,云悠小姐在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最后王爷还是松了口,让云悠小姐去瞧了瞧静侧妃。” “大夫也去瞧过静侧妃了,说是郁结攻心,若是这口气不缓下来....” “云悠小姐一听便去求王爷瞧瞧静侧妃,郡主你猜王爷可是答应了?” 眼见环儿兴致勃勃的要自己猜,云蓁眉梢微微一动,将暖炉随手塞进了环儿手中。 环儿惊呼一声,忙将在身上将手擦拭干净,抱着暖炉道。“郡主。” “抱着。”云蓁拢了拢身上的毛裘,细密的狐裘在夜风之中缓缓飘舞,煞是好看。“若是父王去了,静侧妃今日怕便会上桌了。” 旁的不说,静侧妃倒是掐的中德怀王的死穴。 她此次病倒,只是让华云悠去求德怀王,而并未让华云佘出面,便是想给德怀王一个台阶的余地。 毕竟这事她做得不甚光彩,华云佘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这事若是将他牵扯进来,怕是会适得其反。 至于为何德怀王并未去静侧妃那方,不过是因为时日尚短,他多少要顾忌叶姨娘的脸面。 若是华云悠前往去求叶姨娘的原谅,叶姨娘要松了口。 德怀王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华云悠如同静侧妃一般,是骨子里瞧不上叶姨娘的,情愿如此折腾,也万万不可能去寻叶姨娘的。 云蓁眸色略略一闪,问道。“静侧妃这两日可有什么动静?” 环儿迟疑了片刻,方才想起来般,拍手道。“这两日静侧妃倒是没甚动静,不过云悠小姐倒是出去的勤快。” “恩?”云蓁回眸瞧了环儿一眼,静侧妃闹成如此地步,华云悠还会有心思出府? 在云蓁思忖之间,便听环儿开口道。“前些日子倒没什么,这几日奴婢特地留心了片刻,方才打听道。” “听闻静侧妃娘家虽是不过是寻常商贾,但也是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商户,与本地里不少官户皆有姻亲。”环儿顿了顿,仔细整理了一下听来的消息,方才开口继续道。 “听闻静侧妃母姓柳氏,与京都内的名门柳氏乃是一家,虽说不过乃是旁支,但多多少少沾亲带故的。” “柳氏?”真是天下何处不相逢,云蓁眸底浮出一抹了然之色。难怪向来不参深宅大院之事的柳七七,此番她不过让人去请了一次,柳七七便上了门。 怕是与这其中有何牵扯罢。 “云悠小姐这些日子出府,便是与柳氏走动。” 难怪德怀王那般心气傲的,在知晓静侧妃这些年兴许害了他不少孩子,她与叶姨娘联手将一切事情瘫在平面上来讲。 德怀王碍于面子上,方才将静侧妃设了个禁足。 原是静侧妃这方还存了这么一层关系。 “倒是有意思的紧。”云蓁眉间染笑,夜风忽起,晶莹通透的雪花落在她的鬓脚,顷刻之间便淹没于她的发间。 若非是此事静侧妃硬生生将自己拉了进来,德怀王现下又需要靠自己拉拢司空,怕是就算此事翻出来,叶姨娘顶多是得些补偿罢了。 这般说来,找混混,与勾上许子明,怕都是柳家那方对静侧妃抛的橄榄枝。 不过对付叶姨娘便也就罢了,自己到底是碍着事静侧妃什么事了? 自打静侧妃与德怀王一同进京,便好似瞧不惯自己那个荒唐堂妹。 自己那个堂妹便是再荒唐,这短短时日到底能如何得罪静侧妃?让她如此记恨上心? 若是自己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的稍稍晚一些,怕已经被强自裹了寿衣,掩埋入土了。 再说那些日子自己那个荒唐堂妹中了毒,便是想要折腾怕也折腾不起来,这仇恨来的实在没由来.... 不对。 云蓁眸色微微一亮,若说静侧妃如此费尽心思的对付自己,是为了什么。 怕也就只是自己这具身体顶着的嫡女身份了。 虽说郡主之位不可顶替,但只要自己这具身体入了土。 柳家再稍稍扶持静侧妃一把,按照德怀王那个性子,静侧妃扶正乃是名正言顺的,如此一来华云悠便是德怀王名正言顺的嫡女。 思及此,云蓁终于寻到了静侧妃这自打一开始便没由来的仇视到底是出自何处。 柳家倒是打的好算盘,云蓁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 环儿探头仔细瞧了一眼,不知为何,竟是觉着郡主现下的气场比之这漫天纷飞的大雪,还要冷上几分。 便凭借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云蓁便能知晓。 不过现下她那个便宜父王怕是在心中衡量着,镇南王与柳家孰轻孰重。 若是司空不曾对自己另眼相看,待到自己完全没了作用,德怀王怕是翻脸翻得比谁都快。 便在此刻,未名快步从廊桥那一端跨着小步子,向着云蓁这方直奔而来。 云蓁听到木板响动,不由偏过头来,瞧向未名那处。 眼瞧着未名一路小跑而来,面颊通红的模样,环儿不由好奇的上下打量了未名一眼。 发觉未名出来的急,身上竟未曾披上一件斗篷,环儿忙伸手便将怀中抱着的暖炉,塞到了未名怀中。 未名接过之时,有片刻的怔愣,抬头忙对环儿感激一笑,也不推拒。 抱着手中暖炉,便凑到了云蓁耳边低语了几句。 云蓁眸底浮出淡淡笑意,略略点头,抬脚便走。 环儿满头雾水的瞧着云蓁与未名打哑谜,心中好奇的不得了,但扫了一眼未名因为兴奋而通红的面庞,忍了许久,还是将疑惑咽进了腹中。 心中琢磨着未名一向比自己稳重的许多,难得见未名如此激动,莫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不过略略迟疑了片刻,眼见云蓁与未名已经走出老远,两人的背影在灯火下愈行愈远。 环儿不由吃了一惊,忙跨前几步,抬脚便追上去。 廊桥对面的水岸边,一个身形瘦削的小丫鬟抱着一叠糕点,不知在树荫下站了多久。 因为夜色昏暗,她身上又穿着件与墨色极为相似的久旧衣袍,故而无人发觉。 此刻眼见云蓁已经快步从廊桥上下了来,小丫鬟忙侧身躲了躲,待到云蓁一行三人背影已经几乎堙没于夜色之中。 那小丫鬟方才远远的跟了上去。 端着手中托盘,一路吊的远远的,尾随至云蓁的院落前,小丫鬟好似怕人发觉一般。 一手撑在树上,探出半个身子,瞧着那三人进了院子。 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借着月色摊开仔细瞧了瞧,瞧了许久后,小丫鬟竟是开始无声冷笑起来。 此刻若是环儿在此,定然会发觉,这灰头土脸,满手冻伤的小丫鬟甚是眼熟。 第五十一章 前因后果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待一进了房,未名便立即警觉的将房门严丝合缝的关上。 房内仅点了一盏灯火,忽明忽暗下,根本瞧不清楚房内场景。 便在云蓁双眸微微一眯之际,未名已经手脚利索的点上内室的几盏烛台。 云蓁站在内厢门口,环视了房间一圈,而后缓缓踱到桌前,亲自斟了两杯茶。“将军即是来了,那定然是有话要对云蓁讲的。” 云蓁话音方落,落地纱幔便缓缓飘动,眨眼之间,便有一人站在了桌前。 对于钱谦突然冒出来,云蓁也未受惊吓,只是拎了拎衣袍,含着笑道。“将军请坐。” 钱谦低眸扫了那八角桌一眼,淡淡道。“不必,此番深夜前来,便已是冒犯郡主了。” “末将不过是一皆粗人,不懂礼数,若是冒犯了郡主,还望郡主莫要怪罪。” “此番前来,不过对郡主上次所言,心中存疑,不吐不快,还望郡主替末将解答一番。” 云蓁也不勉强于他,只是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将军有话,直说便是。” 钱谦身形极高,偏生站在烛火前头,挡了大半的光线,瞧来及有压迫感,他眸色一转,忽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垂着头候着的未名身上。 “这位...甚是眼熟。” 先前因为房内昏暗,钱谦未曾瞧清这替自己传话的丫鬟的长相,此刻未名站在灯火下头,全身全脸的暴露出来。他以往又甚的华桑器重,在宫中走动不少次,自然是见过未名的,当即便将未名认了出来。 未名缓缓抬头,对上钱谦的眸子,弯腰倾身道。“见过右将。” “果然是你。”这般似真似假的感叹了一句,钱谦的眸色微微一转,再次落在了云蓁身上。“不知郡主上次未曾说尽的话,今日可否告知一二?末将乃是个粗人。” “有些话,若不挑明一些,末将当真琢磨不透。” 云蓁抬眸扫了钱谦一眼,眉梢略略一挑。“将军此次前来,想来府中内鬼已除?” 钱谦如何不知晓云蓁口中内鬼指的到底乃是何人,他犹疑了片刻。 毕竟到底不过是个武人,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不过片刻功夫,钱谦便选择坦诚回答。“若是郡主所指的乃是酥雨。” “那么郡主怕是多虑了,酥雨与此事并无干系。” “哦?”其实在瞧见钱谦怔神之际,云蓁心中已有所估量,此刻听到钱谦如此说,也不觉意外。 也不等云蓁再次开口说些什么,钱谦便立即补充道。“酥雨已经如实交代了,她早先确是太子殿下安排在末将身侧的探子,但她从始至终也未曾做过对末将有害之事。” “至于末将那些日子的卧病在床。”钱谦微微一叹。“酥雨说是,自打华桑公主逝世之后,京都内风云诡谲,她觉着末将乃是个憨厚性子,心忧末将出事。” “便寻了一种草药,给末将吞服,这才导致末将缠绵病榻大半月之久。”说道此番,钱谦面上神色又带悔恨,又卷着心悸,异常复杂。 在钱谦说话之间,云蓁一直在观察着他面上神色。 钱谦一向忠厚,向来不会扯谎,只要是他认准的,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云蓁手指细致的在杯沿上摩挲了一圈,淡淡道。“即是酥雨姑娘对待将军一片赤诚,不忍看将军牵扯这其中,将军此番又何须搅入这格局之中,彻底置身事外不是更好?” 被云蓁此话一噎,钱谦思绪不由游移了片刻,缓缓开口,眉间染上了忧色。“末将福泽深厚,公主生前极为看重末将,在公主遇险之际,末将却懵懵懂懂,惶然不觉。” 说到此番,钱谦的面容不自觉扭曲了一阵,挺拔的背脊此刻略略弯曲了下来。“若非是郡主一番提点,末将此生怕都蒙在鼓中。” 他咬牙道。“此事末将若是不知便也就罢了,末将现下即是已经知晓,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摄政王一片狼子野心,公主生前为了泠国百姓殚精竭虑,公主耗费十年青春守下的泠国江山,又岂能被如此小人给侵蚀?” 听到此番,云蓁长睫微微眨动,将手中杯盏,轻轻搁置在了桌上。 杯盏搁的极轻,却不知为何,那滚烫的茶水却是顷刻之间泼出大半,尽数落在了桌布上,在钱谦不明所以间,云蓁取出手帕轻轻擦拭掉手背上染着的茶水。 钱谦惊异不定的瞧着云蓁动作。 便听到云蓁声音极轻,再次抬头眉目之间,好似凝了一层冷霜。“将军真是好本事。” “古人诚不欺我,这枕边风吹的,可是恰到好处。” 钱谦一听这话,面色不自觉白了一白,正欲开口辩解什么,便听到云蓁开口道。“敢问将军,今日来云蓁这处走这一遭,可是支会过您的夫人了?” 便是个粗人,也能听出云蓁这话中的嘲讽之意。 钱谦一张脸登时涨的通红一片。“郡主,你这话!” 云蓁扫了钱谦一眼,好似未曾看出他此刻的窘迫神色一般,挑眉不依不饶的问道。“看来将军当真对您夫人一片真心,莫不是当真将来云蓁此处也与你夫人交代了?” “若是当真如此。” “未名,送客!” 钱谦没想到话都未说两句,云蓁便如此对待自己,十分憋屈的握紧了拳头,若非是碍于云蓁乃是个女子,若是男子,此刻怕早就一拳不管不顾的揍了过去了。 “不曾。” 云蓁听闻此话,方才又掀起眼帘,上下打量了钱谦一眼,似乎在估量钱谦此话有几分真假。 直到瞧得钱谦低吼一声。“郡主。” 云蓁低哼一声,揭了揭眼皮。“瞧来钱将军此刻还不是笨的无可救药。” 这讥讽意味十足的话,逼的钱谦两颊通红,只是今日不能白走一趟,便只得忍下,咬牙道。“末将乃是一介粗人,若有何不对之处,还望郡主解惑。” 此次他出来寻云蓁倒也真未曾对酥雨交代,一来此事少一个人知晓,便安全一份,二则钱谦也是存了一丝的私心的,毕竟云蓁乃是名女子,这深夜来访,跟酥雨如何解释? 眼见钱谦压下了脾气,云蓁这才觉得心中火气消了大半,不答反问道。 “将军最后一次见公主,乃是什么时候?” 钱谦被问得一愣,不由仔细想了想,许久后,方才不确定道。“在公主病倒两三个月,末将还是去探望过公主的。” “可是当面见到的?”云蓁着重了当面两字。 钱谦眉头不自觉拢在一处。“这,公主病容,末将如何胆敢冒犯?” 瞧见钱谦如此反应,云蓁登时晓得,李景瑞囚禁自己的那大半年,估计是寻了个与自己声音相似的,打发自己的那些心腹。 “可有不妥?”兴许是被云蓁先前变脸的速度给惊吓到了,钱谦不自觉便小心翼翼的观察起云蓁的神色。 “将军便未曾怀疑过,那隔着幕帘后的声音,到底是不是公主?” 一听这话,钱谦登时明白了什么,怔怔的瞧着云蓁。“郡主意思乃是,公主早早便遭遇了不测?末将见到的,不是公主本人?” 不等云蓁回答,钱谦仔细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可是那时,瑾姑姑乃是侍候在侧的。” “瑾姑姑。”听见瑾姑姑这三个字,云蓁神色间不由染上几分哀戚之色。“瑾姑姑。” 其实这其中关节,不难猜出。 想起枉死的瑾姑姑,云蓁便只觉心如刀割,她闭了闭目,许久后,方才听到她低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钱将军便未曾怀疑过,公主病倒的时日不短,便是后宫被李景瑞把持,但华...太子殿下也是在宫中的,若是他执意要去见公主,李景瑞又能以何理由拒绝?” 云蓁这话已经说的极为明显,便是傻子也能听出这话中有话。 钱谦当即瞳孔瞪大,直勾勾的瞧着云蓁道。“太子殿下可以说是由公主一手带大。” “那又如何?”云蓁眉梢一扬,唇角勾动的弧度说不出的嘲讽。 “公主那时已身怀有孕,若是诞下男童,那便是泠国的直系血脉,他华子敬不过乃是由陛下收养来的孩子,这唾手可得的一切,怕是统统给公主腹中孩儿做了嫁衣。” “他如何能不起异心?” 这剪短的几句话,便犹如当头棒喝,让钱谦一时晕晕乎乎,直勾勾的盯着云蓁。“公主既有身孕,那可是驸马的孩子,驸马如何对公主下的去手?” 这一句,登时问住了云蓁。 被囚禁于石室的六个月,她反反复复的将这个问题仔细琢磨了许多遍,都未曾得出答案。 那时自己已经身怀有孕,若是李景瑞想要掌控泠国,应当去母留子,届时不是更能顺理成章的掌控泠国大局? 为何要费尽心思的与华子敬联手? 便在此时,一旁缄默了许久的未名忽然开了口,低低道。“公主被李景瑞与华子敬联手囚禁起来后,李景瑞为了不让旁人瞧出异样,便以华子敬性命桎梏瑾姑姑,强迫瑾姑姑侍候那个不知哪里寻来的假公主。” “瑾姑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便做了两手准备,一面将奴婢送出了宫,一面想方设法的与宫外诸位大人联络。” “只是瑾姑姑好不容易与左相联系上,却因华子敬横插一脚功亏一篑,瑾姑姑惨死后,赵府也未能幸免。” “若非是奴婢警觉,此刻怕也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未名说话间,目光不自觉的在云蓁身上转了一圈。 “至于郡主,乃是无端被牵连在了其中。” 第五十二章 何时动手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未名跟在瑾姑姑身侧七八年,旁人钱谦不信,但是未名所说的,还是有几分的分量的。 未名只是淡淡扫了钱谦一眼,便极快的撇开眼去。“若是钱将军不信奴婢,奴婢无话可说。” “毕竟奴婢并未是将军的枕边人,将军心有偏袒,也是人之常情。”这么一句下来,将钱谦所有的疑问都堵在了喉口,他喉结上下滚动了片刻。 瞧着未名的侧脸,不知为何,钱谦竟是生出了几分挫败之感,他唇线紧抿。 “未名。” 没想到一向性格温顺有礼的未名会说出如此话来,便是云蓁也不由有些微怔,未名背着身,钱谦瞧不到未名的正脸,故而不晓得她此刻乃是什么表情。 云蓁却是能够清清楚楚瞧清未名此时神色。 颓然之间犹自带着一股哀戚,似乎注意到云蓁在瞧着自己,未名敛眉微垂,静静站在了一旁。 云蓁心中讶异,顷刻之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将军。”知晓未名也是个要强的性子,钱谦对于这方面又甚是迟钝,云蓁微微一顿,分散开钱谦的注意。“将军听完这些,即是未走,想必心头已经是信了大半。” 钱谦总觉有何地方不妥,但一听云蓁如此相问,登时调转过目光,想到若是云蓁与未名先前所言乃是实话。 那酥雨。 他也不是蠢人,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此刻仔细一想,自打云蓁来过,酥雨便立即向自己坦白,并且撤去了药草,这些日子虽未曾明说让自己依靠华子敬。 但明里暗里,跟他提点过不少次了。 若事实当真如同郡主所言,那么自己.... 思及此,钱谦只觉的心尖一凉,身高八尺的汉子一手撑在桌案上,怔怔出声。 一个铁血大汉沾染上这情情爱爱竟是变得如此拖沓。 瞧出钱谦此刻的心乱如麻,云蓁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房内竟是一时静寂下来,许久之后。 一旁站着的未名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钱谦身前。“将军。” “你这是做什么?”钱谦吓了一跳,忙伸手想要去搀扶起未名,却被未名伸手推开。 未名低垂着头,声音不自觉有些哽咽。“将军对待公主一向是一片赤诚忠心,奴婢是从未怀疑过的。太子不仁,嗜杀嫡姐,陷害忠良,此等不忠不义之君,日后若是做了这泠国的皇。百姓怎可得安生。” “将军此番自身难保,出了这扇门,还请将军将今日郡主所言尽数统统忘个干净。”未名说罢,便想要弯腰叩首。 钱谦怎能平白受她如此大礼,眼见云蓁竟是毫无反应,登时急了,伸手便握住了未名细小的胳膊,微微一使劲,便将未名提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 “本将先前不知晓便罢了,现下知晓了,怎能袖手旁观?”钱谦话未说罢,便只见未名眼含泪水,两颊早已淌满泪水。 他登时慌了神,犹豫了片刻,伸出粗糙的手掌,犹豫了片刻,登时小心翼翼的擦拭掉未名面颊上滑落的泪珠。 “你,你莫哭。” 不知为何,那滚滚落下的泪水好似没有尽头一般,任由钱谦如何擦拭,都不曾有片刻滞留。 钱谦一名男子,对女子的泪水向来没什么抵抗能力,此刻一慌,年仅三十的高大汉子一时没了主意,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云蓁。 却瞧见云蓁垂着头,手指有节奏的在桌案上敲击着,低垂眼帘不知在思忖着什么,好似并注意到这方的动静一般。 似乎感觉到了钱谦此刻的窘迫,未名推开钱谦的手,以袖掩面,退到一旁避开钱谦的视线。 “与将军无关。” 被未名这一打岔,钱谦先前的踌躇不前登时烟消云散,高壮的汉子缓缓落座之时,目光还不住的向着未名那个方向瞧去。 云蓁手指在桌案上重重敲击了两下,这个声音好似敲打在了钱谦的心尖,钱谦身子一抖,心思顿时回笼,瞧着云蓁,唇角紧抿。 “郡主,要末将做什么?” 云蓁瞧了钱谦一眼,发觉他眼神清明,先前的踌躇犹豫尽数被未名浇了个干净。 当即浅浅一笑。“将军不是一直做的甚好么?” 钱谦愣了半晌,对上云蓁似笑非笑的神色,恍然之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 “郡主是说?” “既然华子敬想要拉拢将军,将军何不将计就计?”云蓁敛眉微垂,瞧着自己修剪得体的指甲,双手轻轻叠放在一起,撑在桌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瞧着钱谦。 “将军想要知晓的,今夜已经知晓的清清楚楚了,但云蓁有一话提醒将军,最好为今日夜不归宿找一个好理由,需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将军好自为之。” 钱谦恍然之间,总觉得云蓁话中有话,还未待他思忖清楚,便只听云蓁开口道。 “此刻已然夜深,将军出府,还是小心些为妙。” “更深露重,本郡主便不送了。” 没想到云蓁竟已经开始下逐客令,钱谦起身之时尚有些恍惚,但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 离开之前,尚且下意识的瞧了瞧未名。 只是未名背身站着,钱谦什么都不曾看到。 待到房内只剩下了她们两人,云蓁似真似假的感叹道。“未名,钱将军倒是对你上心的很。” 未名转过身来,面上哪有什么泪痕,她瞧了瞧钱谦离去的方向,唇角嘲讽一勾。“若是当真上心,先前又怎会认不出?” 她声音虽轻,但云蓁离得极近,自然是听个清清楚楚。 云蓁目光微微一闪,便又听未名低喃。“若不下一剂猛药,那个榆木脑袋,需要多久方能转过弯来?” 未曾听闻云蓁的回话,未名这才好似惊觉自己先前到底说了什么一般,在对上云蓁幽深至极的眸子,总觉得自己的那点心思好似已经被云蓁看个通透,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在云蓁也没有深究的意思,缓缓挪开了视线。 未名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后,方才开口道。“郡主,你为何不与钱将军说....” 此事她本不该多嘴,姑且不提她对钱谦的那点小心思,单论钱谦的人品来讲,是万万信得过。 云蓁即是决定救出赵老一家,虽说现下手中有桑主令在手,但真正可调动的人不多。 若是将一切摊到钱谦面前,钱谦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助力,届时只要钱谦相助,莫说是缚虎牢,便是皇宫也可闯上一闯。 但郡主最后却只字未提,未名便觉得甚是诧异了。 “说什么?”云蓁瞥了她一眼,便当即猜出了未名的心思。 “将军的人品还是可信的,公主在世之时,对他甚为器重。” 这点云蓁自然是知晓的清清楚楚,若非是信得过的人,她如何会费尽心思,便是冒着打草惊蛇之险,也要去见上钱谦一面? 只是这可信,与能不能守住,却是个问题。 云蓁缓缓摇着头,叹道。“钱谦的人品自然是无话可说的,我倒不是怕他泄露了什么。” “只是你未曾见过酥雨,那名女子却是个厉害的,便是钱谦不说,她兴许能从蛛丝马迹之中察觉到什么。”云蓁略略蹙眉。 听闻云蓁如此说,未名不自觉也缄默了下来,将喉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是见过酥雨的,从家乡逃进京都,一路躲躲藏藏,她也曾动过要藏去钱府的心思,只是.... 云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倒是未曾注意到未名的神色,她琢磨了片刻。 “钱谦那个性子,至多能瞒过旁人,自己身边的人,是万万躲不过的。”云蓁眸色闪烁,当即开口道。“此事他不搅合在其中,也是极好的。” “日后,自然会有他的用处。” “不过。”云蓁顿了顿,方才又开口道。“那名女子终究是个隐患,日后必定是要寻个机会,理所应当的除掉的。” 言罢,云蓁却是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的紧,她当即落座于书桌前,沉吟了片刻,研磨提笔。 未名回过神,忙上前替云蓁研磨,站在一旁瞧着云蓁下笔如神,一点点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如此看起来,好似是一个又一个甚是复杂的机关图。 云蓁顿了顿,仔细思索了片刻,又添上了几笔。 趁着空档,未名盯着瞧了半晌,讶然道。“这个?” “我总觉得心中甚不踏实,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云蓁一边说着,一边搁下笔。 将那几张机关图摊平放在桌上,等着风干,方才开口道。“这乃是缚虎牢里头的那些机关布局。” 荣故对这些机关巧件甚是感兴趣,初时,她为了拿他试药折腾,等价交换,她便寻了不少机关巧件两人一起研究,如此下来,她也多多少少会了一些。 她与荣故闲来无事,便去折腾那些机关。 那时缚虎牢里头也未曾关押什么人,里头的机关巧件还是她与荣故一同修改设计。 这么多年下来,她还以为自己早便忘了,现下下笔才知晓,只不过是藏进了心头罢了。 “郡主?”未名讶异道。“郡主你决定何时动手?” 云蓁低头,幽深的眸子一一扫过那些机关图。“尽早。” 第五十三章 不容小觑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雪一夜未停,洋洋洒洒堆积的老高。 酥雨端着清水缓步进了内厢,眸子在房中转了一圈,并未发觉钱谦的身影,脚步微微一滞,将手中铜盆放下,走至床榻上摸了一遍。 发觉那叠至齐整的被褥之中尚留有温度。 酥雨眉头不自觉微微一蹙,正巧这时有了个丫鬟进来。 她将手从被褥中收回来,回眸瞧着那个丫鬟,开口问道。“将军呢?” 那丫鬟瞧见乃是酥雨,疑惑的歪了歪头,赶忙应道。“将军有事出去了。” “有事出去了?”酥雨瞧了一眼推开窗台,沉声问道。“可交代过去何处?” 小丫鬟愣了愣,摇摇头。“不曾。” 今日钱谦轮休,这天光才大亮,钱谦这是去了何处? 酥雨站起身,在房内踱了几步,忽的转身,不留神下撞上她先前搁置的水盆上。 水盆中倾泻一地,那丫鬟惊呼一声。 酥雨却置若罔闻,瞧着那水盆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后,眉头紧蹙。 “将军这两日,皆是睡得书房?” 那丫鬟取过物件正准备打扫房间,听见酥雨这样一问,动作微顿了片刻,思忖了一番,方才开口道。“正是。” 自打钱谦奉太子之命将那赵沁绣缉拿归案,便有些不对劲了。 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好似对她刻意不见。 莫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酥雨心中思忖着,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那小家碧玉的面庞上此刻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思及此,酥雨脚步微微一转,登时在那小丫鬟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已经出了房去。 那小丫鬟正蹲在地上处理那些水渍,打眼扫见地上落了一方浅灰色,沾着淡淡血色的帕子,正想要开口叫住酥雨,抬眼酥雨却已经不见了。 小丫鬟低声呢喃了一句,想了想,便顺手将这方帕子放在了桌上。 ...... 一大清早伺候着云蓁换好衣裳,不过眨眼功夫,环儿那丫头便不见了踪迹。 云蓁披好毛裘跨出房门,便只瞧见环儿与院中其余两名丫鬟在雪中玩的起劲。 惊笑嬉闹之声不绝于耳,环儿转身回眸瞧见云蓁站在门口,忙止了步子,手中抓着的雪球被她暗暗丢掉。 她快步奔到云蓁身前,小脸红彤彤的很是娇艳。“郡主。” 云蓁调转过眸子瞧向一旁的未名。 未名无奈的一笑,将手中的斗篷披在环儿身上。“仔细些。” 环儿目光中染着的兴奋还未完全褪尽,她一边自己动手系好带子,一边欢快的道。“你就放心吧。” 环儿不这样说还好,她一这样说,未名越发觉的不甚安心了。 再一抬头,云蓁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院门,环儿立马嘣的老高,追着云蓁出去了。“郡主。” “王姐。”华云修今日穿了一身显目的白色,静静负手立在马车外,几乎与这白雪皑皑的场景融合在一起。 “怎的不进去等?”云蓁含着浅浅的笑。 “也不是太冷。” 说罢,华云修伸手替云蓁揭开车帘,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内宽敞暖和,华云修一上了马车,便褪下了身上披着的斗篷。“王姐。” 云蓁寻了个舒服姿势坐好,打眼瞧见华云修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眉梢微微一扬。“怎的?” 华云修面色凝重,揭开马车车帘向外头张望了一眼,放下车帘,略略靠近了一些,低声道。“一切都未准备就绪,这么快动手,是否太过仓促了?” 听华云修提起这个,云蓁方才褪下身上的毛裘。 “仓促?”云蓁摇摇头,将毛裘放在一旁。“现下赵沁绣已入了缚虎牢,华子敬与李景瑞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若是再拖下去,便不晓得赵老一家可否全身而退了。” 华云修这才瞧清云蓁手中一直抱着一叠宣纸,上头密密麻麻勾画着许多线条,瞧来紧密复杂。 “这是?” 云蓁递到华云修手中,让他仔细看了看。 “莫不是机关图?”华云修仔细的瞧了瞧问道。 没想华云修竟是如此快便瞧出来了,云蓁不由讶异的抬头瞧了华云修一眼。 她点点头,从那叠宣纸最底下抽出一张略大一些的纸张,摊开平放在小桌几上,指着那张简略的构造图,一点点解释着。 “缚虎牢建于地下,乃是历朝历代用来囚困重臣谋犯的,里头机关重重,牵一发动全身,若是一个不慎下,触动机关,便是再多人也怕只会全军覆没。” “但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动用过了。”云蓁略略沉吟了一阵,手指着重的在几处机关上圈动。“上次镇南王带我前去缚虎牢之中走了一遭,赵老他们的牢房离东北角最为相近。” “东北角乃是缚虎牢守卫最为薄弱之处,因为那处的机关比之旁处的机关要多上一倍之数。” “只要略略出错,便会牵动旁处的机关,皆是便会被人瓮中捉鳖,救人不成反倒将自己给搭上。” 说着,云蓁伸手将另外几张机关图,平摊于桌面上。“这几张便是东北角方向的那些机关,你且瞧瞧。” 华云修捏在手中一点点仔细瞧着,许久后,似乎想起什么一般,眉头微微一皱。“晚上灯火昏暗,便是有这些机关图,也是行动艰难,若是以机关繁多的东北角作为突破口,是否更加艰难一些?” 听闻此话,云蓁微微抿唇一笑。“谁与你说,要在晚上动手?” 华云修登时讶异的抬眸瞧着云蓁。“若是不晚上动手,白日里一旦动静大了一些,出了什么差错,惊动了旁处的禁军,届时该如何是好?” “动静大?”云蓁略略摇头,微微一笑。 “你既然会觉得我们应当夜晚动手,旁人自然也是如此觉得。” 云蓁眉梢微扬。“我偏生要反其道而行之。” 眼见华云修还是不解,云蓁不由低叹一声,解释了几句。“缚虎牢中光线昏暗,夜晚反倒是守卫严谨。” 再加上她能动用的力量不多,自然是要筹划一个更省时费力的法子。 华云修目光微微一闪,登时明白了云蓁的难处,不由开口道。“便是白日守备不如夜晚,但是守备数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点云蓁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需要一个法子,能将李景瑞与华子敬的目光皆数吸引过去的。” 便在华云修的瞩目下,云蓁抬头若有所思的瞧了皇宫方向一眼。“比如。” “重建中的承明殿,再次起火。” 华云修惊愕。“王姐?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承明殿可是华桑公主生前久居。”华云修的话,在瞧见云蓁面带讥讽的笑容后,不由制住。 “那又如何?”云蓁长睫微微眨动,落下一片阴影。“既是已经燃了一次,再烧一次,又有何妨?” 所有的话,好似梗在了喉口,华云修缄默半晌,终究开口问道。“王姐,需要我做些什么?” 马车忽然在疾驰中猛然停下,云蓁一个没反应险些直接从马车之中扑了出去,好在华云修眼疾手快的伸手捞住了她,方才避免这忽来的祸事。 云蓁方才坐稳,还未开口问话,环儿便从外头探进身子,很是疑惑的递进一个木匣。 “郡主。” 云蓁的目光登时被那雕刻着凰鸟的木匣吸引,目光流连一遍后,不住微微蹙眉。“这是哪里来的?” 环儿表现的比她还要疑惑,抓了抓头发,指了指外头。“先前有个孩童突然从巷子中窜出来,挡在车前。” “若是我不接这个物件,便抱着车栏不肯走。” “倒是轻巧的很,不知晓是什么物件。” 云蓁眉头越皱越紧,面色很不好看。“不知晓是什么物件,你也敢接?” 环儿这一个多月,便没见过云蓁这种表情,被云蓁说的没头没脑,拿着那支木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好在华云修此刻伸出了手,将环儿手中木匣接下。 环儿松了一口气,忙退了出去。 “你接下做什么?” 兴许是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尽管云蓁现下的面色极不好看,但是华云修却隐隐觉得,云蓁还是十分在意这个的。 他一边推开那个木匣,一方缓缓道。“既然那人费尽心思的让人送了来,若是不接下,他怕还是回折腾一番的。” “既然如此麻烦,还不如接下瞧瞧,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说罢,根本不顾云蓁的阻拦,华云修已经将那木匣打开来。 里头装着的,乃是一支镶宝玉鎏金银簪,呈于弯弯月牙状,只是钗头内好似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朦朦胧胧下倒是显得十分别致。 华云修将银簪拿在手中仔细瞧了半晌。 取出银簪,华云修再低头一瞧,方才发觉,那银簪底下垫着的,乃是几张厚厚的牛皮纸,他好奇的一同拿了出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未曾伸手打开,而是一同递到云蓁手中。 那人既然当街拦车,又送的乃是这女子发簪,不必多说也知晓,乃是送于云蓁之物。 却不料,云蓁看也不看,垂着头,抚了抚手中的宣纸,问道。“这机关,你可还有何处看不懂?” 眼见云蓁刻意避开,华云修眸色微微一闪,将手中牛皮纸放在桌上,正要开口说话。 马车在此刻一个颠簸,牛皮纸登时落了地,摊了开来,那牛皮纸下的落款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 “荣故?” 两个字出口,华云修便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稍稍抬起头,便只瞧见,宣纸一角登时被云蓁揉成一团。 第五十四章 如出一辙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云修故作无意的低头扫视着手中的几张牛皮纸,目光微微一滞,旋即从云蓁手下抽出一张宣纸,略略做对比,方才讶然抬头问道。“王姐。” 云蓁低眸瞧了瞧,方才从华云修的手中接过牛皮纸,扫了一眼。 这几张牛皮纸上描画的,与她先前所描画的,几近相似,却有隐隐不同之处。 比她描摹出来的那些机关图,要细致的许多,方位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机关她只是略通一二,真正感兴趣的乃是荣故,她当初不过是个陪客罢了。 现下荣故送来这份机关图,正巧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着实不想承下他的情,但多准备一番,便能多几分胜算。 荣故掐时间掐的及准,次次让她无法避开。 云蓁的神色不觉略感复杂,闭了闭眼将手中的牛皮纸塞入华云修手中。 眼见云蓁这明显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华云修乖顺的低头研究起手中机关图。 “环儿。” 话音才落,环儿的身子登时钻了进来,听了云蓁的吩咐出了去。 马车又行进了一段路,左拐右绕钻进一条深井胡同中,胡同极深,里头仅有一扇小门。 老旧木门仅仅一人高,半掩着,开着一条缝隙。 方才停稳,华云修便从马车中下了来,带着马夫等人,不知去了何处。 马车车帘微掀,露出里头端坐着的女子半边身子,在马车之中坐了许久。 空旷的巷子中,仅能听到马匹不安喷鼻,躁动踢着蹄子的声音。 许久之后,木门方才吱呀一声轻响,仔细凝神再瞧去,却好似不过是被风微微吹动后的波动而已。 而与此同时,马车车帘悄无声息的已经尽数放下,将里头的场景遮盖的严严实实。 云蓁只觉一阵微风拂过耳畔,面前已经端坐上了一个女子。 女子身影灵巧,轻功了得,娇小的身子好似完全没有重量一般,进来之时,悄无声息。 云蓁眸光拨转,在女子身上转了一圈。 女子窈窕的身形掩藏于宽大的锦袍之中,青丝尽数挽在脑后,露出一张巴掌小脸来,容貌算不得惊艳,不过十分耐看罢了。 在云蓁打量着她之时,她也在上下打量着云蓁,眉头微微一蹙。“你是何人?” 云蓁此刻刻意掩了面,仅仅留着了一双眸子,眼见出来见她的,乃是琉璃后,下颌微微一抬。“询问之前,不是应当报上名来?” 琉璃眉头微微一扬,低斥一声。“装模作样。” 身形微微摆动,伸手便将云蓁面上的纱巾抓了下来。 瞧见她与华桑公主有几分相近的眉眼后,琉璃的瞳孔不自觉微微放大了一圈。“你?” 云蓁淡淡扫了琉璃一圈。“怎的?外头偌大个装饰,你便未曾瞧出我的身份?” 琉璃狐疑的瞅着她。“轻凰郡主?” 云蓁轻哼一声,并不回答。 琉璃反应极快,给云蓁简略的行了一礼,方才开口道。“郡主前来所谓何事?” 问话时,琉璃的眉头不自觉紧紧蹙在一处,神色极为不耐,那目光好似在瞧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虽说按照云蓁现下的年纪,与她相比,确实极为稚嫩。 父皇给她留下的这些个暗卫,人数不多,但性格却是一个顶一个的孤傲,其中又以琉璃性格最为古怪。 这些暗卫,以桑主令为号。 若无桑主令,谁人都指使不动。 她以往动用桑主令的次数不多,毕竟是父皇给她留下的最后一个筹码。 只可惜,她前世还未来得及动用这批暗卫,便被李景瑞亲手至死。 现下这批人,也该到了动用的时候了。 云蓁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了那枚桑主令,轻轻搁置在桌上。 琉璃的目光在那块桑主令上过了一圈,心头登时一跳,目光刹那之间凝在了云蓁脸上。 她眉梢微微一扬,眸底掩藏着些许不屑。“敢问郡主,这桑主令从何而来?可否让属下瞧瞧?” 云蓁的眸光在琉璃面上扫了一眼,当即瞧出了她的不屑嘲讽,双眸微微一眯,对着琉璃勾了勾手指。 琉璃微微一怔,隐约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眼熟,犹豫了片刻,倾身上前。 却不料云蓁抬腿一脚,踢在琉璃膝盖之上。 因为一旁便是摆放茶点的小桌,琉璃无处可避,便被云蓁踩了个正着。 在她晃神之间。 云蓁捏着桑主令,端在琉璃面前。 “你不是要瞧瞧,这桑主令么?” 在琉璃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又听云蓁低声道。“可要再看仔细一些?” 下一刻,冰凉的桑主令贴在了琉璃的面上。 琉璃微怔了片刻,惊愕的抬眸对上云蓁染上笑意的眸子。 云蓁现下的这具躯壳本本就与以前有几分的相似,现下所做行为,让琉璃只以为恍惚之间回到了六年前,第一次在长乐殿中见那个面带倦容的少女一般。 六年前的华桑甚为心高气傲,因自己不甚恭敬,便当即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所作所为,便与云蓁所做,乃是如出一辙。 琉璃像是见了鬼般,一时不察不由低呼出声。“公...” 只是后头的那个字还未吐出来,便被琉璃生生咽了回去。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手指一点点顺着桑主令的轮廓摩挲着。“十七莫要以为本郡主年纪小,便好糊弄了。” 这一批暗卫平素里皆以编号为称,从一到十七。 莫要瞧琉璃乃是个女子,年纪又是最小,单论她能将其余十六个难缠的角色管的服服帖帖,便是个厉害角色了。 此刻却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 便是在前世,云蓁也不曾见过她如此模样,不由觉得甚是好笑。 “你要知晓。”云蓁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琉璃竟好似从那双染着笑的眸底瞧出了一丝戏谑一般,她乍眼再瞧,却好似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皇姐即是将这枚桑主令交给了本郡主,其余一点事情,多多少少会提点我一些。” 听闻云蓁如此解释,琉璃方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拍了拍小胸脯,容色方才回暖了一些。 严肃道。“郡主此番即是亲自前来了,那便定然是有事罢?” 云蓁手指微微一顿,略略抬头瞧了琉璃一眼,方才开口道。“不错,却是有事。” “机关图?”琉璃将牛皮纸拿在手中仔细观摩了一阵,瞧见机关图下标记着的名称,讶然抬头问道。“缚虎牢?” “郡主,想让属下去探探路?”瞧着琉璃如此上道,云蓁眸底染上一抹赞叹,点点头道。 “不错。” 琉璃略作沉吟,眸色微闪。“郡主这是要劫囚?” 眼见琉璃还是如同通透,仅仅从一张图上便瞧出了这么许多,云蓁下颌微抬。 “不知,十七可敢?” 琉璃眉梢微微一挑,上下扫视了云蓁一圈,方才开口道。“十七以往听了不少关于郡主的传闻,今日一见却是发觉郡主比之那些被俗世染了污浊的世人,要清醒明白的许多啊。” “过奖。”云蓁微微一笑。 琉璃当即拍手,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云蓁手中的桑主令,躬身行礼道。“郡主有桑主令在手,十七自然不敢造次,自当奉命。” ..... 缚虎牢乃是历朝历代用于囚禁重犯,比如皇亲权臣,名门望族,只是在上一任皇帝手中,泠国风调雨顺,帝臣和睦,并未有过什么大的动乱。 故而缚虎牢已经空置了许多年。 因地势低,便难免阴暗潮湿。 “还不快走?”甚为不满前头女子走的慢,牢头不由伸手推了那鬓发散乱,浑身脏污的女子一把。 女子脚踝上扣着重重的脚镣,厚重的脚镣扣在女子白净的肤色之间,深深嵌出一道赤紫色。 脚镣上的铁链极重,女子极为吃力的前行着。 猛地被牢头推搡了一把,她身子向前一扑,登时将那扇木栅栏给生生撞开了。 她扑倒在地上,勉力撑了撑身子。 面前突然落了双不染尘埃的金黄靴子,在她面前站定,赵沁绣顺着玄色衣袍向上一瞧,对上了少年那双晦暗的眸子。 赵沁绣依旧穿着前几日入狱之时的一身男装,此刻鬓发散乱,面色脏污,哪里还有以往泠国第一美人的绝代风华? 便是如此,也遮掩不去她精致的五官。 只是那白净的面庞上硬生生的落了一刀伤疤,破坏了这张脸的美感。 少年居高临下的瞧了她一眼,眉梢微微一动,缓缓在赵沁绣的身前蹲下,捏住了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了片刻。 “真是可惜了。”少年声音甚为清亮,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沙哑,摇头叹息,好似甚为心疼一般。 旋即,他松开了手,身后跟着前来的两名太监忙上前,一左一右的将赵沁绣架了起来。 取下她脚镣,严严实实捆在了木桩之上。 少年似乎极为厌恶这里的环境,长袖一挥,站在了赵沁绣面前。 这两年少年长的极快,虽说比赵沁绣还要小上一岁,但身形已经突突拔高的比赵沁绣要高上大半个脑袋。 赵沁绣这两日本就没怎的进食,唇瓣极为干裂,目光也有些涣散。 费了好些力气,方才将面前的少年容貌看清楚,她本想勉力勾出一个笑容,只是因为唇瓣干涩,她一动,便好似要裂开一般。 她深深吸了口气。 “太子殿下,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第五十五章 白日见鬼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子敬的目光在赵沁绣的面上流转了一圈。“本殿今日为何而来,赵小姐会不知晓么?” 经过片刻的休息,赵沁绣扯唇一笑,她笑的风轻云淡,华子敬却是瞧出了一股嘲讽意味。“殿下高看沁绣了,若是沁绣知晓我赵家到底是何处碍了殿下的眼,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面对赵沁绣的嘲讽,华子敬却是一动不动,偏头瞧了一旁的太监一眼,那太监机灵的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摊开在赵沁绣面前。 赵沁绣眯了眯眼,借着昏黄的灯火瞧清那张信纸。 “赵小姐若是不知,那时隔一月,又费尽心思的潜进赵府所谓何事?”华子敬眉梢一抬,扫了赵沁绣一眼。 赵沁绣却好似极为讶异。“沁绣孤身一人,若是无钱银傍生,如何生存的下去。” “便如此简单?”华子敬冷笑道。“赵小姐倒是一块当家的料,这还未出阁,便为自己攒了不少的嫁妆啊。” 从赵沁绣身上搜出来的,乃是醉仙楼的店契,醉仙楼虽说比不上和乐酒楼那般有名气,但因位处闹市,生意也是相当不错的。 先前将赵府抄家时,赵家账本上,并无这家酒楼的记载。 既然这张店契在赵沁绣的手中,那这酒楼十有八九乃是赵沁绣名下的产业。 赵沁绣乃是个机敏的,不然也不能在京都,他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些日子。 他便不信,便是那家店再是重要,赵沁绣既然有本事藏这么久,竟会为了一张毫无作用的店契甘冒这么大的险? “不过是偶然罢了。”赵沁绣淡淡应着,眉眼低垂,好似根本未曾听懂华子敬话中深意。 华子敬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了赵沁绣,强迫着她与自己对视。 赵沁绣的巴掌小脸,被华子敬用力一捏,便嵌出青痕。“看来赵小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赵沁绣被连续饿了几日,本就是强撑着精神,此刻登时没了力气,声音低低道。“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赵小姐倒是好骨气,好!” 华子敬眸色一狠,手掌一抬,便有人将一根干净长鞭递了过来。 “啪。”那鞭子细长,通体红色生有倒刺,落在人身上,并未皮开肉绽,却好似抽进了赵沁绣的骨子里一般。 赵沁绣被猛地的一抽,不由低呼一声,身子不住轻颤起来。 这些日子华子敬本就心头烦闷,眼下抽了赵沁绣几鞭,登时觉得心头舒爽了一些。 “赵小姐,现下可是想起什么了?” 华子敬手劲不小,几鞭子下去,赵沁绣浑身上下便已经被冷汗浸湿,汗水渗出皮肤,便好似在油锅之中滴上了水,疼痛越发翻涌起来。 除了第一声被打的猝不及防之下,而后的几鞭,赵沁绣都挺了过来,硬生生一声不吭的受了下来, 眼瞧着赵沁绣如此模样,华子敬怒极反笑。“没想到赵小姐一介女子,竟是如此硬气,果真是巾帼英雄。” 因有司空傲也钱谦的双重庇护,赵沁绣这两日顶多是挨挨饿,若非是今日乃是华子敬亲自前来走了一遭。 这缚虎牢之中,还真没几个人敢对她用鞭子。 赵沁绣体力不支,再加上被鞭打了几下,意识都不自觉有些模糊,朦朦胧胧抬头瞧了华子敬一眼。 她的下唇已经被她咬破,血色渗入唇齿间。 赵沁绣已经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竟是努力勾了勾唇角,对华子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殿下...说笑了....” 华子敬只觉心头极为心烦,瞧见赵沁绣唇边的笑容便觉得赵沁绣乃是在嘲讽自己,心中更是不爽,抬手便又抽了赵沁绣几鞭。 刚开始抽几下,便停住问上一两句,哪料赵沁绣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糊弄他的话。 华子敬气得手下便越发狠了,到了最后,竟好似抽的越发顺手了,眸底搅动着疯狂之色,也不知是把赵沁绣当成了谁,噼里啪啦的毫无停歇。 赵沁绣身上的衣裳被抽的破破烂烂,身上皮开肉绽,鞭子上的倒刺灌进赵沁绣的身体,带出一股血丝,那细长的马鞭已经尽数被鲜血浸染。 说来也怪,她一个名门闺秀,何时吃过这样的苦,硬生生受了华子敬这么多鞭,虽说已经痛得哼都哼不出来了,但不知为何,竟还清醒着。 “赵小姐,此刻可有什么要说的?”华子敬抽的累了,眸底的疯狂已经被他很好的收拢压制,此刻将手中的马鞭厌恶的丢到一旁。 伸手接过一方帕子,仔细的擦拭干净手掌,方才漫不经心的抬头问赵沁绣。 赵沁绣冷汗涔涔,眸子浑浊的缓缓挪动到华子敬的面上,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 不知为何,对上赵沁绣的眸子,华子敬心中便涌出一股施虐感,他眉梢微微一扬,眼眸在刑房内转悠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一盆燃着火的炭火上。 “这冬日寒冷。” 华子敬在刑房内缓缓踱着步,脚步在炭火盆前停下。“赵小姐可觉得冷?” 只是那烙铁被熏烤的黑污,华子敬瞧了一眼,还是未曾亲自动手,而是用眼角余光缓缓示意道。“还不快帮赵小姐取取暖?” 那在一旁候着的牢头深谙其道,听闻华子敬如此说,立马上前,在炭火盆之中挑了一块被烧的通红的烙铁,举起来给华子敬瞧。 “殿下,你瞧瞧。”华子敬低眸瞧了那通红的烙铁上雕刻着的一个囚字,眉梢微微一扬。 “这个字,应该烙在何处。” 华子敬勉强起了几分兴致,绕着赵沁绣走了一圈,似乎在衡量应该从何处下手。 最后,华子敬脚步微微一顿,在赵沁绣的面前停下。 “这张脸,横竖都已经毁了。”华子敬给眉梢微微一扬。“不如便彻底毁个干净,如此还能断了赵小姐你的念想,岂不是一举两得?” 还在阵阵冒着热气的烙铁不断在赵沁绣的身前晃悠着,炽热的温度一点点的接近着。 赵沁绣神思恍惚,眸底终是溢出一抹惧色,她咬了咬牙也控制不住身子恐惧的战栗。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华子敬满意的点点头,退了一步。 “赵小姐,你心思聪颖,你父亲几个子女之中,他最为喜爱你,你应当知晓,本殿想要些什么,若是你告诉本殿那物件在何处,本殿绕过你的大不敬之罪。” “若你再是如此不识相。”华子敬唇线一抿,缓缓笑道。“那便怪不得本殿了。” 赵沁绣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闭了闭目,好似未曾感觉到那炽热的温度。“民女不知。” 华子敬冷哼一声,眼角余光一扫。 那牢头等的就是华子敬的一声令下,登时冷笑一声,手中烙铁登时向着赵沁绣面庞而去。 这牢头在牢中待了许多年,自然清楚要让人开口,自然是要挑最为重要的地方下手。 只是可惜了这张精致的小脸,这烙铁一下,这张脸便再是美若天仙,也毁之一旦。 便在此刻,牢头只觉手腕一痛,脚下一个酸软,竟是直接扑倒在地,那烙铁也好似是长了眼般,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见效极快,一股子烧糊的肉香登时飘散出来。 偏生那烙铁被人使了巧劲,死死按在了他腿上,让他动弹不得。 “啊啊!” 登时疼的那牢头满地打滚。 待到那烙铁已经深深嵌入了他腿中,不请自来的那人方才一脚将这碍眼的家伙,踢得远了一些。 华子敬先前站在刑房唯一的一扇透气小窗前,背对着门窗,故而并未直面瞧见来人是谁。 原本未曾在意,此刻听到那牢头的惨叫,方才转过身子瞧了这个方向一眼,瞧见黑沉着一张脸的来人,面色登时也难看了一些。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今日怎的有空来这缚虎牢之中?”司空傲将那人踢到一旁,而后对上华子敬的眸子,也不避不退,眉梢微微一扬,开口沉声问道。 “怎的?”华子敬瞧着不断在地上翻滚着的牢头,眸色一暗,唇角微微一勾。“本殿还未问镇南王怎会来此,镇南王倒是先开口质问起本殿来了?” 华子敬这话便是在指责司空傲喧宾夺主了。 司空傲怎会听不出来?只是他置若罔闻,缓缓对着华子敬躬身行礼。“微臣眼瞧着这牢头竟是滥用私刑,一时心急,便失了分寸,殿下大度,应当不会与微臣一般计较才是罢?” 便是华子敬现下未曾荣登大宝,但现下陛下已逝世,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华子敬是君,他司空傲是臣,便是君臣之间再不和睦,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和谐姿态的。 华子敬的目光静静落在司空傲身上,许久之后,方才收回目光,撇开眼去。“镇南王多礼了。” “起身罢。” 司空傲缓缓挺直背脊。“多谢殿下了。” “镇南王今日可是有事?”眼瞧着华子敬将话头抛回来给自己,司空傲却不急着回答,目光竟是直接越过华子敬,投向了华子敬身后。 华子敬心中登觉起疑,不由回转身子一瞧。 门前站着一名女子,身上裹着件素净白衫,头发半披半束用一支银簪扎着,调皮滑落鬓脚的碎发缓缓遮住她的面上神色。 似乎注意到华子敬转过了身,女子伸手拨了拨散落的碎发,挽到脑后,那双幽深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定定的与华子敬对视。 那张脸与清冷的气质交融在一处,竟好似那个早早便埋入土中的人再次复活了一般。 华子敬在对上女子眸子的那一刹那,心头便登时凉了半截,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瞳孔微微放大。 “你。” 第五十六章 念及旧情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皇姐。”华子敬不自觉低喃出声,身子微微向后躲着,眼底不自觉浮出一抹惊惶,而后目光落在了云蓁雪白的毛裘之上。 凝神一瞧,发觉云蓁面容虽说与华桑有几分的相似,但容貌稚嫩,瞧来不过二八年华,面色白净但却不是透着死人的那种虚白,华子敬定了定神,惊疑不定的上下扫视着云蓁。“你。” 仔细算算,这其实乃是云蓁重生之后,第一次跟华子敬打个照面,时隔大半年,华子敬那张稚嫩的面容已经逐渐长开,若非是眉宇间染上的浓重阴霾。 按照华子敬这个年纪,应当正是少年人明朗的年纪,静立不动时倒有几分养眼。 只是没想华子敬不过这个年级,便如此心狠手辣,云蓁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交叠,死死握住,方才压抑住体内翻涌着的怒火。 云蓁率先垂下眼帘,以免透露出什么讯息,她深深吸了口气,动作极为细微。“云蓁见过皇兄。” 华子敬!他不是惧怕自己的位置被夺么?那她便让他瞧瞧,她是如何一点点将所有东西从他身上收回来的。 “你是云蓁?”听到云蓁开口,耳中响起的乃是与华桑截然不同的软绵少女音,华子敬的三魂六魄方才尽数归位,他强装镇定。 “原来是云蓁啊……”华子敬掩盖去自己的失态,瞧了站在门口的云蓁,不由偏头瞧了一旁的镇南王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这可不是什么出游的好去处,镇南王口味真是独特。” 司空傲此刻正偏头瞧着吊着的赵沁绣,听闻华子敬这话,方才调转过视线,目光在云蓁的面上过了一圈,顿了顿方才开口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此番本王不过是个陪客罢了。” 一听这话,华子敬下意识便将目光投掷在了云蓁的面上,在触及到云蓁的眸子时,极快的便飞速移开。司空傲先前挡住了赵沁绣,此刻向着一旁退了一步,赵沁绣便登时暴露在了云蓁的眼中。 云蓁的目光微微一滞,指甲登时嵌入了肉中,她不自觉便上前几步,停在了赵沁绣的身前。 赵沁绣被鞭打的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无力的依靠着绳索站着,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身前站了一个人,她微微抬头,瞧了瞧云蓁。 涣散的瞳孔对上云蓁幽深的眸子后,她竟是微微扯出一个笑脸,崩裂了伤口,血色登时顺着唇角滑落。 似乎察觉到了云蓁的忧心与愤怒,她上下唇微微一动,“无妨。” 眼见赵沁绣被打成如此模样,竟还想让她放心,云蓁的身子不由气的阵阵轻颤,那幽深平静的眸底像是什么搅动了一般。 赵沁绣身形微晃,几不可见的缓缓摇了摇头。 “这缚虎牢可不是什么出游的地方,镇南王当真是为了博取美人一笑,费尽心思。”华子敬未曾注意到这边两人之间的互动,转过头质问起镇南王来,这话中隐隐透出的问罪,让人无法忽视。 “只是郡主说,以往多得赵老提点,此番身子好了一些,念及旧情,想来探望赵老一番罢了。”司空傲说罢。 云蓁便悄声转过了身子,淡淡接话。“虽说赵老年老糊涂,通敌卖国,但以往云蓁甚得赵老提点,云蓁见不得血,不能送他最后一行。” “便想着提前来探望赵老,没想竟是在此撞见了皇兄。” 不知为何,华子敬一时不敢与云蓁对视,偏过头去,也不去看她,只是淡淡道。“女儿家难免心软,赵始乃是重犯,岂是你想见便可见的?” 华子敬瞧着云蓁这张脸本就心有膈应,说话自然也不那么好听,拢了拢身上的袍子。“你还未出阁,妄自入这缚虎牢,本就于理不合,若是被皇叔知晓,怕是又得怪罪于你,云蓁你还是且先回去罢。” “此番量你念及旧情,为兄便不多加责怪于你了。” 华子敬一副为云蓁着想的模样,听的云蓁心中却极为不舒服,不由缄默下来。 今日她也未曾想到华子敬会在此,本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给赵老仔细瞧瞧,现下被华子敬拦在了这,想来是没法进去看看了。 司空傲眼角余光落在地上的那根被鲜血染成赤红的鞭子,浓眉一皱,走至赵沁绣身前,手中一个猛劈,用来防身的匕首将牢牢捆绑着赵沁绣的绳索切下。 似乎不曾想到司空傲当着自己的面便敢如此,一点都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华子敬面色一黑,怒声道。“司空傲!” 没了绳子依靠,赵沁绣身子登时瘫软下去,司空傲被华子敬喝的一顿。云蓁离的近,一时晃神间,赵沁绣竟是顺势直接扑倒在了云蓁身上。 云蓁被突如其来猛的一扑,一个人的重量登时压的她向后一倒,若非是司空傲反应过来,伸手拦腰便将云蓁扶稳。 云蓁怕是直接栽倒在地。 云蓁搀扶着赵沁绣站稳,手在毛裘的掩饰下,悄然无声塞给了赵沁绣个物件。 赵沁绣浑身无力,一双眸子似睁似闭,浑浊的眸底似乎飞速闪过一丝亮彩。 “本王在军中混的久了,乃是一介粗人,还望殿下恕罪。”面对华子敬的怒色,司空傲面色未改,话音一转。 “本王斗胆相问,便真是赵老犯了糊涂,赵小姐乃是一介女流,此事与她有何干系?这严刑拷打是为了询问些什么?” 华子敬被问的一滞,不管他存了什么心思,都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讲,故而他只是眉梢微挑,目光直视着司空傲。“王爷,这是在质问本殿?” 他将王爷两字咬的极重,话里话外都透着浓浓的不悦。 “镇南王自打从边境回京,好似太过空闲?这缚虎牢中的事务,何时分属到镇南王手下?” 这缚虎牢乃是用来关押重犯,一般来讲未得旨意不可妄进,接触这些人犯,只是司空傲身份特殊,手中又握有重兵。 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好在司空傲一向知晓避嫌知晓自己此番身份尴尬,不常露面,只是明里暗里提点狱司,能掌管这缚虎牢的狱司自然是个机灵人。 平日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番哪料司空傲竟带了云蓁前来。 偏生还撞上太子殿下在此审问犯人,那名狱司倒是想拦,可如何拦得住? 华子敬说的极有技巧,一来说他越俎代庖,二来说他多管闲事,若是他应下了了,华子敬借此生事,他要如何处置? 故而司空傲并未直面回答华子敬的话,只是微微躬身道。“殿下多虑了。” 听到司空傲如此示软,华子敬正想着不软不硬的再刺他几句,便听闻云蓁开口道。 “王爷说的哪里话?”因男女大防,云蓁唯有自己勉力扶着赵沁绣站着,扯唇一笑。“皇兄向来心软的很,如何会对赵小姐,这样一名弱女子动手?” 云蓁这样的一顶高帽带下来,若是华子敬此刻应下乃是自己动的手,那便成了鞭打弱女子的无耻小人。 华子敬神色微改,只是下颌微微一抬。 云蓁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细长鞭子,瞧着那鞭身上有些倒刺已有磨损,握鞭处干干净净,心中便有了底,这动手鞭打赵沁绣的,乃是何人。 只是尽管心中清楚,云蓁也心知此刻绝不是强行出头之机会。 但让她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她是定然咽不下去的。 华子敬的所作所为可以日后再算,毕竟来日方长,但这妄想讨好继而屁颠颠做他走狗的人! 云蓁的目光缓缓从落地的辫子上,转悠至那名忍着痛将烙铁取下的牢头身上,眸色渐深,如同冰锥一般。 “这名牢头当着皇兄的面,也胆敢动用私刑,可谓是胆大包天,若是今日不给他一点教训,日后怕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那名牢头被云蓁死死盯着,没由来的后脊背竟是不自觉的一阵阵发凉,忙膝行上前。“郡主饶命,此事,此事。” 他略略抬头,小心的瞧了华子敬一眼,眼瞧着华子敬身侧跟的太监狠狠瞪着他,心中已经明白了华子敬的意思,当即张了张嘴,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 “郡主...” 哪料他才可怜兮兮的凑到云蓁近前,便被司空傲厌恶的一脚踹开。 那牢头被司空傲踢得骨溜溜的在地上翻滚,一时未收住势,便一头撞上了一旁的炭火盆上,那燃着的炭火盆被猛地一撞,登时在那牢头的一声惨叫声之中,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上。 炭火烧的及旺,便是那牢头反应极快的翻身爬了起来,斑点火星遇上干燥布料,登时燃了起来,飞快的向上烧着。 那牢头此刻也不顾腿上有伤了,弹跳起身,只是火势从他身下烧上来,他动的越快,便燃的越猛烈。 “救命啊!救命啊!” 华子敬站的本就离那火盆不远,眼见那牢头身上燃了火,忙退了几步,想要避开。 只是牢房内昏暗,众人的视线又被那牢头吸引过去。 一时无人注意之下,掩藏于暗处的黑影摸了一块石块掷了出去,极有技巧的将一块带着斑点火星的木炭击打跌落至了华子敬长袍下。 华子敬此刻顺势一退,正巧颀长的袍角落在了那火星上。 星点火势一点点烧上华子敬的衣袍,他却毫不自知。 “还不快救火?”司空傲也未曾想到自己这一脚下去,让那牢头遭了如此的罪,眼瞧着那两名太监还傻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忙冷喝一声,将那两名太监的神智给唤了回来。 那名太监忙手忙脚乱的四处转悠了一圈,寻到一桶清水,尽数浇在那牢头身上。 这火势方才灭了个干净。 那牢头头发烧焦成团状,棉衣被烧的坑坑洼洼露出底下被烫伤的皮肤,刑房本就不大,空气之中登时交杂发出腥臭难闻的味道。 若是那些人反应再慢一些,这牢头怕是就被烧成了炭。 华子敬以袖捂鼻,厌恶的退开。 瞧见他这模样,好似恨不得直接离开这里。 第五十七章 殿下息怒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赵沁绣身上的伤口因为先前剧烈的震动,崩裂开来,因紧挨着云蓁的缘故,云蓁身上洁白的毛裘染上了血色,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一触及到冰冷的地面,赵沁绣的身子便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趁着众人惊惶的空档,云蓁倾身凑到赵沁绣耳边,低声而迅速的说了几句什么。 赵沁绣好似想要给云蓁一个反应,只是她现下浑身无力,唯有手指微微颤动了片刻。 云蓁低眸瞧着赵沁绣如此模样,心中怒火更甚。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丝火星,云蓁略作诧异的回转过身。 只见背对着她的华云修纯黑袍角上落了一块炭火,此刻明明灭灭的静静燃着。 云蓁眸子微眯,唇角微微一勾,也不去提醒华子敬,只是转过头扫视了这刑房一圈。 刑房不大,她对面墙上挂着诸多奇奇怪怪的刑具,底下距离她不过一步路的地方,原本盛满水的两个桶子,被那小太监提走了一个。 而另外一个,云蓁眼尖瞧见了那木桶上飘荡着的一层飘红,眸底登时浮出一抹亮彩。 在众人皆未曾注意之时,云蓁脚步微微一挪,长袍一扬,在袍子的掩饰下,从袖间滑落一个布包,抖落几丝药沫。 做完这一切,云蓁方才就势站在了赵沁绣的身前,也不尝试去伸手搀扶起赵沁绣。 只是她的眼角余光,隐隐落在华子敬那方沾染了星火的袍角上。 云蓁估摸着按照这个速度,怕是在那火还未燃起来之时,便被发现了。 云蓁眸光四处游移,想着到底有什么物件可以用上。 便在此刻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从暗处飞速掠出一道小小黑影,悄无声息的击打在了那炭木上头。 在云蓁诧异之间,那炭木上的星点红光刹那之间大盛,燃出明火。 云蓁心中微微一惊,目光不由的便追寻着那方向而去,只是牢中灯火昏暗,便是她再怎么瞧,也是瞧不出什么的。 “镇南王,你这是做什么?”华子敬伸手一推,将那两个太监隔开道。“镇南王真是好本事!” 眼瞧着华子敬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司空傲面无表情的眸底飞快浮过一丝笑意,只是极淡,再加上他面容刚毅,一时便让人觉得好似是看错了一般。 “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司空傲神色漠然的瞧了那瘫软在地上,不断痛苦低吟着的牢头道。“这牢头妄用私刑,且竟想近郡主的身,臣下唯恐他对郡主图谋不轨,不过是正当防卫的踢了他一脚罢了。” “至于为何落到如此下场,兴许是老天看不过眼,想要罚上一罚罢了。” 华子敬便是再心狠手辣,也不过就是个少年,听的司空傲如此强词夺理的,气极反笑,用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司空傲,尾音拖得极长。“镇南王这话便是说天意如此了?” 司空傲坦然自若的信口开河,一点心虚的迹象都没有。 华子敬面上一寒,“镇南王当这缚虎牢乃是你家的后院?这牢头乃是你家家奴?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司空傲!”华子敬越想越气,面色黑沉的如同锅底一般。“你莫要太过嚣张!需知你现下的身份!” 司空傲不过一个异性王,竟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这个认知让华子敬气得七窍生烟。 若非是脑中尚存着一丝理智,华子敬早让人将司空傲拖下去,管他那么多,直接教训一顿再说。 眼见华子敬是当真动了货,司空傲削薄的唇紧抿成一线。“殿下息怒,臣下乃是个大老粗,一时思虑不周,若有冒犯,还望殿下见谅,莫要气坏身子才是啊。” 华子敬此番倒真是气的不轻,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司空傲低首服小,他倒是想计较。 只是司空傲现下虽说卸甲入京,兵权却是被他牢牢握在掌心的,若是此番因着这些小事动了他,他一怒之下,日后的事情,便不好处置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日后总有机会讨回来的! 华子敬挥了挥袖炮,原本想要说些话撑撑场面,省的这个度未曾把控好,司空傲还以为自己是怕了他。 只是他话未出口,便只听一旁上前想要替他整理衣角的太监,突然尖叫一声。“殿下!” 华子敬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心中本就强忍着气,一巴掌就反手扇了过去。“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那太监被扇的有点懵,被华子敬打的退了一步,也来不及伸手去摸面上,而是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火!火!” 华子敬先前心头气急,转过了身子,便想着质问司空傲一番,将那烧伤的牢头丢在了身后。 此刻眼瞧着那太监惊惶失措的指着他的身后。 华子敬还以为乃是先前火势未曾扑灭干净,此刻心中烦躁,便不由在心中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管他去死。 还未待他转过身子,鼻翼间便漂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烧焦味道。 华子敬偏过身子,凝神一瞧,发觉乃是自己的袍角上燃了火,登时毫无形象的跳了起来。 那张略显稚嫩的面庞上,终于是露出了与这个年纪相符的惊惶失措。 华子敬大喝一声。“救,还不快救火?” 其实原先那块炭木上只有星点火炮而已,只是先前那黑衣人着实是心思不好,将那炭木击打到了袍子上,觉得这样烧太慢了。 便从怀中掏出了块磨小了的硝石,一下将那火舌引了出来。 云蓁将这一切收入眼中,此刻正凝视着那硝石直射而来的方向,沉吟着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快!” 那两名小太监一时慌了神,其中一个太监手忙脚乱的扯下身上的披风,不断扑打在华子敬身后,以图这般灭火。 但这用硝石作引的火,如何会这么容易便被扑灭? 火势未曾扑灭也便罢了,反倒是将这刑房内满地落灰给掀了起来。 华子敬被呛个正着,甚至来不及顾忌那背后的火,只觉得尘土迷了他的眼。 他以袖掩唇不停咳嗽间,双眼根本无法睁开。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眼见这个方法不管用,另外一个先前寻到水桶的小太监乍然想起先前惊鸿一瞥下,好似一旁还放置着一桶水。 匆匆忙忙的冲到水桶前,他神色慌张,便一时忘记去瞧自己端着的这桶水里到底有什么,提着水桶就向着华子敬方向冲去。 云蓁此刻回过了神,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伸手摸上腰间,取出一根细长银针。 只是,她出手再快,若是之后来不及收回这根银针,留下物证,那便不好处置了。 思及此,云蓁手下动作微停,还是将银针放了回去。 计算好距离,在那小太监路过之际,突然抬脚轻巧一拨。 “殿下。”只是她方才抬脚,还未触到那小太监。 “让开!奴才提...” 小太监的话还未说完,那脚下一个踉跄,竟是带着手中的水桶向着华子敬猛扑了过去。 华子敬迷迷蒙蒙之间瞧见那小太监扑过来的动作,不由大惊失色的,想要退开一些。 只是待到他反应过来,那水已经扑到近前,当即迎面灌了华子敬一身一脸。 火势倒是被扑灭了。 只是华子敬猝不及防下喝了不少那桶中水,只觉入口辛辣难喝。 不多时,华子敬便只觉面上皮肤火辣辣的疼,好似被人摸上了辣椒般。 他慌忙用袖子擦拭着面庞,只是他越擦拭,面上肌肤便越发通红一片。 那失了手的太监瞧见华子敬如此模样,心中咯噔一声,连滚带爬的忙上前求饶道。“殿下,殿下赎罪。” 华子敬先是被灰迷了眼,而后又被辣椒水浇个正着,此刻连眼都不敢睁开,感觉到太监靠近自己。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华子敬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心中怒火大盛,也顾不及什么了,登时暴喝一声。“滚!” 那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接近华子敬。 听到两声整齐的求饶声,华子敬险些没背过气去,辨别了一下那两人的方向,脚下没轻没重的将其中一个太监踢了出去。 “蠢货!还不快取来清水给本殿擦拭!” 那太监被踢得痛了,却不敢吭声。这乃是缚虎牢中,去哪里打清水? 云蓁瞧见如此,眸色微深,目光转至闭目站着的华子敬,眼底的恨意不曾掩饰,口中吐出的话却极为温柔,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 低声道。“快给皇兄擦拭一番。” 小太监不敢抬头去瞧云蓁,忙颤抖的从地上爬起接过手帕,小心的给华子敬擦拭干净面庞。 华子敬一把夺过小太监手中的锦帕捂住双眼,许久之后,方才睁开双眸。 只是他打眼便瞧见了那哧溜溜在地上滚动的木桶,眼瞧着那水桶里头生了霉点,也不知是搁在那处搁了多久,想起先前被自己喝下的那几口水。 华子敬面色一绿,几欲作呕。 伸手便又赏了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一个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兴许是如此还觉得甚不解气,他又连续踢了那小太监几脚。“这寻得都是些什么东西,你是要害死本殿么?” 华子敬双眸通红似血,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那辣椒水辣的。 那小太监一声不吭的受着,心中却暗暗咬了咬牙,眸底浮出一抹怨恨,隐隐用眼角余光撇了另外一个小太监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八章 如蒙大赦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子敬自打出生便未曾丢脸丢成这样,此刻他浑身湿哒哒的一片,这缚虎牢中阴冷潮湿,被阴风一灌,他登时抖了抖身子。 偏生如此狼狈的模样被司空傲与云蓁尽收眼底,着实让他心中万般恼怒,只是这明显与他们两人无关,他一腹怒火无处宣泄。 便是华子敬心中再不解气,也知晓不能将气撒在司空傲或者云蓁的身上,他气的低吼一声。“来人!” 审问赵沁绣越少人知晓便越好,故而他带的人不多,除去身侧的这两名太监外,其余人都在外头守着。 明明他下令命那几名禁卫在外头守着,不许旁人进来,却不知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竟是让司空傲带着华云蓁直接闯了进来。 云蓁敛眉垂眸,忽的缓缓上前,将身上沾上了血色的毛裘卸了下来,她的身形虽说在女子之中乃是佼佼者,但比之华子敬还是要矮上不少。 她从后头给华子敬披上,攀在华子敬耳畔低声道。“最近这两日又冷了几分,皇兄这浑身湿透的模样,若是着了凉可不好。” “皇兄还是先行回宫罢。” 明明是及温柔的声调,华子敬听在耳中,确觉得浑身汗毛倒立。 他微微偏过头,瞥见云蓁那犹带几分熟悉的轮廓,心中膈应的很,不自觉跨着的步子向一侧躲开了。 云蓁此刻正巧松了手,那雪白毛裘登时落在了地上,沾上地面还未干涸的污水。 云蓁垂眸瞧着,也不弯腰去捡。 华子敬瞧见云蓁那张脸,就心乱的很,此刻登登退开几步,不动声色的跟云蓁拉开了距离。 “云蓁你乃是女子身,不必了。” 便在此刻,听见华子敬怒吼声的匆匆赶来的狱司,瞧见华子敬现下的狼狈模样,登时三魂飞了六魄。 跟着狱司一同进来的太监瞧见华子敬如此模样,忙上前侍候整理起华子敬的仪容来。 好在先前来时,这名太监怕这缚虎牢中寒凉,带了一件貂皮大麾前来,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裹上大麾,华子敬觉得身子回暖了一些,任由那太监打理自己。 华子敬手中紧紧攥着锦帕,冷冷的凝视着那狱司,一字一句声音低沉。“你倒是好的很。” “滥用职权,这缚虎牢乃是皇家重地,若是这些重犯出了什么事情,日后你如何担待的起?” 听到此话,那狱司脚下一软,忙连连叩首。“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这,镇南王前来,属下如何阻拦的住?”狱司说着,也不敢抬头去瞧司空傲的面色。 华子敬这明显的指桑骂槐之意,在场都是聪明人,如何会听不出来。 云蓁退了几步,与司空傲并肩站着,心中明白华子敬这便是要兴师问罪了。 果不其然听见那狱司直接将司空傲推了出来,华子敬的目光登时挪动到了司空傲的面上。 “那么便请王爷给本殿解释解释了。”华子敬顿了顿,他的长发被小太监松开,用干净衣袍擦拭着,此刻湿透的模样倒是未曾影响他的气势。 人在高处呆久了,自然而然身上就会冒出一股子上位者的气势。 只是华子敬尚且稚嫩了一些,被司空傲硬生生的无视过去。 司空傲略略躬身,四两拨千斤道。“还请殿下见谅,正如年前臣下所禀,赵家小姐毕竟与臣下有一纸婚约,这于情于理,臣下应该避嫌。” “但还望殿下体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听出司空傲话中的糊弄之意,华子敬眉梢微微一动。“家国大事之前,情情爱爱应当处于第二位,镇南王驻守边关这么多年,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还是说,镇南王能一口担下,若是这重犯出了什么岔子。”华子敬的目光在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沁绣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冷笑连连道。“由镇南王你一力担待?” 眼瞧着华子敬挖了一个坑让司空傲往下跳,司空傲不管如何接下话,都于理不合。 云蓁忙上前行了一礼。“说来惭愧,乃是云蓁思虑不周,不过想来探望赵老一番,给他老人家最后送个行,一时未曾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关节,还望皇兄息怒。” “若是要罚,便罚云蓁便是。” 原本司空傲现下的地位也岌岌可危,稍有不慎,自身难保。本该收敛一些,不去蹚这场浑水。 若是今日单单司空傲一人前来,华子敬借此机会,可让司空傲妥协一点。 毕竟司空傲乃是手握重兵,若是得他扶持,这皇位,华子敬也能坐的安稳一些。 只是司空傲这一回京,便对华子敬抛出的各种橄榄枝皆数无视,着实惹恼了华子敬。 华子敬便想借着今日之事,敲打司空傲一番,告诉他谁是君谁是臣。 只是偏生,此刻云蓁又站了出来,要知晓云蓁虽不能完全代表德怀王府,但他那个皇叔一看就不是个安稳的。 单单一个司空傲便让华子敬甚是忌惮了,若是再做些什么。 将还未表明态度的司空傲完全推到了德怀王府那一方,那便得不偿失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走着瞧! 不过眨眼的功夫,华子敬的心中已经百转千回,只是碍于面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勉强勾出一个难看的弧度。“也罢,云蓁你一片赤诚之心。” “不过今日之事,着实荒唐了一些,念在你年幼不知事,便作罢,至于责罚,还是让皇叔自行定夺吧。” 华子敬嘴上虽是如此说,但心中却不断低咒了几句,毕竟若非是云蓁非要前来,司空傲怎会想着来此走上一遭? 今日又怎会弄出这么多糟心的事,这般想着,华子敬越发觉得心中膈应的很。 瞧向云蓁的目光便隐隐带上了几分不善,琢磨着到底要如何给云蓁些教训才是。 云蓁好歹与他相处了几年,注意到华子敬的目光,登时心中清明的很,她垂眸避开华子敬的视线,心中却不住冷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将所有一切肮脏心思摆在了明面上的华子敬到底有几分能耐! “这。”尽管心中一个心思,云蓁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迟疑模样。“皇兄。” 眼见云蓁面上浮出一丝惊惶,华子敬心中方觉好过了一些。“多说无益。” 至于如何处置司空傲,华子敬的眸子在司空傲落了一圈,思忖着到底如何开口之际,却不料大刀阔斧冲进来一名男子。 华子敬挑眉扫视了那名男子一眼,登时目光微微一凝。 “申明?” 申明进来打眼瞧见华子敬浑身湿透的模样,脚步不由微微一顿,恭敬的给华子敬行了一礼,凑道华子敬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华子敬眸中登时闪烁出一抹惊异不定,竟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挪动到了云蓁的脸上。 注意到华子敬的目光,云蓁略略抬眸瞧了华子敬一眼。 只是华子敬撞进了云蓁的眸子后,立马便偏过了头,仔细瞧了申明一眼,原本恢复如常的面色,登时铁青了一片。 “此话当真?” 申明重重点了点头。 听闻此话,华子敬精神竟是不住有些恍惚,若是仔细观察下去,便能发觉他眸底掩藏着一丝恐惧,像是逐渐要溢出来了一般,而后被他硬生生的压制了下去。 “皇兄?可是宫中有事?”登时觉得奇怪的云蓁不由开口问道。 听闻云蓁的问话,华子敬强自定了定神。“倒无什么大事。” 他先是瞧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沁绣一眼,而后再瞥了那狱司一眼。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是重犯出了什么事情...”华子敬冷笑一声,接下来的话便是不出口,狱司也是明白的。 “微臣明白。”那狱司登时如蒙大赦,连连应答。 ...... “王爷可回了府?”月兰双手无意识的交叠着,不断拧着自己略显破旧的衣角,不住的向着门房询问。 若非是看在月兰塞给自己的银子的份上,那门房如何会让月兰进来等? 那门房刚刚用了早膳,此刻捂了捂肚子,懒懒的瞥了月兰一眼,方才开口道。“还早的很,摄政王日理万机,哪有空见你?” 月兰登时急了。“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收了银子,怎的还不替我办事?” “我此番可是有事前来觐见王爷,若是多耽搁了一些时间,若是出了岔子,我倒是要瞧瞧,你如何担待的起?” 那门房听多了这样的话,不甚在意的懒懒道。“你去问问,哪个求来的人,不是说有要是通禀?” 门房不屑的嗤笑道。“便是有再大的事情,王爷上朝去了,还未回来,你也得给我等着。” 说罢,那门房上下扫视了月兰一眼,瞧着她身上灰旧的袍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后,便猛地关上了房门。“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模样。” “等着!” 自打她办事无力,被云蓁遣至外院之后,摄政王这边好似也对她失去了信心一般,导致她现下这般落魄。 月兰登时涨红了脸,哪里会不知晓这门房狗眼看人低,乃是看自己穿着简朴,觉得她必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故而故意拖着她而已。 只是她身上着实已经没了银两,也没法贿赂这门房,心中急的团团转,却被门房拦在门外不得进去。 便在月兰急的团团转之际,只见偏门突然开了一道缝隙,出来个身形高大的汉子,被先前那名门房低头哈腰的送了出来。 月兰不由眸色一亮,上前拦住了那人。 第五十九章 很是倾慕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略略偏过身子,瞧着缚虎牢门在她眼前紧紧阖上,还不待她回过神,身上一暖,她愕然回眸,便发觉身上披了件金丝勾边的纯黑大氅。 上头隐隐流出的金线流光溢彩,甚是好看,这件明显乃是男子的衣袍,披在云蓁身上大了许多。 袍角拖拽在地,云蓁微微垂眸手指方才触及到大麾,司空傲便像是已经知晓了她的意图一般,伸手按住她的手掌。 她甚至能够感觉道粗糙大掌上因为常年握剑而留有的死茧。 云蓁手指微微一动,本想要抽回,却被司空傲死死抓在掌心之中。 “披着。”司空傲离她离的及近,云蓁只觉不适的偏过身,用力的挣开司空傲的钳制,她垂眸退了一步,疏离的行礼道。 “今日麻烦王爷了。” 司空傲面容越发冷峻,唇线紧抿,目光在云蓁稚嫩的面庞上打转,许久后,方才低声道。“无妨。” 说罢,两人相对无言,谁也不知到底要如何开口说些什么。 此地偏巧乃是风口,寒风呼啸之间,卷动起云蓁散落在肩的碎发,云蓁安静站着,没有开口与司空傲叙话的意思。 司空傲微微蹙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忙之际。 “王爷。”司空傲身侧跟着的小厮牵着马匹走了过来,小心的将马缰呈送到了司空傲的身前。 司空傲瞧了一眼却不急着接过,只是陪同云蓁站在寒风之中。 那小厮好在尚存几分理智,悄然无声的退到一旁。 未等多久,德怀王府的马车还未来,倒是司空傲那方又来了个小厮,凑到司空傲耳边说了什么。 司空傲眉头一蹙,发觉云蓁似乎在打量自己后,他面色恢复如常,挥了挥手,那小厮便退了下去。 “王爷若是有事,便先走一步罢。”云蓁如此开口间,德怀王府的马车已经停止她的身前,云蓁对着司空傲略略躬身,行了一礼。 与此同时,司空傲从小厮手中接过马缰,本想翻身上马,听见云蓁如此说,动作微微一顿。 “本王且送你回府。” 云蓁上了马车,站在马车车辕前居高临下的与司空傲对视。 两两相望下,司空傲竟是不自觉有些恍惚,仿若他奉命随着薛大将军出征的那一年,那时的华卿凰不过乃是个二八少女,平日里与他相见之时,对出征之时只字未提。 却是在他出征那日,站在城头寥寥远望。 那日因站的及远,便是他目力极佳,也瞧不清楚她那时面上的神色。 但不知为何,华卿凰的那个眼神,却是让他铭记到如今。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时的那个眼神,几千个日日夜夜为了那个眼神于梦中惊醒。 而后,他与她各自长大,终究男女有别,不能再如同以往般亲近。 再后来,陛下病逝,种种缘由下来,他心底的那份心思终究咽了下去。 不料想,他守了那么些年的人,最后为旁人披上了嫁衣。 不过短短几年,她便忽然薨世,他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只剩下一尊冰冷的墓碑而已。 思及此,司空傲愈发觉得,面前的女子稚嫩的音容与华卿凰的叠合在一起。 华云蓁与她越发相似了。 只不过,司空傲腹中温情,还未停滞多久,便只听见了云蓁淡淡的开口道。“王爷日理万机,不必送了。” 司空傲微微一怔,待到回过神,云蓁已经钻进了马车之中,根本不给他开口的的机会。 环儿此刻回转过身,眼瞅着司空傲怔愣在原地的模样,心中不禁嘟囔着郡主这是搞什么。 原先不是对王爷十分倾慕么?现下这是怎么了? 只是郡主向来说一不二,环儿也无法揣度清楚云蓁的心思,也不去猜了,略略躬身,对着司空傲行了一礼,便坐下让那马夫驾车离去。 云蓁这话中抗拒之意已经表露的明明白白。 司空傲如何听不出?他方在原地微微一顿,身后的小厮犹豫了片刻,凑到他身边,仰起头瞧他。 “王爷,郡主已经走远了。” ...... 云蓁揭开车帘钻进来,瞧见不大的车厢之中坐着两个人,她动作便微微一顿。 车窗下坐着一名男子,男子裹着身暗色玄文长袍,头顶墨发紧束脑后,一双眼睛自打云蓁进来,便紧紧钉在云蓁的面上。 而在他斜对面坐着的琉璃也是一身黑衣打扮,只是此刻她一动不动如同雕塑的般坐着,只有面罩下头的一双眼睛执拗的向着她这个方向瞧过来。 便在此刻,脚下的马车突然缓缓行驶了起来,云蓁一个不察间,身子猛冲,险些扑倒在那小桌上。 好在荣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腰拖稳,将她揽在一旁坐稳。“小心些。” 云蓁此番动作正好撞进了琉璃的眼角余光之中,只见那双唯一露出的双瞳猛地放大,若是琉璃现下能够动弹,怕是会从小桌上一把捞过瓜子,眨着一双瞪得铜铃大小的双眸,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瞧热闹。 只可惜,任由琉璃此刻心中不断挣扎,身子却还是动弹不得。 她努力试着冲击了一下穴道,发觉那不过乃是无用功之后,便只好挫败的暂时放弃。 云蓁伸手隔开荣故的靠近,她先前便隐有觉察,荣故这两日便会来寻自己。 现下瞧来,果然如此。 先前她还未乃是琉璃看不过眼,出手让华子敬吃些小亏,眼下瞧来,十有八九乃是尾随自己一同进去的荣故出的手。 眼瞧着云蓁并不喜欢自己的触碰,荣故眸色微微一闪,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云蓁身上的黑色大氅,在云蓁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将她一把捞起,扒拉下来后。 顺手将一条不知何处寻来的玄紫毛裘将云蓁裹了个结结实实。 云蓁一时未曾防备,便被荣故顺手捞在怀中,调换了衣裳。 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味道,云蓁面颊不由泛红,不过不是羞涩,乃是气的。 她冷冷的瞥了荣故一眼,顺势便想要坐到对面的琉璃身旁。 只是被荣故伸手按住,一时竟是动弹不得。 云蓁低眸顺着按压自己肩膀的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向上瞧去,正好撞进荣故狭长而深邃的瞳孔之中。 荣故仔细的凝视了云蓁一阵,在云蓁濒临爆发之前,松开了对云蓁的钳制。 “你要在你下属面前如此失态么?” 云蓁下意识扫了对面坐着,眸底写满好奇的琉璃,心中不由道,琉璃这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八卦? 说话间,荣故从怀中掏出那几张牛皮纸,递到了云蓁的面前。 “你便如此不信我?宁肯让人冒险去探探机关图?” 云蓁低垂眼帘,瞧着送到近前的机关图,却并未开口说话。 便在此刻,又听荣故说。“你应当心知肚明,这缚虎牢中的机关,有绝大一部分乃是由我设计变动,没有旁人比我更加熟悉这些。” 听闻此话,云蓁掩藏于袖间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好在她此刻低垂着头,额角鬓发散落,荣故也瞧不清她现下乃是什么表情。 云蓁只是下意识抬头瞧向了对面坐着的琉璃。 仅仅这一个动作,荣故便好似已经猜准了她的心思一般,顿了顿,开口道。 “我封了她的听觉,我们不论说些什么,她都是听不到的。” 眼瞧着荣故一副,自己若是不抬手去接那张图,他便一直举着的架势,云蓁终是微微偏过头,瞧着他,开口对荣故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你,为何要帮我?” 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怔,许久后,云蓁清清楚楚瞧见了荣故那双深邃的眸中飞掠过诸多复杂的情绪。 就在云蓁被晃花了眼之时,便只听荣故沉声一字一句的反问道。 “你为何,不信我?” 这次换做云蓁僵住了,她倒并未怀疑过荣故此番的动机,毕竟若是荣故想要对自己不利,何须废这么多心思。 她身子一僵,微微扯动了下唇角,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荣故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她面上神色,眼见她身体紧绷的模样,他唇角微微一抿,忽的伸手解开了对面琉璃的穴道。 琉璃身子微微一怔,旋即活动了下,便是在活动间,那双眸子却还是紧紧,警惕的紧紧盯着荣故。 先前她原本在马车之中待得好好的,没想这名男子突然闯了进来,打了一个照面后,便直接出手将她制住了,根本未曾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 她虽是听不到刚刚他到底是与郡主在交流着什么,却能隐隐觉察到郡主乃是与他认识的。 不然按照云蓁那个泼辣性子,若是她不认识之人,先前被这名男子如此轻薄,如何肯善罢甘休。 荣故将手中牛皮纸轻轻摊放于小桌上,抬头瞧了对面坐着的琉璃一眼。 “若是我不曾猜错,你们怕是打算,从这东北角,最为薄弱的地带下手?” 他骨节分明的指节在牛皮纸上一敲。 他能猜出来,云蓁倒是不觉奇怪,目光略略向下挪移,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便在此刻,环儿忽然伸手敲了敲车壁,声音从外头柔柔的传进来道。“郡主。” 第六十章 机不可失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飞速行驶着的马车不由缓了下来,环儿未曾得到云蓁的回话不敢停靠。 云蓁揭开车帘,向外瞧了一眼,沉声问道。“怎么了?” 听见云蓁的声音,骑在马上的陈诚一夹马肚,便迎上前来,只是马匹极高,他唯有略略弯下了腰与云蓁对视。 云蓁从小窗之中瞧他一眼,发觉乃是陈诚后,再一联想到华子敬那略显失态的异样,眸底不自觉溢出一抹异色,开口问道。“怎么了?” 陈诚驾着马匹凑到小窗边,面色并不好看,低声道。“世子受伤了。” 在马踏声与车轮滚动的掩盖之中,云蓁刚开始并未听清陈诚到底在说些什么,此刻听见他重复了一遍,竟是不自觉倒吸一口气。 云蓁目光微微一凝,落在陈诚面上。“怎么回事?” 陈诚忙低声开口解释道。“承明殿内的梁柱坍塌下来了,世子被压在下头了。” “停车!”云蓁眉头微微一蹙,没想到陈诚却赶忙伸手制止了她,低声道。“世子并无大碍。” 陈诚眸色一闪,身子靠近车窗,压低声音道。“世子让我转告郡主,太子殿下与德怀王听到消息后,立即赶回了宫。” 因为杂音太大,陈诚先前说些什么,云蓁并未听清,只能隐约听见几个单调的词汇,目光微微一凝,登时便明白了陈诚的意思。 眼见云蓁面容沉寂下来,陈诚心知云蓁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属下话以带到,先行一步。” 说罢,也不待云蓁回话,陈诚便匆匆策马而去。 云修向来不是如此莽撞之人,想必今日闹出这样一桩事,应当乃是哪里出了岔子。 这般想着,云蓁的眸子下意识抬眼瞧了一旁坐着的荣故一眼。 荣故耳力极佳,先前隐约之间听到了一些,此刻瞧见云蓁这种神色,隐约之间仿佛是明白了些什么。 眼见云蓁将目光移动至了牛皮纸上,荣故开口问道。“你想现下动手?” 今日确是个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但今日动手,有利有弊,只是到了如此关头,云蓁也顾忌不了这么许多了。 华子敬今日能够对赵沁绣下如此狠手,再过几日,临近斩首之日,缚虎牢中的守备便会再加几分。 届时怕就没有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了。 思及此,云蓁当机立断的点点头,抬眸瞧向对面坐着的琉璃,沉声道。 “十七,你先前探过东北角,应该已经熟悉了那些机关?”云蓁手指微微一点,点东北角的地方。“这东北角离得不远的便是水牢,临水而建,引湖水灌进其中。” “而那出水口,乃是水牢中最为薄弱的地带。” “你让十一,小十几个水性好的,直接以这里为基点,动手刨开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地方。”原本云蓁便是如此打算的,缚虎牢外的湖水极深,一般人乃是潜不了那么久的,但十一跟小十水性极佳,让他们去做这事乃是在最合适不过。 说道此番,云蓁不由略略一顿,偏头挑开车帘向外探身瞧了瞧时间,方才道。 “水牢之中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放水,我估摸着,未时之际,水牢中的水,便会漫过出水口。” “你且好生跟十一,小十说清楚,这放水时间不过短短的一盏茶,一盏茶的功夫便要将这一切给做好。” 云蓁紧紧盯着琉璃,“你可明白?” 琉璃低眸瞧着那张牛皮纸,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十一那方倒是没甚关系。” 她顿了顿,指着那东北角的机关道。“旁的不说,我虽说去那东北角探查过了一番,但也不过能保证全身而退罢了,若是略有耽搁,怕是救人不成,反是将自行搭了进去。” 云蓁抬眸瞧了她一眼,那神色甚为古怪,许久后,云蓁淡淡收回视线,扫到一旁。“声东击西之法,你只要将人引至西北角,制造些混乱,莫要让人起疑便可。” “至于东北角的那些机关。”云蓁声音一滞,便撞进了荣故的眼中。 荣故好似一直在默默瞧着她,此刻对上云蓁的眸子,便点了点头,飞快的道。“这些机关,没有旁人比我更加熟悉,这些我来便是。” 本来此事本不该如此快,她原本打算让十七影卫里头对机关巧件最为在行的老六仔细探究一番,只是现下情势所迫,这短短时间她也寻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云蓁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多谢。” 荣故淡笑不语,瞧了便是部署清楚,云蓁眉宇还未有半分松懈之色,荣故斟酌了片刻,开口问道。“你莫不是在思忖,赵小姐到底该如何处置?” “是。”云蓁也不避讳,点头应道。 她将赵沁绣送进缚虎牢中,原本打算的便是让赵沁绣与牢狱中家人联络,这样也好里应外合,将赵府众人尽数救出来。 若非是为了带琉璃进去探查东北角,云蓁绝不会擅自露面。 将自己置身事外之礼,谁都清楚。 华云蓁,她那个荒唐堂妹与赵府并无瓜葛,根本犯不着为了赵府众人甘冒这么大的险。 便是赵府众人被救出去之后,李景瑞或者华子敬发觉她到探望过一番,怀疑到她的身上。 也拿她没甚办法,毕竟她乃是德怀王府的嫡女,与德怀王府牵连在一起,德怀王现下还要靠自己与司空傲牵连上关系,怕是这事捅出来,也会一力圆回去。 况且德怀王一日不失势,谁都莫要想动她一下。 便是她先前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没想竟是变的如此快,华云修不知是做什么,竟是亲自前来审问赵沁绣,还对赵沁绣动了手。 赵沁绣现下一身鞭伤,如何能过水? 便在云蓁犹豫之间。 荣故略作沉吟,提议道。“赵小姐今日方才受了伤,新伤是万万受不得水的,水路不通,唯有将她替换出来了。” “你有法子?”荣故若是没有办法,是万万不会开这个口的,这点云蓁十分清楚,故而她双眸一亮,开口道。 荣故的眼神在琉璃面上流转了一圈,微微一笑。“其实也不难,只要寻一个身形与赵小姐身形相似的,然后将她调换出来,便可。” “只是赵小姐刚受了伤,是否自行走出来。” 荣故略作沉吟。“至于用什么名头进去,而不让人怀疑到你的身上,这便是一个难处了。” 听到此间,云蓁仿若茅塞顿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仔细琢磨了片刻,目光微微一亮。“赵小姐受的伤不轻,自行走出来是不大可能了,但若是有人提审,情况便不一样了。” “只是这时间要掐的准了。”云蓁说罢,紧皱的眉头略略松动,抬头瞧着面前的琉璃,眉梢微微一动。 琉璃不由微微一怔,上下扫视着云蓁。先前云蓁能随口说出十几名影卫中水性最好的两人,她便觉得甚是奇怪了,现下瞧着云蓁这副表情,莫不是? 她还知晓别的什么? 注意到琉璃此刻的面色,云蓁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表现太过露骨,她不动声色的在此刻开口问道。“十七,不知影卫之中可有擅长易容变装之人?” 琉璃不自觉的送了一口气,略略点头道。“小九倒是对这方面甚有研究,不知郡主要他临摹何人?” …… “进去。”缚虎牢中的牢头皆是认识的,此刻眼见同伴受了伤,登时一气连枝,只是云蓁与司空傲他们不敢起什么心思,此下唯有对付对付赵沁绣出出气。 只是狱司特意提点,叫他们点到为止,眼见赵沁绣如此模样,那牢头也不好对她做什么,但也没有个好脸,伸手一把将她一推。 赵沁绣浑身是血,被重重推搡在地,赵府女眷皆数关在一个房间,此刻赵母眼见女儿这副模样,登时三魂六魄齐飞,扑上前。 “绣儿!” 赵府一众男丁分开关押,但却隔的不远,隔壁关押着的赵少齐,听到赵母如此凄凉的叫唤,目光不由移了过来,眼见赵沁绣浑身血淋淋的模样,不由抓紧木桩。 “母亲,你瞧瞧,沁绣怎么样了。” 赵沁绣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浑身衣裳破破烂烂,底下的伤口因为先前牢头不断推搡崩开了不少,赵母泪流满面,一时竟是不知从何处下手。 “绣儿。” 兴许是听见母亲的呜咽声,浑浑噩噩的赵沁绣恍然之间睁开了眼睛。 “绣儿……我的儿,你受苦了。”赵母小心翼翼的便想要避开赵沁绣身上的伤,伸手搀扶起她来。 “这,沁绣怎么变成这种模样了?”那围过来的姨娘们,瞧着赵沁绣衣不蔽体,浑身鞭伤的模样,其中一个姨娘一时没忍住,讶异的开口道。“沁绣这不会是受辱了吧……” “胡说八道些什么!”眼见到了如今,这些女人还不识大体,说些风凉话,赵少齐怒不可遏。 “还不快将沁绣扶起来!” 赵少齐毕竟乃是赵府嫡子,这平日里还是有些威势的,吼得那名姨娘缩了缩脖子。 也不敢再抬头去瞧赵少齐,忙上前搀扶着赵沁绣。 疼在儿身,痛在娘心,赵母一时说不出话,眼角模糊一片。 “这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大小姐容色都毁了,还被辱了清白。”那姨娘瞧着奄奄一息的赵沁绣,平日里瞧着赵沁绣,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嫉妒之意,此刻瞧见赵沁绣落到如此境地,不由快嘴说了出来。 第六十一章 若有所思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赵母被这话堵的险些背过气去,面颊上的泪水也流干了,她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瞧着那彤姨娘,像是一只护子的雌兽,那彤姨娘被赵母这种眼神逼得不由退了一步,呐呐开口不知道说些什么。 “原以为你不过是不识大体罢了,现下瞧来,你说话都不过脑子!” 现下大家皆数成了阶下囚,日后还有没有命在还不知,那彤姨娘如何会惧怕赵母,听到她这话,硬撑着说道。 “现在大家沦落成了阶下囚,这人都成这样了,还怕旁人说?你还当你的宝贝女儿乃是被人趋之若鹜的泠国第一美人。” “闭嘴!”赵少齐刚刚低声下气的求来一盆清水,便听到那彤姨娘如此说,冷冷的喝了一句。 “你也不瞧瞧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趁一时口舌之快,你就说罢,反正你也说不了太久了。” 这一针见血的话听的那彤姨娘面色一白,再瞧瞧周边没有一个帮自己的,她不由气急的甩了甩袖子,只是她现下衣裳脏污,浑身散发着酸臭味道。 这样一甩旁人忙捂住口鼻,赵母挥手将那彤姨娘赶到一旁,红着眼,给赵沁绣一点点擦拭着伤口。 一擦拭,她便登时泪流满面,手中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赵沁绣迷蒙之间睁开双眼,涣散的瞳孔不自觉微微收缩,挪动到赵母的脸上。 干涩的唇瓣微微张了张,虚弱的开口道。“娘……” “哎。”赵母抹了抹眼角的泪。 赵沁绣张嘴好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一般,只是声音太过弱小,赵母凑近了一些方才听清。 “东…西…”赵沁绣念来念去便是这两个字,赵母不由微微一怔,低头一瞧,便只见赵沁绣手指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向着外头瞧去。 赵母赶忙回头一瞧,便只发现刚刚送了清水来的牢头在外头走动,一双绿豆小眼不住的在赵沁绣的身上打转。 赵母一口气没上来,面色一黑,忍了许久方才没有骂出声来。 她身形微微一动,刻意挡在了赵沁绣身前,那一头的赵少齐明显也是发觉了,他面上神色黑了黑,站在木栏杆前,手指紧紧掐着木头。 用力之深,好似要将木头生生掰断一般。 赵老一共得有三子三女,此刻除去那些没脑子的女眷,男丁倒是都齐心的很,此刻皆数站了起来,一双双眸子钉在那牢头身上。 一个也便罢了,被这么多男丁盯着瞧,那牢头左瞧右瞧发觉也看不到什么,不由啐了一口。“都要死的人了,这什么都毁了个干净。” “以为本大爷愿意看么?本大爷看是给你面子!还当自己是小姐呢。”那牢头从腰间取下长鞭,抬头便隔着木栅栏甩了进去。 赵少齐一动不动的生生受了这一鞭,哼都未哼,依旧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那牢头伸手抽了几鞭子下去,兴许是被瞧的慎得慌,他手下失了准头,骂骂咧咧了几句就走了。 等到那人走了,赵沁绣方才阖上眼,稍稍抬起手,将手心之中一直攥着的东西,悄然塞进了赵母手中。 赵母也是个识大体的,眼见赵沁绣如此神神秘秘的,登时身子斜了斜,挡住了旁人的视线,那些人只以为她在给赵沁绣擦拭身子,故而并未多加在意。 赵母借着火,瞧清楚上头的字后,不由惊诧的将目光移动到赵沁绣的脸上。“这。” 赵母刚刚给她擦拭着上半身,那些人探头瞧来,只能瞧见赵沁绣半只布满鞭痕的洁白手腕,瞧来甚是触目惊心,瞧见的人不禁摇了摇头,暗叹真是作孽。 好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竟是弄到如此下场。 先前开口的彤姨娘瞧不见赵母此刻在做些什么,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面上写着果然如此几个大字。 “刚刚不是还不让我们说吗?”那彤姨娘凉凉刺了一句,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便只听一旁比她还略要小些的女子微微蹙眉,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一句,谁会把你当哑巴?” “你就算是在字面上占了便宜,这横竖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这样踩自家人一脚,有意思吗?” 被那女子开口说了几句,那彤姨娘登时不乐意了。“安乐,你什么意思?装什么好人,以往在宅子里怎么没见你这般为着大小姐,到了这个时候,方才如此表态....” 只是她这句话便好似犯了众怒一般,一旁的那些女眷登时看不过眼,一人一口,直接将那彤姨娘的话给咽了回去。 “都说患难见真情,你瞧瞧你什么德行,大家处境都一样了,你居然还落井下石。” “你,你们。”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那彤姨娘被说的哑口无言,撇了撇嘴,赌气般偏过头去,却是不再开口说些什么了。 那安乐懒得再跟她说些什么,直起身,便想要上前给赵母搭一把手。 赵母自然是听见了那彤姨娘酸溜溜的话,只是此刻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上,此刻眼见安乐过来,她摆了摆手,谢拒了安乐的好意。 眼瞧着赵母此刻双眸泛红,鬓脚好似因为这些日子的忧愁所至,渐渐发白。 安乐这也不好上前,只有继续寻了个地方坐下了。 赵母借着给赵沁绣擦拭身子的空档低声问道。“绣儿,你这字条,乃是何处得来的?” 只是赵沁绣现下着实是精神倦怠,哪有力气回赵母的话,能撑到现在全凭借她的一股意识。 赵母心中大急,但瞧着赵沁绣如此模样,也无可奈何的褪下身上的衣裳,便要给赵沁绣披上。 却是被赵少齐叫住,他一动作,手链脚链便簌簌作响。“母亲,用我的衣裳吧,这天色凉,你若是受冻了可不好。” 巡逻的狱卒瞧见赵少齐脱衣裳,眉头倒竖不由喝道。“你做什么?” 赵少齐抬眼瞧了瞧那狱卒。 他心中自带一股傲气,现下瞧着这狱卒趾高气昂的模样,心中愤愤不平,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笑容。“我妹妹受了伤,我拖件衣衫给她穿。” “怎么?”那狱卒的目光在那躺着的赵沁绣身上流转了一圈,不禁冷笑道。“怕冷?” “到了这缚虎牢,哪有这么娇气?” 赵少齐忍了又忍,方才又挤出一个笑。“官爷便通融通融罢。” 在这牢狱之中呆久了,人身上难免染上一股戾气,在旁人,例如上头之人身上受了气,这些狱卒一向都是拿这些犯人撒气的。 只是他心中也清楚,能关在这机关重重的东北水牢方向,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再加上他今日心情好的很,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现下不过是脱件衣裳,也要瞧人面色,赵少齐心中只觉一股悲凉。 只是他这感觉还未持续多久,便在伸手将手中衣物递给赵母之时,不由微微一滞。 赵母淡淡用眼角余光扫了不断来回巡逻的狱卒、 赵少齐几不可见的略略点头,将手收了回来,趁着那狱卒背过身的空档,飞快瞧了那手中不大的纸条一眼。 面上登时一喜,回眸间便与赵母对视上。 他心中略略一琢磨,便登时清楚,这纸条怕是沁绣带回来的,不过到底乃是何人送的,到底可不可信。 赵少齐再扫了一眼,尚且不省人事的赵沁绣。 不管了,死马当做活马医,横竖都是活不下去,还不如就此拼一拼。 赵少齐镇定自若的转过身子,觉得必要将手中的这些纸条交递 “吃饭了,吃饭了。”牢头懒懒散散的从食盒之中端出几碗清粥腌菜与白面馒头重重放在地上。 那白粥装在黑黄瓷碗之中越发显得十分难得。 那些人一瞧见那瓷碗端了来,便立即犹如饿狼扑是一般,上前一人端着一碗,埋头便吃。 这些天受磨下来,将这些女眷的娇气尽数磨去了,像是彤姨娘如此精神的还是少数。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那些牢头的恶趣味,这饭食总是少个一两碗。 眼见眨眼之间,那些粥已经被分配干净,安乐端着手中清粥,瞧了守在赵沁绣身侧一动不动的赵母,伸手将手中粥水,递到了赵母手边。“姐姐,这沁绣受了伤。” “多少要让她吃一些,不然的话。”安乐忧心忡忡的瞧了赵沁绣一眼。 安乐比那彤姨娘进府进的晚一些,故而甚为年轻,平日里在府内也老老实实不争不抢,乃是个素净人,人都道是患难见真情。 比那平素里,嘴甜的彤姨娘要好的多。 赵母深深瞧了安乐一眼,也不抗拒,伸手将粥碗接到手中,低声道。“大恩不言谢。” 赵母若是此刻抬起头来,定然能瞧见安乐的手肘微微一抖,目光疑惑的在赵母与赵沁绣身上打了个转。 她总觉得这话,话中有话。 安乐眸底亮彩微微一闪,不由暗暗扫视了赵母几眼。 只是她心有疑惑,但又不能表露的太过明显,唯有在一旁站着,协助着赵母将那碗粥给赵沁绣灌了下去。 让安乐颇显失望的便是,全程赵母一言不发,好似刚才她的那句话不过是单纯的道谢罢了。 安乐若有所思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第六十二章 诸事不宜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那狱司总觉得这两日有点心神不宁,果不其然,今日先是太子殿下来走了一遭,而后又是镇南王带着轻凰郡主来了一趟。 那轻凰郡主倒也奇怪,以往听闻乃是个放荡不羁桀骜不驯的性子,多年无人约束下,越发无法无天。 比京都内的那些浪荡子也有过之而犹不及。 在百姓口中,可谓是堪比华桑公主的一位奇女子。 毕竟华桑公主能以一介女流之身,把持泠国朝政数十年,手腕可谓不高明,但本质上,华桑公主还是颇显女性化的,听闻她生前与驸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羡煞旁人。 而这轻凰郡主,却不是个本分的,为什么? 你见过有几名女子胆敢直接去逛小倌馆的?便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离经叛道的小姐好奇去瞅几眼,但哪名女子敢大摇大摆的穿着女装便进去的? 多多少少掩饰一下方才正常吧? 不过这些都是以往的那些传闻了。 前段日子倒是听说都是那些小倌爱慕虚荣,想要攀龙附凤,郡主清者自清,方才懒得澄清。 不过这京都内的水深的很,谁有能说得清楚? 今日一见,那轻凰郡主果然不同凡响,旁人哪个不是对赵老一家避之不及? 不落井下石已经算的上是高风亮节了,她倒好,明目张胆的便求着镇南王带她来探望赵老。 偏生又碰巧被殿下给撞上。 狱司想到这里,不禁揉了揉额角,只觉今日果然是未看黄历,诸事不宜诸事不宜! 他想着便将桌上的酒端起来,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 温酒入喉,阵阵酒香让他舒爽的眯起双眸,他还未曾将那醇香酒水咽下去,便只听一声粗矿的男音道。 “狱司!” 狱司猝不及防下被酒水噎住,满嘴酒水尽数喷了出来,他一把抹了抹嘴,回眸愤愤不平的瞪向那个突然出声,吓他一跳的汉子。 “你做什么!本官还未死呢..” 只是他最后一个字,在瞧见那名牢头引着进来的人后,面上神色登时一改。 “祝大人不是在家养伤么?今日怎么有心来本官这里走一遭?” 狱司的房间其实也不大,就是由一间小牢房隔出来的,正对着缚虎牢入口,房间内只有一桌一椅,与一张疲劳时,可供人休息的一张睡塌。 祝漠的目光在桌上微微过了一圈,他一说话,眼角的那道狰狞伤疤宛若是一只蜈蚣一般,不断扭动起来。“本将今日不来,怎知狱司如此潇洒?” “一人独酌,莫不是太寂寞了?” 祝漠的声音不高,狱司却觉得鬓角额间不断有冷汗冒出来,他心中不断哀嚎,今日果然是诸事不宜,这麻烦事情,一件接一件。 虽说祝漠不是管辖自己这一方,但是祝漠出身复杂,手段狠辣乃是出了名的,若是看不顺眼的,管你是谁,打了再说。 自己今日若是哪里被他看不惯,被打了都没处说去。 如此想着,狱司不禁伸手抹了一把额角冷汗,赔笑道。“将军说的什么话。” “下官只是闲暇时,小酌一杯,小酌一杯。” “将军请坐。”拉好椅子,让祝漠坐下。 祝漠冷笑一声。“狱司这小日子过得甚是舒坦啊。” “哪里哪里。”眼见事头不对,狱司忙切开话题。“听闻将军伤势不轻,不知现下伤口如何了?” 说到此番,狱司不禁有些疑惑,前段日子里,公孙家那场命案,听闻太子殿下发怒将祝漠处置了一番,祝漠乃是受了重伤啊,这才隔了多久,这怎么就跟没事人一样? 没想这话仿佛是触及了祝漠的逆鳞一般,祝漠登时黑了脸,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 “你也是想要瞧我的笑话?” 别瞧祝漠长得白白净净的,脾气暴躁却是极有名的。 狱司登时吓得不敢抬头,连连求饶。“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哪料便是如此,那狱司身上也挨了一脚。 不过兴许是那一脚扯动了祝漠身上的什么伤口,狱司明显注意到他面上神色微微一变,略略弓了弓腰。 “将军莫要生气。”狱司心中本觉甚是憋屈,此刻眼见祝漠自己也吃了苦头,心中便舒坦了一些。 但无奈的是,祝漠便是暂时被停了官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祝漠乃是如今风头正盛的摄政王跟前的红人,便是狱司不敢轻易的开罪他,唯有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将军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祝漠冷哼一声,听到他提起这茬,也不多说什么,眉梢微微一扬。“本将今日前来,乃是来提一人的。” “提人?”狱司心中咯噔一声,太子殿下临走之时,方才交代过,不许旁人进去探视。 更加别提这提人了。 “可是太子殿下说,不可外人进去探视。” 听闻这话,祝漠登时将目光移动到了那狱司身上。“你说什么?” 便是狱司这老奸巨猾的人物,被祝漠这样冷冷盯着,也觉得心中发麻,不由磕巴道。“殿下交代过。” 祝漠抬起便是一脚,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只是因为起身太猛,他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胸膛,原本想要踢狱司的那一脚不得不半途收回来。 狱司瞧见祝漠如此模样,心中解气,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甚是关怀的模样,急切道。“将军莫要心急,这事,我还是得请示请示殿下,要不将军等等?” 祝漠冷冷瞧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笑。 那狱司不太明白自己这话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不由惊异不定的抬头瞧着祝漠,疑惑的问道。“将军...笑什么?” “太子殿下让你莫要放人进去探视,又不是不许提人。” 狱司登时被祝漠这狡辩给说的目瞪口呆,傻愣愣的瞧着祝漠,然后问道。“将军这话何意。” 祝漠伸手一把,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在狱司眼前晃了晃,口中还一面道。 “本将一直觉得狱司乃是个聪慧人,现下朝堂上的风向已经很是明显,我便不信,狱司一点都未看出来?” 狱司只觉得那龙眼玉佩在眼前一晃,便只听祝漠凑在他耳边说了这个,登时面色一变。 便又听祝漠开口道。“我身后乃是何人,你应当清楚。” “太子殿下现下还未正式登基,便还是太子殿下。” “公主病逝,太子殿下能够依附之人....”说道此番,祝漠的眸子微微一转,落在狱司身上,眉梢一扬。 狱司便登时明白了祝漠到底要说些什么,他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这是摄政王的意思?” 祝漠不耐的蹙了蹙眉头,好似觉得他甚是愚笨。“你以为摄政王不知晓,太子殿下早上暗自出宫?进了这缚虎牢中?” “这。”狱司登时只觉的头皮一麻,只是祝漠开了头,他便是不想听下去,也得听下去了。 “本将连摄政王身上带着的龙眼玉都带了来,你还不相信?” 说这话之时,祝漠双眼微微一眯,眼角下的那道伤疤便如同活动的蜈蚣一般,让人恶寒。 世人皆知,龙眼玉乃是一对,乃是华卿凰大婚之时,亲手交给李景瑞的。 自打华卿凰病逝之后,李景瑞并未找到代表华卿凰身份的桑主令,便唯有拿着自己的那枚龙眼玉证明身份。 那龙眼玉被祝漠捏在手中,狱司只能瞧清个大概,但仔细瞧去,好似真是那传说价值连城的龙眼玉。 因忌惮祝漠暴躁的性格,狱司也不敢开口要过来,生怕又将祝漠给点炸了。 祝漠眯着眼及其像是一只潜伏着的蛇,直勾勾盯着狱司,似乎在等那狱司的答案。 “你可是想好了?”祝漠不耐的蹙了蹙眉头。 那狱司实在是怕了祝漠那暴躁的性子,一瞧见祝漠皱眉就觉得心惊胆战的,犹豫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便只见祝漠眸色渐深,一字一句道。“你只以为,本将脾气不好。” “但是你要知晓,若是让摄政王多等了片刻,惹恼了摄政王,你便去琢磨琢磨那个下场罢。”在祝漠的冷笑声之中,那狱司不由缩了缩脖子,再想起摄政王现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地位,狱司只觉后颈处一阵毛骨悚然。 “我。” “你可还要考虑清楚?”那狱司犹豫的话,被祝漠直接堵在喉口,他不耐的挑了挑眉头,略略向前倾身。 祝漠凑到狱司耳边道。“摄政王伸出的橄榄枝你都敢不要,这般的闲暇,就不知你还有没有命过了。” 狱司头皮发麻,不由蹬蹬退了几步。 便在他退步之间,他仿若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说不出的清香味,好似药香,又好似是别的什么花香混合着胭脂味道。 这祝漠真是好兴致,受了伤还离不了女人? 也不知为何,狱司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个。 眼见狱司被自己的气场逼迫的连退了几步,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埋进墙中,那祝漠眸底飞速闪烁过一丝笑意,快的几乎让人只以为那不过是旁人的错觉罢了。 “狱司可还要仔细考虑一段之间?” 祝漠声音虽淡,但是一双如同毒蛇般的眸子却一直紧紧盯着狱司,压迫感十足,像是只要狱司给的答案他不甚满意,他便会扑上前来,将他吞吃入腹中一般。 狱司咬了咬牙,终究是被祝漠这几句话给糊弄住了。 第六十三章 不觉奇怪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心中天平倾斜后,狱司不敢怠慢,亲自给祝漠在前头引路。 祝漠淡淡应了一声,漫不尽心的在狱司身后踱着步,只是狱司在前头心中不断思量,并未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祝漠一路不断四下扫视。 两人腹中各有心思,这眨眼便到了。 “右将这边请。”原本端正坐着的赵少齐听到动静,轱辘翻身站起,瞧见乃是祝漠后,登时红了眼。 捉拿要臣本不该是禁卫军管辖,只是彼时华子敬与李景瑞联手,以求个快准狠,便让祝漠带人抄的赵家。 也是祝漠亲自将赵府这些人送至的,赵府这些人,瞧见祝漠难免心存怨怼。 此刻赵府众人一个个的都靠近栏杆,若是没有那栏杆挡着,他们怕是徒手便能将祝漠撕碎。 祝漠被这么多人齐齐盯着,淡定自若的负手站在木栏杆前,一点不适都未曾表露出来。 “祝漠!你做什么。”赵少齐冷冷的盯着祝漠,喝问道。 祝漠瞧也懒的瞧他,待到牢头将牢门打开后,他挥了挥手,尾随而来的两名侍卫便进了去,一把将赵母推开,拖着床榻上安枕的赵沁绣就走。 赵沁绣吃痛间睁开双眸,浑浑噩噩的扫视了牢房内一圈,似乎不甚明白,自己现下到底是什么处境。 “你们干什么?”赵母一把扑上前,她护子心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一把将那侍卫拖开,将赵沁绣护在身下,不许旁人靠近。 那侍卫被赵母猛的一把推开,连退几步方才站稳脚跟,面上不由浮出一抹恼羞成怒,一把抓住赵母的后衣领,便拎着丢到一旁。 赵母死死抱住赵沁绣不肯撒手。“不要碰我!” “母亲!”眼见那边陷入一片胶着,赵少齐身子靠在木栏杆上,登时急了,对着祝漠怒吼道。 “祝漠!你要将我妹妹带到哪里去?你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祝漠方才掀了掀眼皮,瞧了赵少齐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那狱司眼见祝漠如此,眼角微微一撇,牢头登时会意上前便要隔开赵母。 祝漠略略向边上让开道来,赵少齐便在此刻一把伸出手揪住了祝漠的衣领,恨不得吃他血喝他肉的模样。 祝漠一个触不及防被赵少齐一把拉住衣领拖了一步,他猛地撞上栏杆。 祝漠面色陡然一白,冷汗当即便下来了。 但是他反应极快,伸手便一把捏住了赵少齐的手肘,用力之大,好似要将赵少齐的手腕生生捏碎一般。 “祝漠!”便是手腕被祝漠紧紧捏着,赵少齐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揪着他的衣领的手,越发紧了。 “你要将沁绣带到何处去?”若非是另一手被手链给拴住,赵少齐怕就一掌呼到祝漠脸上去了。 祝漠毕竟内功深厚,伸手便扣住了赵少齐的命门,赵少齐反倒是被他钳制在手。 “赵大少爷,怎么脾气如此暴躁?”祝漠一把将赵少齐推倒,神色淡漠的拎了拎衣领。“都说你们读书之人儒雅,现下瞧着,力气却 如同个莽夫。” “当真是出乎本将的意料。” 赵少齐面颊涨得通红,被祝漠一把推搡在地,不知为何,竟是没有爬起身,手掌紧握成拳,牙关紧咬,只是赵府家教及严,他从小到大便没有爆过粗口。 他憋了半天只得咬牙切齿道。“祝漠,莫要瞧你现下风光,我倒是要瞧瞧,你还能风光到几时!” “这便是不是赵少爷该操心的了。”祝漠眉梢微微一冷,嘲讽道。“不管本将日后下场,本将相信,你赵少爷怕是瞧不到那日了。” 这句话好似触及了赵少齐什么地方一般,他竟是径直怔在原地。 那一旁的牢头分辨着祝漠的神色,眼见他面色不甚好看,心中想着若是让祝漠高兴,届时将他调到禁卫军里,比在守着一群死人的公职要好的多。 登时便从腰间摸出鞭子,口中骂骂咧咧的道。“祝大人说的极是,你这都是快死的人了,居然还分不清时段,祝大人有摄政王撑腰,如何会像是你这般下场?” 他口中一边咒骂,挥手便又要抽赵少齐。 在这牢中也待了一段时间,赵少齐心知,若是不辩驳些什么,这牢头抽了两下后,便觉泄气,不会再动手。 但若是顶嘴,这吃苦的还是他自己。 思及此,赵少齐不觉腹中升起一抹悲凉,想当初父亲在朝中地位稳固,旁人见他哪敢如此放肆? 自打华桑公主称病休养后,父亲面上的忧色便越来浓厚,终是进了一趟宫后,便急急的要将他们送走。 只是终晚了一些,他们还是扣上了通敌骂名。 现下年迈老父,便是疯了,那些人呀不放过他,竟还将他关进水牢之中。 他现在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赵少齐额角不断抽搐着,似乎在隐忍什么一般。 便在他准备受下这几鞭之际,没想那鞭子未曾落下,他抬眼一瞧。 却只见那牢头被祝漠一脚踢得老远,他面带愕然。 狱司似乎也并未想到会突发如此变故,不由惊异不定的抬头望向祝漠,实在搞不懂祝漠这为何突然发了火。 祝漠却好似并未注意到那狱司探究的神色,他抬手拎了拎袍角,瞧着那拖拽在地的袍角上沾了个满是灰土的脚印,神色森森的盯着那杯他一脚踹的撞上栏杆的牢头。 狱司这登时明白祝漠到底是发什么脾气,心中不由觉得即是莫名,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滑稽之感。 可不是?若非是那牢头想要巴结祝漠,上前给赵少齐一些教训,也不会踩到祝漠的袍角。 这偷鸡不成蚀把米。 生怕祝漠下手没个轻重,这牢头虽说狗腿了些,但到底是他手下的人,狱司忙上前,嘘寒问暖的转移祝漠的视线。“将军身上还带着伤,还是莫要动火气。” “哼。”祝漠轻哼一声,用眼角斜了他一眼。“瞧在狱司的面子上,本将便不跟这个不识相的奴才一般见识了。” 那牢头面目扭曲的捂住胸膛,一时爬不起来,心中虽有怨恨,却只敢在心中腹诽祝漠。 “将军一向大人大量。”狱司趁机便说了几句好话将这个小插曲给一笔带过。 兴许是真惦念着什么,祝漠今日倒真大人大量,瞧也懒得瞧上那被他一脚踢得此刻都没爬起来的牢头。 此刻赵母已经被人身上拉了开去,此刻声嘶力竭的想要扑到赵沁绣身旁,只是她一个妇孺,哪里比的过两名男子的力气,待到祝漠带来的那两名侍卫将赵沁绣拖了出去,那两名牢头登时一把将赵母推倒在地,趁机出了去。 “你个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赵母疯狂的摇动着木门,只是木门被铁链紧紧圈了几圈,扣上了,便是她如何动作,也无法打开。 想起自己那个娇嫩宠爱的女儿被鞭打到如此模样她心中已经犹如滴血一般,现下眼见这些畜生竟是还不放过她。 她也不是愚笨之人,赵沁绣乃是她生的,性子如何,没有谁人比她更加清楚。 赵沁绣原本已经逃了出去,现下却莫名被抓了进来,她原先只觉得是天要亡了她赵家。 先前一看那字条,她哪里能不明白。 赵沁绣这十有八九便是以身犯险,只为传递消息而来。 现下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这些畜生却不知到底要将她的绣儿拖到哪里去。 赵母便立马癫狂起来,眼见那碍眼的铁链一动不动,她竟是直扑上去,用牙齿咬,吱呀的难听的摩挲声从她口齿之间传了出来。 一旁的女眷瞧见赵母如此癫狂模样,心有戚戚焉。 不由怔愣半晌。 还是安乐反应极快的上前,“姐姐,稍安勿躁,兴许那些人只是带沁绣问问话。” 一见如此糟心事情,这件事情便如同是一根牵引一般,将赵府众人的心尽数圈在了一起,在生死面前,以往的那些隔阂,便好似不是什么了。 齐齐围在赵母身前,劝慰道。 眼见赵母这副模样若是再不控制一下,怕便会如同父亲一般,得了失心疯。 赵少齐忙站到墙边,喝道。“快,将我母亲搀扶过来。” 那些女眷听闻这话,心中微微一想,赵母如此模样怕也只有瞧见赵少齐才会恢复几分理智,手忙脚乱的将赵母从门口拖拽。 赵母因为大力咬动,一时不察之间咬到了自己的舌尖,此刻唇角滑落几滴血水。 赵府虽说乃是书香世家,但赵少齐还是学过一些拳脚功夫的,虽不精通,但还有几分内力。 勉力探出手,给赵母灌了一些内力,瞧着赵母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神色也清明了一些。 “多谢。”待到赵母清明了一些,赵少齐忙开口真诚对着那些将他母亲就救下的女眷道谢,他在这里瞧得真切,若非是安乐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将赵母安抚下来,赵母若是气急攻心,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呢。 安乐神色凝重,摇了摇头,瞧了那坐在地上呆滞的一动不动的赵母,低叹道。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只是。”安乐犹豫了一下。“你还是开解开解你母亲,沁绣这事。” 她低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都没说,任由他们两母子自行独处。 也不知是不是瞧见了赵母先前癫狂的样子,那些巡逻狱卒一时不敢喝止他们两人接触,竟只是向着这边瞧了一眼,什么都未说。 赵少齐的眼角余光一直在那些巡逻狱卒身上打转待到那些人转过身,他摸上赵母的掌心,将手中紧紧攥着的字条递给了赵母。 经过先前一阵发泄,赵母现下有些萎靡,目光略略有些涣散,她顿了顿,疑惑的将字条接在手中。 “这不是?” 赵少齐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示意赵母看。 赵母偷偷看过之后,不可置信的抬头,触及到赵少齐的目光后,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赵少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对面的那些女眷身上过了一圈,低哑着声音开口道。 “母亲,当初父亲已经将我们分批送出府。” “你便不觉得奇怪?怎么那些人,那么快便发现了我们?” 第六十四章 若有所思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便送到此罢。”祝漠在缚虎牢大门前停下,袖炮一挥,身后那两名侍卫便将赵沁绣拖上了他带来的马车上。 狱司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那马车几眼,眼见那马车外头素雅简朴,里头空间却是着实不小,摆放着一方睡塌,足以平躺上一人了。 狱司心中不免暗骂,这禁卫军右将军真是个好差事,便是提个人,还弄出这般大的排场。 “将军此番怎的是坐马车前来?” 只是祝漠目光微微一扫,便好似明白了狱司什么心思一般,伸手不由按压上受伤的地方。 狱司登时便心中明了,也不用祝漠开口说些什么,便了然的点点头。“将军受伤期间,都如此劳累,果真是甚的王爷看中。” “行了。”眼瞧着赵沁绣已经上了车,祝漠掀了掀眼皮,摆手道。“本将有要事在身,便不多加叨扰了。” “来日再与狱司好生交谈一番。” 那狱司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目送着祝漠马车消失,狱司摸了摸生出胡渣的下巴,若有所思,总觉得有哪处地方很是不对。 只是他思忖了大半时间,也未得出个大概,他伸了伸懒腰。 “嗯?快到未时了。” 狱司一边走着,一边垂着自己的老腰,口中不住低喃道。“老了,睡得不行便觉得甚是疲倦,哪里比的了年轻人。” 说到这里,狱司脚步微微一顿,猛地回转过身子,瞧向马车离去的方向,只是马车行驶的飞快,他哪里还瞧得见什么影子。 不是听闻祝漠擅闯德怀王府,自行断了一根肋骨?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怎的现下便可自如行走? 那狱司还未想个清楚,便只听人未至声先到。“狱司!” 不知为何,狱司在听到那声音,只觉得头皮一麻,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娘的。” 他抬脚便赏了那慌张奔来的牢头一脚,“你又怎么了?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急什么急,催什么催。” 那人猝不及防被狱司踢了一脚,愣愣的瞧了狱司片刻。 被他盯得甚是心焦,狱司不由啐了一口,“到底怎么了?” 牢头方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的开口道。“西南角刑房内突然着了火,烧了起来。” 听到这里,狱司只觉额角一抽,眼皮一跳,登时哀嚎一声,拔腿便往里头冲。“是哪个混账东西看守西南角?” 便在牢狱之中兵荒马乱之际,东北角这方倒是相安无事。 那看守在水牢的狱卒此刻听到那西南角的动静,心中好奇的不得了,可是偏生他又不可擅自离岗,便如同猫爪挠心一般。 此刻正巧有个狱卒一面慌张的向着那个方向跑了过来,瞧见他,忙开口道。“兄弟,求,求你个事。” 那看守水牢的狱卒不由心中觉得甚是奇怪,开口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奔来的那狱卒身形纤瘦,匆匆忙忙慌里慌张下,看不清面容。 “呸,也不知是哪个人这般疏忽,竟是将刑房都给烧着了,章牢头叫我去帮忙救火。”那人说道这里,竟是不自觉扭捏了一下,将狱卒的好奇心给调的差不多了,方才颤抖着声音道。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偏生小时候被火烫过,这便有了阴影。” 听那娇小狱卒说话声音越来越小,那狱卒不由笑出声,促狭的挤了挤眉头。“我觉得你小子长得这么小巧,怎么如此娘们唧唧的。” 兴许是觉得甚为丢人,那娇小身材的狱卒不由扶住额头,急切的恳求道。“兄弟,你便帮我这一次吧。” “可是我这岗位。”那狱卒也觉得甚是心痒,只是碍于不能擅离职守,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转过头便想向着水牢之中瞧。 瞧着那水位越升越高,竟是有要漫过那牢房之中吊着的老头的趋势,他心中掐着点,估摸着用多久,这水方才会褪走。 那娇小狱卒忙开口道。“此处我帮你看着。” 似乎觉得如此不能打动那狱卒的心,他又补了一句。“晚上待换了班,我请你吃花酒!” 一听此话,那狱卒目光一亮,登时点头答应道。“你答应的,可不能反悔。”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你瞧着,可莫要四处走动。”那狱卒叮嘱了几句,便飞奔向着西南角而去。 只是他行走匆忙,并未注意,在两人擦肩而过之际,那娇小身影伸手一探一勾,便飞快的将狱卒腰间挂着的钥匙给取了下来。 她抬起头,斜斜笑了笑,面容方才完全暴露出来。 仔细一瞧,可不便是琉璃么? 她耳力极佳,已经能听见里头铁链被触动的声音,她眉梢微微一扬,将钥匙收入袖中,笔直的守在了水牢门口。 ...... 待到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祝漠’忽然在行驶着的马车上站起身来,他座下的睡塌被人从里头推开,一人从里头钻了出来。 云蓁拎着一个小药箱,从中空的睡塌下钻了出来,低声吩咐道。 “快将她抱上睡塌。” ‘祝漠’闻言立即动手,他站在行走的马车上犹如行于平地,一点颠簸都没有,伸手轻柔的将赵沁绣抱起,放在睡塌上。 云蓁瞧着祝漠那张面皮便觉得甚是心焦,眉头不自觉微微一蹙,只是现下救治赵沁绣要紧,也未曾开口说些什么。 探手给赵沁绣把了把脉,她眉头微微一蹙,忙从小药箱之中取出药粉给赵沁绣上药。 赵沁绣身上全是新伤,好在先前赵母已经替她好生擦拭过了,方才未曾感染,此刻上药。 只要好生养护,日后应当便不会留疤。 只是,云蓁的目光移动到赵沁绣面上的那道刀伤,刀伤本不大,只是因为未曾得到好的处理,便瞧着甚为狰狞。 想起初见之时的惊艳,云蓁不由叹出一口气,替赵沁绣换好衣裙后,又给赵沁绣面上的伤口重新敷药。 “好了。” 在云蓁替赵沁绣上药之时,那祝漠一直背对着他们,此刻听闻云蓁如此说,他方才略略偏过身子,瞧向云蓁。 窄小的马车之中散发着浓浓药味,那祝漠的眼神直勾勾的钉在云蓁面上。 就是因为这张面皮太过逼真,被这张面皮如此瞧着,云蓁只觉得心中很是膈应,淡淡撇了他一眼,方才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祝漠’似乎察觉到了云蓁对自己现下这张皮相甚是不满,他偏过头避开云蓁的视线,清了清嗓子,却已经变了一种少年音色,方才斟酌着开口问道。“听闻十七说,你手中有桑主令?”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心中清楚他这话还未说完,便也不急着开口,只静静等着他说完。 ‘祝漠’犹豫了片刻。“十七说,公主之死,有所蹊跷。” 云蓁面上不由浮出一抹讶然,她原本以为这些隐卫乃是因为自己不曾寻他们,他们被蒙在鼓中,方才躲过了一劫。 此番即是擅长变装的小九如此开口了,云蓁面色不由微微一变,低声问道。“可是隐卫之中,有人....” 云蓁顿了顿,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有人有去无回?” 便是隔着一层人皮面具,云蓁也能察觉出小九此刻面色的凝重,他重重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十一月一日,老三入宫探察一番,可是再也未曾回来。” “这话,十七让我莫要说的,只是,只是。”小九嚅嗫着。 瞧出小九眸底掩藏着的焦灼,云蓁心中颇感复杂。 那几日正是她停殡之际,老三若真是入宫探察,怕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留下了。 时隔如此之久,既然十七让他绝口莫提,老三此行怕是凶多吉少。 “你想知晓些什么?”云蓁虽跟这些隐卫们打交道的时间不多,但多少也了解一些这些人的性子,小九乃是个执拗的性子,若是自己不告诉他,他怕还是会记在心中,费尽心思的去查。 若是这样,再出了什么事。 “公主她,是不是?”小九下意识瞧了那睡塌上的赵沁绣。“赵老爷子乃是公主一系,这突然下了狱不得翻身。” “若是赵老当真是通敌叛国,郡主你又为何取着桑主令,如此费尽心思的想将赵老一家救出来。” 云蓁紧紧的瞧着他,低声问道。“你既然心中起了疑,那么,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十七向来不是个能忍的,若是未查清楚此事便也罢了,但她是跟我讲,叫我莫要追究下去。老三现下生死未明,她却是如此态度,那十有八九,这人乃是我们惹不起动不得的。”小九斟酌着开口道。 “公主再厉害,也不过乃是一名女子罢了。” “此事,怕是跟驸马,脱不了干系。”小九微微思忖。“若只是驸马,按照十七的性子,拼尽全力也会将老三找回来。” “最不济也拿驸马头颅祭奠老三,只是,她却只字未提,那么,这人乃是动不得的。”小九说道此,一双眸子紧紧钉在云蓁的面上。 “这京都内能让十七忌惮的,甚至未曾动手报仇的,唯有.....” 小九深深吸了一口气。 “国不可一日无君,郡主,不知我揣度的可对?” 云蓁垂眸略略牵动唇角,心中很是复杂。 第六十五章 极有分寸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快。”待到狱司赶到西南角之时,那炙热的火舌已经从刑房内探出来,狱司的面色黑如锅底,不由低咒一声。“他娘的,怎么会这样?” 他随手揪过一个晕头转向的狱卒,低喝道。“董昆那混小子人呢?” 那狱卒被火熏得一面漆黑,迷迷蒙蒙的睁开双眼,瞧清揪住自己衣领的人乃是哪个后,不由咳嗽了两声。 “董牢头先前因为烫伤,便在刑房里头休息,刚才刑房突然着了火,未曾见董牢头出来。” 董牢头正是先前因想要动手毁了赵沁绣容貌,反而被司空傲教训了一顿的牢头。 他身上受了烧伤,本想着休息休息。 这不知为何,他休息的这间刑房里头竟是着了火。 刑房内不少刑具乃是用木头雕刻堆积制成,在西南角不比东北角乃是水牢,地方难免便潮湿,湿气便重。 这大冷的天头,又不似夏季天干物燥,这不过这么一时片刻,怎的好似见了鬼一般。 竟就燃成这样? 狱司不由低咒一声,眼瞧着这大火越发有难以控制的趋势,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一把将这人衣领松开。“你快去通禀殿下,便说缚虎牢中异变突生。” 好在缚虎牢中常年空置,这西南角并未关押什么犯人。 重犯都关在水牢那一带,省了他不少事。 至于关押了重犯的东北角,他倒是并未曾多想,毕竟东北角除了层层看守之外,那一角的必经之路上,设着还有重重机关。 琉璃时不时回头瞧一眼水牢,眼见那水牢之中的水已经快要淹没那被锁链紧紧扣住的赵老头顶。 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心中暗道那两个小子动作怎的如此慢? 就在她凝神瞧着之时,赵老突然的在水中起起伏伏,不断挣扎起来,粗大的锁链发出刺目的撞击声。 琉璃心中微微一动,伸手摸了一把那一串钥匙。 这水牢之中的水本来是设计的极有分寸的,漫过赵老头顶不过一指左右,三两息的时间便会尽数的褪下,如此重复数次。 保持一盏茶的功夫,方才会慢慢褪走。 只是因为小十他们所要做的,乃是打穿那个洞口,继而让湖水灌进来,皆是这水便不是由的机关控制了。 若是不快些取下束缚赵老的铁链,按照赵老这个身体,若是一时不察出了什么问题,谁担待的起。 这个念头,在琉璃心中转了一圈。 眼瞧着那出洞口方向已经逐渐冒出的一个个水泡。 琉璃目光微微一凝,不行,不能如此。 便在琉璃准备开门进去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制止了她的动作,她将钥匙继续收入袖中,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子。 略略向着那奔来的狱卒斜眼瞟去,眼见不是先前那个狱卒,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还未待她完全送下一口气,便只见那狱卒一路向着她这个方向奔来,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瞧着她。 那狱卒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疑惑的开口道。“你是何人?小刘去哪了?” 琉璃面上浮出一抹讶异,指着西南方向问道。“西南方那不是着了火么?张牢头便唤他去救火了。” “张牢头唤他去救火?”那狱卒上下打量了琉璃一眼,疑惑的开口。“你是哪个牢头手下的?我怎么好似未曾见过你?” 琉璃说谎连眼都不眨一下,凑到狱卒身前,低声道。“你有所不知,张牢头不巧正是我的亲戚。” 琉璃声音之中带着明显的炫耀之意,“我娘求了张牢头好久,张牢头方才勉强答应让我进来谋个官差,说不定日后还有些出息。” 听着琉璃自说自话,那狱卒斜睨了琉璃一圈,着实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是什么想法,竟然以为这看守缚虎牢乃是个好差事。 不过他便是心中如此想,也未曾有什么点破琉璃沾沾自喜的意思,他只是疑惑的开口问道。“听你这口气,你乃是张牢头手下的人。” “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琉璃会武,耳朵自然比一般人要灵敏,此刻她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见了那水声飞速流动的声音。 她眉头不着痕迹的微微一蹙,口中却是糊弄道。“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怕火。” “小刘那人人好,便替我去救火了。” 琉璃抓了抓脑袋,故作憨厚道。 那狱卒与小刘自然是认识的,自然清楚小刘乃是什么性子,觉得十有八九乃是这人给了小刘什么好处,要不然小刘哪里会有那么好的热心肠。 狱卒认定乃是小刘坑了琉璃,瞧向她的目光便不自带着些戏谑,只是他突然偏过了头,疑惑的开口道。 “你有没有听道什么声音?” 琉璃心中微微一惊,面上神色未变,侧耳倾听了一阵,方才点头应道。 “倒是有,不过是里头那老头挣扎时,锁链抨击的声音罢了。” 狱卒微微愣了愣,又侧耳倾听了一阵,发觉声音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便疑惑的开口低喃。“我先前好似听到了什么别的声音。” 琉璃忙岔开他的注意力,问道。“你来找小刘可是有什么事?可需要我转述?” 只是那狱卒此刻的注意力明显不是在此,不自觉上前走了一步,竟是想要直接越过琉璃,向着水牢里头探头望去。 琉璃目光微微一闪,也不阻拦。 狱卒上前一步,挤到门前。 水牢深至两米,此刻的水已经淹没了赵老的头顶,只能隐隐瞧见在水中不断飞舞着的泛白的头发,一沉一浮。 距离赵老不远处,却是咕噜咕噜冒着一个个水泡,一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水牢牢门乃是由玄铁所至,仅仅在上头开了一个小窗,毕竟能看到的缝隙还是不大。 他不由的凑近一些瞧,却只见那个水泡下头,突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冒出了一个人头。 那狱卒甚至来不及吃惊一句,脖颈后突然一痛,被人打晕过去。 眼前一黑前,他只瞧见了站在自己身侧的那个人笑露一口白牙。 琉璃将牢门打开,一把将那狱卒推进水牢之中,扫了那水底冒出的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人影将赵老背在背上,仰头瞧着琉璃。 “动作这么慢!先将赵老送出去再说。” 背着赵老的那名年轻男子应了一声。 那狱卒落在水中溅出个巨大的浪花,剩下的男子伸手一把拖住那名狱卒,将他拖到中央,用锁链封上。 背对着门口,若是不细看,倒是看不出水牢之中已经换了人。 ...... 因起了疑心,有人会前来营救之事,赵少齐与赵母低声商量了几遍。 不知到底该不该将这事情告诉给其余人。 若是先前的那张字条只是给了他们希望,但是这次假扮祝漠将赵沁绣带走的那人已经明确的传递了消息来。 字条上明明白白的写好了时间与如何营救时间。 赵少齐不由抬头,瞧向牢房内唯一扇小窗,目光之中满是炙热。 若是不曾有希望便也罢了,但人一旦有了希望,便不由自主的便会开始奢望更多。 只是,现下内奸未揪出来。 赵少齐的目光不由越过木栏,扫向那对面那一群女眷身上。 毕竟这里关着的男丁都是赵氏的直系血脉,若是出卖赵氏,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也脱离不了什么干系。 唯一可以置身之外的,可以获取一线生机的,唯有这些跟赵府并无血缘关系,父亲的姬妾们。 赵少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先前一直不识大体的彤姨娘身上。 明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先前彤姨娘竟还尽说些糟心的话,一脸的有恃无恐。 赵少齐思及此,不由眯了眯眼。 下意识又抬头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竟是一时安耐不住体内的蠢蠢欲动,不管那内奸到底是何人,待到他出了去,将他揪了出来,定然是要她血债血偿! 他心中如此下定决心。 彤姨娘神经再是大条,赵少齐频频扫过来的目光也终是惊动了她。 她微微蹙了蹙眉头,心中觉得甚是不安,自己现下明明很是安分,赵少齐用那种瞧来便毛骨悚然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做什么? 赵少齐静静等着,面上神色虽未改,但掩藏于袖间的掌心已经不自觉凝出了汗水。 “快,快去救火。” “西南角那方着火了,狱司唤你们快去救火!”便在赵少齐心中不断打鼓之时,拐角突然冲出来一人,口中不断嚷嚷道。“还不快去?” “你是什么人?”那几名狱卒停下脚步,不由回头警惕的瞧着那人。 那人好似并未感觉到异样一般,“东北角闹出那么大个动静,你们竟然不清楚?” 说罢,他转身要走,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发觉那几名狱卒竟还是站在原地,未曾动弹,他转过身子,眉头一蹙。 “你们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那五名狱卒缓缓凝聚在一起,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到底是该冲去救火,还是坚守岗位,其中一人开口问道。“那火势能有多猛?这可是东北角,何须我们赶过去救援?” “牢头下过死命令,不许我们几人擅离职守。” 便在那几人聚在一起,相互商量之时,那着急奔过来的狱卒突然猛地出手。 离他最近的那名狱卒一个不妨下,被他踢个正着,登时痛的捂住了身子。 那狱卒动作飞快,手下未有空招,几下翻飞便已经踢倒四人,最后一人不由退了一步。“你!” 他说出这个字后,立马反应,正想要开口叫嚷,只是他一个字都还未吐出来,便已经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黑影拗断了脖子。 那名狱卒扫视了那突然沸腾起来的赵府众人一眼,轻轻嘘了一声。 第六十六章 事不过三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赵府那些人被这变故惊吓住,但那些人也心知此刻不可喧哗,一阵讶异下,齐齐将惊讶给咽了回去。 只是那彤姨娘目光微微一滞,回过神后,欣喜若狂的扒开那些人,抓着栏杆,像是恨不得从栏杆之中挤出去一般。 “你,你们是来救我们出去的么?” “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我们给救出去?” 那名狱卒微微抬头,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庞,荣故眼波淡淡扫过那不断叫嚣着的彤姨娘。 环视了四周的牢房一圈,最终走至那仅仅披着一件衣袍,一声不吭的审视着自己的赵少齐牢房前,从腰间摸出一柄寒冰匕首,那匕首削铁如泥。 荣故手下一个翻转便已经将牢门踢开,一把将赵少齐的铁链给削断后,低声道。 “赵少爷,想来那字条你已经瞧过了。” 赵少齐活动了一下手腕,瞧着荣故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不由忙点头道。“我清楚。” “如此甚好。”荣故快速道。“赵府男丁众多,想来会水的应当不少,这些女眷,便交由你自己好生安排。” 说着,荣故的眼神,微微向着彤姨娘那方瞧了一眼。“当然,有些聒噪的,若是有所妨碍,便丢弃了就是。” 荣故这话声音未曾可以压制,此刻彤姨娘接受道荣故的视线后,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再开口说话。 赵少齐瞧向彤姨娘的目光微微一凝。 便又听荣故道。“一路向东,赵少爷应当知晓赵老被困之地,那处自然会有人接应。” “往东?”赵少齐不由微微一愣,他在这缚虎牢中待得时间也不短了,自然是听闻了那东北角机关重重。 荣故瞥了他一眼,似乎清楚他到底在惧怕些什么一般,低声道。“那东北角的机关已破,赵少爷尽管放心就是。” 便是因为要破解那机关,他方才来晚了一些。 听闻此番,赵少齐心中大石方才落了一般,忙开口道谢。 “多谢。” 听见赵少齐的道谢,荣故却是摇了摇头道。“现下道谢还未时过早。” 他顿了顿,又道。 “再者,赵少爷要谢的,不是我。” 赵少齐的动作不由微微一滞,但现下着实不是思索这些之时,他出了牢门后,目光一个个扫视过那些赵家人的脸。 “先前这位先生所说之话,你们应当听清楚了。” “你们若是想要获取一线生机,便统统给我闭嘴。” “若是不听劝告。” 说罢,他的目光还特意停留在彤姨娘的脸上,一字一句的警告道。“就莫要怪我了。” 彤姨娘不由缩了缩脖子,赵少齐这话已经在明明白白的警告她了。 她不由咬了咬牙,垂下眸子,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下还是保命要紧! 待到赵少齐带着赵府众人离开,荣故冷着一张面,手下一挥。 “烧了。” 尾随着荣故前来的那两名侍卫,登时微微点头道。“是。” 云蓁先前定下的计划便是,先是点起西南角的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后为了救火,这守备便会散乱一些,如此便有可趁之机。 而后再由荣故清扫掉东北角的所有机关,顺带一路将那些散乱的守备清理干净。 让赵少齐带着赵府众人去往水牢,由水牢出湖水,自然有人接应。 但这计划之中最大的一个漏洞便是需要拖延时间。 若是一旦让人发觉,或者是那狱司反应过来,那这计划便会大打折扣。 而荣故此番想法,便是,既然这缚虎牢已经烧了一次了,那么再烧一次,又有何妨? 这块地方接近水牢,但毕竟不是水牢,只要带够了十足的硝石,要点着,也不是很难。 “狱司。”西南角刑房内的火焰好不容易被扑灭掉。 那火势虽说已经被控制的很好,但也烧了两间牢房。 狱司此刻正推开围在刑房烧断的木门前的几名狱卒,跨了进去。 不大的刑房内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狱司不由用袖掩鼻,眯着眼四处扫视了一圈被烧的乌黑乌黑的刑房内。 刑房内原本摆放着的各色刑具已经糊成一团,有些东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而那刑房中间原本该搁置的一张木桌已经被烧的只剩下几根桌脚,那堆木屑之中。 趴着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狱司走进了瞧了瞧,那具尸体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瞧不出长相,看起来令人万分作呕。 狱司瞧着这人的惨状,不敢太过接近,只得远远瞧了瞧,便是如此,他也觉得额角不断在抽痛着。 他用脚拨了拨那具尸骨边上碎的瓦片,那瓦片一瞧便知乃是些烈酒。 不过竟是一瓶烈酒?便会引发如此大火? 狱司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眼皮在不安的跳动着。 像是为了印证他心中的不安,又有一人奔了来,站在他面前。 此刻不等他开口喝问,便听那人开口道。“东北角方向,也起了火。” 人言道,事不过三,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狱司觉得这其中还未曾有关联,那他便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他一时之间险些喘不过气来,好在那人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他。 “狱司,狱司,你没事吧?” 现下狱司唯一庆幸的便是,他先前竟是如此机智的让人去通禀了殿下。 那人轻轻替他舒缓着气,狱司大口大口喘着气,方才未曾被自己一口气给噎死。 他勉力撑着身子,低声喝道。“快!包围东北角,守住缚虎牢门,在援兵未到之时,死守!” 想起华子敬离去之前那句阴森森的话,狱司便只觉额角冷汗不住潺潺流出。 “啊?”张牢头不明所以的抬头瞧着狱司,什么都还未说,便只见狱司抬头瞪了过来,“还不快去!” “若是人犯出了什么岔子!拿你一家老小来赔?” 张牢头一听此话,登时面色一变,也不多说什么,登时调转头便出了去。 狱司站稳脚,能坐上狱司这个位置,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只是今日被这些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的打击的心力交瘁,故而有一瞬间的呆滞。 他喝问道。“那火势,乃是从何处蔓延而起?” 那人赶忙答道。“乃是从原先关押重犯的那些牢子里燃起的。” 狱司沉思了片刻,既然那火起源于那方,那么那一大群人,只有两条道。 这缚虎牢乃是四处通环的设计,便是堵了一方,但只要反应过来,往另外一边绕着去,只是时间多一些罢了。 如此下来,那人为何要费尽心思的放这把火引起自己的注意? 那狱司心中觉得甚是奇怪,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缘由乃是他未曾想通的。 ...... 小九甚是聪慧,竟是这些蛛丝马迹之中,将缘由尽数猜了出来,云蓁一时觉得心情甚是复杂,对上小九复杂的神色,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郡主。”小九瞧着云蓁的神色,眉头竟是不自觉微微蹙在一起。 “你即是如此揣度,那便应当心中清楚,十七为何要瞒着你们。”被小九炙热的目光盯得,云蓁只觉得心中神不是滋味,她模棱两可的开口道。 其实她也能理解,为何这么久,十七都压着这些,不让这些人知晓。 毕竟就算这十七隐卫乃是陛下为了华桑公主设立,但那是为了守护华卿凰,泠国的直系血脉。 现下华桑公主已死,泠国唯一的直系血脉已断,这些人便唯有等待下去,等待桑主令再次出现,他们再次拜主。 便是不效忠于现下的这个太子殿下,与这个太子有所隔阂。 但毕竟,现下的太子乃是陛下亲手设立,若没有下台。 他们这些隐卫,便是弑君。 便是不忠不孝。 十七乃是这群隐卫的首领,自然是不能让这十七隐卫背上如此骂名,这动又动不得,自然唯有隐忍下去。 许久之后,小九方才略略垂头,低声道。“小人明白了。”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稍稍揭开车帘向外头探去,定睛瞧去,似乎那缚虎牢方向隐约之间冒出淡淡黑烟。 云蓁心中微微一动,不由抬头瞧了一眼外头天色,勉强估算了一下时间。 现下赵沁绣尚在这车上,若是被人发觉,便得不偿失。 瞧着天色差不多了,在此地逗留无益,云蓁沉声道。“走!” 外头马夫抽出马鞭正要甩出,便只见一名侍卫突然冒了出来,手中还拎着一人。 云蓁从车窗之中瞧了出去,眼瞧着那名先前被她指示着去探情况的侍卫手中拎着的那人身穿着缚虎牢中的官服。 一瞧便是牢头级别的人,她不由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牢头被侍卫打晕过去,此刻人事不省。 那名侍卫忙开口应声道。“属下在门口守了许久,眼瞧着这人从缚虎牢中骑了马奔出来,跟了一段,发觉乃是去皇宫方向,便擅自擒下了他。” 云蓁目光微微一凝,似乎想起什么一般,让那名侍卫将那牢头藏好。 方才让那侍卫凑近了一些,低声嘱咐了他几句。 那侍卫当即领命,便转身离去了。 小九坐在一旁,云蓁声音便是再小,也未曾逃过他的耳朵,听到最后,他的目光不自觉在云蓁身上逗留下。 第六十七章 鹬蚌相争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待到交代完这些,云蓁便立马开口督促着前头的马夫,马不停蹄的向着公主府而去。 是的,她原本便是打算,将赵府他们一大家子的人救出缚虎牢后,并不急着争分夺秒的送出京都。 毕竟这一时半刻,缚虎牢中闹出那般大的动静,赵府一家之中女眷众多,多有不便。 还是先藏匿起来更好一些。 而这京都,没有地方比公主府要安全了。 毕竟任由李景瑞与华子敬想破脑袋,谁能揣度出,赵府一家子会藏进公主府? 现下就瞧钱谦到底上不上道,能不能多争取些时日了。 云蓁神色微微一沉,在马车拐过数个街口,即将要与一辆精巧马车擦肩而过之际,她突然开了口,叫停了马车。 马车中的小九登时转过眸子,瞧向了她。 而云蓁只是对小九浅浅勾唇一笑,拿出面纱遮面,便悄然下了马车,揭开那辆马车车帘,轻巧的钻了进去。 小九的目光一直追寻在云蓁的身上,眼见她放下车帘时,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心中登时明白了什么。 “去皇宫。” 马车中坐着的环儿在瞧见云蓁的那刻方才松了一口气,虽不清楚云蓁这段时间到底去了何处,但她总是隐隐觉得云蓁所做的必定是大事。 这个念头不过在环儿的脑中过了一圈,趁着马车走动之际,环儿赶忙替云蓁换起衣裳来。 马车毕竟在行走之中,换衣裳便难免慢了些,不过好在环儿手脚利落,赶在进宫前匆匆忙忙的打理好了。 “里头可是陛下亲封的轻凰郡主!还不快些放行?”伴随着喝问声马车缓缓停下。 趁着马车停下的空档,环儿替云蓁插好鬓脚歪斜的银簪。 插完之后,环儿歪头审视了一眼,方才满意的坐好。 只是等了许久后,竟还不见马车动作起来,环儿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探身便想出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料她身子还未探出去,马车车壁便被人不轻不重的扣了两下。 环儿瞧了瞧云蓁的面色,眼见她神色淡淡并未有抗拒之意,方才将车窗推开一道小小缝隙,向着那胆敢凑上前来之人狠狠瞪了过去。 卢校尉也未曾想到这丫头如此泼辣,不由微微愣了愣,一时竟是有些哑然。 还不待他说话,他便听见小丫鬟好似珠链炮的连番质问。 “你乃是何人?可知这马车里头坐着的乃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的拦住我家郡主的去路?” “若是耽搁了我家郡主的什么事,你可承担的起后果?” 卢校尉定了定神,还未来得及回答一个问题,便只见那愤愤不平的小丫鬟狠狠用眼神剜了他一眼,退到一旁,露出一张淡漠的美人面孔。 云蓁坐在马车中身子微倾,扫了卢校尉一圈,方才淡淡开口问道。“校尉这是还要拦我?” 明明是平淡至极的语气,卢校尉竟是在其中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小人不敢。”憋了半晌,卢校尉最终什么话都未曾说,原本准备好的话全数胎死腹中。 云蓁这么急匆匆的要赶进宫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心知杜明,若是在这里拦了她,云蓁若是个小心眼的,顺势告了自己一状,太子殿下再怎么都要瞧着德怀王的面色上,罚他一罚。 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莫要惹得一身腥。 “不敢?”云蓁似笑非笑的上下扫视了卢校尉一圈,意味深长道。“本郡主可记得,前些日子,卢校尉可不是如此说的。” 卢校尉哪能不知晓这个祖宗现下来翻旧账来了,他心中不由哀嚎一声,面上神色却故作惊惶。 “那时乃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郡主莫要与小人一般见识才是。” “哦?”云蓁一声轻哼,“时隔这么许久,本郡主也记得卢校尉那时大发官威,将本郡主拦在宫门外。” “还说本郡主不知是何处来的疯女人?竟敢冒充轻凰郡主,若非是云修赶来的快。” “本郡主怕是还得吃一顿板子?” 被云蓁说的冷汗涔涔,卢校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伸手赏了自己几个巴掌。“郡主此话言重。” “那时乃是小人不知轻重缓急,还望郡主莫要气坏自己的身子。”云蓁不开口,卢校尉一时不敢停。 云蓁冷眼瞧见卢校尉连连赏了自己几个巴掌之后,方才冷笑一声,掀了掀眼皮。 “得了,卢校尉即是知错,那本郡主便大度原谅你便是。” 卢校尉心底恨得牙痒痒,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感激涕零来,他连连躬身道。 “多谢郡主体谅。” 卢校尉抬头瞧了云蓁一眼,开口道。“不是小人不知事,实在是宫内规矩...” 顿了顿,卢校尉瞧了瞧云蓁的神色,方才继续。“郡主如此识大体之人,自然是知晓这宫内礼仪,无需小人提点才是。” 只是回答他的。 伴随着云蓁一声轻哼,车窗被人伸手重重摔上。 卢校尉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的摸了摸鼻尖,眸底浮出一抹怒色,这轻凰郡主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模样,竟还如此狂妄,他倒是要瞧瞧她日后如何嫁的出去! 只是瞧见云蓁在环儿搀扶下下了马车后,他面上登时换上一副笑容。 ..... 偌大的偏殿内,摆设精致大气。 德怀王面色阴沉的踱着步,时不时抬头向着内殿瞧去,那锐利的目光让驻守在内殿门口的两名宫女只觉得腿脚发颤。 “皇叔,你且坐下喝茶静静心,云修定然无事的。”华子敬心中本就甚是繁乱,此刻眼瞧着德怀王在他眼前走来走去,心中更觉无名火起。 光是想到这华云修若是在宫内出了什么事情,德怀王怕是会将一切都推到他的头上,他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毕竟他座下位置还未坐稳,京都内各路藩王虎视眈眈,虽说德怀王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但是在一切都未曾摆到明面上之时,他还不想将德怀王开罪到此。 这不是鹬蚌相争,平白便宜了旁人? 这般想着,华子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一旁安静坐着,手指有意无意击打着桌面的摄政王李景瑞的身上。 三人之中,倒是李景瑞显得最为悠闲。 毕竟无论华云修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死了还是废了,这事怎么都跟他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可以不扶持华子敬,可是华子敬在还未拉拢到一位可以与他真正抗衡之人之时,是万万不能与李景瑞撕破脸的。 李景瑞垂眸静静坐着,俊俏的眉目间永远染着一股淡淡的温和,他手指微微一顿,一旁的宫人便已经为他添上一杯茶水。 晕晕缭绕的水汽将他的容貌遮盖而去。 眼瞧着李景瑞好似并未接受到自己的意思,说两句安抚性的话,华子敬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自行开口安抚正处于暴怒状态的德怀王。 德怀王耳中听着华子敬的安抚,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一双眸子却还紧紧钉在内殿门口,像是要将内殿房门烧出一个大洞一般。 至于他腹中到底在思忖着什么,便只有他自己心中知晓了。 天晓得,德怀王在听到华云修在宫中出事之时,觉得魂都快被吓掉了。 因为静侧妃那么个妒妇的缘故,他的孩子本就不多,其余孩子不是年纪尚小,便是草包一个。 华云修乃是他那些孩子里头最为聪慧的一个,不然他也不会默认的让他顶着德怀王世子这个称号,这么多年。 这宫殿内三人各怀心思,沉重的气氛逐渐蔓延。 而这个气氛,未过多久便被人打破。 “殿下。”申明沉着一张脸,举步跨了进来,走至华子敬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华子敬登时拂袖而起,他手边搁置的茶盏被他长袖一挥,落在地上,他却来不及顾忌,面上愕然惶惶之色一时未曾掩盖,伸手一把揪住申明的衣领,抬眸紧紧盯着申明。“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原本焦躁踱着步的德怀王登时被这方动静吸引过来,原本便甚是难看的面色,越发沉了几分。 德怀王心中本就觉得华云修在这宫中出了事,与华子敬脱不了什么干系,心中本就不爽,眼见华子敬如此失态,张了张嘴便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华子敬此刻却无心去瞧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重复问道。 “你说什么?” 便是连一直稳坐如山的李景瑞此刻也察觉出了什么不对,他缓缓抬起一脚将滚动至脚下的杯盖踢远了一些,方才抬起头瞧着那主仆两人。 因为华卿凰将华子敬当做储君培养的缘故,逼迫着华子敬从小便要养成一股子处变不惊的态度。 故而莫要瞧华子敬年纪小小,但心思狠辣,比之一般的少年心思不知要沉上多少。 不然怎能与李景瑞周旋到如今? 此刻竟能惊惶成现下的这般模样,想来申明带来的,必定不是个好消息。 德怀王眼瞅着一直当木偶人的李景瑞神色如此专注,便也将口中的话给咽了回去。 在三人三双极具压迫感的瞪视之中,申明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哑着声音开口道。 “缚虎牢方向好似是燃了火。” 李景瑞眸底微微一沉,瞳孔不由一缩,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不安之感越发浓厚。 “可派人去探查过?” 第六十八章 一无仇怨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申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狱司派人前来,说是缚虎牢西南角的刑房里头燃了火。” 华子敬微微一怔,若是他不曾记错,他上午便是在缚虎牢中西南角的其中一个刑房里头审问的赵沁绣。 这前脚他才刚走,这后脚便着了火,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关联,他是万万不信的。 此刻眼瞧着华子敬的神色着实古怪的很,李景瑞眉梢不自觉微微一动,唇角勾浮起一股嘲讽之意。 只是他笑意还未凝实,便察觉到了申明若有似无飘过来的视线,他的目光登时移动了过去,与申明对视。 申明好似未曾想到李景瑞如此警觉,下意识便将目光挪动了开去。 下意识压低了身子,犹豫道。“殿下。” “狱司还派人前来,说是摄政王让祝漠将赵氏罪女,赵沁绣从缚虎牢中提了出去。” 李景瑞笑意登时僵在面上,挺直的背脊稍稍勾起。 “那缚虎牢中燃了火,到底是在将赵沁绣提出来之前,还是之后?” 李景瑞的声音甚是轻柔,说出来犹如最为动听的情话,只是不知为何,一灌入申明耳中,申明却觉得极为的刺耳,压迫感十足。 只是他正要回答,便只听华子敬惊呼一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什么?”吃惊之下,华子敬的脑中已经略过了数个念头,眸子一转落在李景瑞的身上。 心中已经在暗暗揣度,李景瑞派祝漠前去缚虎牢中提人,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摄政王,是不是要与本殿解释一番?” 李景瑞好歹也算是瞧着华子敬长大的了,此刻眼瞧着华子敬这惊异不定的神色,心中登时知晓华子敬这乃是起了疑心。 “狱司说是本王派遣祝漠前去?”李景瑞眉梢微微一挑,他虽不在意华子敬心中到底什么想法,但这平白扣上的帽子,他是万万不会认下的。 “说的什么胡话?不且说祝漠现下乃是代罪之身,便不是,也不归本王管辖,与本王有何干系?” 说罢,他也不待申明接话,嗤笑一声,直接越过高大的申明,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德怀王身上,意有所指道。 “且不论祝漠的外伤如何,德怀王应当是最为清楚,祝漠可是自断了一根肋骨,旁的不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现下才过了过久?便可自行行走?”李景瑞嗤笑一声,斜眼撇了申明一眼,虽未明言,但那意思已经表露的十足十。 “再者。”他刻意顿了顿,面上适时掐出一抹哑然。“本王与赵府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要提人做什么?” 他手指在桌案上敲击了两下,自嘲般一笑。“那赵氏罪女往日虽有美名,但听闻擒拿她时,被人不小心毁了那绝美的容貌。” “本王与赵府一无仇怨,二来那罪女也无美色可供本王贪恋,这便让本王甚是不明了,本王提那赵氏罪女有何用?” 李景瑞话说的委婉,但赵氏罪女有用无用,那便另谈了。 申明哑然的张了张嘴半晌,方才开口道。“可是狱司说,祝漠乃是拿了代表王爷身份的龙眼玉...” 只是他话音才出口,便只瞧见李景瑞从袖中掏出一物,放置在了桌案上,垂头爱怜的抚摸着那澄黄晶莹的龙眼玉。“这龙眼玉,乃是公主与本王成亲之时,亲手给本王挂上的,本王便是洗浴都不曾离身。” 华子敬瞧着李景瑞好似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眸底冷芒攒动,若非是此事乃是李景瑞与自己联手所做,他怕也像是旁人一般,被李景瑞温和谦恭,深情款款的摸样给欺骗。 “给了祝漠?”李景瑞冷笑一声。“真是笑话。” 眼瞧着华子敬仔细端详着,李景瑞伸手将龙眼玉推到华子敬身前。“殿下可要仔细瞧瞧?” 他话语陡然一转,意味深长道。“殿下可是要仔细想清楚,这龙眼玉可是一对啊。” “至于那前往缚虎牢中的祝漠,到底是何人。”李景瑞冷笑一声。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华子敬面色大变,登时明白了什么。 李景瑞眸色微微一闪,竟是缓缓站起身来,眉间依旧染着淡淡温和,但那眸底掩藏着的深色却有隐隐曝露出来的意味,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殿下。”李景瑞面上依旧挂着谦和有礼的笑容,华子敬瞧不出他现下到底什么心思,只得眉梢微微一挑。 “本王突然想起家中有事,此番便先行一步了。” 李景瑞明显只是顾忌华子敬的面子,方才如此打招呼罢了。 这点他自己清楚,华子敬也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凑上前去拦着李景瑞,因为他心中十分清楚,他便是要拦着,也是拦不住的。 说罢,李景瑞也不待华子敬回话,对着德怀王略略抬了抬下巴,打了个照面,拂袖便走,丝毫不顾及身后华子敬到底是什么表情。 德怀王一直冷眼旁观着他们两个相互猜忌,此刻眼瞧着李景瑞离去的背影,默默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华子敬面色不自觉扭曲了片刻,在一旁站着的申明小心翼翼抬头便瞧见少年如此神色,心中不由微微一沉,便只见华子敬的目光移动到了他的身上。 申明心下一凛,登时躬身行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钱谦呢?”华子敬的声音好似是从唇齿之间一点点挤出来的一般。 他原先费尽心思的将祝漠拉下马,想要将卢校尉给替换上去,却不料还是被李景瑞死死钳制住,不得不妥协,将那个位置空置着。 好在钱谦那个傻大个还中用一些,不然他总觉得皇城禁卫被李景瑞的人一手把持,对他甚是不安。 “殿下,你忘记了,钱右将今日轮休。” 只是他话未说完,接受到了华子敬阴沉的眼神,登时住了嘴。 “轮休?”华子敬气急攻心,连呼吸都不稳。 左将之位尚且空置,钱谦偏偏又挑在这个时间轮休? 这世上真是这么多巧合都积累到一处去了?想到此番,华子敬疑心登起,但现下哪有如此心思去琢磨,他开口沉声下达命令。 “派人去将钱谦给本殿寻来,先派遣皇城禁卫赶往缚虎牢方向,若是今日缚虎牢中重犯逃脱。” 华子敬眸底浮出一抹狠色。“便让狱司提头来见!” 申明被华子敬的目光逼得退了一步,不敢在这殿内多加滞留,躬身行礼。“是。” 待到申明退了出去,这偌大的偏殿之中,竟是只剩下了华子敬一人。 至于德怀王早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内殿。 ...... 由着前头宫人引路,云蓁颇有些心不在焉的瞥了身侧环儿一眼。 环儿登时会意般,向着一旁的宫女搭话。 环儿长得圆润可爱,年纪不大却嘴甜,跟一旁的宫女先前便打过几句招呼,此刻眼瞅着得了示意,不多时便跟一旁宫女攀上了话。 能在这宫中当值的,多少有些小聪明,跟环儿说话间,一双眼睛还不住的在云蓁身上流连。 “也不知我家世子伤势如何。”环儿嘟了嘟嘴,满面的天真可爱。 “要知晓王爷可是十分看重我家世子的,知晓了我家世子出了事,还不得急死。”环儿说着说着,脚步刻意的缓了缓,将那个小宫女拉到一旁叽里呱啦的攀谈了几句。 全程云蓁都好似未曾发觉一般,静静出神,脚下行步匆匆。 只是皇宫内阁占地及广,没有代步,多多少少是要花些时间的。 便是领路的宫女心知郡主心中焦急,也只有略略加快些脚步,毕竟宫内礼仪众多,若是没分没寸,郡主无事,她们可是要受罚的。 不多时,环儿便跟了上来,趁着旁的宫女不敢靠的太近,笑嘻嘻的将打探来的消息禀告给云蓁知晓。 “郡主,先前听闻世子受伤,摄政王与王爷便一同赶进了宫,却不知为何,摄政王在一刻钟前,便已经从东门离去了。” 云蓁眸色微微一滞,一刻钟以前,正是她乘车从北门进宫的时间。 而缚虎牢离东门最近,李景瑞这从东门出去,到底是去何处,不言而喻。 “可有问询到,太子什么反应?” 环儿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太子殿下倒是派人了个校尉领了队禁卫军也是从东门出去了,不知去了何处。” 云蓁仔细侧耳聆听着,许久后,蹙了蹙眉头。“钱谦呢?” 环儿故作无意的四下环视了一圈,面上装出一副惊叹,眸底亮晶晶的,好似在欣赏着在一路美景,口中却是飞快应答道。“听说钱将军今日轮休,正好不在宫内。” 一旁宫女被宫规制约,斜眼瞧见环儿这等不知礼数的模样,心中又是觉得惶恐,又是觉得羡慕。 毕竟人人都说这皇城好,但又有多少人的青春尽数陪葬在这些框框架架之中,只得一板一眼的生活,终身桎梏。 云蓁注意到旁边那些宫女奇怪的眼神,不由打眼瞧了环儿一眼。 她生前瞧多了礼数周全的,环儿这种性子倒是更有生动,故而她平日里也未曾刻意押解环儿的天性。 幸而环儿也知晓收敛,登时恭敬的垂下头。 今日事发突然,云蓁此番进宫,一是为了给钱谦递一个消息,让他略略拖延一二,争取些时间也是极好,二来便是想要将自己在其中摘个干净,毕竟她与云修姐弟情深,乃是众人皆知的。 若是幼弟出事,她竟是不进宫探望,这不是自行打脸么? 按照李景瑞那多疑的性子,心中若是不存疑惑,那当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她也未曾想到今日钱谦居然轮休。 云蓁眸底亮彩稍纵即逝。 第六十九章 死无对证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好在世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御医仔细给华云修检查了一遍,方才开口对着极是紧张的德怀王道。 “王爷无需太过忧心。” “世子福泽深厚,并无大碍。” 云蓁绕过精致的白玉雕花屏风,入耳的便是这么一句。 环儿走在她前头,伸手替她拨开珠帘。 兴许是因珠帘细碎的碰撞声,围着床头嘘寒问暖的几人统统转过了身子。 心头正焦躁不安的华子敬象征性的问候了华云修几句,此刻听见脚步声,他蹙着眉头转了过来。 “王姐。”转过头去的三人面色各异,倒是靠坐在病榻上,一手撑额的华云修率先开了口。 “恩。”云蓁脚步未停,站至云修病榻前,询问道。“现下觉得怎样了?” 华云修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并未开口。 倒是一旁的张御医双眸微微眯了眯,他年岁大了些,老眼昏花,略远些便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先前瞧着华云修的容貌便觉十分眼熟,此刻打眼扫见云蓁的容貌。 心头猛地一跳,他竟是下意识的躬了躬身子。“世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张御医。”华子敬眼瞅着张御医这施的明显是宫廷礼仪,面色登时变了一变,开口道。 张御医这才好似反应过来,仔细扫视下来,不自觉拍了拍脑袋。“殿下,你瞧瞧老臣,当真是老眼昏花了。” “竟是一时忘了。”张御医似乎惶然发觉气氛有些不对,他忙开口辩解道。 “郡主长开了,倒是个美人胚子。” 云蓁淡淡扫了他一眼,倒也未曾说些什么,只是在华子敬让开时,顺势坐在了睡塌上,右手不着痕迹的摸至了华云修的手腕上。 在云蓁手指触及上他手腕时,华云修便明白了云蓁是想做些什么,他眸底浮上淡淡暖意,顺势将手腕翻转过来。 借着袖子的掩盖,云蓁草草给华云修诊了一脉。 发现他正如老御医所说,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罢了,心中大石落定,云蓁便不由蹙眉道。“好端端的,怎会弄成这样?” “你可知消息传来之时,可将我吓得不轻。”云蓁好似无意感叹的话,将原本想着寻个理由离开的华子敬脚步硬生生拉下。 “这。”华云修揉了揉酸痛的额角,也好似甚为疑惑。 “此番进宫,本是奉了父王之命前来面见皇兄。”华云修说着说着,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四处摸了一圈,发觉东西不见了。 他面上血色登时褪去大半,下意识抬头向着德怀王扫去。“父王...” “人无事便可。” 自打听到缚虎牢那方出了事,华子敬便就心神不宁,此刻听着华云修与德怀王还在自己眼跟前打哑谜,心头焦虑不安,却还得勉强挤出个笑容应付。 只是他心知华云修这毕竟是在宫中出了事,若是不问询好前因后果,德怀王怕是不肯罢休。 “那王弟又怎会跑至承明殿?” 要知晓承明殿乃是后宫,若非是华子敬还未正式登基,册妃封后,华云修以一介男儿身肆意走动,本就犯了忌讳。 想到此,华子敬面色不由一沉。 华云修瞧了瞧华子敬的面色,心知自己也是犯了皇家忌讳,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云修心知自己一名男子不可在后宫内肆意走动,只是那领路太监却不知为何却将云修引至内殿,只说王兄下朝后便径直回了永宁宫。” 华云修顿了顿,方才开口道。“皇兄应当知晓,云修此番乃是第一次进宫,未曾料想那太监竟是将臣弟引向了承明殿。” 承明殿前些日子被火烧了一通,里里外外重新修葺了一番,牌匾还未来的及挂上,他便不信。 便是华云修不曾进过宫,不知晓这些,但多多少少应当是听闻过,这承明殿起了一场大火之事。 华云修定然是瞒了些什么。 好似注意到了华子敬存疑的目光,华云修顿了顿,方才犹豫道。“那承明殿虽说未曾高挂牌匾,但王弟也觉察到了不对之处,可那太监与臣弟解释。” “皇兄与大皇姐感情深厚,时常会来这承明殿中坐上一坐。” 听到此番,华子敬的眉头不自觉越皱越紧,若当真如同华云修如此说,那太监的目地乃是什么? 莫不是想要华云修的性命,从而栽赃嫁祸? 想来这种想法,不是他一人独有。 便听此刻云蓁突然开口问道。“那太监现下所在何处?” 华云修微微一怔,摇了摇头,不明所以道。“那房梁突然坍塌,我被砸中后便人事不省,这倒是不知。” 华子敬略略沉吟一番,便开口道。“在那承明殿中,倒是有名太监,听王弟如此叙述,想来十有八九便是那名引路太监了。” 心知此事可以日后慢慢理清,华子敬现下的心思明显不在此处,转过身与德怀王道。“皇叔,此事颇为蹊跷,现下那名太监已然身死,正所谓死无对证,目地便十分引人探究了。” “此事怕是急不得,现下王弟身子要紧,皇叔还是先带王弟回府,此事本殿定当查清楚,日后给皇叔一个交代。” 先前申明进来禀告之时,德怀王也是在的,现下华云修也不是什么大伤,自然知晓孰轻孰重,此事日后再提也是一般无二,便沉着面色点了点头道。 “既然殿下如此开口了,本王自当领命。” 云蓁与华云修的目光相接,眸底飞掠过什么,极快便消失了,倒是无人瞧清,那到底是什么。 只是李景瑞出宫后,便不似云蓁揣度一般,去往了缚虎牢,而是在宫门口停驻了片刻,抬头望着那黑烟袅袅升起的缚虎牢,眸底浮出一阵冷笑。 他仔细悠闲,调转马头,便向着府内而去。 华子敬今日出宫做什么,他心知肚明。 华子敬不是费尽心思想要瞒着他么?想要快他一步,从赵老口中敲出些东西来。 只是可惜,他步步紧逼,反倒是未曾起什么效用,反倒是将赵老给逼疯了。 赵老被他逼疯了,从赵老口中再也挖不出什么东西了。 此番好不容易将赵沁绣抓了回来,华子敬自然要好好的拷问一番。 只是便是华子敬聪慧,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罢了,也不仔细想想,赵老那种老顽固宁愿赔上一家老小,上上下下几百口性命都不愿透露之言。 赵沁绣又会知晓多少? 赵沁绣既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藏这么许久,若说背后无人相助?谁信? 若是深究起来,缚虎牢若是不出事,那可真是奇了怪。 李景瑞心中澄亮,但他心知华子敬对他也不是十分信任,那他又为何要吃力不讨好? 让他手忙脚乱,让这京都风云再起翻涌,不是更好? 李景瑞眸底浮出一抹兴味,唇角缓缓拉出一个弧度。 缓缓抬头,直视着头顶艳阳。 今儿,真是个好天气? 李景瑞一路悠然策马而行,不多时,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坐在通体雪白的坐骑上,瞧着头顶乌金木牌匾上雕刻着的那三个大字,眉梢微微一挑。 只是不待他下的马来,里头便好似得了消息,府门大敞,里头匆忙走出一人来。 李景瑞目光略略眯了眯眼,眼瞅着弘毅匆忙奔到自己面前。 “王爷。” 李景瑞淡淡的应了一声,也不下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弘毅。 弘毅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泛黄宣纸递到了李景瑞的面前。 李景瑞眉头微微一拧,打眼扫见那张宣纸有些地方已经泛黄,明显乃是长期紧握导致留下的汗渍,但他心知弘毅既然来的如此快,想来必定乃是便在大门内候着他。 略作迟疑,李景瑞便伸手接过那张宣纸,缓缓摊开瞧了一眼。 眼瞧着那宣纸上勾画着的女子,李景瑞仔细辨认了片刻,眸色微微一亮,低头瞧着弘毅,开口问道。 “可是找到了未名?” 弘毅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略略凑近了一些,低声道。“确是如此。” 李景瑞好歹与华卿凰同床共枕三载,她身侧有哪些人,器重的又是哪些人,他心知肚明的很。 那段时日他不在京都,待到他回京之时,便发觉瑾姑姑不知何时已经将未名给送出了宫去。 他便觉不妥,只是那时他觉得不过一名小小宫女,又不见她在京都内露面,便觉得她翻不起什么浪花,便未放在心上。 前些时日安插在华子敬身侧的探子回禀,说是华子敬让人画了未名的画像。 他又寻代表华卿凰身份的桑主令寻而不得,方才将这个丫头想起来,便让人将临摹了未名的画像,让手下探子去寻。 此番既然这画像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呢?” 弘毅唇线紧抿,浅吸了一口气。“人在德怀王府。” “什么?”李景瑞眉梢微微一扬,下一秒的目光刹那之间挪动去了德怀王府的方向。 今日赵府众人逃狱,桑主令至今下落不明,而这未名又在德怀王府? 这两者,是否有所联系? 不知为何,李景瑞脑中竟是浮现了云蓁那张与华卿凰有几分相似的容貌。 “经由那丫鬟回报,说那未名乃是跟在郡主身边的丫鬟,因她极少出郡主的院子,若非是前几日她匆忙出来寻郡主,怕还不知要在德怀王府里头藏上多久。” “德怀王府?”李景瑞眸底浮出一抹兴味,手不自觉探入怀中,摸着那块龙眼玉。 华桑在世时,虽说即是信任自己,但那桑主令却从来交到瑾姑姑手中代为保管。 而那老妖婆却不知为何,对自己谈不上喜爱,向来与他保持距离,自然将华卿凰的东西藏的极好。 他能得知的,唯有那桑主令乃是泠国陛下的留给华卿凰保命的东西,可调动一批隐卫,至于这批隐卫到底多少人他并不知晓,但这批隐卫个顶个的出众,毕竟乃是泠国世代传承下来的。 当初计划若是被华卿凰知晓了一星半点,她反应过来,将这批人握在手中,那现下一切便不同了。 第七十章 里有内奸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在李景瑞出神之际,一旁的弘毅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李景瑞的面色,揣度着李景瑞这到底是何意。 便听李景瑞忽的冷笑一声。“原是寻错了对象。” 李景瑞眸底寒芒大盛,便是头顶耀着刺目光芒的日头也遮盖不去他眉宇间的阴霾之色。 “将监视华云修的人撤回来。” 李景瑞眉宇微微一蹙,扫了弘毅一眼。“安插在德怀王府的那些耳目呢?” 弘毅拧着眉头不自觉摇了摇头,因为李景瑞先前将注意力放置在德怀王与华云修的身上,至于华云蓁,到底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再加上以往所做的那些蠢事,便不自觉的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待到现下反应过来,方才回醒过来。 安插在华云蓁身侧的人,她倒是未曾动,不过遣送到了旁人院子中罢了。 “可要再行安插?” 李景瑞瞧着弘毅这副模样,心中登时有了个大概,冷笑一声。 既然华云蓁现下已将院子里的人给尽数排了干净,现下送人进去又能有什么用处?“罢了。” “即是已经寻到了未名下落,便让人将她引出来便是。” 弘毅登时明白过来,点点头,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听闻缚虎牢中好似出了事,王爷你瞧。” 听到弘毅提起这个,李景瑞面上的阴郁却是诡异的散开,他面上浮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摆了摆手道。 “无需。” “等。” 弘毅不明所以抬头的瞧了李景瑞一眼,瞧着李景瑞如此神情,便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 ...... 在云蓁离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将赵沁绣安置好的小九本想转身离开。 却不防,床榻上的赵沁绣却是突然轻哼了一声,迷迷蒙蒙的睁开了双眸,拖住了小九将要离去的脚步。 小九微微偏身,开口问道。“姑娘你醒了?” 赵沁绣初醒过来,尚有些怔神,打眼扫见自己现下所处陌生的环境后,她猛地身子紧绷,本想要翻身坐起,却不妨身上伤口崩开。 她闷哼了一声,躬了躬身子。 “姑娘,你身上伤口刚上了药,不宜行动,还是好生休养才是。”听到赵沁绣痛苦的低吟声,小九忙转过身子。 却不料赵沁绣打眼瞧见小九现下的面孔,瞳孔猛地紧缩,勉力的撑着身子退了一些。 小九瞧见赵沁绣这幅模样,忙扶着自己的面庞,开口解释道。“姑娘莫怕。” 赵沁绣侧耳听闻小九开口音色与祝漠声音乃是截然不同,便松了一口气,虚弱的开口道。“此处乃是在何地?” 小九答道。“此处乃是公主府。” 赵沁绣微微一怔,先前还略显迷蒙的双眸在一瞬间内清明过来,惊异道。“公主府?” “不错,正是公主府。”小九点点头,眼瞅着赵沁绣现下身子虚弱,生怕她听不到,不由将话音略略提高了一些。 本以为赵沁绣听到这个之后,会觉得安心,便可好生休养,却不料赵沁绣却是突然勉力坐了起来。 云蓁先前给她包扎好的伤口便因她现下激烈的动作,隐隐有崩裂的迹象,小九也顾及不了什么礼数了,忙上前将赵沁绣按住。 只是触手只觉得温热,小九只觉耳根一红,目光不自觉的有些飘忽,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柔了一些。 “姑娘你若是有事,便支会一声便是,何须如此?” 赵沁绣此刻的心思百转,哪里观察的到小九现下是什么表情,她急忙伸手抓住了小九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掌,急切的问道。 “我母亲他们可是救出来了?” 赵沁绣心思通透,在瞧见这人装扮成祝漠的模样,自己身上的鞭伤又细心包扎过,登时心中清楚,怕是云蓁生怕她身上初时伤口染了水,皆是麻烦,便让这人将自己先行提出来。 赵沁绣一个闺阁小姐,五指不沾阳春水,一双小手珠圆玉润,小九一时低眸瞧着,竟觉得心跳加快了拍,反应便不自觉的慢了一些。 对上赵沁绣焦急的眸子,小九方才回过神,忙开口道。“姑娘不必忧心,小十一他们去营救赵府一家了。” 说罢,他略略抬头,瞧了一眼窗外大好的天色,方才开口道。“这个时辰应当是救出来了。” 本以为赵沁绣听到这话后,面色会缓和一些,却不料她面色竟是巨变,呼吸都急促了一些,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一般。 “待到救出我母亲后,可是将她们带到此处?” 小九还以为赵沁绣是着急与母亲团聚,便也未曾多想,点头应是。 “万万不可!”不知是不是小九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赵沁绣的面色越发苍白了,那半边伤口被白纱掩盖,她此刻倒是十分娇弱,惹人怜爱。 可是赵沁绣下一句话便炸的小九回过了神。 “我赵府众人之中,定有内奸,便是将那些人救了出来,也万万不可将她们带至公主府中!” 赵沁绣何等聪慧,入狱这么些天,多方盘问,自然心有存疑。 只是毕竟毫无依据,并不知晓到底是谁。 她甚至还来不及跟母亲交代些什么,便先是被华子敬提出去鞭打了一番,而后好不容易与云蓁接上了头,昏昏沉沉之间,没想竟是云蓁竟是如此迅速的动手了。 此刻若是将那内奸一同带了出来,不仅仅会将赵府众人心生的一些希望给尽数给灭尽,还会将云蓁一行人给拖下水! 思及此,赵沁绣只觉冒出一身冷汗。 缚虎牢外乃是一条碧水湖,引流而下便是南河,开春后一入夜景,南河上便会使出奢华船只,乃是京都内达官贵人包下赏景游湖之用,夜色中灯火通明的各色花船,在湖面起起伏伏乃是京都内一大景致。 现下天虽冷,南河上却还漂浮着不少花船。 云蓁为救出赵府一干人等,早便准备好了船只,规划好了路线,只等琉璃她们将赵府的那些人统统带出来,待到出了碧水湖后,一路引入南河,便如同小鱼入江,飘渺无踪。 待到钱谦得了消息赶至缚虎牢中时,便接到了赵府众人齐齐越狱,缚虎地牢被水淹没谢顶消息。 “将军。”那奉华子敬之命前来增援缚虎牢的校尉瞧见钱谦快步奔袭而来,便好似找到了什么救星一般,猛地扑上前,简略的复述了一遍缚虎牢中此刻的状况。 钱谦在接到消息之时,已经将大概情况了解了,此刻听着校尉又复述了一遍,面色不自觉黑如锅底。 那校尉瞧着钱谦的面色,登时噤若寒蝉。 只是毕竟钱谦性格不似祝漠那般暴虐,听完后,面色虽说难看的很,但只是略作沉吟便立马开始指挥。 “碧水湖下去乃是南河,让人去跟京兆衙门支会一声,调遣巡守士兵沿着南河几处停驻靠岸的码头巡视,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即缉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由本将担着!” “再勒令调用几艘水船,在南河之中仔细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未曾寻到赵府众人!便让他们莫要在本将面前出现了!” “狱司呢?”钱谦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查看。 那名校尉当即迟疑着开口道。“因那最为薄弱之处被贼人击破,引水淹了缚虎牢,狱司那时正巧向着水牢方向赶,便不知被冲到何处了,听旁人说,狱司并不会水....” 话已至此,无需深究,毕竟这缚虎牢乃是地牢,一旦引水灌溉其中,其后果,自然无需多言。 听到此番,钱谦眉头越皱越紧,缚虎牢乃是地牢,又靠水铸造。 靠湖水建造设计的水牢自然是十分稳固,怎会如此容易就被弄成如此? 这个念头在钱谦的心头略略一过,便陡然想起这水牢之中关押着的乃是赵老。 赵老是公主身前最为信任的军机要臣,此番被关押至机关重重的缚虎牢中,要营救他之人,自然是应当十分熟悉这缚虎牢格局,若是不弄成如此,如何能将赵老等人给救出去? 那么能在京都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抓准时机,做到如此的,寥寥无几。 而那些世家大族瞧见赵家落魄,不出手钳制落井下石,已经有所顾忌。 那能出手相救的。 思及此,钱谦忽觉心头微微一跳,仿若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般。 只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校尉此刻领命下去,钱谦周围已经无人,耳际风声微微一挂,钱谦目光一凝,推开一步。 那侍卫与他擦身而过之时,飞快的低语了几句什么。 声音弱小,若非钱谦耳力极佳,怕是便被他忽略过去了。 钱谦听闻,瞳孔微微一缩,登时知晓了自己先前揣度十有八九猜中了真相。 他心中登时觉得甚为烦乱,精神有略微的恍惚。 其实虽然钱谦反应的极快,下了最为正确的决定,毕竟他赶来也是花了些时间的。 众人皆知,水路比陆路要快的许多,钱谦下令之时,也只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此刻听到这侍卫给自己递过来的消息。 便发觉云蓁竟是好似猜中了他的心思,知晓瞒不过他,便派人前来支会他。 他原本便迟来些,现下命令已经下达,若是再拖拉下去,怕是会让华子敬起疑。 第七十一章 放虎归山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缚虎牢被水淹顶的消息传来后,云蓁顷刻之间便明白了到底是谁的手笔。 按照她先前的法子虽说可行,却总归还是留有漏洞的,荣故既是如此动手了,自然是有他的看法。 好在缚虎牢乃是用来关押重犯的,便是水淹谢顶,淹的也不过是那些身强力壮的牢狱罢了,只要他们反应过来,身上既未上锁,又无负担,便是想要淹死他们亦是难事。 用来拖延时间,却是再好不过了。 云蓁略略沉吟了一阵,蹙眉问道。“除了钱谦外,便无旁人了?” 眼瞧着面前回禀之人坚定的摇头,云蓁略作迟疑的问道。“李景瑞呢?” “摄政王不曾露面。” 听到此番,云蓁眉头不仅未曾松开,且越拧越紧。“你且先下去。” 摆了摆手让那人先前离开,云蓁在房内踱了两步,靠坐在床榻上的华云修瞧见云蓁这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登时开口道。 “王姐,既然摄政王不曾插手,赵府一干人等不是更加容易逃走吗?” “话虽如此。”相处几年下来,云蓁也可谓是摸清了些李景瑞的性子。“但是闹出这么大个动静,赵老下狱,其中也有他的一手,若是赵老被救了出去,与他根本毫无益处。” “他绝不会放虎归山。” “兴许李景瑞只是顾忌华子敬,怕插手太多引起华子敬的不满?”听到此番,华云修略作沉思,便欣然开口问道。 “不。”云蓁摇摇头,若是李景瑞顾忌华子敬,现下跟华子敬的关系便绝不会弄到如此。 李景瑞能保持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十有八九是觉得赵府众人是逃不脱他的手掌心。 至于他如何会如此自信,云蓁的目光略略滞留。 除非.... 在赵府众人之中,有他的眼线! 若是如此,便万万不可让琉璃带着那些人藏进公主府。 想到此处,云蓁登时便坐不住了,她瞧了瞧一手撑在桌案上正想站起身的华云修道。 “你好生休息,我出去一趟。” 华云修动作微微一顿,点点头便应声了下来。 云蓁走出华云修的院子后,便回了自己的院落中,将门关的死紧,而后沉声开口道。 “出来。” 偌大的房间安安静静的,只有半开的窗台外吹来的风声。 云蓁眉头紧紧拧在一处,继续道。“你主子既是让你跟着我,我叫你出来,你未曾听到?” 眼瞧着房间内还无动静,云蓁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书桌前,提笔在宣纸上落了几个字。 “我此处用不着你,你且回到你主子处,替我传一封信。” 兴许是听出云蓁话音中的急促,不多时,一道青色影子略略一晃,便静静站在了云蓁身前,因为蒙着面云蓁瞧不清那青衣人的模样,只能从身形分辨出是名身形消瘦的男子。 男子眼瞅着云蓁将手中宣纸叠好推了过来,捏在手心之中瞧了瞧,并未开口说些什么,放入怀中转身便离开了。 只是窗台方才稍稍阖上,云蓁心中还未松下一口气,便又只听窗台方向发出轻响。 她原本以为乃是那青衣人调转过了头,偏过身一瞧,发觉来人竟是小九。 云蓁瞳孔微微放大,不自觉上前几步,沉声问道。“怎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九环视了房间一圈,发觉只有云蓁一人之后,松了口气,谨慎的伸手将窗台阖上,方才开口将赵沁绣先前所说复述了一遍,竟是与云蓁所想一般无二。 云蓁听到此番,扫了小九几眼,问道。“可是琉璃让你到德怀王府来寻我。” 虽是询问的口气,但字里行间却十分笃定。 小九略作点头,便开口道。“十七询问郡主你的意见。” 云蓁略作沉吟,李景瑞此番并未动作,想来是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此番,她便让他知晓,到底谁人才是那只蝉。 ..... 赵少齐心中早早生疑,被琉璃等人救出来之后,便私下与赵母交流了一番。 赵母也心知此事极为重要,决不可让那藏着的内奸发觉。 在靠船上岸后,赵少齐方才悄声与琉璃通过气。 琉璃听到此番后,当机立断的带着这一大群人换了个方向,绕过追兵探查,藏进了她手下的一个院子里。 这个小宅子自然是比不得拥有百年时光的赵府老宅,只是赵家众人在缚虎牢中磨了一个月之久,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从缚虎牢中逃出来后,那些女眷登时觉得放松了不少,在琉璃安排下全数回了院子,唯有少数男丁尚且忧心忡忡。 “此番多谢姑娘相救,如此大恩大德赵少齐感念于心。”眼瞧着已经得已安置的老父,赵少齐登时只觉泪意涌上双眸,闭目忍了许久后,他方才睁开双眸,直视着琉璃。 “你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主子。”琉璃只是微微一笑,收回在赵老身上的目光。 以往的赵老如何意气风发,哪里料想这不过短短两个多月,便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沦落到阶下之囚,受尽折磨,变成如此模样。 赵少齐微微吃了一惊,登时明白过来,琉璃也是听命行事,忙开口追问道。 “不知姑娘的主子,乃是何人?可让赵某见上一面,此等大恩大德,赵某没齿难忘。” 琉璃意有所指的点了点隔壁,再瞧了赵少齐一眼。 “我已经派人禀告主子,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消息传来的。” 赵少齐心知琉璃之意乃是,现下内奸未除,便如同悬在房梁上的一把刀,若是稍有不慎,连累了那幕后之人便得不偿失了。 “将男丁女眷分批搁置便是。”初听这个声音之时,琉璃尚且有几分吃惊,她略略偏过身,瞧向突然出现的云蓁。 她让小九前去,只是问询问询云蓁的意见罢了,此刻未曾想云蓁竟是亲自前来了。 在琉璃诧异的目光之中,身穿骑马装的云蓁大步跨进来,走至床榻前停下。 原本坐在床榻上为赵老诊脉的十三略略让开一些,让云蓁坐下给赵老把脉。 云蓁目光微微一扫,扫到一旁放置的药箱,略作沉吟,还是从袖中摸出一个布包摊开,里头搁置的乃是长短不一的银针。 那受到琉璃目光下意识闪开的十三瞧见云蓁取出这个布包,当即吃了一惊,急急开口道。“这,赵老体虚,怕是受不得如此刺激。” 赵老年老体弱,又被关在水牢数日,脉象已经及其微弱,也难怪十三不敢下手。 云蓁紧抿着嘴,只是扫了十三一眼。 十三不知为何,竟是住了嘴,面上的焦急之色却是未曾褪走。 “郡主?”赵少齐在云蓁踏进来的那刻便不自觉有些晃神,此刻眼瞅着扫见云蓁的正脸,不由惊异不定的开口道。“轻...凰郡主?” 赵少齐虽是赵老嫡子,但因无官职在身,故而并未见过常年呆在宫中处理事务的华桑公主。 倒是这赫赫有名的轻凰郡主曾与他撞过几面,此刻眼瞅着进来的乃是这人。 赵少齐有一瞬间的当机,任由他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到,这出手救出他赵府一系的,会是这荒唐之名如雷贯耳的轻凰郡主。 这等打击下,赵少齐竟是觉得脚下一阵酸软,竟是不自觉的有些懵。 琉璃瞧着赵少齐如此模样,终于是心中平衡了一些,你瞅瞅,这吃惊诧异的,不止是她一人吧? “主子你的意思是?”琉璃心中哼了一声,不理会傻站着的赵少齐,转过身蹙眉问道。 “郡主,若是让男丁女眷分开,那岂不是打草惊蛇?”赵少齐犹豫了片刻,虽说乃是云蓁救下的赵府众人,但是此等法子不是打草惊蛇么? 云蓁下手飞快,利落稳当的给赵老施了几针,细喘了几口气,方才开口道。“就是要打草惊蛇。” 赵少齐微微一怔。 在赵少齐还未回过神来之时,琉璃便已经明白了云蓁意思,目光微微一亮。 瞧着赵少齐还不曾反应过来,云蓁抬眸瞥了赵少齐一眼,方才开口道。“若是不打草惊蛇,那要如何将内奸给揪出来?” “若是再等下去,等到的怕便是这小院子被围成铁桶的消息了。” 相比于赵沁绣的通透,赵府的这位少爷便是差了不少了。 云蓁暗暗摇头,难怪赵老曾对她感叹过,若是赵沁绣生做男儿身,他又何须为赵府将来忧心。 “再者。”云蓁抬眸瞧着赵少齐。“赵少爷便笃定,只有一个内奸?” 这句话便如同像是一剂猛药灌下,赵少齐登时开了窍,目光灼灼的盯着云蓁。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说话,便只听床榻上的赵老哼了几声。 几人的注意力登时全数挪动到了赵老身上。 赵老呼吸陡然急促而后在云蓁拔除两根银针后,呼吸方才顺畅了一些,缓缓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眸子。 赵少齐在牢狱之中见多了赵老癫狂的模样,心中本就惭愧,只觉自己无能,不能与老父分忧,方才让老父落到如此地步,生怕赵老再起发狂来,误伤了云蓁。 他登时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了一段路,跪到了赵老身前。 “父亲,乃是孩儿无能,让你受苦了。” 实际上,华子敬怎会放过赵少齐,赵府的一众嫡系血脉? 只是入狱几月,再加上赵少齐毕竟乃是青年男子,早期审问受的伤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第七十二章 以身犯险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赵老迷迷糊糊间抬头扫见赵少齐的模样,怔然盯了赵少齐半晌,便在赵少齐被他盯着的心中打鼓之时。 赵老忽然开口道。“少齐,快起来罢。” 赵少齐一怔,傻愣愣的直盯着赵老瞧,似乎觉得自己尚且在梦中一般。 半晌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父亲,你无事了?” 这怎么可能? 在狱中,他明明白白看到那些人将父亲给逼疯了才是,现下怎么? 想到赵老以往所受的那些苦,赵少齐心中苦涩,泪意渐渐涌上心头,好似几欲压制不住,他不由偏过头去。 “咳咳咳。”赵老轻声咳嗽了两声,目光终是落在了云蓁的面上。 瞧见云蓁之时,他的眸底浮出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里头似乎交杂着欣喜与苦楚般,之外的其余情绪交错在一起,云蓁便未曾分辨出来。 “郡主,大恩不言谢....我赵家落到这般田地,也着实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酬谢郡主了...” “赵老。”眼瞧着赵老唇瓣上下抖动,好似还要开口说些什么般,云蓁眉梢微微一动,制止了赵老将要出口的话。 “这段日子,着实是辛苦你了。” “赵家背负了什么,赵老您守住了什么,云蓁心知杜明,陛下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觉十分欣慰,若无赵老心存家国大义之人,这泠国现下还不知到底是什么光景。” 云蓁唇线紧抿,眸子越发幽深,恍若一柄耀着寒芒的匕首,随时能够洞穿旁人的心脏般锐利。“云蓁替,华卿凰,泠国百姓谢过赵老。” 在云蓁轻声说出这句话后,赵老不禁沉默了下来,而后浅浅吸了一口气,呼吸竟是开始紊乱下来。 赵少齐大吃一惊,登时转过身子,握住了赵老的手掌。“父亲,父亲。” 瞧着赵老这副模样,云蓁吃了一惊,手下忙掐住了赵老的清明穴。 赵老细细喘息了几口气,方才将气缓过来。 “赵老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养身体,接下的事情,便交由云蓁便是。” 云蓁一眨不眨的与赵老浑浊的眸子对视着,一字一句的强调道。 “云蓁定然不会放过那些觊觎泠国江山的,真正的乱臣贼子。” “定然会帮赵府翻案。” “赵老放心。” 虚弱的赵老双眸一眨不眨的与云蓁对视,好似在衡量她这话中的重量,许久后,他眸底浮出一抹欣慰。 云蓁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偏头瞧向了一旁站着的琉璃,沉声嘱咐道。“此地不可久待,姑且将赵老转移才是。” 云蓁说罢便起身让开,十三接手后,又给赵老探了探脉,面上有片刻的讶异,瞧着云蓁一时竟是不知说些什么。 赵少齐明显察觉到赵老不住抖动着的手奇迹般的停滞了下来,他心中还觉甚是奇怪之时,便只听赵老虚弱却透着一股异常坚定之意的声音在他耳际响起。 “不。” 赵少齐正觉奇怪,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只见赵老浑浊的目光缓缓移动至了自己的面上,他还未开口,便只听到赵老微微抬手,轻轻拍抚了他的手掌一下。 缓缓开口,赵老面带着难以一见的柔和,苍老的面色因为稍稍的缓和,显得十分慈爱。“少齐,且去将你母亲叫来。” 赵老一向固执古板对他也异常严苛,平素里极少笑,更别提如此慈爱的瞧着自己。 赵少齐也不知以前瞧见这个笑容乃是多久以前了,所以他在瞧见这个笑容之时,不由晃了晃神,待到他体会过来赵老这话乃是想要借机支开自己后。 他唇瓣略略抖了抖,却并未说些什么,心中好似有了什么预感。 松开了手后,竟是在众人未曾反应过来之时,给云蓁行了个大礼。 云蓁还未来的及反应做些什么,便只瞧见了赵少齐沉默僵直离去的背影。 云蓁抿了抿唇,不曾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目光缓缓移动到了赵老身上。 赵老望向赵少齐的眸底浮出淡淡的欣慰,注意到了云蓁的视线后,他好似想勉力的勾出一个笑,最后却是放弃了。 “此处危险,郡主肯孤身前来以身犯险,大恩大德老朽铭记于心。” 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赵老不自觉的停歇了下,喘息了一阵方才继续开口。“老朽只求郡主替我赵家保住最后几丝血脉便可。” 云蓁瞳孔微微一缩。“赵老。” 赵老却不等云蓁说罢,便缓缓摇了摇头道。“郡主先前所说老朽听到了。” “老朽现下的身子如何,老朽乃是十分清楚的。”赵老的目光不禁略略飘忽到窗台上,目光逐渐迷离。 “正如郡主所说,老朽好歹未曾辜负陛下所托。”他的目光在触及到从门外焦急奔来过来,衣裳不整鬓发散乱的赵夫人后,终于是缓缓闭上了眼。 赵夫人目光一滞,竟是极快的反应了过来,猛地扑到床榻前。“老爷!” 引着赵夫人过来的赵少齐双眸不自觉的添上血丝,脑中嗡嗡作响,竟是直勾勾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云蓁反应极快,趁着赵夫人还有一段距离之时,便已经伸手取出几根银针,平稳而迅速的刺入赵老的几处大穴。 “夫人,莫急。”琉璃眼疾手快的一把捞住了赵夫人。 赵夫人进来便只瞧见赵老这副模样,还以为便连赵老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脑子一热下意识便扑了过去。 “老爷。” 琉璃无奈,只有在赵夫人耳边低喝了一声。 也不能怪赵夫人情绪太激动,实在是今日一天下来,她的情绪起起伏伏,这一时受了刺激,难免便有些失常。 琉璃那一声乃是存了内力的,这一下登时便好似疏通了赵夫人浑浑噩噩的神智,比赵少齐那半吊子要强上许多。 让赵夫人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云蓁伸手翻了翻赵老的眼白,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在十三的医药箱中扫了一圈,伸手在箱中摸了一圈,顺手打开一个隔包,取出一个药包,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而后一个用力,将药包划开,直接放在了赵老的鼻端下。 只是她十分专心,并未瞧见十三那满是惊诧的双眸,他的药箱与旁人不同,乃是由老三专门设计,若有旁人第一次是万万找不到他的药包放在何处的。 轻凰郡主怎么? 赵老原本已经有了滞顾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而后身子不自觉的抖动了片刻,在赵夫人惊恐的眼神之中又平复了下来。 这短短一个瞬间赵夫人已经浑身大汗,感同身受般,若非是一旁的琉璃的搀扶着,她恐怕是已经脚软瘫倒在地。 云蓁随手摸了摸额角冒出的细汗,将床榻让了出来。 赵夫人被琉璃搀扶坐在床榻上,颤抖着手伸手去摸赵老,触及到尚且留有温度的皮肤方才缓过一口气。 “夫人。”云蓁在一旁静静调息了片刻,待到赵夫人已经回过了神,方才开口道。 “赵老现下的身子是不可移动的,想来现下是什么处境,夫人也应当清楚了。” 听到这话,赵夫人方将目光从赵老的身上挪动到云蓁的身上。 紧紧凝视了她半晌,目光忽然一滞,落在云蓁因为动作过大,怀中显露而出的半个荷包。 被赵夫人这一眨不眨的审视着,云蓁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不适之时,便只听赵夫人沉声开口道。 “郡主先前的打算,少齐已经跟老身讲过。”赵夫人眸底浮出淡淡悲色,但很快便被坚定交由替代。“郡主的打算,老身明白。” 说道此番,赵夫人缓缓将目光移动到了赵老的身上,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是古怪,如同二八少女不通世事的笑容,但这么一个笑容落在赵夫人的面上便显得十分古怪了。 不过好在,这个笑容不曾持续多久,便被赵夫人给压了下去。 “他的意思,我也明白。” 母亲并未回头,赵少齐却觉得身子好似被寒意侵袭了一般,身子不自觉的抖动着。 果然不出他所意料,赵夫人缓缓开口,似感叹,又似苦恼,而后却尽数化成了坚定。 “相伴走了这大半辈子,他什么性子,我最是清楚。” “他既是如此决定了,那十有八九,按照他的犟脾气,是万万不肯改的。” “少齐,你便听你父亲的就是。”赵夫人顿了顿,而后缓缓叹息了一声。 “郡主,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日后便要劳烦您费心了。” 云蓁听到此番略略垂眸,眸底不知翻涌了些什么。 “母亲。”一直杵着当木头的赵少齐终于好似反应了不由上前一步,惊声叫道。“您和父亲。” 便是如此,赵夫人也不曾回头,只是声音之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郡主,我赵家的血脉,便托付给你了。” “母亲!” “住嘴!”赵少齐被赵夫人喝的呆了一呆,以往赵母都是个柔和性子,对待他一向是十分宠爱的,故而父亲老是咬牙感叹慈母多败儿。 可以说,这二十几年来,这乃是赵母第一次斥责他。 “你父亲是什么脾性,你不清楚么?” “你乃是赵府的嫡长子!现下像是什么样子!莫要丢了我赵家的人!” “母亲。”赵少齐噗通一声跪在了赵母身前,膝行几步,观察着赵母的神色。“母亲。” 被赵少齐如此盯着,便是铁石心肠也不禁软了下来,赵母咬了咬牙,避开赵少齐的瞩目,缓缓开口。“你日后,要好生照顾你妹妹。” “母亲...” 赵母却瞧也不瞧他,将目光挪动到了云蓁身上,话语之中已然染了几分急切。“郡主。” “此地不可久待,还望郡主珍重!” 听到此番,云蓁的身形方才略略动了动,偏头瞧了一旁的琉璃一眼。 “夫人,何须如此消极。” 第七十三章 又羞又恼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囚禁重犯的缚虎牢被水淹谢顶,缚虎牢中的重犯,通敌叛国的赵府一干人等统统不知所踪,连续两日下来,皇城戒严开始夜禁。 而这两日,皇宫内的太子殿下时常精神恍惚,易受惊吓不说,十七八岁个少年郎面色越发阴郁可怕。 他心不在焉的将宫女呈上的茶水送到唇边,刚喝了一大口,便被烫的将水给尽数吐了出来。 “你这是要烫死本殿么?” 将手中茶杯甩开,他用的力道不小的,青白的瓷碗正好摔在宫女额角上,登时流下一道血水。 那宫女被打的退了一步,却连痛都不敢叫一声,被打的后退一步,抖索着身子跪倒在地,颤声求饶。 “殿下恕罪。” “来人啊!将这个贱婢给本殿拖出去辗毙!”因为舌尖被烫伤,华子敬的口齿有些不甚伶俐,注意到自己的状况,他登时大怒。 登时有侍卫从门外进来,将那痛哭流涕的宫女拖了出去。 钱谦进来之时,便正好撞见那宫女惊惶着,被侍卫拖出去,长长的指甲在地上摩擦着,不久便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她面上惊惶失措的不住求饶道。“殿下!饶命啊!殿下!” 钱谦瞧了那宫女一眼,忍不住开口求饶。“殿下这宫女....” 回应他的,乃是重重甩过来的几本奏章,与华子敬冷冷瞪过来的视线。 “钱将军现下居然还有兴致去管这些?看来已经对缉拿重犯归案之时,十拿九稳?” 钱谦对上华子敬暴露的眸子,不由将口中求情的话被咽了回去,他张了张嘴,只能吐出四个字道。 “殿下息怒。” 华子敬这两日却好似吃了炸药一般,完全不顾及钱谦到底什么表情,继续嘲讽道。“息怒?” “你叫本殿如何息怒?” “若非是你们这些废物,连一干老弱病残都缉拿不到,本殿又如何会如此生气?”说到此番,华子敬胸膛气得不住上下起伏。 眼瞧着钱谦张口好似要解释什么,华子敬冷冷瞪着他。“够了!” “本殿不想听什么!今日便开始全城搜捕。” 钱谦略略吃了一惊,不由开口道。“殿下,如此怕是不妥吧?” 京都内居住着的不少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会轻易让人进府搜查?这不是自打脸面么? “不妥?”华子敬嘲讽一笑。“钱将军莫还有更好的法子?” “若是钱将军这两日便能将重犯抓回来,本殿又何须大肆全城搜捕?” 华子敬已经被气红了眼,这几日不知怎地,心头浮躁不安再加上日夜颠倒,无法安眠,故而十分暴躁,这两日下来,处置的宫女太监不知多少。 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暴虐之气,完完全全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也不等钱谦再次反对,华子敬便阴森森道。“若是那些人未曾包庇重犯,便理当自己配合搜捕,若是不配合!” 他冷笑连连。 华子敬的话虽未曾说完,但是钱谦已经明白了过来,他抬头瞧了瞧,因为这两日通宵达旦故而满目血丝的华子敬。 眼瞧着钱谦竟是还在犹疑。 华子敬眉梢微微一扬。“钱将军莫不是真当这个位置,你已经坐稳了?” “还是说。”华子敬双眸微微一眯,怀疑的目光在钱谦的身上扫视了一圈。“钱将军,是在故意拖延什么?” 听出了华子敬话中的威胁与怀疑,钱谦抖了抖唇,终究将话给咽了回去。 “末将遵旨。” 只是钱谦刚出殿门,门口的太监心中惴惴,正思量着要不要进去伺候,便发觉华子敬已经自行披了件外袍走了出来,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喝道。 “去准备车辇。” 那太监被盯得直冒冷汗,恨不得拔腿就走,只是下一刻又听华子敬开口道。“等等!” 这几日华子敬喜怒无常,那太监着实是怕了,脑中不断思量华子敬叫住自己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 便听华子敬沉声道。“去将申明给本殿叫来。” 现下怕是不能再拖了! ...... “听说这几日,太子殿下脾气十分暴躁,已经让人杖杀了不少宫女了。”未名凑在云蓁耳边低语道。 云蓁院子里种着一棵百年老槐树,枝繁叶茂,前些年华云蓁便让人弄了个秋千悬在粗壮的槐树枝干上。 今日天气倒是好得很。 云蓁手指在秋千绳索上摩挲了一圈,听到这里,动作微微一顿,低声道。“是么。” 未名略略抬眼,便瞧见云蓁侧脸上染着的淡淡笑意,不由有些怔愣。 这两日,她都未曾见云蓁笑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便快了。”在未名还未回神之际,便又听云蓁自顾自的低喃道。 未名不明所以。 便听云蓁开口问道。“估量着能拖的两日已是极限,想来最迟明日,便会让人大肆搜捕。” “那处可是准备好了?” 云蓁偏头,瞧着未名点头,方才松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方才略略松开了些。 院中扬起的风,卷动起云蓁身上披着的袍角,这几日融雪,格外的冷。 被这寒风一灌,未名不自觉的便抽了一口气,只觉得呼吸都是凉的,她低声道。“郡主,外头冷的很,不如回房烤烤火,热乎热乎罢?” 只是云蓁静静仰头站着,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一时未曾开口。 云蓁不开口,未名自然也唯有在一旁陪着,只是这两日着实冷,昨晚一时不察,身子受了寒,在这冷风中才站了一会,便觉得鼻尖一阵瘙痒。 最后竟是不自觉的打了喷嚏。 眼瞅着云蓁回转过身子来瞧自己,未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只见云蓁转过了身子,淡淡开口道。 “你且回屋,本郡主出去一趟。” 只是云蓁还未走上几步,便只瞧见环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她跑的风风火火,一时来不及刹车。 云蓁一时不察下,被她撞的退了一步,正好坐到了秋千上,好在被未名伸手扶了一把,方才未曾翻过身去。 “怎么这么没规矩。”未名颇显无奈的开口道。“不是让你去世子院子里走一遭么?” “可将袍子送到了?” 环儿甚至是来不及喘过气,便开口道。“摄政王在府里。” “什么?”云蓁眉头一蹙,李景瑞,他来德怀王府做什么? 环儿回头瞧了一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奴婢打眼扫见摄政王与王爷在湖心亭里头相谈甚欢,而后隐约听见摄政王提起郡主,这急着回来报信,便一时没了分寸。” “你可还听见了什么?”云蓁不曾从秋千起身,一手抓着秋千绳索,蹙眉沉思道。 环儿调理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听到云蓁开口询问,摇了摇头道。“因为离的远了,故而奴婢只能隐约听见摄政王好似问了几句什么罢了。” 赵府一家逃走,李景瑞还这般老神在在,竟是还有空闲来德怀王府,与德怀王交谈一番? 李景瑞这是想做些什么? 云蓁眸色微微一暗,里头藏着的几分戾气却好似再也掩藏不住了一般,她摆了摆手,低声道。 “我知晓了。” 继而,在她转身之时,秋千略略晃动了片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云蓁也不在意。“未名。” 未名上前一步,在云蓁的示意下,侧耳聆听了一阵,唇角略略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点点头便应下了。 李景瑞与华子敬之间本就有所嫌隙,只要将李景瑞来过德怀王府这个消息透露给华子敬。 她都用不着再做些什么,华子敬怕便会心中起疑。 至于华子敬这几日为何心情如此浮躁,云蓁唇角微微一勾。 将华子敬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还有些困难,但是给他添些小麻烦,给他找些不痛快,还是做得到的。 想到此处,云蓁这几日满是阴霾的心情,竟是不自觉的好了几分。 脚下微微一动,秋千便略略晃荡了起来,云蓁本想起身,却不料这秋千竟是突然应声而断。 身后风声卷动,伴随着环儿的惊呼声,云蓁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环儿目瞪口呆的瞧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一把将云蓁捞起来抱在怀中,惊惶的尖叫也不知为何,竟是被她咽进了肚中。 实际上,她张开嘴,却发觉自己好似发不出声音了。 云蓁眉头微微蹙在一起,手中还抓着那已经断开的秋千,蹙着眉瞧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子。 男子身穿青衣,一手环着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钉着她,与她对视。 云蓁恍惚之间似乎从那双幽深寂静的眸子里,瞧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不过片刻的失神。 “放开。” 云蓁眉梢一扬,声音微微一冷道。 荣故唇角紧紧抿成一线,片刻之后,方才松了手,趁着云蓁发怒之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 “这乃是琉璃送来的。” 云蓁退到几步之后,将手中的秋千松开,冷着一张脸从荣故手中接过信件,也不拆开,只是扫了他一眼问道。 “琉璃呢。” 荣故自然不会说实话,只是忽然浅浅勾出一个笑容,犹如暖阳春日,百花齐放,甚是美观。 环儿瞧得呆了一呆,心中不由惦念道,这个男子五官拆开算不得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却十分赏心悦目。 尤其是与郡主站在一起的时候,甚是般配的很啊。 环儿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在男子的目光挪过来之时,她不知为何竟是连退几步,只远远为郡主守着。 “你要什么?”环儿竖起耳朵,好似听见了云蓁开口如此问。 心中不禁开始揣度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与郡主到底是什么关系之时。 “我..要...” 男子好似回了一句什么,只是声音太小,环儿一时未曾听到,心中如同百爪挠心,她瞧瞧转过身,却只见树下只剩下了郡主一人。 郡主此刻偏过头,瞧着那断开的半截秋千,眸底似羞似恼,环儿再一晃神,那却好似是她的错觉罢了。 第七十四章 两不相欠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我要什么?”荣故剑眉入鬓,一双幽沉的眸底染了笑意,直勾勾的盯着云蓁,那双眸底的炙热让云蓁避之不及。 云蓁眉眼低垂,与荣故小心的拉开了一点距离。 便是如此,她也能明显察觉头顶那灼热的眸子并未挪开。 瞧着云蓁如此警惕模样,荣故不由低叹了一声,竟是一步步将云蓁逼进了他的臂弯之中。 云蓁退无可退,下巴被荣故紧紧捏住,强迫的与他对视。 “你瞧瞧我。”荣故的声音低柔着,凑近了云蓁的耳边,低声道。 “你说,我到底想要什么?” 那双眸底藏着一丝淡淡的焦灼与之纠缠不清的急切,似乎想要从她的眸子里分辨出什么来一般。 云蓁略略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那夜承明殿,可是荣公子放火烧的?” 眼瞧着云蓁不肯与自己对视,荣故眸底浮出一抹失望。 便是荣故不回答,云蓁也能猜出,那夜在长乐殿中撞上的,十有八九便是荣故了。 荣故这段时日又是替她查出公孙小姐之死有所蹊跷,又是替她谋划设计救出赵府。 费心费力的,若是说他毫无所求,她是定然不信的。 云蓁略略眯了眯眼。“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荣公子既然在暗中帮了我诸多,那么还请荣公子明示,荣公子想要从我处得到些什么?” 荣故捏住了云蓁的下巴,不许她偏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与云蓁对视着,一字一句的道。“有没有人说过,你与华卿凰甚是相像?” 云蓁又何尝未曾看出,荣故那眸底耀着的试探? 她挣开荣故的钳制,挑了挑眉头声音平稳的应道。“荣公子不是第一个这么说。” 云蓁眉梢微微一挑,扫视着荣故。“荣公子莫要告诉我,荣公子这费尽心思的助我,只是因为云蓁这张皮相与皇姐有所相似?” 瞧着云蓁下巴微抬的高傲模样,不知为何,荣故竟是忽然弯腰,凑近了云蓁低声呢喃道。“你说呢?” 云蓁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伸手一把将荣故用力推开,伸手抚了抚身上褶皱的衣袍。 “荣公子自重。”她手指微微一顿,捏着手中的信件。“若是云蓁不曾记错,皇姐与荣公子好似并无干系。” “荣公子如此助我,云蓁可是受不起。” “明人不说暗话,荣公子你要什么,便开价就是。” 云蓁虽说比荣故要矮上大半个脑袋,但说话之间,面上浮出的冷色给她添了不少傲气,竟是让人一时忽略过她的身高。 “云蓁曾有幸得皇姐教导,云蓁不才,唯死死记住一句。” “互帮互助,两不相欠。” 荣故被云蓁推得退了一步方才站稳,站在原地听着云蓁开口,如何能听不出云蓁这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乃是在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罢了。 他伸手撑着额角,竟是突然低声笑了出来。 “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荣故眉梢微微一动,那双幽深的眸底死死定在云蓁面上,突然伸手将云蓁一把搂入怀中,低头便落下了深深一吻。 柔软的触感让他眸底浮出的不忿逐渐柔和,他一手按在云蓁的后脑,强迫性的撬开了她的牙关,与她交缠的难舍难分。 云蓁一时不察已经被荣故压与了树上,晃神之间,不由低呼一声,他已经侵入了她的领地,逐渐攻破了她的防线。 好在她反应极快,挣扎了片刻,伸手在腰间一抹,一根细长银针便被她抽了出来。 只是便在此刻,一只大掌覆盖上了她的手肘,将她一双小手钳制住。 虽说她动作机敏,但她没有内力,在荣故的面前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被荣故死死压着,她竟是一时动弹不得。 察觉到她的反抗,荣故眸底一沉,便加深了这个吻。 “唔。”云蓁眸底浮出的一抹血色被她强制压下,她浅浅吸了一口气,反倒是反客为主起来,勾动着荣故探进来的舌,与之交缠。 而后等到荣故不察之时,死死咬住了不肯松开牙关。 只是这招损敌一千自毁八百,她下嘴及狠,竟是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 荣故一动不动,长睫微微眨动,就那么静静瞧着她,竟是松开了对她双手的钳制,直接捏住了她的下颚。 两人的舌尖缠绕,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环绕着,在云蓁恼怒之时,他终于是缓缓离开。 云蓁对自己也是极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此刻唇角留下一道浅浅的血色。 荣故便伸出手用大拇指将她唇角的血色抹去,他唇瓣耀着水色,笑容中带着狡色活像是一只偷腥的猫。 “你给我的,我不一定想要,那我便唯有自己取了。” 云蓁伸手打落荣故温暖至极的手掌,蹙着眉头警惕的瞧着他。 荣故好似并未瞧见她眼底的警惕般,低声道。“让你等了那么些年,抱歉。” “此生,我是决计不会放手了。” 听出荣故话中有话,云蓁脑中嗡嗡作响,瞧着荣故一张一合的嘴,她惊异不定道。“你。” 荣故浅浅一笑,伸手将云蓁散落两颊的鬓发勾到脑后,柔声道。“你打小便十分聪慧,你应当知晓,我在说些什么。” 他那笃定的语气听的云蓁微微有些错愕。 荣故说着一边弯腰将落在地上的信件捡起递到了云蓁手中,一面正欲说些什么,眉头忽然紧紧一蹙,目光飞速在门口方向瞧了一眼。“待会再说。” 留下这么一句后,他突然不见了。 云蓁捏着信件,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怔怔走至那断了的秋千前停步。 荣故消失的身影太快,让云蓁有一瞬间的怔神,脑中突然浮出几年前那算不得太过愉快的记忆。 她脑中纷乱,各种记忆交错。 荣故他如此笃定的态度,是不是知晓了什么? 不可能,若非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自己是万万不信的,荣故又怎么会? 只是她的思绪颠三倒四,还未等她理顺个大概,便被人打断了。 “郡主。” 原本向着这边探头探脑的环儿引着那人走了过来,满面笑意在听到那人开口说的话后,登时化作了惊诧。 “什么?!” ..... 钱谦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见过酥雨了,自打在云蓁那处走过一遭之后,他总是觉得心头不宁,也无法与酥雨再次相处下去,便借着事务繁忙拒见酥雨好几日了。 这几日忙得团团转,他脑中混乱之时,难免松一口气。 可以不必去府里,去瞧酥雨与她相处。 只是这几日忙的连梳洗的时日都没有,换洗衣物也是让人从府里取过来的。 钱谦着实未曾想到,今日竟是好似觉得他还不够乱般,府里竟是传来了消息。 “身子不适?”华子敬日夜难眠,钱谦这几日也不好受,不得安眠也便罢了,时不时还要被华子敬拎进宫里训斥。 若非是他的身子比常人还要壮实一点,哪里受到住如此折腾? “是。”府里前来禀告的管事小心翼翼的抬头,扫了一眼钱谦的神色。 眼瞅着钱谦那变化莫名的神色,心头不由一跳。“酥雨姑娘这些日子休息不好,又吐又泄的寻了几次大夫,也瞧不好。” “酥雨姑娘又拦着不让小的跟将军说。”管事刻意顿了顿,分辨着钱谦的神色,继而挑拣了些好听的话说。 “说是将军事务繁忙,不要拿这些小事惹将军心烦。” “这些日子?”钱谦浓眉便好似拧成麻花般。 “是啊,满打满算应当也有五六日了。” 钱谦不由想起酥雨那娇弱的样子,不由咬了咬牙。“寻我做什么?本将军又不是大夫,大夫都看不好,你让我怎么瞧。” 似乎不曾想到钱谦竟是如此说,那管事被说的怔了一怔,而后犹豫了片刻,正想要补充些什么,被钱谦烦躁的挥手打断了,方才不由退了出去。 “将军当真如此说?”酥雨一晃神,针头便不由自主的刺到了自己的手指,她惊呼一声,便在下一刻将指尖放在唇边将血色舔舐。 眼瞅着酥雨怔怔出神的模样,那管事不忍道。“将军这些日子确是军务繁忙。” “姑娘还是多体谅将军才是。” 钱谦原本甚是喜爱酥雨,原本是想给酥雨一个名分的,只是而后发生了诸多事情,便耽搁下来。 但这将军府内,谁不知晓将军对酥雨的宠爱? 没几个人将酥雨当做丫鬟。 掌事瞧着酥雨面色难看的很,心中不忍,便开口安慰了几句。 眼瞅着酥雨魂不守舍的模样,掌事知晓多说无益,便唯有低叹一声,退了下去。 只是他方才将房门阖上,低声叹了一口气,觉得主子的心思真是难猜的很。 前些日子还将酥雨捧在手含在嘴生怕摔了碰了,现下酥雨身子不好,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掌事心中直犯嘀咕,将军什么性子在府内做了这么些年,他也清楚的,最近却是瞧不懂钱谦的心思了。 他略略抬头,便只瞧见钱谦那高大的身影杵在离他不过一步之远的地方,也不知站了多久。 “将军?” 钱谦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却还直勾勾的钉在房门上。 掌事隐隐觉得钱谦面上神色甚是难看,他竟是被钱谦那面色吓了一跳,他不敢高声开口,唯有低声道。“将军,您不进去瞧瞧?” 钱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只觉得这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却显得好似十分遥远,手中用力攥着什么。 钱谦心头隐隐浮出一抹不顺,挥了挥手便让那掌事退了下去。 掌事觉得甚是奇怪,便在退走之时,远远回头瞧了一眼。 发觉钱谦竟还背着手站在房门口,而身后的那只手上紧紧握着一个物件,他仔细分辨了片刻,却好似是张帕子。 第七十五章 有备而来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再说一遍。” 听到这话,云蓁面色登时便沉了下去。“摄政王带走了谁?” 替王爷前来传信的那人,瞧着云蓁的面色很是难看,心中不免嘟囔,本以为不过是传句话的事情,毕竟摄政王可是现下一手遮天的人物。 不过是瞧上了郡主的一个丫鬟而已,王爷都不曾说些什么,怎么瞧着郡主这个态度好似心中不愿? “摄政王带走了跟在郡主身边的未名。” 怎么会如此巧?未名才出去多久?偏生让李景瑞给撞上了? “说清楚。”云蓁双眸微微一眯,上前一步开口道。 “这。”前来通禀的那人不由噎了一下,一时不太明白云蓁让他说清楚什么,抬头分辨了一下云蓁的神色,方才斟酌着开口。 “郡主身侧的未名不小心冲撞了摄政王,摄政王大度,并未怪罪她,说未名甚得他眼缘,便向王爷将未名求了去...” “他们现下在何处?”不等那人说完,云蓁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伸出手一把将那人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带路。” 那人顺势起身,犹豫的瞧着云蓁,眼瞅着云蓁这神色莫名,一时不敢多说,小跑着在前头带路。 这短短时间,未名又甚是小心,不可能会撞到李景瑞的手中。 李景瑞今日,是有备而来? 思及此,云蓁双眸微眯,快步跟在那人身后,而后想到些什么,回转过身子,将手中信件塞到了环儿手中。 环儿愣神,瞧了瞧云蓁的面色,脚下动作微顿,便在下一个廊桥尾端停下,拐到另外一条道上去了。 六角湖心亭放下白纱隔帘,远远望去只能隐约瞧见里头坐着两个人,此刻端坐着,相谈甚欢。 云蓁双眸在周边亭子里扫视了一圈,发觉那亭子里站着的乃是一男一女,不见未名的踪迹,不由开口道。 “父王。”匆匆忙忙行了一礼,云蓁开口道。 “摄政王呢?” 亭内站着的男子自然是德怀王,而另外一名女子,竟然是许久不曾露过面的静侧妃,自打上次被禁足之后,这还是云蓁与她第一次碰面。 想来此次禁足,静侧妃是吃尽了苦头,身形消瘦了不少,原本她的身材便算不得圆润,今日面白如纸,却好似被风轻轻一吹便会被卷走一般。 此刻打眼扫见云蓁竟是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存在,静侧妃的眸底不自觉浮出一抹阴霾,只是她最近也老实了不少。 她眉眼低垂,静静站在一旁,不敢做声。 德怀王却并未注意静侧妃此刻的小心思,只是打眼扫视着云蓁。 云蓁今日穿了件嫩绿色的衣裳,这一身嫩绿将她姣好的面容给衬托了出来,云蓁的五官甚是小巧精致,尤其一张小嘴水光红润,此刻带有略略红肿,但倒是一时无人注意。 因为行走的快了些,她粉颊绯红显得越发娇嫩动人。 云蓁在德怀王的审视下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德怀王瞧自己的目光,便好似猎人在瞧待宰的羔羊般。 她退了一步,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在德怀王身后的静侧妃身上扫了一圈。 发觉静侧妃这故作乖巧的模样,云蓁心中不禁冷笑。 “父王。” 听到云蓁这声,德怀王方才将审视的目光给收了回来,淡淡的应了一声。“怎么?” 虽说德怀王面上神色未改,但那短短两字里头蕴含着诸多情绪。 云蓁也不拖沓,略略偏过身,指着那个给自己传信的侍从问道。 “听说,父王将云蓁的丫鬟送给摄政王了?” 德怀王的双眸微微一眯,“你这是在怪罪本王?” 云蓁略略躬身。“云蓁不敢,只是未名毕竟是云蓁身边的丫鬟,甚得云蓁欢心,这突然便...” “也算是那丫鬟有福气,被摄政王看上了。” 德怀王可没从云蓁这话里听出半点不敢的意味,他冷笑一声径直打断了云蓁的话。 “这德怀王府乃是本王的。不过一个区区的丫鬟,本王难道还要问询你的意思?” 其实云蓁在瞧见这亭子里头,只有德怀王与静侧妃的时候,云蓁便心知未名怕是已经被李景瑞带走了。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讶异,瞧着德怀王登时觉得甚是奇怪,德怀王今日是怎的? 瞧着竟好似要在她面前树立威信? 只是她现下心心念念都在未名身上,她也懒得开口与他争辩,唯有退了一步,低声道。 “父王说的是,云蓁明白了。” “父王与静侧妃想来是有事相商,云蓁便不打扰了。” 说罢,云蓁转过身便想走。 “站住!”不料德怀王竟是突然开口喝住了云蓁。 云蓁不由咬了咬牙,心中甚是焦灼,面上却还不能露出分毫,只是转身的那个瞬间,微眯的双眸暴露了她此刻焦灼的心情。 生怕德怀王再拖下去,云蓁浅浅吸了一口气,准备快些解决。“父王还有何事?” 德怀王眉梢微微一扬,觉得差不多了方才放柔了语气道。 “你来的正好,明日起,侧妃便会前往你处,悉心教导你。” “你现下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结个亲了。”德怀王顿了顿,偏了偏身子,将身后站着的静侧妃让了出来。 “打今日起,你便好生待在家中,为你日后做打算。” “郡主打小便十分聪颖,这些东西想来是一点就通,王爷放心吧。”静侧妃抬头瞧了云蓁一眼,而后老老实实的垂头。 只是她那个眼神虽快,却是被云蓁捕捉到了,觉得那个眼神甚是复杂,里头好似掺杂了些嫉妒? 德怀王怎会突然说起这个? “听父王这意思,是已经心中有了人选?”云蓁双眸微微一眯,心中不断琢磨着。 德怀王以往打的什么算盘,她是十分清楚的,眼瞅着德怀王这十拿九稳的模样。 这其中,莫不是与李景瑞有何干系? 李景瑞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你一个女儿家家,问这些干什么?”德怀王挥了挥袖。“在家从父,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为父与静侧妃有事相商,你回去罢。” 觉得德怀王现下的模样也不是能听进自己的话的,云蓁也懒得再说些什么,不由退了一步。 只是等她追出府门的时候,李景瑞早就已经不见了。 站在庄严肃穆的德怀王府四个耀着金光的大字下头,云蓁眸色微闪,面色黑沉,想起身首异处的瑾姑姑,又思索起被鞭挞的浑身鞭伤的赵沁绣。 李景瑞乃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比之华子敬有过之而无不及。 未名若是落到他的手上,必定是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李景瑞明明可以派人将未名给引出去,暗暗出手。 今日却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德怀王府走了一遭,直接向着德怀王要了人。 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十有八九是将自己引过去,李景瑞若是敢动她的人,那她便让他知晓这其中代价! 思及此,云蓁不由咬了咬牙,挥了挥手,让人将马牵了出来,正准备翻身上马。 却不知打哪伸出来了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郡主。”陆南跨前一步,堪堪挡在了云蓁身前。 “让开。”云蓁抬眼与陆南对视道。“你想做什么?” “郡主,王爷有令,即日起,您还是呆在自己的院子中罢。”陆南身形不动,拦在云蓁的身前,一手攥着马缰,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是什么意思?”云蓁沉声开口问道。 “郡主,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还望郡主莫要为难奴才才是。”陆南不松手,云蓁也无法从他手中夺过马缰,保持着这个动作与陆南僵持了片刻后。 云蓁深深吸了一口气,退开一步,站在台阶上,身高比陆南还要略高一些。 冷冷的凝视了他半晌,在陆南被她盯得心头发麻时,云蓁冷着一张脸,转身便进了府。 未名一向只在院子里走动,今日怎的就如此巧被李景瑞撞个正着? 云蓁眸底异色翻涌间,脚下步子越来越快。 未名若是有事,她定然会让李景瑞付出代价。 想到此番,云蓁脚下一个转圜,便径直向着云修院子而去。 德怀王今日态度莫名不说,竟是还将静侧妃给放了出来,她要让人去探探口风才是。 ..... 未名身子紧绷,低垂着眼坐在马车之中一动不敢动,斜对面端着的李景瑞自打她进来,便一直闭目养神,好似并未注意到这车厢之中多出了一个人来般,让未名心如打鼓。 “未名。” 正在未名思忖着李景瑞如此态度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之时,便只见李景瑞缓缓睁开了双眼,那以往总是盈着淡淡笑意的眸底,此刻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未名便觉得脊背一凉。 “你倒是藏得深。”李景瑞淡淡开口,低头缓缓翻动起手中的书册。 “奴婢不明白摄政王在说些什么。” “不明白?”李景瑞眉梢微微一挑,连眼都未抬,声音之中好似染上了淡淡笑意,但是未名听着却总是觉得那话中带着森森寒意。 “你若是不明白,还会有谁人明白?” “瑾姑姑身前那般器重你,总不能是因为你这张小脸长得精致?” 便是未名费尽心思的想要离李景瑞远些,但还是被李景瑞伸手抓到了身前。 直视着李景瑞的眸子,未名咬了咬牙,死撑着开口道。“未名愚钝,实在不明白王爷在说些什么。” “不明白?”李景瑞用手中书册勾起未名的下巴,强迫着她与自己对视。 “可要本王,让你想明白?” 第七十六章 人畜无害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王爷。”未名偏过头,躲开李景瑞的手道。“公主现下可是尸骨未寒。” 未名不提起华桑还好,一提起华桑,李景瑞那原本染了几分笑的眸底此刻笑意刹那之间尽数褪尽,李景瑞眸底耀着寒芒,如同一柄锐利的刀般。 要将未名身上的肉一点点割裂下来。 李景瑞一把甩开未名,便是不说话,那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充分说明了他现下的心情。 未名在马车行进中被如此一推,腰身登时撞上了马车车塌上,不由闷哼一声,扶着腰与李景瑞对视着。 “你倒是胆大的很。” 耳中听着李景瑞那阴森森的话,未名眸底浮出一抹冷凝。 现下车厢内没有人,李景瑞也懒得披上那温和的伪装,他捏着手中的书册,抬起一脚便踩在了未名的脚腕上。 “现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本王瞧着你现下还搞不清楚?” 一边说着,李景瑞脚下一边用力,碾动着未名的脚裸。 未名吃痛的皱起小脸,额角冷汗刹那之间便顺着鬓脚滑落脸庞。“奴婢不清楚摄政王到底要奴婢说些什么。” “本王瞧着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李景瑞冷哼一声,突然缓缓勾出了一个笑容,眼瞧着马车毫无征兆的停下了,他将脚收了回去,淡淡开口问道。 “怎么?” 好在疾驰中的马车突然停驻,未名得了几分喘息的空隙,将被李景瑞踩得隐隐作痛的脚裸给缩了回来,蜷成一团,只留一双眼睛死死的警惕的盯住李景瑞。 外头坐着的那人探身进来,直接将那努力蜷缩着的未名给无视过去,低声道。“王爷,那方传了消息。” 李景瑞像是登时起了兴致,眉梢一扬,唇角微勾,将手中书册阖上,轻轻放回原位,而后起身出了马车。 只是出马车前,李景瑞身形略略停顿了一些,突然一把伸手扼住了未名的喉口。 向着外头一伸手,传话的那人登时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瓷瓶子,倒出一粒黑色耀着光泽的药丸,恭敬的呈送在了李景瑞的手中。 李景瑞捏住未名的下颌,在未名挣扎之间,伸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下,便将那药丸给她灌了下去。 等到未名将药丸咽了下去,李景瑞方才松手,满意的踏出马车,淡淡的开口道。“将她带回去。” “是。” 待到李景瑞出去,未名登时趴在马车之中,用手指扣着喉口,想要将先前吃下去的给吐出来。 只是那药丸入口即化,此刻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下了马车,李景瑞翻身上马时,还意味深长的向着德怀王府的方向瞧去了一眼。 那人登时好似明白了李景瑞的意思,开口道。“线人回报,郡主先前招了马好似想出门,只是被德怀王派人拦了下来。” 听到这话,李景瑞面上表情未变,伸手摸了摸身下马匹的鬃毛,缓缓一笑,也不知什么想法。 提了提马缰,李景瑞低喝一声道。“走!” ...... “侧妃。”眼瞅着静侧妃进来后,面色异常的难看,宝蓝犹豫了片刻方才凑上前,给静侧妃倒了一杯花茶。 只是杯子还未倒满,便被静侧妃挥袖给甩了出去。 自打德怀王对静侧妃下了禁足令后,静侧妃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伤的同时,脾气秉性也大变,原本温婉的性子,现下变得十分暴躁,这段时日。 她院子里的瓷器都不知碎了多少。 房内其余丫鬟被吓了一跳,齐齐噤声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宝蓝眼见如此,忙将房内其余丫鬟给遣了出去,方才小心翼翼的舒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侧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这王爷好不容易解了静侧妃的禁足令,这怎么出去一趟,便如此暴躁了? 静侧妃袖子上沾满了水,她也来不及顾忌,她放置在桌上的右手紧握成拳,胸膛不住上下起伏着,面上的阴郁之色越发浓厚了。 “华云蓁。”静侧妃缓缓吐出了三个字,眸底浮出深刻入骨的恨意,那恨意宛若实质,若是华云蓁现下站在她的面前,怕是已经被这眼神一刀刀凌迟干净。 她华云蓁除了顶着轻凰郡主这个称号,还能有什么? 这个有娘生没娘教养的野丫头,无德无能,凭什么占着德怀王府嫡女的身份?她的女儿华云悠哪一点比不过那个臭名远扬的轻凰郡主? 若是丘儿那个丫头不仔细,怎么会露了马脚,反倒是害的她现下处境如此尴尬? 想到此番,静侧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华云蓁除了轻凰郡主的这个身份外,论才情样貌哪点比的过她的云悠? “侧妃娘娘,你忘了小姐说的?柳夫人那边的意思是先示弱将王爷的心给笼络回来,若是讨得了王爷的欢心,提了您当主位。” “届时侧妃娘娘您的位置坐稳当了,到时,轻凰郡主的婚事也掐在您手中。” “横竖郡主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在您手底下翻出什么天来?” 宝蓝从静侧妃的眼中便能隐隐揣度出静侧妃此刻的想法,仔细斟酌了片刻,挑了几句话,安抚道。 听到这里,想到若是事成了,正如宝蓝所说,想如何折腾华云蓁便如何折腾,静侧妃眸底的怒色方才缓缓消减下去。 眼瞅着静侧妃平静下来,宝蓝方才松了一口气,便听静侧妃开口道。 “小姐可来过了?” 宝蓝摇摇头道。“昨儿小姐说,今日早上会去世子那方走上一遭,这个点。” 宝蓝算了算时间。“兴许还在世子那方。” 静侧妃原本还苦苦琢磨不透,初时德怀王那般厌恶臭名远扬的轻凰郡主,若非是考虑到世子,他一副恨不得掐死华云蓁的态度。 这怎么自打华云蓁从鬼门关中走了一遭,态度便隐隐向着华云蓁倾斜? 今日她总算是知晓了,德怀王为何如此器重华云蓁。 原来华云蓁仗着的不过是那张与华桑公主有几分相似的皮相罢了。 光是镇南王便也就罢了,听着德怀王今日露出来的意思,竟好似连摄政王也动了心思? 静侧妃眸底异光一闪,要知晓,这两个,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京都内炙手可热的如意郎君的人选。 她的云悠与华云蓁的年纪也相差不多,容貌才情比之华云蓁那个野丫头好了不知道多少,缺的,不过是个嫡女身份罢了。 静侧妃忽的冷笑一声,咬了咬牙低声道。“待到小姐来了,让她来给跟我商量一番。” 云蓁拐进华云修的院子时,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院子门口的陈诚,她在门口略略滞留了片刻。 陈诚一瞧见她,登时迎了过来,恭敬的行礼低声道。“郡主。” 不等云蓁询问,便听陈诚再次开口道。 “云悠小姐在里头。” “恩?”华云蓁的目光略略扫视了院中一圈。 静侧妃一回京,便受柳家挑唆,与自己作对,想要将自己这个位置空出来,留给她的这个庶妹。 这几个月来,她与静侧妃争锋相对,与自己的这个庶妹照面打的倒是不多。 “这几日,她天天来?” “这两日倒是天天给世子送补汤来,坐一会便走。”陈诚点了点头,抬眼瞧了瞧云蓁的面色,叹了一口气,低声嘟囔道。 “只是以往在封地时,世子习武受伤之类的,也不见她如此在意。” 听到这里,云蓁微微一笑,抬步便跨了进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倒是要瞧瞧,她这个庶妹,打的是什么主意? 云蓁跨进内室时,华云悠正取了一个青玉灰白碗,从她带来的汤罐中呈出一碗鸡汤来,察觉到有人进来,她略略偏头瞧了云蓁一眼。 手中动作微微顿了顿,而后端着那碗鸡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后华云悠犹豫了片刻,竟是端着鸡汤给云蓁行了个礼,她动作十分轻柔,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想来是在礼节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见过王姐。” 主要便是她如此动作,那碗鸡汤也没有半点晃荡,平稳的被她端在手中,待到云蓁点头后,鸡汤呈送到了华云修床榻前的小茶几上。 “王姐今日怎么过来了?”靠坐在床榻边上的华云修扫了那碗鸡汤一眼,对着华云悠点了点头。 继而转过视线瞧向了云蓁,开口问道。 “你身子不适,我原本是让环儿过来瞧瞧,仔细想了想,还是不甚放心,便自行过来瞧瞧。”云蓁打眼扫了床头边上一动不动,安静站着如同雕塑的环儿一眼,而后开口道。 她上前几步,与华云悠的距离登时缩短了不少,与她并排站着。 目光在华云修的身上与那碗鸡汤上流转了一圈,而后方才意味深长的感叹道。“现下瞧着,你恢复的倒是不错。” “还是王妹细心,知晓体贴人。” “王姐说笑了。”华云悠垂着头,仔细瞧去,面上好似泛起一抹粉色。“这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华云悠五官甚是精致艳丽,尤其是一双眼睛水波流转的,老是含着一抹波光水色,十分娇柔柔弱,惹人怜爱。 她的长相随了静侧妃,却比静侧妃还要精致几分,现下不过十四五岁,待到再大一些长开一些,怕是越发美艳。 这个庶妹,倒是比静侧妃要乖顺几分,瞧着便一副人畜无害。 至于是真无害,还是假无害,那便有待考究了。 第七十七章 自己找死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王妹有心,惦念着云修,云修虽说是个冷淡性子,但是这些怕是通通记在了心里。”云蓁瞥了华云修一眼,与他对视间,眸底飞速略过一抹淡淡笑意,只是极淡,唯有华云修看了个真切。 华云修顺从的点了点头,而后言简意赅的开口道。“多谢。” 华云悠好似颇有些受宠若惊般垂下头,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耳后飘上一抹红晕,声音细弱蚊蝇。“王兄客气了。” “恩。”好歹也算是与华云修相处了将近六七年,多多少少能从华云修的神色之中揣度出华云修现下的意思。 华云悠小走几步跨到桌前,取过另外一只碗,又打了一碗鸡汤,小心翼翼的呈送在云蓁的面前,犹豫道。“云悠手艺不精,若是入不得口,还望王姐见谅才是。” 云蓁略略低头,扫了那碗鸡汤一眼,伸手接过后,面上勾起一个笑。“多谢王妹了。” 华云悠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对着房内两人行了个礼,而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现下时间也不早了,云悠便不打扰王兄了。” “王姐,王兄,云悠告退。” 目送着华云悠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房内只剩下了自己与华云修两人后,云蓁端起那散发晕晕水汽的鸡汤,嗅了一嗅。 “百年老参,倒是舍得下血本。” 华云修揭开棉被,穿着中衣从床上下来,缓缓活动了一下身子。 其实他的伤势只是一些小小的皮外伤,习武之人,以往受的伤,比这次重的不知多少次,若非是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何须在房内躺如此久? “再补下去,我怕是得气血上逆。”华云修瞧了那鸡汤一眼,摸了摸鼻子。“‘血流不止’。” 云蓁将鸡汤放下,蹙眉瞧了华云修一眼。“这人参虽是大补之物,但哪可多吃。” “盈满则亏的道理,你不知晓?”云蓁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伸手抓住了云修的手腕,给他把了一脉。 华云修乖巧的任由云蓁抓着,仔细瞧着云蓁的面色,方才笑道。“静侧妃现下这个处境,哪里还敢做些什么?” “再者说,王姐,我有分寸。” 云蓁给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听到这里,方才松了手。“知晓便好。” “恩。”华云修偏头瞧了云蓁一眼,先前环儿方才说了两句话,华云悠便进来了,故而他只来得及将陈诚遣出去。 “王姐,摄政王将未名带走做什么?” 华云修拧了拧眉头,德怀王的计划自然是不可能告诉他的,故而他只知晓未名乃是德怀王遣送到云蓁身侧的。 原先瞧着云蓁有些事情并不避讳未名,还以为未名被云蓁收为己用了。 此番听到李景瑞将未名带走了,方才觉察出有些不对之处。 云蓁也心知华云修不知未名的身份,当即解释道。“未名乃以前乃是跟在瑾姑姑身侧的宫女,因为瑾姑姑发觉宫内异变,便寻了个理由将未名遣送了出来,想让未名与外头忠臣联系,只是可惜,兜兜转转。” “事情败露后,瑾姑姑身死。”最后两个字好似是莲子芯,嚼动间口腔之中万般苦涩。 云蓁浅浅吸了一口气。“未名便掩藏起来,兜兜转转间,便入了德怀王府,被送至了我身边。” “那。”华云修恍然大悟,难怪未名总是被云蓁藏在院子中,鲜少出来走动。 只是这时间一长,应当是出了什么差错,未名被王府内的眼线发觉。 “这府里。”华云修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瞧了瞧房门方向,低声感叹道。“瞧来除了王姐你的院子,其余地方,怕是眼线众多。” 可不是?若非是云蓁上次借机发作,将所有眼线统统都推到了叶姨娘院子里。 她怕是要受多方钳制。 “恩。”云蓁略略点了点头,哪里不明白华云修的意思。“你院子里的,寻个时机打发了就是。” “不过这摄政王今日上门来,只是为了带走未名?”华云修仔细思忖了片刻,觉得想不通。 李景瑞明明可以暗地之中将未名引出去,此刻却非要如此费尽心思的上门来将未名带出去,这其中是为了什么? 两人对视,云蓁便知晓华云修也揣度出了其中古怪之处,当即摇了摇头。“哪里会有如此简单。” 她若有所思的在房内踱着步。“李景瑞也不知与父王说了些什么,先前我想要出门,却是被陆南拦了下来。” “李景瑞走了这一趟,父王便无端端禁了我的足,让我在府内修习女工....” 说到这里,云蓁的声音不自觉的便缓了下来。 两人对视间,华云修的面色不免有些古怪,虽说德怀王不曾明说要与司空傲结亲,但这明里暗里表出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华云修又怎会瞧不出来? 只是镇南王现下态度不明,倒是让人难以捉摸。 现下李景瑞方才上了门,走了一遭,德怀王便让云蓁在家修习女红.... 云蓁与华云修对视着,两人瞳孔之中,倒影出对面之人的长相。 而这长相与逝世的华桑公主确是隐有几分相似之处,李景瑞这意思。 华云修能琢磨透其中的道理,云蓁自然也是猜了个大概,此刻面色不由一沉。 李景瑞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旁的什么人,她或者会当真以为李景瑞是对华桑公主万般深情无法寄托,故而方才对自己这张皮相动了心思。 只是因为有了那半年之苦,云蓁方才能清清楚楚的知晓,李景瑞下此步棋,怕是因为,他已经怀疑上了自己。 但是这话又不能对云修直说,瞧着华云修那恍然的表情,云蓁只有将口中解释给咽了回去。 缓缓摇了摇头道。“绝无如此简单。” 华云修心中刚起疑惑,便听云蓁道。“若是李景瑞当真是对我这张皮相动了心思,又何须等了这么许久?” 华云修仔细思忖了片刻,觉得倒却是乃是这个理,毕竟云蓁打小便在京都里头。 兴许是双生子的心灵感应,华云修总觉得云蓁对这个并不感冒,蹙了蹙眉头,方才开口问道。“既如此,那未名?” “未名是定然要救出来的。”云蓁蹙了蹙眉头,绝不能让未名落在李景瑞的手中。 只是这救人,她眉头不由越皱越紧,对李景瑞的恨意翻涌上心头,咬了咬牙。“先前我让环儿给你递了一封信件,你可瞧见了?” 华云修顿了顿,点点头后,极快的从怀中摸出那封信件,方才讶异开口问道。“王姐,你是说。” “李景瑞明明可暗自将未名给带走,此番却是大招旗鼓的向着父王要了去,这分明是想将我引到他府里。”云蓁冷哼一声,眸底闪烁,只是她哪里会如他的意? “赵府那方必然有他的细作。”云蓁冷笑连连,眸底翻涌上淡淡冷芒。 “他既然是想要放长钱钓大鱼,那便如他所愿。” ...... “到底还要在这个小院落中呆上多久?”彤姨娘拎了拎身上的褐色长袍,这衣袍松松垮垮,料子也算不得好,更别提做工款式了,比她之前所穿的衣物不知要差上多少。 便是她之前在牢狱中穿着的那件被磨破了袍子,布料也比她身上的这件要好上许多档次。 在院子里石凳上坐着的那名女子偏过头便瞧见彤姨娘这副表情,哪里会不清楚彤姨娘现下在说些什么?她面上露出一抹冷笑,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开口的这名女子面容稚嫩,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着张清秀的小脸,眉眼之间隐约与赵沁绣有几分相似,只是毕竟没有姐姐那般精致,正是赵老的幺女,赵雅绣。“有的穿就不错了。” 彤姨娘不敢苟同的撇了撇嘴,在院子里女眷尽数将目光投过来后,便不由噤了声,嘟嘟囔囔的低语了几句,只是她声音低,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赵雅秀冷笑一声,转过了脸,也不去理她。 彤姨娘不满的回转过身子,正好扫见安乐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目光不由一亮,迎上前问道。“安乐,你回来了?” “老爷怎么样了?” 因为熬了夜的缘故,安乐的面上难免带着一抹倦色,手中还端着一个盆子,里头装着几件浆洗好的衣裳,瞧见彤姨娘追了过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老爷好些了。” “再过几日应当便可下床了。” 只是她喉口干涩,声音带着些低哑。 赵雅秀将安乐这几日里头的勤快看在眼中,听到这里,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安乐手中。 彤姨娘被挤到了一旁,瞧着赵雅秀如此模样,心中不由泛酸嘟囔了几句。“这么殷勤做什么?” 赵雅秀离得近了,自然是听见了,回眸便瞪了她一眼。“说些什么,安姨娘这些日子为了照顾父亲日夜不得休息,你也不瞧瞧你做了些什么,就会说些风凉话。” 彤姨娘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骂了几句,心中登时不甚乐意了,瞪大一双眼道。“我倒是想出去照顾老爷啊,可是他们不让我出去啊!” 她随手一指院子门口站着的两名汉子,表情甚是委屈。“现下这哪里是得了自由?这顶多是从缚虎牢里头,换了个好一点的环境罢了,这么多人守着,跟坐牢里头有什么区别?” 赵雅秀冷笑一声,显然是将她的话当做了放屁。“得了吧你,你什么德行,府里谁人不知?以往也便罢了,现下是能乱跑的么?” “你自己想要找死,不要拉着我们!” 彤姨娘老脸涨得通红,被赵雅秀如此骂着,面上神色也不好看起来。 安乐则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向了那院子外头,她先前出去瞧过了,除去了这院门口站着的几名壮汉,院子四周,却还守着几名壮汉,思索间,她端着铜盆的手指下意识捏紧了一些。 彤姨娘的话虽说是难听了点,但是说的也甚是在理,这不过是从一个牢狱之中,再入了另外一个牢狱罢了。 想到这里,安乐面上神色有片刻的僵硬,眸底浮出一抹异色。 这!莫非? 第七十八章 恶人先告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安乐心中装了事,瞧见赵雅秀与彤姨娘呛声便不如以往般上前劝和。 赵雅秀与彤姨娘各自说了两句,眼瞅着彤姨娘还要唧唧歪歪说些什么,赵雅秀顿敢无趣,眼角瞥见安乐出神的模样。 这些日子下来,安乐什么秉性,她瞧得清清楚楚。 安乐以往在府里位置甚为尴尬,她乃是赵老爷从外头救回来的孤女,赵老爷瞧着她孤苦伶仃,又有几分聪慧,本想将她送到赵沁绣身边。 只可惜赵沁绣身侧已经有了贴心的丫鬟,便推拒了。 初时入府,彤姨娘正巧乃是受宠之时,顶撞了赵夫人几句。 而后赵夫人气急下动了心思,便做了主给安乐安排了院子,一切按照彤姨娘的位分来。 可惜赵老知晓之后,并未反驳,但也从未在安乐的院子里夜宿过。 安乐在府里的位置便十分尴尬,不过好在安乐乃是个安静性子,不争不抢的,倒是博了几分好感。 现下赵府落魄,她反倒是挑起大梁来,赵夫人年岁大了,她便夜夜就寝侍候赵老。 倒是博了几分人心。 “安乐姐这是怎么了?”因为安乐年纪比赵雅秀也就大那么五六岁左右,她与赵老有名无份的,赵雅秀如此叫安乐,倒是没几个人说闲话。 毕竟现下前途黑暗,哪里顾忌的了这么许多? 瞧着凑到眼前的艳丽小脸上浮出的一抹忧色,安乐强行稳住震荡的心神,挤出个笑容来。“无事。” “现下是什么情况?哪有如此娇气?”彤姨娘冷哼了一声,嘟嘟囔囔的将先前赵雅秀呛声她的话返还给了安乐。 赵雅秀气急了,回头便瞪了彤姨娘一眼。“你是闲着无事,安乐能一样么?” 彤姨娘瞧了瞧安乐怀中抱着的铜盆,心中也有几分心虚,只是拉不下脸来,偏过头,伸手一把抽过那个铜盆。“不就是洗个衣裳,晾个衣裳么?” 安乐没想到彤姨娘竟是突来了这么一手,吓得不轻,眼瞅着手中铜盆被彤姨娘接了过去。 “不必了,我自己来吧。” 她面上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只是赵雅秀瞧着,还以为她是这些日子未得安眠方才如此,倒是未曾放在心上,眼瞅着彤姨娘如此自觉。 冷哼一声,一边轻轻推搡着安乐往着厢房方向走,一边打眼斜视着彤姨娘开口道。“安乐姐,你去睡一觉吧,难得彤姨娘如此自觉。” 安乐一双眸子在那铜盆上流连,心脏砰砰直跳,被赵雅秀推搡着却不得不向着厢房处走,口中却还在低喃道。 “这些乃是我做得,便不必彤姨娘脱手了,彤姨娘知晓在何处晾晒么?”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赵雅秀给打断了。“她白吃了这么多年米饭,不会连个衣裳也晾不好的,安乐姐,你便好好休息罢。” “这些事情便不用你操心了。” 话说道这个份上,安乐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她脚步一抬便进了房。 微微一顿,她在桌前坐下。 这个院子小,比不得赵府老宅,女眷又众多,琉璃思量了许久,觉得赵府众人里头既然是有内奸,若是让内奸单独行动,暴露的可能较小一些。 故而仔细琢磨了片刻,还是挑了这个院子里的两个主院落给众人居住。 这一间房,住了三人,正是赵雅秀、安乐与彤姨娘。 “安乐姐?” 赵雅秀站在门口眼瞅着安乐不钻入被窝反倒是撑着头坐在桌前,不免有些疑惑。 安乐眸子闪了闪,面上挂上一抹歉意,捂了捂肚子开口笑道。“我今日还未用膳,有些饿了。” 在缚虎牢中待了这么许久,赵雅秀心知这饿着肚子多么不好受,登时登时了然的点了点头,一拍手掌。“小厨房那里还留着些早上喝的白粥。” “安乐姐你等等。”说罢,赵雅秀转身便小跑着走了。 待到赵雅秀转身,安乐便登时从椅子上站起身,面上挂着的笑容登时沉了下去,走到床榻前,伸手便往下一摸。 这两日下来,她先前竟是无意发觉了这个床榻下头有一个小暗格,暗格不大,却足以藏下不少东西。 她轻巧的将那个暗格抽开,将里头的东西给摸了出来,捏在手心之中瞧了瞧,目光闪烁,快步走向了门口。 “彤姨娘。”小心绕过厨房,安乐在东墙角处找到了彤姨娘,她此刻正弯着腰,听到安乐叫嚷,她诧异的回转了头。 她手中拎着的正是安乐刚刚浆洗过的广袖长袍。 她惊异的回过头,故而并未发觉她站起来的那个瞬间,广袖里头落出了一个被油纸包裹着的小竹筒,因为她脚下便是草地。 故而并无响动,她倒是未曾发觉什么不对。 “怎么?”彤姨娘一边说着,拎着手中的衣袍抛了抛,将水给抛干。 “不是说让你去休息么?” 彤姨娘说着,不知是想了什么,撇了撇嘴,甚是不满的嘟囔道。“不过是两件衣服罢了,我还能弄坏了不曾?” 眼瞅着那竹筒从广袖里落在地上,滚进草地,安乐眉梢一跳,忙上前几步,淡淡一笑道。“这倒不是,我觉着这天色,好似要下雨了般。” “我这衣服又厚长了些,我怕你一人拧不干水,待会趁着日头晾不干。” 她说话间,不动声色的将那竹筒踢到了一旁浓密的草丛之中。 彤姨娘一直看着她的脸跟她说着话,对于她的小动作倒是一无所觉,听到安乐这话,奇怪的瞅了她几眼,方才不满道。“不过是几件衣服而已,你有必要这般忧心?” 彤姨娘甚是不满的瞪了瞪她,伸手便将手中的衣袍晾在了竿子上。 她以前入府这些事情,她也是做过的好么? 彤姨娘口中愤愤不平着,手中用的力道便大了些。 在彤姨娘看不见的角落,安乐靠前了一些,在长袍的掩饰下,脚尖微微一拨,将那快压着竿子的石块给挪动了一下。 那竿子本就只是斜靠在墙角,此刻被彤姨娘如此用力一甩,没有受力处。 便在彤姨娘回头之间,那竿子簌簌便顺着墙角滑了下来,原本浆洗好的衣物也顿时落了一地。 彤姨娘被这个动静了一跳,不由蹲下身子,便想着将那地上的衣物给捞起来。 只是可惜,那衣袍落了地沾了灰,想来是要再洗过一次了。 彤姨娘的手被安乐推到了一旁,眼瞅着安乐默不作声的伸手将那些沾了灰烬的袍子给收起来,她被推得一愣,不由开口嘟囔道。“若不是你打搅我,哪里至于这样。”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好意的帮你?” 任由彤姨娘如何说,安乐却是默不作声,借着背对着彤姨娘,伸手将那袍子一扯盖住竹筒,便要将那竹筒捞到怀中。 只是安乐的手还未触及到那竹筒,伸手便不知打哪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彤姨娘推开,将安乐扶了起来。 安乐猝不及防下松了手,那些沾了灰的袍子便登时又落了一地,面上神色登时便不好看了。 匆匆赶过来的赵雅秀却以为她乃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浆洗好的衣裳又落了灰不说。 还被彤姨娘恶人先告状。 赵雅秀扶着安乐,怒瞪彤姨娘。“你莫要蹬鼻子上脸,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些什么?” 被赵雅秀这么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彤姨娘登时只觉得面上好似被人扇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疼,气得指着安乐的手抖个不停。 “你,你们。” “好啊,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欺负你?”赵雅秀冷笑了一声,伸手一把打掉了赵雅秀的手,指着满地狼藉道。 “你瞧瞧,这不是你浆洗好的衣物,你便可这般糟蹋了?” 彤姨娘满面涨红,指着安乐问道。“安乐,你说,我这是故意的么?” 安乐抬头瞧了她一眼,心中本就觉得她甚是多事,抿了抿唇角,什么也不说,偏过头去。 赵雅秀瞧着安乐这副模样,越发觉得乃是彤姨娘无事生非,心中对她越发不满,只是迫于现下的场合,也懒得跟她说些什么,眼瞅着安乐还想弯腰去收拾那些衣物,登时拉住了她道。 “安乐姐,这些衣物便算了,快走。” 安乐弯腰的动作登时顿了顿,不明所以的回头瞧她。“怎么?” 赵雅秀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伸手抓着安乐便向着前院而去。“解释不了那么多了,跟着我走就是了。” 安乐被赵雅秀拉着,还在一面回头。 赵雅秀回眸瞧见安乐这模样,不由心中不满,还以为安乐是在关心彤姨娘,没好气道。“她若是不跟上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怪不得我们把她丢下了。” 她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故而彤姨娘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原本觉得憋屈,但是她也知晓赵雅秀这副模样,十有八九乃是要紧事。 她便一边在原地转了几圈,跺了几脚后,方才嘟嘟囔囔的追了过来。 安乐被赵雅秀揪着,一路向着前院而去,心中清楚,十有八九乃是要转移位置。 这些几日,她天天在赵老那边守着,赵母倒是一直都在,原本该呈于赵老膝下的赵府嫡系血脉,除去了女眷外,男丁她不曾见过一个。 赵府落魄到此,若是想要翻身,怕是难得很。 赵老十有八九是不会让赵氏绝后的,这般上下一联想,安乐的目光,不由在拉着自己的赵雅秀身上过了一圈。 这些日子下来,她从未见过赵沁绣露面。 这院子里,莫非? 安乐心中胡思乱想着,赵雅秀却已经拉着她出了院子,上了一辆牛车。 牛车铺满了稻草,一进里头刺鼻的气味险些没将这养尊处优的小姐给熏晕过去,赵雅秀厌恶的捂了捂鼻子,只是她心中清楚现下什么处境,也并未多说什么,待到彤姨娘手脚利落的自己爬了上来。 牛车缓缓走动后,赵雅秀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面饼,递给了安乐。 盯着安乐的那双眸子晶晶亮。“安乐姐。” 第七十九章 自身难保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侧妃娘娘。”环儿身子微微弓,单薄的身子刚好将房门挡了个正着。 静侧妃身侧跟着的宝蓝上下扫视了环儿几眼,蹙眉道。“你做什么?” 环儿恭敬的弯着腰,好似甚为怯懦般低语道。 “我家郡主今日身子不适,这刚刚吃了药睡下了。” 站在门口,静侧妃能隐约听见里头叶姨娘与云蓁交谈传出来的清亮笑声,耳边听着这丫鬟满口胡言的将自己挡在门外,她险些将银牙咬碎,面色黑沉的十分骇人。 “你说什么?” 静侧妃眉梢微微一扬,德怀王下令让她来教导华云蓁,她本就心中不愿。 哪料这华云蓁却是得寸进尺,这连续两日硬生生的将她挡在门外,今日却是连戏都懒得做了,直接让人请了叶姨娘来。 这不是直接打她的脸么?说她一个侧妃,还不如叶姨娘一个妾侍? 想到这里,静侧妃险些没被气的背过气去,前段日子受的伤口好似还在隐隐作痛,本想要发作,却不料环儿竟是缓缓直起了身子。 “郡主已经支会过王爷了。”环儿故作讶异道。“莫不是侧妃娘娘未曾收到消息?” “你。”静侧妃牙关紧咬,狠狠瞪着环儿,好似要生生的将她剜出一个洞来般。 环儿满面讶异,好似并未察觉出静侧妃此刻的愤愤不平,抓了抓头发,甚是懊悔。“真是劳烦侧妃娘娘白走这一遭了。” 只是她愧疚则愧疚,这身子却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 静侧妃瞧着她这个模样,哪里能不明白这乃是云蓁的意思,她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宝蓝伸手扯了一下。 她面上的怒意突然沉淀下去,落在眸底,只要稍有波折,便会化作翻天巨浪。 “走。”静侧妃挥了挥袖,临走前说的那个字仿若从牙缝之间挤出来的一般。 静侧妃走的极快,宝蓝生怕她气晕了头,忙小跑着追上前去,低声凑到静侧妃身侧,试探性问道。“侧妃娘娘,现下可是去寻王爷?” 静侧妃冷笑一声,这些日子下来,她算是将她的那个枕边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只要华云蓁的那张脸还在,对他还有利用作用,不论华云蓁做些什么,他恐怕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就算是告到德怀王那处去,又有什么用? 现下她在云蓁这方所受的屈辱,她日后定然会讨回来! 目送静侧妃出了院子,环儿方才伸手一把将房门合上,心中松了一口气,抹去了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 房间内一人独坐在绣踏前的叶姨娘抬眼瞧了瞧她,开口道。“走了?” 环儿扬起一个笑容道。“好在有姨娘你在,不然。” 不然她一个人,怎么挡得住静侧妃? ..... 自打前两日慢了一步,待到他们赶到之时,原本送出消息的那个院落已经空无一人,华子敬的面色便不曾好看过。 前两日他暴跳如雷,揪到人开口就骂,这两日下来,却好似生生老了好几岁一般。 “殿下。”跟在他身侧的宦官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一步,凑在他耳边低声唤了一句。 却不料华子敬却是猛地一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啊!” 那宦官被他这反应给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几步,瞧着华子敬瞪着一双通红通红的眼睛环视着偏殿,在他不出声时,他一时不敢开口。 华子敬鬓发散乱,精神恍惚的环视了四周一圈,而后发觉房间内甚是干净,并没有他原先料想的那种东西出现后,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强撑着的精神一下松懈下来,他脚下一阵虚脱,若非是那宦官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捞了起来,他怕就毫无形象的瘫软在地了。 宦官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华子敬坐好,眼瞧着他眼底密密麻麻泛起的红血丝,不由一阵心惊。 这两日下来,华子敬说什么也不愿去永宁宫。 晚上将就的在御书房里安枕,只是便是如此,大半夜也经常性的从梦中惊醒,大喊大叫,便好似仿若是撞了邪般。 “殿下。” “什么时辰了?”华子敬的头颅仿若沉重的抬不起来般,他扶着额头,低声开口道。 只是他说话说的断断续续,好似十分吃力的模样。 待到华子敬将气喘匀,目光也勉强清明了一些,那宦官方才低声开口道。 “已是未时了,右相大人在外头已经侯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听到这里,华子敬猛地抬头,动作反应剧烈,脑中思绪却明显慢了一拍。 许久后,方才惊喜交错的开口道。“右相回来了?” 瞧着那宦官点了点头,华子敬本想要撑着身子站起身来,临到一半却是跌了下去。 而后便听闻门口传来一声沉稳浑厚的男音。“这是怎么了?” 华子敬原本混沌的眸子,在听见这个男声之后,登时清明了不少。“舅舅!” 跨步进来的中年男子一身黑灰长袍,天庭饱满目光灼灼,大刀阔斧的跨步进来,打眼扫见华子敬如此模样,眉头不由紧紧蹙在了一起。 “你这是怎么了?” 因为起身猛了,华子敬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此刻正努力稳住额头,听见右相如此询问,反应也不自觉的慢了一拍。 “舅舅。” 右相跨前一步,伸手捏住了华子敬的手腕,给他探了探脉。 只是他毕竟只是略通岐黄,只能隐约觉察华子敬是休养不好,便唯有蹙了蹙眉头,也没什么法子。 华子敬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待到眩晕褪下后,他一手撑着额头,另外一只抓着椅把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些。 “舅舅。” 华子敬那灼灼目光中的期盼到底是表明了什么,右相唐晋元自然是十分清楚,他与华子敬对视了几眼,缓缓点头道。“已然办妥。” 华子敬面上难免浮出一抹喜色,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开口道。“好。” “哼。”华子敬冷笑一声,目光幽幽的向外头望去。 “德怀王。”德怀王一进京都便刻意与司空傲交好,他哪里会不明白德怀王打的什么心思? 现下司空傲自身难保!他倒是要瞧瞧,他们就算是联手,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这些天所受的阴郁好似在顷刻之间被一扫而空,华子敬眸底有掩饰不去的喜色。 毕竟不过乃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这心中大起大落的,自然未将一旁两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唐晋元在一旁静静站了片刻,等到华子敬将这些消化干净了,方才沉声开口道。 “微臣回京路上听闻缚虎牢被水淹?罪臣赵氏一家逃离在外?” 听到唐晋元提起这个,华子敬觉得面上甚是无关,但这却是事实,避无可避,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道。“确是本殿马虎了。” 唐晋元的全副心神却好似不在这上,他沉思着开口道。“如此说来,这京都内,竟还有赵氏余孽?” “舅舅你有所不知。”提起这个,华子敬的眉头也不自觉的皱紧了些。“赵府嫡系里头因有李景瑞的探子,故而轻易便落了网。” “李景瑞说想留着罪臣赵氏一家,放长线钓大鱼,瞧瞧能不能牵扯出更多的人。本殿原本斟酌着,觉得赵氏以往甚是得那个老不死的器重,手中可能留有那老不死下的遗诏。” “若是日后被谁握在了手中,想来也是个灾祸。” “本殿便应下了。”华子敬浅浅吸了一口气。“只是李景瑞现下与本殿离了心。” “赵氏倒是被人救走了,现下想要将赵氏罪臣收拢掌中,却还要瞧李景瑞的脸色。”说道这里,华子敬的面色便难免难看了许多。 “李景瑞?”唐晋元想起李景瑞那个人,心中登时觉得甚是麻烦的很。 李景瑞能在华桑身侧将自己心思深藏五年之久,其心计可谓是深不可测,乃是需要提防的重点人物。 “况且。”华子敬说道这里,竟是不住的咬牙切齿起来。“前些日子,他竟是私下去了德怀王府。” “不知与德怀王密谋了些什么。” “恩?”听到此番,唐晋元的目光不由微微一凝。“他也与的德怀王牵扯上了干系?” “舅舅你有所不知。”华子敬咬牙道。“你可还记得华云蓁?” “你是说,轻凰郡主?” “正是。”华子敬想到这里,目光深了深。“舅舅你才刚回京,还未曾见过轻凰。” “你若是见过轻凰,便会知晓德怀王打的什么算盘了,现下的轻凰,与以往的华桑神态气质,隐隐有所重合。”华子敬冷哼一声。“若非如此,德怀王哪里有那本事,将镇南王给拉拢过去?” “至于李景瑞。”若说镇南王乃是因为云蓁的皮相被德怀王拉拢也便罢了,华子敬是万万不信李景瑞也是因为这个。 十有八九,李景瑞是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知晓自己不满他在朝堂之上的掣肘,方才动了与德怀王联手的心思。 唐晋元明显也将这个思索了个清楚,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便是如此,李景瑞怕也不会放任赵氏一族逃离在外的。”唐晋元缓缓勾唇笑了笑。“殿下莫要忧心,既然已经摸清楚了这些人的心思,摆在明面上的,没有那般急切,殿下放宽心,现下最为主要的。” 唐晋元的目光缓缓挪动到了华子敬的面上,开口道。“万事俱备。” “这国不可一日无君。” 听到此番,华子敬的目光不由亮了亮。 唐晋元这话说的十分在理,华子敬现下被各方掣肘,只是因为,他现下冠上的乃是太子之名。 若是登上那九曲龙阶,那一切便不同以往了。 第八十章 留之无用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听唐晋元如此说,华子敬抬眼与唐晋元对视,眸色闪烁,从他眼中满意的捕捉到了自己想要寻的东西后,华子敬方才开口道。“舅舅说的甚是在理。” 说这话时,华子敬不自觉的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待到酸痛感退走,他方才开口道。“舅舅你这些日子未曾回京,不知道现下朝堂格局。” 提起这个,华子敬咬了咬牙,双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各路藩王进京后,以年节将近,皆数留在京都内,明里暗里的将回封地的日程推后。”尤其是德怀王,最近行事越发不加以掩饰,与镇南王走的及近不说,他这个东宫太子,竟还要受他们掣肘。 好在终于是等到了唐晋元从边境回京。 虽已过未时,按理说,乃是一天日光最好的时辰,只是因为今日乌云压顶,一瞧便知午后乃是要下雨的天气。 此刻突然劈出一道紫色,将天际一分为二,巨大的轰隆之声,盖住了华子敬的话。 从窗台外吹进来的风,让华子敬打了一个机灵。 唐晋元此刻侧耳听着华子敬口中之言,发觉雷声太大掩盖住了华子敬的声音,不自觉的便上前了一步,此刻突然发觉华子敬暴喝一声。“站住!” 唐晋元不明白华子敬这又是做什么,抬眼扫过去,却发觉华子敬这话,好似并不是对自己说的。 华子敬目光呆滞,精神有些恍惚的瞧向了他的身后。 忽然! 他目光凸出一瞪,满目血色看起来甚是惊惶,他突然站了起来,长袖无意识一拂,先前特意命人呈上前来,还散着热气的参茶登时尽数倾泻在桌上,身后的椅子因为他猛烈的动作,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华子敬也来不及顾忌,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唐晋元的身后。“什么人!给本殿出来!” 华子敬架势摆的甚足,但无奈话语中颤音十足,故而气场减了几分。 唐晋元错愕的回眸,飞速的扫视了他身后一圈。 寒风从大开的窗台外灌进来,扬起殿内挂着的幕帘,洁白无瑕的纱幔缓缓卷动着,隐隐越越透出一些暗色。 殿内所有宫女太监先前都被华子敬遣了出去,现下殿内除了他跟华子敬哪有其余人? 唐晋元回眸仔细瞧了一阵,实在并未瞧出什么大概,回转过视线,移动到了华子敬的面上,惊异不定的开口道。“殿下?” “这是怎么了?” 伴随着窗外巨大的轰鸣作响,黑檀木长桌被华子敬一把推倒,正欲再次动作,突然听见了唐晋元的声音,抬眸瞧了唐晋元几眼。 他眸底似乎有几分迷惘,怔怔瞧了唐晋元几眼,方才好似回了神,退了一步。 “舅舅...” “殿下?”唐晋元眸底微微一沉,还不待他上前瞧瞧华子敬这是怎么了。 殿门被人从外头撞开,外头进来的一队禁卫打眼扫见这内殿场景,不由齐齐一怔。 “还有没有规矩?”唐晋元面色微微一沉,拂了拂袖。“谁人唤你们进来的?” 领头的卢校尉犹豫的瞧了一眼,喘着粗气,撑着桌脚方才勉强站稳的华子敬一眼,方才犹疑着开口道。“殿下这些日子不得安眠,便命下属加派守备。” 自打殿下在缚虎牢中走了一遭回来,白日里精神恍惚不说,夜里便时常如此疑神疑鬼的,不知晓是不是在缚虎牢那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只是这话,卢校尉是不敢开口说的,所以只有挑了几句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唐晋元恍然,难怪初见华子敬,总是觉得华子敬面色难看的很,还以为是京都内李景瑞他们太过闹腾,让他劳心劳力,方才如此,此刻听着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只是这话他并未说出口,目光微微一闪,瞧了华子敬一眼。 “出去罢。” 卢校尉应了一声,摆了摆手让那些禁卫退了出去,自己却是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上前一些,开口道。“殿下。” 华子敬勉强顺过气来,抬眼瞧了瞧他,沉声道。“说。” 这些日子里,华子敬的脾气喜怒无常,卢校尉也不敢多加停留,方才开口道。“摄政王那方传来消息了。” 华子敬的呼吸骤然一滞,将目光缓缓移动到了卢校尉的面上。 华子敬此刻面色难看,尤其是一双血色眸子,在这暗沉下来的天色下头越发显目吓人,卢校尉登时垂眸不敢与之对视。 “传来了消息?” 好在华子敬的目光也未曾在他的面上多加停留。 瞧了瞧一旁的唐晋元一眼,轻声开口。“右相,你觉得此事。” 华子敬与唐晋元的关系,并无几人知晓,故而,华子敬在外人面前,向来只唤他右相。 唐晋元先前听华子敬如此说,大约也明白了卢校尉说的是什么事情,他沉吟了片刻。“殿下觉得该如何处置?” 眼瞅着唐晋元将问题又抛回来给自己,华子敬也不觉奇怪,下巴微微一抬,手中微微一用力,指甲深深嵌入了那黑檀桌腿中,他缓缓勾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留之无用。” 赵始那个老匹夫,不论怎么折腾都不开口。 现下即是将大鱼给吊出来了,这个鱼饵留着,还隐有后患。 既然,那老匹夫不肯将东西拿出来,那东西便让它掩埋入土吧! 华子敬的眸色微微一眯,心底嗜血的暴虐险些讶异不住,眸色都浮起一抹诡异的血红,缓缓吐出几个字道。“宁错杀莫放过。” 卢校尉也不敢抬头,低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其实对于华子敬开这个口,他也不觉奇怪,华子敬原本就不是善茬,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华子敬越发阴狠了。 ..... “到了。”琉璃低低凑在云蓁耳际开口的同时,带着云蓁落在了一家庭院前。 便在云蓁她们停下不久后,原本便阴沉晦暗的天色竟是越发密集了。 琉璃抬眸瞧了一眼,眉头微微一蹙,低声喃喃道。“瞧这个天色,好似快要下雨了。” 云蓁停住脚,远远眺望着那农家小院,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小院不大,以木质栏杆为护,里头仅一瓦土房,她们这个方向能正对着小窗方向,从窗口隐约能瞧见里头晃动的人影。 云蓁环视了那清净的院落一圈,方才开口问道。“人可是分批安置?” “恩。”琉璃点点头,旋即低声应允道。“这个小院里头住着的都是那些不愿意单独离开的女眷。” 按照赵少齐的意思,内奸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赵府的那些嫡系血脉之中。 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些身份尴尬的女眷。 “前两日有人送了消息出去。”琉璃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递给了云蓁。“这乃是在退走之前,在小院角落中搜来的。” 这个竹筒乃是以秘法封制,若是强行打开,里头的东西怕是会一起碎开。 故而琉璃捏在手中观察了许久,还拿给了暗卫之中最为精通机关之法的老六研究了许久,也不曾找寻到如何开启这个竹筒。 而后琉璃原本拿这个竹筒实在没什么法子,便派小九想将这竹筒送到云蓁手中,让她瞧瞧,到底如何处置。 没想到小九握着这个竹筒还未见到云蓁便被人从外头给挡了回来,而后便带回了这个已经开启好的竹筒。 琉璃吃惊之下,哪里能不明白,这乃是谁动的手脚? 只是心中虽然清楚,但那人既然自己不说,她为何要做这个人情? 多这个嘴? 自然,琉璃是绝不会承认,她不肯多嘴乃是因为,荣故一见面便制住了她,让她甚是丢脸就是了。 云蓁手指在竹筒上摩挲了几圈,寻到一个甚是明显的口子后,伸手将竹筒拆开,将里头一张细小纸张给摊开仔细观察了一番。 只是纸张上,并非是字迹,而是画着一些东西,云蓁横竖瞧了一番。 也未曾看明白其中到底含着什么意思。 她眉头紧蹙,不由抬头瞧了琉璃一眼。 琉璃一直观察着她的面色,此刻眼瞅着她抬起了头,面上也露出一股爱莫能助的表情。 虽说不想承认,但这竹筒她费尽心思都打不开,莫说这莫名其妙,如同鬼画符般的东西了。 “应当是那人不想暴露自己原本的字迹,怕谁人发觉,方才出了这....”只是琉璃面上神色忽然一变,伸手入怀摸出一柄匕首,便向后横去一刀。 风声卷动之间,云蓁不由退了一步。 只是那道影子如同鬼魅一般,伸手便一把将云蓁捞在了怀中,在云蓁吃惊之间,微凉的手掌已经覆盖上了她的唇瓣。 耳边传来十分熟悉的男音。 “莫开口。” 云蓁愕然之间,大掌已经按压着她的额头,将她的面颊按压在了他跳动剧烈的胸膛上。 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汗水的味道登时灌进云蓁的鼻尖,她面颊上甚至是感觉到了一丝温热。 这是搞什么? 便是那匆匆一眼,琉璃便瞧清楚了突然出现,劫持着云蓁拔腿便跑的男子乃是何人,面上不由浮出一抹古怪笑意,唇角抽了抽,收了手中的匕首,本想开口叫嚷一句,却不料也有一人从背后拍了她一巴掌。 凑到了她耳边,低语道。“快走!” 第八十一章 心情复杂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于此同时,一道绛紫色玄雷将天际劈成两半,在巨大的轰隆声中,琉璃心思一抖,甚至来不及开口追问那人做什么,下意识的便追上了荣故的脚步。 便是她满腹疑惑,但瞧着荣故一个招呼不打的模样,心中隐隐觉察出有些不对之处。 哪料他们拐出一道弯后,迎面便撞上了一列身穿禁卫服饰的小队士兵,他们手持长枪,身后押解着不少寻常老百姓,那些人推搡着他们一点点向外挪动而去。 “还不快走!” “兵爷,我们都是寻常老百姓,不曾犯事,你们抓我们做什么?” 伴随着那些人的哭嚎声,毫无征兆的,天际落下豆大的玉珠,噼里啪啦的打在人的身上。 “下雨了,下雨了。” 荣故耳力极佳,在听见那些人的哭嚎声后,便生生止住了脚,抱着云蓁便闪身藏进了一处暗角中。 只是荣故反应快,只是可惜,此刻下起了雨,那些声音被掩盖了大半,身后追上来的琉璃几人便没如此幸运了,待到听清了人声后,已经直接迎面撞见了那些人,直接暴露在了众人眼中。 似乎不曾想到会有人突然从箱子里冒出来,那一队禁卫不由吓了一跳,乱了一乱。 “来人啊!” 立马有人反应过来,竟是问都不问一句,便高喊道。“贼人冲出来了!” “快!拦住他们!” “快!” 因为那列禁卫其中押解着不少普通人,再加上雨势干扰下来,故而他们的阵式还来不及回拢,便被被荣故夺了先机,在几人掩护之下,荣故抱着云蓁便趁着这些禁卫还未围成铁桶,将他们包了饺子之际,趁乱冲杀了出去。 听着耳际兵甲撞击的激烈声响,云蓁哪里还不明白,自己险些被人包了饺子。 她的面色不由一沉,华子敬是疯了么? 她与琉璃所站方位,离那小院隔了四五个院子,他竟是直接问都不问,竟是将周围这些院子里的无辜百姓都牵扯进了其中? 云蓁被荣故按在怀中,侧耳倾听着荣故越发加快的心跳声,她目光微微一沉。 虽说因为他们冲势太快,被他们从巷口之中,冲了出来,云蓁却发觉,华子敬这不知密密麻麻的调来了多少禁卫,竟是将整条街都围了起来,若非是借着天色昏暗,雨势阻扰,他们怕是早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云蓁侧耳倾听了片刻,好似隐隐从雨声遮盖之中听见了利箭破空声向着她们这个方向袭来。 云蓁抱着荣故的手侧,被一支长箭翎尾刮过,被雨势浇下后火辣辣的疼。 华子敬竟还调动了弓箭手? 这哪里是来抓人的? 云蓁眸色微微一沉,心思一跳,登时明白过来,华子敬这打着的怕也是玉石俱焚的心态。 在一阵冲杀之中,琉璃晃到了身侧,云蓁在荣故话中略略偏过头。 便瞧见了琉璃面色沉寂,手中软剑翻飞将箭翎挡下。 荣故的武功虽说比她要高上许多,但因为多少带了一个人,此刻被她追上倒也不奇怪。 云蓁能明显听见荣故越发粗重的喘息声,不由开口问道。“你可无事?” 荣故回应的极快。“无妨。” 好在他们人数稀少,在雨势掩护下,无需多久便冲了出来。 那些禁卫追出一段路,心知追不上后,便也就放弃了。 拐过几条巷口,荣故直接将窗台撬开,钻进了一间客栈,而后方才将云蓁放下。 只是他手掌才略略放松一些,便是被云蓁一把揪住了手腕。 荣故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识抬头瞧了云蓁一眼,发觉她眸底一闪而逝的一抹担忧,他唇角竟是微微勾了一勾。 摇摇头低语道。“无事。” 云蓁只是静静瞧着他,也不多言,伸手在他身上仔细检查了一番。 只是她的手掌覆上他的肩膀处,却是被荣故紧紧扼住了。 她诧异的抬头,却见荣故低头瞧着她擦伤的手侧,眉头紧紧拧起,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子,给她裹了一下。 云蓁挣扎无果后,也就任由他去了,顿了片刻,开口问道。“你今日,如何在这?” 包裹好了后,荣故甚为满意,抬眸瞧了她一眼。“我瞧着皇城禁卫有所异动,便跟着来了。” 现下祝漠休养在家,皇城禁卫统领之职空置着,禁卫便交由钱谦一手把持,既然来的乃是皇城禁卫,到底是谁下的命令,那便不言而喻了。 云蓁沉吟了片刻,这么大的事情,李景瑞不可能不参与其中。 这其中定然是有李景瑞的手笔。 荣故瞧着静静垂头沉思的云蓁,他的眸底浮出淡淡宠溺,知晓云蓁现下怕是疑心未除。 他也不逼她,只是瞧着云蓁身上衣裳也被打湿了不少,荣故抬头环视了房间内一圈,直接伸手一把抓过床榻上的被褥,伸手便将云蓁裹了个结结实实。 云蓁心情甚是复杂,也不避开,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低眸也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琉璃推门从外头进来,瞧见的便是如此的一幕,眸底溢出一抹笑意,旁若无人般,走至大开的窗台前,瞧向她们原先奔来的方向。 这个客栈有三层高,从她们这个地理位置探身望下去,能够将周围一片地界尽数收入眼中。 “这个客栈地理位置倒是极好。” “从这里倒也是能瞧见那院子,只是可惜.....” 琉璃唇角的笑意登时僵在唇角,身子不自觉的前倾,向着外头探身出去,只想仔细的瞧清楚一些。 “怎么可能!” 云蓁察觉到不对,登时扑到窗台前,只见那斑点冒出的火星在漆黑如墨的蒙蒙雨雾之中忽隐忽现。 “这么大的雨势,那处怎么烧的着?”便在琉璃不可思议的呢喃出声之时。 忽的,那几处连带在一起的小院,竟是尽数坍塌下去。 云蓁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她瞧着那忽然坍塌下去的院落。 “李景瑞。” “华子敬。” 小院里头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李景瑞这是想做些什么? 琉璃于失神间回过神来,不由偏头瞧了云蓁几眼,瞧着云蓁面色难看,便将口中的话给咽了回去。 却不料云蓁此刻忽然转过了身子,那双眸底翻涌着的怒色将她生生逼退了两步。 “去让人盯着,瞧着还有几人存活。” 在琉璃点头之后,云蓁微微顿了顿,目光之中的怒色逐渐沉淀下去,抓着窗台,低声道。 “他即是送了如此大礼,常言道,礼尚往来。” 云蓁冷冷下令道。“去,将一早便备好的那份礼物给呈送到李景瑞的手中。” 云蓁在房间内踱了几步,任由谁都能瞧出她现下的心情甚是不愉,就连脚下步子都有些紊乱。 她脚步微微一顿,回眸再次瞧了小院方向一眼,冷哼一声,眸光一厉。 “来而不往非礼也。” 云蓁的目光落在房间内另一个人身上。“你陪我走上一遭吧?” 荣故在云蓁抬眼望过来之时,便已有所感,听到这话,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了勾,缓缓点了点头。 得到了荣故的回应后,云蓁便立马回转身子,嘱咐琉璃道。 “我们先走一步,你带人随后跟上。”她眸子危险的眯成一线,顿了顿,方才又道。 “切记,待会,让十三去寻了机会,给李景瑞的马统统下了药。” 便让李景瑞再得意一些,待会,她倒是要瞧瞧,他可还笑的出来。 这阴沉晦暗如同黑夜的天气,倒是给了她们极大的掩护。 李景瑞现下的摄政王府,其实乃是原先华卿凰的叔父静安王的府邸,只是当年静安王回了封地之后,还未来得及等京都内这座静安王府修缮完毕,静安王一家便在封地被灭了门。 故而这府邸便一直空置在了这里,此刻随意的修葺了一些地方,便封给了李景瑞。 关于静安王府那段往事,云蓁那时尚且年幼,记不大清。 只是这王府格局大同小异,云蓁大抵也能分辨出主院与次院。 华桑逝世不久,李景瑞多多少少要做些门面,故而后院里头倒是极为干净。 李景瑞养了不少府兵,守备竟是比德怀王这番的老系藩王的府邸还要严上几分。 若非是荣故武功极高,反应速度极快,若是换个人带云蓁进来,怕是无需用上多久,便会被逮个正着。 灵巧的躲开一队巡逻府兵,云蓁眉头微微一蹙,从荣故的怀中探出头四下环视一圈,心中不由甚是疑惑。 便是李景瑞这五年下来,借由自己的权势,拉拢了不少人心。 但这些没有一些根基,李景瑞如何能在这短短半年时间内,迅速的与华子敬在朝堂上分庭抗礼? 要知晓,她这些年来,将华子敬带在身侧,为他扶持了不少忠臣。 华子敬再是无能,也不可能被从未涉及朝政的李景瑞短短时间内,一步步逼成如此地步? 这个念头在云蓁的脑中飞速略过。 荣故兜兜转转,顺着云蓁的指示,带着云蓁从一个天窗之中,钻进了一个小房间内。 她们前脚进了房间,后脚,那先前好不容易停息了片刻的雨势又有逐渐落大的趋势,不到片刻,砸在砖瓦上,滴答滴答作响。 荣故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伸手将云蓁放下,低声嘱咐了几句。 叫云蓁莫要乱走,旋即便闪身走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形同厉鬼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这是个十分简洁的房间,房间内仅有一桌一床,除去角落内摆放上的供案,并无旁的物件,故而她在房间转悠了一圈后,寻到角落摆放着供案,掀开垂下的桌布,云蓁躬身藏了进去。 云蓁靠墙坐着,闭目静静思忖着什么,等着先前出去的荣故回来。 却不料,先前紧闭的房门此刻被人从外头悄声推开。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侧耳仔细倾听了一阵,发觉进来的那人脚步轻盈,却毫无章法,她心中登觉疑惑,小心的掀起面前的桌布,只瞧见了一双翠绿色的绣花鞋落在了她的眼前,衣角微微晃动,想来那人也不知在作甚。 等云蓁放下桌布,便又听房门一声吱呀,伴随着一声重重的撞击。 桌布晃荡了片刻,登时响起女子低柔婉转的娇笑声音。 “哎呀,你这么猴急做什么?” “这些日子不见,可是想我了?” “王爷不是出去了,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方才回得来。” 伴随着暧昧的啧啧声响,那交缠在一起的两人身形扭动间,已经转移了地方,落在了床榻上,云蓁略略掀起桌布向着那个方向瞧了一眼,发觉那两人纠缠在一处,身上的衣物已经落了一地,他们彼此眼中竟有彼此的存在,竟是丝毫不知这房间内竟是多了一个人。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心中只道若是荣故回来撞上这么一幕,怕不是是何感想。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过了一圈,旋即被她抛诸脑后,她本想将桌布放下,却不料打眼扫过了那女子的侧脸。 她心头巨震,目光之中竟是不可置信之色,便连抓着桌布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那张脸,若是她不曾记错,竟是与秋兰有几分的相似。 尤其是那名女子因为欢愉眉宇之间染上了几抹艳色,便是与之越发相像了。 云蓁唇线微微抖动。 兴许是因为秋兰乃是死于她手下的第一个人,云蓁便难免觉得有些失神,一时之间竟是忘记放下桌布。 那名女子的娇声轻呼与男子重重的喘息声交错之时,那名男子的目光竟是无意之间扫了过来。 云蓁心神震动,下意识便松了手。 随即,男子粗重的喘息逐渐缓和下来,在女子不满嘟囔声中,竟是忽然翻身下了地。 “你去哪?” 男子双眼微微一眯,回眸瞧了那名女子一眼,冷冷低骂一声,竟是自顾自的奔向云蓁那个方向而去了。 “贱人!” 那女子被男子瞧得甚是摸不着头脑,伸手扒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上,面上有难掩的不满之色。 她委屈的低声道。“这好好的,你骂我作甚?” 只是男子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小心翼翼的抬步走向桌案,路过方桌时,随手拎了一把椅子,拖拽着便向着墙角的供案而去了。 “出来!” 那女子眼瞅着男子拖拽着椅子便向着那供案而去,面上登时浮出诧异之色,不知晓男子到底发的什么疯,裹着被褥跳下床去,伸手便要拉住他。 “你想要干什么?” “我先前明明瞧见这底下藏着个人。”男子一把将女子推开,怒声道。“你还敢拦着我,我就说你今日怎的如此自觉。” “原来是想早早打发了我!” 那女子被男子一把推倒在地,被褥登时散开,愕然的坐在被褥上,吃惊的抬头瞧着男子。 男子举着手中的椅子,重重的向着那桌案下甩去。 云蓁在男子接近之时,便知晓了他的打算,此刻哪里顾忌的了这么许多,在男子下手之前,她猛地抬起供案,一股脑的装在了男子身上。 女子先前在香炉之中供了三炷香,男子身上又未着片缕,被烫个正着,不由吃痛的退了几步。 正好踩中了女子的手腕。 女子只听一声骨碎之声,痛的惊呼一声,冷汗登时便下来了。 云蓁借着桌案的掩护,她目光微微一凝,从腰间摸出一柄细长银针,刹那之间,便插在了男子的身上。 男子显然是有几分功夫的,此刻吃了一惊,反应却是极快的退了几步。 云蓁那一针便落了空。 那男子打眼扫见云蓁的脸,不由吃了一惊,目光之中竟是愕然之色。 片刻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惊呼一声,开口道。“轻凰郡主?” 云蓁在瞧见男子整张脸后,心中略略一阵激荡,发觉竟是跟在李景瑞身侧许多年的弘毅,当年她腹中的那个孩子,便是由他一手鞭打零落。 因为强烈的恨意席卷下来,云蓁身体比脑子反应要快的多,趁着弘毅吃惊的那个刹那,抬脚便踹向了他的子孙根。 弘毅身上本就未穿衣物,反应慢了一拍,被云蓁甩了个正着,竟是痛的弯下了腰。 好在他先前躲了躲,若是正面受了云蓁这一脚,怕是不死也残。 云蓁瞧着弘毅痛的站不起来的模样,抬起腿便又是一脚下去。 却不料原先还痛的站不直的弘毅,却是突然伸手抓住了云蓁的腿,一把将云蓁给甩了出去。 云蓁猝不及防下,被弘毅用力甩开,直直向着床榻上磕去,若是这一下磕了个正着,她怕是会头破血流。 云蓁眸色微微一狠,在空中身形略略晃动,双手抱头,准备用背脊受下这一击。 只是好在她的身形在半空便被揽入了怀中。 荣故打眼扫见弘毅不着片缕的模样,眸底一沉,伸手便点住了弘毅的穴道。 先前的阵痛缓和了一些,弘毅便略略直起了腰,正眯着眼等着瞧云蓁撞上那床角,弄出个血花四溅,却不料不知哪里冒出了个男子一把将她拢入怀中。 受了些伤下,弘毅竟是发觉自己在那人出现之前并未发觉那人的行踪。 他打眼一扫,眼见那突然冒出来的男子身上穿着的,竟是他摄政王府的衣裳,心中登觉不好,张嘴便要开口叫喊。 便被人伸手制止了。 弘毅身形微微晃动,目眦欲裂。 他的武功算不得很好,只是在轻功上略有心得,但此刻被人先行出手制住了,他不由咬碎了牙。 打眼扫见痛的瘫软在地下的女子此刻好似迷迷蒙蒙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他真是恨不得扇这女子一个巴掌。 只是可惜那女子显然在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步了他的后尘,被直接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待到制住了房间内的其余两人,荣故方才低头瞧了瞧云蓁,眼瞅着她站稳从他怀中离开。 荣故目光微微一闪,抬脚一把将那长长的桌布卷起,摔在了弘毅的身上。 弘毅整个人都拢在了其中,唯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云蓁。 云蓁走到他面前,略略眯了眯眼,瞧着他的长相,她便想起了自己腹中那个不过只有一个月大的孩子,她抬手便甩了弘毅一个巴掌。 “你乃是跟在李景瑞身侧的心腹,想必是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吧?” 弘毅被封了哑穴,自然是开不了口,唯有一双眼睛可动,不断的在云蓁的身上上下扫视着,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瞪了瞪眼。 云蓁冷笑一声,蹲下身子,瞧着那惊恐瞧着自己的女子。 弘毅仅仅是制住了她的哑穴罢了,她尚且还能移动,此刻浑身发抖的用被褥裹了自己的身子,努力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只是可惜,她的右手手骨先前被弘毅不小心踩断了,故而她现下只要一动,右手便钻心的疼。 云蓁伸手一把将她揪到近前,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上下仔细瞧了瞧,目光微微一眯。 这就近了瞧,她便能明显分辨出面前这名女子与秋兰眉目之间虽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气质却是不尽相同。 “你叫什么名字?” 云蓁开口问了这么一句,方才想起女子被封了穴道,抬眸瞧了荣故一眼后,凑到女子的耳边,低声道。 “记住,若解了你的穴道,你敢叫唤。” 云蓁眸色微微一厉,飞速从怀中摸出先前没来得及摸出的匕首,横过几刀,弘毅的大腿上便涔涔冒出血色。 “这便是你的下场,可明白?” 女子抖索着身子抬头飞快瞧了弘毅一眼,而后被弘毅瞪了一眼,缩了缩身子,惊恐的摇头。 “不?”云蓁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忽的轻笑道,将手中染了血的冰凉匕首贴在了女子面上。 感觉到女子身子颤抖的越发剧烈后,方才满意的开口道。“你猜我的刀工如何?” “若是你不识相,信不信,我将你切成三千六百片?”说罢,云蓁手起刀落的,便从弘毅的大腿上削出一块肉来。 云蓁轻轻叹息了一声,好似并不满意。“好似厚了点。” 那女子被云蓁此等举动给吓破了胆,顾不得手骨上的伤了,一心只想退远一些,远离云蓁。 只是她的喉咙被云蓁紧紧抓在手中,她便是想要退走,也做不到,挣扎了片刻。 女子呜咽了几声,面颊两旁惊恐的留下泪来,便在云蓁阴狠的目光之中,颤抖着点了点头。 云蓁此刻方才满意的点点头,伸手将女子放开,瞧了一旁的荣故一眼。 荣故此刻在一旁低垂着头,也不知到底在思忖着些什么。 注意到云蓁的视线后,反应极快的便给女子解了穴道。 云蓁此刻的注意力皆在女子的身上,倒是并未注意到自己现下的模样,有多么狼狈。 因为云蓁距离钱谦及近,她面上不可抑制的沾上了几滴血,眸底浮出狠厉将她原本精致的五官给生生压下,竟与厉鬼毫无两样。 当年她到底是受了多少罪? 想到此番,荣故的眸底不自觉浮起一阵心悸。 第八十三章 口说无凭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你想知晓些什么?”女子说着,不自觉的后退了一点,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音。 云蓁伸手紧紧扳过她的下巴,强迫着她抬头瞧着自己。“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好似怕极了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云蓁的面色,瞧见云蓁的眉梢微动,便有觉心惊胆战的。 “我,我叫秋兰。” 因为惧怕,女子的声音极小,但靠的及近的云蓁却是听的真切。 “秋兰?”云蓁目光微沉,紧紧凝视着她,手指不断的在她的面庞上头摩挲。 这名女子虽说长相与秋兰极为相似,但是仔细瞧去,还是能分辨出,这名女子比秋兰年纪要略微大上一些,应当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并没有秋兰那般细腻,只是先前离得远,故而云蓁打眼扫过去,方才如此震撼罢了。 微凉的触感让女子的身上寒色登起,她心中正惴惴不安,揣度着自己先前所说的到底有何不对之处时,便听云蓁再次开口问道。 “我问的是你原先的名字。” 女子有片刻的茫然,极为诧异下,竟是脱口问道。“你怎么晓得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只是她的目光在接触到云蓁时,被她制止住,低声道。“我以前,唤作冬娘。” 云蓁轻轻应了一声。 冬娘仔细观察了一阵,发觉从云蓁面上瞧不出什么大概来,心思不由一跳,不由在心中揣度着,云蓁问这句话的含义。 云蓁淡淡环视了四周一圈,从浑身被桌布掩盖的弘毅,缓缓移动到那地上的香炉上头,目光微微一移,最后停留在了那供放着的牌匾上,发觉那上头书写的头两个大字,竟是亡夫。 云蓁微微一怔,目光刹那之间流转在了冬娘发髻上,这才发觉,冬娘脑后青丝尽数挽起,因为先前几番动作下来,青丝微微有些凌乱。 “你与他?”云蓁松开手,缓缓站起身来。 脚尖微微一点,将冬娘那裸露而出的半边手臂也给遮盖住了。 冬娘一直在观察着云蓁的神色,自然是顺着她的目光瞧向了她供着的牌位,面色不由涨红成一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羞愧而至。 她眉眼微垂,完好无损的那只左手紧紧掐着被褥,瞧来十分狼狈。 云蓁也只是如此问一句罢了,此刻瞧见冬娘如此表情,想起先前瞧来她与弘毅两人怕是一拍即合。 “这些日子,李景瑞可是让你去见过一个女子?” 冬娘也不是蠢人,听着云蓁如此直白的询问自己,再一联想到弘毅先前已经一语道破了云蓁的身份,若是自己照实说了,怕是不得善终,想到此番。 她的手脚一阵冰凉,但是因为先前她被云蓁那凶狠的模样吓破了胆,仔细思忖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斟酌着开口道。 “我若是说了,郡主你可放过我?” 云蓁沉吟了片刻,目光微微一闪,落在冬娘的身上,瞧着冬娘的那张皮相,暗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秋兰乃是死于她手下,她十分清楚这个女子并非秋兰,但是未名确是不知的,李景瑞费尽心思的寻这么一个人,到底是什么用意,不言自明。 云蓁眉梢微微一挑,便是冬娘不开口承认,她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揣度,她轻轻一哼,淡淡开口道。 “你是在威胁本郡主?” 被云蓁那宛若冰刃的眸子盯得,冬娘浑身都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不由忙开口解释道。“郡主多虑了,不,冬娘不是这个意思。” 冬娘盯着头顶弘毅像是要吃人的目光,心中瞬间下了决定。 瞧着云蓁先前那手起刀落,削下弘毅一块肉都丝毫不眨眼的模样,怕也是个心狠的。 若是她此刻不与云蓁合作,便是一个死字,若是在弘毅的眼皮子底下合作了,怕也是个死字。 横竖都是一个死字,还不如赌一把! 如此想着,冬娘压抑住身体的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爬起身,跪在了云蓁身前。 因为动作大,冬娘大片雪白背脊通通暴露了出来,露出上头斑斑的吻痕。 “冬娘愿意效忠郡主!” 云蓁低眸瞧着冬娘,眸底溢出一抹异色,这个女子比她想象之中,还要聪明的多。 她不开口,冬娘摸不准云蓁到底是什么想法,心中打鼓之际,不由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瞧着云蓁若有所思的模样,忙开口道。 “郡主若是不信,冬娘可带郡主去见那位姑娘。”云蓁既然是带着一人便孤身潜了进来,定然是不想惊动摄政王的。 再加上云蓁是直呼摄政王的名讳,对他不甚尊敬,瞧来必然是与摄政王乃是处于对立面上。 她虽不清楚云蓁到底寻这个人做什么,但是她现下还有几分用处,云蓁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把她杀了。 云蓁上下审视了冬娘一番,旋即缓缓蹲下,保持与她平视的姿势,缓缓开口道。 “若是你待会略有异动,我们便陷入了险地之中,你的意思,是让我赌上我的性命,相信你?” 冬娘听闻云蓁如此说,赶忙发誓以表忠心。“若有背叛,冬娘便死无葬身之地!” 瞧着冬娘认真的神色,云蓁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匕首,举到冬娘的面前。 冬娘微微一怔,不由伸出手接过了云蓁手中的那柄匕首,匕首分量不重,明明残留着云蓁先前的温度,但是冬娘却觉得彻骨的寒意从匕首上传过来。 “口说无凭。” 云蓁淡淡开口的同时,缓缓站起身来,让出身后站着的弘毅。 冬娘登时明白,完好的左手不住的抖动着,在她惊惶之中,险些落在地上。 好在云蓁伸出手扶了一把,这才未曾掉下。 云蓁这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是明显了,李景瑞与她乃是处于对立面上,既然冬娘表明要背叛李景瑞跟着她,光凭一张嘴说。 如何证明? 若是冬娘半途反水,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节出错,满盘皆输。 她可不想再试一试当初被秋兰背叛的感觉。 弘毅乃是李景瑞的心腹,若是冬娘动了手刺伤了弘毅,那冬娘便有把柄握在了云蓁手中,冬娘要背叛云蓁,便要掂量掂量,能不能从李景瑞与云蓁手中逃生了。 冬娘自然是清楚云蓁的意思。 她与云蓁对视了几眼后,面容一阵扭曲,右手撑在地上,纤瘦的身子略略抖动着。 匕首撞击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冬娘缓缓撑着身子站起来,站到了弘毅身前。 她眼底逐渐染上了血色,瘦弱的身子还在不住的颤抖着,用来裹身子的被褥落下,她都来不及低头去捡。 但是逐渐的,那双血红疯狂的眸底却是耀着希冀的光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云蓁的瞩目下,手中的匕首竟是快准狠的捅入了弘毅的心脏。 弘毅眼珠瞪大,好似要从眼眶之中跳出来一般,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他的身体不住的痉挛,终于是抵挡不住般,重重砸在了地上。 血色从他的心口处蔓延出来,沾满了那橙黄的桌布,鲜红鲜红的颜色入眼极为的刺眼。 冬娘在匕首脱了手的那一刻,浑身便瘫软下去,一屁股坐在了被褥上头,傻愣愣的瞧着那双目凸出的弘毅。 云蓁面露讶异之色,冬娘瞧来性格极为胆怯懦弱,不然也不会被她略略吓一吓,便吓成如此。 她先前还打算搞定了冬娘后,再折磨弘毅一番,从他嘴里翘出一点东西来,但她着实没想到冬娘竟是捅的干脆利落,一刀致命。 虽说她觉得弘毅就这样死了,着实是太便宜他了。 云蓁站在原地缄默了半晌,还未回过神,便只见冬娘缓缓转回了身子,那眸底的惊惶已经被她缓缓压了下去。 她面无表情的与云蓁对视着。 “郡主,现下可是相信了?” 云蓁仔细与冬娘对视了片刻,眼瞅着她如此快便反映了回来,眸子微微一眯。 她缓缓环视了不大,但是此刻却是乱七八糟的房间一圈,略略抬头瞧了瞧头顶的天窗,沉声道。“将这里收拾一下罢。” 既然冬娘已经表明了忠心,那么她也该投桃报李,至少弘毅这件事情,还需处置干净一点。 云蓁心中不禁冷哼,既然李景瑞费尽心思四处埋下眼线。 那她便也让他尝尝,周身被人监视,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简单的帮冬娘固定了一下,云蓁丢给她一个药瓶。 哪料冬娘只是捏在手中瞧了几眼,而后缓缓摇了摇头,说是要做戏做全套,留着这点伤,正好可上演一出苦肉计。 云蓁便也就随她去了,旋即站到了一旁瞧着她在房间内四处倒腾了一番,将药瓶藏了起来。 冬娘瞧来便是做惯了活的,此刻拖着伤体手脚还甚是利索。 “可信?”因为冬娘周身赤裸的缘故,荣故一直背身站着,此刻眼瞧着云蓁退到了自己身旁,方才低声开口道。 荣故说话间,一直低头观察着云蓁的神色,此刻回眸瞧去,不知云蓁眸底不知翻涌着什么,眉头不由微微一蹙。 云蓁抿唇瞧着冬娘用那染了血的棉被将弘毅的尸体包裹起来,心中不知什么想法,低声问道。“你先前出去,可是寻到了李景瑞的居所?” 眼瞅着云蓁转移开话题,荣故便知,她十有八九乃是有自己的打算,便缓缓点了点头道。 “我先前找人仔细询问过,发觉李景瑞居住的院子里人手倒是不多,书房外头倒是守备严上些。” 云蓁眸色微微一闪,低声应道。“是么。” 第八十四章 碎尸万段!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有了冬娘指引,找寻到未名关押之地倒是不甚困难。 冬娘偷偷摸摸带着云蓁潜入了李景瑞居住的院子,瞧着云蓁推开窗台,侧身让开,让荣故侧身进来,而后犹豫道。 “我只能隐约知晓这人关在王爷的暗室里头,至于这暗室如何开启,我确是不知的。” 云蓁淡淡的恩了一声,环视了房间内一圈。 冬娘犹豫了片刻,瞧了瞧云蓁的面色,发觉她面上并无什么不满之色,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若是无事,那我便先走了。” 云蓁方才扫了她一眼,冬娘便立即开口想要解释什么。 云蓁摆了摆手。“去吧。” 冬娘不由微微一怔,抬头深深的瞧了云蓁一眼,而后低声应道。“那奴婢便先走一步了。” 在冬娘小心翼翼的将房门掩上后,荣故正站在兽腿常木书桌前,伸手拉开书桌上的两个抽屉,听到房门阖上,不由淡淡开口道。“你如此便信了她?” 李景瑞的房间内终年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云蓁鼻尖微微一动,目光微微一凝,落在了那檀香木床榻边上的那尊紫金香炉上头,香炉三足,紫金色流身,上头雕画着一只怒目而视的麒麟,此刻麒麟的头顶正冒着淡淡的白烟。 云蓁鼻尖微微一动后,嗅出里头到底藏着什么后,不由面色一变,立即伸手以袖掩鼻。 “不好,这檀香有异!”她低声说罢,打眼突然扫见自己用帕子捆绑住的掌心,她犹疑了一下,便三步并作两步,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伸手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绢帕,盖住了荣故的面庞。 荣故接过绢帕,触及到云蓁微凉的指尖后,不由抬头扫了她一眼。 云蓁却在接触到荣故的手指后,犹如触电般收了回去,连退几步,避开了荣故的视线。 “你不是还留了后手?”一边向后退,闷闷的声音便从云蓁的喉口之间冒了出来。 听到云蓁如此说,荣故也不开口,眸底略略闪过一丝的笑意。 云蓁淡淡垂眸,掩盖去眸底的神色,荣故身份至今都是个谜,但他既然能在回泠国这一个多月下来,便掌握这京都内不少局势,那便是说明,他手下权势众多。 就算他现下孤身一人陪她进了这摄政王府,但谁人知晓,藏在暗处,悄然跟来的,到底有多少? 荣故既然不开口,她自然也不会开口去问。 云蓁退了几步,眼角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瞄见了荣故先前打开的那个抽屉,打眼扫见里头竟是摆放着一块玉。 她目光登时一沉,伸手便将那玉从抽屉之中拿了出来,瞧着那橙黄晶莹的玉在她目光之中渐渐印出一个浅浅的凰字后,目光不由一冷。 这块龙眼玉,没想到竟是最后竟是一同到了李景瑞的手中? 她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伸手便将那龙眼玉收入怀中。 荣故在一旁看着,眉头不自觉的凝了凝,眸底的笑意淡了下去,目光落在云蓁的身上,终究是什么都未说。 兽腿书桌后,摆放一个不大的书架,荣故手指一个个略过去。 云蓁先前垂着头,自然未曾注意荣故到底是什么表情,此刻在房间内踱了几步,而后还是渐渐停留在了那三足香炉面前,伸手便提了提那香炉,发觉那香炉竟是纹丝不动。 她目光微微一沉,缓缓伸手,正想转上一圈。 却是被荣故伸手按住。 云蓁不由吃惊的抬头瞧了荣故一眼,发觉他面容沉寂,露出的一双眸底尽是探究,便按捺下了性子站在了一旁,瞧着他伸手在一旁的座椅上敲敲打打的几次,方才伸手尝试着将香炉缓缓挪动了半圈。 便在此刻,荣故先前摩挲着的书架便缓缓向里打开。 荣故略略眯了眯眼,瞧了一眼一旁端方着的灯盏,沉思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颗小小的夜明珠。 缓缓踏了进去,只是那道门,只开出了一道缝隙,刚好足够荣故一人倾身而过,他此刻钻了进去,却将半个身子卡在了其中。 云蓁不由抬头瞧了他一眼,略略踮起脚,方才瞧清楚里头悬着一根黑绳,上头挂着几颗小铃铛,若是按照她先前那个转动。这个门便会压上那细绳,将绳子完全遮盖住,必定会惊动府内其余人。 云蓁冷笑着摇了摇头,这倒是确实像是李景瑞的做派。 荣故略略倾下身子,躬身让过了那道黑绳,缓缓踏下阶梯。 石梯及深,黑洞洞的,四周摆放着火把的位置,一路顺下,云蓁能隐隐约约听见清脆的水滴声。 而后等那水滴声逐渐放大之后,云蓁便知快快到了。 绕过一道石门后,里头的栅栏便显露了出来。 柔和的光晕从夜明珠身上冒出来,云蓁眯了眯眼,接着光线,瞧清楚,铁栅栏里头被吊悬着的人影,面上神色登时大变。 铁栅栏里头并不大,但是极为黑暗沉寂,未名被两根铁链吊在上头,也不知多久未曾进水了,嘴唇干裂,听到响动,缓缓抬头,眯了眯眼,似乎觉得那柔和的光线太过刺眼。 她下意识闭上了双眸,唇角微微一抿,汗水登时顺着鬓脚滑落。 因为许久不见日光的缘故,她一时无法适应,便未曾看清楚下来的那两人到底是谁。 未名声音极轻,冷笑一声道。“李景瑞!你又想折腾什么?” 因为觉得甚是疲惫,未名的声音十分无力,但意思却表露的十分的坚定。 云蓁向着里头地上瞧了一眼,先前他们一路下来,听到的哪里是什么水滴声? 未名的五指皆数被划伤,下手之人极为有分寸。 先前云蓁他们听到的那水滴声音,便是从未名指尖一点点凝聚,继而滴落一地。 那满地竟全是血色? 云蓁脑中嗡嗡作响,一时好似是回到了那半年的暗室囚禁,想起那不见天日的石室,云蓁便感觉身子一阵阵发冷,不自觉的便抖动了起来。 她与荣故靠的及其近,故而她身子才略略晃动,荣故便发觉了她的不对之处,当即伸出手,一把将云蓁揽入了怀中。 瞧着云蓁难得并未抗拒他的接近,眸底不由浮出一抹狠厉。 抱在怀中,荣故隐约之间好似察觉到云蓁这异样是出在何处,他眸色一凝,一把将夜明珠塞入云蓁的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则是强迫她圈在自己的腰间。 不由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浅浅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安抚的轻吻。 云蓁身子还在不住的发抖,但眸色却因为荣故的安抚,故而逐渐沉淀下来,感觉到额头的温热,她唇角紧紧抿了抿,却终究并未表露的太过抗拒。 荣故刚将门锁撬开,感觉到腰间的手已经松开,不由回眸瞧了云蓁一眼,发觉她的面色在夜明珠的映衬下头显得十分的苍白,但眸底神色却是平静了下来。 他眸色淡淡,闪身便进去将禁锢住未名的铁链削断。 兴许是李景瑞并不觉得会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将人救走,那铁链倒是并不坚固。 云蓁脚步尚且有些虚软,走在荣故的身前,替他引着路。 荣故脱了身上的一件衣物将未名包着,扛在了肩上,瞧着云蓁的脚步尚有些虚浮,不由伸手暗暗虚扶着她。 闪身从暗室之中出来后。 荣故这才瞧清楚,云蓁的精神着实算不得好,面色苍白如纸。 唯独一双血红眸子格外的沉寂,像是被她强压下去,随时能爆发般。 荣故淡淡扫了房间一圈,旋即将房间内所有东西回位,敲了敲天窗,不多时,便立即有一人钻了进来,伸手将他肩膀上的未名给抱走了。 “走吧。” 他伸手正想一把将云蓁揽入怀中。 却不料想云蓁摆手了摆手,上前几步,停在香炉前头,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用力撕开里头的夹层,将里头的碎屑给尽数倒进了那燃着香的香炉,用手中匕首搅动了片刻,待到瞧着被檀香遮盖住,方才将盖子盖上。 云蓁仔细思忖了片刻,又从腰间摸出几根细小的牛毛细针,分别藏在了香炉的间隙之间,只露出一点细碎的痕迹。 只要李景瑞察觉出了这香炉之中,有所不对,伸手去摸,或者是他想要进暗道。 扭动了这个香炉,那便定然会着了道。 她说过,既然他敢碰她的人,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将来他若是落到她手里,她定然将他碎尸万段! 瞧着云蓁做完这一切,荣故方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回眸扫视了这个房间一圈,冷笑一声。 李景瑞。 只是云蓁他们先走一步,旋即便立马有人,将一个沾了血色的黑布放在了李景瑞房间内那张书桌上。 那黑包裹不大,大抵只有一个人头大小,底下还在不住冒着血,登时染红了书桌上的一片。 上头摆上着的,许多的物件都沾染了血色,看起来极其瘆人。 浓浓的血腥味道,登时在房间内散开,便是香炉之中淡淡燃烧着的檀香也是遮盖不住了。 也不知等到李景瑞看到这房间内如此场景,会是什么心情就是了。 第八十五章 无头尸首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王爷,您回来了。”李景瑞下马后接过一旁侍从递过来的干净绢帕,一边大步向着自己那个院子走,一边细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上头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得。 李景瑞抬头瞧了一眼,发觉那迎出来的男子并非是弘毅后,不由蹙了蹙眉头。“弘毅呢?去将他给本王叫来。” 迎上前来的男子似乎并不惊愕他开口问弘毅的下落,赶忙答道。“属下已经派人去寻弘毅了。” 李景瑞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既然华子敬不想留有活口,那便随他处置就是了,想象着华子敬处理后事时,发觉那一群惨死他手下的,不过都是那赵府里头的女眷后,面上会是什么表情,李景瑞不由嗤笑一声。 不过是个毛都未长齐的小娃娃,还自以为自己手段高明,李景瑞暗暗摇了摇头。 那人从他面上看不出他现下到底是什么想法,正在心头揣度着他什么意思之际,便听李景瑞再次开口问道。“何事?” 经由李景瑞提醒,那人好似方才想到自己前来到底是什么事般,忙犹豫着开口道。“先前有人送了一个箱子过来,说是给王爷的礼物。” “礼物?”李景瑞的脚步一顿,不由斜眼瞧了那人一眼。 那眼神似乎是在说,这么一件小事,也值得他在这门口拦着自己?毕竟他现下乃是京都内炙手可热的人物,每天想要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门房那里收到的礼物还少么。 “可是。”那人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属下瞧着上头夹着一封信件,上头写着王爷亲启。” 说着,那人从怀中掏出个洁白信封,双手恭敬的呈送到了李景瑞的身前,李景瑞低头瞧了一眼。 仔细的审视了一番,并未瞧出这信件上有什么脏东西,方才隔着一层绢帕伸手捏在手中。 他拆开信件,取出里头的信件。 在乍一眼瞧见那信件之中的字迹时,他瞳孔猛地一缩,手指都不自觉抖动了一下,只是这一下极为细微,故而除了一直与他并排行走的一人外,倒是无人注意。 李景瑞的脚步不自觉的在房门口停下,旋即一目十行的将那信件看完后,捏着那信件,沉着脸问。“东西呢?” 那人立即反应过来,挥了挥手,便登时有人将那黑檀木方盒呈送到了李景瑞的面前。 那黑檀木方盒上雕刻着一个繁琐的图样,那是一只蜷缩着起来的业火凤凰,雕刻的活灵活现,尤其是那双闪耀着灼灼锋芒的眸子,虽说瞧来觉得那只凤凰痛苦非常,但若是业火重生,一切便会与之不同。 李景瑞在瞧清那图样后,心中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缓缓打开了那个方盒,方盒并未上锁,只是用木削简单别上了,这乃是点名要李景瑞亲启的东西,旁人也不敢乱动。 那不大的方盒之中,安静放置着粗长的五根手指,瞧着那个长度,应当是个男子的左手,乃是齐根切断,因为里头垫着几层厚厚的油纸,故而血色并未顺着缝隙流出来。 李景瑞面色一沉,便将木盒关上了,面色十分阴沉难看,伸手将手中信件揉成一团,狠狠丢了出去。 “去将弘毅给本王叫来!” 那人不敢耽搁,忙应声,推门出去了。 李景瑞阴沉着一张脸,伸脚将房门一脚踹开,方才踹开门,只是房门方才打开。 夹杂着檀香的血腥味登时灌进了李景瑞的鼻尖,刺激的李景瑞不由退了一步。 他面色陡然一沉,瞧了一旁的侍从一眼。 那侍从立马钻进房门,不多时,便拎着一个黑色布袋出了来。 那布袋因为放在桌子上的时间不短,血色已经与桌上的一些书册粘在了一起,那侍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将那些书册扒拉下来,便一同提着出来了。 李景瑞在瞧见那黑色布袋之时,眉梢一跳,心中陡然浮出一抹不安。 便在此刻,先前离开的那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高声道。“王爷,内院小池塘之中飘着一具无头尸首。” “瞧起来像是....” 他的目光在落到那人手中提着的一个黑色布袋上,不由惊异不定的止住了横冲直撞的脚步,扫视了那布袋一圈。 “打开!”李景瑞只觉眉心不断抽搐,这两个字,乃是他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侍从犹豫了一下,伸手缓缓解开布袋,哪料他因为手抖,一时并未拿稳,里头的人头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李景瑞一眨不眨的瞧着那个人头,目光一直追溯着那个人头,此刻正好对上了那个人的目光,登时气得浑身发抖。 “弘毅。” 弘毅跟了他好几年了,乃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 他的分量,自然是旁人比不上的。 现下他出府一趟,留在府内的弘毅被人杀之抛尸不说,还斩下首级,摆放在了他的房间。 思及此,李景瑞竟是身子不住晃动,一时未曾站稳,头颅重重磕在了房门之上。 在侍从的惊呼声中,李景瑞好似想起了什么,扶着撞疼的额头,几步跨进房内,伸手正要摸那紫金香炉之时,陡然停下。 他回头冷冷扫视了一圈,旋即随手指了一名侍卫,指挥道。“你,过来。” 那侍卫在李景瑞冷冷的注视下,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在李景瑞的瞩目下,伸手摸上了那个香炉,轻巧一转。 李景瑞让人点了烛火,一路向下而去,到了底。 他目光阴森森的瞧着那个原本困着未名的铁牢之中,哪里还有未名的影子。 李景瑞只觉怒色翻涌,一时未忍住,伸手重重的拍在了墙壁之上。 而后他便觉得心口一阵血气翻涌,喉口一甜,竟是直接晕厥过去。 “王爷!” ...... 未名自然是不能带回德怀王府了,云蓁不过略略沉思了片刻,便让而后跟来汇合的十七让人将未名给扛了回去。 “可有消息?”云蓁偏头瞧了一眼跟过来的琉璃,沉声开口问道。 琉璃沉着一张脸,犹豫着开口道。“那一院子十三位女眷,仅有两名女眷幸存,一名被赵家大少爷给救了回去,一名则是院子坍塌之时,正好在如厕之中,方才得以幸免。” “赵少齐怎么?”云蓁面上略略浮出些诧异之色,不由偏头瞧了琉璃一眼。 云蓁眸子微微一眯,仔细思忖了片刻,她记得赵少齐只纳了几房小妾,并未迎娶正妻,只是听说那几房妾侍都是赵夫人一手操持,并不得他欢心。“他带走了谁?” “安乐,赵老几年前救下的一个孤女,而后被赵夫人抬了姨娘,虽说与赵老仅有名分,但听闻这些日子下来,都是她在赵老榻前侍候。” 云蓁眸色微微一眯,突然开口问道。“那个竹筒,乃是在何处寻到的?” 琉璃被她问的一滞,仔细思忖了片刻,开口低声道。“乃是东边院子里。” “那院子里住着谁?”云蓁这么一问,琉璃便登时明白云蓁乃是什么意思。 房间乃是她一手分派,那安乐她也是见过的,被这样提点着问,琉璃立马反应了过来,当即面色一变,不过想起什么,她又道。“院子里倒是住着不少人,安乐与那个幸存的彤姨娘住在一处。” “彤姨娘虽说是幸免了,不过却是被钱将军给逮了回去。” “至于安乐虽说被赵少爷一同带了出来。”琉璃缓缓摇了摇头。“只是在路上,她为了保护赵少爷,胸口中了箭,听说伤的不轻。” “救回去,只留下一口气了。” 听到这里,云蓁眸色渐渐一沉,既然有嫌疑的不是受了伤,便是被抓了回去,只要无法泄露消息,其余事情倒是无所谓。 赵少齐既然对那安乐如此上心,略略提点赵少齐,让他注意些便是了,想着那安乐受了重伤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许久后,云蓁方才缓缓点了点头。 “即是如此,那便不必再管了。” 她缓缓走动了两步,而后回头瞧了琉璃一眼。“钱谦那方可有什么动静?” 琉璃听她转而提起这个,思忖了片刻,挑了些简略的开口道。“听说钱将军这些日子甚是不好过,时不时便被太子殿下给拎进宫,痛骂一顿。” “听说为了这些事情,钱将军都许久不曾回府了。” 听到这里,云蓁脚步微微一滞,面上露出股甚为古怪的笑容,而后缓缓摇了摇头,对钱谦那个榆木疙瘩,却是不知如何评价。 但是碍于钱谦乃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若是不提点一二,她又觉得甚是可惜。 现下祝漠被自己切了五根手指,可以说是完全废了,能不能保住他现下的左将军之位还是未知数。 既然祝漠已经没了争取之力,只要钱谦略略聪明一点,向着华子敬靠近些,那总统领之位,自然是落不到别处上。 她怕就怕这个傻大个死钻牛角尖,冒冒失失的让这到嘴的鸭子飞了。 思忖了片刻,云蓁方才开口道。 “你有时间便让人去给他传一句话。” 琉璃怔愣了片刻,登时凑到了云蓁唇边,听完云蓁的嘱咐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郡主。”听出琉璃话中的犹疑,云蓁不由回头瞧了她一眼,低声问道。“怎么?” 琉璃犹豫着开口道。“郡主你可知右相回来了。” “什么?”云蓁先前还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瞧着琉璃面上神色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来,她心中不由仔细的思忖了片刻,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地方。 这段时日来,她被是很是能折腾的静侧妃与左相这些事情给弄得焦头烂额,倒是一时将右相给忽略过去。 “右相不是回乡省亲?” 第八十六章 送君千里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连续半个月下来,京都内的天气都阴森森的,显得十分压抑。 好不容易开了一次太阳,德怀王竟是不知哪处起的兴致,竟是想着带着一家老小,上云清山顶的寺庙里头烧香问佛。 “郡主,你瞧瞧外头这杏花开的多美。”环儿的面上浮出一抹兴奋之色,靠在车窗边上,若非是那车窗太小,怕是她整个身子都倾了出去。 环儿许久不曾出过院子了,也难免她表现的如此兴奋。 “这半个月下来都是梅雨天气,都许久不曾开过阳了。”环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杏花香般。 云蓁只是淡淡抬头瞧了她一眼,轻轻应了一声,颇显的有些漫不经心。 在环儿的注视下,云蓁缓缓挪了挪身子,探出身子瞧了窗外一眼。 右相回京后不久便联名上书,说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华子敬自然欣然应允,但考虑到现下传国玉玺不知所踪,他不敢拖延下去,下个月初,他便要举行登基大典。 想到此番,云蓁眸底冷芒乍现,手指在车窗上无意识的扣动着。 待到她将赵老一家安置妥帖。 再一步步将华子敬给直接拖下来,登基? 他倒是想的美,她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垂眸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 在环儿的搀扶下,云蓁缓缓下了马车。 “王姐。”有了半个月的休养,华云修的身形好似又拔高了不少,此刻竟是比云蓁要高上了半个头。 眉目之间暗藏的厉芒也在逐渐浮出,明珠浮尘,总有一日会冒出万丈光芒的。 华云修安静站着,任由云蓁打量。 一旁刚从马车中下来的华云悠原本染着笑的眸底不由浮出一层异色,只是她的目光只在云蓁与华云修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乖巧的上前来,给云蓁行了一礼。 云蓁的目光仅在华云悠的身上过了一圈,便转了回去,淡淡的应了一声。 “恩。”刚开始几日倒是老是瞧见荣故的身影,云蓁细数了一下,好似颇有几日不见荣故在她身边晃悠了。 当然,若是开口问询,云蓁是绝不会承认的。 因云蓁目光移开的太快,故而她并未瞧见华云悠面上浮出的一抹嫉恨。 毕竟不管华云悠这些日子如何对华云修示好。 华云修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是一到云蓁身前,却好似是冰块消融,她总是在华云修的面上瞧见淡淡的笑意。 她咬了咬牙,方才将心头的愤愤不平给压了下去。 华云悠柔声开口解释道。“姐姐,听闻这云清山上的寺庙后栽种着一颗百年桃花树,甚是灵验。” 华云悠说起这个,面上不由浮出一抹粉色,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一些。“不如我们去求个玉牌?” 云蓁略略沉吟了片刻,抬眸瞧了一左一右站在德怀王身侧的静侧妃与叶姨娘,目光与叶姨娘有片刻的碰撞,而后她淡淡应了一声,挪开视线。 “那便去瞧瞧罢。”毕竟相对于跟德怀王一同去坐禅讲道,她还是觉得与华云悠去求什么玉牌要容易脱身的多。 顿了顿,云蓁开口补充道。“我在京都内待了这么许久,都不曾上过这云清山。” 这说的倒是实话,以往的华云蓁可是提起这寺庙什么便十分厌恶,故而并未来过这云清山,不过她一直不甚明白,她那个荒唐堂妹为何那般厌恶这寺庙重地。 跟德怀王打过招呼之后,云蓁便径直向着后院而去。 既然是云蓁开了口,华云修自然是毫无异议的跟在了她的身侧。 华云修过了年便十七,虽说与云蓁乃是双生子,面容也张开了一些,带着男子的俊逸,将以往的那股雌雄莫辨的秀气给替代了。 身形又拔高了不少,再加上他清冷的气质,倒是吸引了不少的视线。 正如华云悠所说,这云清山上的桃花古树十分出名,故而慕名前来的人十分多。 而往这桃花古树来的大多数乃是云英未嫁的闺阁小姐,虽说其中也有不少男子,但华云修论容貌长相气质在其中都十分显目。 那些女子不由齐齐的将目光挪动到了他的身上,时不时触及到华云修的视线,还会不自觉的羞红了脸。 她们原本聚在一处低声讨论着华云修的身份,但将目光挪动至云蓁身上之后,便恍然间反应过来。 双生子本就少见,京都内名门望族里头的双生子更是少之又少,再加上云蓁以往的名声不太好。 这张脸太过醒目,有不少人认识,不到片刻功夫,便立即有人将云蓁给认了出来。 心中暗暗可惜之时,却又有不少人暗中动了心思,要知晓,华云修乃是德怀王府的世子。 华云蓁的名声虽是难堪了些,但这德怀王世子,却一瞧便是个出色的。 至于众人的心思,云蓁不知道,也不想知晓,她只是等华云悠去求玉牌之时,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与华云修并排站在一处。 华云修低头瞧了瞧靠过来的云蓁,面上神色未显露出,声音之中却难免带了一股子疑惑。“王姐?” 云蓁低低应了一声,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华云悠的身上,眸底不自觉染上淡淡的笑意,低声道。 “听闻云悠这些时日对你甚好。”她若有所思的环视了华云修周身一圈。“将你都养胖了。” 华云修唇角微抿,眸底溢出一抹哭笑不得。“王姐。” 调侃了一句后,云蓁的面色恢复如常低声道。“你且带着她四处转转,我待会便回来。” 华云修怔愣了片刻,在云蓁靠过来之时,心中已经清楚云蓁乃是有事,也不开口询问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云蓁便瞧了一旁的环儿一眼。 环儿立马便跟在了她的身后,不多时,两人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郡主。”环儿瞧着云蓁这越走越偏,心中没底,不由开口问道。“这,是去哪?” 云蓁并未答话,环儿快走几步,走在云蓁身侧不过差半个身子便,侧目望过去。 只能瞧见云蓁半遮半掩的侧脸,唇线紧紧抿成一线。 为防止旁人瞧见她的踪迹,先前云蓁便已经带上了披风的兜帽,兜帽宽大,将她大半张脸都盖住了,别说她还警惕的用绢帕遮住了大半张脸。 环儿瞧了许久,也未曾从云蓁面上瞧出些什么来,心中不免嘀咕。 只是她跟在云蓁身侧时间也不短了,虽说郡主自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性情秉性便变了不少,但对她却比以前更好的,多多少少她也摸出了不少道,知晓若是云蓁想要开口。 自然会告诉她。 只是,这明明是下山的路?郡主若是要下山,不是应该去寻一辆马车? 便在环儿在脑中胡思乱想之际,便只见快步行走着的云蓁脚步忽然停顿了下来。 环儿一惊,也跟着缓下了脚步,只是不等她回过神,便听到云蓁匆匆抛下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你在此处守着。” 环儿微微一怔,抬眼便瞧见不远处竟是停着一辆马车,因为背对着她这个方向,她只能隐隐约约的瞧见那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人,那人半边身子露在外头,似乎注意到了有人接近。 便回头瞧了一眼,露出了小半张脸。 环儿仔细瞧了片刻,发觉那乃是个黑壮的胖子,一身马夫打扮,还带着一顶草帽,口中叼着一根不知名的野草,一副乡野村夫的模样。 “可是安置妥当了?” 云蓁在马车车前停下,开口问道。 马夫偏过头,眯起眼笑笑,明明是粗狂汉子的装扮,声音却是个清朗的少年音,仔细一听,便知乃是擅长变装易容的小九。 “安置妥帖了,您放心吧。”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便瞧见小九似乎略有所感般挪动了下身子,里头探出一双粗糙的手掌来,揭开马车车帘,一名中年妇女打扮的女子钻出半个身子。 瞧见云蓁的那刻便下意识的要给她行礼,但行到一半,便想起自己现下的装扮,停住了。 “郡主。”赵沁绣张了张嘴,抿唇道。“大恩不言谢,罪女此生希冀日后还能有相见之机,能够报答郡主的大恩大德。” 赵沁绣身上的鞭伤因为及时得到处置,再加上有大半个月休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刻行动自如。 因为易容,瞧不清原来的容貌,眸底的感激之色不似假装。 云蓁缓缓摇了摇头,而后抬头瞧了瞧天色。“时日不早。”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云蓁唇角紧抿,一字一句的保证道。“日后,赵氏冤案会有昭雪一日。” “皆是自当十里鲜红,将赵老迎回京都。” 赵沁绣却只是静静瞧了云蓁一眼,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来。 在她现下这张皮相下头,这笑容显得甚是憨厚。 “郡主,安好。”说罢,她伸手从头顶发髻之中,抽出一支金簪,因为她头顶发髻尽数盘起来,这支金簪又细长的很,若是她无如此动作,云蓁先前还未注意到这支黯淡的金簪。 她在云蓁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伸手将这支金簪插在了云蓁脑后。 那只金簪乃是做旧的工艺,淡淡一抹金色,上头仅雕刻着一朵梅花当做装饰,并不鲜艳。 云蓁微微一愣,下意识伸手摸上斜插在脑后的金簪,便听赵沁绣扬眉笑道。 “告辞。” 面容可以改变,但一个人周身的气质与修养是绝对无法完全遮盖住的。 便是盯着一张年老色衰的脸,赵沁绣却也是十分从容的存在。 第八十七章 猫爪锋利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目送马车缓缓驶离原地,云蓁手指无意识的摸索着那金簪上头的梅花,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 “主子。”自打半个月前,李景瑞府内大变,在荷花塘中发现了一具无头浮尸,正好被钱谦给撞上后。 这消息便不胫而走,在京都内传得沸沸扬扬,兴许是心虚,德怀王生怕府内也突然出现一具莫名尸首,故而加强了几番守备。 尤其是她的院落外头,比德怀王自己的院子外头守备还要严谨几分。 若不是云蓁心中有数,还以为德怀王是多么看重自己。 琉璃不察之下,险些被抓个正着,云蓁思忖了片刻,便唯有让环儿经手传递消息。 现下琉璃也唯有趁着这个时机,来与自己见上一面了。 “恩?”云蓁淡淡应了一声,开口问道。“这些日子,华子敬可有何异动?” 知晓那次院落坍塌,砸死的不过是赵府的一干女眷,甚至是连个嫡系血脉都没有,华子敬自然是恨得牙痒痒。 只是在那西城闹出的动静不小,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华子敬自然不可再次大动干戈,在京都内四处搜寻。 钱谦这段时日不好过,但华子敬也着实没有拿得出,极为信任的人手。 便是钱谦办事不利,他也只能打碎门牙往肚子里吞,再加上,再过些时日,便要举行登基大典,他也着实没有多余的心思像是以往那般天天盯着钱谦。 多多少少给了钱谦一些喘息的机会。 琉璃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而后开口道。“太子倒是毫无反应,不过。” 她似乎觉得甚是疑惑,在云蓁挪动过来的眼神之中,她仔细思索片刻,斟酌了下,方才开口道。 “不过,镇南王那方却好似有些古怪?”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面上登时浮出一抹讶异,仔细想想,倒也是,自打在缚虎牢外一别,她便不曾听闻司空的消息了。 “怎么?” 琉璃却并未直面回答云蓁的话,只是沉吟着开口道。 “右相回乡省亲,可是足足用了两个多月。我仔细算过,便是带着女眷,乘坐马车来回,期间就算是在环城逗留上半个月,来回也不过顶多两个月,况且此行匆忙,右相带的人并不多。” “便是走走停停,也用不了那么些天?”琉璃眉头紧锁,仔细回忆道。“我派人去仔细探查过,这一路传来的消息。” “右相乃是一人轻装上路,率先回京的,与他的夫人虽说是同一天进京,却是足足早了一个下午。” “况且听闻边境守军里头,一个月前,发生了几次躁动,虽说是被勉力压制下来了,却是连续折损了几名将领。”琉璃整合着传递回来的消息。 “听闻镇南王半月前递了奏章,请命调回边境,掌管大局。” “被拦下了?”环城乃是边岭数城之中的大城,四通八达,若是从环城紧赶慢赶,赶至边境驻军停留的胥门关,七天之内转个来回也不是难事。 那么,右相这多出来的几天,到底是在环城做了什么? 在琉璃点头下,云蓁恍恍惚惚之间仿若明白了什么。 右相乃是华子敬一系,在这皇权动荡无人所依之际,华子敬铤而走险的将右相安排至了边境,在司空傲赶回京都之际,借机夺取他的兵权。 而华子敬却留在京都内拖住司空傲,等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瞧着司空傲与德怀王越走越近。 甚至,在必要之时,他难免可以犯一犯‘蠢’,与李景瑞对着干,将京都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在他与李景瑞的身上。 毕竟李景瑞名不正言不顺的,便是发觉了华子敬的用意,也不可能自行揭竿而起。 她总是明白为何李景瑞不过是来德怀王府走了一趟,德怀王便迅速改变了态度。 李景瑞怕是那个时候便得到了消息,知晓右相此去是为了什么。 这才暗戳戳的借机来德怀王这方走一遭。 现下华子敬手中掌握了一部分兵权,可用于制衡司空傲,明面上,又有百官之首的右相支持。 德怀王那哪里是惧怕府内出事,那是怕华子敬借机报复! 没想到她竟是小看了他。 果然不愧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这声东击西,装疯卖傻之法用的及其顺手啊。 云蓁眉头微微蹙在一处,总觉得尚且有何处不对。 脑中飞速略过一丝什么,似乎隐隐要将这东西给揭露出来,却是因为太快,云蓁并未来得及抓住。 湿气扑面,将云蓁从失神之中唤醒过来。 云蓁蹙了蹙眉,抬头瞧了一眼,旋即发现暖阳高挂的日光,耀着晕晕光圈,竟是就着这般下起细密的小雨来。 雨势不大,迷迷蒙蒙的落在身上,不多时也将云蓁披风给打湿了一些。 “下雨了?”云蓁仰起头瞧了一眼,日光隔着头顶的那颗梨树间隙之间落在她的身上,落下斑驳白亮的美好。 “郡主。”在湿气扑面的那刻,环儿便小跑着走到她的面前停下。 “时间不早了,要是王爷问起来,我怕世子不好交代啊。” 云蓁这才好似回过神来,一面跟着环儿向着寺庙深处走,而后瞧了一旁的琉璃一眼,低声道。“你且先寻到我房间等着,我有事与你讲。” 琉璃眼角瞥见那拐角出突然冒出的一点袍角,不由点了点头,甚至来不及再说一句什么,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这里。 好在走不了几步路,便寻到了一个避雨的亭子,云蓁摘下披风,一旁的环儿忙从怀中掏出绢帕给云蓁擦拭着面上额上扑上的雨水。 云蓁的目光则是越过那黄棕色高墙,远远望了过去。 替云蓁褪下了身上那件沾上了水的墨青色披风,环儿小心的拎在手中抖了抖。 云蓁正出着神,脚下突然一重,一道白影突然窜入她的裙摆下头,吓了她一跳。 她吃惊诧异下,不由退了几步。 只是这一步下,不小心竟是踩中了那只小东西的尾巴,那小东西身上炸了毛,登时嘶声叫了一句。“喵!” 云蓁不由低头瞧了一眼,发觉那被她踩在脚下的,乃是一只浑身雪白,拥有着一双鸳鸯瞳孔的猫咪,她此刻眯封着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云蓁,因为吃痛,她的浑身不住的抖动着。 云蓁立马收回脚,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那只通体雪白的白猫立即警惕的退了几步,弓着身子警惕的对着她喵喵叫着,一声比一声尖锐。 “这是哪里来的猫?” 这猫长得极为漂亮,尤其是一双鸳鸯瞳孔,便是警惕的瞪着人,晶莹通透的也是一般的琉璃比不上的。 女子难免对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并没有多少抵抗能力,环儿回眸便瞧见这猫这副模样,心中登时软了几分,将手中的披风卷了卷,便抱在了怀中,不由蹲下身子,好奇的盯着那小东西瞧。 那小东西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一些,但是它的爪子四周并无脏污的泥水印子,想来应当乃是从寺庙之中跑出来的,应当是哪家的小姐带来的宠物。 那猫抬眼瞧了瞧环儿,眼瞅着她一点点接近自己,虽未表露什么亲近之意,却是任由环儿靠近。 最后竟是原地高傲的走动了片刻,自动自发的扑进了环儿的怀中。 环儿颇有些受宠若惊,抬头瞧了云蓁一眼。 瞧见云蓁并未露出什么厌恶的神色,方才欣喜的摸了摸怀中的那只猫。“这么漂亮的小猫儿,也不知是哪家小姐养的。” 云蓁瞥了那猫一眼,正好对上猫那双警惕的眸子,眸色不自觉闪了闪,这猫着实是漂亮。 她打眼扫了扫,似乎瞧见那猫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蹙了蹙眉头,上前了一步,想要仔细瞧瞧。 猫是一种及其敏感,并且异常记仇,只要被踩过一次。 只要云蓁略略靠近一些,原本乖巧的在环儿怀中打滚的猫立马警惕的翻身起来,浑身汗毛乍现,对着云蓁不断呲牙,不许她靠近。 它的爪子显露出来,若非是有怀中的披风作为格挡,环儿怕是会被它尖锐的爪子抓伤。 “瞧瞧它脖子上挂着什么。”尝试了几次,发觉那猫好似与自己甚不对付,十分不喜爱自己的接近,云蓁便也就懒得过去,只是站着远远与那只猫对视。 环儿正想从这猫怀中救出云蓁的那件袍子,此刻听闻云蓁如此说,不由伸手安抚性质的摸了摸那猫的头顶,给那猫顺顺毛,而后抽出那玉牌看了看,发觉那玉牌通体玉润。 里头隐隐好似雕刻了个柳字,环儿举在手中瞧了瞧,不自觉的便念了出来 “柳?” “这应当是这只猫主子为它挂的牌子。”云蓁再瞧了那猫一眼,本想上前接过环儿手中的披风,却不料想那猫忽然一个猛跳,竟是扑上前,不要瞧这猫小小一只,但却极为轻盈,跳的老高。 好在云蓁吃惊之下,出于本能反应闪身躲开了,不然那一爪子下去,她怕是便毁了容。 不过便是如此,那猫爪子下来,还是在云蓁修长白皙的手上落下了几个浅浅的爪痕。 环儿吃惊之下,忙上前要查看云蓁的伤势。 第八十八章 真是废物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爪痕虽浅,但还是刮破了皮,冒出浅浅的血珠。 云蓁打眼扫见环儿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一双眼睛不自觉的扫视着地下那只不断在她脚下磨蹭的猫。 似乎注意到云蓁的瞩目,环儿面上难免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郡主,你这无事吧?” “我们快回房处置处置伤口吧。”环儿这话中的意思,云蓁如何不明白? 云蓁退了几步,与那警惕的竖起尾巴的猫离了一些距离,淡淡摇头。“不过是个不知事的畜生罢了,我还不至于与它一般计较。” 环儿听到云蓁如此说,不由松了一口气,瞧了瞧那在她脚下撒欢的白猫,犹豫了片刻,立马伸脚将白猫拨到一旁,抓着衣袍向着云蓁走去。 “郡主,你这伤口还是需要处理一下,我们回房吧。” 那白猫被温柔的拨到了一旁,立马便又粘在了环儿脚边,怎么推都推不走。 云蓁似笑非笑的瞧了那猫一眼,摇头道。“这猫倒是极为喜欢你。” 她向来感官敏锐,伸手从环儿手中接过自己的披风,摇头道。“抱着吧。” 在接过披风的那一刻,她清楚的嗅到了那披风上沾上的,淡淡的香味。 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香囊的味道,仔细想想,应当是那猫主人身上的味道吧。 云蓁向来少言寡语,环儿已经能从她仅有的几句话之中体会到她的意思,知晓她并未放在心上,不由欢天喜地的弯腰将那不住在她脚边撒泼打滚的白猫抱在了怀里。 安抚的摸了摸。 这猫烈的很,既然明明白白表露出这猫不甚喜欢自己,云蓁自然也不会贴上前去,再让它爪一爪子。 她走在前头几步,环儿抱着猫距离她身后几步处缓缓跟着,云蓁能从眼角余光之中瞥见她笑着逗猫的场景,她的眸底不由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细雨蒙蒙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空继续放晴。 云蓁在后院里头走了一圈,并未发觉华云修与华云悠的身影,便也不细想,只是寻了寺庙中的一个小和尚带路,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她随手将那件披风丢到了一旁,让人松了一盆清水进来,自己净了手。 “郡主。”环儿抱着那猫,本是想上前来侍候云蓁,只是那猫死死揪着环儿的衣襟处不下来,不断在她怀中,奶声奶气的叫唤着,叫的人心都酥了。 但只要略略一接近云蓁却又变的极为凶狠,环儿着实拿这猫没啥办法。 瞧出环儿的窘迫,云蓁唇角勾出一个笑,摇了摇头道。“无妨,你将这祖宗伺候好了便是了。” 这猫一看便是只精贵品种,那猫主人自然是不会放着猫在外头多久,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寻来的。 环儿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低头瞧了瞧赖在自己怀中的猫,不自觉的伸手抚了抚,眸底溢出一抹可惜。 云蓁偏过身,取过手帕擦拭干净水渍。 目光不住的在房间内逡循了一圈,并未发觉琉璃的影子,而后不由蹙了蹙眉头。 琉璃早她许多,按理说不该现在还未出现。 这个念头不过在她的脑中过了一圈,便只听推开的窗台隐约传出一声声叫唤。 那通体雪白的猫在环儿怀中竖起耳朵,忽然挣扎了片刻,从环儿怀中跳了出来。 想要走,却好似舍不得环儿一般,在她的脚边蹭了蹭,一边高声应道。 瞧着这个动静,环儿便知晓般抬起头瞧了云蓁一眼。 云蓁摆了摆手道。“去吧。” 环儿忙抱起脚下的猫便向着门外走去。 待到环儿离去,云蓁方才在房内转了一圈,寻到行囊,在包里取出药沫,打开闻了闻,便想要给伤口敷上。 却不料,那窗台突然一阵轻响,云蓁下意识回眸,一股淡淡的古怪的味道在她的鼻尖萦绕。 她脑中嗡鸣一声,心中警铃大作,伸手一把摸到腰间,摸着那些银针后,方才舒了一口气,却不料脚下突然一个酸软,从她伤口处传上来的酥麻。 直接贯穿到她的四肢百骸,在她惊愕之间,她颤抖着一双手只能摸到那布包,身子滑下的那一刻,行囊被她带落在地。 里头一个小包,装着的一些瓶瓶罐罐,登时碎裂一地。 她后颈处一凉,一道黑影一闪,在她瞪大眼睛无法动弹之时,便将她拦腰抱起,扫了那地上的包裹一眼,伸腿一脚便将那行李踢到床下去了。 继而扛着云蓁便从窗台上跃了出去。 德怀王这半个月在华云蓁院子外布置的人手,虽说是监视,但又何尝不是暗地里头杜绝了旁人加害云蓁的心思? 任由云蓁警惕心如何高,也不会猜到,那人竟是将那特质的药抹在了猫爪之上。 这猫爪上的毒,若是单单一处,自然是毫无作用,但是若是用旁的东西一引,那东西便会立即爆发出来,药倒云蓁也算不得意外。 云蓁在晕厥之前,将这个想了个通透。 心中不由暗暗咬牙,暗咒自己一时竟是放松了警惕。 ...... “小寻。”瞧见环儿怀中抱着的那只白猫,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狭长凤眸的女子不由几步上前,只是便是如此焦急之下,她长期养下的教养约束了她的一举一动。 快步走来的女子体态婀娜动人,气质也是万众挑一,便是她此刻蒙着面,仅仅露出一双眸子,却能从朦胧的轮廓下瞧出她姣好的面容。 面罩半遮半掩下,却更加的能勾起旁人的探听欲。 那年轻女子身上穿着的乃是上好的皇家贡料,京都内能得此殊荣的,统共也不过那么几家,她发髻上的装饰不多,素淡但之中自带一点清丽,将她衬托越发神秘。 她说话间,那只白猫喵了一声便立即扑进了她的怀中。 环儿可惜的瞧着那猫扑进女子怀中,在她怀中不断蹭动着,唇角不自觉抿了抿。 “多谢姑娘了。”那女子说话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环儿身上衣物一圈,环儿穿的虽说比一般丫鬟要好的多,但是只要略有眼力的,却是能明显瞧出环儿乃是丫鬟装扮。 那女子却故意避开了环儿的身份,话语之间虽说难免带上些常年累积的高傲,但是她这种平稳的口气,还是能拉取旁人不少的好感的。 环儿被那女子说的微微一愣,想到自己先前冒出的那将这小猫占为己有的想法,不由觉得甚是羞愧。 面上浮出淡淡粉色,甚是不好意思道。“小姐客气了。” 那女子抚了抚那白猫。“小寻向来顽劣,爪子又甚是锋利,被我惯得甚为娇蛮,也不知有没有抓伤姑娘。” 在她与环儿说话之间,原本跟着她的丫鬟也追了过来,眼瞅着主子伸出手,登时明白女子是什么意思,不由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便要塞给环儿。 环儿连退几步,忙摆手道。“不必了。” 那丫鬟却是不管不顾的将那钱袋塞进了环儿手中,借机还在拎着她的手掌瞧了瞧。 似乎并未发觉什么伤口。 环儿被人如此拎着手,给人观察着看,虽说这不过是名女子,但是她还是觉得甚是难堪,毕竟她的常年做活,双手自然不同于这些小姐,晶莹细嫩的。 那丫鬟检查了一番,发觉环儿手上并未有什么抓痕,不由回头与那小姐对视了一眼。 那小姐目光闪烁了片刻,兴许是瞧出了环儿的窘迫之色,忙柔声解释道。 “姑娘莫恼,小寻乃是什么性子,我是最清楚不过的,若是磕了碰了,小寻便喜欢抓人。”那小姐真容遮盖在面纱之下,看不出她现下的表情。 但是环儿从她的声音之中听出了一点淡淡笑意。 那小姐及有分寸,尺寸把握的极好,不会平白惹人反感,故而环儿只是心中不甚舒服了片刻,只是不该要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要,上前一步,坚决的将手中的钱袋,塞还给了那丫鬟。 “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听到环儿如此坚决,那小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开口解释道。 “我只是怕姑娘你因着喜爱小寻便隐瞒了伤势。” “毕竟小寻的爪子利的很,若是抓伤了,留下了疤痕,那便不好了。” 听闻那小姐如此说,环儿立马有些紧张起来,想起自家郡主那双手,登时便想着回去给郡主敷一敷药。 那小姐极其会察言观色,瞧见环儿如此模样,心中一动,立马开口状若无意的问了一旁的丫鬟一句。 “你可带了药?” 那丫鬟立马会意的从袖间掏出一个白净玉瓶道。“小寻性子野,怕防止意外,这药奴婢贴身带着呢。” 环儿的目光刹那之间便落在了那白净玉瓶上。 “这药乃是一位名医专门配的祛疤的药,可是重金难求,唯有我家小姐处有几瓶罢了。”那丫鬟洋洋得意的说了片刻,便在小姐的暗示下,将药递在了环儿身前。 “不知姑娘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损伤,既然姑娘你不受这身外之物,这药可不能推了。”那小姐特意的强调了一句。 “毕竟,留疤便不好了。” 听到这里,环儿方才接过药,匆匆忙忙的走了。 瞧着环儿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丫鬟回眸瞧着自家小姐开口道。“小姐,既然这丫头肯接下药,那说明必定是有人受了伤。” “想来应当是得手了。” 那小姐面色渐渐冷淡,先前噙着笑的眸底,此刻没有半分笑意。 她一手抚着怀中的小猫,一面唇角勾动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而后轻轻拍了拍那猫的背脊,猫被她如此一摸,便不自觉的拱起了身子,微微抖动起来。 她却毫不在意般,只是突然嗤笑一声,低声道。 “这么容易处置的事情,那女人却硬生生把自己耗成这副模样,真是废物。” 第八十九章 敬酒不吃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那道黑影扛着云蓁翻过寺庙黄棕色墙壁,寻了个人烟稀少的方向,一路向着后山而去。 黑影方才从房间跃出,便又有一人从暗处冒了出来,吹了声口哨,招来另一名同伙,低声而迅速的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什么。 旋即便立即跟上前去。 虽说云蓁被药倒了,四肢百骸无法动弹,但是她的意识尚且清醒。 她努力了片刻,方才将好似粘在一处的眼睛给分开了一道小缝隙,鼻尖隐隐约约冒出的一抹抹杏花香,让她恍然之间明白,这黑衣人要将她带到何处去。 她的神智有些迟钝,恍恍惚惚之间,好像觉得这人速度慢下来了一些。 那黑衣人扛着她停在了一颗杏花树下,手上飞速一动。 便将她外袍衣角给撕下了一块,随手一丢,便落在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如此便好似开了个头般,那人一路走走停停,最后竟是将云蓁袍角给撕了个干净。 碧色裙裾被那人用力撕扯到脚裸,隐约透出里头雪白修长的轮廓。 云蓁只感觉下体一亮,冷意登时将她的神智给逼得清醒了几分。 她四肢无力,但一双眸子却异常清醒,趴在男子的背脊处,随着他的走动间,身子无意识的晃荡。 云蓁的眸色森冷,便是受到如此待遇,面上也未曾浮出什么羞赧。 她费力的,将浑身的力气一点点凝聚在右手上,缓缓抬起手掌,摸上她的腰腹间。 那处绑着她特制的腰带,她的银针尽数都被她藏在那处。 只是因为身子不断晃动,云蓁使不上力,一抹焦急溢上她的面庞。 她的额角便不自觉的冒出了些细细汗珠,倒着没入了她的墨发之中。 只是她的手指抖动间好不容易摸到了银针的针脚,欣喜甚至还来不及浮上她的面庞。 她的身子被那人拎起,抱在手中晃荡了一下,那腰带便被他动手抽走,甩了出去。 云蓁眼睁睁的瞧着那腰带从她的指缝间溜走,手指无力的垂下,眸底的怒色终于是压抑不住了。 若是事到如今,她还不明白,这人是要做些什么,她怕就是脑子坏掉了。 想起那只猫身上挂着的玉牌上镌刻的柳字。 柳家!她明明知晓这柳家与静侧妃有所瓜葛,竟是丝毫防备心也无,让那猫近了身,还抓伤了手。 云蓁悔的牙关紧咬,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好个柳家!竟敢动到她身上。 这个恩情,她记住了! 那人一路行走,一路扒下云蓁身上的衣袍,等到了目的地后,云蓁已经衣不蔽体,浑身上下仅剩下了件被撕掉袍角的内衬中衣。 将云蓁放在简易的床榻上。 那人直起身子时,发觉云蓁竟是清醒过来,死瞪着一双眼睛,十分愤怒的模样。 “这么快就醒了?” 云蓁目光瞧清楚了那人的长相后,发觉这看起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男子长的十分普通,属于那种塞进人群,打眼便寻不到的长相。 只是他面色木然,声音沙哑的好似许多年不曾开口了般。 他相对于云蓁的怒不可遏,他的表现可谓是十分的无动于衷。 云蓁浑身上下,现下唯有眼眶中的眼珠尚且能动上一动,她下身因为寒冷,故而身上竖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毛。 云蓁的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了一圈,发觉这里看起来乃是个荒芜了许久,明显是这两日方才修葺出来的废弃茅草屋。 房间内装饰简陋,在云蓁的视线范围中,对面仅仅摆放着一个瘸腿木柜,上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霉斑,因为站不稳的缘故,那木柜上摆放的陶罐一点点的倾斜着。 仿佛只要一阵风刮过,那陶罐便会落地碎成渣。 茅草屋中十分简陋,便是正对云蓁头顶位置,尚且有几丝缝隙,好在今日的天气不错,若是换做阴雨天气,此刻怕已经水淹斜顶了。 在云蓁打量着茅草屋中摆设之际,那年轻男子可不管云蓁此刻在思索什么。 伸手便捏住了云蓁的下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放在耳际晃了晃。 满意的听到里头的声音之后,他伸手强迫着云蓁张开口。 那药瓶一接近,云蓁便嗅到了那药瓶之中散发出来的淡淡味道,她目光一凝,紧咬牙关死不松口。 那人眼见灌进去的药水非但一点未进云蓁喉咙,反倒是被云蓁尽数吐了出来,愤怒的挥手一滞,那空了的药瓶便被他愤怒的伸手一甩给甩了出去。 正好击打在那陶罐上,直接扣出了一个药瓶的形状,那陶罐却是一动不动。 “敬酒不吃吃罚酒。”男子沙哑的音色,加上他古怪的形态,着实给人压迫感十足。 云蓁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目光之中翻涌起层层的怒火。 静侧妃她倒是好狠的心思,给她喝什么? 重活一世,她还没受过如此罪。 云蓁脑中突然浮出公孙曦那面色酡红,被人下了药的狼狈模样,目光越发冰寒起来,不避不退的与这名男子对视着。 兴许是云蓁眸底的高傲刺激了男子的神经,男子冷哼一声。 眸底的狠辣一闪即逝,他一伸手,飞速的便将云蓁的下颌给卸了下来。 云蓁只听一声喀嚓,因下颌被卸了下来,她的牙关根本无法咬紧。 一层层的血色染上她的眸子,将她通透的眸底尽数捆绑,在她无力反抗之际。 从男子指尖划出的一粒药丸,直接灌进了云蓁的腹中,让她根本吐都吐不出来。 云蓁喉咙口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咕哝声,一双染了血红的眸子却是诡异的冷静了下来。 那人似乎对云蓁没有气急败坏觉得甚是失望,浓眉微微一扬,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柄匕首。 轻轻贴在了云蓁的面上,冰冷的豁口对着云蓁的面庞,沁入心扉的寒凉灌进了她的皮肉,云蓁的身子竟是不自觉的抖动了片刻。 那人似乎在估算着要在云蓁面上留多少道伤口,又恍惚好似在期待从云蓁的眸底瞧出惊惶之色。 只是让他颇为失望的就是,不论他如何动作,云蓁眸底都未曾露出什么惊惶之色。 只是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定在男子的面上,似乎要将男子的容貌深深的印进心底。 男子不由有些失望,甩了甩手中的匕首,侧耳听到门口传来的几声不满的嘟囔声后,眉梢微微一扬,便想在云蓁的面上画下一道口子。 “怎么在这样的破地方?” 甚是不满的那人推门进来,挥了挥袖子,拂去那门上扬起的尘土。 而后眼见的扫见男子抬手便要向着那简陋床榻,说到底不过是一块长条木板搭成的床上,横躺着的那名女子脸上划去,登时大惊失色的张口叫了一句。 “住手!” 那人置若罔闻,云蓁已经能感觉到那锋利匕首能瞬间割破面颊的冷意贴到了她的面上,便又听进来的男子语速极快的又开口道。 “你这划伤了脸,让我怎么玩?” “你再动手,我就走了!”进来的男子不免有些气急败坏,开口嚷嚷道。 那人这才抬起头瞧向了男子,手中动作也停了下来,便是如此,云蓁脸侧还是蹭破了一层皮。 男子气急败坏的几步冲到了那人近前,伸手便要去夺那人手中的匕首。 “你还不给我?”只是尽管男子身形高挑,但是十分瘦削,面上也因荒奢无度故而染上不健康的色彩,拼手劲自然是比不过这握着刀的人的。 男子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体内空虚的很,尝试了许多次,面颊都涨红了许多,那匕首却还死死掐在另外一人手中。 不由觉得甚是丢人。 他沉着脸,挥了挥袖子。“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本公子滚出去?” 男子说话间,一双色眯眯的小眼,旋即顺着那双雪白修长的小腿缓缓上移,最终落到了云蓁那张冷着的脸上。 云蓁五官极其精致,此刻眸色蒙蒙,面色染着粉的模样,平白为她原本清冷的面容带了几分勾色。 只是她的下巴被男子动手卸掉了,故而此刻面容十分僵硬。 在男子瞧见云蓁之际,云蓁也将男子给认了出来。 可不就是柳家庶子,京都内甚是有名的纨绔之一的柳宗光? “轻凰郡主?”柳宗光在触及到云蓁那冰冷的眸子后,不自觉的便退了一步,旋即目瞪口呆的瞧着云蓁,指着云蓁半晌呐呐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轻凰郡主?” 华云蓁在京都内的鼎鼎大名,谁人不知?何况柳宗光以往还曾跟她打过几次照面,此刻打眼瞧见了云蓁,顷刻便将云蓁给认了出来。 虽说将云蓁的身份给认了出来,但是柳宗光不知为何,瞧见云蓁冰冷的神色,他心底竟是溢出一抹难以言明的兴奋,邪邪的目光在云蓁的凹凸有致的身子上扫视了一圈又一圈。 不可否认,云蓁的容貌虽说不是顶点,但也是个美人儿,以往他们虽打过照面。 今日一瞧却不知怎地,竟是平白添了几分勾人之色。 柳宗光下腹平白窜上一股邪火,舔了舔唇,指着云蓁甚是不满道。 “给本公子将她的下巴接上。” 男子默不作声的伸手替云蓁接好了下巴,便听到柳宗光急不可耐的声音。 “快滚!” 第九十章 得意洋洋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瞧见柳宗光这急不可耐的色样,男子蹙了蹙眉头,从袖间掏出一粒药丸,递到了柳宗光的面前。 柳宗光瞧了那棕色的药丸一眼,不由狐疑的抬头瞧了男子一眼。 “公子常年在花街柳巷之中流连,不会连这个也不认识吧?”男子声音沙哑。 在男子瞩目下,柳宗光瞥了瞥眼,不由伸手接了过来,轻轻嗅了嗅,眸底不由浮出一抹古怪笑意。 心中兴奋下,柳宗光对着男子挤眉弄眼道。“妹妹倒是想的细致,便连这东西都给我准备好了。” “不过。”柳宗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云蓁的身上环视了一圈。“另外一颗?” 不等柳宗光说罢,男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点点头。 “得了。”柳宗光心情大好,不由摆了摆手道。“你且回去领赏吧!” “便说是我说的。” 男子毫无波澜的眸底似乎浮出一抹淡淡的异色,但也未曾说些什么,在柳宗光不耐烦的催促下,转身便走。 还不等男子出门,柳宗光便已经搓了搓手,目光不断的在云蓁的身上流转,一双粗糙的大手抚上云蓁娇嫩的面庞,停留在了云蓁那杯刮破的面庞上,不自觉的低咒了一句。 “真是没个轻重。” “美人儿就是要好生安抚嘛。”柳宗光口中说着不着条的话。 他无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到手下肌肤的滑嫩,眸底溢出一丝兴奋,一把将手中捏着的药丸给吞咽了下去。 旋即急不可耐的伸手,便想要解开云蓁仅有的那件中衣的带子,他激动的浑身发抖。 一不留神之下,未曾解开便也罢了,竟是还打了死结。 解了许久解不开后,柳宗光不耐烦直接伸手一把撕开那件中衣。 身上仅有的一件衣服被他从中撕开,橙红的肚兜登时暴露在他的眼底,光滑的肌肤在接触到空气后,汗毛齐齐竖起。 雪白的酮体不自觉微微抖动,表示着其主人的不愿。 兴许是布匹发出的嘶鸣声取悦了柳宗光,柳宗光笑了笑,躬下身子,鼻尖一点点顺着那光滑的肌肤,轻轻闻嗅着。 柳宗光流连花街柳巷之中许久,嗅出了云蓁身上幽幽散发的处子香后,微微一怔,登时越发兴奋起来。 云蓁名声不好,他还以为云蓁早早便破了瓜,却不料,竟是被自己捡了个便宜。 想起这些日子常听那些狐朋狗友感叹,德怀王府的轻凰郡主又是得镇南王青眼相看,又是被谁人上门求亲。 柳宗光不由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感觉到柳宗光的动作,云蓁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隔日饭都快尽数吐出来了。 她的面色越发森冷,但是碍于身上药性未除,她的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目光死死盯着柳宗光的头顶,将浑身的力气一点点凝聚起来。 兴许是被逼迫的潜能爆发,云蓁竟是发觉力气在一点点回笼,微微怔愣之际。 柳宗光身上竟是不知散发出什么香味,冒入她的鼻尖,登时将她体内另外一种波浪给勾动了出来,酥麻感一点点顺着她的背脊一点点覆盖过她的全身。 云蓁感觉到一只手一点点在她的腰间环绕,而后缓缓挪动,顺着她的身体,停留在了她身上唯一一块遮羞布上。 云蓁浑身上下不由冒出一抹寒芒,瞧着柳宗光那大半张脸。 感觉着柳宗光将大半个身子贴在了她的身上,什么东西直挺挺的贴进了她的大腿。 她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女,自然是清楚那是什么,心中浮出的一抹愤恨交错在她的心尖,她只觉心中愤怒之极,强迫般将体内翻涌的春色压抑下去,旋即喉口溢出一抹腥甜。 柳宗光猴急的伸手几下扒拉下自己的衣服。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羞愤,她浑身抖动,缓缓举起手,颤抖着摸到散乱的发髻间,那一只先前被赵沁绣亲手藏进去的金簪。 在柳宗光伸手便要卸下她身上唯一一块遮羞布之际,她终于将那支金簪给拔了出来。 云蓁咬了咬舌尖,控制住体内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在柳宗光光裸着上半身,趴在她的身上不注意时,恨色在云蓁眸底翻涌,竟是将她体内的潜能被逼迫出来,她动作极快的将那只金簪狠狠插入了柳宗光的后背。 她羞愤下,将全身力气都灌在了金簪上,这一下刺的不轻。 柳宗光惊呼一声,血色登时顺着他的肩胛滑落下来,滴在了云蓁白净的面庞上。 柳宗光因为激动的情绪刹那之间得到了片刻的清醒,可能是因为药理作用,他眸底的欲求不满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 他捂住受了伤的肩胛。 他一个公子哥,哪里受过这样的罪?登时疼的冷汗就下来了,捂着那已经没入大半,险些将他捅了个对穿的伤口,疼的浑身抖动起来。 直到此刻,他放才看清云蓁此时的神色,她一眨不眨瞪着一双眸子,尽管她此刻因为药力面色泛着不自然的酡红,但眸底的疯狂与冷静却让她控制住了体内那翻涌的热浪。 因为染了血色,竟是为云蓁染上了几分的妖艳。 只是柳宗光不过清醒了那么一瞬,便已精虫上脑,被药力控制,竟是丝毫不顾及还在咕咕冒着鲜血的肩胛,伸手制住了云蓁。 在她不断挣扎之中,魔爪伸向了她的亵裤。 云蓁毕竟药力还未褪走干净,柳宗光又是名男子,被他死死抓住,扭动间便不由泄露春光。 “柳...宗.光!”云蓁舌尖尚且有些发麻,身子忽然猛地跳起,以额头狠狠的撞上了柳宗光受伤的地方。 只是这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云蓁重重磕了这么一下,登时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热浪一点点汩汩灌溉过她的身子,柳宗光那血里头沾染的某种药力将她身上,被她强制压下的东西勾动了起来。 云蓁手脚不自觉蜷缩成一团,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掌方才面前得以控制。 柳宗光吃痛,手下动作便不由松开了一些,若是搁平时,他怕是已经疼的爬不起来了。 此刻被药力控制,浑身抖动了片刻,竟是不顾自己的伤口,再次向着云蓁扑来。 “你。” 柳宗光喉结上下滚动着,狰狞笑着,口中的话却仅仅说出了一半,门口方向,突然传来刀剑交击之声。 只是柳宗光却是听不见了。 那放置着木柜的一面墙被人破开,上头放置的那只陶罐被人一脚踹开,正好砸在了柳宗光的身上。 柳宗光闷哼一声,被砸的痛呼一声,身子便向着云蓁压倒过去。 闯进来的那人瞧清楚房间内场景,面上一黑,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犹如凝滞,能够将人直接给洞穿。 好在这个茅草屋本就不大,那人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来,一手拎着柳宗光的后领丢了出去。 乍一眼瞧见衣裳不整的云蓁后,男子呼吸不由一滞,唇角一抽,额角青筋暴起。 云蓁迷迷蒙蒙之间抬头向着那个方向瞧去,却能从缝隙之间隐约瞧见几道交缠在一起的人影。 想来应当是先前那名男子并未离开? 云蓁只觉脑中意识一点点飘散,便只听一阵吵闹,茅草屋不自觉抖动了片刻,而后她大敞的衣襟便被人拎好,被人卷动着抱入了怀中。 面颊上的血色也旋即蹭到了男子的衣裳上。 血腥味离她远了一点后,男子努力的抓紧了她的手指。 “云蓁。” 云蓁身子微微抖动着,睁开眸子,恍惚瞧了男子一眼。 瞧见一张甚是熟悉的脸后,云蓁不由怔了一怔,轻轻呢喃道。“荣故?” “是我。” 她抬起手,光洁的双臂抱紧了荣故的脖颈,热情的将他的话尽数堵在喉口。 荣故微微一滞,难得云蓁如此热情,感觉到她的丁香小舌趁着此刻席卷了他的唇齿,他情难自已小心将她抱紧了些,与她唇齿交融的交换了一个深吻。 在云蓁的攻略下,荣故勉强找回了一些神智,伸手略略隔开了些。 ****的银丝从她们唇角滑落,云蓁甚是不满的嘟了嘟嘴,水光潋滟的红唇带着勾人的神色,荣故瞧见云蓁眼角眉梢染上的媚色,呼吸不由一滞,险些脱盔弃甲。 他赶忙伸手在云蓁身上点动了几下,旋即轻轻拍了拍云蓁的面庞。 云蓁这才清醒了一些,转动了下眼珠,感觉到体内热浪被略略压制了一些。 云蓁只觉背脊冒出的一层层细汗被她的中衣吸取,她的目光在一面通风的茅草屋内缓缓转动了一圈,最终落在勉力想要爬起来,背脊上已经晕染开伤口的柳宗光身上。 趁着这个空当,荣故已经褪下了身上的外袍,将云蓁的身体给裹上了。 云蓁伸手不自觉拉紧了一些身上的衣袍,感觉自己的神智恢复了一些,她的声音还略带些沙哑。 “金簪。” 荣故微微一滞,顺着云蓁的目光望过去,瞧见柳宗光那肩胛上插着的一只金簪后,抱着浑身酸软的云蓁缓缓向着那处而去,伸手从柳宗光身上拔出那支金簪,随手擦拭了片刻,递给了云蓁。 云蓁确未曾伸手接,缓缓在荣故身上扭动了片刻,下了地。 只是她身子酸软,依旧需要依靠在荣故的身上,她朝荣故伸手,轻声道。“匕首。” 荣故与云蓁对视之间,似乎是明白了云蓁乃是什么意思,他毫不犹豫从怀中取出匕首,塞入了云蓁手中,似乎怕云蓁握不住,他一直不曾松手。 云蓁也不曾挣扎,在荣故一脚将柳宗光翻过身来之时。 她缓缓蹲下了身子,瞧着柳宗光。 柳宗光此刻已经是痛的动弹不得,神智已经有了几分清醒,瞧见云蓁捏着匕首靠近的模样,瞳孔之中似乎溢出了惊慌与恐惧之色,他唇齿抖动了片刻,含含糊糊吐出了几个字。 “你不能,不能。” 第九十一章 获救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不能?”云蓁牙关紧咬,硬生生的从齿缝之间将这两个字一个个挤出来。 因为无力,她的身子斜靠在荣故的身上,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云蓁身子的战栗,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的便紧了紧。 云蓁动作略作停顿,为了保持自己现下清醒的状态,不由咬了咬舌尖,一股腥甜味道在她唇齿之间渲染开来。 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地上抖索着身子的柳宗光。 “谁让人前来的?” 背后剧烈的痛感将柳宗光身上的药性给压制了下去,毕竟那人给他吃的不过是助兴的药物罢了,自然是没有旁的那种药效那 还没细问,只是吕玄答应她给她找份好工作,往后什么事都听自己的。 “那就留下来呗,谁不愿意去的就留下来吧!”奥巴面无表情的说道。 “朕御赐的轿子,谁准你坐的?”龙昊然一脚将满脸腹诽的跪在地上的季同踢到,阴森的问道。 今晚的月亮一直躲在云层中没有露面,没有路灯的旷野里伸手不见五指,到处是黯淡无光。 众人没有注意的是,就在场中一片混乱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不远处也加入了武者的大队中,而他的目标却是场中的公孙欣儿。 此刻滞留浅湖岸边的千余叛军士卒,还有络绎不绝涌到浅湖的残余四千叛军士卒,听到大理国皇帝段素廉喊话,纷纷楞在当场。 按理说这些铜人们铜头铁臂,应该全然不惧阳云汉的攻击才对,可偏偏阳云汉宝刀挥过,两个铜人的胳膊竟在瞬间耷拉下来,手中握着的长刀也颓然落下。 这些让人闻之色变的生理反应,都是毒品的戒断症状。也正是因为这些难受的反应,更会刺激那些吸毒者们千方百计地想要搞到毒品吸食,以期缓解这种腐魂蚀骨的痛苦。 十五六岁的年纪,英俊帅气,朝气蓬勃,身子骨也结实,浓眉大眼,说话声音也是中气十足。 他们摇摇头,重新把窗户关上,渐渐地,脚步声越来越远,光线也逐渐减弱,不出片刻,四周又恢复一片宁静。 柳云歌这话一落下,贺氏的脸瞬间就变的狠厉起来,柳元华直接就傻了,这特么怎么回事儿??? 本来自从接手喵十七那天起,养喵十七就已经成为了他的责任,他也答应了会将喵十七喂得饱饱的,当然了,喵十七调皮捣蛋他气得罚她饿肚子这事儿除外。 “亲手杀了这几位前辈,我也不忍,不过他们脱离了自己的职责和责任,那就只能在我手里陨落了。”张帆说道。 哪知道,第三只眼睛刚一睁开,萧明就看到了水符猪头之内,目眦尽裂的血色符牛头。 随着吟唱,一朵朵火花化作火海冲出,将萧明四周护住,“噗噗噗……”星石打入火海,被一朵朵火花挡住,旋即“啪啪啪”的炸裂,原来这星石核心依旧是冰晶,水火交攻之下,再无法凝结符相。 她娥眉一促,嘴中默念着什么,只见人影忽地浑身晃了一晃,抬起右脚又想继续前进,但这个时候一声轻微的咳嗽从灾民的口中传来,就如一股无形的魔力,托住人影悬于空中的右脚,迟迟无法落下。 度厄心中道,还有一篇八品度厄真经,要是都说出来你们一帮神圣岂不是更要羡慕我。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晚上苏阿姨煮了晚饭后,来对叶离说,明天她开始放假,初八会准时回来上班。 只见李明展开山河社稷图,只见空白的山河社稷图中竟多了一株柳树。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医院里面的工作很忙。你那里就是个劳累的命,利润那么的低,根本就是赚不了多少钱的生意。”陈芸支持李超凡开这个医院,但是并不代表陈芸会认同李超凡做生意的方式。 第九十二章 拖延时间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荣故眸底明显溢出了一抹讶异,目光直勾勾的定在云蓁的面上,好不容易从她长期冷凝的面容下头,瞧出了她一时敞开的心肺。 他竟是缓缓勾出一个笑,那个笑容甚为古怪,稚气与深沉交错。 稚气与云蓁记忆之中的那个少年郎叠加在一起。 而那一抹深沉,却让云蓁不得不退了一些,竟是一时不敢再造次。 似乎是云蓁难得露出的慌乱取悦了他,荣故轻轻一笑,伸手一把将云蓁按在了胸膛前,与她一眨不眨的对视着,似乎要从她的瞳孔之中,寻到自己的一点倒影。 许久之后,他突然发出一声愉悦的笑声,将云蓁按入怀中,不断的索求着。 像是要将这些年里头,少的那些都给尽数补上。 隐约之间,云蓁恍然之间好似觉察出了一丝不对之处,但若是说哪处有所不对,她又说不出个大概来。 那个念头极快的便在她的脑海之中流转了一圈,不久便被她抛之脑后。 旋即,荣故好似是发觉了云蓁的不专心一般,不耐的蹙了蹙眉头,用力的按住了她。 轻轻的在她上唇处轻舔了片刻。 在云蓁放松松懈,还以为那药效已经被完全压制之时,却不料那热浪又铺天盖地的蔓延出来。 云蓁身子不由一抖,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哼,便察觉出荣故动作越发汹涌起来。 如此几次反复下来,只要感觉热潮涌来,她便下意识的张开贝齿,舔舐上荣故唇,轻车熟路的与他交换了一个又一个吻。 便在云蓁迷蒙之间决定加深这个,之时,她敏感的察觉到了身下有什么东西紧紧贴附在了她的腿间,随之而来的。 是荣故越发厚重的喘息声,云蓁的身子不由一僵。 眉头不自觉的轻轻一蹙,这个动作不小,与她唇齿交缠的荣故自然是立马反应了过来。 在云蓁身子僵住的那一刻,脑中不断思索着,该如何做之时。 荣故却是突然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伸手一把将云蓁搂入怀中。 鼻尖埋在云蓁的脖颈处,滚烫的鼻息扑打在云蓁的脖颈处,带出一片战栗。 云蓁身子微微一抖,在这冰冷湖水的压制下头,只觉身上的热潮已经被压下了不少。 她犹豫了片刻,身子无意识攀附在荣故的身上,感觉他已经逐渐平复了下来,犹豫了片刻,便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却不妨被荣故抓过来狠狠吻了几次,她的红唇被啃噬的十分红肿。 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云蓁脑中尚带着的几分抗拒,被热浪给掩埋。 其实,那粒药丸不过是花街柳巷之地里头用来做添头,培养情趣的一点小东西罢了,药效本没有这么强。 但那男子先前还给云蓁灌下一种药汁,虽说那药被云蓁吐出去了不少,但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被云蓁吞进了腹中。 这两种药效加持下,便是云蓁也难免有些失控。 荣故眉头微微一蹙,伸出两指隔开云蓁的唇,原先他瞧着柳宗光那副尚有几分清醒的模样,还以为云蓁这药效并不是多么严重,只要略作舒缓便是。 却不料这药险些将他都给逼得失控了。 现下瞧着云蓁这没完没了的模样,竟是好似没有如此简单? 却不料想,迷蒙状态的云蓁竟是小心的伸出舌尖舔了舔荣故那冰冷的舌尖。 荣故身子一个机灵,伸手一把点住了云蓁的穴道,抱着她向着岸边游去。 这乃是一个山洞,唯有一处通风路口,冰潭上头有个一人大小的洞口,下头直射灌入一支日光,也不知是从何处衔接而来。 荣故便将云蓁带到了那日光落点,冰潭边上的一块大石上头,将她的身子固定好,以防云蓁身子滑落在水中。 他方才抬步向着洞外而去,这个地方,乃是他无意之间发觉的。 当年若非是华卿凰闯进了这后山瀑布,眼瞅着他在外头瀑布之中起伏,突然大发善心,让人将他从水中捞了出来。 他又如何会与华卿凰有所牵扯? 荣故一边行走一边如此思忖,眸底不自觉的浮出一抹柔光。 洞外距离瀑布不远的地方,守着两名男子,男子听见动静,将目光移动到了一身湿漉漉的,眸底耀着笑意,好似十分高兴的荣故身上,不由觉得甚是奇怪。 “主子?” 却不料荣故走进前来,眸底的笑意飞速被他掩盖了下去,冷冷的瞧了那开口之人一眼。 那眸底溢出的冰寒之色,让那人不禁有些心虚,那人不自觉的便垂下了头,不敢与荣故对视。 “主子?” 在那人还未回过神来之时,荣故已经将目光给移动开去。“白止,你给我滚。” 白止身子微微一抖,猛地抬头对上荣故的视线,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道。“主子!为什么?” “主子。”一边站着的白契上前一步拉住了白止,对着荣故躬了躬身子开口道。“主子息怒。” “为什么?”荣故眉梢微微一扬,“为什么你不清楚?” 他冷冷哼了一声,心中难免有些心虚的白止登时不敢再开口说话。 白契伸手一把将白止扯倒,一同跪在了荣故的脚下。“主子,白止年轻气盛,做事难免失了分寸,主子便原谅他这一次罢。” “主子你不是。”白止虽说被白契伸手拉了一把,但是面上难免带了一丝的不甘之色。 “我不是什么?”荣故眉梢微微一扬。 在荣故的瞩目之下,白止刹那之间只觉如鲠在喉,似乎是说不出话来。 只是刹那之间,白止便反应过来,轻凰郡主此番着了道,完全是她自己不小心罢了,与他有什么干系? 他至多,不过是袖手旁观罢了。 白止无视一旁白契递过来的视线,垂下头,快速道。“主子原先是为了华桑公主而来,现下却是在泠国境内逗留如此之久,不就是为了轻凰郡主么?” 荣故眸底的冰冷之色,奇异的被他收了回去,他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容,声音极轻。“我的心思,何时轮到你妄自揣度了?” 若非是他想着上山与云蓁打个照面,方才如此快接到消息。 尽管他知晓,便是他迟来一步,白契也不会让云蓁出什么事情。 顶多会将柳宗光丢在一旁,将云蓁留给他处置而已。 但是他们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他会不知晓? 若是他们略有犹疑,云蓁又怎会被那柳宗光如此轻薄?受尽屈辱? “主子!轻凰郡主虽说与华桑公主相似,但...” 思及此,荣故便觉得十分难堪目光不自觉便越发冰冷起来。“不必多说,明日你便回程,将霜昇给我换来。” 白止听到此番,终于是体会到了云蓁在荣故心中的地位,怔愣了片刻,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荣故脚下. 只觉甚是慌乱,好歹他也跟在了荣故身前这么多年,自然是清楚荣故说出这话,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哪料荣故只是低眸瞧了白止一眼,冷冷的眸底毫无情绪。 “主子。” 白契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在一旁看着,也一同跪在了荣故脚下,沉声道。“此事也有属下之责,待到回国后,属下自当领命,但是现下主子处于泠国境内,身侧实在不可无人。” “还望主子将我们先留在身侧,以免若是轻凰郡主身侧无人可用。” 听到白契如此说,荣故方才将目光缓缓移动到了白契身上。 白契向来沉稳,白止此番能够如此胡闹,显然也是有他的手笔在,但是白契十分聪明,知晓荣故到底介意的点在何处,说的话,字字句句点在了重点上。 荣故将他们传来,也不是为了给他们惩罚,只是为了提点他们,告诫他们罢了。 只是这惩罚倒是难免的,荣故眉梢微微一挑,直瞧的白止背脊发麻,方才缓缓开口道。 “你们跟在我身侧时间不短,应当知晓我的脾气,若是....” 还不待荣故说罢,白契便忙开口表忠心道。“绝无下次!” 荣故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白止只觉背脊上酸麻之感渐渐褪走,只留下湿漉漉的一片。 他这时明显也回过了味,知晓荣故今日乃是在敲打自己。 便听荣故开口道。“你们既是一路跟来的,那么路上的东西可是收拾干净了?” 荣故说话间,双眸微微一眯,那眸底浮出的暗色压迫感十足。 他下意识的望向了洞口深处,云蓁现下尚且神志不清,这些东西自然是要处置好的。 白契点了点头,在荣故一路迅速追上来之时,他已经隐约察觉出了云蓁在荣故心中的地位,便立即让人去将那人沿路故意留下的线索一一拔除干净了。“先前那名男子已经被擒下了。” 荣故眼见白契点头,目光微微一闪,倒是也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倒是白止极为讶异,想来是不曾思索过这些的。 既然这事乃是有人刻意策划,那便必定有下文,荣故沉思了片刻,便当机立断的开口道。“那名男子且先带回去。” 到底如何处置,等到云蓁清醒过来再说。 云蓁乃是个有主见的,有些事情,不会希望他完全插手。 “你们只要拖延些时间便可,明白?”荣故沉声开口道。 “明白!” 第九十三章 莫要伤心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环儿回到房间内时,除了房间内打开着的窗户,云蓁已经不见了踪迹。 环儿还以为云蓁乃是出去了,捏着手心之中的药瓶便转过身。 哪料她才走两步,华云修便跨步进了来,扫了这个不大的禅房一圈,在环儿反应过来之时,开口问道。“王姐不在?” 他问罢,抬眸发觉环儿手中握着一个白净瓷瓶,目光甚是古怪的瞧着他,心中一跳,便听环儿吃惊的道。 “郡主不是去世子你那里了么?” 这是在云清山上,云蓁若是去往别处,根本不可能不带着自己,环儿很快便意识到了这点。 华云修瞧了她一眼,身子一转,便要跨出房门,只是便在此刻,他的鼻尖突然嗅到了一丝药味。 他下意识的便向着那药味方向瞧去。 只见床榻边上放着的长条木桌底下的地面明显比旁处的要深,华云修眉头微蹙,上前一步,这就近了瞧,华云修方才瞧见那块颜色较深的地面四周还散落着一些细末。 他用手指沾了一些,凑到鼻尖便闻到了一股子药味。 一旁的环儿下意识便跟了过来,此刻瞧见华云修如此动作,下意识抬起头,扫了那长条木桌一眼。“包裹呢?” 半蹲着的华云修四处环视了一圈,眼角余光正好扫见那被人踢到床榻下的包裹上,不知是思索了些什么,他面色不由一沉。 便在此刻,房门轻轻被人叩响。 华云修不慌不忙的起身,借着转了个方向,将地下的药沫给抹了个干净。 “世子。”门口站着的乃是陆南,他进来时眼瞅着华云修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故而并未贸贸然闯进去,说话间,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房间内环视了一圈,蹙了蹙眉头。 陆南望向面色颇有些苍白的环儿,沉声问道。“郡主呢?” 华云修跨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陆南的视线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什么事?” 陆南犹豫的瞧了华云修一眼,方才道。“世子,王爷有请郡主。” 华云修目光微微一闪,开口道。“云清山上风景如画,王姐散心去了,有什么事?” 陆南微微一怔,瞧向华云修的目光不免有些古怪。 还不等华云修体会到这古怪是出自何处,陆南便垂下了头,躬身对华云修行了一礼,而后拍了拍手,身后跟过来的侍从便上前,一左一右的将环儿架了起来。 “既然郡主不在,问这个小丫鬟也是一般无二。” 环儿突然被人如此对待,难免有些惊慌失措,不安染上她的心头,她挣扎了片刻,实在是不知自己到底是哪处得罪了陆南。 “陆管家,奴婢,奴婢是有何处未做得体贴?” 哪料陆南却是看也不看她,挥了挥袖子,便让人带着环儿下去了。 现下郡主不知踪迹,环儿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华云修,眼瞧着华云修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嘴巴一张一合的好似说了一句什么。 环儿不由一怔。 华云修会跟来,这个陆管事并不觉得意外。 故而坐在寺庙后院凉亭里头的德怀王并未表露的十分讶异。 “父王。”德怀王点了点头,拍了拍一旁空置的一个位置道。“坐下吧。” 凉亭内一共坐着一男三女,坐在德怀王右手的女眷此刻正柔声安慰着一旁手持绢帕,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因为微垂着头拭泪的缘故,华云修并未瞧清那名女子的面容。 而坐在女子下手,面露不忍之色的华云悠察觉到华云修的接近,缓缓勾出一个笑容。“王兄。” 华云修漫不经心的点头落座。 便在陆南将环儿带上来后,那女子略略抬头,狭长的眸底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好似随时会凝结成珠滑落般。 环儿瞧着这女子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因女子卸下了面纱,女子长得算是清秀,五官平平无奇,若说唯一的出彩之处,便是那双狭长,眸底无意识耀着寒芒的眸子。 相对比下来,还是她遮着面纱,带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此刻那半掩半遮的风情便登时退走了大半。 环儿原本还不甚确定,在瞧见跟在女子身后递手帕的丫鬟后,登时回过神来。 心中不免奇怪,这不是那柳家小姐么?这是做什么? “可是这个丫头?”在环儿觉得甚是奇怪之时。 便只见德怀王上下扫视了环儿一圈,还与陆南互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问,如何不见云蓁踪迹? “云蓁呢?” 陆南瞧了一旁静坐着的华云修一眼。“听说是散心去了。” 现下这么个糟心情况,云蓁还有心思去散心?德怀王不耐的挥了挥袖子,甚是不满。“去将云蓁寻来。” 环儿被德怀王这态度,弄得甚是心慌,正在她不安之间,她的眼角在瞥见端坐着,甚至连眼神都不曾给自己来一个的华云修,只觉得好似心中有了根定海神针般,也不等他们开口问,她犹豫了片刻,便开口道。“王爷?到底寻奴婢前来有何事?” 德怀王冷冷瞥了她一眼,挥了挥手,环儿身后的侍从便伸手推了她一把。 环儿甚是疑惑的跨前几步,将这凉亭饶了半圈,而后方才瞧见,在那柳小姐的脚下,平瘫着一块蔚蓝色的布匹,上头安静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 那猫皮毛黯淡,眸子泛白,一动不动的躺着,已然是没了声息。 正是环儿先前亲手还给柳小姐的,那只叫做小寻的猫。 便在环儿只觉浑身汗毛倒立,脑中空白一片之际,便听那柳小姐隐忍了许久,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 “这本是件小事,不该麻烦王爷,只是王爷不知。”柳小姐说到一半,便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身后跟着的那名丫鬟,赶忙开口接道。 “这猫乃是华桑公主生前赐给我家小姐的。小寻这名字,还是华桑公主亲自起的。” 柳小姐唇角抿了抿,低头爱怜的瞧着猫的尸首。“母亲念着这猫野性未除,本是不同意我将这猫带出来的,只是我思量着,这猫虽是顽劣,但是若非旁人伤它,它也不会轻易去招惹旁人。” “便是被小寻抓到,顶多也不过是留下道伤口罢了,跟我说说,赔偿一番便是。” “却不料想,竟是有人连一只畜生都不放过。” 柳小姐好似说到了伤心处一般,泪水不由啪嗒啪嗒的留下,灌入那猫的白毛之中。“母亲甚是喜爱小寻,现下小寻出了事情,让我如何对的起华桑公主?如何有脸回府见母亲?” 瞧着柳小姐伤心,一旁的华云悠面上浮出一抹不忍,赶忙上前搀扶住柳小姐,开口安抚了几句。 “青青莫要伤心了。” 德怀王心中也觉这不过乃是一件小事,不过是只畜生罢了,死了不就死了? 只是瞧着柳青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德怀王便觉得甚是头痛,若是平常他早就让人轰了出去,但这乃是柳家嫡小姐,这事既然是捅到了他的面前,他自然不能不理会,目光刹那之间挪动到了一旁傻傻站着,瞧着柳小姐啪嗒啪嗒流泪的环儿身上。 “环儿,你可见过这猫?” 环儿的目光挪动到地上那猫的尸首上,犹豫了片刻,不由点了点头。“见过。” 听到环儿如此说,德怀王的目光登时深了一些。 还不等环儿反应德怀王的神色为何变了一变,便听德怀王沉声质问。“听青青说,这猫,乃是你亲手交送到她手中的?” 环儿终是反应慢一拍的回过了神,犹豫道。“是。” “但是这猫送回柳小姐手中之时,还是活的。” 柳小姐听闻她如此说,不由抬头瞧了她一眼,情绪激动道。“你竟是还狡辩!” “小寻横竖不过是抓了你主子一爪子,你竟便忍心将它直接药死?” ...... 云蓁清醒过来之时,只感觉手下温热的触感十分舒适,她不由的伸手抚了一把。 “醒了?”在她察觉到手下触感不对之时,她便感觉到了荣故胸膛处的震颤,与耳际低低传来的酥麻感。 云蓁微微一怔,缓缓从荣故的胸膛处离开。 便只瞧见荣故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衣襟被用力撕扯开,露出光洁的肌肤。 而那白皙的胸膛上,落下了密密麻麻的吻痕。 那吻痕一直延伸到他的脖颈处,而她的一只手,还轻轻抚在他的胸口处。 两人贴的及近,云蓁甚至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燥热的体温。 云蓁脑中嗡嗡作响,晕厥前的所有记忆尽数回笼,一抹粉色悄然浮上她的面颊耳畔,也不知是羞是恼。 她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并无异样,裘裤还老老实实的穿在她的身上之时,她不由怔然抬头,对上了荣故那双带着几分戏谑的眸子。 而后反应明显是慢了半拍,惊异不定的开口道。“你。” 荣故抬头瞧了她一眼,旋即缓缓抱着她游至岸边,将她身子一托,放在岸边大石上,而后极为自然的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便出了水。 而不远,在云蓁伸手便可触摸到的地方,放置着一身干净的衣物。 第九十四章 如何处置?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我。” 荣故等了片刻,便听到云蓁缓缓从水中起身,与悉悉索索,明显是在穿衣裳的声音。 “我晕了多久?”云蓁沉思了片刻,挑了个比较隐晦的形容词道。 “不久,一个半时辰。”伴随着荣故淡淡的声音,一抹白雾从他的身上冒出,不多时,他身上的衣物便已被他尽数烘干。 云蓁极快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发觉相对于荣故满身吻痕,她身上则是干干净净的,至少在她能够瞧见的地方是没有吻痕的。 她心中情绪一时十分复杂,但是手中动作却不停歇,将身上衣物穿好后,方才开口问道。“这是何处?” 荣故估摸着时间,隐隐撇过身子瞧了一眼,发觉云蓁果然已经穿好了衣物,此刻正在低头系着腰带。 “云清山后山。” 云蓁抬眼便瞧见荣故脖颈处密密麻麻的吻痕,不由有些尴尬的撇过视线。 荣故眸底浮出一抹淡淡笑意,知晓若是再逗下去,云蓁怕是得炸毛,便缓缓开口道。 “你想如何处置?” 云蓁不由微微一怔,因为她注意到荣故说的是,如何处置,而不是问她如何是好。 她心中登时一暖,眉梢微微一扬,冷笑道。 “既然有人费心费力的想要将我陷入险地,我又如何能如他所愿?” ...... 环儿吃惊的瞧着柳小姐,脑中不由有些空白,声音便不自觉的低了一些。“柳小姐,你在说些什么?” 华云修打眼扫见环儿如此模样,心知环儿已经被柳小姐先前的连番质问给弄的晕头转向,便缓缓开口道。“柳小姐,这话可不是如此说的?” 华云修的目光在白猫上流转了一圈,面上神色未改。“敢问柳小姐,你判定,这猫乃是我王姐下药毒死的?” 柳青青早早便知华云修与华云蓁的感情深厚,故而听见华云修为华云蓁开口,也不觉讶异,只是眉梢微微一扬,反问道。“世子又如何确定?这猫不是被轻凰郡主给药死的?” 不等华云修接口,柳青青便又开口堵住华云修的话。“我家小寻性格虽是顽劣,但若非是有人招惹了它,它是绝不会动手抓人的。” 说着说着,柳小姐的目光缓缓挪动在了环儿身上。“我原本从这丫鬟手中接过小寻之时,便觉得它精神有些萎靡,还以为它是累着了,却不想这才抱回去不久便。” 她瞧了瞧地上白猫的尸体,竟是哽咽了一下。“变成如此这副模样前,它唯一接触的便是郡主。” “若非是郡主心中有愧。”柳青青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郡主为何不敢来见我?与我们对视?” 环儿对柳青青颠倒黑白的功力颇有些叹为观止,觉得这柳小姐说话做事甚是不过头脑,莫说这猫不是她家郡主弄死的,便是,顶多不过是只猫罢了,就算是华桑公主生前赐下的。 现下华桑公主人死如灯灭,她家郡主又何须为了这个躲着? 华云修明显也能想到,只不过想的比环儿要深的一些,想起那莫名落在地上的药沫,他心中不免浮出一抹不安。 像是为了应征他的不安一般,先前离去四处搜寻云蓁的陆南,此刻一脸凝重的进了来。 他躬身行了一个礼,瞧了这凉亭之中的一大堆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德怀王眉梢一跳,只觉得这心慌的感觉十分熟悉,还不待他想好是不是阻拦陆南开口,便听一旁的静侧妃关切着开口道。 “可是寻到了郡主?” 自打受了禁锢后,静侧妃的脾气好似越发温和,比之以往更识大体,故而德怀王觉得甚是满意,此刻听闻静侧妃突然如此开口。 德怀王不由心中起疑的将目光移动过去,只是他仅看到了静侧妃那不似作伪的关切,登时以为不过是自己想的太多。 只是这静侧妃都开了口,自然不可再让陆南闭嘴。 陆南不由将询问的目光挪动到了德怀王的身上,发觉德怀王点了点头,他方才开口道。“郡主她。” “听闻郡主她好似被人劫持往后山去了。” 凉亭内众人不由齐齐变色,德怀王眼皮一跳,登时后悔让陆南便这样的说出口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云蓁是去散心去了?” 德怀王率先站起身来。 陆南明白他的意思,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挪动到了一旁的华云修身上,知晓德怀王现下想听的并不是这个消息,沉声道。“属下已经派人在寺庙之中搜寻了一遍。”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云蓁仅是散心,一个人能走多远? 德怀王目光微微一沉,突然也不知想起什么,咬了咬牙,抬步便向着亭外走去。 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劫走了他的嫡女,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德怀王一面恨着云蓁给他惹事,一面心中低咒那名劫持云蓁之人,现下哪里还有心思分心去瞧着亭子内三名女子到底是什么表情与想法? 倒是华云修跟着起身之时,略略缓下脚步,故作不经意的回转过身子,偏头瞧了身后的三人一眼,而后目光一沉,唇角也紧紧抿成了一线。 “王爷,这。”逡循着后院羊肠小路而行,有一名侍卫眼尖的从一颗树上抽出了那碧色的布条,飞速的呈送回了德怀王的面前。 华云修低头瞧了一眼,便听德怀王满含怒意的声音道。 “这是云蓁今日穿的衣裳。” 云蓁肤色极为白净,穿一身碧色衣裳甚是打眼,先前下马车,前来请安之时,他曾无意之间扫过来一眼。 好似云蓁身上穿着的,便是这种颜色的衣袍。 瞧着呈送到自己面前的布条,由碧色转换成了中衣的雪白后,德怀王的神色不免越发黑沉下来,恨不得直接将那人给揪出来。 “王爷,前头有个茅草屋。”前头探路的侍卫回身禀告,说罢,那侍卫抬头瞧见德怀王面上显而易见的怒色,明显有些犹豫。 “说!”德怀王瞧见那侍卫如此模样,更是怒火中烧。 “那茅草屋前头,沿路有些血迹。”侍卫被德怀王吼的头皮发麻,硬着头皮挥了挥手,便有人从身后过来,颤颤巍巍的将一件染了些血色的衣裳给呈送到了德怀王的面前。 “还有这个。” 德怀王一眼望过去,登时便瞧出了,这件染血衣物,与那布条乃是同一种花色。 这外衣都已经被扒光了,便是此番华云蓁并未受辱,也怕是于事无补。 德怀王不由想到了最为悲惨的结局,阴沉着一张脸,抬起头瞧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好似随手能够被风吹塌的茅草屋。 身侧的华云修打眼扫了一圈那衣裳上的花纹,眸底掩藏着的担忧,却是奇异的平复了一些。 眼瞅着德怀王一声不吭,他沉着的开口下令道。“包围茅草屋。” 那侍卫如蒙大赦的转身便窜了出去,在离开之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父王,让儿臣来吧。”华云修对着德怀王躬了躬身子,在得到了德怀王的首肯后,方才大步的跨向了那茅草屋。 里头寂静的可怕,并没有旁人臆想之中,那种不堪的声音。 此番闹出的动静不小,出事的,又是那个京都内声名狼藉的轻凰郡主,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云蓁的笑话。 便暗地里,有不少家的探子缓缓跟了过来,这山林如此大,德怀王能够拦得住一家,怎么能拦下全部? 再加上德怀王现下心头乱的很,瞪着那双眼静静瞧了那件染了血的袍子,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 便在此刻,华云修迅速的扑至门前,一脚将房门踢开。 那茅草屋的木门本就等同于摆设,被他这么一脚下去,便立即寿终正寝了,连带着,华云修觉得这茅草屋都不由有些震动。 华云修的目光在不大的屋里扫视了一圈,发觉地上仅有一个口吐白沫,似乎受到惊吓,浑身不住抖动的男子,口中不知呜咽着什么。 茅草屋里头十分简陋,甚至有一面墙下放着木架,里头透出几丝光线来。 华云修眉梢微微一扬。 茅草屋的房门本就不大,华云修站在了门口,旁人一时瞧不清楚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此刻眼瞅着华云修退了一步。 他身后跟着的那几名侍卫便立即冲了进去。 德怀王眼睁睁的瞧着华云修走到了自己面前,张了张嘴,本想问一句什么,却只见华云修伸手从那人手中接过那碧色的衣裳。 “儿臣先前瞧着,便觉得这件衣裳太过宽大了些,只是因为袍角被撕了不少,故而瞧着觉得单薄了些。” 说着,华云修便伸手抖了抖那件衣裳,摊开在了德怀王身前。 那衣袍被华云修拎在手中,德怀王方才瞧出,那衣袍花样虽说甚是女气,但是长度,宽大的,一瞧便知乃是男袍。 “这是?”德怀王正疑惑之际,便只瞧见。 光裸着半边大半张身子,唯穿着一条遮羞亵裤的柳宗光被众人给从茅草屋中抬了出来。 德怀王不由有些微微一怔,仔细扫视了柳宗光一圈,终于是将他给认了出来。 “柳宗光?” 第九十五章 争锋相对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柳宗光上半身光裸,白皙精瘦的胸膛上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下身穿着深蓝亵裤,裆处若是不仔细看,是瞧不出那上头印有些斑斑血迹的。 柳宗光的面颊呈露一种灰败的紫色,若非是众人将他抬出来时,他身子无意间抽了抽,若说他是死人,怕是也有人信的。 德怀王原本提着的心,在瞧见柳宗光的那一刻,不由松了一些。 没想到一路追寻而来,没见到云蓁,倒是先发觉了柳宗光。 德怀王拍了拍手,便想让人将柳宗光抬走。 本来是一路远远尾随而来的柳青青听到动静不对,忙赶了过来,打眼扫见柳宗光被人抬出来半死不活的模样,面上神色不自觉的便狰狞了一些。 跟着她的丫鬟没想到打眼瞧见这么一副场景,吓得惊呼一声,赶忙扑上前去。 “少爷!” 这声高亢的女音好似要突破天际一般,在这寂静的山林之间格外的刺耳,惊得林中飞鸟通通飞起。 柳宗光此刻已经被披了一件衣物,那丫鬟猛地扑上前来。 抬着柳宗光的那两人本就只是取了那茅草屋的门板,将柳宗光勉强抬了起来,此刻眼瞅着那丫鬟突然扑了过来。 门板晃荡了一下,若非是一旁之人眼疾手快的伸手将柳宗光给托上门板,柳宗光怕就要摔个狗啃泥。 只是因为动作剧烈,柳宗光背后的伤口又崩裂开来,流出的血色,染红了那沾满灰尘的木板。 那丫鬟登时吓得六神无主,瞧着柳宗光面色难看,不由颤抖着手,一点点伸了出去。 感觉道柳宗光微弱的鼻息之后,勉强安心了些。 “小姐。” 听到那丫鬟如此开口,柳青青方才回过了神,上前几步,急促的抬头,望向那茅草屋。 她的计划万无一失,华云蓁身侧跟着的那些侍卫也被她遣人调走了,便是柳宗光再无能,华云蓁被下了药,根本就使不上劲。 便是华云蓁没被下药,她也安排了一个侍卫给柳宗光,却不料想,怎会变成如此状况? 柳青青百思不得其解,不由跨前一步,目光向着那茅草屋内望过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柳小姐,请让开些。”抬着柳宗光的侍卫被柳青青等人拦住去路,山间小路本就窄小,此刻动弹不得。 一旁的陆南唯有上前一步,低声道。“现下令兄身体虚弱,应当尽快送医才是。” 陆南这句话好似在柳青青的耳际放了一声响雷,她下意识的向着一旁退了一步,目光瞧着那被人抬走的柳宗光, 一个问题在柳青青的脑中飞速的过了遍,柳宗光乃是个什么德行,她是知晓的,若是此事成了,他抱得美人归,便彼此相安无事,父亲怕是巴不得与德怀王府联姻。 但此事不成,柳宗光又被折腾去了半条命,若是待到他清醒过来,跟父亲添油加醋的说其中乃是自己手笔。 思索道这里,柳青青心中一凉,面色不自觉的扭曲了片刻,下意识就抬步向着那茅草屋去。 想要去看个究竟。 “柳小姐。”陆南眼疾手快的将柳青青拦住,还不待他开口,柳青青便抬起了头,瞧向陆南道。“陆管事有何事?” 她说话间,泪意已经浮上她的眼珠,陆南甚至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柳青青抽抽噎噎的开口。 “我兄长出了事,我竟是连去瞧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都不可?” 陆南越是伸手拦住她,柳青青越发觉得这其中怕是有鬼,心中不免升起一抹希望。 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能白来一趟! 不管如何,她都要将云蓁给拖下水。 柳青青掩藏在长袖间的手指不自觉紧握成拳,目光好似要透过那厚重的墙壁将茅草屋里头仔仔细细的搜索过一遍。 “柳小姐话...”只是陆南犹豫了片刻开口,话还未说完。 却不料,他身后那摇摇欲坠的茅草屋竟是毫无预兆般,轰隆一声坍塌了下去。 扬起的灰土,登时将众人的视线给遮了严严实实。 柳青青面前虽有陆南遮着,但这猝不及防下,她面上身上也落了不少灰尘。 登时呛得的她鼻涕眼泪横流,哪里还有先前大家闺秀的气质。 华云修一直注视着那茅草屋,第一个反应过来,掩住了口鼻,在旁人难过之时,他略略眯了眯眼,发觉身侧居然有人故作不经意的撞了过来。 在他反应极快的向着一旁退了一步,手心中却已经多了一物。 云蓁站在树冠上,略略眯了眯眼,瞧着茅草屋彻底坍塌下去,方才对着一旁的荣故开口道。 “这是你的手笔?” 荣故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云蓁已经认定这乃是荣故收拾妥帖的,故而他不开口,她便全当他乃是默认。 云蓁不由偏过头,瞧了荣故一眼,目光闪了闪,喉间的话在出口前,还是被她强行给咽了回去。 华云修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在长袖的掩饰下,将手中纸条一点点挪开,打眼扫过那纸条上的字条,眉梢微微一扬。 “咳咳咳。”德怀王反应也算是够快,只是站的甚近,难免便呛到。 他挥了挥袖子,长袖一甩,将面前的灰土散尽。 “父王。”华云修将纸条碾成墨粉,而后挥袖散开,这才偏头疑惑的问道。“不知先前乃是何人说瞧见王姐被人挟持?” 德怀王微微一怔,还不明白华云修此话到底何意之时,便听华云修蹙眉继续道。 “正如父王你所想,王姐与这柳家公子穿了同色衣袍,想来莫不是那人瞧错了?将王姐与柳家公子给弄混了?” 听闻华云修如此说,一旁距离他们不远的柳青青不自觉开口道。“世子真是开口说笑了。” 柳青青勉强挤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郡主与我兄长身形相差诸多,那人怎会连这个也瞧不出来?” 华云修眉梢微微一扬。“哦是么?” “柳小姐倒是知晓的十分清楚啊。” 听到华云修如此说,柳青青心中一跳,忙开口道。“世子说笑了,我不过如此揣度罢了。” 哪料她不解释这句便罢了,一解释这句,就连德怀王的目光也下意识挪动到了她的身上。 柳青青先前心思紊乱,被德怀王如此瞧着,登时反应过来,自己先前那句颇有种掩耳盗铃的味道,不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登时不说话了。 “既然是揣度。”华云修唇角抿了抿,“那便也存在这个可能了。” 华云修意有所指的瞧了柳青青一眼。“待到柳公子醒了,还是劳驾柳小姐仔细问询一番,问问柳公子近日来到底是惹了什么事。” “方才被人劫持到此,弄成如此。” 华云修好似无意之间感叹了这么一句。 柳青青听在耳中,确是觉得万般刺耳。 毕竟柳宗光的名头那比之华云蓁有过之而无不及,莫说最近得罪的人,便是以往折腾出来的事情,没有柳府给他兜着,他早就不知道被打死在哪个角落之中了。 若是此番在茅草屋之中发觉的乃是柳宗光与华云蓁,按照柳宗光那个无赖性子,大可推脱与华云蓁乃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毕竟两个人的名声都算不得好,两个人绞在一处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 只是现下云蓁不知去向,茅草屋也塌了,便是清理出来,怕是也寻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了。 而现下柳宗光被弄成如此模样,这个苦果唯有打碎了,往肚子咽。 想到此番,柳青青不自觉咬了咬牙,登时恨起云蓁来。 “劳烦王爷世子费心了。” 瞧出柳青青话中的敷衍之意,华云修也没有较真的意思,眉梢微微一扬,退了一步。 “父王,既然此事不过是场乌龙,说不准王姐已经回了寺庙之中,不如我们折行回去瞧瞧?” 德怀王略略偏身,打眼扫见身后的山林,暗叹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探子。 既然此事与他德怀王府毫无干系,乃是他柳府少爷出了事,他也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登时点了点头。 只是他们的脚步方才折返了一些。 四周却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些烟雾弹来。 陆南惊呼一声不好,好在他与德怀王离得不远,刹那之间便将德怀王护在了身后,目光警惕的四下扫视着。 华云修的面色也微微一沉,伸手一把抚上腰间软剑。 烟雾乍起的那一瞬,刀剑碰撞交错声登时响起,灌进了他们的耳朵。 华云修听声辩位,与陆南一左一右的将德怀王护在其中,低声道。“父王,这边。” 华云修最后一个音却是被陡然劈来的刀给吓破了音,他一把从一旁侍卫腰间抽出一柄长剑,万分狼狈的伸手将那柄劈过来的刀凌空架住。“父王快走!” 柳青青原本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此刻发觉如此变故,吓得双腿酸软。 听到华云修如此低吼出声,她方才回过神,好在她尚有几分聪慧,知晓跟在德怀王身边,最为安全,忙与丫鬟相互搀扶着上前几步,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德怀王一侧。 生死关头,她也知晓不是儿戏,哪里顾忌的了那么许多? 她提着裙摆,竟是发挥出了十二万分的精力,机敏的躲过了一次又一次横过来的刀剑。 不知是不是她生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些人好似都争对她一般。 放着德怀王不去追逐,竟是有意无意的越过了德怀王绕在她的身边。 柳青青弄得十分狼狈,一把将一旁的丫鬟给退了出去,替自己挡刀。 第九十六章 解释解释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瞧见那原本寂静的山林刀剑撞击之声,男女尖叫声此起彼伏,云蓁眉梢一扬,不禁摇头叹息道。“只是可惜静侧妃母女没有跟来。” 若说这柳小姐无缘无故的想要对付她,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其中若是说没有静侧妃两母女的手笔,她是绝不相信的。 今日便算是给了这柳小姐一个小小的教训,改明儿,再一通收拾她。 云蓁最后瞧了那个方向一眼,旋即摇了摇头,对着一旁的荣故开口道。“走吧。” 待到云蓁回到房间,正想要钻进房门,却发觉了身后的荣故,动作微微一顿,不由疑惑的抬眼望去,正想要开口问一句什么。 却不料荣故却是突然松了一只手,一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肩膀,一边抬头向着屋檐望去。 云蓁疑惑的抬头,便发觉那屋檐角下倒挂着一名女子,此刻眼瞧着他们回来,对着她们一阵挤眉弄眼,又抬手指了指里头。 便在云蓁疑惑之时,荣故抱着她落在了那屋檐角上,她轻巧的揭开一块瓦片,探头向房里瞧去。 却见里头端坐着两人,云蓁打眼一扫,便发觉那乃是精神抖擞的静侧妃两母女,两人此刻坐在云蓁房间内简陋的唯一一张方桌前。 静侧妃身侧跟着的宝蓝则是四处搜寻了一圈,并未找到云蓁带来的包裹,不由觉得甚是疑惑。 此刻正在四处翻翻找找,将房间内翻了一个遍。 相对于宝蓝的忙碌,坐在方桌前的两母女却是表露的十分的坦然自若了。 在距离华云悠不远,约莫一步的地方,躺着一动不动,一瞧便知已经晕厥过去的环儿。 这两人是做什么? 琉璃也蹲在了一旁,好似是瞧懂了云蓁的疑惑一般,伸手向着环儿腰间一指。 云蓁仔细望过去,方才瞧清楚,琉璃指的乃是什么。 先前已经角度问题,环儿身后放置着一只死透了的白猫,这一人一猫以诡异的相同姿势蜷缩着身子,看起来甚是古怪。 云蓁刹那之间明白宝蓝那翻箱倒柜的是在找什么了,她眉梢微微一扬。 便听端着茶盏,一副心不在焉模样的华云悠不住的抬头向着房门瞧去,也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她竟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犹豫道。“母亲,表姐那方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至多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觉得甚是心慌,自然没有静侧妃如此沉得住气。 静侧妃抬眸扫了华云悠一眼,眉梢微微一扬,轻轻吹了吹那茶盏。 “急什么。” 似乎瞧出了华云悠此刻的心神不宁,静侧妃眉梢微微一扬,感叹道。“你若是有你表姐那般的心智,我又何须苦心替你谋划这些?” 华云悠被这话噎了一下,便又听静侧妃自说自话的摇了摇头。 “也罢。” “你表姐毕竟是在柳府那样的大宅子历练了一番,柳府又在你姨母一手操持下,多多少少学到了一些东西。”思索到这里,静侧妃垂眸瞧了瞧手中劣质的茶盏,意味深长道。 “我们德怀王府,与柳府总归是不同的。” “你还是多学着点吧。” 华云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便在此刻,宝蓝四处巡视一番,方才无意间找到了那杯踢到床榻下的行囊。 心中不免嘀咕,这轻凰郡主是什么毛病,这行李不收拾出来便也就罢了,塞到床底下是想做些什么? 这个念头不过在宝蓝的脑子里过了一圈,而后便被她抛在脑后,她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竹筒,顺势塞进了那行囊中。 便又听到静侧妃眸底闪烁,双手无意识的抚摸着杯沿,低声道。 “云悠,你要记得,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静侧妃眉梢一扬,眸底溢出一抹疯狂。“不管母亲受多少委屈。” “这德怀王府,母亲必然会守住,什么郡主,世子,不过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人罢了。母亲定然会让你顶着那嫡女之位风光出嫁的。” “母亲。”听到静侧妃突然提起这个,华云悠面上不自觉的染上了一抹酡红,腼腆道。“这说什么呢。” “傻孩子,日后待到你将德怀王府嫡女之位坐稳了,这京都内的出色男子还不是由得你挑?” 华云悠觉得越发羞赧。 静侧妃瞧着华云悠如此模样,面上神色不自觉略有松动,而后淡淡笑了一声。 “仔细算算,也该回来了。” 她低头瞧见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环儿,手中一抖,便将手中微喝完的茶水给尽数泼在了环儿的面上。 那明显是刚刚沏好的新茶,还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环儿登时被泼的惊醒过来,迷迷蒙蒙的睁开双眸,乍一眼便瞧见了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具小猫,甚至是来不及去顾忌自己面上的烫伤,瞧着那小猫不住的出神。 静侧妃对云蓁恨之入骨,先前被云蓁跟叶姨娘搞翻了一通之后,虽说是略有收敛,但是心中越发憎恨云蓁。 在柳青青提出这个意见之时,她毫不犹豫的便同意下来,甚至还跟柳青青仔细说过一次。 最好是毁了云蓁的那张脸。 现下瞧见环儿,静侧妃便好似是恍惚之间瞧见了云蓁一般,伸腿便踢了环儿一脚。 这一脚及其重,正处于怔神状态之中的环儿被猛地的一踢,登时回过了神,怔然的抬头便对上静侧妃那耀着仇恨的眸子,不由身子不由的缩了缩,向后退了一退。 “静侧妃。” 静侧妃居高临下的瞧着环儿,眉梢缓缓一扬。“你便在这里等着你的那个主子吧,我倒是要瞧瞧。” “你那个主子,是不是回得来。” 说罢,静侧妃抬起脚,便要再狠狠的赏这个丫鬟一脚,方才觉得解气。 只是她的腿方才抬起一点,便只听一声淡淡的声音从门外缓缓传了过来。 房内的几人齐齐怔愣了片刻。 静侧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际听到了些什么,僵直的收回脚,回眸望过去。 却只见房门处,站着两人,一人身形纤瘦,体资婀娜,面上打上些粉,将她面容勾画的越发有几分韵味,正是叶姨娘,而站在她身边,开口说话之人。 则是等同于她的噩梦一般。 被静侧妃反复叨念在口中的云蓁。 云蓁身上穿着一件碧蓝色的衣裳,墨青色花纹层层叠叠开放在她的裙裾处,一圈一圈盘旋上去,她腰间白玉腰带将她的腰身扎紧,显得不足盈盈一握,她头发半披在脑后。 简单的用一支金簪别着,看惯了云蓁穿着素净的衣裳,此刻瞧见云蓁突然换换了一件甚是艳丽袍子。 登时只觉眼前一亮。 “你。”静侧妃瞳孔瞪大,但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人了,刹那之间便已经恢复如常。 而华云悠却是没有如此镇定了,她瞳孔震荡,指着云蓁半天说不出话来,那表情恍若是活见鬼一般。 云蓁淡淡扫过去,面上挂上一抹淡淡笑意,似笑非笑的问。“我的好妹妹,怎么瞧见我竟是如此惊讶?” 好在华云悠也不算是笨,不打自招,此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开口道。“无妨,只是没想姐姐竟是换了一身艳丽的袍子,妹妹觉得甚是惊讶而已。” 这句话便好似是提醒了静侧妃一般,先前瞧见这两个劲敌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心神不宁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云悠不说,我倒是未曾注意。” “云蓁你不是出去散散心么?” “怎的换了一身衣裳?”只是她意料之中的惊惶并未在云蓁的面上出现,云蓁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唇角勾了勾,竟是直接的将目光移动到了一旁。 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我换一身衣裳,莫不是还要跟静侧妃交代?” 静侧妃被这话噎住,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哪料在她思忖着云蓁怎么会突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云蓁突然从静侧妃的身侧擦肩而过。 在静侧妃还未回过神之时,大步走向了床榻边上的宝蓝身边,一把揪住了宝蓝的手。 宝蓝先前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处,好似定格了一般,此刻被云蓁一把揪住了,方才身子一颤,面上不由浮出一抹慌乱之色。“郡、郡主。” 云蓁用的乃是巧劲,这东西还来不及塞进行囊之中,被宝蓝握在手中。 瞧着云蓁目光如炬的瞧着自己的手,没想到被云蓁抓了个正着,宝蓝难免有些磕巴,下意识便将那东西藏在了身后。 云蓁却是直接冷笑一声,从她手中抢过行囊,然后把宝蓝踢得老远。 她这一脚用力不轻,踢得还正好是静侧妃踢环儿的那处。 宝蓝被踢得一个踉跄,退了一步,跌坐在地,手中的东西咕噜噜的滚了出去。 正好落在了距离云蓁不远的脚前。 宝蓝反应极快,心中清楚这东西不能落在云蓁手中,便立即扑上前,只是慌乱之中,她腰间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般,身体低空之中失去平衡。 还未扑到云蓁近前,便一个踉跄,直接四仰八叉的扑倒了云蓁脚下。 云蓁冷笑连连的从地上捡起那个竹筒,捏在手中晃了晃。 “静侧妃娘娘,不要跟本郡主解释解释?这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九十七章 显而易见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静侧妃明显未曾想到云蓁一进来便揪住了宝蓝,在瞧见那竹筒落在云蓁手中时,她面上飞速浮出一抹惊异,而后听见云蓁如此开口。 静侧妃强行将惊异给压了下去,目光移动到云蓁手中的竹筒上。 “这乃是从郡主包袱里头搜出来的,我怎会知那是什么东西?” 眼瞧着静侧妃这睁眼说瞎话说的面不红气不喘的。 云蓁不由眉梢微微一扬。“静侧妃带人进来四处搜寻我的房间,甚至是将这东西塞到我包袱之中。” “看来那几日的禁足,还未让静侧妃瞧清楚现下的行事?”云蓁面带讥诮。 云蓁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静侧妃的面容便不自觉的扭曲了片刻,一双眼睛死死钉在云蓁的身上。“你。” 云蓁却不等她开口,挥袖一甩。 “你不过一介侧妃,说到底不过是个侧室,本郡主念在你多少乃是长辈,给了你几分薄面,却不料想,你还不知收敛,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 静侧妃气急攻心。 “你。” 静侧妃似乎不曾想到云蓁此刻如此放肆,被这话刺激的险些未曾站稳,她捂住胸口,喘着粗气,只感觉先前被德怀王踢伤的部位,在隐隐作痛。 “我乃是你的长辈,你以往学的那些礼数统统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云蓁似笑非笑的瞧着暴跳如雷的静侧妃。 虽未说话,但那眸底的嘲讽之意,却是将静侧妃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被云蓁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怔愣在一旁的华云悠方才上前,扶住了静侧妃,一点点替她顺气。 静侧妃眉目之间染上浓重阴霾,眼珠逐渐通红,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云蓁,好似若非有华云悠抓住她,她能随时扑上前来一般。 “父王原先还让静侧妃教导云蓁礼数。”云蓁转了转手中的竹筒,而后方才缓缓开口道。 “现下瞧清楚了静侧妃如此心思,云蓁可不敢受教您的礼数。”云蓁借着长袖掩盖,轻轻将竹筒转开,而反手将里头东西给倒了出去,在旁人瞧不见的角落之中,伸手替换上另外一样东西。 “难怪这些日子,父王甚是忧虑。” 在静侧妃来不及反驳之时,云蓁重重甩袖,将那竹筒直接摔了过去。 虽说那竹筒未曾直接摔在静侧妃面上,在是从她面庞擦过,但静侧妃却觉得十分憋屈,她浑身抖了抖。 静侧妃还能将这气咽进肚子里,可华云悠到底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怎会忍气吞声? 她气得面颊通红。“姐姐,我母亲到底是父王的侧妃,你我不过是个小辈,你怎么可以如此说话?” “你给我住嘴。”云蓁微微蹙了蹙眉头,将静侧妃先前骂自己的话给尽数还了回去。 “没规没矩的,我乃是你的嫡姐,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你这些年在你母亲这里学的礼数,尽数都被狗吃了?” 华云悠被这话一噎,不禁有些目瞪口呆的瞧着云蓁,支支吾吾半晌不知如何接话,一张小脸憋得发紫,怒火攻心,原本想要再开口说上几句什么,却是被静侧妃横过来一眼。 她登时愤愤的垂下头。 云蓁自然不曾将这眼神给遗漏,心中不由无声冷笑,这倒又是只小狼崽子。 只是华云悠毕竟年纪尚小,不被她放在眼底,她也就懒得再与华云悠多加计较,将目光缓缓移动到气得说不出话来的静侧妃面上。 云蓁下巴微微一抬。“想要谋取本郡主的位置?” “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什么身份。” 在静侧妃满目惶然之间,云蓁突然挤出了一个笑容,缓缓开口道。“你若是安分守己,这个位置自然是坐的稳当。” “若是痴心妄想。”云蓁的目光从静侧妃身上缓缓落在华云悠的面上,转了一个来回。 “奢求些,本就不该是你的东西。” “云悠莫说是想要当这德怀王府的嫡女。” “怕是连良人,都落不到她身上。” 华云悠面上血色在一瞬间褪尽,眸底的怒火转变成惊惶,没想到静侧妃先前对自己说的,被华云蓁尽数的听在了耳中。 若是华云蓁将这话告诉给了父王,父王会是什么态度? 静侧妃又怎会未曾注意到华云悠的惧怕之色?她伸手拍了拍华云悠的双手,而后抬起头,与云蓁对视,一字一句道。“郡主。” “这话,可不要说的太满。” 哪料回应她这狠话的,不过是云蓁的一声冷笑罢了。 静侧妃也不停留,使了个眼色给宝蓝,让她捡起落在地上的竹筒,任由着华云悠搀扶着便走了。 叶姨娘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此刻瞧着好戏落幕,她缓缓侧身让过静侧妃。 叶姨娘无视静侧妃停驻在房门口,投过来的狠毒视线,反正横竖,她跟静侧妃都已经撕破了脸,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郡主,便如此放过静侧妃?” 云蓁含着一抹笑意,瞧着跟在叶姨娘身侧的丫鬟将捆着环儿的绳索给松开,而后方才缓缓开口道。“这好戏方才开始呢。” 环儿从地上翻身爬起来,蹲在那僵死的白猫身边瞧了一阵,而后方才起身静默的走至云蓁的身边。 与那惺惺作态的柳小姐自是不同,环儿明显是十分喜爱小寻的。 “姨娘不如先行一步,去后门等着就是。” 听到云蓁如此开口,叶姨娘微微一怔,恍然之间知晓了云蓁是叫自己去候着德怀王,心中正是疑惑之时,便听云蓁再次开口道。 “最好是带上件干净披风。” 这段时日下来,叶姨娘十分清楚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也不多话,带着自己的那些丫鬟便走了。 等到叶姨娘离开,云蓁方将目光挪动到了一旁的环儿身上,淡淡开口道。“将房间收拾一下。” 她也不等环儿开口应答,快步走至窗台前,一把将窗台推开。 刹那之间,倒挂在窗台上的琉璃在刹那之间便悄然跃进房间,“主子。” “恩。”云蓁小心的探身出去,四周环视了一圈,抬头便只瞧见原先琉璃藏身的地方不远处便飘着一块黑色袍角,她喉口溢出一抹叹息,而后便将窗台缓缓关上了。 待到听到窗户合拢声,荣故方才慢悠悠的伸手揭开一片房瓦,里头的交谈之声,登时灌进了他的耳朵。 他揭开瓦片的声音毫无掩饰,琉璃一进来便已经发觉了,她抬头下意识的便向着上头飘去一眼,而后不由想起了荣故那刻意,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密密麻麻的吻痕。 云蓁莫名消失的那一个多时辰,到底是去了何处?干了什么? 好似是显而易见了。 思及此,琉璃瞧向云蓁的眸底便不自觉的有些古怪起来。 云蓁自然注意到了琉璃的眼神有所不对,她狠狠瞪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你先前去了何处?” 若是琉璃在房内,她再怎么也不至于被人轻易带走。 被柳宗光那个混蛋给轻薄。 琉璃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鼻子,而后方才开口道。“先前山下传来消息,等我来时,房内已经无人。” 她原本还以为是云蓁还未回来,而后听到华云修与环儿的交谈,方才意识到。 云蓁可能是被人掳走了。 这方才一路搜寻了下去。 只是她一路寻得漫无边际,若非是撞见了荣故身侧跟着的人,她现下都还好似一只眉头残影一般,在后山四处乱转。 “消息?”云蓁的注意却明显是在琉璃的前半段上,目光微微一凝,不由开口道。 “什么消息?” 琉璃沉着脸,开口道。“摄政王府里头传来消息,说是摄政王这些日子行为有所不对。” “不对?”云蓁眉头不自觉的紧锁在一起,若说不对,也确实如此。 毕竟弘毅乃是李景瑞的心腹之一,那般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府里,李景瑞这半个月来,竟是毫无反应? 像不过死了个无关紧要之人一般。 按照她对李景瑞往日的了解,他向来是个瑕疵必报的性格。 如此情况,怕是翻天覆地也要将人给揪出来了。 琉璃沉重的点了点头,方才开口道。“听那人传来消息,说是除了上朝,平日里再也不见李景瑞在府里走动,甚至连用膳都是让下人送进房间里。” “那人曾听弘毅说过,摄政王腕间有一道疤。” “今日清晨,她进房伺候,无意间瞥见摄政王双腕间白白净净的。” 听到此番,云蓁眸底微微一闪,李景瑞的手腕间确是留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她曾听李景瑞提及,那道伤疤乃是幼时所受,因时间太久,故而是抹不去的。 若非是极其亲近之人,是绝对不知这一点的。 若是那房间内的不是李景瑞,那么又会是谁? 李景瑞到底去了何处? 云蓁脑中飞速略过一丝什么,被她紧紧抓住,她的眸底深色越发深沉,猛地抬头望向了琉璃,沉声开口道。 “去仔细查查李景瑞的身份。” 琉璃仿佛之间好似明白了云蓁的意思,最终张了张嘴,方才点了点头,应下了。 “是。” 第九十八章 不明不白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送走琉璃,云蓁在房间内踱了几步,隐隐觉得心中慢慢浮出一抹不安。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不由自主的站住了脚,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时说不出自己纤细哎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好在她这模样,也未曾让她保持多久,便有一人从外头匆匆进来。 云蓁抬头瞧了那人一眼,发觉乃是她半个月前刚提上的小丫鬟苏和。 这丫鬟长得极其乖巧,尤其是瞪大眼睛看人之时,透露出一股憨厚味道,若非是眼眶之中,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十分活跃,还真会有不少人被她这张皮相给骗过去。“如何。” “郡主。”苏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面无表情的开口道。“王爷快回来了。” 云蓁点点头,伸手一指那地上死透了的白猫,开口道。“走。” 德怀王倒是安全回来了,此次没头没脑的刺杀,连他的一根毫毛都未曾伤到。 保护他的那些侍卫,也就至多受了些擦伤,并不碍事。 只是慌里慌张下,便难免弄得有些狼狈。 不过相对比于柳青青主仆两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德怀王已经算是风度翩翩了。 他甚至褪下了身上的披风,给柳青青披上。 虽说那披风在尘土之中翻滚了一圈,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德怀王正心中琢磨,组织这次刺杀的幕后之人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思,不伤他们性命。 莫不是只为了警告他们一番? 正在德怀王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们一行人方才悄然绕过人山人海的前院,行至后院。 德怀王便眼瞅着被华云悠搀扶住的静侧妃早早便在门口等着他们了,此刻眼见他们进来,登时便扑了过来。 静侧妃快走几步,走至了德怀王脚下,便噗通一声跪下了。 兴许是先前云蓁的话尚且残留在她脑海之中,她甚至未曾仔细抬头去瞧德怀王的面色,便火急火燎的开口告状。“王爷。” “妾身知晓妾身出神卑微,但到底乃是王爷的侧室,妾身好心关怀郡主。” “郡主兴许是外头受了什么气,竟是一回来,便劈头盖脸的骂了妾身一遭。” “让妾身安分守己一些,妾身着实不甚明白,妾身到底是哪处做得不对,竟是惹得郡主如此生厌,口口声声的指责妾身。” 静侧妃此话便如同是一颗炸弹一般,竟是轰的这周围的这一片人齐齐噤声面面相觑。 毕竟静侧妃多少也算是轻凰的长辈,哪有嫡女斥骂自己父亲的妾侍的。 至于静侧妃这添油加醋的话,为何会有人轻信,那便是因为云蓁那赫赫大名了。 若非云蓁有一层郡主身份加身,做出的种种出格之处,换做别人,早就被浸猪笼了。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的叶姨娘在静侧妃说话之间,便已经伸手接过了一旁丫鬟手中的披风,一面给德怀王披上,一面给他收拾行装。 在瞧见了德怀王的那一刻,叶姨娘终是明白云蓁为何让她去准备一件衣袍了。 心中不禁对云蓁的神机妙算暗暗心惊,故而在听见静侧妃如此颠倒黑白,她也不曾开口。 既然云蓁早有揣度,知晓静侧妃会来这后院门口堵德怀王告状。 必定是留有后手的。 柳青青跟在德怀王身后,在静侧妃说完话,她方才跨步进来,只是她虽说未曾听到静侧妃的声音,但却将话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静侧妃抬起头,眼角余光扫见了满身是灰,狼狈不堪的柳青青。 眸底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讶异。 柳青青原先穿着的乃是一件白色衣袍,此刻也不知跌坐在了何处,袖间衣袍角,都有几个深深浅浅的脚印,白色袍子,硬生生的变成了件灰色衣裳,她身边的那个丫鬟更是狼狈,手臂上,还挂了一道彩。 好在柳青青在路上让那丫鬟给整理了一番,不然说这两主仆是出去要饭都有人信。 柳青青本就着急回房拾掇一番再说,此刻被静侧妃挡在前头,听见她竟是如此不识好歹,不看场合的在这告状,柳青青不由暗咒一声蠢货,但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唯有用一双眼睛不断的暗示着静侧妃。 “你干什么?”德怀王蹙着眉,低眸瞧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静侧妃,面上神色十分不愉。 静侧妃先前乃是气急攻心,再加上惧怕云蓁抢在自己前头告状,所以唯有强行在这里截下德怀王,先告一状再说。 “你这像什么样子?回去再说。” 此刻被德怀王如此一瞪,心中登时凉了一半,神智也清明了一些,而后又注意道柳青青向着自己瞥过来的视线,静侧妃不由自主的心中微微一沉。 德怀王对她本就甚是不满,此刻又有识大体的叶姨娘替他收拾,有了对比,越发觉得静侧妃不成样子,眉梢眼角便不自觉的染上了些不耐之色。 华云悠眼瞅着一旁人逐渐聚拢过来,后知后觉的发觉母亲这样十分不对,不由焦急的喊道。“母亲。” 静侧妃好歹与德怀王同床共枕这么些年,自然是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心中越发愤愤不平,低下头,拎着裙裾便想要起身。 只是她的腿才微微拱起,脚腕一阵酸麻,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华云悠心中还来不及松下一口气,手下未曾扶稳,静侧妃便摔了下去。 静侧妃吃痛的捂住双膝,陡然之间发觉,不知是不是她这跪下去的这一下太重。 她双腿发麻,竟是一时之间爬不起来了。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便在静侧妃心中慌乱之时,便听到叶姨娘讶异的开口道。 静侧妃猛地抬头,便瞧见叶姨娘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她身侧的德怀王的眉头已紧锁在一起,此刻瞧着她,目光越发不善。 叶姨娘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仿佛是觉得如此甚是丢人一般。“姐姐,你快起来。” “王爷都说了,回去再说。” “姐姐就算觉得再是不平,也应当体谅体谅王爷才是啊。” 静侧妃自然是知晓叶姨娘与云蓁乃是一伙的,这听起来甚是关怀的话,入了她的耳朵,便好似是嘲讽一般。 她咬了咬牙,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便只听身后有人推开了人群,走了过来。 云蓁的声音极为讶异,虽说是轻柔的声调,听在静侧妃的耳中却是极为的刺耳。 “静侧妃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是打算一跪不起?” 静侧妃就着这个姿势回头,便只见云蓁摇着头叹息道。“就算是心中有愧,又何须如此?” “毕竟你乃是长辈,就算是对云蓁做些什么,云蓁也只能认栽罢了。” “还是快快请起吧。”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眸底耀着说不出的嘲讽。“若是再这样拖下去,旁人说我们德怀王府不甚安宁,那不是丢尽了脸面?” 她这话说的如此明白,德怀王的面色便越发难看了,他抬头瞪了一眼,说话太过直白的云蓁。 “够了。” “你给我起来。”这后头这一句,明显是跟跪在他脚下的静侧妃说的。 只是静侧妃有苦说不出,她也不想跪,但是天晓得她的腿是怎么了。 “王爷我。” 云蓁掐着时间,在静侧妃开口说出这两个字之时,便将她的话给尽数堵了回去。 “柳小姐在这里便好。”云蓁眉梢微微一拧,刹那之间叫住了本想要默默离开,不参合在德怀王府家事,不想陪同静侧妃在此丢脸的柳青青。 柳青青的背影一僵,缓缓转过了身子,回头瞧向云蓁,开口问道。 “郡主可是有事?” 云蓁的表情好似甚是苦恼,她拧了拧眉头,方才点了点头,身后的苏和便上前,将那猫给放在了柳小姐脚下。 “我从外头散步回来,便瞧见这猫出现在我房间里头。” “静侧妃带人在我房间乱搜一通,最后非说是在我房间内寻到了一个竹筒,本郡主觉得甚是摸不着头脑,仔细的询问了我的丫鬟几句,方才搞清楚。” “听说,这只猫乃是本郡主毒害的?” 云蓁唇角微微勾了勾。“柳小姐,可知晓,猫可是十分通灵的呢。” 云蓁的话音故意拖的及长,让人忍不住便心中胆寒。 柳青青先前便觉得今日甚是倒霉,此刻眼瞅着苏和将那只猫塞到自己脚下。 那死透了的猫白眼下后,露出一丝丝的黑色。 兴许是柳青青自己的心理作用,柳青青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她极快便反应了过来,将心底冒出的那股毛毛的感觉强行压了下去。 “郡主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云蓁漫不经心的念了几句。 而后她突然冷笑一声,眉梢微微一扬。“那便敢问柳小姐,是何来的证据?” “说这猫,乃是本郡主毒害的?” 柳青青本就觉得浑身上下及不舒服,被云蓁这个目光盯着越发觉得毛骨悚然的很,不自觉的便退了几步。 云蓁轻轻哼了一声。“柳小姐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 “这不明不白的,本郡主却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第九十九章 并无证据?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因为静侧妃先前那两跪,这寺庙后的人竟是逐渐多了起来。 德怀王扫了一眼,面色便阴郁的可怕,不由低声警告了一句。 哪料云蓁却好似全然未曾听到他的声音般,转了转身子,直接背对了德怀王。 德怀王气得手抖了抖,但是迫于在众人眼中,不好发作,唯有阴测测的瞧了云蓁一眼,而后挥了挥袖子,让陆南带人将后院直接围了起来,不许外人肆意进出。 待到后院众人被驱散,德怀王方才摆了摆手。“云蓁,够了,你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听到德怀王如此质问,云蓁方才转了转身子,偏头瞧了德怀王一眼低声道。 她面上浮出一些茫然道。“云蓁听闻,柳小姐伤心至极,父王此次派人去寻云蓁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横竖不过是件小事,耽搁柳小姐一些时间,说清楚不就是了?” “柳小姐如此知书达理之人,定然也是如此想得。” 云蓁撇了撇嘴,瞧来甚是委屈。“云蓁可不想平白被人按了个罪名。” 德怀王被云蓁这话给堵住了嘴,一时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由忍了忍脾气,站在一旁。 柳青青知晓自己现下仪容不整,先前被众人瞧着,便觉得甚是别扭,此刻眼见德怀王挥袖把旁人驱散开了,她方才觉得好了一些。 柳青青强迫自己不去与云蓁那极有压迫感的眼神,强自凝了凝神,方才开口道。“小寻乃是从郡主你处回来之后,便有些不对劲了。” “等等。”云蓁眉梢微微一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便是说,柳小姐并无准确证据说这猫乃是被本郡主所伤?” 对上云蓁那含着笑,实则笑意未达眼底的一双眸子,柳青青脑中不禁有一段时间的空白,她先前带着这猫去寻德怀王,不过是为了将人引至后头,将这件事情弄得越大越好罢了。 这猫倒是布了一个简单的后手,就瞧静侧妃可不可靠了。 她脑中飞速思忖着,目光不自觉瞥向,此刻被华云悠与宝蓝一左一右相互搀扶起来的静侧妃,心思微微一动。 给静侧妃使了一个眼色,柳青青的面上露出一抹犹疑,踌躇了一会,好似难以启齿一般。 “这。” “怎么?”云蓁自然是注意到了柳青青撇向静侧妃的眼神,她故意忽略过去,只是步步紧逼道。“柳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柳青青面上浮出一抹激动,怒色浮上面颊。“郡主,你这说的什么话?” 静侧妃的双膝一阵发麻,此刻被华云悠搀扶着还略感好了些,不敢抬头去瞧德怀王此刻的面色,暗暗拉了拉华云悠的衣袖,让她带着自己去往云蓁她们对峙的方向。 她深吸了几口气,转换了几次神色,方才开口道。“此事本不该我插手。” 云蓁却不给静侧妃开口的机会,便径直截断了她的话。“既然静侧妃这么有自知之明,不如回房去?” 静侧妃被这话堵得险些没背过气去,她下意识便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德怀王,那目光之中带着隐隐的委屈之色。 只是德怀王先前被她惹恼了,此刻也权当未曾听见,直接避开了她的视线。 静侧妃心中一寒,面上竟是不知做出如何神色。 兴许是有柳青青这个柳家人在这,多多少少给了她一些安慰,没过多久,静侧妃便平静了下来。 添了几分底气,静侧妃故而也未曾直接与云蓁撕破脸皮,挥了挥手。 一旁的宝蓝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只不过拇指大小的竹筒,犹豫了片刻,呈送在了德怀王的面前。 德怀王眼皮微微一抬,低头瞧了瞧那竹筒,却是并未伸手来接,只是淡淡开口问道。“这乃是何物?” 云蓁轻笑一声。“此物,便是静侧妃带人擅闯云蓁房间的理由了。” 她眉梢微微一挑,“静侧妃妄图将这东西塞进云蓁行李之中,被云蓁当场捉住,惧怕云蓁将这事实禀告给父王,这才贸贸然前来,只为提前恶人告状!” 静侧妃原本是想直接打断云蓁的话的,只是柳青青一个眼神横了过来,她方才惊觉。 德怀王先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对云蓁甚有偏袒,若是她先前贸贸然开口打断华云蓁,德怀王怕是不会理会自己。 云蓁倒是没想一向是自己一点就着的静侧妃,今日却难得的聪明了一些。 开口的却是柳青青,她此刻已经缓过了神,她唇角微微抿了抿,眸底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郡主何出如此揣度?静侧妃何须对我家小寻下手?”柳青青柔声道。“我听闻静侧妃今日上午陪同王爷与慈惠大师品茶论道,哪里来的时间与小寻接触?反倒是郡主,你今日上午不知去了何处?” 德怀王听到此,目光倒是暗了暗。 柳青青这话倒是不曾说错,静侧妃今日上午都与他在一处,她今日上山又仅带了宝蓝,宝蓝也在一旁侍候,哪里有时间? 云蓁心中啧啧轻叹两声,静侧妃居然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看的通透,笑了笑,状若无意的感叹道。“柳小姐倒是消息灵通,竟是连本郡主的行踪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柳青青一凛,忙开口圆道。“云悠与我甚是投缘,先前撞见便随意说了几句,云悠便说郡主你不知去了何处。” 说到此处,柳青青的目光下意识便移动到了云悠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上,她目光毒辣,一眼下去,好似瞧见了那隐约之间露出的一点抓痕。 “先前郡主的丫鬟与我要了去伤疤的药。” 环儿听到这话,不由争辩道。“这分明是柳小姐你硬要塞给我的。” 柳小姐眉头一蹙,冷冷扫过来一眼。“这便是郡主管教的下人?主子间说话,一名小丫鬟插什么嘴?” 柳小姐微微一笑,忽然好似想起什么般,似笑非笑的拨动了一下裙摆。“说来也是,郡主尚未出阁,性格又甚是随和,想来是体贴下人。” “只是这奴才,该管教,还是该好生管教一番。” 云蓁也不与她争辩,只是下巴微微一抬,上下扫视了她一圈而后道。“这便不劳烦柳小姐费心了。” “毕竟这管教下人的活计,也不该是个小姐该插嘴的。” 被云蓁上下扫视着,柳青青方才察觉到现下自己是何等狼狈,笑容不自觉僵在唇角,将话题给拉了回来。 “你这丫鬟倒是颠倒黑白的厉害,我又不知你是不是受了伤,你又不曾跟我提及,我又怎会平白塞给你一瓶药?” 环儿面上不由浮出一抹错愕之色,似乎不曾想到柳青青这睁着眼说瞎话之人,竟敢指责自己。 只是碍于先前自己被训斥了一番,她面上神色虽有愤愤,但一时竟是不敢开口。 说到这里,柳青青的目光便不由在云蓁的身上四处扫视了一圈,最后直接停留在云蓁的手背上。“郡主手上伤口,可是处理过了?” 云蓁饶有兴致的瞧着柳青青做戏,明明一早便十分清楚那猫抓伤了自己,此刻却要装出一副并不知情的模样。 也是颇为难为她了。 云蓁也躲藏,大大方方的摊开手掌给柳小姐看,轻轻叹息了一声道。 她手上的伤口因为泡了水,那原本不甚清晰的抓痕逐渐泛白,露出里头的嫩肉,瞧来甚是严重。 “柳小姐的猫抓伤了本郡主,本郡主瞧着我这丫鬟十分喜爱那只猫,便觉得与一只畜生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只是没想到,这好人却是做不得?” 柳青青全当未曾听出云蓁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郡主这话不是这么说的。” “若是小寻无缘故的抓伤了郡主,我自当是要给郡主赔罪的。”柳青青面色不由忧郁下来。“小寻虽是顽劣,但是好歹乃是一条性命,华桑公主在世之时,也曾说过小寻甚是有灵性。” “这好端端的,怎会变成如此?” 居然听柳青青提起华桑的名头,云蓁的眸底不自觉的浮出一抹愕然之色,旋即甚是古怪的打量了柳青青一番。 没想她都已经死了,这柳青青居然还借自己的名头,也不怕招来晦气。 “华桑公主?”云蓁刻意重复了一遍。“柳小姐,是说,这猫甚的大皇姐喜爱?” 柳青青被云蓁那眼神瞧着,觉得甚是古怪,但是仔细一想,现下华桑公主已死,身侧跟着的许多宫女四散,无处查证。 便睁着眼瞎掰道。“不错,华桑公主生前甚是喜爱小寻还曾在我父亲耳边,询问过小寻几句。” 没想到云蓁竟是好不给她面子的,忽然笑了出来。 在场众人都不由齐齐将目光望向了突然笑出声的云蓁,便是连一旁站着,原本对此事不甚感兴趣,不知与叶姨娘低低交谈什么的德怀王的注意给吸引了过来。 在柳青青觉得甚是不安之时、云蓁止住了笑。 “原以为柳小姐乃是在开玩笑,不料想,瞧着柳小姐这态度一本正经的,竟是让本郡主险些信了。” 柳青青明显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好笑的,蹙了蹙眉头道。“郡主什么意思?” 云蓁偏头瞧了柳青青一眼,似笑非笑道。“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柳小姐与静侧妃果真乃是同气连枝?” 第一百章 子嗣稀少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便在柳青青觉得云蓁这话说的着实没头没脑,不知所谓之时。 便听云蓁面色突然沉寂下来,眉梢微微一扬。“大皇姐体质甚是敏感,从小便碰不得这些毛茸茸的物件。” 注意到德怀王投来的甚是疑惑的目光,云蓁略略偏过身子,低声道。“父王离京时间长,不知晓这个倒也是正常。” 德怀王仔细思忖了许久,恍惚之间好似真是想起,华桑从小到大,别说是碰这些东西,便是冬日里狐裘之类也是穿的甚少。 却不想,竟是因为这个? “敢问柳小姐,大皇姐体质如此特殊,如何会去碰触你的这只小猫?” 柳青青倒是未曾想到这一节,被云蓁再次逼问,不由便有些懵。“这。” 静侧妃眼瞧着柳青青怔愣当场,忙开口道。“你也说是华桑公主体质特殊,但说不准华桑公主便是因为体质特殊,无法接近这类,方才觉得甚是喜爱?” 被静侧妃强行圆了回去,云蓁也不去与她多做争辩。 云蓁淡淡扫了静侧妃一眼,而后方才将目光重新落在柳青青的面上。“那按照柳小姐的意思便是,这猫一定是本郡主所害的?” 她的目光在宝蓝那裸露在外的手掌上,那不过拇指粗细的竹筒上。“这竹筒,也是从本郡主的包裹之中搜出来的?” 柳青青反应也是极快,将险些出口的是给强行咽了回去,摆了摆手道。“郡主这说的什么话。” “我又怎敢如此说?” “既然静侧妃一口咬定,这竹筒乃是本郡主的,本郡主也不多说些什么了。”云蓁意味深长的道。“这竹筒,说不准还真是本郡主的。” 听到云蓁突然应了下来,静侧妃心中不由大喜。 便是连一旁的叶姨娘也觉得云蓁这话甚是奇怪,不由抬头向着云蓁这瞧来一眼。 叶姨娘心中不由浮出一抹疑惑,她原先以为云蓁让人寻了她过来,乃是为了证明那药乃是静侧妃陷害于她。 此刻听到云蓁竟是一口承认下来,她不由觉得甚是奇怪。 只是叶姨娘对云蓁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故而她的目光仅仅是在云蓁的面上转了一圈后,瞧见云蓁对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后,便安定了下来。 柳青青却觉得甚是古怪,不由抬头瞧了瞧云蓁。 云蓁先前不肯承认,她费尽心思的想要云蓁承认,但云蓁如此爽快的承认下来,她却又觉得云蓁这行为甚是古怪。 注意到这里众人的目光甚是古怪。 云蓁也实在懒得与柳青青她们计较些什么,偏过头问一旁的环儿。“人可来了?” 环儿抬头瞧了柳青青一眼。 那一眼实在是有些难以捉摸,柳青青正觉得甚是不安之时。 顺着云蓁的视线扫了过去,方才发觉原先跟在云蓁身侧的另一个丫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迹。 “郡主。” 也未曾让她等上多久,那原本离去的小丫鬟身后便带了一人前来。 带来的那人乃是个中年和尚,穿着朴净的黄色僧衣,手中挂着一串佛珠,一过来便对德怀王行了行礼。 “阿弥陀佛,见过王爷。” 德怀王忙回礼道。“师父怎么过来了?” 那和尚慈眉善目的笑了笑,望了望一旁引着他前来的苏和,瞧见苏和站在了云蓁身后,方才略有深意的开口道。 “这位施主有事相邀,贫僧便唯有走上一遭了。” 那和尚的目光如炬,云蓁能够发觉和尚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转了一圈。 等到他跟德怀王相互寒暄完毕,她方才恭敬的上前,略略躬身。 “见过大师。” “不敢不敢。”那和尚立即还礼。“不知郡主寻贫僧前来所谓何事?” 云蓁心中暗道这个和尚眼力不错,甚是聪慧,她恭敬的开口道。“这污秽之物,本该不该辱了大师慧眼。” “但是此事若是不审个干净,怕是不得安宁,还望大师瞧上一瞧。” 那和尚略略点头的一瞬,便已经瞧见了那地上的白猫。 因为被搬来搬去的缘故,那白猫身上染了一层重重的灰尘,毛色也没有先前的水亮,孤零零的放置在那处,无人动弹,瞧来甚是可怜。 说罢,云蓁便摆了摆手,苏和立马上前,面无表情的一把伸手将宝蓝手中的竹筒呈送到了和尚的面前。 和尚低头瞧了一眼,沉吟了片刻。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不知和尚所谓何意,不由开口试探的问道。“大师?” 那和尚方才动了,缓缓抬手将那竹筒取在手中,打开,晃了晃里头的粉末,轻轻辨别了里头的东西。 抬头沉吟了片刻,不由开口问道。 “不知可是哪位施主身上受了伤?” 众人被这话说的微微一愣,并未反应过来,这和尚是什么意思。 便又听那和尚缓缓开口道。“这倒是上好的金创药,只是不该用这竹筒装置才是。” 静侧妃微微怔然,注意到柳青青移动过来的目光,她下意识摇头。“不。” 那和尚似乎不曾想到,会有人反应如此激烈,他沉吟了片刻,出于谨慎状态,还是取了一些,放在手中研磨了一阵,而后轻轻盖上盖子,送还给苏和。 “贫僧在寺庙之中,只能瞧些小病小痛,着实瞧不出内有什么乾坤。” 那和尚道了一句佛号后,对着德怀王略略躬身,方才离去了。 德怀王不由偏头瞧了静侧妃一眼,那眼神瞧得静侧妃心头一凉。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弥补,德怀王便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了。 “恩。”云蓁将那竹筒取在手中,似笑非笑的在静侧妃的瞩目之下,缓缓抹了一些在自己的手背上。 “原是上好的金疮药,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处。” “即是如此,柳小姐可还要说,这白猫,乃是本郡主毒害?” 柳青青此刻哪里能够不知晓,这乃是哪里出了问题,狠狠的瞧了静侧妃一眼,抿紧唇,转身便走了。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诧异的开口道。“怎么?” “柳小姐不是极为喜爱这猫么?” “怎么不带走这猫?” 柳小姐的背影一顿,身后跟着的丫鬟立马转过身,一把将那白猫给用布随意拢了拢,一溜小跑便走了。 云蓁嘲讽一笑,竟是发觉静侧妃一双眸子还盯着自己的手瞧,她眉梢微微一扬,伸手抬高一些。 当着静侧妃两母女的面将药给敷好,随手将那竹筒一甩。 “我们走。” 仅留静侧妃两母女怔怔站在原地。 华云悠伸手拉了拉静侧妃。“母亲,现下怎么办?” 静侧妃咬了咬牙,从齿缝之间挤出三个字道。 “华云蓁!” 柳小姐并未想到,虽说后院被德怀王下令围着,但这出了后院,竟是还有这么多人在外头瞧着。 柳青青微微怔愣了片刻,恍然之间,在人群之中瞧见几个相熟的面孔。 瞧见她们身上的穿着,再想了想自己今日一番精心打扮过,竟是最后糟蹋成这样子。 柳青青就对华云蓁恨之入骨,想起静侧妃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心中不由暗骂她,这么多年的饭都吃进狗肚子里了。 搞不定华云蓁一个小丫头便也就罢了,还害的她如此丢脸。 柳青青想着想着,险些将银牙给咬碎。 但是她现下十分清楚如果靠自己与静侧妃那个蠢女人,是绝对动摇不了那个华云蓁的。 她在瞧见静侧妃如此无能的模样之时,不由悔得肠子的青了,母亲选了静侧妃,不过是瞧她在德怀王身边待了这么些年,甚至是给德怀王生下了一个男童。 再加上,静侧妃与母亲又有一丝血亲,沾亲带故的,比旁人也要好控制一些。 却没想,静侧妃这在封地过的顺风顺水,将德怀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压制的不能出头。 一到这京都里头,便处处被华云蓁给压制。 若是母亲早知道静侧妃是如此扶不起的阿斗,母亲是绝不会将赌注给压在静侧妃的身上的。 柳青青在心中仔细思忖了一阵,若是未曾发生今日的这些事情,她们柳府与华云蓁还能勉强表面修好。 要知晓华云蓁与华云修乃是双生子,两人之间明明相隔了十余年未曾见面,却感情深厚到此番。 德怀王子嗣稀少,出众的便只有华云修一人,若是华云修日后得了势。 那她们柳府便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行! 思及此,柳青青心中便不住的开始衡量,绝对不能将这赌注压在静侧妃身上了,毕竟静侧妃这模样一瞧便是靠不住的。 要掌控德怀王府,必定要从华云修身上下手了。 若是能够离间华云修与华云蓁之间的关系最好。 若是不能,那便唯有选择再扶持一个静侧妃了。 便让那个蠢女人做白日梦去吧。 柳青青的眸底不自觉的浮出一抹冷芒。“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活该落到如此下场。 身后跟着过来的丫鬟一时未曾听见柳青青的话,上前几步,略显茫然的开口道。“小姐,你说些什么?” 柳青青此刻回眸无意之间,竟是发觉她手中还抱着那死猫,不自觉的便退了几步。 厌恶的瞪了那丫鬟一眼。“你干什么?” “怎么还抱着这晦气东西?” 也不知怎的,被华云蓁先前那么一说,柳青青瞧着这东西,越瞧越觉得不甚对劲。 第一百零一章 听声辩位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柳青青回到寺庙后为她分派的房间内,让丫鬟给她好生梳洗了一阵。 这容妆都还未来得及去拾掇好,便有一名丫鬟匆匆忙忙赶了进来。 “怎么?”柳青青说话间,扶了扶险些从鬓脚滑落的金簪,不由回头瞧了那进来的丫鬟一眼,心中甚是不满的开口道。 “像是什么样子?” 柳府家教及严,便是心中焦急,那丫鬟也是形容得宜的给柳青青行了个礼,在柳青青满意的轻哼声之中,方才急急开口的道。 “小姐,少爷那里。” 同一时刻,柳青青好似有所察觉一般,只觉得额角一阵抽搐,不由掀了掀眼皮,开口问道。“又是怎么了?” “少爷那里。”说到这里,那丫鬟便好似被什么堵在了喉间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还不快说?”瞧着这丫鬟吞吞吐吐了半天说不出什么大概来,柳青青心中烦乱之际,不由猛地起身,一边抬步向着门外赶去,一边问询着那前来的丫鬟。 “可是我哥他。”柳青青顿了顿,做了一个咽气的手势。 瞧着那丫鬟犹豫着摇了摇头,柳青青的心方才放入肚中。 既然性命无忧,那便一切不是什么大事。 柳青青毕竟乃是女眷,寺庙中男眷女眷以院分隔,虽说仅有一墙之隔但总归男女有别。 故而柳青青从自己的房间赶到柳宗光的房间,尚有一段路。 柳青青因为来的比较晚一些,好一些的房间都已经住了人,便是她柳家权势再高,也不能强行让人家从房间内搬出去。 若要住下,也挑那角落。 而她一路行色匆匆,又未曾刻意掩盖自己的焦急。 云蓁正巧坐在窗台前,抬眼扫见她匆忙走过的身影,不由眉梢微微一扬,略略抬眸向着一旁的苏和瞧去了一眼。 苏和微微一怔,恍然惊觉了云蓁什么意思,待到柳青青在前头拐了个弯,踏出了院门,后脚便跟了过去。 不多时,云蓁手中的书册甚至未曾多翻动几页,苏和便调转回了身形,开口道。 “柳小姐进了隔壁院子。”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寒芒,唇角勾出个冷冷笑意,心中便跟个明镜似得,知晓柳青青这是去哪。 故而云蓁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恩。” 苏和的眼珠在眼眶之中灵活的乱转了一圈,旋即定定的落在了云蓁面上。 在云蓁注意到自己视线之后,苏和开口问道。 “无需奴婢去盯着?” 云蓁十分讶异的上下扫视了苏和一圈,一时惊觉苏和竟是如此敏感,她的眸底不自觉染上一抹淡淡笑意,摆了摆手道。“无妨。” 柳宗光受的伤难以启齿,便是让苏和去盯着,也是瞧不出什么的。 她记得,柳宗光应当是柳府庶子,与柳青青并非一母同出? 按照柳宗光那种吸血螳螂的性格,现下他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想来是恨急了自己与荣故,而现下他受伤的地方难以启齿,他又不能明日来跟自己寻仇,只能暗地里寻自己麻烦。 而现下他憋着一口气,自然要找人出这口恶气,这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那个挑唆自己的嫡妹。 便让他们两人自相残杀去吧,这期间有她什么事?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以手中书册略略点了点,方才开口道。“给我去沏一壶茶。” 苏和应了一声,端着茶壶便下去了。 德怀王本就是个多疑的主,上午受了刺杀,下午自然便是坐不住了。 但这又不好明说,毕竟这云清山乃是他要上的,不到未时便匆匆带了人下山去了,说是京都里头有个什么事。 而后倒是将陆南留下了,说是让她们这一众女眷有什么事,便去寻陆南。 云蓁倒是表露的十分安静,一下午都在自己房间之中,不曾跨出房门一步。 虽说她并未让人刻意去隔壁院子打听,但多少那不过是隔了一堵墙,云蓁不去听,但架不住有人传。 更何况,上午德怀王匆忙带人出去,虽是未曾声张,但柳青青她们一切都谋划好了,自然是闹腾的凡是进了这云清山寺庙之人,都略有耳闻。 本想瞧着,轻凰公主这方到底又是闹腾出了那方仇家,被人寻仇。 却不料想,这被人抬回来的倒是成了比轻凰郡主那名声,也不遑多让的柳宗光。 柳青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加上柳宗光受了刺激,哪里顾忌那么许多,干脆破罐子破摔,光是下午就闹腾了三次。 太阳落山,云蓁方才从窗台上瞥见浑身疲倦的柳青青,踏着沉重的脚步回来。 兴许是觉得甚是晦气,柳青青回来后,特意绕过了她的院子。 故而云蓁只能隐隐瞧见她的影子,瞧不清她面上神色。 也不知是不是云蓁心中多疑,她总觉得柳青青也向着她这个方向瞧过来了一眼。 夜色渐深。 环儿将满面倦色的苏和给打发睡了,站在一旁给云蓁添灯,算上这次已是第三次。 忽明忽暗的灯光隐射在云蓁精致的面庞上,她另外半张面颊堙没在黑暗之中,瞧来神情莫测。 估算了下时间,环儿低声提醒道。 “郡主,该歇了。” 云蓁抬眸瞧了瞧外头,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 “恩?”云蓁喃喃两声。“这么晚了。” 自打下午起,她便有些心神不宁,便在这多坐了些时间,不料想一坐便已是这么晚了。 她犹豫了片刻,解了身上的外袍,梳理了一阵,便开口道。“你回去睡吧。” 环儿知晓云蓁的脾气,夜深是一定要留一盏灯床脚的烛火的,也不多话,给床脚摆至的灯盏添了油,便关上门出去了。 云蓁静静躺了片刻,呼吸渐渐放平。 迷迷蒙蒙之间,便突然发觉床脚的烛火突然跳跃了一下,熄灭了。 云蓁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片刻后,呼吸渐渐被她调理过来。 心中不安被她逐渐放大。 云蓁在心中不住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意料,她们竟是还不甘心? 她的双手悄然摸入她的枕头底下。 那里,放置着一柄尖头匕首。 便在云蓁侧耳倾听着窗台外动静之时,有一人将窗台捅出了一个小孔,里头冒出细细屡屡的轻盈白烟。 云蓁向着被子中缩了一缩,借势翻了个身,那柄尖头匕首便顷刻之间被她握在了手中。 那外头之人等了片刻,亦在侧耳倾听着云蓁的呼吸。 再等了片刻,在云蓁心中不断打鼓之际,她居然听见房门被人从外头一把推开。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的同时。 “快!” “快!” 几声急促的催促声越发逼近了她的床头。 云蓁侧耳倾听了一阵,竟是发觉那脚步声,有着三人之多。 云蓁在黑暗之中悄然睁开双眸,借着房内灯火昏暗,向着那快步行来的几人瞧去。 发觉那三人行步匆匆,好似手中还抬着什么东西。 便在云蓁心中觉得甚是疑惑之时,她的目光落在那暴露出来的脚裸上。 心神不由一震。 那莫不是? 一个人? 柳青青她们这招是用不腻烦?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冷笑,手中匕首被她紧紧攥着,准备在哪几人接近自己后,便给他们送上几刀。 没想到房门被人一把关上,将黯淡的月光全数阻隔在了房门外。 那三人的脚步齐齐在云蓁的床榻前停下脚步。 云蓁已经隐隐能瞧见,那床幔被一只手给掀起了一半。 在第一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声之后,因为暗中无法视物的缘故,那三人有片刻的慌乱。 那只手的主人微微一顿,回转身,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便在此刻,云蓁眸底浮出一抹冷芒,猛地翻身从床榻上爬起,手中寒芒一闪,顷刻之间便刮伤了那只手的主人。 那人吃痛反应极快的缩回了那只手,便被被褥蒙头盖了个结结实实。 云蓁用尽全身力气一瞪,将那人便退了一步。 另一只手抬着的东西登时也落在了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像是额头撞地的清脆响声。 云蓁目光略略扫视了过去。 她黑暗之中能够视物,也唯有能够分辨出,这乃是名男子?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便来不及多想,身子就势一滚,便滚到了角落之中。 这寺庙的房间简陋,这床也硬邦邦的,好在质量倒是不错,便是她如此滚动,那床只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声,倒是没别的什么不良反应。 那人先前被云蓁伤到,一是因为云蓁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二则是因手中多少托着个人。 此刻空出手来,猛地扑上前来,要与云蓁纠缠在一处。 便是他有武功在身,也仅仅是能够听吸辨位,云蓁却好似能够准确瞧见他的动作般,每一次。 都在他险些要一把将她抓在手中之时,险险的从他手中逃开。 他明明都感觉到了好似摸到了云蓁的身边,却总是与云蓁擦肩而过。 那不大的床榻,明明该是他伸手便一把将云蓁拖过来,云蓁却像是一只滑不唧溜的泥鳅,根本抓不住手。 却被云蓁硬生生的拖了许久。 第一百零二章 狠毒女子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最后那名男子发了狠,不顾云蓁给他身上添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把将云蓁拎到了手中。 毕竟床榻上小了些,若换是房间内,时间怕是还需更久。 他一手将云蓁手中的匕首给夺了过来,冷哼一声,便将匕首给甩了出去。 一把捏住了云蓁细长的脖颈,刹那之间喝令道。“住手!” 早在房门被关上不多时,便有一人从紧闭的窗台里头窜了进来。 若非如此,单单这一人,早就便被荣故捏在了手中,何须要缠斗如此之久? 那人的大掌紧紧捏着云蓁的脖颈,发觉那人竟是不听自己的,他登时便凑在了云蓁的耳际,低声开口道。“轻凰郡主,你也不想一命抵一命吧?” “不叫你的人住手?” 他的话说的漫不经心,云蓁能够感觉到他的手掌在不由自主的缓缓捏紧,慢慢的她的呼吸逐渐有些紊乱。 她吃力的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掐死了我,你也没甚好处。” 其实在云蓁受钳制的那一刻,荣故便已经分辨了出来了,毕竟习武之人的呼吸,与平常人还是有所区别的。 只是云蓁未曾开口,这人又死死缠住他。 硬生生拖住了他的脚步。 云蓁偏偏又不让他打草惊蛇。 此刻荣故听到云蓁的呼吸声明显是有所不对,呼吸便不由一顿,手中的动作便略略缓和了下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荣故那边的反应略略缓和了下来,那人手下方才松动了一些,低声道。“郡主如此聪明,应当知晓,便是郡主高声呼救,这么多男子出现在郡主房间之中,郡主衣裳不整,怕是也落不得什么好名声吧?” 云蓁听着这人好似关怀般的话,只觉得甚是嘲讽。 唇角略略勾出一个弧度。“好名声?” 云蓁这三个字,登时提醒了那名男子什么,那名男子的呼吸登时一乱,刹那之间恢复过来,竟是轻轻笑了笑。 云蓁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双带着一层薄茧的手指不断在她脖颈处缓缓挪动。 “郡主说,你若是呼救,是人来的快,还是我捏断你的脖子快?” 云蓁也随着他的威胁,发出一声低笑。 “那你可要试试?” 那人似乎并未想到云蓁竟是如此说,他有片刻的讶异,旋即也不与云蓁多做纠缠,开口便让自己的人过来。 云蓁的呼吸略略轻了轻。 能够明显察觉到身后那人要离去的动作,她也不阻止。 只是在那人松懈下来的那一刻,找到那人的虎口,从怀中摸出一柄贴身的小刀片,重重的划了下去。 那人吃痛,虎口一麻,微微一动,鲜血便继而流露出来。 云蓁直接抬脚赏了警戒着身后荣故的那人一脚,那人因为肩膀上还扛了一个,一时便被云蓁踹了一个正着,他肩膀上的那人登时顺势滑落,刚好重重跌在了那地上男子的身上。 被当了肉饼的那人却半分反应都没有。 云蓁借着冲劲,猛地向着荣故扑了过去。 荣故像是毫不意外云蓁反应如此迅猛一般,伸手一把将她捞在了怀中,脚下一个翻转,一把将被云蓁踢了一脚,正好踉跄着脚步未曾站稳的那人肩膀上。 “走。”虎口还在不住冒着鲜血的人,眼见筹码不见,立马撑手将那踉跄倒站着的人扶稳,低声道。 那人也知晓现下云蓁不在手中,荣故再也没了顾忌,想来是抢不回那另外一个黑衣人了。 留下个活口,那人也不甚甘心,离去前,便唯有从腰间摸出了一柄匕首,掷了出去。 在将要戳进那地上人的心口之时,被荣故挡了一下,只是插进了那人的肩窝。 那人登时发出一声闷哼。 因为房内昏暗,也着实瞧不出到底是不是正中目标。 那人也来不及去瞧那么多,转过身便走了。 荣故轻声发出一声喝令。“白止!” 却不妨被云蓁伸手按住,低声道。“将那几人给赶下云清山就是,莫要伤人性命。” “此外,封锁云清山,今夜不许旁人上山。” 荣故虽说不甚清楚云蓁这乃是何意,但还是照着云蓁的吩咐让白止如此去做了。 房内已经被白契点了火,在白契带人处置房间内之时,荣故不由的将目光投向了云蓁。 却发觉云蓁此刻正低着头瞧着那两个叠在一处的人。 上头的那个受了伤的黑衣黑发,蒙着面瞧不出长相,白契揭开面罩,云蓁瞧了片刻,也认不出这人。 这人肩窝上受了伤,此刻已经幽幽清醒了过来,打眼瞧见房间内所有人后,下意识便要咬开齿缝之间的毒药。 好在白契反应极快的卸了下巴,知晓现下也是问不出什么的,荣故便让人给带了下去。 这个黑衣人留着慢慢审问也不迟。 而底下当了那人垫背的倒确实是个男子。 云蓁端着烛火凑近了一些瞧,发觉果真乃是她心头想的那个对象,目光不由微微一凝。 那人,正是上午便被她亲手废了的柳宗光。 她蹙了蹙眉头,伸手便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在荣故的瞩目之下,云蓁缓缓的抬起头,摇头道。“没了。” 荣故眉梢微微一扬,他先前仔细瞧了一阵,发觉柳宗光面色青白,胸脯之间也未曾有反应。 心头便估摸着,柳宗光怕是已经没了,此刻听闻云蓁如此开口,也不觉得奇怪。 荣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抬了抬手,便想让人将这人也给提起来。 只是柳宗光的尸体方才挪动一下,便被云蓁抬手止住。 “等下。” 白契不由略略吃惊回头,便发觉云蓁抬着手中的灯盏,向着柳宗光的下体探头瞧去。 白契心中不由冒出一个疙瘩,眉头不自觉微微一蹙。 再仔细瞧去一眼,这才发觉云蓁瞧得,乃是距离柳宗光先前躺着的位置,瞧得乃是下头留着的血迹。 云蓁想清楚了一节之后,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便立即调转过了视线,忽然冷笑一声。“也不是什么好人。” 荣故顺着她的目光扫过去,便瞧见那地方落着一点淡淡的血迹。 若是仔细算算位置,应当是柳宗光先前便受了伤的地方,此刻还冒出了血迹。 那便是表明了。 柳青青为了将这一切都瘫在云蓁的身上。 杀死她的庶哥哥不说,死了之后,竟是还阉了人家,妄图嫁祸给云蓁。 真是好生歹毒的心思。 仔细算来,柳青青比云蓁这具身体,还要小上一些。 这从深宅大院子里出来的,瞧来还真不是什么寻常货色。 便是十个八个静侧妃,怕也不是一个柳青青的对手。 云蓁想起什么一般,缓缓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如此狠毒的女子,她倒是第一次见。 既然她如此急不可耐的送死,那这一切便怪不得她了。 云蓁略略思忖了片刻,瞧了荣故一眼,方才开口道。 “将柳宗光的尸首抛去后山之中,便抛在那已经坍塌的茅草屋之中。” 白契眸底浮出一抹讶异,也不明云蓁这乃是何意,瞧着荣故点了点头,便让人将柳宗光随意的包裹了一下。 转身出去了。 “那人的身份?”荣故先前便在思忖,按照云蓁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 怎么会放过先前挟持她的人? 不论如何思忖,他觉得,云蓁都不是如此宽宏大量之人。 云蓁撇头瞧了荣故一眼,眸底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双幽幽色的瞳孔在烛火的映衬下头,耀着迷人的光泽。 荣故的眸色不自觉深了深。 便听云蓁淡淡开口道。“这柳家可不能逼得太急。” 便在云蓁将房间内收拾干净了后,隔壁院子,终究也是闲不住了。 云蓁先是听到一声尖叫,随即,那边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淡淡的叹息道。“这世间,真是善恶难辨。” 毕竟柳青青也是第一次做如此事,兴许是心虚,她房间不敢灯火全熄,她非得让她的丫鬟守在一旁。 “小姐。”那丫鬟借着昏黄的灯火瞧见自家小姐那瞪得老大的一双眼睛,不由甚是疑惑的开口问道。 “小姐,已经很晚了,你还不睡?” 也难免这丫鬟有如此疑惑,毕竟一般来说,柳青青这个时间怕是早就睡熟了。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是抱着个被子躺着。 竟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便在那丫鬟心中有如此揣度之时。 便只见柳青青将目光恍恍惚惚的飘了过来,虽说目光不住的在她身上流连着。 但是那丫鬟总觉得,柳青青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柳青青勉强吐出几个字,木呆呆的坐着,胸口激烈的上下起伏着,胸腔中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猛烈跳动着。 “无妨。” “兴许是白日的事情太多了。” 虽说觉得柳青青反应不对,但那丫鬟也未曾多想。 她还以为柳青青所指的,乃是下午柳宗光那事,毕竟下午柳宗光发疯之时,虽说只有小姐一人留在房间内。 但是小姐让她在门口守着。 她隐隐约约的,也好似听到了公子在那边喊什么,毁了什么,谁不得安宁什么的。 她刚开始还不甚明白公子是怎么了,但是瞧着小姐出来之时,泛红的眼眶,她便心中有了隐隐的揣度。 毕竟此事公子也是参与其中的,现下出了一点什么小小纰漏,能怪的小姐? 第一百零三章 关系匪浅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柳青青在丫鬟的瞩目下头,闭了闭眼,勉强将自己微乱的呼吸给调整过来。 丫鬟瞧着她闭上眼,便也就偷偷打了个哈欠。 哪料便在此刻,柳青青忽然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在丫鬟吃惊下,开口道。 “你听,外头可是有动静?” 丫鬟心中虽说疑惑,但却侧耳倾听了一阵,还真听到些杂乱的脚步之声,她的目光不禁略带些诧异,瞧着柳青青好似并没有什么心思睡下去,她不由试探的开口问道。 “可要添灯?” 柳青青却摇了摇头,仅穿着中衣,从床榻上下来,推开窗台,隐隐向着云蓁那个方向瞧过去。 只见隔壁院子灯火通明,隐隐有人声传来。 她眸底溢出一种古怪神色,颇像是恨意得到纾解的模样。 “郡主,郡主。”云蓁的目光一滞,缓缓挪动到房门处。 那单薄的房门被人瞧得咚咚作响,像是随时能够被拍散一般。 云蓁蹙了蹙眉头,瞧了瞧桌旁坐着的荣故。 荣故略略点头,身形略略一晃。 便在此刻,突然安静下来。 云蓁正是疑惑之际,便听见外头隐隐传来华云修的声音,想来应当是在问询情况。 云蓁脚步微微一顿,将手中的烛火呈送在桌案上,而后随手抽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伸手一把将房门推开。 门外人头攒动,明艳的火把将这方不大的院落给照的清清楚楚,便是角落也不放过。 兴许是不曾发觉云蓁竟是突然出了来,那些人将目光齐齐移动到了这处。 云蓁伸手撑住房门,在这么多人的瞩目底下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这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环儿扒开人群挤到云蓁身前,面色甚是不好看。 “郡主。” 她听见隔壁院子有所异动,原本是想出来看看,却不料想,这些柳家家仆竟是径直从隔壁院子里,寻了过来,非说柳公子不见了。 说什么是在郡主的房间里。 她大惊之下,自然是不可能将这些人给放进去的,这大半夜的,这么多人闯进郡主的房间,算是什么事? 只是没想到柳府的那些人根本不予理会,直接一把将环儿拖开了。 若不是世子来的快,这些人怕就无法无天的闯进去了。 云蓁淡淡应了一声,侧身让环儿进了房。 华云修明显也是匆忙之间得了消息,身上随意的披了一件单薄的袍子便过来了,此刻他正面色不愉的负手站在一人面前,目光深深的盯着面前那人。 听到动静,便向着云蓁这个方向瞧了过来。 也不等那人说罢,他抬脚便向着云蓁这个方向走来,身子略略一挡,便将云蓁的大半个身子护在了身后。 “莫要说这么多。” “你们柳府不知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威视?” “竟是胆敢私自抽查三品郡主的房间?”华云修的音色由以往的少年音,变得越发低沉悦耳,那双与云蓁甚是相似的眸底渗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寒芒。 “你柳府今日若是不给本世子一个交代。” “本世子倒是瞧瞧你们如何收场。”华云修站在台阶之上,目光随意在台阶下面略略一扫,打眼便瞧见了刚刚得了消息赶过来的陆南道。“陆管事。” “现下便派人下山,将柳尚书给请上山来。” “让他瞧瞧他柳府家奴,现下竟是如此无法无天了?” 一向寡言少语的华云修一旦动气,身上的气势甚是迫人,云蓁的目光不自觉的在华云修的身上转了一圈。 先前与华云修说话之人,明显便是柳府家奴这里的主事柳林,打眼瞧见华云修当真是动了怒,忙上前开口道。 “世子息怒。” “奴才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华云修并未等他开口说完,便缓缓将目光挪动到了柳林的面上,似笑非笑的开口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柳林忙点头道。“世子误会,只是我家公子身上尚且有伤,此刻不见了,奴才便难免心焦一些。” “你家公子不见了,关我家郡主什么事?”环儿不由开口讽刺道。“你家公子不见了,你不去找,反倒是跑到我家郡主这里闹腾,我瞧你家公子回来之后,还不得被你气死?” 柳林眼都不抬,垂下头低声道。“便是因为我们四处搜寻了一阵。” “并未找到我家公子,再加上我家公子与郡主关系匪浅.....” 听到这话,云蓁的目光不由微微一凝。 “掌嘴!”云蓁还来不及发作,华云修已经率先开口暴喝了一声。 跟随着华云修前来的陆南立马上前一步,在柳林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扬手便是几个巴掌。 华云修冷冷瞧了柳林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念在你乃是初犯,若是再乱嚼舌根,造谣生事,便是柳尚书也保不住你。” 柳林不是不能躲开,只是华云修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只有硬生生的受着。 况且,在他开口说出这句话之时,他已经有所准备。 知晓华云蓁两姐弟是绝对不会让他把话说完的。 他咬了咬牙,躬身道。“多谢世子不惩之恩。” 华云修居高临下的瞧着柳林,也并未出声再说些什么。 只是柳林明显也不是要华云修的回答,他咬了咬生疼的腮帮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呈送到了云修的身前。 “若不是事实,奴才是绝不敢出言扰乱,冒犯郡主的。” “只是我家公子与郡主以往交情深厚,可我家公子现下身子实在是不行....” 华云修低头瞧了那香囊一眼,发觉那香囊上绣着一支亭亭而立的荷花,荷花底下用金线勾勒出一个云字。 云蓁在瞧见那个香囊之后,目光不由略略一闪,这个香囊倒确实是她的。 只不过先前她被人掳走之时,就连腰带都被那人给撕了,别说是这些配饰东西,虽说一些东西被荣故让人沿路给拾掇了。 但是难免有所遗漏,这个香囊,显然便是被漏下的那个。 只是,这香囊来的不明不白,她若是在这众目睽睽下承认下来,那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更何况不过是个香囊罢了,赖了便赖了,谁还能紧抓着不放? 华云修回眸与云蓁对视了一眼,发觉她摇了摇头后,便冷笑一声。 “这闺名之中带着云字的,不知有多少。” “单单凭借一个香囊,你这奴才便可信口雌黄?” 柳林那明显已经是在往云蓁身上泼脏水了,华云修目光微微一眯,一旁的陈诚便一脚将他踢倒。 华云修双眼微微一眯,轻轻吐出两个字。“辗毙。” 柳林似乎不曾反应过来,猛地抬起眸子,怔怔的望向华云修。 正好对上两张相差无几的面庞,此刻两人两双眸子一齐森森的盯了过来,竟让柳林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郡主!”被人拖着走,柳林似乎还不甚死心的,瞪着一双血红血红的眸子。“便是将奴才给杀了,也掩盖不去....” 柳林最后的话,被人堵在了喉口,他被困得如同一只无法动弹的爬虫。 柳青青赶过来之时,柳林已经被人堵住了嘴,此刻眼瞅着柳青青出了来,登时嘣沓着好似要跳起来般。 柳青青吃了一惊,似乎不曾想到柳林被堵在了房门口,下意识便抬眼扫视了四周一圈,并未找到自己兄长的身影,心中不由一跳。 她抬眼瞧向了门口相继站着的华云修与华云蓁两人,开口道。 “等等。” “不知柳林是犯了什么过错,郡主这是要将他拖去何地?” 眼瞧着柳青青姗姗来迟,身上明显是细心打理过一番,面上竟是还遮盖着一层面纱,也不知是想要盖住些什么,云蓁的眉梢不自觉微微一扬,开口道。“柳小姐这是在问本郡主?” 便在柳青青并未体会到云蓁到底是什么意思之际,便听华云修缓缓接口,说的甚是平静。 “污蔑皇室宗亲。”华云修唇角嘲讽一勾,说着,他不由的将目光缓缓挪动在了柳青青的身上。“便是柳尚书也保不下他,怎么,柳小姐,是想开口保他。” 柳青青被华云修这话一噎,自然不好再开口,抿了抿唇,半晌方才憋屈的低声开口道。 “自然不是。” 华云修略略点了点头。“难得柳小姐如此识趣。” 柳青青的目光不自觉的在那半开的房门内晃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民女来迟了,不甚清楚情况,若有冒犯,还望世子与郡主多加体谅才是。” “恩。”华云修摆了摆手,略略抬了抬头,瞧了天色一眼。 “更深露重,既然柳公子不见了,那还是快些去寻柳公子才是要紧。” “柳公子身上可还有伤。” “便不要在这多加折腾了。” 没想到被华云修一手挡在房门外头,柳青青细心谋划了这么一出,自然不能就此离开,但是于情于理。 她也不能私闯云蓁房间,突然想起兄长对她说的,柳青青脑中飞速灵光一闪,既然硬的不行,那来软的? “多谢世子关怀。”柳青青躬身行礼道。“我家兄长今日上午,还是依靠王爷方才救回一条命,我柳府感激不已。” “只是世子不觉甚是奇怪么?” “我家兄长身上受着重伤,这大半夜的能去何处?” 鲜少开口的云蓁,此刻却是略略挪动了个身位,淡淡开口问道。“柳小姐的意思是?” 第一百零四章 永绝后患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眼瞧着云蓁接口了,柳青青心中一动,面上装出一副甚是忧虑的模样,开口道。“我家兄长因受了伤,床头是有人守着的。试想,拖着重伤之躯,我家兄长不会武功,如何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离开?” 云蓁这哪还能听不出她的意思,她的眉梢微微一扬,便听到了柳青青的下文。 “臣女猜想,定然是有人挟持了我家兄长!” 听着柳青青这冠冕堂皇的话,云蓁险些笑出声来,似笑非笑的瞧着柳青青。 柳家兄妹为了将柳宗光之死按在自己的身上,真的是费尽心思啊。 眼瞅着云蓁并不接话,柳青青不甚明白云蓁的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中正打鼓之际。 未等片刻,先前离去的陆南便匆匆回转了身来,径直穿过人群,站在了华云修的身前。 “世子。” 华云修淡淡的应了一声。 便听陆南掷地有声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格外的醒耳。 “有人在后山发生了柳宗光的尸首。” “什么?”柳青青咋一声听到后,便猛地抬起头向着云蓁这方向望去。 柳青青的脑中嗡嗡作响,一直回荡着这一句话,心中浮出不可置信来。 也不知是谁传了消息回府,上午柳宗光受了伤,下午府里就来了人。 柳宗沛来时,柳青青正被柳宗光指着鼻子骂,不敢吭声反抗,生怕稍有不慎,便将柳宗光逼得发狂。 好在柳宗光受了重伤,也只有指着她骂上一骂,没法动手。 “你给老子滚,若不是你这个贱人,挑唆着老子去。” “老子会变成这样?” “你个贱人!” 柳宗沛进来之时,柳宗光正好将下人端上来的药汤丢到柳青青的脚下。 那滚烫的黑色液体登时溅在了柳宗沛的衣角上。 “干什么?” 柳宗沛乃是柳尚书的嫡长子,今年二十有六,比柳青青要大上十岁,因为地位稳固,柳宗光又是个庶子,平日里头,都要小心翼翼的瞧他脸色过活。 好在柳宗沛对柳宗光这个荒唐庶弟没什么打压兴致。 平日里头,只要柳宗光不闹到他面前,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兴许是巨大的打击将柳宗光的精神完全打碎,见到柳宗沛来了,柳宗光非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倒是变本加厉的指责起柳宗沛来。 将平日里积累的怨恨一并发泄了出来。 “你们统统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妹妹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还未出阁,便想着设计旁人,竟是还将自己的兄长害成如此模样。” “你们统统给老子滚!”柳宗光平日里在花街柳巷之中混淆的多了,说起粗话,那是条条上道。 再加上他觉得现下他什么都没了,也便不顾及什么,将能想到的,所有难听的话,都给发泄在了柳宗沛的身上。 只是他说话粗鄙,但是不知为何,声音却是有些明显的变调。 柳宗沛向来甚是冷静,咋一听下,还以为是因为柳宗光心情激动下头,方才声音有所变化。 此刻听到柳宗光连续说了许久后,竟还是如此,不由将目光缓缓挪动到了一旁面色苍白,眼眶通红的柳青青的面上。 “废了?” 柳宗沛问的直接,柳宗光登时被刺激的大吼大叫起来,只是现下他的声音十分尖利刺耳。 听的柳宗沛恨不得直接堵住他的嘴,冷冰冰的目光刹那之间便移动在了柳宗光的身上。 柳宗沛平日里还是有些威望的,柳宗光不知为何,只觉得喉间的话被什么猛地堵住了一般。 柳青青不敢抬头去瞧柳宗光她抿了抿唇,眸底溢出一抹狠色。 迟疑了许久,她方才点点头道。 她先前也不曾想到,华云蓁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竟是直接将柳宗光给废了。 柳宗沛眉头紧紧皱在一处,母亲与他这个嫡妹,两个人在考虑什么他也是知晓一点的。 事实上,母亲谋划这些,也只是想要拉取一个同盟罢了。 所以他方才一直保持着缄默,母亲在接到柳宗光受伤的消息之后,方才让他上山来,处置一趟。 毕竟柳宗光是什么人,母亲清楚,他也清楚。 母亲就算是不开口,他也知晓到底该如何处置了。 “即是如此。” 柳宗沛的目光缓缓挪动在了柳宗光的身上。 不知为何,柳宗光被柳宗沛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勉力的撑着身子退了一步。 柳宗沛却不等他再开口叫唤什么,一把上前卸了他的下巴,终于觉得耳根子亲近了一些。 而后伸手一把将柳宗光给打晕了。 “哥。”柳青青不由松了一口气,迟疑着上前一步,瞧了瞧床榻上已经被打晕过去的柳宗光,犹豫着开口问道。 “现下如何处置?” 柳宗沛抬头瞧了瞧自己的这个妹妹,神色淡漠道。“既然留下便是个祸患,那便不如,利用这个祸患,将另外一个给一起除掉。” 按照柳宗沛对于自己这个妹妹的了解,既然她都无法处理掉那个轻凰郡主。 可见那个轻凰郡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既然人已经得罪死了,那便要永绝后患。 兄长做事一向是妥帖的,按照他下午的意思,便是将柳宗光的尸首抛在云蓁房内,然后亲自带人前来,捉拿个正着。 按照柳宗沛的身份,顶多是日后受罚罢了,若是事成。 华云蓁自身难保,德怀王自顾不暇,哪里会有功夫去揪着柳宗沛? 只是却不想竟是在柳宗沛处出了纰漏,柳宗光的尸首不在云蓁房内。 竟是跑到后山去了。 兄长到底在做什么?柳青青此刻脑中有些乱。 云蓁略带深意的声音便在此刻,缓缓在她耳边响起道。“更深露重,柳公子竟是一人偷溜去了后山?” “柳小姐,节哀才是。” 柳青青定了定神,既然柳宗光的尸首已经在后山发觉,她自然是没有多在这里逗留的理由了,她瞥了身侧的丫鬟几眼,方才低声吩咐了那丫鬟几句。 颇显失魂落魄的给华云修华云蓁行了个礼 柳宗光的尸体是在后山中发现的,便是上午寻到他的那个茅草屋不远。 只是柳宗光死的甚是不体面,身上衣裳被人撕成碎片,破破烂烂的着实是遮不住什么,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 只是那代表着男性的物件已经被阉割干净。 柳尚书得到消息赶上山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后了。 柳尚书的那位姨娘看到柳宗光的尸首后,当场便心肌梗塞,好在救了回来。 但听说断断续续的晕了几个时辰。 柳宗光这事情一出,云清山后山便被人围了起来。 昨晚留宿在云清山上的大多数人,大清早便下了山,生怕自己与这桩命案牵扯上关系,招了晦气。 至少在这短期之内。 原本香火茂盛的云清山寺庙会有一段时间的空置。 兴许这云清山上,唯一尚且有心情去参拜菩萨的,仅仅剩下了寥寥数人。 云蓁从佛堂内恭敬的退出来,让苏和上前多捐了些香油钱后,便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云蓁侧耳倾听着环儿将那些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告,她沉吟了片刻,继而开口问道。“柳府上来的,只有柳尚书柳夫人与一个姨娘?” 环儿仔细思忖了片刻后,而后补充道。 “听说柳府的大公子,柳宗沛也赶了上来。” 毕竟柳宗光便是庶子,也是实打实的柳家人,在这山上不明不白的死了,自然难免兴师动众的。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继而目不斜视的从静侧妃紧闭的房门前走过。 倒是环儿偏头瞧了静侧妃房门几眼,静侧妃与云蓁所住的仅仅隔上了一个房间,想来昨晚的那番动静定然是听在了耳中。 “从昨夜到今日清晨,静侧妃都不曾从房间内出来过呢。” “恩?”云蓁眉梢微微一扬,便听环儿开口道。“听说是在郡主你去参佛之时。” “那柳尚书的姨娘也不知是打哪里听来的消息,直接过了来,非要揪着云悠小姐,说是她祸祸了柳宗光。” “云悠小姐本来是想陪同静侧妃一同出门,被那姨娘闹了一番,现下都不曾出府。” 对于这个消息,云蓁仅仅是略略拍了拍身上的衣角。 静侧妃不是非要多此一举的,一心想要用自己来衬托她的女儿么? 她的这个荒唐堂妹原本的名声本就不甚好听。 说静侧妃是个没脑子的,她将自己的名声搞坏了,德怀王府同气连枝的,她的女儿还能好到哪里去? 世人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个没脑子的,非要勾结外人,让外人搀和进这些事情里头。 既然静侧妃都如此做了,她便推波助澜一把。 反正华云蓁在京都内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了,破罐子破摔,谁还能怕的了谁? 至于那姨娘为何会揪着华云悠? 静侧妃两母女是想如何陷害自己,自己若是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怎么对的起她们? 至于柳青青。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能下狠手杀死自己的庶兄的,也不是个好的。 不是喜欢折腾这些么? 那她便如她们所愿! 云蓁唇角缓缓勾画出一个古怪的弧度。 第一百零五章 无牵无挂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还有多久?”从马车之中探头出来的乃是一名面色黝黑,瞧来历经沧桑的中年妇人,这辆马车破旧简陋,就算是里头的坐垫上铺了好几层衣物,连续坐着三天下来,赵沁绣还是觉得十分不适。 从她揭开车帘探身出来,便能从缝隙之中瞧出里头仅仅坐着她一人。 此刻马车正一点点随着人流向着城门方向挪动,小九听见赵沁绣探身出了来,眼见距离城门不远,忙低声道。 “马上便可出的城去了,你且回去坐着。” 赵沁绣的目光在城门处晃悠了一圈后,方才钻进了车厢之中。 赵沁绣在马车之中坐着,能够隐约听见外头嘈杂的人群之中,小九那变了调的声音在掐媚说着什么,守城士兵便揭开帘子瞧了一眼,眼见那马车中果然只坐着个中年妇人。 也没多加盘问些什么,便放他们离开了。 等到马车缓缓行驶了一段路,赵沁绣方才再次探身出去。“我们还有多久,方才与母亲他们会合?” 因为赵沁绣的容色虽可易,但声音,小九却是没法子的。 故而,赵沁绣扮做的,乃是个聋哑妇孺,只要在旁人检查之时,沉默便是,一切都有小九代为处置。 小九略略偏头,他妆画的十分细致,从赵沁绣这个角度甚至能够瞧见他下巴上隐隐冒出的一点胡茬。 小九沉思了片刻,方才轻声开口道。“按照我们现下这种紧赶慢赶,应当最迟晚上便可与赵老他们相遇。” 虽说赵老他们先行一日多,但是赵老那方之中,毕竟一伤一病,车行速度自然是没有赵沁绣她们快的。 赵沁绣原先在心底估算了几日,也觉得差不多乃是这个时间,点了点头,想了想,竟是在颠簸的马车之中,勉力的爬了出来,坐在了小九的身侧。 小九抽空瞧了她一眼,眸底的讶异之色丝毫未曾掩盖。 “外头风大,怎么不进去坐着?” 有半个月的休养,再加上敷有良药,赵沁绣身上的伤毕竟只是皮外伤,登时好了大半。 “无妨。”赵沁绣何等聪慧,如何会瞧不出小九眸底的关切,她缓缓摇了摇头,挨着小九坐着。 目光略略一眯,望向不知名的远处。 现下她们赵府乃是代罪之身,单以通敌叛国的名头,便已判下斩首示众,若非是得云蓁庇护,再加上畏罪潜逃这一罪,若是被抓住了。 那便不是斩首可解决了。 赵沁绣的眸底隐隐浮出一抹忧色。 云蓁此番救她们赵府嫡系,又替她们安排后路。 若是有一日,被人察觉,莫说是云蓁一个小小的郡主,便是德怀王怕是也得牵扯其中。 便在此刻,赵沁绣的心中不免浮出有些不安。 ..... 说话间,环儿本想推开房门,却不料却是被云蓁伸手一把拉住,正回眸不解的望向云蓁,正想要开口问一句什么。 便只见云蓁目光灼灼的望向房门夹缝之中,伸手制止了她的话。 继而她退了几步。 云蓁的目光在房间左右环顾了一圈。 环儿再如何神经大条,被云蓁这样一瞧,也明显是发觉了有所不对,心中正惴惴不安之际。 便只见云蓁忽然自己站在了房门处,在推开房门之前,面无表情的对着环儿略略点头。 环儿眉梢微微一跳,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眼瞧着云蓁推门进了房。 寺庙之内本就条件简陋,房间自然也不可能太大,故而云蓁进来,便打眼扫见了她桌上那只明显是被人动过了的茶具。 这简陋的小房间明显藏不了人,故而在云蓁进来之时,那人只是下意识的躲了躲,在瞧见进来的乃是云蓁之后。 便从一旁暗处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形刹那之间暴露在了云蓁的眼底。 至于为什么云蓁知晓这房内进了人。 云蓁在出门之前,在房门缝隙之间插上了一根细细的银针,先前环儿推门前,她仔细瞧了一下,发觉那缝隙之间,根本已经没了银针的存在。 她便知晓,她的房间,十有八九乃是进了人。 这人既然是从门入,而不是从窗入,那便代表,这人乃是来寻她,但又不想在外头站着,被人瞧见。 故而才从门入。 云蓁便是仔细想清楚了这点,方才让环儿在门口守着。 来人身形高大,面色沉着冷静,竟是这半个月不曾与云蓁打过照面的钱谦。 “郡主。”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其实先前她也将这人身份猜了个大概,毕竟现下云清山上发生一桩不小的命案,除去与其有牵扯之人外。 云清山上尽数戒严,能够上山的不多,而挑这种简单粗暴方式的,云蓁估摸着也就是他了。 “钱将军真是对私闯本郡主的闺房情有独钟?”云蓁淡淡抬眸瞧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钱谦的身形压迫感十足,但是此刻被云蓁说的,面上却是不自觉浮出一抹尴尬。 “郡主。” “今日来,所谓何事?”云蓁缓缓走到桌前,伸手便想要给钱谦添茶。 却是被钱谦一把伸手按住了。“万万不可。” 云蓁眸底不自觉浮出一抹淡淡笑意,也不拒绝,任由钱谦从她的手中将茶盏给接了过去。 她泰然自若的静静坐着,享受着钱谦给她端茶倒水。 瞧来华子敬的那几番暴躁,还是有用的,竟是将这个木头疙瘩给调教好了。 因为云蓁今日一早便出去了,故而她房内的茶水自然是凉的。 钱谦倒了一半,方才反应慢半拍的察觉出来,不由尴尬的收手,继续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郡主。”瞧着钱谦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云蓁垂了垂头,低声道。“你的时间怕是也不多,有事便说罢。” 钱谦突然沉默了一瞬,继而方才开口询问道。“郡主,祝漠的左手的五指可是。” 就算是他不说完,云蓁也知晓他是什么意思,这个也没什么好瞒着钱谦的,故而她轻轻摩挲着杯沿,下颌微微一抬。 钱谦的身子略略僵了僵,不可置信的低头瞧着云蓁,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到底是听到了什么一般。 云蓁任由他一个高头大汉犹如石化般站在自己身侧。 “你今日来,只是为了问询这个?” 钱谦方才好似被召回了神般,摇头道。“并非如此。” “右相回京,这个消息怕是瞒不过郡主的。” 云蓁不可置否的略抬下巴,算是给了钱谦一个回应,目光淡淡的挪动到了钱谦的身上。 “现下全国缉拿前左相赵氏,朝堂之中由右相一人独大。” “文有公孙一系支持,武处,镇南王在京都内的这几个月下来,便等同于被尽数架空。” 钱谦颇有些忧心忡忡,想起华子敬埋在自己府内的那个眼线,他不自觉喉结便上下滚动了一阵,酥雨的存在,终究是埋在他心里的一根刺,若是拔除,必定是千疮百孔,但若不拔除,却像是平白悬在头顶的一柄长剑。 生而对立,让他痛苦不堪。 这个念头,在钱谦的脑中过了一圈,他深深呼吸了几次,方才将胸膛处的那份心酸给强行压了回去,继而,方才听钱谦缓缓开口道。“郡主,现下还准备袖手旁观?” 华子敬一家独大,自是不错。 云蓁此刻的心思却明显不在此处,她略略拧了拧眉头,敏感的察觉到了钱谦刚刚的情绪略有起伏,微微一思忖,便知晓钱谦乃是何处叹息。 “你府里的终究是个隐患,你可想好如何处置?” 钱谦双手体温陡然降低下去。 云蓁瞧着钱谦这副德行,便唯有暗叹这乃是个痴情种子,若是酥雨不曾对他做出什么实质伤害,他是无法动手的。 只是酥雨终究是个隐患,这个隐患一日不除。 她们没一个落得好。 “罢了。” 瞧着钱谦哑然失语的模样,云蓁唇角抿了抿,也不再说些什么,恍然之间忽然想起了先前琉璃传来的消息。 云蓁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 “摄政王便没什么动静?” 华子敬不是安耐得住自己的主,也不是个会心慈手软的人,一旦华子敬顺利掌权。 李景瑞同样也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那么李景瑞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听到云蓁问起这个,钱谦仔细思忖了片刻,犹豫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总觉得,摄政王自打半个月前,便两耳不闻窗外事般,放任太子殿下铲除异己。” “拔除了不少他的人马,换上了自己心仪人选。” 这个其实也是钱谦今日来寻云蓁的这一趟的其中一个目的。 毕竟他总觉得,若是华子敬拔除干净了,他想要除掉的那些人,他率先开始整顿的,自然乃是皇城禁卫。 祝漠现下已经被云蓁废去了一只手,华子敬便可借着这个大做文章,将祝漠替换掉再是平常不过。 华子敬现下为何未曾动?只是因为觉得不能将李景瑞逼急了罢了。 “你急什么?”云蓁略略抬眼瞧了瞧钱谦,一眼便瞧出了钱谦到底在担心什么,她摇了摇头十分笃定道。 “无论,华子敬是不是在培养自己的心腹。” “是不是要将李景瑞的人马给替换掉,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你无牵无挂,唯一的牵挂,还是他的眼线,他动谁,怕都不会动你。” 第一百零六章 擅长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对上云蓁那略有深意的眸子,钱谦的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片刻,他兴许是觉得喉口异常干涩,故而声音略略有些哑滞。“但,若是,他对我起了疑。” 云蓁大概能清楚钱谦所指的,乃是什么,她也不避让。“那便请将军告诉我,在什么情况下华子敬他会对将军起疑?” 钱钱微微一怔,便听云蓁又开口道。 “将军的性子,不是一向木讷的很?” 钱谦的反应明显慢了一拍,过了片刻,方才体会到云蓁是什么意思,开口确定。“郡主是说?” “无需将军做些什么,将军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就是。” “至于酥雨。”云蓁的手指轻轻在桌上一扣。“就连将军的妾侍都算不上,华子敬只是要将军你的一举一动,至于酥雨到底受不受宠,那便是她的本事了。” 钱谦略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云蓁下颌略抬,垂眸伸手随意轻轻摩挲着杯沿,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等到钱谦离去,环儿从房内进来,便听见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云蓁开口道。 “且去将世子唤来,便说我有事相商。” 现下德怀王不在山上,华子敬乃是这群女眷之中唯一的一个男子,这等事件冒出来,柳府姨娘既然是认定了华云悠与柳宗光的死有关,华云悠一个闺阁小姐不可出面,出面的自然只有华云修了。 就算是云蓁可以诱导柳府姨娘将华云悠拖下水,但云蓁到底是有分寸,只是想略略警告警告静侧妃母女罢了,毕竟都是德怀王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哪里有功夫陪他们在这山上耗下去? 那些浅薄的证据,无法当成呈堂证供,只要让人略略打探一下华云悠以往与柳宗光的牵扯之后。 华云悠便可洗清嫌疑,相安无事。 故而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瞧瞧天色,云修也该处理完那一切了。 环儿低声应了,让苏和跟过来伺候,便自行去寻了华云修。 果然不出云蓁所料,这件事情只要略略查询一番,便已经还了华云悠一个清白。 “只是那柳府姨娘却死咬着,这件事情定然是与云悠有所关系的。”等到华云修将一切大概说罢之后。 云蓁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与她先前揣度相差无几,所以她并不惊讶。 此刻,她唤云修前来,自然是有别的事情要做。 所以云蓁紧接着便开口问道。“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今日便可下山?” 华云修原以为会是静侧妃两母女提起这个,毕竟不论怎么想,华云悠无缘无故的牵扯进了一桩命案之中,现下好不容易找出证据,证明这个命案与她们毫无干系,所以应当乃是着急回府,寻一个安全地方才是。 却不料想乃是云蓁率先提出来,这个念头在华云修的脑中过了一圈之后,他突然之间仿佛明白了云蓁的意思。 “王姐,你可是有事?” 若非有事,云蓁不会特意将他唤过来,要下山,只要通知陆南安排就是。 果然还是她这个弟弟甚的她的心思,若是她以前能够早点发觉华子敬人皮下头披着的乃是一匹狼,她也不至于栽了一个这么大的跟斗。 不过上天既然给了她从来一次的机会,那么她便绝对会紧紧把握住。 云蓁心中略做一番感叹,便沉着的点了点头。“晚上,你陪我去走一趟。” “晚上?”华云修略作沉吟,瞧了云蓁一眼。“不知王姐晚上要去何处?” “念君欢。” 华云修初时觉得这个名字甚是耳熟,仔细思忖了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一向冷清的面色上浮出了一抹哑然。“王姐,你说的,乃是京都有名的?” 云蓁瞧着华云修这副表情,缓缓的点了点头,在华云修的目光瞩目之下,方才正色开口道。 “我们去寻一个人。” 泠国风气甚是开放,靠近南河有一条百花桥巷,巷口以一座拱形园东桥为分隔,桥下潺潺流水,一入夜各个楼阁便升起冉冉灯火,映射在水面上,靡靡之音缓缓从各个楼面上冒出来。 楼阁上站立着各色风景,时不时巧笑吟吟的向着路人暗送秋波。 正所谓是百花争艳,撩人魅惑。 念君欢,便是这条百花桥巷里头,最为特殊,也是最出名的一家花楼,其最为主要的缘故,乃是里头不仅有各色秀美的姑娘,还有各种体态的小倌。 华云修提步而行,在路过一众或衣衫半敞暗送秋波的各色女子后,缓缓驻足在了这一条桥巷之中,最具特色的花楼前头。 华云修一进来,便有人眼尖的贴上前来。“这位公子哥甚是面生。” 华云修低头瞧了瞧那巧笑吟吟上前来的女子,轻薄的粉色衣裳随意的披在身上,在瞧见华云修的长相之后,她还特意的拉了拉身上过的一副,将圆润嫩滑的香肩暴露在了华云修眼前。 既然能在这里混淆下去的,都是极有眼色的,眼见华云修只是淡淡扫视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模样,那女子便知晓这位爷对自己这类怕是不甚感兴趣,当即饶有兴致的贴上前。 将跟在华云修身后的小厮打扮的云蓁给挤到了一旁,挽着华云修的手臂,柔声开口道。 “公子可是有心仪的对象了?” “可要杜娘为你挑上一挑?” 华云修目光淡淡的大略扫视了大堂一圈,便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将手从杜娘的怀中抽出来道。 “不必了,可还有包间?” 杜娘被华云修拒绝之后,目光略略一闪,心中已有分寸也不再贴上前来,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让人在前头给华云修引路。 云蓁亦步亦趋的跟在华云修身后,目光不断的在大堂之中犹疑,瞧着大堂内嘈杂纷乱的场景,眉梢不自觉微微一扬。 华云修走到不快,等上了楼,云蓁已经仔仔细细的将大堂内各桌给瞧了个清楚。 其实按照那个人的身份,也不可能坐在这里,故而云蓁也不觉奇怪。 待到跟着那引路人进了间正对大堂舞台的包间之后,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倒是不出她意料,毕竟按照云修的穿着气度,只要略略有颜色的人都能看出来,云修非富即贵,出手也定然乃是十分大方的。 云蓁仔细环视了四周一圈,倒是甚是满意这个包厢的位置。 “王...”华云修方才坐下,瞧着那引路人出了去,一句话才开了个头,便只见先前被人轻轻带上的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华云修不由止住了嘴,目光顺着房门方向瞧了过去。 率先进来的男子身形白净高挑,有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瞧人的时候显得十分专注,被他盯着便仿佛,你已经被他深深记在了心中般,他手中端着一盆花果,华云修先前倒是不曾在意,却耐不住在这人之后。 接二连三的进了好几个男子。 云蓁仔细数了数,一共九个,长得都十分俊俏,可谓是各有特色。 再仔细想了想那杜娘略有深意的眼神,云蓁险些笑出声来。 不光是云蓁想了起来,云修明显也是反应了过来,一向面无表情的他,表情有了一瞬间的龟裂。 只不过,这个仅仅维持了一瞬,便被华云修强行压抑了下去,他抬起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目光在九个男子面上粗略的过了一遍,便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云蓁十分了解华云修,知晓他掏出这张银票,十有八九,是打发了这些人,让他们莫要上来烦他。 只是这花楼都上了,不选姑娘也便罢了,连这小倌也不留下一个,未免实在是惹人注目。 “你们。”华云修张了张嘴。 却不料被云蓁抢先上前,捏起那张银票,在九人眼前一一转了一个圈,最后,停留在了第一个人进来的男子的身前。 举着银票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刻意压低了一些声音,开口问道。“你可有什么才艺?” 那人在瞧见那张银票上的数字之后,目光略略一亮,眼神显得越发专注了,低声道。 “小人不才,擅长吹箫。” “正好,我家公子就是喜欢吹箫,就你了,其余人出去。”云蓁挥了挥手,便将那些人尽数的给赶了出去。 听到云蓁说这话之时,华云修唇角有一瞬间的抽搐,下意识用手扶了扶额头,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但他也清楚,云蓁让这人留下,必定是有用处的,故而华云修方才将注意力凝了凝。 “你叫什么名字?”云蓁举着一张银票,却不急着给面前这人,仅仅是举着在男子眼前晃了晃。 瞧着这名男子的目光顺着那张银票而动,口中答道。“小人名唤萧然。” “萧然?”云蓁点了点头,也不再吊着他,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容,开口道。“既然你擅长箫,那便给我家公子献上一曲罢。” “若是吹的好,还有打赏。”云蓁坦然自若的将手中的银票递到了萧然手中。 听到打赏之时,萧然的目光明显又亮了一些。 “公子想听什么?”萧然瞧向坐着的华云修。 华云修默不作声的摆了摆手。 萧然默不作声的上下环视了华云修一眼,心中暗暗思忖着。 瞧着华云修穿着谈吐便知乃是大家出生,长相如此俊美不说,出手还如此大方,若是能将他捏在手中,那日后.... 第一百零七章 演一出戏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包间内众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倒是无人去侧耳倾听萧然到底吹了些什么。 这个包间安置的倒甚是妥帖,坐在这里,能够将底下大堂内的各色人群尽受眼底,只要华云修略略坐偏一些,便正好对着许子明常去的那个包间。 从许子明那个包间之中,能够明显瞧见华云修的身影。 至于要如何吸引许子明的注意力。 云蓁唇角略略一勾,欢场上出手大方的客人不是没有,但是这么一个生面孔,必定会引起这念君欢中的各色花魁的注意。 毕竟许子明在这念君欢乃是常客,自然会有人告诉他的。 他们现下所要做得,便是等。 只是云蓁微微倾身,瞧来好似是在瞧底下大厅,目光却落在了许子明的那个包间中,估算着许子明的秉性,于情于理他应该过来才是,怎么现下还没动静? 便在云蓁心中揣度着许子明那边是什么个动静。 房间内的箫声突然停了下来,云蓁下意识偏头望过去,却发觉萧然已经将那黑棕色的箫收到一旁,此刻正躬身给华云修添酒。 “公子,可还有想要听的曲子?” 华云修眉心一跳,萧然先前走过来之时,便刻意的,不着痕迹的将领子拉下了一点,露出光洁精致的锁骨,他的声音十分悦耳,尾音会不自觉的略略翘起,是那种少年青涩之中夹带着点点的撩人。 华云修目光在萧然那故意裸露而出的锁骨上,只是略作停留,便将目光挪开了。 他忍了了又忍,侧身略略让了让,方才压住自己,将萧然一把掀翻在地的冲动。 从云蓁这个角度,能够明显瞧见华云修抽动的唇角,与越发紧捏着的手指,她的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知晓华云修就算是动手一把将萧然直接从二楼丢下去,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云蓁的目光便又挪动到了二楼。 便在此刻,她陡然对上了一双恰好此刻,在旁人指使间,向着这个方向瞧来的一双眸子。 云蓁心头一动,向着身后的华云修抛过了一个眼神。 许子明进来时,瞧见的正好是萧然给华云修斟酒,大半个身子亲身上前,而华云修偏头瞧着萧然,正开口说着什么,只是因他进来,两人之间的各种暧昧方才被打断,华云修便在此刻抬头向着门口方向瞧来。 正好与许子明的目光相接,许子明怔然了片刻后,立马反应过来,打招呼道。 “世...没想到在这碰到了公子。” 许子明的目光在华云修与萧然的身上过了一圈之后,眸底突然又沉淀了许久的东西,陡然冒了出来。 华云修本想开口让萧然利索自己远一些,没想到许子明在此刻进了来,便将已到喉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注意力尽数都放在了许子明的身上,故而华云修并未注意到,萧然渐渐靠了过来,离他越来越近,两人几乎要贴在一处。 若非是许子明正好在这个时间进来,华云修怕是便会一把将萧然直接拎着丢出去。 云蓁将三人的神态尽收眼中,在落在自打一进来,目光便未曾从云修身上挪开的许子明身上,饶有兴致的微挑眉梢,目光略略一亮,也不知想到些什么。 只是在许子明的目光移动过来之时,云蓁略略垂下头,因为身高缘故,许子明倒是未曾瞧见华云蓁的长相,虽说,便是他看到了,怕是也无法认出现下仔细易过容的云蓁。 “许久不曾见过了。”许子明眼见华云修没有动弹的意思,面上勉力勾出了一笑,上前有礼的开口。 “恩。”华云修淡淡应了一声,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许子明一番。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许子明比上一次见面要精神的许多,面上的颓唐之色尽数褪尽,身上也冒出了一股浑然天成的书生意气。 华云修能注意到这点,站在一旁的云蓁却是瞧得更加清楚。 许子明身形修长算不得矮小,原先瞧着觉得他空洞,仅是因为他体态着实太过苗条,瞧来便觉得甚是颓唐。 如此想想,也觉得甚是古怪,毕竟上次许老太爷虽说不过是用他做了一番苦肉计,但到底是好生惩治了他一番,现下才相隔多久?许子明这不仅像是个没事人,竟还好似比以往的气色要好上许多。 “不知公子最近可是安好?”许子明倒是未曾注意到两人的暗暗打量,在旁人打量他的同时,他的目光则是停留在,紧贴华云修的萧然身上。 许子明来这念君欢的次数,数不胜数。 这楼子里,他都打过照面,此刻一眼扫到萧然,便觉得甚是眼熟,而后他的目光触及到一旁的长箫,便恍惚之间想起了什么。 此刻许子明心中一动,瞧向华云修的眸底便沉淀下了一些东西。 “恩,倒是巧的很。”华云修下颌一抬,淡淡开口道。“许公子近些日子过的如何?” 许子明在华云修将目光挪动到自己身上之时,只觉得心中一跳。 听到华云修突然开口问询这个,他不由怔了一怔,在华云修再次将目光投过来之时,方才慌张开口道。“一切安好,一切安好。” 华云修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注意到许子明有些局促,他将目光收了回来,移动到一旁的萧然身上,摆了摆手,开口道。 “你且先下去。” “待会让人送些上好美酒。” 萧然正安静的坐在一旁,此刻听见华云修如此开口,怔了一怔后,目光复杂的与对面的许子明对视了一眼,应了一声,方才缓缓的从房间内退了出去,出去前,还细心的将房门给带上了。 “世子,今日怎么想到来此?”许子明的精神尚有几分恍惚,无意之间,便将这句话给问询出口了。 华云修端起桌上的酒盏,捏在手中微微晃动着,瞧着那澄净的酒水在杯盏中一圈圈荡起波纹。“本世子。” “自然是为了许公子而来。” 听到此番,许子明便觉好似有一道惊雷在他的头顶炸开,将他轰的七荤八素的,脑中嗡嗡作响,口中不自觉的低喃开口道。“世子。” “世子,是来寻我?” 华云修好似并未察觉出许子明那压低声音之中存着的几分掩盖不住的喜色,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巨大的惊喜过后,许子明有些晕晕乎乎,瞧着华云修那异常俊美的面部轮廓,有些语无伦次。“世子,世子寻我,到底有何事?” 听到许子明自己提及这个,华云修便略略抬了抬眼,瞧向了房内另外一人。 许子明反应明显是慢了一拍,抬眸顺着华云修的目光望过去。 便瞧见原先站在窗台前垂着头的小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动到了他的身边,此刻正低头瞧着他。 这人皮肤黝黑平凡,先前他在楼下,便看见了这人,只是未曾注意到这人的身份而已。 现下既然是华云修示意了,许子明的目光则是在这人的面上多流转了一圈。 乍一眼并未瞧出什么来,多瞧几眼。 许子明恍惚之间,便觉得面前这人,模样轮廓都有些眼熟。 仔细的观察了片刻后,他的目光无意识的在华云修与那人面上流转了一圈,旋即。 许子明瞳孔微微放大,险些一激动,歪倒在地上。 “郡...主?” 让许子明吃惊的并非是云蓁为何出现在这。 毕竟在几个月前,华桑公主还未病逝之前,轻凰郡主出入如此场所从来都是毫无避讳的。 故而出现在这,也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 让许子明觉得惊惶的,便是云蓁此刻却是特意化成了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跟在华云修的身侧,到底有何意图? 这个念头在许子明的脑中浮出的那一刻,他想了许多许多。 “郡主,你怎么?” 云蓁伸手轻轻摸了摸面颊上的伪装后,方才低声道。“许公子,乃是聪明人,应当知晓,本郡主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才是。” 许子明在听到这句,面上倒是未曾有什么异样,只是若是仔细瞧瞧,便能够明显瞧出,他眸底曾飞速浮出一抹失望,只不过被他掩饰的好,没人瞧出来倒是了。 “郡主需要草民为郡主做些什么?” 眼瞅着许子明如此知情识趣,云蓁赞赏的点了点头,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旁的倒是没什么。” “只是想请许公子,陪本郡主演一出戏罢了。” “一出戏?”许子明不明所以的重复了一遍,而后下意识的向着一旁的坐着的华云修。 华云修眉梢微微一扬,正巧此刻,房门被人轻轻叩响,门口站着一名小厮,手中托盘满满当当摆放着四坛子酒。 云蓁伸手从那人手中接过酒水,独自搬到桌上,重重的搁下。 而后对着许子明露出了一个深深的笑容,贝齿在她现下的肤色映衬下头显得格外的晃眼。 许子明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便听云蓁柔声开口问道。 “许公子,可是一人前来?” 第一百零八章 啼笑皆非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哟,这是怎么了?”相对于华云修这个出手大方的主儿,在杜娘的眼里还是更加看重许子明这个常客,毕竟许子明出手也不小气。 虽说这些日子来的少了一些,但是该给她杜娘的好处,许子明是没少给。 其实杜娘在许子明进了华云修的包间之后,便觉得甚是好奇,心中本在思忖着要不要再送个人进去给许子明作伴。 却只见萧然也被那客人赶了出去,最后只是要了几瓶子陈年佳酿。 两个大男人,对坐喝了足足一个时辰不说。 此刻许子明居然被人搀扶着出了来。 华云修的面色显然并不是很好看。 任由一个明眼人,都能瞧出,乃是这位喝醉了的主儿硬生生的要扒着他,挂在他身上,任由谁人接近死都不撒手。 许子明一边打着酒嗝,一面脚步虚浮的挂在华云修的身上,身子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华云修的身上。 “许公子这不是喝醉了么?”华云修的面色十分难看,挂在他身上的许子明还十分不老实。 若非是许子明搂的死死的,瞧华云修这个表情,怕是早就将他一把拖开了。 “死死揪着我家公子的衣襟不肯撒手。” 听到这里,杜娘抬头便要叫人,帮华云修将许子明给拖开。 华云修却面如凝霜般,无视大厅中的各色眼光,拖着挂在他身上的许子明便向着外头走。 “不必了,我家公子性子好,顺道一并送许公子便是。” “这是今日的酒钱,劳驾。”云蓁从怀中掏出银票,一把拍在还未回过神来的杜娘怀中,便一溜小跑的跟了上去。 许子明搂的死紧,只要华云修一有动作,他便下意识的收紧手臂。 两人妥妥拽拽的好不容易到了马车前,许子明却无论如何都弄不上马车。 最后逼得华云修不得不一把将许子明打横抱起,一把塞进了马车之中。 云蓁在最后瞧着华云修这副十分难看的表情,面上的神色越发微妙起来。 华云修唇角紧紧抿成一线,伸出一只手将像是一块磁铁般,想要紧紧贴紧他的许子明撑到一旁,不许他接近。 而后,华云修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王姐。” “不过假醉一场便可,何须如此麻烦。”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目光停留在不断伸出软趴趴的手,向着华云修那个方向爬去,此刻面上浮出一抹茫然神色,似乎不太明白为何碰不到华云修的许子明面上。 瞧着许子明抓不到华云修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后,一把捞了云修的后袍子扯在怀中抱着。 云蓁终于是未曾忍住,面上竟是浮出一抹忍笑不禁。 “王姐。” 华云修声音之中略略浮现从一抹无奈之色,瞧着云蓁那染了笑的眉眼。 “谁人知晓,他一个常年流连花街酒巷里头的纨绔,半壶酒便成了这副德行?” 被云蓁的话给堵住,华云修面上不禁浮出一抹纠结之色。 可不是?云蓁让人上了四坛子陈年佳酿,哪料华云修一人喝了三大壶像是喝水似得,许子明半壶还没下去,就成了这幅德行? 云蓁饶有兴致的盯着华云修瞧了半晌,她平日里头总觉得他这个弟弟性格太过冷清,此刻瞧着表情能够如此多样,她心底不由浮出一抹兴味。 只是便在此刻,那好不容易安稳了一些的许子明搂了搂怀中的后袍,用脸蹭了蹭,似乎不甚满意华云修竟是挪动了一点身子。 许子明愤怒的一把将那块袍角揪了过去,也不知这醉鬼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刺啦一声,那块袍角,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许子明一把给撕了下来。 许子明没了支撑点,一个踉跄,哧溜溜的滚了几圈,重重撞在了车壁上,吃痛惊呼一声。 马车速度放慢了一些,传来陈诚沉着的问候声。“世子?” 华云修此刻正咬牙切齿,压抑着一把将拍死许子明拍死的冲动,身子气得瑟瑟发抖起来。 他从牙缝之间,挤出了两个字。“无妨,快些。” 陈诚跟在华云修的身侧时间不短,听出华云修此刻心情着实是不太好,他心中不断揣度着华云修是怎么了。 在华云修想要吃人的目光之中,许子明缓缓支起了身子,一手捂着自己撞疼的后脑勺,一手举着从华云修身上撕下来的后袍,就连脑后的伤口也不去摸了。 一把,迅速的将那后袍塞入怀中,当宝贝似得抱着。 而后在华云修想着是不是一脚将这人踹出马车,让他清醒清醒之时,许子明突然呈现大字型,扑倒在了云蓁的脚下。 云蓁啼笑皆非的瞧着这一幕,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得了,一个醉鬼,你跟他计较的了什么。” 华云修胸膛剧烈起伏,默不作声的偏过身去了。 下车之时,华云修身上裹了件马车上放着的备用披风,这才勉强将后头被许子明撕下的那一大块给遮住了。 只是晕了大半路的许子明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便好似是猛然惊醒一般,准确无误的又挂在了华云修的脖子上。 华云修气得咬牙切齿,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 唯有尾随着华云修下了马车的云蓁,能够明显发觉华云修抱着许子明下车的那只手在不断抖动着。 像是随时,能挪动到华云修的脖颈处一般。 华云修好不容易忍住,想要将许子明丢给匆忙从府内迎出来的许文晖,却不料便在许文晖强行将许子明的手给拖下来之时,许子明像是略有感应一般,喉口一阵滚动。 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攀在华云修的身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许文晖尴尬的瞧着华云修。 这大开的许府大门口,有片刻的寂静。 只能听到许子明恶心干呕的声音。 华云修的眉心抽了一抽,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许文晖已经从他的眸底瞧到一抹深刻的怒意。 立马上前,不论许子明的挣扎,一把强行将许子明给扒拉了下来。 生怕慢一点,自己这个混账弟弟,便被暴走的华云修给一把掐死了。 华云修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闻到了自己身上黏着的呕吐物的味道,险些没被熏晕过去。 云蓁忙上前几步,变相的开口提醒道。“世子,今晚出来匆忙,这已经是马车上唯一搁置的一件换洗衣袍了。” 许文晖本就觉得甚是尴尬,让人将不断挣扎着还在发酒疯的许子明给架住,而后他极其有眼色的招了招手,让人下去准备热水,衣裳。 “舍弟荒唐,今夜真是劳烦世子走这一趟。” 许文晖抿了抿唇,略略躬了躬身子。“还望世子莫要怪罪。” “多礼了。”华云修捏着鼻尖,只觉得多说一个字都是罪过,他实在是受不了身上的这股子味道,当即也不矫情,跟着许文晖便进去了。 云蓁默不作声跟在他们身后。 许文晖将华云修安置妥帖之后,回眸意味深长的瞧了云蓁一眼,挥手摆了摆。 “这里不必你们伺候了,你们出去罢。” 那些丫鬟当即应声,井然有序的齐齐退了出去。 等到那些丫鬟退走干净,许文晖躬了躬身子,压低声音对着云蓁行礼道。“见过郡主,郡主安好。” 云蓁先前说话,并未压低声音,故而许文晖当即便认了出来,再一联想到今夜华云修突然登门,将许子明给送回府。 便知晓今夜云蓁此行怕是并非如此简单。 “打搅了。”云蓁略略点头,她们所站的位置与里头的华云修只隔着一扇屏风,故而她知晓,里头的华云修也能够清楚听到自己的声音,她也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不打搅,不知郡主今夜到底有何事?”许文晖直接单刀直入的问道。 毕竟就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华云修一个明目张胆的理由,但是现下盯着德怀王府的人何其多? 必定是不可让华云修在府内多呆的。 许文晖清楚这点,云蓁自然也是清楚的,她点了点头。 “无事不等三宝殿。” “今夜云蓁前来,确实有事,需要面见许老太爷,与之相商。” 听到云蓁如此开口,许文晖便不自觉联想到了什么,抬起头仔细打量审视着云蓁。“郡主,不知此事,可否让微臣知晓一二?” “此事倒是无妨,但是。本郡主还是想要当面与许老太爷密谈一番。” 许文晖其实只是试探性质的问询一下,实际上,他心中也甚是清楚,若非是极为重要之事,云蓁也不会出此下策,借由这个名头入府。 所以许文晖只是略略沉吟了片刻,便点头道。“郡主在此稍等片刻,待会自然有人前来引路。” 华云修有一些小小洁癖,平日里头甚不明显,今日不将皮给搓下一层来,他着实是不肯离开的。 等到许文晖转身出了去,房内恢复了一些寂静了之后,入了浴桶的华云修缓缓开口问道。 “王姐,你便如此笃定,许老太爷的态度么?” 隔着屏风后的那人顿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 “有些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但总归是要尝试一二的。” 第一百零九章 深夜来访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许文晖的动作极快,云蓁跟着那被安排前来给她引路的人,走了许久,也不曾碰上个侍卫。 夜色阑珊。 这人已经将她引到了处寂静庭院中,庭院素净,隔着云修所在的院子也算不得院,只是位置略略偏了一些。 里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瞧便知晓不过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引路的那人并不说话,站在门口略略躬身,请云蓁一人进去。 走上台阶,云蓁的身影略略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略略在那黑棕色的木牌匾上过了一圈。 她的眸底便好似隐隐有什么东西,飞速的沉淀了下去,云蓁隐约觉得,这个庭院名字,有些眼熟。 庭院里头十分安静,悄无声息的,若非是门缝间暴露出的点点灯火,黑灯瞎火的,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云蓁脚步一转,便停在了那扇漏光的房门前,伸手一把将房门给推开,一股子淡淡的霉味,登时便扑面而来。 这个院子虽说常年有人打扫,但到底是鲜少有人居住,故而少了几分人气。 房内灯火昏暗,云蓁双眸微眯,不动声色的扫视了房间内一圈,并未发现有人踪迹,仔细思忖了片刻。 她最后伸手端起了房间内唯一的灯盏,在房间内走动了一圈。 房间以九叠云锦屏风隔开内外两室,外头摆放着十分普通的八仙桌椅,里头的内室简单的则是连一张桌椅都没有,十分的简略。 云蓁大概的扫视了一圈之后,最后瞧见,那一直挂在墙壁上的一把漆黑长弓后,方才恍然大悟。 想起这个院子,乃是以往司空傲在许府常住的院子。 许老太爷让人引她来这里,莫非是知晓了她此行的目的? 借此机会提点提点她? 就在云蓁不断在心中揣度许老太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之际,身后若有若无的传来一声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一声古怪的击打地面的声音。 云蓁仔细的辨认了片刻,便将这声音来源给猜了出来。 最后,那脚步在半掩着的房门前停下,旋即房门被来人用手中的拐杖一把推开。 许老太爷眯缝着一双眼,站在门口也没着急动弹,只是在瞧着云蓁举着手中的灯盏从内室里头出来后,他方才不疾不徐的跨着不知,逐渐的靠近了桌椅。 “不知郡主这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云蓁听的微微一怔,竟是觉得在话十分熟悉。 她唇角略略勾了勾,伸手将手中的烛台放在了桌上,而后伸手替许老太爷拉开一把椅子。 许老太爷略略垂眸瞧了一眼,眉梢一扬,坐下了,幽幽感叹道。“这毕竟人一上了年纪,眼力便不佳了,多谢郡主了。” 云蓁想起几个月前,与许老太爷打的那次照面,接着昏黄的灯火,瞧着许老太爷的一举一动,眉梢微微一扬,心中不由暗暗道,许老太爷瞧着可不像是老眼昏花的模样。 面上糊涂,这心底却是跟明镜似得。 不然又怎么会让人将她引到这里来? 只是这腹诽归腹诽,云蓁还是极有分寸的,并未在面上表露出来,缓缓一笑,开口道。“许老太爷说的是哪里话?” “无需客气。” 许老太爷抖了抖胡子,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一时之间房内居然寂静了下来,许老太爷不开口,云蓁也略略直起了身,好似在打量四周的场景似得。 许老太爷一掀眼皮,淡淡开口道。“怎么?郡主此番深夜来访,说是有要事与老夫相商。” “现下瞧来,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许老太爷顺势捶打了一下腰际,感叹道。“这人年纪一旦大了,身体便不行了,需要安眠,郡主这有话便直说罢。” 既然许老太爷如此开了口,云蓁也不好再拐弯抹角,虽说她不甚清楚,许老太爷现下这莫名而来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毕竟是与许老太爷也有过几次交集。 知晓若是再拖拖拉拉下去,许老太爷对她怕是越发没有好感了。 云蓁沉吟了片刻,斟酌着开口道。“许老太爷一向是个明白人。” 只是她开了个头,便听许老太爷突然开口不耐的打断了她的话。“老朽年纪大了,这些奉承,这辈子也听够了,郡主这些话便不必再说了。” 云蓁的话被许老太爷刻意一噎,不由心中暗叹,这许老太爷的秉性,可谓是越发古怪起来了。 “既然老太爷爽快,云蓁便不拐弯抹角了。”云蓁开口道。 “这京都内风云变幻,定然是瞒不过许老太爷的。”云蓁眼瞅着许老太爷张口要说些什么,忙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将这老顽童的话,直接给堵了回去。“许老太爷在朝堂上的威赫,是旁人比之不过的,老太爷便莫要妄自菲薄了。” 许老太爷本来还想要呛呛云蓁,被她这么奉承,便是他老脸再厚,也不好再多作难云蓁,旋即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应承下来了。 眼瞅着许老太爷并未再次开口,云蓁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目光微微一沉,终于是点明了今夜前来的目的。 “镇南王现下的状况,许老太爷怕是十分明白。” 听到这里,便是许老太爷瞧见云蓁便觉得心中膈应,若非是知晓了云蓁将赵府嫡系尽数从缚虎牢中救了出来,又安置妥帖了,也算是勉强有了几分薄面。 许老太爷是不想跟云蓁牵扯上关系的。 现下京都内到底是个什么场景,明眼人都能瞧的出来,太子下月初便要举行登基大典,若非是发生什么重大变故。 太子这位置在右相扶持下,便可做的稳稳当当。 当初右相回乡省亲,摄政王一手把持朝政,恐有异变,风向一有不对,各路藩王便可揭竿而起,打个清君侧的名头,将尚且年幼的太子把握在手,也不是不可。 而现下,太子有右相扶持,军中也趁着司空傲回京,扶持出了一股势力。 这个皇位,怕便是坐的稳当了。 德怀王在京都内逗留这么许久,其野心勃勃不言而喻。 在这风口浪尖之时,云蓁费尽心思的上门来,在许老太爷眼里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故而莫说他今夜的态度不对,若非是念及赵相的几分薄面,云蓁莫说是想要见他了,便是他将她赶出去,都没人敢说什么。 “郡主,说的,是什么状况?”只是毕竟是混迹了官场大半辈子,该装傻的地方,许老太爷绝不含糊。 云蓁也不意外许老太爷这副态度,毕竟在他看来许府现下可置身事外,他又何须牵扯进这些事情之中? 只是云蓁今日既然是上了门来,便是打定了主意,便是不能将许老太爷给说服,也绝不能让许老太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站错队。 “镇南王才回京多久,边境大军便几次大乱,混乱之中,死了几名将领,而偏偏便如此巧的,那些将领都是跟着镇南王出生入死过的。”云蓁唇角微微一勾。 “这短短不过两个多月,若非是先前便细心谋划好了,怎么这么巧?” “许老太爷以前也是掌军之人,便未曾想过这一节?”云蓁心中十分清楚,许老太爷只是不想在她面前表明立场罢了,哪里真的是老眼昏花。 有些时候,局外人瞧得比谁都要清楚。 许老太爷心中知晓云蓁这话怕是还有后续,故而并未出声打断云蓁,只是静静坐着。 岁月在他的面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便是云蓁也瞧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她也不奢望许老太爷会主动开口,话题陡然一转。“既然这事不可能是临时起意,那便定然是之前便谋划好的。” “华桑公主一死,消息传回边境,镇南王回京奔丧,右相便回乡省亲,于此同时,赵府一家通敌卖国,全府上下尽数入狱。” “如此高明的手段。”云蓁现下仔细一想,若是说,左相之事有李景瑞参与,能做得如此雷厉风行,她是绝无疑心,李景瑞有几分手腕,她还是清楚的。 只是,右相省亲,趁着这个时间,夺取镇南王的兵权,让他空捏着一块虎符,将他变相的囚禁于京都内。 若说这乃是华子敬一人谋划,她是绝不相信的。 华子敬若是有如此心智,谋划的如此细致,他又何须与李景瑞联手将她除掉? 还留下李景瑞一瞧便知晓不是什么好相与,好掌控的一只狼?任由他挟持自己数个月? 若是如此说,唯一能解释的通的,便是这一切,是有人替华子敬谋划好的。 现下瞧着右相如此扶持华子敬,那幕后之人,便十有八九乃是他了。 不过让云蓁思忖不通的便是,在她生前,右相对华子敬甚有不满,多有刁难,与华子敬关系并不和睦,故而虽说云蓁以往有这个想法,但是却并未怀疑到右相的身上。 现下瞧来,右相与华子敬那时的争锋相对? 怕是做出的一场戏?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局,右相到底布置了多久? 想通这个可能,云蓁只觉得身子一凉,栽在华子敬与李景瑞手中倒算不上什么了。 第一百一十章 受益匪浅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若是无人在后头与之谋划,时间如何会掐的如此准?”云蓁深深的瞧了许老太爷一眼。“许老太爷以往便不曾想过?” “哪里有如此多的巧合?这一切都发生在华桑公主逝世之后,短短几个月内?” 许老太爷原本也是仔细思忖过这些,但是因后头瞧着华子敬被李景瑞钳制如此之久,这疑心便打消了不少。 而后瞧着右相回京,边境那方也传出异动,司空傲身侧布满眼线。 相当于被软禁在了京都内,虽说并未控制他的人身自由,但华子敬也绝不会轻易将他放回边境的。 毕竟当年在华桑手中,司空傲也不曾回京,若非是华桑逝世,司空傲怕还不知要在边境盘踞多少年。 只是司空傲受了禁锢之后,便鲜少来自己这方走动,是为了什么,许老太爷心中也十分明白。 司空傲是不想将许府也拉扯入其中,方才与许府刻意拉开距离。 既然司空傲有这等心思,许老太爷又怎能让他白费心机? 故而才装出一副两耳不闻天下事的模样,好似安心的在家颐养天年罢了。 只是许老太爷未曾想到,这第一个点破他的,不是旁人,竟是轻凰郡主。 要知晓,轻凰郡主到底不过乃是一名女眷,此番前来,将这些告知自己,到底何意? 云蓁只要略略扫视一眼,便知晓,许老太爷到底是在思忖着些什么,眉梢不由微微一扬,她正对着烛火,许老太爷正好能够清楚瞧见她面上嘲讽之色。 “许老太爷,莫不是以为,只要故作不知,便可逃过此节?” 云蓁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唇角。“赵府落难,可说乃是因为赵府乃是华桑公主嫡系。” “只是,左相乃是国家栋梁,若非是知晓了些什么,掌控了些让太子殿下惧怕的东西。”云蓁眉眼微垂,说实在的,这个也是她非要保住赵家嫡系的关系之一。 左相乃是父皇当初为她留下钦点的辅臣之一,对父皇忠心耿耿,深得父皇信任。 先前她还以为赵老被诬陷下狱,乃是因为他知晓了自己所谓病重的真相,华子敬生怕他会揭露自己的罪行,方才狗急跳墙故而匆匆与李景瑞联手。 但是,她现下自己思忖了一番后,方才觉出不对。 若是狗急跳墙,那些证据,可不能说件件都是当场伪造? 既然华子敬有谋划的做了,那必定是很久之前,便偶然知晓了左相手中存有什么对他危害性质极大的东西。 要知晓,华子敬本就不是父皇的嫡系血脉,不过是一个旁支,被抱进宫中抚养长大罢了。 皆时左相手中东西一出,他怕自己无力回天,便强行下手,斩草除根再说。 又因为有李景瑞在里头横插一脚,故而他惧怕李景瑞察觉出什么不对之处,便唯有一点点小心的左相下手。 只是可惜,什么都未曾在左相的口中敲出来。 “虽说镇南王现下与许府特意的拉开了距离,但是。”云蓁深深瞧了许老太爷一眼。“许府以往与镇南王之间的交集,但凡是资历老一些的官员,便知晓,镇南王在还未出名之时,可是在许府长大。” “这打破骨头连着筋,便是刻意疏远下来,许老太爷觉得,咱们现下的太子殿下,可会觉得,许府与镇南王府毫无干系?” 许老太爷撑在拐杖上的手指略略抖动了片刻,这话若是先前云蓁开口便说出来,他心中怕是还存有几分不信的。 但是现下听云蓁铺垫了这么许多,许老太爷发觉自己竟是寻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便在此刻,云蓁又开口道。“许老太爷可曾深思,为何,太子殿下等了这么久,方才准备下个月举行登基大典?” 云蓁声音不大,落在许老太爷的耳膜之中,却不由让他心中微微一动,浑浊的瞳孔略略放大了一些。 “因为,他手中并无传国玉玺。” 许老太爷下颌上的胡子,似乎这个时候,感觉到了其主人心中的激动之色,不自觉的便抖动了一下。 在云蓁的瞩目之下,许老太爷声音已经不复先前的沉稳,厉声道。“郡主可知你现下说的到底是什么?” 华桑公主代父掌权泠国数十载,这传国玉玺,陛下自然是传至在她的手中。 泠国的传国玉玺,十分独特,分为子母双印,原本仅是一块完整和氏璧打造而成,只是当年不知在那一位祖皇帝手中,被损坏了一次,原本是不吉之兆,可怪就怪在,那裂痕,正好从中裂开。 分成了两边,瞧来十分精致,精雕细琢都比之不过。 况且玉玺裂开之后,原本臆想之中的不祥之兆未曾出来,反倒是泠国那几十年下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直到始皇帝病逝,也未曾再掀起战乱。 这子母双印便一直作为福吉之兆给流传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那道裂痕,泠国玉玺便有着的独特之处,及其难以模仿。 而华桑公主平素里头,仅用子印,母印被她收了起来,若非是撞上什么十分紧急的事件,平日里头,是绝不会将子母双印一同拿出来的。 云蓁却一眼瞧出许老太爷震荡的心神,与他现下的色厉内荏。 “老太爷若是不信,那大可去问问令孙,这些日子来,华子敬用的可仅仅是子印?” 许老太爷也并未有取证的意思,心中不由很是混乱。“按照郡主所说,那么,太子殿下想要从赵老手中获取的乃是母印?” 华桑逝世之前,虽说,十分信赖赵老,但是这传国玉玺非同小可。 怎么也不可能将这东西交由赵老才是。 许老太爷在脑中飞速思索了一圈,蹙了蹙眉头。 许老太爷在想什么,云蓁十分清楚,故而她在许老太爷的瞩目之下,缓缓摇了摇头道。“并非赵老所想的那物件。” 那母印乃是由她亲手收好的,现下定然还会在她原本放置的位置,而华子敬处心积虑的想要从赵老那处得到的东西,怕不是那个。 怕是,那个东西吧? 云蓁思及此,目光微微一沉,手指微微一动,想起赵沁绣离去之前,递给自己的那枚金簪。 赵沁绣特意晚了一天与赵相等人错开走,也要见她一面,想来不是为了当面与她道谢,而是为了将那枚金簪给她。 既然能让赵沁绣多冒一些险,留在京都之内,那枚金簪,必定是有着重中之重的作用。 她想来是需要挑个时间,去仔细瞧瞧,当年父皇交给左相,导致左相落至如此状况的,乃是什么东西了。 许老太爷听到这里,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 “今日听郡主说了这么许多,老朽受益匪浅。”许老太爷垂头仔细思忖了片刻,突然借着手中的拐杖,缓缓站起身来。 “老朽惭愧,已经大半身子埋入黄土之人,竟是还要郡主点醒这其中利害。” 他手中的拐杖缓缓在地面上敲击着,像是重重的击打在云蓁身上一般。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心中突然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便只听许老太爷撑着身子,在房间内踱了几步,他的面容掩藏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之中,云蓁便是目光紧紧的钉在他的面上,也瞧不出,许老太爷现下是什么意思。 云蓁心中情绪越发深沉,眸底浮出一抹什么。 便听许老太爷似叹息又似感叹。“老朽果真是老了,一些东西,竟是还不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的通透。” 他一边踱着步,一边苦笑着摇摇头。“真是惭愧,惭愧。” 许老太爷的脚步微微一顿,忽然转过了身子,瞧向了一动不动,未曾出声的云蓁开口道。“郡主此番所说。” “老朽已经清楚。” “老朽敢问郡主,郡主又有何打算呢?”姜还是老的辣,许老太爷这句话听来甚是关切云蓁日后打算,但话中层层含义。 一是在逼问,便是云蓁知晓华桑公主之死,有所蹊跷,但是现下人死如灯灭,云蓁又无证据可证明,这一切乃是华子敬一手策划,不然又何须二探许府,跟他说上这些? 二则是说,便是云蓁明里暗里的点着说,华子敬并非正统,但是现下陛下的唯一血脉,华桑公主已死,嫡系血脉算是完全灭了。 便是前头华子敬的罪证做实了,但是他现下的势力盘根错节,如何能将他拉下来? 顶多不过是给他顶上个不忠不孝的名头罢了,百姓在意的,乃是日后的生活,头顶的君主品行如何,时间久了,谁又会真真计较这些? 许老太爷赔上这一大家子的性命,给华子敬加上这么个名头,继而站在现下瞧来不甚有胜算的德怀王府一边,许老太爷怎么算都觉得不甚划算。 云蓁自然是听出了许老太爷这话中深意,她缄默了半晌,而后开口道。“许老太爷,云蓁今日说这些,一来只是想要让您知晓,华桑之死,并无如此简单罢了。” “二来,也并未是想要现下便得到许府的支持。” 许老太爷自然是敏感的注意到了云蓁用的乃是现下,目光微微一闪。 “云蓁话已至此,如何打算,那便是许老太爷的事了。” “只是云蓁不得不提醒,不论现下如何,许府在许久前便跟司空脱离不了干系了。” “许老太爷如何抉择,应当不必云蓁这个小辈提点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十分相信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说这话的时候,云蓁一直在观察着许老太爷面上的神色,眼见他面上并无触动,反而缓缓点了点头,好似当真仔细分辨过了云蓁所说之话的真假后。 许老太爷缓缓上前走了几步。“听郡主一席话,老朽只觉茅塞顿开。” “郡主所言极是。” 云蓁的心思,渐渐沉淀下去,心中明白了许老太爷这话乃是什么意思,许老太爷这话便是明确的在告诉她,她说的话,字字有理,但现下又有什么用处? 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事关许府一大家子人,谨慎一些也无可厚非。 “夜色渐深,郡主一个女儿家家在外头游走,总归是不好。”许老太爷话语一转,便开口道。“不如老朽派人将郡主给护送回府罢。” 许老太爷这话,便是明明白白的逐客令了,云蓁自然明白。 故而,云蓁只是微微思忖了片刻,便略略摇摇头。“许老太爷客气。” 知晓云蓁聪慧,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许老太爷也不多话,对着云蓁微微点了点头,便率先走了出去。 其实在云蓁来时,心中便已有估量,这到底不是件小事,许老太爷如此态度也无可厚非。 能不能翻身,便要瞧瞧,左相拼出一家子性命也要护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云蓁目光略略一闪,不自觉的抚摸上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香囊,手指在上头轻轻敲了敲。 出了院门,先前给她引路的那个丫鬟便悄无声息的站在火红的灯笼下头,感觉到她逼近,却连脚步都不抬,便略略躬了躬身,依旧十分安静的给云蓁引路。 云蓁心中有事,故而对这个安静的引路人甚是满意。 等回到屋里,华云修已经换了一身衣袍。 许府为他准备的衣袍,虽不如王府的皇家贡品,但也是上好的丝绸云锦了,云蓁进去之时。 许文晖也在,听见云蓁的脚步声,抬眸瞧着云蓁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未曾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将他们送上了马车,便径直回了府。 华云修拢了拢身上的袍子,这件袍子多少不是按照他的身形量制的,穿在他身上略略有些大,袖子被他折起来一部分。 他瞧了瞧云蓁面上的神色,不由关切的开口道。“王姐,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云蓁略略抬头,对上华云修的眸子,方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缓过神来般,不由摇了摇头。“无妨。” “不过是情理之中罢了。” 华云修何等聪慧,听到这话,便知晓今夜云蓁的目地怕未达成,目光不由闪了闪开口问道。“王姐。” “昨日之事。” 云蓁似乎不曾想到华云修会提起这个,不由怔愣了半晌,便又听华云修小心翼翼的补充道。 “昨儿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 昨日之事,在华云修瞧来绝无如此简单,昨夜柳宗光在房内不见,那些人却是直奔王姐房间而去,若非是被他拦下了,今日还不知闹腾成什么模样。 再加上,若是他猜的不错,云蓁若非是留有后手,昨儿死的怕就不是柳宗光了。 再加上华云修惧怕隔墙有耳,故而他压住了性子,并未去寻云蓁了解个来龙去脉。 兴许是从华云修的神色之间猜测出了他到底是何想法,云蓁微微一笑,既然华云修想要知晓,她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三言两语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华云修。 华云修听罢,面色越发难看,他唇角紧抿成一线,抚着袖子的手略略收紧了一些。 “王姐,你想如何处置?” 以往在后宅斗上一斗便也就罢了,到底家丑不可外扬,但此番静侧妃竟是将外人拉近这后宅争斗之中,对王姐下此毒手,若非是王姐机警,被她们得手。 华云修想到那个后果,眸底神色越发森冷,他陡然冷冷一笑。 柳府,好个柳府! “王姐,莫不是便如此放过她们?” 云蓁唇角微微勾了勾,注意到华云修的目光之中存有的疑惑,眉梢微微一扬。“你觉得呢?” “柳小姐如此费尽心思的谋划,我若是不送回一份大礼,如何对的起她?” “至于静侧妃。”云蓁漫不经心的低眸,略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 柳青青现下怕是自顾不暇,如何会有心思去管静侧妃母女两个的死活? 静侧妃两母女到底是好生处置一番的,现下没了柳府作为后盾,她倒是要瞧瞧,静侧妃还能有几分的本事,保住她现下的地位。 思及此,云蓁冷冷一笑。 与此同时,云蓁只觉眉心一跳,旋即捂住心口,那处隐隐透出的不安的,让她略略有些焦躁。 ..... “吁。”小九牵拉住马缰,目光在客栈墙壁的某一处停留下来,而后刻意的装出一股粗狂的中年男子音,对着里头坐着的赵沁绣大声喊道。 “瞅着天快要黑了,婆娘,下来,俺们休息休息。” 这家客栈不大,但是伙计却十分机灵,笑着迎上前来。 “客观,一路奔波劳累的,瞧着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弄些吃食罢。” 听到伙计的话后,小九略略抬了抬头,瞧了瞧天色,自言自语的低声骂道。“他娘的,这才走了多久,天就黑成这样了。” 小九粗鲁的揭开车帘,让里头的妇人出来。 伙计目光紧紧盯着那马车中出来的人,让他颇为失望的就是,出来的乃是个妇人,那妇人面色蜡黄,面上已经有隐隐的细纹,好似坐了许久马车之后,觉得很是不适,拉了拉身上的行李,动作颇有些磨蹭。 小九眼疾手快的一把将马车上的赵沁绣给拖了下来,一手抢过行李,一脸嫌弃道。“婆娘你是不是又重了?” 妇人看起来十分老实,面上浮出一抹恼怒,但是在对上了小九瞪大的目光,而后又蔫了下去,瞧来十分怕事。 那伙计眼力极佳,这样一瞧,便知晓这两人乃是小九当家,忙开口再次重复了一遍。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小九不耐的挖了挖耳洞,瞪了那伙计一眼。“住店,当然是住店。” 说着,小九一把拖着赵沁绣便向着里头走。“伙计,你们这里打尖住店多少钱?” 那伙计忙开口报了几个价位,小九下意识摸了摸行李,纠结了片刻,方才开口道。“那给俺们开最低等的房间吧。” 伙计在这做了这么久,什么样子的人没看过,先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小九身上的行头,便知晓了他们大抵是住不起什么天字一号房,只有住最寻常的房间。 此刻听到小九如此说,他面上隐隐浮出一抹鄙夷,但是却极快的便消失不见了,应了一声。 “也到点了,客官可要些吃食?” “吃食?”小九犹豫了片刻。“上点吧。” 似乎是怕被宰般,小九急匆匆的补充道。“最,最简单的那些就行。” 伙计面不改色的应下了。“好嘞。” 小九瞧来十分粗鲁的拖着赵沁绣,但用的力道却十分轻,一进大堂,他便不找边际的环视了大堂内一圈,发现大堂内十分安静,唯有寥寥几桌人吃饭。 似乎是被小九那粗鲁的动作吸引,那些人齐齐的将目光挪动到了他们的身上。 小九心中正思量着十三他们一行人,莫不是都在自己房间吃饭? 便发觉衣服被赵沁绣一把揪住。 他不由颇显讶异的回过头,便只见赵沁绣扶着他不住的咳嗽,扶了扶额头,像是随时能够晕过去一般。 小九眉梢略略一扬,这段时间相处以来,小九已经能够看懂赵沁绣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中虽说疑惑,但面上神色未改,只是粗鲁的啐了一口。“俺怎么讨到个你这样的婆娘,活做不了多少,不是这里病就那里痛。” 小九口中嫌弃的嚷嚷了几声后,只有无奈的对那伙计开口道。 “你给俺们随意上点菜吧。” “带俺们先去房间。” 那伙计飞快的应了一声,从掌柜手中取了钥匙,便在前头给小九带路。 “客官,我们这里的房间十分安静,这十里之内,也就我家的饭菜最香了,别瞧着现下大堂内没几个人,到了饭点,可是忙都忙不过来。” 伙计一边絮絮叨叨的介绍着客栈的好处,一边将锁给打开。说着说着,眼瞅着没有人应声,伙计下意识便转过头,瞧见小九神色十分不耐,他只好住了嘴。 “客官,你,你们好好休息。” 小九现下的装束,再加上他刻意装出的一副暴脾气,那伙计瞧着他瞪着眼瞧人的模样,就觉得心里慎得慌,匆匆丢下一句,“客官有事叫我。” 便匆忙下了楼去。 等到伙计走了,小九瞧了瞧走廊两侧,黑着脸重重的将门关上,他口中骂骂咧咧的话方才住了嘴,转过头瞧向已经走到了窗台前的赵沁绣。 “怎么了?” 赵沁绣半边身子藏在墙后头,仅露出半个脑袋,借着窗台遮盖,隐隐向着下头望去。 房间唯有一个窗户,下面便是客栈的后院,后院里头有个马厩,赵沁绣一眼望去便在那些马匹之中,瞧见了他们的那辆破破烂烂的马车此刻正被人牵了过来,拴在马厩边上。 因为有先前东躲西藏的经历,赵沁绣隐隐便有了种直觉。 虽说她十分相信小九,但不知为何她一进这个客栈,浑身上下便觉得十分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处不对劲,她却又答不上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皮糙肉厚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瞧着赵沁绣的神色难辨,小九也不免有些心慌,抬眸瞧了瞧赵沁绣的神色。 赵沁绣蹙了蹙眉头,回头瞧了小九一眼,她面上带着易容,故而小九只有从她的眸底观察出些情绪来。 “你可是瞧出了什么?” “不知为什么一到此处,我便觉得甚是心慌。”赵沁绣犹豫了一下,谨慎的开口道。 “你确定,父亲他们乃是在此地?” 赵沁绣说着,目光不自觉的在底下的马厩中多瞧了几眼,马厩里头倒是有几辆简朴的马车,只是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堪堪瞧见马车的车顶罢了。 小九被赵沁绣一说也不免有些犹疑,他凑到窗前,也低头向下瞧了瞧。 但是这个举动便好似被人察觉出了一般,那喂马的伙计抬起头来,目光不住的向着他们这个方向逡循而来。 小九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便伸手一把握住了赵沁绣的手掌,拖着她往后退去。 那伙计抬头什么也不曾看到,不由蹙了蹙眉头,而后方才抓了抓头发,继续喂马去了。 小九确定那伙计什么都不曾看到后,心中方才松了一口气。 回眸瞧着赵沁绣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见赵沁绣盯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小九的脸不由唰的红成一片,薄薄红色透过他此刻涂得黝黑的面颊暴露出来。 “赵,赵。”小九忙松开赵沁绣的手,说话间不免有些磕巴。 哪料赵沁绣仅是抬头瞧了他一眼,而后道。“无妨。” 小九瞧着她这副模样,口中结结巴巴的话突然就好似堵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了。 许久之后,他耳根后浮出的红色褪下。 小九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此处却是呆不下去了,他目光在房间内四处漂移,不敢与赵沁绣对视,憋了半晌方才继续开口道。“我下去仔细瞧瞧。” 说罢,小九转过身就想走。 却不防衣角被赵沁绣紧紧拉住,小九怔然的回过头瞧了赵沁绣一眼。 赵沁绣摇了摇头。“不可。” 小九也不是个蠢得,仔细思量了一番,便明白了赵沁绣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氏乃是通缉之身,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小九沉默了半晌,而后开口问道。“那按照赵小姐的意思?” “不必如此拘束。”赵沁绣也不等小九体会过她先前所说乃是什么意思,便自顾自的继续道。 “不论如何,既然是进了这家店,那便不要贸贸然妄动。” “便是父亲他们不在这店内,也顶多是再花些时间与他们会合罢了。”因为估计隔墙有耳,赵沁绣说话之时,身子下意识的便往小九这个方向倾去。 她倒是不觉得什么,可怜了小九那还未缓过神来,目光都不知放在何处。 只能含糊的应了几声。 赵沁绣在思忖着自己的事情,倒是也未曾发觉小九有什么不对之处。 “先瞧瞧动静再说。” 便在他们两人商量之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头叩响了,赵沁绣与小九交汇了一个眼神。 小九神色一沉,故作暴躁的开口道。“谁啊。” “客官,您要的饭菜。”外头的伙计答的及其顺口。 赵沁绣听到这里,便转过了身子,伸手整理起床铺来。 小九打开门,发觉这又是另外一个伙计,他的目光在那托盘上的几道简单小菜上过了一圈,眉头倒竖,瞧来甚是不满。“怎么分量这么少?” 那伙计的目光借着开门的缝隙,不动声色的向着房间里头望过去,瞧见与小九同来的赵沁绣正在收拾床榻与行李,他眸光微微一闪。 此刻听到小九这粗嗓,他忙回过了神。“客官,这简略的饭菜,自然是比不过家里的饭菜足的,出门在外,客官多加担待才是。” 虽说这伙计声音不大,小九却好似被激到了一般,面上涨得通红。“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官这说的哪里话,小本经营,客官出门在外,还是多多体谅一番。”那伙计似乎也好似不曾想到小九如此难缠,面上的笑容也有些僵。 “客官您让上一让,我帮您把饭菜端进去罢?” 小九冷哼一声,伸手一把将那伙计手上的饭菜端了过来,而后用脚一把踢上了门。 那伙计身子本就微倾,被小九如此一手,险些夹断鼻梁,登时便火了,站在门外嘀嘀咕咕的骂了几句,类似于穷酸鬼,没钱还想吃好的之类的话。 小九耳力极佳,自然是听个清清楚楚,他故作不知,将手中的饭菜重重搁在了桌上,大声道。 “先前那伙计还说这家店如何如何好,你瞧瞧,就这么点饭菜,够谁吃?” 小九大声斥骂了一阵,察觉到那伙计已经离开后。 便抬起头,瞧着已经走到了桌前,正低头瞧着饭菜的赵沁绣。 赵沁绣瞧了瞧桌上放置的几碟菜,在小九的瞩目之下,低声道。“谨慎起见。” 她说罢,便随手指了指房间内的恭桶。 小九略略点头,便将手中饭菜尽数倒进了那恭桶之中,而后从赵沁绣的手中取过干粮啃了起来。 “那房里的人,可有异样?” 一路骂骂咧咧的伙计走到拐角之后,顷刻之间便变了神色,瞧着那开口问询自己这话的人,轻轻摇了摇头。“瞧不出什么,不过是一对探亲的中年夫妇罢了。” “若是说有什么奇怪。”那伙计仔细思忖了片刻,而后开口道。“便是那妇人,一直不曾开过口了。” 提问的那人缓缓点了点头,瞧了瞧赵沁绣那个房间的方向,低声道。“不论是不是,既然留了下来,那晚上便好好翻一翻。” “那药....” 不等那人开口说完,那伙计便点了点头道。“饭菜已经端进去了,那傻大个还嫌弃饭菜少。” 听到这话,那人方才满意。 中途那伙计上来收拾了一下碗筷,瞧见那铮亮铮亮,足可瞧见人影的空盘子还略略呆滞了一下。 而后小九两人便未曾出房门。 房间内仅有一张床,自然是让给赵沁绣休息,小九则是随手搬了一张椅子,便静静坐在了一旁。 夜色正浓,空中无月,房间内又未曾点灯,故而小九睁开眼的那一瞬,一双眸子好似熠熠发光了一般。 他身子轻巧如猫,悄无声息的摸上了床。 赵沁绣睡得及浅,在小九钻进被窝之后,便顷刻之间从梦中清醒,只是还不等她出声,嘴便被小九伸手捂住。 温热的掌心上好似因为紧张渗出了一些薄薄的汗水,赵沁绣能够明显察觉出捂住她嘴巴的手有着片刻的颤抖。 事发突然。 在黑灯瞎火下,小九又不能说话,唯有伸手在赵沁绣的掌心之中浅浅的画了几笔。 下一刻,小九便察觉到,赵沁绣紧绷的身子有了逐渐的松懈。 赵沁绣缓缓点了点头,略略调整了一下,下一秒,小九便听到了她平整的呼吸声,好似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九这才收回手掌,无意识的在自己的衣裳上蹭了蹭,将掌心渗出的汗水蹭干净。 便在此时,一声轻响,小九便听到了一声刻意压低了的脚步声。 那人似乎在房门口迟疑了一下,而后回过头低声对着房门口的两人说了一句什么。 因为声音太小,有些含糊,小九并未听清。 而后小九便注意到,进来的那人点了灯,最后竟是大摇大摆的便向着他们这里来了。 小九身子未动,面上却浮出一副愕然,瞧着这些人毫不顾忌,看来还正如赵沁绣所揣度的那般,这家店当真是有问题。 十三他们到底在不在这? 他先前又明明看的清楚,那墙面上落得分明就是他们之间的记号,若是十三不曾在此落脚,留下的绝不会是如此记号。 因为小九是背对着房门方向钻入的被窝,故而他面上神色倒是不曾被人发觉。 小九只觉得脚步越来越近,那人手持一盏烛火,接近小九后,一把将小九翻了个身,竟是毫不顾忌若是这一下,让小九清醒过来会是什么后果。 小九心中惊骇,口中却还砸吧砸吧了一下,故作一副睡熟了的模样。 烛火越发近了,小九都能隐隐察觉出那烛台上散发出来的温度,那人在他的脸上身上通通粗鲁的摸了一把,并未摸出个什么,而后便想要越过小九伸手去摸赵沁绣。 小九心中微微一动,眼瞅着那人将大半个身子倾上前,他便借势滚到了赵沁绣身上,一把将赵沁绣捞在了怀中。 “他娘的。”小九听到那人清楚的低咒了一句。 其余正在检查行李的人听到他骂娘,抬头便向着这里瞧过来。“怎么了?” “不过一个丑婆娘,这傻大个还抱得死紧的,不撒手。” 另外那人好似滞了一瞬,而后笑道。“丑人有丑福,你懂什么,得了那里要是找不到什么,就在房间内找一找。” 听到这里,手持烛台的那人方才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他手中的烛台逐渐倾斜,最后竟是滴了几滴烛蜡落在了小九的脸上。 小九被烫的那一刻,脑中想的居然是好在他动作快,烛蜡尽数滴在了他的面上,若是滴伤了赵沁绣那便不好了。 “果然是皮糙肉厚。”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人不知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那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便举着烛台走了。 小九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其实在他动手抱过来的那一刻,赵沁绣的整个身子便僵硬了,不过她也明白,小九这乃是在保护她。 故而她也并未表露出什么抗拒之意。 房内两人不走,小九便是心中忐忑羞涩,也不好贸贸然松手,两人便保持这个动作了许久。 房间内那两人翻箱倒柜了一阵后,也未曾找到什么。 “没什么,带的都是些破烂玩意,也就这些货色会将这些东西给藏的结结实实了。” “他们的马车之中也搜过了,也没什么。” “那。” 小九听到这里,不由心中叹息,好在赵沁绣机警,让他先将一些东西给收了起来,若是毫无防备的便让这些人一搜包裹,瞧见他们两人穿的如此破烂,包裹之中却怀揣着不少金银。 若是心中不起疑,那还当真是有鬼了。 便在小九如此叹息之时,小九竟是听见了马蹄踏动之声,在这深更半夜格外的刺目。 小九听见了,那两人就在窗台不远处,自然是听得更加清楚,那两人立马将手中东西一丢。 立马转身便离开。 只是也不知是顾忌到什么,那两人离去前,还是将房门虚掩上了。 小九听着他们离开,立马松开手跳下床,表示自己实在是无辜。 赵沁绣却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耳低声道。“先前是不是有马蹄声?” 小九的解释登时被堵在喉口,而后注意力便被这件事情给吸引过去,旋即摸到窗台,悄悄将窗台开出一道小缝隙,向下望过去。 下头马厩之中空无一人,夜色浓厚,小九爷瞧不出什么,但是小九却能隐隐约约瞧到下头冒出的灯火。 正当小九心中起疑之时,借着一楼大堂冒出的各色灯火,他又扫视了马厩内一圈。 发觉那马厩之中,多了一匹马,那马匹通体黝黑,先前并未走动,故而小九并未发觉有何异样之处,此刻四处转动了一下,最终停留在饲料前头,悉悉索索的声音登时响起。 于此同时,小九的眼前便瞧见隐隐的火光从墙边冒出来,他侧耳努力的倾听了一阵,还是听到了一点脚步声,他心中大骇,微微一沉听这个动静,怕是人数不少。 赵沁绣自然也是察觉出了不对,现下也翻身从地面上坐起身来,一步步挪动到房门处。 房间内微微一扇窗户仅是瞧向后院要瞧前头什么动静,唯有探头从房间内瞧出去。 先前那人仅是将房门半掩着,故而赵沁绣便透过缝隙向着大堂内瞧了瞧,发觉原本黑暗的大堂内,似乎隐隐绰绰点了不少火把,通红的火光在夜色之中十分妖艳。 小九也挪了过来,登时反应过来,也顾及不了那么许多了,揪住衣裳匆忙披上。 赵沁绣瞧来只穿了内衣,但因为她需要假扮病弱妇孺,故而多穿了几件衣物,此刻倒是只要披一件外袍就行了。 “此地不可久待。” 而后她扯过枕头抱在怀中,小九便一把抱起她,直接从二楼跃身下去。 那原本埋头吃草的马匹骤然被这动静打断,它抬起头来,不满的长鸣一声,外头逐渐围拢的人群,似乎略略一滞,而后迅速动作起来的,期间竟是有人翻身从墙边冒出,直接与小九两人迎面撞上。 小九唇角微微一抿,便一把夺过赵沁绣紧握着的烛台,飞速掷了出去。 那人反应极快,但却忘记脚下并未平地,未曾被烛台砸中,却直接一个翻身,竟是直接栽倒在了另外一边。 一声惊呼声,似乎还压倒了不少人。 小九却老不及顾忌那么许多了,他挥手从腿间摸出一柄匕首,一把斩断捆着马匹的马缰,将马匹尽数给赶了出去。 让赵沁绣坐好。 小九一拉马缰。“驾。” 便听赵沁绣突然开口低声道。“且慢,可有通信之物?” 小九微微一怔,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聪慧过,登时明白过来赵沁绣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仅仅围剿自己两人,又何须如此大的阵仗? 恐怕十三他们还真住这里头,故而他们方才如此小心谨慎,生怕他们两人逃了。 不过郡主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帖,不论如何,也不能出如此大的纰漏才是。 这些人分批安置,如何就露了马脚? 小九脑中一边思忖着这个问题,一边掏出一个物件,哧溜一声放上天空。 璀璨的烟火在空中刹那之间猛地炸裂开来,在这寂静的夜空之中格外耀眼美丽,但也于此同时,提醒了不少尚在沉睡之中的人们。 危险,早已悄然而至。 小九这里闹出这么大个动静,想让旁人不注意都没法子。 只是没想到这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未造成合拢之势,便被小九他们两人给打断了,原本想先将前院围拢再说的众人,齐齐向着这里而来。 既然已经暴露,那些人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眼瞅着这些受惊了的马匹在里头不断乱转着。 那些人一个猝不及防下,便有不少人被马匹踩中。 “王爷。”高大的人影负手站在屋顶上,他身裹一件黑袍,黑袍十分宽大,并无花纹,在夜风之中猎猎作响,他头戴兜帽面容尽数被衣袍给掩盖,若非旁边突然有人出声,这人默不作声的便好似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一般。 “恩?”应声的那人一动不动的,从高处俯视着小九两人趁乱赶车离开。 “这两人,怎么漏出去的?” 便是李景瑞并未当面与这漏掉的两人对上,他也能大概的揣度出这两人的身份。 从安乐传回来的消息来瞧,赵沁绣也不知为何,与他们岔开路走,非在京都内转了一圈,多留了一天。 虽说他并不清楚赵沁绣为何要如此做,但是他能够大抵揣测出这其中,应当与轻凰脱不了干系。 若是没有干系,他也会让两人其中有所干系。 若是云蓁在这,定然能够在一瞬间便认出这男子的身份,正是半个多月不曾有过动静的李景瑞。 没想到此刻居然会在这距离京都有三天路程的梅城之中。 “小人不知。”身后那人沉默了半晌,而后下一秒,他面上便落了个巴掌。 李景瑞身子微微一晃,扇完巴掌转过身子,若非是卷动的袍子表露他先前有过动作。 “废物。”自打弘毅死在府里后,李景瑞面上神色便再也未曾开怀过。 毕竟弘毅便等于他的左右手,有些事情交给弘毅根本无需他自行插手,若是弘毅在,这两人如何会逃出去? 这般想着,李景瑞越发恨得牙痒痒。 便是毫无证据,但是李景瑞心中还是十分清楚,弘毅到底是被何人所杀。 弘毅被杀后,未名便不见了踪迹。 这件事件若说与轻凰毫无干系,那又怎么可能? 李景瑞伸出手,受了他一巴掌不敢吭声的那人立马从身后取出弓箭递给了李景瑞。 李景瑞双眸微微一眯,瞬间搭弓射箭,身子略略调整了片刻。 在射箭的那一刻,李景瑞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轻凰的模样,他眸底冷芒一闪。 若非当初乃是念在轻凰与华桑容貌上多少有些相同,华桑是高傲到宁折不弯的凰,他知晓,她与他若是处于对立面,两个人其中总归是要死上一个,不死不休。 而她华云蓁不过是张了一张与华桑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便想随意插手这些事情之间? 想要成为下一个华桑? 他唇角微微一勾,既然她如此不知好歹,他便成全于她,放着好好的傀儡不当,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非要插手这些事情之中。 竟是还敢动他的心腹。 那他便让她尝一尝这后果。 脑中浮出这个想法之后,李景瑞的唇角缓缓勾出了一个异常残忍的弧度。 纯黑长箭咻的一声便射了出去,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势不可挡,顷刻之间便已经逼近在了那马车之中的两人身前。 “小心!”便在长箭接近的那一刻,赵沁绣竟是比小九还要快察觉到有危险逼近,只不过她到底不会武功,并不知晓那长箭到底在何处,只是下意识的便惊呼出声。 小九乃是习武之人,自然敏感了一些,此刻听到赵沁绣如此说,忙一把将赵沁绣给推倒。 便在下一秒,那支黑色长箭便卷带着李景瑞怒火而至,将他们这辆原本瞧来便不是很坚固的马车车顶给掀翻了。 那长箭破开车顶,冲势略减,但是却还是后劲极大。 便是小九反应极快,也是被那长箭直接贯穿进了手臂,他闷哼一声。 因为长箭冲势极大,赵沁绣竟是隐隐感觉到了血色溅到了她的面上,温热的血色登时刺得她一阵发怔。 “你,你没事吧?” 小九咬了咬牙,勉强利用另一只并未受伤的手,继续驾着马车。 “无妨。” 赵沁绣却能明显察觉到他的伤口在不断的流血,登时心中咯噔一声。 李景瑞眯了眯眼,眼瞧着那长箭仅仅掀翻了车顶,而马车还在不住向前奔去,并未停下,眸光不由微微一眯。 “还是失了点准头。” 听到李景瑞如此感叹,他身后站着的那人也不住抬头向着那辆没顶,好似随时会散架的马车瞧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受人挑唆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自打两日前从许府回来之后,云蓁便让人给冬娘传了消息,未曾想,时隔两日,冬娘方才有消息传来,约她见上一面,行文之间颇显焦灼,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与她当面说的。 云蓁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纸条,斯条慢理的将纸条销毁干净,云蓁略作沉吟,下颌微抬。 “备马。” 自打将未名从摄政王府救出来之后,她便没有跟未名打过照面了,今日出去便顺带去瞧瞧未名罢。 她走动间低头思索,走上台阶拐口,未曾想一个肉呼呼的东西突然撞了上来。 在云清山上,云蓁被柳青青用白猫暗算,着实是心中已经有了阴影,此番眼角方才略略瞟见,便下意识的向着后头退了一步,环儿一直随侍在她身后,没想她竟是突然退后,身子急急后退。 一个不小心便踉跄了一下,她身后还站了两三个丫鬟,这一下便如同起了连锁反应一般。 齐刷刷的,在台阶上便倒了一片。 便是云蓁机敏,下意识想要向后退开了一步,退了一半,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乃是站在台阶之上,若是就这么退下去,还不得摔个正着,故而云蓁身子微微一动,便堪堪在台阶上站定了。 未曾想,那个小影子,竟还是没头没脑的撞了上来,云蓁躲闪不及,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不依不饶,吃惊之余她脚下踩到自己的裙摆,身形一偏,便要从台阶上摔下去。 若是平地,摔一跤倒也没什么,顶多是擦伤皮罢了,可这里可是台阶,这一个不小心的,崴了手脚都是轻的。 便在此刻,怕云蓁摔下去还不够惨似得,那迎头撞上云蓁的小孩却是动了,飞快的踩住了云蓁的前袍,死死踩在脚下。 借着缓和,她身形微微一顿,脚下慌忙踩住一两个阶梯,于此同时,云蓁只听清脆的撕拉声响起,她眉头紧紧一蹙,抬头便向着那个方向瞧过去,只见迎头冲过来撞上她的,乃是一个白胖胖的小娃娃,至多八九岁的年纪,白白胖胖的长得十分圆润可爱。 只是这小孩年纪不大,但是面上却带着浓重的阴郁之色,一脚死死踩住了云蓁的衣角,瞧向她的目光之中,带着明显的仇视。 云蓁在瞧见这孩子长相与年纪之后,登时便猜出了这个孩子的身份。 德怀王子嗣稀少,此番入京,他带在身侧的随侍不过仅有静侧妃与叶姨娘罢了。 叶姨娘并未存有子嗣。 而这个孩子既然能够在内院之中肆意走动,他的身份已经很是明显,想来便是静侧妃生的那个男童了。 应当是叫做佘儿? 云蓁在对上佘儿的目光之后,又怎么会不知晓他这怕是故意撞上来的。 先前几处不挑,偏生挑这个廊桥拐口,若是这一下猝不及防的摔实了,滚下了台阶,她还不得折一只手? 这孩子小小年纪,心肠便如此狠毒。 果然是静侧妃一手调教出来的。 虽说云蓁脑中思忖了许多,但是事实上这些事情不过是发生在一瞬间罢了,与此同时,她脚步微微一顿,借着冲势,略略扯动了一下衣袍,将自己的袍角扯动了一下。 那孩子不过是八九岁,力气自然是没有云蓁大的。 这一下被扯了个踉跄,当即便一屁股实打实的坐在了地上,愣了愣,下一秒便面容扭曲的大哭起来。 云蓁的身子则是在半空之中略略翻动了一下,身体陡然失重。 “郡主!”环儿她们迎头载了下去,好在这台阶不高,又有个丫鬟并未跨上台阶,这群人齐刷刷倒了一排,她虽说吃惊,但还是勉力撑住了。 环儿等人方才站稳脚,瞧见云蓁身子登时砸了下来,她惊呼一声,伸手便扶了扶。 只是环儿三人都仅仅是依靠那台阶上的丫鬟支撑,此刻云蓁当头砸了下来,那丫鬟登时便撑不住了。 当即当了人肉靠垫,被四人一齐压在了地上。 “郡主。”云蓁此刻已有些狼狈,鬓脚银簪也顺势滑落不少,自己勉力站了起来。 尽管一旦坐稳后,那些丫鬟便齐刷刷的爬了起来,但是还是给那名丫鬟带来了不轻的伤势。 只见那丫鬟紧紧握着自己先前用作支撑的另一只手,冷汗齐刷刷的便下来了。 无视掉那坐在台阶最顶上嚎哭不止的华云佘,云蓁低声问询着那当了垫背的那名丫鬟的伤势来。 “你可无事?” 眼瞧着那名丫鬟疼的说不出话来,云蓁摆了摆手,让人将这丫鬟搀扶起来。 “郡主!你这是干什么?”便在此刻,那拐角处又忙跑出一个嬷嬷来,一把将地上的华云佘抱起来轻声哄着。 无意之间碰到了华云佘的屁股,发觉华云佘哭的越发大声,那嬷嬷检查了一下华云佘的伤势,瞧见那一片已经红肿起来,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 当即就气红了眼,当即便抱着华云佘,不顾形象的大吼道。“小公子才九岁,郡主便如此容不得人?” 没想这嬷嬷竟是恶人先告状,云蓁气极反笑,眉梢略抬,上下扫视了那嬷嬷一眼。“哪里来的刁奴,敢在本郡主面前呼来喝去?” “可是活的不耐烦了?”云蓁声音不大,明明站在下头但不知为何,那嬷嬷却好似被云蓁身上的气势给镇压住一般,声音不自觉一滞。 想起那些之前所听的那些传闻,听说这位郡主对待下人向来不甚手软,已经处理掉了许多个丫鬟婆子。 便是连德怀王身侧的嬷嬷到了华云蓁身前都不敢造次。 那嬷嬷先前的气势便不由一滞。 但是打眼扫见华云佘哭的越发伤心后,她甚是心疼,觉得自己不能落了下风,当即开口道。“郡主,小公子方才九岁,你何须如此待他?” “如此待他?”云蓁一步步攀上台阶。 她每踏出一步,那嬷嬷便好似被她身上的气势被压迫住了一般,面色呐呐一时竟是不敢造次。 “你倒是说说,本郡主如何待他?”云蓁每上前一步,那嬷嬷抱着华云佘便退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那嬷嬷后背已经撞上围栏,若是再退一步,怕就直接抱着华云佘栽入后头的池塘之中去了。 “慢着,郡主这是要将小公子逼到池塘之中去么?”为了掩饰住自己心头的心慌,那嬷嬷声音不自觉的便拔高了一些。 “你是何人?本郡主怎么在府内未曾见过你?” 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如此开口,那嬷嬷下意识回嘴道。“老奴原本是跟在王爷身边的,但因为小公子甚得王爷器重,便将老奴调来专门侍候小公子。” “郡主自然不曾见过老奴。” 云蓁又怎会听不出这奴才乃是在用德怀王的名头压自己,冷冷的瞧了她一眼。 华云佘到底不过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若是无人挑唆,又如何会做出这一切? 她还以为没了柳府支持,静侧妃会安分一点,却不料想,竟是如此不长进。 华云佘她可以不去计较,但是若如此便放过了她们,她们还以为自己怕了。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上下扫视了那嬷嬷一圈,沉声道。“把佘儿放下。” 当真以为抱着华云佘便是有了挡箭牌? 做梦! 那嬷嬷不明所以的抬头,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如此开口,她微微怔愣,旋即警惕的将华云佘抱的更紧了。 “郡主你想要做些什么?小公子不过才九岁,你便如此狠心?若是王爷....”只是不待嬷嬷义愤填膺的说罢,她便只觉的手腕处一痛,双手下意识的松开,手中的华云佘便摔在了地上。 华云佘原本就摔伤了屁股,此刻又被那嬷嬷抱在怀中,没想到她竟真的听了云蓁的话松了手,当即哭也顾忌不了了,手忙脚乱的在嬷嬷身上一通乱抓,便又摔在了地上,只是这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华云佘在地上滚了两滚,不断乱哭乱嚎的,一点先前嚣张跋扈的模样都瞧不出来了。 云蓁垂头瞧了他一眼,倒是懒得与他再多加计较,抬眸瞧着那愕然站在原地的嬷嬷一眼。“父王将你调到佘儿身边,乃是命你好生看管佘儿的,不是让你任意挑唆佘儿的。” 她随手指了指地上满地打滚的华云佘。 “你瞧瞧佘儿被你教成了什么样子,不仅目无长幼,冲撞嫡姐,竟还肆意妄为,撒泼打滚。” “堂堂德怀王府的庶子在地上满地打滚像是什么样子!” 那嬷嬷捂着自己发麻的手臂还未回过神,便被云蓁劈头盖脸的骂了这一通,当即便有些懵了,不由愣愣的瞧着云蓁,原本是想开口反驳一二。 但是此刻她脑中空白一片,竟是不免有些慌了。 云蓁冷笑一声,挥了挥袍子。“环儿。” 先前受伤的丫鬟已经被人搀扶下去,环儿忙快走几步上了台阶,走到云蓁近前。“郡主。” “去,派人去将父王给寻来,让她瞧瞧,这嬷嬷到底是如何教导佘儿的。” 那嬷嬷十分冤枉,慌忙开口道。 “若非是郡主弄伤了小公子,小公子何须如此?” 云蓁听闻这话,目光一厉,便当即横扫了过去。“你说什么?” 那嬷嬷话音一滞,身后的栏杆便猛地断开,她一声惊呼,当即便栽下池塘。 第一百一十五章 落人口实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云佘到底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受过伤,平日里头伤着了一点点,缺了什么,只要哭嚎便会有人送到他的手边。 这两日连续听着母亲与姐姐咬牙切齿的感叹,乃是云蓁姐弟抢了他们的东西,便学着他姐姐华云悠那些年在后院之中,打压德怀王的那些妾侍的法子,今日便迎头来撞云蓁。 只是他不过八九岁而已,虽说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思维,但是到底一知半解,只会下意识模仿大人。 此刻吃了苦头,哪里还会记得自己是要来做些什么的? 华云佘屁股上受了伤,此刻哪里还听得到那嬷嬷的呼唤之声,此刻眼瞅着那嬷嬷翻身跌下了池塘,当即呆愣愣的瞧着那嬷嬷跌了下去,当即惊呼一声。 “啊!” 这廊桥距离静侧妃的院子本来就不远,赶到之时,正好瞧见那嬷嬷翻身摔下池塘。 再瞧见地上躺着的华云佘,七魂吓了六魄,立马扑上前低声道。“佘儿?佘儿?你这是怎么了?” 华云佘被吓得不轻,此刻哭声也止住了,瞧见将自己抱住的乃是自己的母亲,当即反应过来,像是抱住了根救命稻草般。 “母亲,母亲救我。” “你这是怎么了?”静侧妃伸手安抚着扑入自己怀中,还在不断瑟瑟发抖的华云佘。 “佘儿,你别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静侧妃原本就恨云蓁恨得入骨,此刻眼瞅着佘儿被吓成这副德行,怎么哄都没有用,不管不顾的便咬牙道。“郡主,佘儿到底不过乃是九岁,到底是哪处得罪了郡主,郡主非得如此吓他?” “他才是个孩子啊?” 云蓁此刻正站在那断开的池塘边,低头瞧着那不断在池塘内手忙脚乱的起起伏伏的嬷嬷,冷眼观看了半晌,方才低声说了一句。 “蠢货。” 那池塘仅是用来养鱼的,能有多深?只要那嬷嬷站起来,至多不过漫过她的肩膀罢了,她却慌慌张张的吓成如此德行,也不知是做什么。 说完这句,便听到静侧妃的连番质问,云蓁缓缓转过头,瞧着静侧妃,面上挤出一抹讶异来。 “静侧妃这说的乃是什么话?” “这还是我与佘儿第一次相见,我到底是他的嫡姐,如何会害他?”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原本甚是轻柔的眉间,在静侧妃瞧来却是透着万般冰寒般。“侧妃这说的是哪里的见外话?” 不等静侧妃答话,云蓁便随意拨动了一下衣袍。“静侧妃来的如此快,就没瞧见?” 说着说着,云蓁顺势退开一步,下颌微微一抬。“我先前距离佘儿两尺有余,离得如此远,我对佘儿做什么了?” “莫不是这些日子在院子里坐久了,眼睛出了问题?” 静侧妃被云蓁这话堵得心口发闷。“你。” “我?” 对上云蓁的眸子,静侧妃心知,若是单以口才来讲,她是万万不可能说的过云蓁的,她挥了挥手,身后跟着她来的丫鬟仆从便立马去将那池塘之中翻腾的嬷嬷给捞了出来。 趁着这个空档,她便将华云佘抱在怀中检查了一番。 云蓁冷眼瞧了一阵,也懒得再说什么,拔腿便走。 只是这事情还未说清楚,静侧妃自然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 “郡主既然未曾做,为何急着要走?” 云蓁低头瞧着挡在自己面上的丫鬟,瞧了瞧,发觉乃是跟在静侧妃身侧的宝蓝,红唇轻启。“让开。” 宝蓝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与云蓁对视,僵硬的挡在云蓁身前。“郡主,这事...” 只是她一句话还未说完,迎面便受了云蓁一脚。 宝蓝身形猛地撞上栏杆,一阵晃动,若非是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把将她抓了回来,怕便被云蓁一脚踢下了池塘。 静侧妃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如此嚣张,微微愣了一愣。 只是还不等她发作,便只见云蓁略略转过了半个身子。 静侧妃虽说未曾瞧见她的正面,不知为何却是能够明显感觉到云蓁那眸底溢出的,说不出味道的嘲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云蓁略略顿了顿,便又道。“既然静侧妃横竖都要去父王那处告上一状,本郡主便遂了你的意?” “就给你一个理由如何?” 静侧妃从未想过云蓁竟是如此嚣张,登时被气得浑身发抖,只是还不等她开口。 便只见云蓁已经带着丫鬟飘然离去。 既然华云蓁敢如此嚣张,便是抓住了,她不敢再去德怀王面前说些什么。 原本德怀王便十分不喜她,经过云清山一事,虽说已经查证柳宗光与云悠并无交集,但到底那污点已经是沾上了,怕是要跟着华云悠一辈子,云悠原本就仅是个庶女,此刻身上又沾上了这些。 德怀王便越发厌恶她了,原本还能借由佘儿之口,将他哄来自己院子,可这两日德怀王竟是连佘儿都不见。 静侧妃有苦说不出,一时胸闷气短,眼前阵阵发黑。 好在随侍在身侧的宝蓝察觉出了不对,忙上前给静侧妃顺气。“侧妃娘娘,侧妃娘娘。” 静侧妃深深的喘息了两口,方才平静下来,而后伸手抓住了宝蓝。 低声问道。“宝蓝,柳家那边可有消息?” 宝蓝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静侧妃便好似失去了力气一般,坐倒在地,怀中的华云佘也好似察觉出了自己母亲的不对劲,不由微微怔愣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母亲?” “群主。”环儿快步跟上前来,声音之中难免存了些担忧,开口问道。“如此落人口实。” “若是静侧妃大做文章,王爷那边。” “无妨。”原本甚是忧心的环儿,在听到云蓁如此平稳的声音之后,不由略略一滞,而后恍然。 环儿跟在云蓁身侧时间不短了,多多少少能从静侧妃与云蓁的明争暗斗之中揣度出德怀王的一丝态度,知晓既然云蓁敢如此出手,怕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思量,也不多话。 云蓁冷笑,现下德怀王朝堂之事都自顾不暇,哪有空闲去管这些后院事宜? 再加上次静侧妃将叶姨娘的孩子掉了,若是静侧妃聪慧,不去拿这些小事找寻德怀王还好,若是还不识趣的将这些事情摊到德怀王面前。 那根本无需她出手,静侧妃便会着了德怀王的生厌。 ...... 等到云蓁赶到与冬娘约定的院落之中,冬娘早早便到了,此刻正在房间内焦躁不安的踱着步。 从窗台边瞧见云蓁踏进院子,她也不等云蓁进来。 冬娘便迎上前来,率先一步将房门打开,侧过身让云蓁进来。 云蓁似乎不曾想到冬娘竟是如此惊惶,她眉头不由微微一蹙,伸手将头顶带着的兜帽取下,瞧着神色焦灼的冬娘,沉声开口问道。 “到底你发生了什么?” “竟是如此着急?” 原本云蓁先前得到冬娘消息的时候,心中还在不断揣测是不是冬娘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此刻与冬娘见了一面,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眸底的焦灼不似假象,方才放下了些心。 “郡主。”冬娘也不多话,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到了云蓁的手中,神色之间隐隐还带着些许的惶惶之色,说话间,身子略略晃动,似乎给了这个东西给云蓁便想要走。 但是却被她努力安耐住了一般。 云蓁垂眸瞧了瞧她手中的纸条,却不急着伸手去接,抬眸瞧了冬娘一眼。 “这是什么东西?” 冬娘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如此谨慎,不伸手来接,不由略略愣了愣神,面上神色有片刻的呆滞,那一瞬息之间,她的神色十分古怪。 “这个乃是我截下来的一只信鸽,这是里头的一封密信。” “里头写了些什么?”云蓁垂眸瞧了一眼,仔细瞧去,只见被冬娘捏在手中的,她原本以为是纸条的东西,却是类似一个白色纸筒,十分小巧,上头衔接着一根若非仔细瞧去,根本瞧不清楚的透明鱼线。 那纸筒未曾打开,小小的被冬娘捏在手中,递送到她的眼前。 “我又不曾打开,我自然是不知里头到底写了什么。”冬娘回答的极快,似乎不曾想过云蓁竟是如此狐疑,面上不由浮出一抹无奈。 “郡主,你若是不信我?你何须来此走上一遭?” 沉默半晌,云蓁终于伸手,将那个物件捏在手中,而后缓缓抬头瞧了冬娘一眼。 “我既然来此走了这么一遭,自然是信你的。” “只是。” “那你急着去何处?” 在云蓁伸手接走那只纸筒,冬娘不由松了一口气,但而后,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由略略一滞,而后怔然道。“郡主你说什么?” 云蓁伸手将那支不过一根手指粗细的竹筒捏在手中掂量了片刻。 “若非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你又何须如此紧张?” 冬娘的呼吸微微一乱,不由抬头瞧了瞧云蓁,神色之中好似竟是迷茫之色。 “郡主,你在说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在府里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我说什么,你不清楚?”云蓁红唇轻翘,说话间伸手捏住了纸筒上的鱼线,将塞进里头的纸条一点点的拔出来,而后捏在手中,缓缓摊开来。 只是那上头的字迹太小,云蓁将那纸条捏到眼前瞧了半晌,还未瞧清楚里头写着的到底是什么,便先闻到一股交杂于墨香之中的奇异香味。 她不免微微一怔,总觉得这个味道莫名的熟悉。 “郡主,您这是,并不相信我?”便在云蓁出神之际,她听到冬娘如此开口。 云蓁抬起头,便对上冬娘明显带着一丝疲倦的容色,她眯眼,冬娘今日面上明显是打了些脂粉,便是如此,仔细瞧瞧,还是能够瞧清楚她眼脸下头淡淡的黝黑,显然是这些日子不曾得以安眠。 而云蓁,则是在与冬娘对视之间,敏锐的察觉出她眸底溢出的一抹痛苦,与其他别种异样情绪交错在溢出。 “你可是后悔了?” 冬娘的动作略略滞了一下,掩藏在袖间的手指微微抖动了片刻,她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郡主这说的那里话。” 说罢,冬娘下意识观察着云蓁的神色,眼见云蓁沉思着,似乎在考虑她这话的真假一般,忙急匆匆的开口道。 “冬娘现下的处境,郡主显然也是知晓的,在这种处境之下,冬娘如何敢?” 也不是云蓁疑心太重。 正如冬娘自己先前所说,她的确是有把柄握在云蓁手中,若是她稍有异动,在云蓁与李景瑞的夹击之下,是绝对存活不下去的。 只是常年道,一夜夫妻百夜恩。 在生死之间,冬娘能够毫不犹豫的背叛弘毅,甚至亲自动手将他杀死,只求获得她的信任。 那么,当有更大的牟利之后,谁晓得她会不会再次反水? 云蓁并未开口,只是脑中飞速略过一丝什么,面色陡然一变,飞速出手捏住冬娘的手掌。 冬娘吃了一惊,没想到云蓁会突然如此出手,不自觉的便缩了一缩。 只是云蓁用的乃是巧劲,捏住了她的穴道,令她半边身子都酥麻酸软,使不上劲。 冬娘吃惊下,接触到云蓁锐利的目光之后,身子微微一僵。 云蓁冷笑一声,死死捏住了冬娘的手肘,将冬娘那只手举到近前。 这双手因为做多了活计,自然是比不得云蓁的手细嫩白皙,手指指节处有明显的老茧,而那只手的指甲已经透上了隐隐的黑色。 “果然。” 冬娘并不晓得云蓁懂些医术,在云蓁如此瞩目下,心中焦躁,目光陡然一变。 下意识便想要挣开云蓁的钳制。 云蓁冷笑一声,双手一拧,将冬娘钳制在手,发觉冬娘隐隐挣扎后,她抽空从腰间摸出一支银针,直接插入她几处大穴,止住了她。 冬娘身子无法动弹,眼瞧着云蓁转到她的眼前,目光之中不免浮出一抹惊惶。 云蓁的双手透着隐隐的热度,但冬娘总觉得透进骨髓里的寒。 “郡主。”冬娘面露惊惶。“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云蓁重复了一遍,而后竟是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来,瞧了冬娘一眼。“你说我做什么?” 云蓁轻轻拍了拍手,便立马有人从外头闪身进来,将冬娘架着就走。 “此地不可久待,走。” 从那个院中出来后,冬娘便被人蒙住了眼睛,她心中惶惶,脑中便一时有些空白,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料被人伸手制住了。 而后冬娘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噗通丢进了水中,湖水刺骨,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便猛烈的挣扎起来。 因为太过惊惶失措,冬娘倒是忽略了她现下已经可以动了。 她在水中挣扎了片刻之后,好不容易手忙脚乱的从池中游到岸边,却是被人一手抓住,死死按在了水中。 被来回呛了几次之后,冬娘再不敢挣扎,口中无意识胡说些讨饶的话。 “好了,解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冬娘方才听到云蓁淡淡的声音响起。 她脑中刚刚因为倦怠而松懈的弦,在瞬间绷紧。 冬娘被蒙了一路,初见阳光还不甚适应,下意识环视了四周一圈。 发觉现下身处的乃是个小院落,她现下所在位置,乃是个湖泊,湖泊不深,可以让她勉强攀在岸边木板上。 “你可有话要说?”被如此折磨了一番,冬娘的神智已经有些混乱,瞧着云蓁逐渐接近自己,眸底有掩藏不住的惊惶。 兴许是心虚,也许是害怕,冬娘不敢与云蓁对视,只是磕磕巴巴的开口道。“郡主要我说些什么?” “现下时间不早了,若是我再不回王府,怕是....” “你不过一个丫鬟而已,谁会紧盯着你?” 云蓁略略蹲下身,伸手捏住了冬娘的下巴,强迫着她与自己对视。 在冬娘怔神之间,云蓁不紧不慢的松开手。“我现下既然肯听你讲,你若是不讲,待会儿,便不知晓,我肯不肯再听你说了。” 冬娘心中惶惶,脑中飞速运转着,试探性道。“郡主到底要我说些什么?” 眼瞅着冬娘竟还是如此不见棺材不掉泪,云蓁也懒得再说什么,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瞧着被人强行按在水中的冬娘开口道。“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只会在王府内布置你一个眼线?” 冬娘先前强装出来的镇定,有了一瞬间的崩裂,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抓云蓁的衣摆。 不料被云蓁反应极快的躲过不说,还被她死死踩住了。 云蓁低头似笑非笑的瞧了自己脚下的那只手,指着那被踩得充血的指甲。“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现下乃是什么身份?” “一个行走的药人,竟还想要瞒过我?” 冬娘登时大惊失色,原本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颊,一瞬间僵直下来。 “你。” 云蓁垂眸,十分怜悯的瞧着冬娘。“怕是无人告诉过你,我会医术吧?” 瞧着冬娘这副模样,体内怕是已经累计下了不少毒素,只要再加重一些剂量,她便早晚会一命呜呼的。 冬娘原本就处于崩溃边缘,被云蓁如此刺激下,体内毒素逼迫下,她登时癫狂起来。 “都是你。” “都是因为你,不然我如何会变成这样?”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她手下力道竟是突然加重了,云蓁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她退了几步,勉强站稳了。 “都是你害得。” “我害得?”云蓁面上浮出一抹冷笑。“莫忘了,弘毅乃是你动手杀的。” 好似被这话给刺激道一般,冬娘双眼刹那之间爆出浓烈的仇恨,口中不断的呢喃着。 “若非是你!我怎会便成如此模样?” 云蓁瞧着冬娘满身戾气,鬓发散乱面容凶恶的犹如水鬼,竟还想要从水池之中爬来,她眉梢微微一扬,淡淡道。“按着。” “你以为,便不是我,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若非是冬娘的容貌与秋兰相似,李景瑞为何会将冬娘收进府里? 李景瑞先前便已经策划好了,只要抓住了未名,便利用冬娘与秋兰相似的容貌,再用一番手段,撬开未名的嘴。 只是这件事情还未来得及实施,便被她打断。 既然未名已逃,冬娘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而冬娘与弘毅在府内苟且,自然是瞒不过李景瑞的,现下弘毅出了事情,自然是第一个怀疑她。 冬娘为了活命,自然是出卖了云蓁,而后方才被李景瑞制成药人。 “你既然动手杀了弘毅,你便应该清楚,你与李景瑞乃是个不死不休的下场。”云蓁嗤笑一声。 “你为了活命杀了弘毅,而后夜夜不得安眠,却将这一切都怪罪到我的身上。” 原先她让冬娘做出选择,乃是她自行选择杀死弘毅的,既然冬娘已经决定了站在她这边,若是先前冬娘略给她一些提示,而不是想要拖延时间的话,云蓁自然会顺手救一救冬娘。 边上站着的白契登时伸手一把将冬娘按住了,不让冬娘动弹。 “既然她已经成了药人。”站在一旁的荣故瞧了那不断翻滚着的冬娘。“瞧着时间怕是不短了。” 听到荣故如此说,云蓁的眸色沉了沉。 “估摸也应当有十数日方才会成这副德行。”其实她所惧怕的并不是冬娘变成药人之类的,而是冬娘到底是何时便出卖了她。 算算时间,应当有十日的话,那李景瑞应当早早便能联想到,将赵府一家救出来的幕后之人乃是她。 按照冬娘这种德性,是万万不可能向李景瑞说实话。 而后弘毅的死,怕是也被李景瑞算在了她的头上。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处,李景瑞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便放过她? 云蓁的心中隐隐浮出一抹不安,她脑中飞速思索着。 既然李景瑞会将冬娘放出来引她见面,那便是打算抓她个正着的。 她眸色微微一沉,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死死盯着冬娘开口道。 “你前两日,传给我的消息,不是作伪吧?” 冬娘不知晓她会在李景瑞府中布下其余眼线,并不代表李景瑞不知晓。 故而在未曾抓到自己把柄之时,李景瑞是绝不会冒险让冬娘传出假消息。 若是如此的话。 那李景瑞便当真不在府里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视甚高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冬娘被白契死死按住动弹不得,此刻抬眼对上云蓁的目光,竟是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她突然抿唇笑了笑,而后放声大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淡淡摇了摇头。“你果真是算不得聪明。” 自打半个月前冬娘亲自杀了弘毅之后,便夜夜不得安眠,而后又被李景瑞抓去一阵折腾,心神俱疲之下,她自然是什么都说了出去,但是到底是还存有几分理智,便将弘毅之死,尽数推在了云蓁的身上。 但是,就算是如此,李景瑞竟还不放过她,将她制成了这不人不鬼的药人。 一入夜,药性发作,便痛撕心裂肺生不如死,早早便将她折磨的给予崩溃。 “你便是不说,我就不知了么?”云蓁唇角略略抿成一线,却是懒得再与冬娘再多说些什么。 她缓缓站起身,正如她先前所说,就算是冬娘不给她答案,她也能从冬娘的神态之中猜的七七八八。 若是李景瑞不在京都,那么他会去哪里? 荣故似乎是察觉出了云蓁到底是什么想法一般,略略沉思了片刻,而后与云蓁对视一眼。 云蓁心中微微一沉,开口道。“他。” 敢开口说了一个字。 便好似在应承她这些日子下来的心神不宁一般,琉璃已经匆匆忙忙找了来,瞧见那池塘内淹了一个人,也不似以往那般好奇的凑近些瞧瞧,而是手中捏着一块染了血的袍角。 云蓁在看到那块袍角之后,面色陡然一沉。 琉璃便在此刻将那块袍角送到了她的面前,那块袍角并不平整,瞧来乃是匆忙之间,从身上某一处地方撕下来的。 云蓁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之后,面沉如水,双手渐渐握紧,将那块布匹死死捏在手中。 “李景瑞。” 她目光闪烁,从唇齿之间,勉强方才挤出这几个字来。 这好似还并未完,琉璃瞧了她一眼,沉声开口道。“摄政王于五日前便已离京,在前往阜城路上劫持下了赵老一家。” “赵老、赵夫人当场自尽。” “除了赵府二小姐与三少爷逃过一劫外。” “赵大少爷则是双腿尽断,成了废人,与其余一众赵家嫡系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云蓁越听越心惊,与手中那封求援血书交错,气的她浑身发抖。 赵老赵夫人当场自尽,是为了什么,她如何不清楚? 他们仅只是不愿将她再次拖下水罢了。 想起将赵老救出来的那时,赵老想要以身为饵被她信誓旦旦的拦下。 不料想,竟是被李景瑞就此钻了空子,又将赵府嫡系给压了回来,云蓁细细喘息了一阵。 还未缓过气来,便只听冬娘在后头好似听到她们的谈论之声,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你瞧瞧你,自以为胜券在握,原来也不过如此。” “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想要斗过摄政...”而后未曾说完的话,却是因为白契嫌她太吵,制住了她的哑穴。 云蓁却是在冬娘的刺激之下陡然平静下来,目光一闪,敏感的察觉到琉璃先前的欲言又止,忙开口问道。“他们现下到了何处?” 琉璃怎么会不明白云蓁问这句话乃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摇了摇头。“摄政王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组织人手,想来明日,摄政王便会进京了。” “时间不对。”云蓁低声喃喃一声。“赵沁绣呢?” 赵府嫡系,见过她,知晓乃是她下手,可指认她的不多,除去已经驾鹤西去的赵老与赵夫人外,就仅有赵少齐与赵沁绣兄妹。 先前琉璃说了这么许久,也不见她提及赵沁绣。 “赵小姐因为在京都内多逗留了一日,故而避开了与摄政王他们正面对上。”琉璃捂住面。 云蓁敏感的注意到,琉璃那算个以往都带上了戏谑的眸底,含着隐隐泪光。“逃离之间,小九护送赵小姐,与赵小姐齐齐失踪。” “两人跌入淮川大河生死未卜。” “而护送赵老的十三十五重伤,而老六他。”琉璃不自觉的哽咽了一下,竟是生生住了嘴。 云蓁脚步微微一退,一死两伤,一个下落不明。 “怪我。”竟是一时疏忽,云蓁双手捏拳。“竟是一时忽视,便是死人都可传信,何况不过是个受伤之人。” 无尽的悔恨在云蓁的心头交织,她狠狠咬了咬牙,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死死嵌入肉中,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与你有何干系?”荣故在一旁眉头紧蹙,伸手将云蓁紧握的手掌掰开,瞧见掌心深深嵌着的几个月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赵府落至如此地步。” “若非是赵少齐执意要带那个女子上路,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荣故这话,云蓁又怎会不知? 当初云蓁一来觉得人口众多后目标太大,二来多多少少留了一个心眼,命他们兵分几路汇合一处。 没想那个女子竟是如此厉害,竟是在她将人分为五路的情况下,生生将其余四路都给吞了下来。 李景瑞!她们之间的仇恨,又添上了一笔。 云蓁气的胸脯上下起伏,虽说赵府那些嫡系并未完全见过她,但是多多少少知晓乃是有贵人相助。 只要,李景瑞多加引导,再加以利诱,那些人纷纷指责她,那便不好办了。 云蓁眸色微微一沉,只觉额角一阵抽痛,脑中飞速思索着,应当如何化解如此局面。 若非是她自视甚高,如何会被李景瑞逼迫到如此窘地? 云蓁唇角略略一抿,便只听荣故沉声道。“赵府那些人,是万万不能留下的。” ..... 这个道理,赵少齐也是明白的。 “起来了。”赵少齐的两条腿已经废了,就连坐都坐都不起来了。 身下的马车在缓缓走动中,这个马车乃是用铁栏特制,便是有武功之人,也要费些力气,方才可能打碎这个栅栏,从这马车中逃出生天。 更何况,这一车的老少妇孺? 因为多多少少有所反抗,围坐在一旁的赵府人多多少少身上都带了伤。 “哭什么哭。”马车乃是全封闭的,便是囚车还有窗户,而这个却没有。 抓他们的人,好似要一点点磨光他们的意识一般。 若非是偶尔有人从外头丢进些水和食物来,他们都不知道外头现下是白天还是黑夜。 “呜呜。”赵少齐迷迷糊糊之间好似听见了有人的哭声。 那个声音,赵少齐只能勉强分辨出,应当是他父亲某个庶女中的一个。 但是到底是谁,他也无法分辨出了。 “都是他们非要逃。” “现下被抓住了,带回京都了,下场怕就是五马分尸,或者是千刀万剐?” 这样恐惧之间冒出来的话,这几天赵少齐不知听了多少。 他这几天,躺着一动不动的,若非是他的身体摸过去还是热的,那些人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些人在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从缚虎牢中逃出来,而他则在思索,为何他竟是轻信了她? 安乐既没有赵沁绣动人心魄的美貌,也没有赵雅秀的精巧可爱,她甚至只能勉强算是个清秀的姑娘。 赵少齐一直是十分倨傲的,毕竟有个万里挑一的妹妹,他的眼光,也不自觉的便高了起来,在赵相未曾落魄之际,京都内多少名门闺秀等着他挑? 却不料想,他千挑万选,选到如今,竟是瞧上了自己父亲的姨娘。 姨娘便也就罢了,现下如此情况下头,也无人说什么。 他费尽心思的将安乐从那里头救了出来,却不料想,竟是硬生生的将自己原本的生路,给彻底断送了个干净。 就断送在了一个女人手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赵少齐永远都忘不掉父母自尽之前投过来的那个眼神。 若是逃了出去,便是不能像是以往那般风光,但是正如沁绣所言一切慢慢来,只要人活着,终有一日,赵府冤案会翻过来的。 届时父亲便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的左相。 恍惚之间,也不知过了许久,久到周围的那些人好似都沉沉睡去没了动静,赵少齐好似听见了安乐的声音。 “你。” “安乐?”隔着车壁,那一边竟是沉默了下去。 就在赵少齐误以为乃是自己想错之时,那边传来安乐淡淡的恩了一声。 千言万语汇集到口中,赵少齐还以为再次听到安乐的声音后,他会破口大骂,抛开父亲教导他的那些君子礼仪。 只是一切都晚了,渐渐化作了他喉间的一抹叹息。 “你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在赵少齐心中百感交集之时,他听到安乐如此开口问道。 他只觉得甚是好笑,他能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是棋差一招,他识人不清罢了,方才导致如此,但是,胸膛处的闷痛又在提醒着他,他还是十分不甘心的。 “你可悔?” 而后安乐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这个古怪的,不像是正常人说话的汩汩声中,挤出来的几个字。 安乐仔细思忖了片刻,站在车壁外头,目光甚是复杂。“我。” 她咬了咬牙,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了。 毕竟,赵府沦落到此,所有一切都是她所害的。 她应该说些什么?其实按道理来讲,她就不该来这的。 在她沉默之时,赵少齐又开口道。“你可以,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么?” 安乐犹豫了一下,心中微微震动,也不知为何,还是拒绝不了赵少齐的这个要求,她终于还是伸出手,推开了那原本仅仅用作投放吃食的小窗,探头瞧了进去。 阳光从投开的缝隙之间,落在赵少齐的面上,他面上露出一抹难以言明的笑容。 他瞳孔略略放大,那双眸子里,好似倒影着安乐的身影,又好似透过了她,瞧向了别处。 因为在外头呆久了,故而安乐还不甚适应里头的昏暗,等她目光凝聚在了赵少齐的面上之时。 她面上血色登时褪走了个一干二净。 只见赵少齐保持着身体扭曲的姿势,高大的汉子蜷缩成一团,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口中还在不住的溢出鲜血,身子不断的抽搐着。 安乐借着投进去的阳光,她瞧了里头一圈。 终于知晓她先前感觉到的不对乃是在什么地方。 赵府那些人恨她入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应当齐声的咒骂她才是。 但是,这马车之中溢出的血腥味道,浓重的几乎让安乐晕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安排妥帖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这好端端的,怎么搞一场宫宴?”环儿替云蓁细细描绘着眉眼,其实随着云蓁年纪越大,眉眼便越发精致,素面朝天便自有一股子别样风情。 云蓁不笑时一双眸底就好似流转着波光冷芒,让人不寒而栗。但只要轻轻荡出一个笑容,却好似春色回暖,艳丽之中带着几分的慵懒。 环儿仅仅只要略略勾画几笔,便能够将云蓁这精致的五官给衬托的越发出尘。 环儿等了等,发觉云蓁竟是没有搭话,不自觉的向前凑了凑,从反射的铜镜中瞧出了云蓁现下的心不在焉,不由疑惑唤道。“郡主?” “恩?”云蓁定了定神,抬眸瞧着铜镜之中自己的倒影。 “你瞧瞧,这样可好?”瞧着云蓁这副模样,环儿便知晓云蓁十有八九是不曾听到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不由低叹一声,摇了摇头。 自打三日前云蓁出府一趟,回来之后便时不时出神。 “眉毛淡了些。”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的一只手摸向了梳妆台上的眉黛,而后轻轻捏在手中掂量了片刻,在环儿面上神色浮出一片愕然惊惶之时。 “你!” 眼瞧着环儿面上血色尽失,显然被这突然冒出的人影吓得不轻,云蓁眉头微微一蹙,责怪的瞪向那突然冒出的男子。“你这是做什么?” 男子却对云蓁的怒瞪置若罔闻般,伸出手勾住了云蓁的下巴,固定好了,甚是细心的为她描摹起柳眉来。 环儿将要出口的惊呼声被她自己无意识的咽了下去,她目露惊惶的瞧着这名突然冒出来的男子。 她怎么觉得这名男子甚是眼熟?就在环儿惊异之时,她便瞧见了男子竟是胆大的勾起了郡主的下巴。 竟是真的取过眉黛给郡主浅浅勾动柳眉。 男子俊逸的侧脸与云蓁精致的面庞交相呼应间,环儿竟是觉得如此的相配? 环儿怔然了半晌,方才回过神,却极为不远打断这个场景,只是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觉得甚是不妥,环儿不由上前一步,开口道。“郡主....” 哪料回应她的,乃是男子淡淡扫来的一个眼神,那个眼神明确的表明了他现下的心情。 环儿硬着头皮的迎上男子的视线,却只见云蓁也缓缓偏过头来,瞧了她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环儿张了张嘴,跺了跺脚,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可有什么消息?”环儿若是再慢一步,便能瞧见云蓁拍开荣故的手,沉声开口的场景。 荣故的心思却好似还在她这双形如弯月的柳叶眉上,听到云蓁如此说,方才将目光缓缓挪动到了云蓁的面上。 就算是荣故不曾开口,云蓁心中却隐隐有所揣度,她双眸微微一眯,勾画精致的红唇轻启。 “昨儿李景瑞便回了京,今日华子敬便发了帖子,布下宴席。”云蓁顿了顿,这个点上,绝对没有如此巧合,唯一的可能便是李景瑞隐而不发,与华子敬再次联手。 而华子敬这些日子里头数次替换李景瑞的心腹,按照李景瑞的那个性格,怎么会选择与华子敬联手? 华子敬现下皇位触手可及,按照李景瑞的心计,不该瞧不出,若是华子敬上位,日后他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那么为什么?让他竟是如此做? 便在此刻,荣故已经缓缓收回手,将手中眉黛轻轻放在梳妆台上。 “这些我不甚清楚,只是李景瑞这半个月下来,到底去了何处,想来你定然十分感兴趣才是。” 听到这里,云蓁双眼略略一眯,眸底似有冷芒乍现。 荣故那双眸子里好似含着笑意,但那笑却又好似并未到达眸底。 “据我所知,李景瑞与南唐方向,关系十分密切。” ...... 夜色渐浓,宫内早早便掌了灯,喜庆的灯笼挂在廊道外头,远远望去,好似一条瞧不见边的长龙。 在宫人的指引下,云蓁落座,抬眸便环视了这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的大殿内一圈。 还未正式开宴,但大殿内人声嘈杂,在灯火通透下,众人推杯换盏,气氛好不和谐。 便是德怀王再是厌恶静侧妃的不识大体,但到底正妃之位空置,这样的宴席,他也唯有带了静侧妃出席。 云蓁的目光在与其余夫人相谈甚欢的静侧妃身上转了一圈。 眉梢略略一扬,她清楚静侧妃现下已经被德怀王生厌了,但是在外人瞧来,德怀王这十数年来并未有立正妃的意思,静侧妃虽说乃是侧妃,却掌管着整个后院。 故而,静侧妃在其余夫人眼中,还是甚有几分地位的。 也不知那面到底说起了些什么,那些个夫人竟是齐齐捂住了嘴,娇笑出声。 静侧妃眉眼之间的阴郁也好似因为这些淡淡的缓和,而后似乎注意到了云蓁投过来的视线,她下意识的将目光追寻了过来。 对上了云蓁似笑非笑的眉眼之后,她面上神色好似有着片刻的僵直,迅速的便将目光投掷了过去。 自打几日前,云蓁与静侧妃起了冲突后,静侧妃便好似学聪明了一些,竟是未曾将华云佘那事捅到德怀王面前。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知晓了柳府那边什么态度,还是真心学乖巧了。 思忖到这里,云蓁下意识便将目光投向了柳家坐席。 这样的宴席,柳青青自然不可能不出席,她端坐在柳尚书的身后,此刻正与旁边一名女子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说笑些什么。 柳青青倒是未曾注意到云蓁的目光,倒是柳青青前头坐着的柳宗沛在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投掷了过来,飞速与云蓁交递了一个眼神。 而后在云蓁的瞩目之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杯盏,向着云蓁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柳宗沛先前正与他诸位好友说这话,此刻围坐在他身边的那些世家子弟,不由将目光齐齐的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瞧了过来。 瞧见柳宗沛示意的乃是京都内赫赫有名的轻凰郡主之后,他们都有着片刻的愕然。 “不是吧?柳兄?”坐在柳宗沛身侧的男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不由惊呼一声道。“我原本以为,你到了如此年纪不娶,乃是因为你眼界奇高。” “除了那原本的泠国第一美人儿赵沁绣旁人都瞧不上眼,却不料想,你的眼光竟是如此奇特?” 柳宗沛似乎并未想过这人竟是如此口不择言,眼珠转了转落在男子的身上,蹙眉道。“何兄,慎言。” 何庆陆此话说出这话后,便有着一丝的悔意,不敢在这里提及赵氏罪女,听到柳宗沛如此说,一时下不来台。 好在一旁忙有人上前打了个圆场,伸手递给何庆陆一杯酒。 “该罚,该罚。”何庆陆忙顺着台阶就此揭过这个话题,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云蓁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忍不住开口道。 “听闻轻凰郡主甚是轻狂,行为举止荒唐不羁,怎么今日瞧来,却好似并非如此?” 云蓁本就生的不错,仔细描绘了一下眉眼,默不作声的静静坐着,便显得越发清冷如玉。 “荒唐不羁?”柳宗沛略略垂眸,瞧向了他手掌心的那道伤疤。 若非是被云蓁以往的那些传闻蒙骗,他又如何会吃下这么一个暗亏? 柳宗沛的唇角缓缓勾了勾,而后手掌轻轻收拢活动了片刻,瞧着那逐渐渗出一点血迹的纱布,眸底深深,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王姐。”一旁坐着的华云修略略倾了倾身子,轻轻唤了云蓁一声。 云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目光在大殿内端坐着的各路藩王面上一一掠过,方才发觉。 不仅华子敬未来,就连李景瑞的座位也是空置着,而许久未曾见过的司空傲,也不见踪迹。 云蓁的脑中转了一圈。“怎么?” 在这坐了许久,云蓁却越发觉得,与这大殿内如火如荼谈笑风生的众人有了一层隔膜一般,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其中。 “王姐,你的面色不甚好看。” 云蓁微微一怔,下意识回眸,便对上了华云修关切的目光,心中略略一暖,强行定了定神。“无妨。” “不论他如何折腾,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姐你莫要太过忧心了。” 云蓁下颌微微一抬,而后眉梢略略一扬,开口道。“一切可是安排妥帖了?” “当初让柳小姐费了诸多心思,若是今日不好生招待招待柳小姐,如何对的起她?”云蓁巧笑嫣嫣但是口中说出的话,寒意却直迫的人身上鸡皮疙瘩四溢。 于此同时,柳青青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一阵奇怪的感觉在心头交错。 眼瞧着柳青青突然停下,原本与柳青青相谈甚欢的女子不由抬头望向了柳青青。“青青?” “你怎么了?” 柳青青下意识抚了抚手臂,只觉得一股冷意直从脚尖贯穿心头,一阵没由来的危机感,让她浑身上下都觉得甚是难过。 但是她的目光在吵嚷的大殿内转巡了几圈,都并未找出这个诡异感觉的由来。 此刻柳青青颇有些心不在焉,对着那名女子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无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躲之不及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子敬跨进大殿门口的那一刻,大殿内嘈杂的人声便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各归其位,注目着华子敬一步步登上那空置的龙椅。 虽说登基大典下月方才进行,但是在陛下早逝,掌权的华桑公主薨世的情况下,华子敬这个太子,除了并未正式登基外,一切与皇帝无益。 “拜见太子殿下,望殿下万福金安。” 整齐划一的声音之后,华子敬站在九曲龙阶,自高处俯视下来,颇显沉稳的开口道。“众爱卿起吧。” “多谢殿下。” 随侍华子敬身侧一同前来的右相率先起身落座。 华子敬站在九曲龙阶上,居高临下的环视了大殿内一圈,而后缓缓挪动到大殿之中唯一空置的座位上,沉声开口。 “镇南王怎么还未来?” 华子敬尚且带着鲜明的少年音色,但因他此刻面容沉寂,眉宇间原本掩藏着的厉芒此刻纤毫毕现,倒还有几分君主气度。 云蓁遥遥望着华子敬,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 华子敬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在这原本就寂静的大殿内越发突兀。 司空傲现下是什么处境,能入朝为官的都有几分聪慧,心中清楚华子敬一旦上位后,必定是要从司空傲手中收复兵权的。 司空傲原本在朝堂之中根基便浅,华子敬既然已经表明了要收复兵权的态度,那些与司空傲交情不深的官员,便纷纷与司空傲断了联系,保持距离。 故而此刻,华子敬不过如此询问了一句,这偌大的大殿内,竟是无一人开口。 华子敬的目光在大殿之内环视了一圈,虽说因为离得远,云蓁瞧不清楚华子敬面上细微的表情,但是她却隐隐觉得,华子敬乃是十分满意如此状况的。 只是毕竟也不能让华子敬冷场,右相顿了顿,刻意留出了一个间隙,而后躬身出列,沉声回禀。 “回禀殿下,镇南王兴许....” “本王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只是华子敬的话音未落,司空傲便匆忙从殿外赶来,他今日穿了身纯黑玄袍,袍角勾勒着一只瞧不出种族,但是却十分凶恶的兽类,便是他形色匆匆,随意换了一身衣袍,也掩盖不去他身上总带着的那股的杀伐果决。 那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久而久之养成的一股气势。 司空傲在台阶下站定,而后向着华子敬躬身行礼,低声请罪。 华子敬垂眸瞧了司空傲,司空傲此刻虽说是低垂着头,但是背脊却是挺得笔直,而他抬起头与华子敬对视之间,那眉眼之间毫不掩饰的一丝傲气,气势迫人的让华子敬感觉到甚是不甚舒服。 华子敬好似被司空傲的眼神激怒了一般。 两人眼神交错之间,华子敬的面上逐渐浮出一抹薄怒。 而司空傲始终维系着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华子敬不唤他起身,他也不动作,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一动不动。 右相轻咳了一声,华子敬方才好似回过了神,垂眸与右相交递了一个眼神后,他缓缓转身落座,方才将眸底的不悦给强行压了下去。 毕竟今日摆弄这么一场宴席,并非是用来招待司空傲的。 华子敬端起桌案上放置的酒盏,唇角轻轻抿起,低声道。“镇南王姗姗来迟,理当罚酒三杯才是。” 华子敬话音才落,便立即有太监端来酒壶酒杯,送到了司空傲的面前。 司空傲低眸瞧了瞧那小巧的酒盏,他瞧那酒盏时间太久,久到旁人以为他会抗旨不尊,却不料想,司空傲竟是突然伸手越过那个酒盏,伸手直接捞起那酒壶,扬眉笑道。 “司空到底不过乃是个只会打仗的粗鄙人,殿下既然不责怪司空殿前失仪,司空便自行罚酒一壶。” 华子敬面色有着片刻的难看,他叫他罚酒三杯,司空傲却是直接跃过他,故意端起酒壶饮酒便也就罢了,还自说自说的自我讽刺,若是他跟他计较? 反倒是他小肚鸡肠了? 只是在瞧见右相的神色后,华子敬终究将心中的这份不平给强行压了下去,而后淡淡道。 “镇南王归位罢。” 华子敬略略转动了一下手中杯盏,垂眸敛去眸底深深的恶意。 日后有的是机会。 “云修。”云蓁略略偏了偏身子,往着边上略略坐了坐,原本低眸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的华云修抬起头来,递给云蓁一个眼神。 云蓁略略沉吟了片刻,而后开口问道。“待会儿,我需要出去一趟,你仔细替我遮掩一番。” 云蓁的声音极低,也唯有靠她靠的及近的华云修听得清清楚楚。 华云修目光略略一闪,也不开口询问她去何处,仅是在她的瞩目之下略略点头。 便在云蓁与云修交谈之间,华子敬已经说了些堂而皇之的问候语,此刻话音一转,而后开始暗示席间的各路藩王,下个月初后,必定要回封地。 云蓁正与华云修交代完一句,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一抹冷凝似冰的视线向着自己这个方向瞧了过来,她话语不由微微一滞。 便是不曾去瞧那视线的主人到底是谁,但是云蓁心中也估摸了个七七八八,顺势抬头望了过去。 却只见轻晃着手中杯盏的李景瑞似笑非笑向着她下颌略略一抬,丝毫不加以掩饰他眸底深刻入骨的恶意。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而后便收回了视线。 只是,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李景瑞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频繁的流连。 云蓁心中不由微微一沉,瞧李景瑞这副德行,今晚怕是需要一直盯着自己? 华云修离云蓁及近,便是先前不曾注意,但瞧着李景瑞一人自斟自饮,但是一双眸子却一直盯着云蓁这个方向,目光便不自觉地略略一闪,身子向着云蓁的方向倾了倾,遮盖去云蓁大半身子。 “王姐?” “可需我替你将他引走?” 李景瑞如此肆无忌惮的,云蓁越发觉得今日这场乃是一场鸿门宴了,虽说现下华子敬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但是谁知晓他什么时候便会爆发? 那么她的动作便要越发快了。 云蓁下颌微微一抬,对着华云修略略点了点头,低声嘱咐道。“小心些。” 华云修应了一声,便就此离席。 夜色渐深,云蓁又在大殿内多呆了片刻,等到李景瑞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后,她方才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席。 大殿内推杯换盏,人声鼎沸,殿外却是十分安静。 在云蓁跨出殿后,萧瑟的夜风呼呼卷动起她的袍角。 谢拒宫人尾随,云蓁闪身借着夜色掩映,一点点躲过宫内巡逻的侍卫,向着御书房方向摸去。 若非乃是云蓁从小便在这宫中长大,能够利用地形优势,隐藏身形,怕早早便被人抓了出来。 只是,云蓁再是警惕,也并未发觉,在她离席之后,一道高大身影也紧紧尾随跟了上来。 ..... 待到李景瑞回到席间,便立马发觉本该静静坐于席间的华云蓁不见了踪迹,他眉头略略皱起,目光在大殿内转悠了一圈。 不甚喜爱大殿内嘈杂的人不少,离席的却也不多。 李景瑞的目光在殿内流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对面空置的位置上,双眸微微一眯。 随意的摆了摆手,身后便立马有侍卫上前。 “可瞧见了?”李景瑞声音极轻,在这吵嚷的大殿内险些被遮盖过去,好在那侍卫耳力极佳,方才听了个一清二楚。 当即摇了摇头道。“并未。” 连续询问了几人都仅得到这个回答,李景瑞的面色便越发难看起来。 便在李景瑞站起身想要离席之时,却不料想被一名宦官伸手拦住。 “王爷留步。” 李景瑞低头瞧了瞧那挡在自己身前的宦官,双眸微微一眯,还不待他开口说些什么,便听那宦官再次开口道。“殿下有请。” 泠国称得上殿下的,唯有华子敬一人。 李景瑞不由抬头向着华子敬那个位置略略瞧了一眼,发觉华子敬不知何时已经离席,不见了踪迹。 李景瑞缄默的略略点了点头,而后便尾随那名宦官去了偏殿之中。 只是李景瑞走了,华云修的身影便立即出现在了大殿内,他沉默的瞧了一眼李景瑞离去的方向,而后站在原地,向着柳青青的方向瞧过去一眼,眸底耀着一丝冷芒。 偏头瞧了瞧随侍身侧的侍女,华云修唇角略略一勾。 那侍女当即领命。 与柳青青亲昵的坐在一处的闺阁小姐轻轻捂了捂唇,听见柳青青所说的说,不由摆了摆手,面上浮出一抹娇羞神态。“青青,瞎说什么啊?” 柳青青眉目之间染上了一抹淡淡笑意,心中分明对这位小姐所说嗤之以鼻,眼瞅着那名李小姐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哥哥身上流连,哪里会不知这李小姐来寻自己攀谈,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但是她到底城府及深,看破不说破,口中继续跟那名小姐说着话。 “啊。”她们两个相谈甚欢,那名李小姐兴许是说的有些口渴,端起手中的酒盏便要饮下,冷不防被人一撞,而后手中酒盏倾泻,在两人惊呼声之中,连带着桌上放置的酒壶也尽数倾倒。 柳青青躲之不及,透明的酒水登时洒了她一身。 那李小姐身上也被酒水泼了一身一面,但是却是十分惊惶的取出帕子要给柳青青擦拭。 “青青,抱歉抱歉。” 柳青青心中不免有些烦乱,面上的笑容便登时挂不住了,伸手推开那李小姐的手,声音之中已经凝了一层冷意。 “无妨。” 第一百二十章 害人害己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那无意之间撞上了李小姐的侍女已经惊惶的跪在了她们面前,尽管殿内嘈杂,但是这方的小骚乱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注意到旁人都将目光投掷了过来,柳青青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声音虽是十分柔和,但是却深深的瞧了那宫女一眼,似乎要将这个宫女的模样记在心里一般。 “无妨,你且起来罢。” “怎么回事?”柳宗沛自然也被惊动了,此刻不耐的回转过身,便瞧见满面惊惶的李小姐与面上浮出淡淡不耐之色的柳青青。“青青,这是怎么了?” 柳青青瞧见自家大哥的眼神,下意识便缩了缩身子,低头道。“无妨,就是这个宫女不甚小心,打翻了酒水。” 偏生柳青青今日穿着的乃是浅色。 柳宗沛自然是瞧见了她裙裾上显而易见的酒渍,蹙了蹙眉头,瞧了瞧那跪倒在柳青青脚下瑟瑟发抖,不敢开口的宫女,虽是并未说话,但是一旁坐着的何庆陆却是冷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哪里来的宫女,竟是如此笨手笨脚的,让人拖下,好生处罚一番。” 何庆陆如此一说,那宫女越发惊恐的抖索了一下身子,瞧来甚是可怜的模样。 柳青青心中不愉,偏生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柔声的搀扶起这个宫女来。 只是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借着长袖的掩护,她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那宫女的手肘之中,那宫女被她看似轻柔的动作,还未缓过一口气。 便被她如此一捏,身子登时一僵,甚是吃惊的抬头望向笑的一脸和睦的柳青青。 能在这宫里待下去的,自然都是有几分眼色的,这样面上和睦,心中却想要旁人性命之人,她也见过不少,故而便隐忍了下来,任由柳青青掐着。 柳青青掐着发泄了一会,眼瞧着这宫女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方才在心中冷笑一声。 思忖着也不可太过,便顺势松开了对这宫女的钳制。 只是这名宫女让她今日着实是丢了人,柳青青越想越是不忿,眉梢微微一扬,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柳青青这开头,这名宫女心中一颤,登时知晓她乃是什么意思,也不敢扯谎,低声道。“奴婢贺兰。” “贺兰?”便在此刻,掌事女官赶了过来,瞧见这副模样,忙开口道。“你这笨手笨脚的,还不快向柳小姐请罪?” “不必了。”柳青青却是在此刻伸手拎了拎身上的袍子,而后眉梢略略一扬,开口道。 “便让她带我前去换身衣袍吧。” 听到柳青青如此好说话,那女官松了一口气,而后摆了摆手。 柳青青先前掐着贺兰的动作虽是隐蔽,但是柳宗沛何等了解她? 知晓她哪里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这个丫鬟,目光淡淡扫过来一圈后,眉头略略一蹙,暗暗给柳青青投去个警惕的眼神。 “快些。” 柳青青只是勾了勾唇角,权当是回应了柳宗沛。 柳宗沛最后瞧了贺兰一眼,而后便偏过头了,不好再说些什么。 贺兰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在前头给柳青青引路,原本瞧着柳青青一路下来面上神色未改,心中未免有些松懈,眼见已经将柳青青引入了偏殿中,她小心翼翼的给柳青青行了一礼,便想要出门。 眼瞧着柳青青并未开口,贺兰快步走向房门,只是在她快要出门之时,柳青青身侧跟着的那个丫鬟却是一把将她推进房间,而后将房门重重一关,将贺兰生生拦在了房内。 “我可有说过让你走?” 柳青青此刻缓缓转过了身子,那双阴森森的眸子在贺兰的身上环视了一圈。 贺兰哑然,下意识的抬头瞧了柳青青一眼,眼见她手中端着个茶壶,想来先前并未做声,一入房间便四处搜寻,原来是寻这个去了。 “小姐也并未说,让我留下。” 柳青青这几日在府里待得甚是憋屈,姨娘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一直揪着她,说柳宗光之死与她有干系,若非是她拉着柳宗光上云清山,柳宗光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柳青青原本便觉得心中甚是心虚, 再加上虽说柳宗光不甚得父亲喜爱,生前经常被父亲斥骂,但到底乃是他的血亲骨肉,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 柳青青被那姨娘揪着,虽说并未留下什么实在伤害,但是时不时的折腾,也险些让她爆发。 这几日憋屈下来,她心中早早便存了火。 现下正好寻个由头爆发出来。 “还敢狡辩?”柳青青眸底溢出一抹冷笑。 那丫鬟跟了柳青青不短的时间,十分清楚她的脾性,上前便抓住了贺兰。 贺兰被那丫鬟架住,登时面露惊惶,“柳小姐,柳小姐,你要做什么?” 柳青青伸手一把掐住了贺兰的下巴。“你个贱婢,竟是还妄图爬到我头上?” 贺兰满是愕然的瞧着她,只见柳青青端着那茶盏,茶盏越发接近间,她能够明显察觉到那乃是一壶温度不低的热茶。 柳青青这是想要做什么? “还想狡辩?”柳青青冷笑连连,勉强算是清秀的面颊此刻显得十分狰狞,喝令丫鬟死死按住贺兰,便要给贺兰灌茶。 挣扎无果后,贺兰便僵住了,好似放弃了。 只是柳青青眸底的恨意还未来得及舒缓,便只见贺兰身子略略一晃动,便轻巧的挣扎开了那丫鬟的钳制,以不可置信的速度一把将那丫鬟打晕,而后伸手夺过了柳青青手中的茶盏,冷笑的瞧着柳青青。 这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在柳青青还未回过神间,这一切便结束了。 柳青青面露愕然,不由退了几步,提了一口气。 只是贺兰伸手一把制住了柳青青的穴道,一把拎着她的脖子,就跟拎着一只鸡崽子似得。 她下手可未曾怜香惜玉,将柳青青一把揪了过来,在柳青青惊惶的眼神之中,贺兰眉梢略略一挑。 “柳小姐,这可是你自己送到我近前来的。” 贺兰仅仅只是制住了她的穴道罢了,柳青青仿佛能够预料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一般,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 “呦,现在知晓怕了?”只是柳青青的挣扎却不能撼动她的半分,贺兰伸手一把制住了柳青青后。 贺兰恶趣味的拎着那个装着滚烫茶水的水壶,在柳青青惊慌失措的瞩目之下,取过了一个杯子,一边倒茶水,她一面还开口说着。 “我可没有柳小姐你这副恶毒心肠。” “你既然是想要灌我喝这一壶,我还你一杯,不过分吧?”贺兰自顾自的说着,而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在柳青青的瞩目下打开,斯条慢理的倒进了那滚烫的茶水之中。 柳青青虽不能开口不能动,但是耳朵还是十分灵敏的。 她听见贺兰自言自语道。“这么烫的茶水,这药效会不会不发作?” “若是不发作,那便有些困难了。” “那多加一点?” 柳青青心中惶恐,似乎能够预想到自己惨烈的死法,却不料贺兰好似看懂了她的惊惶一般,笑着开口道。 “柳小姐,你放心,你绝不会死的。” “柳小姐,有一句话,不得不说,甚是适合你。” “害人之心终害己。” 说罢,贺兰便捏住了她的下巴,生生将那滚烫的茶水给她灌了下去。 柳青青被烫的浑身发抖,贺兰瞧着她这副模样,啧啧啧两声,还是伸手将她一把打晕过去。 而后给她换上了一件甚是暴露的轻纱,塞进了被褥之中。 至于跟着她的那个丫鬟,则是被她制住了穴道,恶趣味的塞到了床下。 点上香炉,贺兰缓缓退了出去。 从房间内退了出去,正好就撞上一列巡逻士兵,贺兰立马就收敛起那副慵懒的模样,换上一副胆小的假象。 待到拐过廊道,后头之人也瞧不见了,她方才伸手一把按压住面上几乎要攀爬起来的人皮面具,捋了捋。 这个身份可不能现下就暴露了,还要利用一下呢。 贺兰口中念念有词,略略整理整理了一下衣裙,这才向着后宫方向匆匆而去。 该她做得事情她已经做了。 后面的,便不是她的事情了。 她还要跟主子去汇合呢。 贺兰离去不久,便有一名宫人给一名身形健硕的男子引着路。 那中年男子身形高大,酒劲上头,走路不免有些虚浮,不过好在他尚且能够控制自己,所以走得虽是慢,但是还是极其稳。 只是那双略略有些浑浊的眸子,显出他酒精上头,现下有些晕眩。 “王爷,您好生休息。” 那名宫人推开房门,一股子淡淡的难以言明的香味便迎面漂浮了出来。 酒精夹杂着这股子香味灌入了中年男子的鼻尖,他浑身一紧,双眸微微一眯,用仅剩不多的理智思索了一阵,他眉梢略略一扬,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一把推开那名引路宫人。 宫人微微一怔,还不甚明白这位爷什么意思之时,在门口踌躇了一阵,便发觉那位已经进了门去。 砰地一声,将房门重重的摔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难以言明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摄政王府外。 夜色渐深,天空漆黑如墨,唯有斑斑点点的星光偶尔从云中冒出。 淡淡明月被乌云掩盖,时不时露个脸。 耳边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荣故裹着一身黑衣略略动了动。 他瞧着自己的那些下属借着黑夜的掩盖,将一层层,一叠叠的物件错落有致的摆放堆积在摄政王府的后门处。 摄政王虽说现下权倾朝野,但到底根基不深,后门不适前门有那般妥善安排,仅仅有个守门侍卫。 入夜之后,这后巷甚是空旷,再加上那名侍卫以为无人胆敢得罪现下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便难免有些松懈,随意的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便打起瞌睡来。 仅一墙之隔,那名侍卫竟是丝毫未曾发觉,那后巷已经被不少东西堆积上。 “主子。”待到所有东西都相继安排妥帖后,白止飞速落在了荣故身前,闷闷的开口道。 “已经妥帖了。” 荣故略略抬了抬头瞧了瞧天色,并未说话。 白止也终究是退在一旁,想起白契的警告,不敢做声。 又在此间略略等了片刻,白契不知何时便摸了过来,落在荣故身侧,黑暗中,他在怀中摸出个什么东西来。 只是夜色昏暗,白止根本瞧不清楚白契到底递送了什么东西到荣故怀中。 白止唯能隐隐察觉出,自打接过白契手中的东西后,荣故周身的气息显得略略有些狂躁起来。 便在白止心中揣度之际,便听白契沉声开口道。“主子,家里来信。” 只是白契的话未曾说罢,便被荣故抬手打断,他身形略略压低了一些,目光转向巷口。 白契登时止了声。 ...... 云蓁能够以一介女流之身,在皇宫重重守备之间摸索到御书房外,里头自然是有钱谦的帮助。 虽说在云蓁开口寻到他,要今夜的守备布阵图,他表露的甚是讶异。 最后钱谦虽如云蓁所愿,但还是给了云蓁不少的提示与帮助。 云蓁躲于暗中,借着御书房外侍卫换岗之时,她悄悄从窗台轻手轻脚的钻进了御书房内。 御书房十分昏暗,仅在长桌上燃着一盏烛台,忽明忽暗的,这点微弱的光线将整个御书房都给笼罩在了其中。 云蓁略略眯了眯眼,将窗台轻轻的放下,而后目光在房间内逡循了一圈,先是在玄色铁木长桌桌脚摸索了一圈。 这个御书房,她也待了不久的时间,哪处有机关她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便可以找寻到。 云蓁手指在桌面上略略敲了敲。 但是,正因为这个书房她十分熟悉,被她翻来覆去捣腾开的机关诸多,其中并无她未曾破解开的机关。 云蓁在脑中飞速的思索了一番,思索之间,双手无意识的抚摸上深藏在她鬓发间,仅仅露出一个梅角的金簪。 她伸手将金簪取到手中,双手摩挲着那支簪脚。 赵沁绣以身犯险在京都内多待一日,只是为了将这支金簪送于她,这支金簪定然是关键之物。 说不准比先前她交由自己的钥匙还要重要。 那么她现下,便要仔细思忖,御书房内,到底哪处有这样,类似于孔状物件。 云蓁手持金簪在房内踱了几步,脑中却并未有什么思绪。 脚步缓缓上前之时,却耐不住她的衣角裙摆被什么东西勾住,云蓁略略低头瞧了一眼。 却不敢有所动作,她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个小小的夜明珠,端在手中。 夜明珠不过是一个拇指大小,光线十分柔和,故而便是书房内稍稍明亮了一些,旁人也不会太过在意。 云蓁捏着夜明珠蹲下身子,掀起桌布,发觉自己的衣袍此刻被那铁旋木长条书桌桌脚上勾画着的古怪云纹给勾住了。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心中觉得甚是奇怪,这个桌脚上虽说勾画了些云纹,但抹在手中十分光滑平整,如何将她的袍子给勾住的? 云蓁心中觉得甚是奇怪,不由试探性的伸手,自上而下的摩挲了一圈,在摸到那桌脚二分之一处,手指下颇有些坑坑洼洼,但是极有规律。 云蓁脑中飞速掠过了一丝什么,被她紧紧抓在手中。 清脆的咯吱一声轻响下,那块不过云蓁巴掌大小的地方便被云蓁强行扭动了过来。 在夜明珠的照耀之下,云蓁能够明显瞧见,那杯转动过来的纹路,与桌脚的各色花纹组合在了一处。 没想到,这桌脚刻画的,竟是一条缺了双眸子的游龙。 云蓁心中微惊,打眼扫看而去。 那条龙身体盘旋在桌脚,周身被浓密的云纹覆盖,也因为以前缺少了最为主要的一块,故而以往瞧来,只觉得这桌脚的纹路甚是精巧好看,并无旁的想法。 云蓁脑中记忆飞速串联起来。 终于明白父皇临终前,将她唤到床边,一直重复强调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画龙点睛。 便在云蓁伸手扭动,将那龙头那一块归位之后。 云蓁能够明显感觉手下的长桌发出咯吱咯吱的拼组声音,而后,长桌中央发出沉闷细碎的声响。 若非是云蓁耳力极佳,怕是险些给遗漏下去。 云蓁掀起桌布,身子便钻了进去,瞧见那长桌中间露出了一个不大的抽屉状物件,而那个物件凸显的甚是突兀,云蓁摸索了一圈后,仅仅在其周边寻到个细小的孔洞。 云蓁仔细瞧了半晌,比划了一下,便将手中金簪送了进去。 而后那盒子啪一声打开,若非云蓁早有准备,一把将那盒子抱在了怀中。 那大抵两个巴掌大小的细长木盒怕是就直接摔在地上了。 取到这个物件,云蓁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正想要掀开那桌布躬身出来。 却只听外头房门像是,有人突然伸手推开。 云蓁心中一沉,抱着那个狭长木盒一动不敢动,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殿下待会便要来房间夜读,须得准备一二。”这隐隐约约传过来的声音,应当是刚进来的那人。 “殿下最近好似甚是用功。” 进来的,应当有两人,云蓁一动不动的蹲在长桌底下。 两相交谈的应当是侍候华子敬夜读的太监,此刻正在一点点燃起房内的灯火。 不多时,书房便灯火通明起来。 “这书房原先阴森森的,先前一段时间,殿下白日都不敢一人呆在这御书房中,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便是夜里,也要呆在这御书房里,真是没有道理。” “慎言!” “若是被殿下身边毕总管听见了,可有你好?” “还不快收拾好了,跟我出去!” 其中一个声音略显成熟的太监音色略略压低了一些,将那人低声训斥了一番后,准备好便退了出去。 好在并未让云蓁等上多久,那两人便相继退了出去。 云蓁等了片刻后,便从桌脚下来,仔细思忖了片刻,便伸手一把将那块地方归位,做完这一切,她正要躬身出去。 却不料,桌椅后头却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暗道,因为开口不大,紧紧露出了一条缝隙,若非是正对着云蓁,云蓁怕是一时察觉不出。 那暗道间吹出的风,卷动着她额角飘落的鬓发。 云蓁略略怔神,目光下意识投向了长桌上摆放着的烛台,只见那烛台略略倾泻,应当是先前被那两人无意间碰触到了。 这个烛台下头牵动着一个机关,她是十分清楚。 但是这个机关绝无如此简单,还需要开启旁的东西,这烛台仅是最后一步。 既然如此简单便被轻易的开了,那便说明,这暗道最近应当被人打开过。 能够在这御书房内打开暗道的。 云蓁呼吸略略一滞,想到先前那两人口中所说,华子敬今夜会进来,她心中一跳。 不知为何,云蓁竟是隐隐觉得,那暗道里头,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一般。 鬼使神差的,云蓁伸出手,一把扭动了那个烛台,眼睁睁的瞧着那暗道悄无声息的打开。 这个暗道仅仅是用来收藏一些书册与旁的贵重物件,云蓁心中十分清楚,但那是在她生前。 她之后,华子敬到底在里头放置了些什么东西? 若是她原本放置的那些东西,华子敬绝不可能夜夜入这暗室。 云蓁眉梢略略一扬,不知为何,捏着夜明珠的手,略略有些发抖。 她有一些预感,今夜瞧见的东西,绝不是她愿意瞧见的。 只是,心底不断冒出的呐喊,却在不断的催促着她,一步步的向下,仔细瞧瞧,华子敬究竟在这暗室之中干了什么。 暗室及其深,分为两层,上层还是放置着她以往放上去的那些典籍,并无大的变动。 但是云蓁越往下层走,却能够隐隐发觉下层的潮湿,与入骨的一怔凉意。 一股难以言明的夹杂着浓重的草药味道,灌进了她的鼻尖。 越往下,云蓁能够听见从自己胸膛之间不断冒出的心跳。 其实在闻到那股难以言明的味道后,云蓁的脑中便嗡嗡作响,好似有些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体中,漂离而出般。 她越发痛苦。 只是她的脚,最终还是踏上了最后一层。 那原本应当放置着一些奇珍异宝的地方,已经被清空。 里头并排放置着两具。 棺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失魂落魄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在瞧见棺材之后,脑中嗡嗡作响,脚下一个踉跄,棺材里头的东西便陡然映入了她的眸底。 第一具棺材里头乃是空的,里头仅仅放置着些透明液体,里头浸泡着诸多药材。 云蓁略略扫去一眼,便能够准确无误的爆出那些药材的名字,因为里头有些名贵药材,是一些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瞧见的,此刻却被如此随随便便的泡在这水中。 而第二具冰棺之中,却静静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上随意裹了一件纯白衣袍,若非是胸膛上下毫无起伏,面色苍白如纸。 若说这人乃是活人,也会有人相信。 若是那张脸还未毁了个干净,让别人瞧见,定然能够一眼将这人给认出来。 这个静静躺着,泡在药液之中的,便是名动天下的华桑公主,华卿凰。 乃是她用了二十多年的那具身体。 云蓁脑中异色陡露,手中的木盒便就此脱离,讶然无声,眸底的血红慢慢攀起,好似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似得,布置的密密麻麻。 身后突然冒出一只手,一把将那木盒给捞了起来。 云蓁浑身紧绷,口中的尖叫,被身后那人一把止住。 那人捏着手中的木盒,目光怔怔然的盯着冰棺之中躺着的那名女子,不自觉的上前踏出一步,而后却又停下了。 他怔怔然的盯着那冰棺之中的女子。 似乎有些眼熟,又实在是瞧不出这躺着的,乃是何人。 他喉结上下滚动,好似要说些什么,片刻之后,又被他自己给咽了回去,他的目光停滞在女子那空荡荡的双手上,而女子其余暴露出来的身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那些伤口被药水泡的发白。 云蓁浑浑噩噩间,便听到司空傲甚是疑惑的开口问道。 “这人,你认识?” 云蓁微微一怔,抬头望向司空傲略显茫然的神色,面上血色尽数退了个一干二净,而后恍然之间想起,华卿凰那张脸已经毁了。 身上又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根本就瞧不出以往一丝一毫的模样。 司空傲瞧不出来也着实正常。 云蓁只觉得舌苔僵硬,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不...不认识。” 司空傲眉头微微一蹙,显然也瞧出了云蓁现下的魂不附体,还以为是被眼前的这幅场景给吓成这样的,心中不自觉对华子敬越发厌恶起来。 毕竟好端端的,在这御书房暗室之间,藏着这么一具尸首。 华子敬是想要做些什么? 只是便是司空傲心中觉得一阵恶寒,到底是不知晓这静静漂浮在药池上的乃是华桑公主。 不然他现下怕就不是这副模样了。 司空傲瞧着云蓁恍恍惚惚,目光还不住的向着那冰棺那处飘荡,不由开口道。“你已经耽搁了诸多时间了,若是再待下去,被人瓮中捉鳖如何是好?” 便是有些失魂落魄,云蓁心中也是清楚司空傲口中说乃是何人,只是她喉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塞住一般,话到了嘴边,却是死活都吐不出来。 在司空傲用身形阻隔断了她的视线的那一刻。 云蓁眼角余光瞥见了那冰棺底下粘贴,暴露出的一道黄符纸。 她脑中似乎响起,李景瑞将那柄刀送进她心口处,而后在她气绝身亡前,凑在了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听说,尸身入土,若是无法安整,公主便只能做孤魂野鬼了。” “公主放心,公主的这双巧手,景瑞定当会好生保管。” 这几句话颠来倒去的不断在云蓁的脑中盘旋着,云蓁甚至不知最后,司空傲是如何将她从暗室之中弄出来的。 离去之前,云蓁那双染了血色的眸子,死死定在那具尸首空荡荡的腕间。 云蓁心口一阵发凉,脑中嗡鸣作响,扶着树干吐得天昏地暗,直到将今夜腹中存着的积食给尽数吐尽,吐得眼角隐隐冒出雾气,她也无法控制自己。 只觉得身体一阵天翻地覆。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害了她之后,将她分尸也便罢了,竟还不让她入土? 她自问除了幼时对待华子敬略略严苛了一些外,并未做些什么对不住华子敬的。 她从小便乃是真正疼爱这个孩子。 华子敬到底是多么恨她? 将她分尸还不够,竟还将她锁在地窖之中? 混乱的思绪像是一团理不清的线团,在她的脑中飞速凝成一团,云蓁隐隐约约听见司空傲在说些什么,猛地抬起眸子。 司空傲被云蓁陡然抬起的那双眼给惊吓住了,递给云蓁的帕子,被云蓁警惕的打开。 那双染上血色的眸底沾染了不少情绪,十分复杂,那些情绪交错在一处,让云蓁此刻显得十分凶狠。 像是濒临爆发点浑身是伤,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凤凰,骄傲的不许旁人侵占她的领地。 司空傲不由微微一怔,脑中转了一圈,而后便反应了过来,低声问道。 “那乃是你认识的人?” 云蓁仅仅是抬头瞧了司空傲一眼,而后便收回了视线,一言不发的偏过头去。 司空傲微微一怔,恍然之间想起那具尸首,恍惚之间觉得心中略略有些震荡。 期间司空傲似乎又说了些什么。 但是瞧着云蓁这副模样,十有八九是未曾听进去。 司空傲不由眉头微微一蹙,而后沉吟了片刻,将手中的木盒略略端在了云蓁身前。 云蓁脑中尚且十分混乱,但是被夜风一灌,却还存有几分理智,打眼扫见了那木盒,便一把抢来,塞入怀中,不由退了几步。 眼瞧着云蓁恍然之间好似已经有一些回过神,司空傲颇有些无奈,开口道。 “你便打算以这副模样回去?” 云蓁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拍,警惕的抬头瞧了司空傲几眼,又退了几步。 眼瞅着云蓁沉默下去,司空傲心中清楚,怕是从云蓁这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司空傲不由沉吟了片刻。 待到云蓁略略清醒了一些,脑中混杂的情绪抛在一旁。 司空傲方才听到她略显沙哑的声音。 “你一直跟着我?” 云蓁用的虽说是疑问句,但是话语之间的笃定之意十分鲜明。 司空傲瞧着云蓁伸手从袖间抽出一只绢帕,缓缓擦拭着唇角,若非是还在不住抽搐的额角,与那双通红的眼隐隐的证明先前并非是他的错觉。 司空傲甚至不敢相信,云蓁竟是如此快便恢复过来。 未曾等司空傲回话,云蓁顿了顿,便又道。“劳烦王爷了。” 云蓁虽未曾明言,但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司空傲却是十分清楚。 先前一直等云蓁的心情平复,但等云蓁平复下来,周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却是让司空傲不知如何开口。 司空傲缄默了半晌,眼瞧着云蓁转身便走。 下意识开口道。 “郡主可知晓自己现下处境?” 云蓁脚步略略一顿,偏过头身子却是僵了一僵,最终还是并未正面对上司空傲,她声音听起来,也好似恢复了平稳般。 “王爷可又明白,自己现下的处境,比之我,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空傲被云蓁一句话堵了回去,无言叹息了一声,最后仅是开口道。 “想来郡主既然如此开口,那便对现下局势十分清楚,那我便直说。” 只是他的话,却是被云蓁异常粗鲁的打断,云蓁身子略略挺直了一些,目光也不知探入了何处。 “正如王爷所言,现下云蓁自身难保。”在说起云蓁这两字时,她因为说的太重,险些咬伤舌头,故而听起来有些古怪。 像是在提醒自己,自己现下的身份,提醒自己,现下尚且活着。 “云蓁便不相信,王爷竟是连一些后手都未留下?” 云蓁说的太过笃定,司空傲竟是一时相继无言。 在司空傲瞧不见的地方,云蓁紧紧捏着手中的木盒,被先前所看惊的心神俱裂,现下心中脑中混乱无比,能够分出一丝心神应付司空傲已是不易。 相对的,态度便也算不得好了。 眼见云蓁如此态度,司空傲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之处时,心中也隐隐明白,云蓁这副模样,十有八九是还未曾从先前的场景之中走出来。 好在云蓁现下还存下了几分理智。 知晓既然司空傲自己送上了门,原本该与司空傲多加商谈一番,但因为她心神俱疲下,着实分不出心思去与她交谈。 云蓁略略顿了顿,方才开口道。“镇南王应当拉拢的,不应当是德怀王府。” 留下这么一句,云蓁也不顾司空傲到底听没听懂,大步跨出便走。 司空傲原先惧怕云蓁弄出的动静太大,引来禁卫军,故而特意寻了一处僻静角落之中。 此刻云蓁刚刚拐过墙角,便立即有一道影子跟了上来。 云蓁略略回过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望向那人,发觉乃是带着人皮面具,身穿宫女服饰的琉璃之后,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木盒与钥匙一并塞入了琉璃怀中,低声嘱咐道。 “且将这东西收好。” 等琉璃将东西收好后,云蓁方才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恍然抬头瞧了琉璃一眼,自顾自的开口道。 “既然你出现在这,那么事情定然办好了。” 琉璃甚有眼色,瞧着云蓁这副模样,觉得甚是不正常,心中略略有些不安,正想要问两句。 便又只见云蓁抬起头瞧着她,那双染了血色的眸底,有些空洞,口中却还喃喃开口道。“你快些出宫去。” “跟荣故...”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以其为引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在荣故的示意下,白止借着暗色掩护,摸到了那突然出现在拐口的那人身边。 那人身形高大健硕,要知晓白止的身形在男子之中算不得矮小,但是摸到他身后,方才发觉自己比这名男子要矮上大半个脑袋。 男子手中推着一辆破旧推车,那推车前头挂着一盏昏黄油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原本就算不得明亮的光线忽明忽暗之间,仅仅能够让人瞧清楚身前差不多的位置。 可能也是因为巷子中太过黑暗的缘故,男子推得及慢,一点点的向着里头挪动着。 白止小心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仔细观察了一阵,发觉这名男子仅仅是身形高大而已,步伐十分沉重,顶多会些拳脚功夫,若说出奇的,应当是他的力气。 衡量了一下这大块头的武力后,白止身形一动,便要扑上前解决这人。 不料他侧耳却听见一声飞速靠近而来的脚步声,迅速的逼近,那脚步声在黑暗之中显得十分厚重,那大块头自然也听见了。 不由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过去。 于此同时,那原本十分寂静的摄政王后院中突然燃起一道火龙,向着后门这个方向而来。 荣故双眸微微一眯,白契登时便靠了过来,迅速的低声在荣故的耳边道。 “主子,白止那边毫无动静,不是人数太多不好下手,便是来的那人太过厉害。” 白契顿了顿,抬眸向着摄政王府中突然冒出的火龙瞧去。“瞧着这副模样,想来应当乃是一早便安排妥帖的。” 这个道理,荣故便是先前不曾反应过来,但是经由白契如此一提醒,登时便明白了过来。 他的眸子在夜色之中略略眯了眯。 先前来时他便觉得甚是奇怪。 上次他带着云蓁来李景瑞府中走了一遭后,再是迟钝之人,也知晓要加强府内守备。 正门正院里头的守备倒是加强了,围的跟铁桶似得,可这后门也难免太过松懈了? 荣故心中略略思忖了片刻,心中登时明白过来,白契说的不错,便是他与李景瑞不曾当真打过照面,但是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云蓁吃亏,自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李景瑞这府门后如此松懈,不是为了请君入瓮,便是需要将什么东西给送出去。 这个念头在荣故脑中飞速过了一圈。 狡兔尚有三窟,李景瑞自打将赵府众人带入京都,便关在府内,层层把守,今夜华子敬又让人摆了一出鸿门宴。 弄出这么大一番动静。 荣故抬眸向着院门方向瞧了一眼,耳际能够听到门栓被触动的声音,他轻轻挥了挥手,眸子微微一转,沉声下令,让人将烟花尽数调转方向。 下头蹲守的那人登时掐准的时间,迅速将那黑布掀起,与此同时,巷口传来几声刀剑相击的声音。 在这声音的掩盖之下,那窸窸窣窣冒出的烟火声响便被遮盖了下去。 “外头什么声音?” 瞧着迅速接近的火把,将府门映照的通红一片,荣故再瞧了瞧那底下一路堆积的烟火爆竹,他当即下令道。 “放。” 门锁轻落,厚重的木门被人从里头迅速拉开,率先举着火把出来的那人双眸微微一眯,打眼便扫见了地上正燃着火的引线。 借着头顶的火光,那人陡然瞧清堆积在府门之外的一大堆东西到底是些什么,他的面色骤然大变,暴喝一声道。“退!” 只是便是后头之人反应再快,那引线已经堙没在了爆竹之中,眨眼的功夫,登时噼里啪啦的响成一团。 鞭炮与烟火齐齐爆开,声响之大,在这黑夜中可谓是惊天动地。 烟火被荣故下令调转摆放,烟花口直接对准在了府门前,在那些人惊惶的眼神之中,噼里啪啦的炸响顶在了木门前。 烟花摆放一排,自然有些顺着缝隙,打在了人的身上。 登时响起一阵哀嚎声。 上天也好似十分给面子般,夜风一起,便登时燃起一团团的火。 那些被打个正着的人忙在地上滚动着。 荣故等人并未走远,此刻居高临下的站在屋檐上,遥遥向着那个院子瞧过去,瞧见后头未曾被波及之人人手中好似抬着什么东西。 因为离得远,荣故仅能瞧见那架上,大抵是抬着人。 他心中略略沉思了片刻,让白止取了两只火箭来,略略调整了一番,双箭齐发。 他瞄准的正是那抬着担架之人。 那抬着担架之人已经被长箭射中,便是那火箭上包裹着火布,但还是借着冲势直接没入了男子的眉心,上头的火布落下来,正好砸在担架上躺着的男子发丝中。 束着的发丝登时被烧焦。 而另外一只火箭则是略略失了准头,仅仅插入另外一人的腰腹间。 那人吃痛的闷哼一声放了手。 担架上的人登时摔在了地上。 因为这空降下的两支火箭将这原本就混乱的场景搅得一团乱,一时人心惶惶,四处找寻那火箭来源。 待到领头之人喝令旁人关上府门,白烟散尽,他回转身来,便发觉那担架上躺着的男子一动不动的烧了起来,火势已经将他的头皮烧穿,散发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恶臭味道。 “还不快救火?” 在他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之中,那些人方才反应过来,上前手忙脚乱的将火势扑灭。 虽说离得甚远,但是荣故一双眼睛一直死死定在那担架上,发觉便是被烧着,那人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便是重伤之人,被烈火烧灼也会有一些抽搐,而这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唯有一个可能。 这乃是个死的。 荣故的眸光微微一暗,目光在其身后五六座担架上流转了一圈。 心中登时明白过来,李景瑞为何进京之后隐忍不发。 原是因为手中捏着的人质已经尽数折损。 那么他们乃是要将这些尸体运到何处? “去帮白止,牵扯住那些人。”荣故心中登时明白了李景瑞心中估算,当即沉声道。 这边动静如此之大,应当用不了多久便会引来夜巡守备。 这些人不是想将这些人给统统运出去么? 哪有如此简单? 既然已经揣度出了李景瑞心中打算,荣故立即下达了几个指令,而后面色陡然一变,猛地抬头望向了皇城方向。 李景瑞既然敢如此做,那么十有八九,云蓁现下的情况怕是也算不得好。 荣故唇角略略抿成一线,身形在夜空之中犹如鬼魅,当即向着皇城方向而去。 只是他方才掠出一步,荣故耳际一动,敏感的察觉到了一股杀意,他心中一沉,脚尖在墙头重重一点,而后在空中借力几个翻转,险之又险的避过那道飞速传啸而来的短剑。 那道短剑虽是落了空,但是剑芒还是将他身上的袍子削出一个细长的缝隙。 从屋檐下攀上一个青衣人,这人身形高大,健壮的如同一只熊类,踩踏在墙上不似荣故如此轻松,但是却也是强行依靠自己的内力稳住身形,他一双虎目在夜色之中异常闪亮。 “阁下既然来了,那么便别急着走了。” 这人粗犷的声音与身材交相呼应,低沉的好似天际炸响的一股惊雷一般,震耳欲聋,挡在了荣故身前,便好似一堵墙面一般,压迫感十足。 荣故眸底溢出一抹讶异,这人说话间带着明显的南唐口音,身形也较之寻常男子要粗狂一些。 明显乃是南唐人。 眼见那人直扑上前,荣故身子微倾,面无表情的连退数步,脑中隐隐觉得甚是奇怪。 他眼角余光突然扫见拐口与白止等人纠缠在一处的一列人配合默契,想来十分相熟。 原先被白止等人突然突袭得手,落了下风,现下却隐隐有将局势扳回一城的感觉。 虽说那人身法不及荣故机敏,但是他长袖浮动,藏在袖间的粗长袖箭便顷刻之间冒出,好在这人手下没有准手,但若是袖里箭多上一些,再来几次,便是荣故也得受些小伤,不得全身而退。 荣故眉头紧紧一蹙,心中隐隐浮出一抹不安。 这些南唐人潜入泠国京都,竟是毫无避讳? 按理说,他们既然是悄然潜入京都,自然明显知晓白止他们乃是在拖延时间,他们却并未焦躁便也就罢了,反倒是隐隐想要压制他们,将他们吞吃干净? 虽说这些南唐人一瞧便知,乃是手脚凌厉的好手,但是一旦引来了巡逻士兵,双拳难敌四手,便是拖着白止他们,顶多落得个两败俱伤,他们定然也落不得什么好。 除非,他们有恃无恐,知晓便是这面动静再大,也是不会有巡逻士兵过来的。 是了,李景瑞这些日子里头,虽说培养的不少心腹被华子敬给铲除,但是按照他摄政王的地位,要调动控制一部分巡逻士兵还是办得到的。 那么? 李景瑞安排这么多武功高强的南唐人接应赵府的那些尸首,是想要做些什么? 荣故心中一沉,脑中飞速略过一个想法,面色当即便沉寂下来,目光不由横扫过去。 莫不是? 李景瑞莫不是想要以这些赵氏尸首为引?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想要干啥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呈了清水净面,她弓着身子,用冰冷的湖水唤醒她现下的神智。 从她指缝之中滑落的水珠,滴入湖水荡起涟漪。 许久之后,云蓁方才撑着身子站起来,用怀中绣帕一点点拭擦干净面上的水渍。 经由冷水刺激,云蓁眸底的血红已经褪去了大半,瞧来没有先前那般恐怖了。 云蓁低眸瞧着那被湖水沾湿的帕子,略略晃了晃脑子,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以往所受屈辱,她定然要让他们百倍偿还。 云蓁心中浮出薄怒,手中动作一甩,帕子登时便落入了水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力道所至,那帕子竟是飘飘悠悠的向着湖底沉没。 云蓁在湖边站了半晌,方才跨步向着大殿内走去。 待到云蓁回席,酒过三巡,席上众人不胜酒力的已经面颊酡红,便是坐在她一旁的云修,清冷的眉目间也沾染上一丝淡淡的红晕,华云修本就生的十分俊美,只是他周身气质太冷,给人一种难以亲近之感。 今日沾了些酒水,便好似染上了些许尘土般,显得越发俊美无匹。 仿佛察觉到云蓁回来,华云修略略调整了一下坐姿,抬眸便向着云蓁瞧去。 “王姐。” 在瞧见云蓁的那一刻,华云修有着片刻的怔神,目光刹那之间凝聚在云蓁那略略被湖水浸湿的鬓脚,眉梢微微一扬。“怎么?” 云蓁落座之后,沉默的瞧了华云修一眼,许久之后,方才缓缓摇了摇头。 她现下虽说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到底先前情绪太过激动,眸底还渗着些血红,华云修向来甚是细心,瞧出什么不对也是正常。 知晓云蓁怕是不愿说出口,华云修也不好继续追问。 云蓁的目光在四周环视了一圈,发觉不仅是柳青青的位置空着,柳宗沛也不见了踪迹,不由沉声道。“已经安排妥帖了?” 华云修虽未曾说话,但那双眸子却是一直注视着云蓁,听到云蓁如此问,当即点点头道。“他出去大抵一盏茶的功夫,想来待会便会回来请辞。” 云蓁听到此话后,点了点头。 其实在云蓁跨进来的那刻,司空傲便看到了,目光不由自主的便一直兜转着在云蓁的身上打转,瞧着云蓁正常的与华云修交谈着,瞧来已经是心情平静不少,他唇角不由略略一眯。 右手紧捏着手中的酒盏,高扬起头当即喝尽,瞧着云蓁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毕竟夜色渐深,已经有不少人意动请辞,若是落了宫禁,便无法出宫了。 华子敬显然也是瞧出了这些人的去意,略略抬手,大殿内顷刻之间便安静下来。 毕竟这乃是皇家宴席,便是喝的再是尽兴,也是需要顾忌形容得体。 耳际听着华子敬说着些客套礼节,云蓁则是双眸微微一眯,下意识倾身,问询一旁的华云修道。“父王何事出去的?” 华云修仔细思忖了片刻,双眸微微一眯,而后开口道。“便是王姐你离席之后不久。” 云蓁心中略略一动,目光从德怀王那空置着的席位上,缓缓挪动到一直淡淡笑着,与旁人交谈着的李景瑞身上。 “摄政王可出去过?” 听到云蓁问起这个,华云修方才想起什么,点点头道。“却是如此,先前太子殿下安排身侧的宦官请李景瑞离了席。” 华子敬与李景瑞? 华子敬今日摆下这鸿门宴,自然是不可能毫无所求,但是瞧着华子敬这坦然自若的神色,到现下都毫无动静。 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便在云蓁仔细思忖之间,便只瞧见华子敬宣布散席之后,司空傲率先站了起来,向华子敬请辞。 但是因有些距离,云蓁听不清楚他们那边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见华子敬含着笑说了什么,司空傲沉默下来,多番推脱下,还是站在了华子敬身侧。 云蓁心中微微一动,好似大抵明白了什么,她的目光急急忙忙的在大殿内搜寻了一圈,最终找到了许文晖的身影后,她偏过头,飞速凑到华云修耳边开口道。 “云修,你待会...” 只是云蓁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此刻华子敬将目光挪动到了自己与华云修的身上。 在接触道华子敬的目光之后,云蓁的脑中思忖了许多,不知不觉的便将所有的话给尽数咽进了肚子中。 “王姐?”华云修发觉云蓁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不免将疑惑的目光投掷在了云蓁的身上,开口道。 只是在华子敬的瞩目下,云蓁仅仅是摇了摇头。 但是也不知是因为云蓁现下的容貌会让华子敬想起故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华子敬好似不敢与云蓁对视,极快便将目光移动到了一旁的华云修身上,他扬声道。 “云蓁,云修。” 待到云蓁两人站到近前,华子敬含着笑问道。“你们先前在说些什么?瞧来聊得甚是开怀啊。” 其实在华子敬将目光投掷过来之后,云蓁心中便已生有揣度。 她脑中思绪百转千回,反应却是极快,与华云修一同离席,站在华子敬身前。 华云修身子微倾,便想要给华子敬行礼,但是却被华子敬伸手一把扶起。 “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华子敬朗声笑道。“想来皇叔近日的心情不错,今夜便不由多喝了几杯,先前传来消息,已经在玄天阁里头歇下了。” 华子敬说着顿了顿,开口补充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你们今夜便一同在宫内留下罢。” 说罢也不等云蓁与华云修两人开口拒绝,华子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本殿身侧从小便甚少有同龄人,以往年纪小些倒是常跟云蓁一道游玩,常年便听云蓁开口闭口提及她的宝贝弟弟,这耳朵听得都快张茧子了。常闻云修你聪颖之名,但还未曾与你相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我兄弟二人秉烛夜谈一番如何?” 云蓁听着这话,恍惚之间方才想起,华子敬这话倒是并未说错,当年父皇将他抱在身侧抚养,而轻凰又因为种种缘故留在京都,因为皇室这一脉人丁凋零,父皇因为顾念他年纪幼小惧怕生人,便常常让人将轻凰带进宫里,陪同华子敬。 毕竟华子敬与轻凰两人年岁相仿,一同作伴说话也是好的。 只是后来两人逐渐长大,华子敬功课繁忙,再加上男女有别,这方才疏离了。 听到华子敬突然提及这个,云蓁的脑中不由浮出以往的种种。 原先父皇将华子敬抱在膝下将养,但因为父皇身体不好,横竖说来,华子敬还算是她一手带大的。 幼时华子敬沉默寡言,她费了不少心血,他方才慢慢的开始与她交谈,有段时日,他还甚是粘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华子敬开始变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华子敬心中便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仇恨着她? 瞧着华子敬日渐长大,她甚是欣慰。 她与华子敬便是连一句争吵都没有,到底是为了什么? 华子敬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 甚至将她囚禁半年还不够,还不许她入土为安,只为了一个荒唐的传闻,便将她的双手给剁了下来,想让她彻底变成孤魂恶鬼? 华子敬这虽说用的是疑问口吻,但是华云修可未曾从他话中听出什么疑问的句子。 既然华子敬如此开口了,华云修自然不好再开口拒绝。毕竟德怀王都在宫内留下了,华子敬又如此开口,若是拒绝了,可不就是开罪了他? 华云修下意识瞧了云蓁一眼,发觉云蓁神色颇为惘然复杂,他微微一怔,而后生怕被华子敬察觉出云蓁的不对,他忙开口道。 “既然皇兄如此说了,那么云修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相对于华子敬对华云修的热切,华子敬将目光投掷在华云蓁的身上之时,面上的笑容都有着三分的僵直。“至于王妹,更深露重,待会可要好生休息一番。” 云蓁自然是注意到了华子敬这话里话外对自己的抗拒之意,她原本就对华云修十分痛恨,眼见华子敬瞧着自己的这张脸如此膈应,她轻轻点了点头。 原本翻涌着诸多情绪的眸底逐渐沉积下来,她强行闭了闭眼,将所有的思绪都给强行压了下去。 知晓现下乃是关键之时,不可由着仇恨鼓动。 云蓁恍惚间抬头便对上了司空傲的眸子。 失神间,好似从司空傲那双眸子里瞧出了一抹担忧之色,她不由微微一怔,而后下意识的对着司空傲略略点头。 司空傲瞧了瞧她,唇角略略抿了抿,最终什么都未曾说。 在云蓁出神之时,华子敬与华云修已经交谈了一番。 待到云蓁回过神来,自然明白了华子敬先前那句便是逐客之意,不由点了点头。 “多谢皇兄关怀,云蓁便先行告退了。” 对于云蓁如此识相,华子敬甚是满意,招了招手,便唤过一旁的宦官,低声嘱咐了两句。 那位宦官弓着身子,瞧来不过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生的甚是清秀,对待华子敬的态度甚是恭敬,在听华子敬嘱咐之时,目光不动声色的在云蓁的身上过了一圈。 “郡主,往这里来。” 她是绝对并未见过这个宦官的。 云蓁瞧这位宦官竟是有几分眼熟,双眸微微一眯,若有所思。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可碰了面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踏出了大殿门后,脚步略略缓了几步,跟那宦官拉开了一些距离后,凑到了环儿耳畔低语了几句什么。 环儿微微一怔,还未回过神来,便只见云蓁顺势摸了摸身上,惊觉着开口问道。 “你可瞧见了我的荷包?” 环儿瞧了云蓁一眼,目光在云蓁身上过了一圈,而后飞快开口道。 “奴婢并未看到。” 云蓁眉梢略略一扬,浮出一抹忧愁。“这可坏了,应当是落在里头了。” 那位在前头引路的宦官听到云蓁两主仆的一唱一和,也不由停下脚步,回转过身子,悄声询问道。 “郡主怎么了?” 云蓁瞧了他一眼,又在身上仔细搜索了一番。“无妨,只不过落下了个荷包。” 那宦官笑了一声,低声道。“若是落在了宫里倒是无妨,待会若是有人收拾到,待会儿奴才便让人送到郡主那里去。” 却不料云蓁摇了摇头道。“倒是无妨,这也未曾走的太远,且让我的婢女回去找寻一番便是,何须如此麻烦。” “这宫内礼数繁多,不可随意...” 只是那宦官之话并未说完,云蓁便斜斜瞧来一眼,而后淡淡开口道。“既然本郡主的婢女不可肆意走动,那烦请公公等上一等,本郡主去取一趟。” 能在宫内混下去的,哪个不是人精?尤其是能在华子敬身侧当差的。 那宦官仔细瞧了云蓁一眼,觉得她态度甚是坚决,目光闪烁的笑道。“郡主这说的什么话。” “这夜深露重,待会奴才再安排人为郡主身侧侍候的这位引路便是。” 云蓁瞧了那宦官一眼,倒是并未说些什么,待到环儿折返,她方才继续跟在那宦官身后。 瞧着那宦官在夜色之中忽明忽暗的面庞,她突然开口问道。“公公如何称呼?本郡主怎么觉得公公甚是眼熟的很?” 那宦官似乎并未想到云蓁竟是开口与自己搭话,微微一怔,不由回眸笑道。“郡主幼时常来宫里走动,觉得奴才眼熟也是应当。” “奴才不才,殿下赐字毕。” 一般来讲,唯有身侧侍候的心腹,方才会赐字。 “原来是毕总管。” 云蓁唇角略略勾了勾,下颌微微一抬,直到到了华子敬给她安排的凝香殿,倒是并未再次开口与那宦官搭话。 “郡主今夜便在这里好生休息。” 毕总管又指使了身侧的两命宫女之后,方才对着云蓁毕恭毕敬的行礼。 “奴才今夜便不打扰郡主休息了,若是郡主有什么需要。” “便指使这两人便可。” “是。”云蓁下颌微微一抬,在那两名宫女的瞩目之下,在殿内踱了几步。 这凝香殿内摆放着各色精巧摆件,云蓁走至摆台边上,随意的端起上头摆放着的一方貔貅。 只见这只貔貅有她两个巴掌大小,通体金黄甚是厚重,乃是用纯金雕刻而成,这只貔貅活灵活现,上头每一丝毛发都清晰可见,可谓是巧夺天工般的物件。 倒是甚重,云蓁捏在手中掂量了一番,而后在那两名宫女吃惊的目光之中,又将手中的貔貅给塞了回去。 而后捏起一旁放置的青红三足玉鼎,这个东西在灯火之下,好似耀着三色光芒一般,甚是好看精巧。 就在云蓁这左右四处乱摸乱晃,那两名宫女终究是沉不下心了,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率先走了出来,沉声道。“郡主。” “夜深,奴婢伺候郡主休息罢?” 云蓁此刻兜兜转转,站在了桌前,手中正把玩着那青紫琉璃茶盏,听到那宫女开口,仅仅是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句。 盯着手中的茶盏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她目光专注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将那东西盯出个洞来。 那宫女还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料她还未开口,云蓁便淡淡扫来一眼,直接将她口中的话给逼了回去。 那两名宫女不敢在说些什么。 好在这等寂静也未曾让他们等上多久,片刻之后,环儿便回了来,手中持着一个薄荷绿色的荷包。 云蓁扫来一眼,而后淡淡开口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也不知到底是被云蓁先前的眼神给震慑住,还是先前被毕总管给交代过,那两人不敢多加逗留,便走了出去。 “在哪里找到的?”眼见那两人如此轻易便出了去,云蓁眉头略一蹙,伸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勾画道。 “可与许文晖碰了面?” 环儿点了点头,口中却道。“想来是郡主你先前起身之时,不小心落下了。” “就在郡主你座下。” “找回来便好,若非是这荷包之中的安神香,我今夜怕是都睡不着。”云蓁略路顿了顿,而后开口道。“天色也晚了,我乏了。” “是。”环儿上前,替云蓁脱起衣裳来。 两人的动作经由灯火折射下,映照在窗台上。 待到房内熄了火,那偷听之人方才退走。 许久之后,一道身影从窗台后摸索而去,直奔长乐殿。 长乐殿离这里算不得远,云蓁一路不敢停留,直到入了那暗道之中,方才敢松下一口气。 华子敬费尽心思将德怀王与司空傲一同留在宫里,又不许她与云修回府,想来今日这场鸿门宴,争对的乃是德怀王府与司空,并非是她。 云蓁眉头一蹙,还是并未思索出个大概。 既然她已经暴露在了李景瑞眼皮子底下,他也理当知晓了,赵府众人乃是她一手营救。 再加上他应当知晓华子敬打压他打压的厉害,他与华子敬联手弄垮德怀王府与镇南王,他能有什么好处? 就仅仅是为了报复她? 她记忆之中的李景瑞可不是如此冲动,没有谋划之人。 他怎么会不知晓,他跟华子敬联手铲除了德怀王与镇南王,下一个那把屠刀便理应是挂在了他的头顶。 云蓁横竖想不明白,李景瑞这费尽心思的一番谋划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给华子敬铺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云蓁飞快的否决掉。 李景瑞费心费力的给华子敬铺路?若是他们还未撕破脸之前,这个理由还说的过去。 这两人都闹到了如此地步,李景瑞还如此。 既然不是想要踏平自己面前的挡路石,那么便想要? 云蓁脚步略略一顿,觉得自己好似越发接近这个答案了。 她双眸微微一眯,得出结论。 李景瑞想要将京都的这摊子水搅浑?? ..... 荣故如此一分神,那南唐人便已经逼到近前,他略略吃了一惊,身子一压,躲过了那人不知从哪处摸来的一柄匕首。 这南唐人身形高大,自然身形也灵巧不到哪里去,以往用的顺手的,想来也不是这种短兵器。 他口中啐了一声,高声喊了一句。“他娘的。” 因为面前这人用的乃是南唐话,故而荣故连猜带蒙勉勉强强懂了这人说的乃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在询问自己人,有没有更好一点的武器。 话音方落,下头便迎面丢来一柄软剑。 冲势极快,原本用来当做腰带的软剑,被内力一灌,当即锋利无比,被那人用手法冲缓掉后,抓在了手中。 那人拎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个软剑还是太轻巧了,软趴趴的感叹了一句。 “怎么娘们唧唧的。” 被下头听到了,当即混战的人群之中发出一声怒喝。 面前这人缩了缩脖子,手中一甩,便立即向着荣故扑了过来。 荣故伸手便是巷口,若是再退,必定会跌入混战的人群之中,已经退无可退。 便也从腿上抽出一柄短刃,将那人的攻击给挡了下来。 这人身形壮硕,手下力道当然也不是盖的,想来以往是用惯了重兵器的,竟是将软剑当做大锤使一般,重重的就向着荣故给砸了过来。 只是到底这软剑不同于大锤,并没什么力道。 荣故眸底一闪,当即趁着这个机会,脚尖一点,强行接了这大汉这一招。 那大汉低咒了一句,手中变招,当即再要给荣故一下。 但难免手中失了准头,竟是被荣故寻到一个空档。 荣故手中翻转,短刃收势搅动。 那人瞧着他这没头没脑的动作,不由微微一怔,心中正觉奇怪,便只见荣故长袖一挥。 粉末便当即向着他的面庞给灌了下来,他猝不及防,站的又顺风,当即那粉末便灌进了他的双眸之中。 “你他娘的放毒!”他惊呼一声,还未来得及再嚷嚷几句,便被荣故一击挑了手中软剑,卸了一只手,一脚踹了下去。 荣故站在墙头,挥了挥手中已经破裂的药囊。 那些人听到那人鬼叫了一会,又瞧着那大汉被荣故给踢了下来,在地上不断滚动哀嚎的模样,因为天色昏暗,那些人嗅到一股异味 还以为荣故撒了药,领头那人当即喝道。“捂住口鼻。” 趁着这个空当,荣故沉声开口道。“撤!” 那些人被打了个触手不及,生怕荣故还有毒药,一时竟是不敢再缠着,这么一犹豫下,便被荣故带人离开了。 待到荣故等人离去,他们将那大汉搀扶起来,瞧着那大汉双眸紧闭,面上沾染着不少黄棕色药粉。 那人伸手刮下一层药粉嗅了一嗅,面色一黑。 “伤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怎呆得住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主子。”白契身形飞跃,跟上荣故,开口问道。“现下,我们去往何处?” 既然是知晓了这乃是鸿门宴,云蓁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毙,先前与荣故一阵商讨之后,便决定在她入宫后,荣故便再走摄政王府一趟,实行声东击西之法。 现下主子既然下令撤走了,那现下要去何处。 荣故目光略略闪动,飞速奔袭之间,从墙角漏下的光,映照在他的面庞之上。 他抬头瞧了一眼皇宫的方向,沉吟了片刻,飞速的下令。 “今夜之事绝无如此简单,既然如此,你带着白止等人去德怀王府后院候着,若是发现先前那些人的踪迹,莫要与他们硬抗,迎着禁卫来打发了便是。” 到底南唐人的体态相貌在泠国中格外的突出,若是撞上了大队禁军,想来他们也不敢造次。 “主子?那你?” 他?他自然要去瞧瞧情况。 相信以云蓁的机敏,不会瞧不出今夜之事有所蹊跷,既然李景瑞敢如此动手,十有八九德怀王会被华子敬使绊子给扣在宫里。 荣故心中打定主意,脚下速度未减,不多时便与白契等人分道扬镳,直奔皇宫而去。 他一人独行,身形在夜色掩盖下,叫人根本辨识不清。 但是他到底不敢太过接近皇城,唯有静静在其外头徘徊。 只是他方才掠出不远,便敏感的发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荣故眉头微微一蹙,下意识便要以为乃是先前的那伙南唐人阴魂不散,但是下意识回头望去,却只见那飞速掠来的身形娇小灵活,一瞧那伶俐的手脚,便知乃是名女子。 荣故略略眯了眯眼,南唐人普遍身形高大健硕,便是女子也是如此。 荣故眼见乃是一名女子,似乎远远追赶着他,心中正是疑惑之时,便发觉那女子身后还跟着白止。 瞧见熟悉的人,荣故身形略略一顿,待到那两人接近了一些,他方才瞧清楚,乃是跟在云蓁身侧,今夜被云蓁带入宫中的琉璃。 “做什么?” 琉璃走的近了些,荣故方才瞧见她也不知何处弄来个包裹,里头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藏着些什么,被她绑在胸前,死死抱在怀中,眼见荣故停了下来,她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叹好在是跟上了。 “主子。”白止慢了一步,在琉璃身侧停下,抬头瞧了他一眼,而后一言不发的站在了一旁。 荣故这个时候却好似并未注意到他一般,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琉璃的身上。 眼见琉璃竟是如此爱护手中的这个东西,荣故沉声道。“你不在云蓁身侧,你来做什么?” 琉璃似乎不曾想到荣故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不由怔了怔,心中正觉不甚服气,抬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冷不丁对上荣故那幽深沉冷的眸子,她憋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主子让我将此物交由你。”琉璃心中甚不服气,但是考虑到云蓁的打算,她也唯有将这口气给强行忍了下去,伸手解开身上背着的包裹,将东西捧着端在了荣故身前。 借着月色,荣故方才瞧清,那乃是个黒木盒子,伸手将木盒接了过来,拿在手中,开口问道。 “瞧着这个天色,酒宴怕是已经散场,你主子呢?” 琉璃刚刚低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心中腹诽瞧着云蓁如此宝贝这个盒子的模样,一瞧便知晓这盒子乃是个贵重物件,却偏偏让她送到荣故手中。 荣故与主子到底有何牵扯,将这个看起来十分重要的物件,都呈送到他手中。 琉璃伸手便想要将手中的布袋一同交给荣故,冷不防听荣故问了这么一句,不由唇角略略抿了抿,甚是不确定道。 “想来应当还在宫里。” 还未落下宫禁,故而出宫算不上难,琉璃一接过这个盒子,便听话的出宫寻荣故来了。 只是无奈,便是她出宫早,但横竖与荣故好似没有什么缘分一般,走了这么许久,都与他擦肩而过,若非刚才撞上了白止他们,白契考虑一二,让白止将她引了过来。 琉璃怕是今夜都没法跟荣故撞上。 再加上她先前就是因为找不到荣故,故而折返到德怀王府之中,瞧着若是云蓁回府了,便径直将这个东西还给她。 但是她瞧着云蓁并未回府,此刻也相差无几,故而琉璃猜测云蓁还留在宫里。 荣故抬头分辨了一下时辰,不由喃喃自语。 “都这个时辰了。” 他先前一路过来,瞧见不少马车从宫城里头行驶出来,想来应当是宫宴散了才是。 既然云蓁并未出来,那想来便是如同他先前猜想一般,云蓁被华子敬使手段给扣住了? “你且与白契他们等人会合。”荣故不等白止反应过来,便丢下这么一句。 “至于你。”荣故唇角抿了抿,目光在琉璃身上转悠了一圈,而后伸手一把接过琉璃手中的钥匙,沉声道。“你跟我走。” 琉璃瞧着荣故瞧也不瞧自己到底递给了他什么东西,便将包裹系在胸膛前,此刻又听荣故如此吩咐,心中觉得甚是惊奇,但是不知为何,脚下却下意识的跟上了荣故的脚步。 待到她反应过来,已经跟着荣故奔出不远。 她心中觉得甚是奇怪,面上表情便不由有些扭曲。“你,你带着这东西要去何处?” 她想,既然云蓁先前让她冒险带这个东西从皇城之中溜出来,这东西怕是重中之重,此刻荣故却不知抱着这个东西要去哪? 哪料荣故仅仅是回头瞧了她一眼,便丢给她一句临摹两可的话,任由她琢磨去了。 “你主子,如何在宫内待得住。” ...... 云蓁刚刚跨进漆黑如墨的长乐殿之中,伸手在那道石门上摸了一圈,打开开关,石门在她的操控之下缓缓开启,从石门里头灌入甚是阴冷森然的风。 她身子立即钻了进去,刚松了一口气,耳朵便不由一动。 刚刚放下的心,顷刻之间便又拔高了。 她缓缓无声叹出一口气,原本伸手想要去摸怀中的夜明珠照明的,此刻却率先摸上了腰间的银针上,将银针收入袖中,想了想,她又悄无声息的摸出一柄防身用的匕首,借着长袖隐藏起来。 以防那人率先发难。 先前她就不该如此大意的,原以为华子敬的注意力乃是在德怀王的身上,对于她并不会多费些心思。 这才匆匆忙忙而来,一时竟是忘了,这毕竟是在宫里。 华子敬要安排一两个暗桩,乃是绰绰有余。 她又不会武功,没有内力,仅仅依靠比常人略聪敏的耳力,竟是入了这暗道方才听出后头有人跟着。 云蓁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方才从怀中摸出夜明珠,一步一步,平稳而安静的缓缓的向下,像是对身后跟上来的人毫无觉察一般。 这长长的甬道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期未曾得以开启,显得极为阴森潮湿,这让云蓁的呼吸都不自觉的重了一些。 云蓁反手握着匕首,感觉道浑身燥热,掌心之中隐隐渗出汗渍,竟是险些让她抓不紧那匕首。 毕竟这个乃是个逃生用的密道,自然不可能里头没有摆放些机关。 只是云蓁不想自断后路罢了,故而并未启动那机关。 好在云蓁先前顾虑之事,并未发生,身后跟上前来的那人好似十分惧怕接的近了,云蓁发觉他的存在,故而只是在后头吊着。 云蓁便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人甩在在身后,而后转过拐角。 做出一副即将远离的模样,而后算好位置,用力按下上头插着火把下头的某个按钮。 “噗。”一声轻响,整条甬道灯火通明,那人吃了一惊,习惯了黑暗,此刻被突然袭来的光亮刺伤了双眸,不由抬起袖子挡住了面颊。 而后,便在这个时机,他突然发觉脚下一软,好似掀了下去。 云蓁不敢轻易冒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离火光太近的缘故,她鼻尖溢出细密的汗水,听得那身后没了动静。 心中甚至还来不及松下一口气,打眼便之间火光跳跃,甬道带起来的风卷动之间,拐角又冒出一个黑影。 云蓁满目愕然的抬眸瞧着那人目光一厉,身上穿着太监服饰,五指虚抓便向着云蓁的面门而来,像是要直接生擒住云蓁一般。 云蓁吃惊之下,不由蹬蹬连退几步,脑中却在不断思索。 那流沙滚动之间,那人应当是逃不脱才是。 电光石火,云蓁斜眼瞧见了这人干干净净的鞋尖,方才惊觉这人出现乃是有间隙的。 先前跟着她的,怕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因为绢帕她使什么计策或者惧怕她有同伙,故而两人分叉开来,先前那人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这人瞧见之后,立马反应过来云蓁怕是发觉了他们的踪迹,当机立断的踩着同伙的尸体便向着云蓁而来了。 要当场生擒云蓁。 就算是借由同伙的尸首,这人既然能够轻易过来,那便说明,他的轻功上佳,极有内力,他自然是十分自信能够生擒下云蓁来。 却不料云蓁在片刻吃惊之下,竟是手下翻转,也不知按到何处,甬道之中的火光又在刹那之间熄灭了个干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水搅浑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那人心中略惊,但是身形却是不变,想来是被先前同伙的惨样吓住,他在空中几个翻转,在两壁之间借力,听声辩位他心中清楚怕是不行了。 他目光略略一沉便从袖中甩出一颗珠子。 那颗夜明珠不大,但是因为甬道不宽,故而尚且能够勉强照亮这长长的甬道。 云蓁身形紧贴墙壁,猝不及防那颗夜明珠直射过去时从她的面颊刮过。 眼见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挺了挺身子,目光已经锁定了她,她登时反应过来,在太监逼近后,飞速从袖间抽出防身用的匕首,狠狠在空中一搅。 虽说光亮仅有一瞬,但是也足够那太监辨认云蓁的方位了,此刻那太监听见利刃破空声,心中不由嗤道云蓁竟还负隅顽抗,目光一狠。 莫要看这位轻凰郡主瞧来安安静静,但到底是个狠角色。 寻常哪个女人遇上危险会如此平静?反应如此之快?下手如此狠辣。 若是他再掉以轻心,怕死的就是自己了。 如此一想,那太监暗道,便不要说他心狠手辣了。 太监的气息逼到近前,云蓁沉默着,手中匕首轻轻一划,身子不由向后倾了倾,想要躲开太监的掌控,但是太监已经如此接近,如何会让云蓁逃开? 他伸出手打落了云蓁手中匕首,匕首还未落地,他便在黑暗之中准确无误掐住了云蓁的咽喉。 匕首摔到地面。 太监生怕她会反抗,再有异动,用的是死劲,刹那之间剥夺了她肺腑之间的呼吸,让她有一瞬间的窒息,眼前一黑,脑中阵阵发晕,若是再被如此掐下去,怕就生生被这人给掐死了。 云蓁死死扣住太监的双手,双目充血,伸手在腰间一抹,摸出一根细长银针,摸上他的虎口,狠狠的扎了进去。 那太监吃痛,只觉得手腕一麻。 于此同时,先前被那太监以直线勾射出去的夜明珠却是突然弹射回来。 在那太监吃惊之下,夜明珠重重击打在他的肩头,他吃痛的松手,被打的紧紧掐着云蓁的右手垂在了身侧。 那夜明珠敲打过来的时间把握的极好,正好帮云蓁脱离了那太监的掌控。 太监略略一怔,面色黑沉,登时明白乃是有人前来接应,当即便伸出手,想要继续要将云蓁制住,只是他的另一只手方才伸出。 云蓁的眸色微微一闪,不断在太监的封锁下往着夜明珠射来的方向退走,在太监伸手过来之时。 飞速摸出三只银针,插在了太监手中。 太监吃痛后,便下意识缩回了手,先前扼住云蓁的右手因为云蓁发狠,现在麻木不堪,完全动弹不得,他咬了咬牙,知晓若是不将云蓁控制在手,待会便没有他什么事了,他顾不得那么许多,伸手继续逼近云蓁。 云蓁靠着崖壁,原本想要退开,无奈被那太监封锁,急中生智,抬脚便向下踢去。 便是这乃是个太监,已经没有男人那个物件,但是还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便在他前倾这段时间,身后两人已经逼到近前。 云蓁身子一偏,躬身下腰。 那人未曾想云蓁竟是直接不顾身份就躺在地上,待到他反应过来,躬身去擒云蓁已然是晚了。 甬道本就不宽,仅仅只够两人并行,云蓁下腰的那个瞬间,一道黑影登时从她上头掠过,与那人纠缠在一处。 一双温厚的大掌抚上云蓁的肩膀,用力稳稳一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耳畔响起他略显低沉的问询声。“可有何处伤着?” 云蓁捂着隐隐作痛的喉口,晃了晃脑袋,绷紧的弦像是被突然松开,她登时连连咳嗽了两声。 云蓁深深呼吸了两下,便将咳嗽缓解下来,一双眸子却还是流连在琉璃与那人身上,突然目光一厉,狠声道。 “莫要让他逃走。” 这甬道细长,云蓁这略略提高的音色,在这甬道中不由泛起阵阵回响。 而荣故有片刻的怔愣,先前听云蓁咳嗽,便已经觉察不对,此刻听出云蓁声音中的沙哑,他眉头微微一皱,脚尖微点,将地下的夜明珠用巧劲一拨,登时抓在了手中,端在手心之中凑近了瞧。 他仔细凝神一瞧,发觉云蓁那雪白修长的脖颈,已经隐隐泛红发紫,在光亮下头,那五指红痕显得甚是骇人。 荣故面色登时就黑沉了下来,目光死死钉在那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身上。若是他再来晚一些,这人手再重一些,云蓁怕就被这人生生捏死了。 思及此,荣故不由伸手将云蓁死死扣在怀中。 只是甬道太过狭小,琉璃与那人纠缠一处,更本没有他的位置,不然他早就上前将这人处理掉了。 云蓁原本的注意在那两人身上,原先被荣故搂入怀中,还不觉得什么,此刻荣故用力大了些,她不由蹙了蹙眉头。 “你手太重了。” 荣故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眉梢略略一挑,沉声开口转移云蓁的注意力。“宫里什么情况?” 云蓁瞧了他一眼,哪里会不晓得他这是刻意说些别的分散她的注意,她唇角抿了抿,正想不识趣的开口让他让开。 但许是没有灯光的缘故,荣故一双眸子在黑暗之中格外的明亮,她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子,下意识躲开了荣故的视线。 “松手。” 荣故意味不明的哼一声,瞧了她一眼,一副死都不肯撒手的模样。 眼见荣故死皮赖脸的不肯撒手,云蓁着实拿他没办法,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灯火太暗了。” 荣故听闻这话,眉梢微微一扬,也不见他应答,手中夜明珠却是眨眼便掷了出去,准确无误的击打到机关。 刷的一声,火光一个个冒起。 云蓁偏头摸了摸被隔到的腰,瞧了荣故身上挂着的那包裹一眼,而后沉吟了半晌开口问道。“李景瑞可有异动?” 既然荣故此刻与琉璃这么晚方才赶了过来,显然是被拖住了脚步。 “赵府众人已经尽数死了。” 听到这个答案,云蓁不由默了默。 因为这一点,云蓁终于能够明白,为何李景瑞费尽心思的将赵府那些人给抓了回来,却隐而不发。 赵府众人活着能够指认人固然是好的,若是死了也是无妨,顶多是换一种方式。 当然站在李景瑞与华子敬的角度上来说,赵府众人还是活着要好。 云蓁心中低低叹息了一声,心情甚是复杂。 眉间不自觉染上一丝倦意。 她费尽心思将赵老等人救了出来,最后没想就是功亏一篑,栽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手中。 赵老为了不拖累她,自尽而亡。赵沁绣生死不明,原本人丁兴旺的赵府只剩下了二公子跟三小姐。 这一切都是赵少齐一时心软情动所至,非要将安乐给救出来,方才落到这种地步。 安乐。 若单单只是赵府一系尽数灭门,她还不至于气成如此,毕竟她先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今夜她碰巧撞进了暗室之中,瞧见了自己的尸身,情绪本就不稳,往日种种齐齐从她的眼前给冒了出来。 偏生赵府明明已经逃出生天,她已经为他们安排好后路,若是没有发生如此变故,赵老等人此刻应当乃是在她安排下,先隐姓埋名一阵,等她先将泠国中的各色蛀虫给拔除干净,便接他们回来翻案。 但偏生,就出了岔子。 而这两件事情沦落到此,都存有一些相似之处。 都是因为一时心软情动。 她几次三番都是栽在李景瑞手中。 前世因为错信人,将手中大权交卸了出去,硬生生的断了自己的后路。 这一世却是被外相所迷惑,导致赵老府门不幸。 李景瑞。 恨意一点点叠加在一处,而后累积在云蓁心底根本无法压制。 荣故觉察到云蓁的不对之处,似乎明白了她什么想法,一把将她禁锢在怀中,轻轻在云蓁的额角落下一吻。 “尽人事听天命。” 他总觉得今夜云蓁的情绪有所不对,但是他心中清楚,若是云蓁肯开口说,自然就会说。 “不。”云蓁的身子还有着细微的颤抖,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的眸底浮出疯狂之色。 “既然李景瑞要找死。” “那我便如他所愿。” 知晓云蓁今夜必定是受了刺激,荣故沉默了半晌,而后开口问道。 “你想如何动手?” 云蓁略略抬头瞧了荣故一眼。“既然赵府众人已经成了尸首。” “那么他必定是与华子敬合谋,想要以其为引,先将德怀王府拖下水再说。” “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他们必定是被你出手拦下了。”云蓁说罢,抬头瞧了荣故一眼,瞧进荣故幽深沉寂的眸底,疑惑的蹙了蹙眉头。 “只是。”云蓁顿了顿。 “今夜之后,他便是如常所愿的将京都内的水给搅混了。” “他能够从中得到些什么?” 被琉璃死死纠缠住的那人眼见云蓁两人竟是站在一旁,浓情蜜意的凑在一处,低声说些什么,时不时的他能够偶尔听到一两句。 想来他们既然敢在这里大张旗鼓的讨论这个,必定是已经将他当做了死人。 那人想起那已经死掉的同伙,心中不由浮出一抹悲戚,心知既然是擅自入了这暗道。 若是云蓁想要借着机关将他困死,也不是不可。 兴许是已经萌生了几分死志,那人手中动作竟是越发凶猛起来,竟是有隐隐压制琉璃的感觉。 荣故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只见那人虚晃一招,便向着他们这个方向扑了过来。 想来应当是临死之前,想要拖一个垫背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其心可诛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荣故眸色略略一厉,冷芒闪烁之间,猛地抬起一脚揣在了那人的心窝处。 这人当他是死的么? 兴许是知晓自己是活不了了,那人竟是不知那处生来的力气,直接一把抱住了荣故的大腿,提起手中的匕首便要向着云蓁横刺一刀。 他十分清楚,荣故与琉璃都是会武功的,柿子要挑软的捏,所以,他打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云蓁。 这一个呼吸间。 此刻云蓁距离那人,不到一个手臂的距离。 荣故下意识便要伸手将云蓁推到一旁,却不料云蓁却是陡然动了。 提起手中的匕首,准确无误的插进了那人的心窝。 那人对上云蓁沉冷无波的眸子,竟是有一阵恍惚。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血喷溅出来,落在了云蓁的眼梢眉角,但是云蓁竟是一动不动的,像是毫无所觉一般。 荣故拉着云蓁倒退了几步,厌恶的一脚将那具尸首踢远了一些。 用自己的衣袍给云蓁擦拭干净面上的血迹。 擦拭干净之后,荣故对上云蓁的眸子,触及到云蓁眸底深处被强压下的疯狂,他沉默了半晌,方才继续接过了先前那个被打断的话题。 “今夜摄政王府外,存有不少南唐人。” 荣故瞧了瞧云蓁的面色,方才继续道。“那些人武艺高强,且身形都相差无几,人数不多,但是却配合的极好,定然是训练过的,有可能...” 这后头的半句,荣故并未说出口,但是云蓁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一句话,便好似是其最重要的一笔般,先前想不通的,云蓁通通都想了个明白。 人数不多,训练有素,若不是培训的暗卫,便是士兵出身,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够随意召出这么些人,为他办事。 李景瑞的身份地位能够低到哪里去? 先前还以为李景瑞乃是野心勃勃,故而与南唐人有所勾结罢了。 现在想来李景瑞怕就是南唐人,按照他原先捏造的那种凄惨背景,如何会有如此能力培养这么一群人? 如此便可解释,他为何要费尽心思的拉自己下台。 为何在自己怀有身孕后,还对自己下狠手。 为何在明明知晓华子敬出手侵蚀他的权势后,还与他合谋。 因为一切起始都不过是一个局罢了,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他要让泠国内乱,而后有机可乘,有利可图。 李景瑞,说不定这个名字都是随意捏造出来的。 五载夫妻,相敬如宾,到头来,不过是场笑话。 现下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血淋淋的事实,逼迫着云蓁不得不承认。 这所有一切,竟然都是因为自己识人不清,方才导致了这一场场的悲剧。 李景瑞。 云蓁唇角紧抿成一线,脑中却比之以往何时都要清醒。 她抬头瞧了荣故一眼。“你们想必是跟那些南唐人交过手了。” “恩。”荣故点了点头。“南唐人体型多半粗狂,身材健硕,用的大多都是些重兵器。” “但因重兵器着实不好带进京都内,李景瑞想要的怕只是搅乱这京都内的一池水,故而并未带太多人进来。” “武功底子虽说不错,但是费些心思,也不是不可处置的。” 听到这里,云蓁目光陡然沉寂了下来,唇角缓缓勾起,只是那抹笑意仅仅在她的面上徘徊,并未浮进她的眼底,看起来让人直冒冷烟。 “能够调动如此一批人,为他卖命,他在南唐的身份地位怕是不低。” 云蓁斯条慢理的拨动了一下荣故怀中的木盒。 “侵我国土,其心可诛。” “妄想搅动京都风云之后,便想抽身而退?” “哪有如此简单?”云蓁喃喃着开口,眸底寒芒大盛。 “痴心妄想!” 荣故瞧了她一眼,问道。“你想如何做?” 云蓁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今夜他既然摆好了棋,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怕是找不到北。” 云蓁低声道。“若是我并未猜错,你应当让白止他们在德怀王府外守着吧?” 云蓁的口气甚是笃定,想来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荣故眸底染上淡淡的笑意,两人对视之间,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以静制动固然稳妥,但是。” “不能让李景瑞死无葬身之地,今夜也必须让他伤筋动骨。”云蓁恨声道。 ..... “大哥。”许子明用力鞭打座下马匹,快速追上了前头走着的许文晖,开口问道。“郡主那个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许子明这些日子略有收敛,许老太爷都安心了不少。 许文晖对这个弟弟一向是爱恨交加,又怨他大小是个惹祸精,又怜他从小被母亲娇惯着长大,最后竟是还渐渐长歪了。 近些日子难得收敛了一下自己以往的荒唐德行,故而许文晖瞧见他迎上前来面色都好看了许多。 听见许子明上前关切的问询这个,许文晖眉头一皱,到底是自家弟弟,一想他那性向,自然就知晓了许子明对这件事情如此在意是为了什么。 心中装了事情,许文晖急着回府跟许老太爷商量,此刻却也没忍住。 好不容易有些缓和的面色登时绷的死紧,低声道。“你关心这些做什么?做好你为人臣子的本分!” 许子明还是有几份天分的,只是打小懒散下来,如此勤奋刻苦了一些,日后倒是可能有几分出息。 听到许文晖如此说,哪里能够不明白许文晖到底是什么意思,登时便沉默下来。 瞧着自家弟弟面上浮出的痛苦之色,许文晖心中一动,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事情着实重要的紧,不好在这里说。 毕竟许子明最近也踏实了不少,这些事情也不好瞒着他,抛下一句话,策马便走。“此事紧急,回府再说。” 听到许文晖如此说,许子明的眸色都不自觉亮了亮,而后也扬鞭跟在了许文晖身后。 匆匆忙忙赶回府里,许文晖不敢耽搁,直接便一路便直奔许老太爷房间。 现下时辰已经晚了,许老太爷披着坐起来,瞧着进来禀告的那个丫鬟,眉头一蹙。 “文辉到底有什么事,不能明儿说?”许老夫人睡得有些迷糊,此刻勉力撑起眼皮瞧了许老太爷一眼。 “你先睡吧,我去看看。”许老太爷说着便下地披衣,许文晖向来十分稳重,若非十分要紧之事,怎么会在这大半夜来寻他? 许老太爷一边披衣,一面琢磨,想着许文晖刚从宫内出来,便直奔他这处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爷爷。”许文晖伸手便要去搀扶身上随意披了一件外袍的许老太爷,却不妨被许老太爷伸手隔开。 许老太爷瞧了一眼一旁乖乖站着的许子明,眉头微微一蹙,正习惯性开口想要训斥许子明几句,却不料接受到徐文辉的视线后,生生将出口的训斥给咽了回去,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这大半夜的,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听着许老太爷开口便直奔主题,许文晖也不扭捏,开口答道。“孙儿今夜入宫赴宴,便觉得这宴席不甚简单,故而多留了个心眼,晚了些再走。” “不料想。”许文晖顿了顿,略略偏头瞧了瞧许子明,方才继续开口道。“轻凰郡主身侧的丫鬟借机折返回来,与孙儿交谈了两句。” “说是今夜德怀王喝高了,被太子殿下好客留下了。” “只是周围耳目众多,那丫鬟到底不敢与孙儿多说些什么,只得将这物件给了孙儿。” 许文晖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手帕,拎着摊开在了许老太爷面前,那淡黄色的帕脚绣着一只含苞待放的血色傲梅,绣工极为精巧,那雪梅滇红滇红仿佛是喝了血般。 “跟孙儿没说两句话,那丫鬟便催促着孙儿快些回府,孙儿思忖着,郡主这是不是想要暗示些什么?” 听着许文晖微微道来,许老太爷的眉头越锁越紧,一双略显浑浊的眸子死死定在那支血梅上,招了招手,让许文晖将帕子拿过来。 许老太爷接过,粗糙的手指在那殷红的雪梅上摩挲了一圈,而后瞧着自己沾上了血色的指尖,他的瞳孔不自觉略略放大,呼吸略略粗重了些。 “镇南王今夜是不是也被太子留在了宫内?” 许文晖微微一怔,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面色登时就有些难看起来。“爷爷,你的意思是,轻凰郡主是以这方帕子用作警示?说是镇南王今夜在宫内有险?” “不。”出乎意料之外的,许老太爷却是当即反驳道。“绝不是这个。” “太子殿下便是再心高气傲瞧不上司空,但是司空这些年在军中的威望十分深厚,他多多少少是需要顾虑的。” “再者便是如此,司空在宫内有险,通知我们又有何用?” 许老太爷说话间,手指不断在椅子扶手上不断轻轻摩挲,而后目光略略一亮。“轻凰郡主这是想要提醒我们,司空既然被太子困在宫内,想必就是要对他下手,对于司空不能硬来,便唯有....” “陷害?!!”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许子明惊呼一声,眼见哥哥与爷爷一同瞧来,他不甚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不敢再说什么。 许老太爷颇为赞赏的瞧了许子明一眼,当机立断下令。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还有后招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他娘的,泠国人真是麻烦。”熊程低声啐了一口,粗鲁的用袖子擦了擦面颊。 先前药粉入眼,好在只是些寻常的伤药,若是毒药,他这双眼睛就废了。 “少说一句,走!”相比与熊程的高大,熊瑞体型就相对矮小一些,南唐口音也不是那般重。 他抬头望了望皇宫的方向,低声迅速下令道。“将这些尸首给我扛起来。” 听到这话,熊程的一双眸子陡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瞧着熊瑞说。“他奶奶的,你再说一遍?” 熊瑞淡淡扫了他一眼。 “这可是尸首!”熊程哀嚎道。“这他娘的有多不吉利,你....” “你当是我请你?”熊瑞一句话将熊程所有的话给堵在了喉口。 “干就干,不干就滚蛋。” 熊程抹了一把额角冒出的冷汗,再也不敢吭声,随手捞过地上的一具尸首扛在肩上。 虽说这尸首被李景瑞运回来便封在冰窖中,保存的不错,但到底是死了三四天了,一离开冰封,便难免散发出一股子难以言明的腐臭味道。 不过好在现下天气算不得太热,不然熊程非觉得自己馊了不可。 莫要瞧熊瑞在这一众高头大汉之中身量最为瘦小,但他一声令下,除了缺一根筋的熊程刚才抱怨了一句,竟是无人胆敢反抗。 瞧着众人扛好尸首后,熊瑞低声喝道。“走!” 他在前头领路,身后跟着一众高头大汉别别扭扭的便直奔德怀王府而去。 摄政王府与德怀王府相隔并不远,拐过三条街口,再通过一条狭长的巷道,便是德怀王府的地界。 只是眼见巷道口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瞧见德怀王府的府门。 熊瑞心中便略略一动,没有来的觉得一阵心慌。 他脚步在空中回旋,当即使力脚尖疾点,口中低喝道。“退!” 熊程没头没脑的跟在他的身后,虽说并未明白过来,熊瑞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兴许是长久下来,身体的惯性,导致他十分听命的连退了几步。 “放箭。”云蓁冷笑一声,在熊瑞觉察出不对之时,她清晰的瞧见了熊瑞面色的变换,提前察觉出熊瑞的心里,当机立断的下令道。 所以几乎是同时,在熊瑞开口怒喝之时,那细密的箭支便几经迎上前来。 只是到底是训练过的,不是一群散兵游勇,故而除了先前第一波箭支伤了些人外,第二三批只是拖慢了那些人的脚步而已,并未真正危害到他们。 云蓁眸底溢出一抹可惜。 若是这些人再近一些,那么她便可轻易的将他们包了饺子。 现下嘛。 云蓁拎了拎手中的袍角,挥了挥袖子,“放。” 熊瑞等人退在一处,那些人两两分开,背对站在一处,又因为身上背着一个可当挡箭牌的尸首,一时竟也无人受重伤。 “熊瑞,现下如何是好?”这些人以熊瑞命令为主并非是因为熊瑞武功最好,而是因为熊瑞脑子最为灵巧,在这一批人之中等同于大脑般的人物。 熊瑞面色略略有些苍白,他内力不深,若非是有熊程在一旁辅助,面对这些密集的箭羽,他怕是第一个翘辫子的。 得了片刻的喘息之后,熊瑞喝道。“冲。” “这人倒是挺聪明,如此快便想到了应对之法。”荣故站在云蓁身侧,懒懒的向着那条巷道瞧去一眼。“知晓既然你敢在此拦截他们,这巷道两侧必定是埋伏了大队人马,巷尾怕也被你一手堵死,从巷口突破倒是能有几分生机。” 荣故一面说着,一面从云蓁手中捏过一个药包,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漫不经心道。 “只可惜,却未曾料想,你还有后招。” 云蓁目光静静瞧着那不断在巷口乱战的一群人,一把抢过荣故捏在手中掂量把玩的药包,用力向着那巷中掷去,这第一个药包仿若是引子,接下来,四面八方便砸下了十数个药包。 与此同时,荣故手指略略一动,迅速搭弓射箭,细长的羽箭划破黑夜,从那药包正中划过,连连贯穿了五六个药包后冲势不减,贯入一个扛着尸首的南唐人腰腹间。 在那些人惊惶之中,漫天药沫顷刻之间洋洋洒洒的顺风飘落。 因为今夜刮起的北风,那些药沫登时便落得那巷口众人满身满面。 只是有了先前荣故洒下伤药的那一幕,这一幕变得十分熟悉,那些人早有防备,真正吸进这药沫的人倒也不多。 “冲啊!”熊瑞通红着一双眼,甚至连那个兄弟的尸身都不敢去看,埋头便向着巷口冲去。 “想走?”云蓁略略牵动了下嘴角,手指一抬,刹那之间立即有人堵在巷口,正面迎战。 “他奶奶的。”熊程啐了一口。 他们这群人身上大多背着一具尸首,先前面对箭羽还好,统统将这些尸体当做挡箭牌,现下与这些人迎面对战,肩膀上的这些尸首便成了拖累,与白止纠缠在一处。 猝不及防下被白止重击到胸膛,若非是他后退的快,白止这一招怕是将他的心都给剜出来了。 熊程吐出一口夹杂血迹的唾沫,这一交手,就算是这些人通通蒙着面,熊程还是认出了这些伏击他们的,就是先前在摄政王府外头拦着他们的人。 “娘们唧唧的,还蒙面。”熊程冷笑一声,大声嘲笑着自己面前这个瘦小的对手。 白止手中的动作不变,冷冷的瞧了熊程一眼。 熊程隐隐之间好似从中瞧出了些嘲讽之意。 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等到那些人都被缠上后,云蓁抬头瞧了荣故一眼,略略点头,抚了抚手中拎着的一个鼓鼓囊囊,足足有先前药包三倍大小的包裹,狠狠的掷了出去。 荣故弯弓搭箭,上头的那只箭支却是与寻常箭支不同,那泛着寒芒的羽箭乃是特质,通体泛着银光,箭身上有一道类似于齿状的细长刀锋,箭头呈现十字状,这一箭下去,直接便将那包裹给射出个大口子来。 熊瑞其实在瞧见对手通通蒙着面,便知晓这些人怕是还会用毒,只是他根本来不及提醒,便打眼扫见那丢过来的一个包裹,他眉梢急促一勾,而后开口吼道。“丢。” 那些人自然明白熊瑞的意思,他们都觉得这些尸首乃是拖累,早就恨不得将这东西给丢下了,此刻纷纷如同丢弃烫手山芋般,直接砸到了对手的身上。 没了重量,一时之间,白止那些人竟是齐齐败退,竟是有隐隐压不下的趋势。 “走!”其实便是熊瑞此刻不下令,这些人心中也明白,今夜既然是完不成主子交由的任务了,那便早些离开,犯不着为了这个搭上兄弟的性命,毕竟,谁也不知他们还有没有人向着这里赶来。 毕竟他们的人太少了。 那些人边打边冲,竟是隐隐冲破了防线,向着巷口逼近过来。 云蓁站在墙头冷眼瞧着那些人,缄默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却再也没有出过声。 两人稳稳当当的并立站在墙头,剧烈的北风卷起两人的袍角与黑发,相互缠绕纠缠于一处,甚是和谐,若非是云蓁面上的神色太过阴郁,两人站于一处还是十分唯美的。 估摸乃是云蓁与荣故两人齐齐站在墙头太过打眼,再加上先前熊瑞便瞧见了云蓁下指令,熊瑞借着退走之势,眼见已经出了巷口,竟是顺手便向着云蓁这处连连射出了几箭。 荣故眉梢略略一冷,眼睁睁的瞧着箭冲到眼前,挥刀斩断。 横竖袖里箭后劲不大,离得这么远,势头已经减了不少,故而荣故能够轻而易举的的将那箭支斩断。 “毒。”只是在荣故的刀即将斩上那箭的时候,他听到云蓁轻轻吐出了一个字,他立马手中一个翻转,改劈为拨,以刀面生生将箭支打落。 那熊瑞眸底不由浮出一抹可惜。 便只瞧见荣故手下一翻便将最后一支箭捞在了手中,弯弓便向着熊瑞这个方向直射过来。 熊瑞眉头一蹙,下一秒面色便陡然大变,发觉荣故居然又取出那种瞧来便十分古怪的箭支,直接贯穿从中破开他那支袖箭。 果然正如云蓁所言,那支袖间爆开的那个瞬间,一抹淡淡紫雾冒了出来。 那古怪的箭十分锋利,便是被熊程在关键时刻打偏,那箭支失了准头,也刹那之间没入了熊瑞的肩窝。 后座力极强,熊瑞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因为受了伤,自控力难免差了一些,他多多少少吸入了一些紫色。 脚下一软,便被熊程一把捞在怀中,扛在背上。 熊瑞晕厥前,不禁咬牙切齿的想,此事败了,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泠国地界他并不熟悉,被人钻了空子包了饺子,顶多算是他棋差一招!若是换做主子,自然是不会吃这个亏! 主子在泠国里头待了这么多年,必定能够借此时机扳回一城。 瞧着他们一行人飞速夺路而逃,云蓁眉梢微微一扬,拦下白止他们,低声道。“等等。” “任由他们去吧。” 云蓁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那些被抛下的尸首上,闭上眼,淡淡道。“将人引过来。” “李景瑞向来十分狡诈,既然决定了今夜动手,自然不会仅仅只安排这一处。”等到那些人将尸首全部收拾干净,云蓁方才从黑暗之中亮出身形,沉声道。 “现下赵府的这些尸首被人在这道巷口之中发现,毕竟不是在德怀王府内,旁人便说不得什么了。” 云蓁淡淡扫了身后赶来的琉璃一眼。 琉璃登时会意,手中端着先前取来的一个鸟笼,将里头的一只小鸟给放了出来。 小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突然便向着一个方向急急掠去。 第一百三十章 糟糕透顶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走。”眼见那小鸟扑棱棱煽动着翅膀已经向着一个方向直略而去。 云蓁回眸深深瞧了琉璃一眼,当即开口道。“你去镇南王府瞧上一瞧。” 说话间,云蓁已经被荣故一手捞在怀中,仅仅露出一双眸子。 她顿了顿,也不等琉璃回答,又开口道。“若是瞧着不对。” 云蓁说着,目光便挪开了,低声道。“便让人去联系钱谦。” 琉璃脚步一顿,向着云蓁瞧去,却只瞧见了云蓁一个背影,她眉头不由微微一蹙,脚下一个转圜,便听命的向着镇南王府而去。 “李景瑞今夜既然下了手,自然会让人将钱谦牵制住。”便是搂着云蓁疾行,荣故的呼吸也没有什么变化,如履平地般,十分稳当,至少云蓁并未察觉出什么不适感来。 “钱谦到底是华子敬手下的,华子敬若是刻意调动了他,钱谦也说不得什么。” “再加上。”荣故一双眸子通透明亮,目光幽深的锁定着头顶盘旋飞过的那只鸟。 “钱谦太过木讷,华子敬怕也不是那般信任他的,你若是如今便动用他,说不准还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再要扶持出一个钱谦,便无如此简单了。” 至于荣故能够知晓的如此清楚,云蓁也丝毫不觉意外。 她刚刚重生时,便遭刺杀,而后刺杀失败之后,华子敬与李景瑞怎么可能不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便是她手腕再是厉害,若是华子敬在她还未完全掌控局面之时,便强行将她揪了出来。 那,怎还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云蓁心中隐隐便有揣度,荣故怕是早早便在她身侧,保护她的同时,怕是也在一直默默注视着她,既然是从头跟到尾,按照荣故的习性,能够估量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算不得让人太过意外。 荣故毫无保留的付出,云蓁刚开始总归是有所怀疑,毕竟这天下哪有无由来的好感? 越与荣故接触,云蓁心中便隐隐有一种揣度,只是这揣度让她心中甚是胆寒,不敢深想。 她心中也十分清楚,荣故虽未明言,但一直都站在她身边,企图用行动一点点融化她的内心。 明明该抗拒的,只是也不知为何,她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无法抗拒荣故毫无保留的接近.... “不。”云蓁闭了闭眼,唇角略略一抿,强行将脑中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便是因为钱谦这个性子,故而唐晋元必定不会调动钱谦,反倒是会用钱谦去牵制李景瑞。” “唐晋元那只老狐狸,十有八九也是猜出了李景瑞这一手怕不是如此简单,他不可能一丝防备都没有。” 云蓁眉梢略略一扬,瞧了皇宫一圈,沉吟了片刻,目光略略一凝。“若是我不曾猜错,唐晋元那个老狐狸,怕是待会儿便会演一出戏,今夜这搭台唱戏,不论谁是胜者,对华子敬都有益无害。”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唐晋元怕是从始至终都未曾相信过李景瑞。” 荣故不曾与唐晋元打过照面,他又在外头流连了将近两个月余,荣故不曾收集他的情报,故而并不了解他,云蓁心中也十分清楚。 毕竟她先前都将唐晋元给直接忽视了过去,哪里料想一向不喜华子敬,有意无意与华子敬争锋相对的唐晋元,竟是在后头暗暗与华子敬联手,不知何时便搅在了一处。 今夜这出戏,台子上的主角心思不简单,谁都不服谁,各自防备,各自为战。 最后得利的,还不是李景瑞? 想到此番,云蓁呼吸陡然一乱,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睁开眼的那个瞬间,云蓁眸底流光一转,仿佛下了一个难以启齿的决定。 虽说她知晓,她的死,多多少少与唐晋元脱不了什么干系。 但是一旦牵扯到两国之间,若是她一人独行便也就罢了,可若与李景瑞相互争斗之时闹出个腹背受敌,到时谁都落不得好。 荣故注意到怀中云蓁有着一瞬间的抽气,心中便登时清楚,云蓁怕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脚下动作虽未放慢,但是却一直等着云蓁开口说话。 “这牵扯到国事。”云蓁勉力扯了扯嘴角,仿佛想要强迫自己挤出个笑容来,最后却是放弃了。 “到底不能让外人瞧了笑话。” .... “相爷。”听到外头有人接近后,马车里头坐着的男子方才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揭开车帘,车厢内昏黄的灯火从里头斜斜的照出来,再加上这条道,周围四周都十分安静,便难免给人一种十分阴郁之感。 “什么事?”中年男子特有的低音听得人浑身酥麻。 唐晋元从微微开出一道小缝隙的车帘向外望去。 他瞧得正是不久前曾闹了一趟的摄政王府,他现下的这个位置摆放的极好,四处全是昏暗暗的巷道,周边一家燃着灯的地方都没有,若是拉扯的马匹安静一些,怕是无人能够发觉掩藏在这深井巷口中的马车。 况且从这个方向,能够准确无误的听见摄政王府里头的一举一动。 “那方什么动静?”唐晋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前来报信的男子本想揣度揣度唐晋元的心思,此刻听见唐晋元如此开口,只觉头皮发麻,犹豫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便道。“摄政王府除了先前闹了一场外,倒是没什么动静了。” “也就摄政王的马车刚刚不久前回了府。” “也不知这摄政王到底想要往这外头运些什么,被一些人硬生生的给拦住了。” “而后两批人在王府外头打了一次后,后来的那一批便退走了。”男子犹豫了一下,迟疑道。“而先前的那一批,带上了些人也不知要去哪。” 唐晋元略略勾动了一下车帘,沉默间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那男子也不敢说话,只得一直毕恭毕敬的守在车旁。 许久后,唐晋元突然将车帘放下,坐回车厢沉声开口道。“德怀王府。” “是。”那男子飞速应了一声。 “驾。” 只是马车行驶不远后,便被人拦下了。 唐晋元身子微微前倾,原本正在闭目养神,此刻唰的睁开眸子,双眸微微一眯。 “怎么回事?” 男子探身进来,昏黄灯火下头,他的面色显得有些古怪,他下意识分辨了一下唐晋元的面色,在他的瞩目下,方才开口道。“相爷,在前面的巷口里头发现了几具尸首,还有打斗的痕迹。” 后头一句,他的声音十分低,故而仅只有唐晋元能够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些尸首除去了罪臣赵氏一系外,还有一具尸首被箭支射杀的身量异常高大,瞧着长相,好似乃是南唐人。” 唐晋元眉头越锁越紧,口中不住呢喃道。“南唐人?” 德怀王与德怀王世子尽数被华子敬控制在皇宫之内,这个计划理应乃是万无一失的。 思忖到先前莫名出现在摄政王府外的那一群不明来历的人,唐晋元眉头微微一蹙,难道那一批竟是南唐人不曾? 南唐距离泠国京都快马加鞭赶来,也理应需要半个月左右,这一批南唐人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这可是在泠国境内,他们先前拦在摄政王府外,闹出的动静可算不得小,有恃无恐的。 最后竟又是在距离德怀王府外不远的地方停下了,将这些尸首抛下。 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不对.... 唐晋元眉头蹙在一处,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 华子敬能够在如此雷厉风行的将赵老擒拿下,其中不乏有李景瑞的功劳,毕竟赵氏三朝元老,在朝堂上根深蒂固,天下门生遍布。 若非是通敌叛国这样的重罪,赵老也不至于落到个全府灭门的结果。 那些证据,可都是李景瑞一手提供,那些证据正巧来自南唐。 先前他还未深想,现下仔细思忖一番,这难道也有所巧合? 唐晋元心中浮出一抹不安。 南唐人如此有恃无恐,难不成不是因为他们知晓,今夜便是他们如何闹腾,都不会有人拘束? 若是那些南唐人乃是帮李景瑞搬运那些尸首,栽赃给德怀王府继而达到如此目地的话。 这样便可解释的清楚,李景瑞明明知晓华子敬在一步步吞噬他的势力,为何还要费尽心思的与华子敬联手,只为了铲除德怀王府与镇南王。 原先他仅仅以为,李景瑞对此事怕只是假意迎合,曲线救国罢了。 这样李景瑞便可得到一丝的喘息。 现下想来,李景瑞如何会不上心? 他巴不得今夜水越搅越浑才好,这样他方才好抽身而退。 唐晋元心中微微一凉,细思极恐。 李景瑞在泠国京都里头潜伏了五六年之久,不声不响的。 如此一想。 那先得到消息的这一批人,前来拦截李景瑞的乃是谁的人? 思索至此,唐晋元只觉得浑身已经冒出了细碎的汗水,当即揭开车帘,站在车辕上,瞧着皇宫的方向,迅速的开口道。“给太子传回消息。” 唐晋元顿了顿,伸手一招,让那人凑到自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快!” 目送着那人身形飞速消失在自己眼前,唐晋元的面色却没有半分缓解。 希望,事情还未糟糕透顶到他先前所猜想的那个地步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惊世骇俗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荣故一路跟着那小鸟,发觉那小鸟已然带着他们在往这个方向绕了数圈后,脚步微微一滞,落在墙沿上,双眸一眯,低头瞧了云蓁一眼,想是要开口说些什么。 却被云蓁伸手按住,她另外一只手摸上荣故腰间背着的长弓,低声道。 “目标太大。” 荣故刹那之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招了招手后,身后的白止便疾掠出去,于此同时,荣故弯弓搭箭将那只小鸟羽翼刮伤,被白止捧在手心之中带了回来。 云蓁摆了摆手,环视了四周一圈,发觉这只小鸟竟是将她们兜兜转转带到了镇南王府前,她好似无意般回头扫了一圈。 镇南王府里头十分安静,安静的好似未有人声般。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与荣故交汇了一个眼神,而后心中隐隐发觉有所不对。 只是到底不想打草惊蛇,荣故沉吟了片刻后,瞧了白契一眼。 白契登时会意,几个纵越,身形便消失在了墙头那端。 便在云蓁心中隐隐发觉出一丝不安之时,便只听到里头好似冒出了些刀剑交集之声。 听到响动的那一刻,云蓁的眸底像是凝了层霜,伸手拉了荣故一把。 荣故当即会意。 一行人越过墙头向着里头,还未站稳。 一道冷锋便用力的向着荣故的腰腹间砍了过来。 若非是荣故察觉出一丝杀气,脚下疾退这一刀下来,云蓁怕就被直接腰斩了。他眸色一厉,而后抬手便将手中的匕首给掷了出去,偷袭他们之人惨叫一声,被荣故这一下狠狠的钉在墙上不动了。 白止身形晃动,上去瞧见那人尚且存活,忍住补上一刀的冲动,伸手便将匕首拔出来丢还给了荣故。 荣故伸手接住,便立即大步向前向着府里头而去,这一路行至内院,鲜血顺着青石板的缝隙缓缓没入那些路边的那些泥土里,化作那些花花草草最为鲜美的肥料。 没想到镇南王府竟是直接成了这副德行。 这一路而来,青石板边躺了不少尸首,有些身着里衣,明显仅是听到响动跑出来的丫鬟小厮。 他们奇形怪状的被人任意丢弃在两侧,像是破旧不堪的布娃娃,口中汩汩冒出的鲜血表明他们乃是不久之前方才成为如此模样。 云蓁瞧着一路的尸首,面上神色越发难看。 而有些人相对来讲穿着齐整,显然乃是外来人,云蓁一眼扫过去,便知晓那些人并非南唐人。 思来想去的,应当乃是许府的人马。 便在此刻,内院里头突然一声女子的尖利惨叫。 声音之中的惊恐密集的让人心慌,云蓁眸子略略抖动。 等到云蓁他们赶到的时候,打眼便扫见了主院门前奋力与旁人纠缠着的白契,他身后还跟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死死的紧抓着白契,手中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白契武功虽是不错,但是到底对面乃是三打一,急攻急打下来,他身上受了不少的伤,但是他却还一直挡在女子的身前,坚定不移。 显而易见,先前那一声凄厉的惨叫便是出自这个女子之口。 女子生的怎样,云蓁已经瞧不见了,她仅仅能够瞧清女子鬓发散乱,便是惊恐不已,手中竟还死死抱着个东西。 打眼扫过去,云蓁目光微微一沉,不由脱口道。 “荣故。” 荣故何须她提醒,早早便在云蓁开口的那个瞬间,上前替白契分担去了一人。 不消多时,白止便到了,三人合力,直接将对面那三人直接斩杀,仅仅留下一个活口。 待到将那人生擒住,白止第一个反应便是先卸了那人下巴再说。 毕竟先前那个被荣故钉在墙头的,根本还未曾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已经咬破了口中的毒药,将自己毒死了。 怕重蹈覆辙,白止出手狠辣,根本不给那人反应的机会。 等到荣故将那三人处理掉后,一一揭开了那些人面上的黑布。 云蓁瞧了一眼,不出所料,都是南唐人。 李景瑞真是好本事。 德怀王府不行,他竟就直接下令来了镇南王府。 这一众老弱妇孺,没想到他竟是真的下得去手! 云蓁银牙紧咬,若是现下李景瑞在此,怕就被她生生撕成了碎片。 像是因为劫后余生,那女子登时双腿酸软,险些站不住脚,若非是白契眼疾手快的将她扶稳,她怕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多谢。”女子轻生道谢,但也不知是白契摸到何处,她额角竟是隐隐有汗水滑落,唇角被她咬的发白。 她怀中的,乃是个瞧来不过是一个月大小的小娃娃,因为夜色昏暗,云蓁分不清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她静静瞧了一阵后,打眼注意到女子抱着孩童的手颇有些吃力,瞧来甚是古怪,方才抬头瞧了那女子一眼。 瞧见那女子满面满额竟是汗水,不由瞧了白契一眼,开口道。“扶稳。” 白契不明所以的抬头瞧了云蓁一眼,便只见云蓁略略抬手,便要从女子的手中抱过孩童。 因为不曾抱过孩童的缘故,云蓁的手法显得十分生疏。 那女子因为云蓁的动作吃了一惊,立马将手中的孩童抱的紧了一些,但因用力的缘故,她面容不自觉扭曲了一些。 这下白契等人也瞧出来了,知晓这女子怕是受了伤。 “你的手,是不想要了么?” 这么一句话,那女子身子便一僵,犹豫了一下方才将手中襁褓递给了云蓁。 云蓁抱在怀中低头瞧了一眼,而后眉梢略略一扬,塞进了荣故怀中。 荣故微微一怔,抱着这个孩童,竟是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略略有些迷惘的低下头,紧紧盯着那孩童的睡颜,这孩子睡得很沉,先前那么大的动静,都未曾打扰到她的安眠。 云蓁伸手钳制住女子的手臂,只是略略转动了一下,女子登时便疼的面色一白。 云蓁瞧了她一眼,低声道。“忍着点。” 那女子倒是坚强,一声不吭的咬牙受着。 兴许是这个脾性对了云蓁的口味,云蓁飞快的便帮女子接了骨。 女子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一下手臂,发觉酸痛感竟是退下去了之后,面上不由浮出一抹喜色,瞧着云蓁几人后,眸底浮出一抹隐隐的抗拒与惊惶。“你们,你们乃是王爷的朋友么?” 云蓁瞧了她一眼,唇角略略抿了抿,不答反问道。“你乃是何人?” 女子被云蓁问的微微一怔,而后她的背脊不自便挺了挺,面上的恐惧也被她强行压制了下去。 “我是镇南王的侧妃。” 侧妃? 镇南王虽未迎娶正室,但是却早早纳了个侧妃,身侧也多多少少有些侍妾,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镇南王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子嗣罢了。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并不接女子的话茬,仅是将目光投掷在了那个孩童身上,突然开口问道。“这个孩子,几个月大了?” 似乎不曾想到云蓁问话如此跳脱,那女子微微怔愣了片刻之后,将目光移动到那个孩子身上,面色越发柔和。 “明日便满一个月了。”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抚了抚孩童的稚嫩的面颊。 莫要瞧这女子如此狼狈,但这孩子却被她保护的极好,呼吸绵长,干干净净的,与这女子灰头土脸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见云蓁的手摸上孩子,那侧妃呼吸滞了滞。 “我自己来抱吧。” 那女子上前,便想要从荣故手中接过孩子,却被云蓁伸手拦住。 那女子瞳孔微微一缩,警惕的瞧着云蓁。“你。” 只是云蓁却不等她说完,便直接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受的伤不轻,孩子虽轻,但落下病根,却是要跟你一辈子的。” 那女子好似尚且有些蠢蠢欲动般。 只是云蓁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骨头虽是接上,但到底使不上劲,若是将孩子摔了。”云蓁扫视了那被荣故抱在怀中,小小的一团。 “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这句话正中女子的死穴,女子不得不听从云蓁的指示,唇角略略抿了抿。 瞧着白止等人,已经在四处搜寻,瞧瞧可还留有活口,再瞧了瞧那些死状恐怖的尸首,女子的面颊神色好似又白了一些,在这夜色之中,毫无血色的面孔,再加上她鬓发散乱的模样,跟鬼也没啥两样了。 “这些人,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要擅闯王府?他们想要做些什么?” “王爷怎么还不回来?” 听着女子连珠炮的询问,显然是将自己一行人当成了救兵。 虽说相对来讲,云蓁却是是前来拉他们一把的。 眼瞧着这短短时间,白止他们已经将四周逡循了一圈,摇了摇头表示并无活口后。 云蓁不由心中叹息一声,还是来晚了一步。 眼见云蓁并无回答自己的意思,那女子登时急了,伸手便想要去抓云蓁的衣摆。 “你怎么不回答我。” “王爷到底怎么了?这天子脚下,怎么会发生这么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与女子絮絮叨叨的声音交汇在一处的,还有密集而齐整的脚步声,云蓁不自觉上了一个台阶,正好与荣故身形齐平。 瞧着那长长好似望不到边的火龙正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目标十有八九乃是摄政王府。 云蓁与荣故飞速交汇了一个眼神,眉梢略略一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倒是胆大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们为何不回答我?”女子的询问声越发急促起来,云蓁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云蓁牵着她的衣摆的手,在缓缓用力。 似乎是甚为恼怒于云蓁不搭不理的态度,女子面上神色变得甚是难看。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目光从女子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上缓缓图抬头,与女子对视了一阵,而后缓缓开口道。“与你何干?” 女子似乎不曾想到云蓁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如此呛人,不由怔了怔,愣愣的盯着云蓁,不确定的开口道。“你说什么?” 云蓁将自己的衣角从女子的手指中抽开。 “你只要知晓,今夜乃是我们救下了你们便可了。” “至于你若是想知晓我们是谁。”云蓁瞥了女子一眼,淡淡道。“去问司空就是。” “司空?”女子的面上浮出一抹惊异不定,瞧着云蓁开口道。“你,你竟直呼王爷名讳,你到底是什么人?” 兴许是因为激动,女子的声音不自觉的便略略拔高了一些。“你们若是不交代,我又岂知你们今夜到底是来我镇南王府里头做些什么?若是图谋不轨...” “你又能怎样?”荣故偏过头淡淡的瞧了那女子一眼,而后低声对着云蓁开口道。“走吧。” 女子被这话噎了一口,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 云蓁缓缓点了点头,瞧了荣故怀中的孩子一眼,而后眉梢微动,忽的将目光移动至了女子身上。“既然你那般想要知晓我们是谁。” 云蓁说话间,给白止使了一个眼色。“那便跟我们走罢。” 女子瞪大眸子,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而后尖利的开口叫道。“你们想要干嘛?你们想要带我去哪?” “你们!救命....”女子退了几步,便被白止制住穴道,只能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云蓁。 荣故将怀中孩童塞到了白契怀中,而后抱着云蓁便趁着那一条长长的火龙,还未形成合围之势前,逃了出去。 离去之前,荣故眉梢略略一眼,与白止交换了一个眼神,白止有片刻的怔愣,而后漠然点头,扛起女子便跟在了她们身后。 “等等。” 只是方才躲进巷口,云蓁便在刹那之间开口,荣故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身形方才拐过巷口,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便在刹那之间逼近来过。 荣故搂着云蓁不由退了退,待到那人匆匆忙忙从眼前消失。 荣故还未开口问询云蓁可是想起了什么,便听云蓁率先开口了。 “跟着。” 估摸也是知晓了云蓁现下的命令与荣故无异,白止也不待荣故打眼扫来,便将肩上扛着的女子放下,立马纵身追了出去。 便是荣故内力深厚,先前一番打斗,再加上云蓁的体重也着实算不得太轻,此刻有了片刻喘息,便伸手将云蓁放了下来。 云蓁远远望了那已经灯火通明的镇南王府,而后缓缓踱步,踱到女子眼前,女子被白止算不得温柔的扛在肩上,又因先前的狼狈的逃窜,根本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容。 此刻鬓发散乱,灰头土脸的模样,瞧来甚是狼狈。 云蓁摆了摆手,在女子警觉的目光之中,漫不经心的伸手替女子打理了一下衣裳。 女子身子微微抖动,正心中吃惊云蓁想要干什么之时,不由脱口问道。“你们,想要做些什么?” 女子微微一愣,便发觉自己竟是可以说话了,经由片刻的怔愣后,她立马叫嚷起来。“你,你们想要做些什么...” 只是女子的话方才尖利了一些,还未说完,她的喉咙便被云蓁伸手掐住。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云蓁甚是温和的笑了笑,只是夜色昏暗,女子只能隐隐感觉到云蓁在轻笑,那一阵轻笑声,在她听来毛骨悚然,她感觉云蓁瞧来甚是温和,但是所作所为,却是与恶鬼并无两样。 “你,你们到底是谁?”女子艰难的从喉口吐出这几个字来,瞧着云蓁的眸底溢出些许的惶恐。“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王爷一定会满足你们的。” “只要你们不要伤害我跟孩子。” 云蓁唇角勾了勾,一只手紧紧掐着女子的脖颈,另一只手却十分温柔的替女子梳理头发,将她鬓脚散落的发丝,替她尽数挽在耳后。 “你们说,你们到底要些什么?”感觉到云蓁冰冷的手指在自己的面颊上四处游走,女子身子僵直在原地,哽着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意间便嗅到了云蓁指尖溢出的一抹香味,应当乃是花香,她的思绪略略一岔。 片刻便回过神来,惊叫道。 “你们若是伤害了我,王爷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既然你们救了我,那不如带我...” 将女子散落的鬓发尽数给挽到脑后,云蓁从怀中掏出一枚夜明珠。 夜明珠淡淡的光芒照耀在这个小巷之中,女子的五官算不得美丽,但是因为眉目之间带着的淡淡媚意将她的气质硬生生提了几个档次,仔细瞧瞧,倒是个美人儿。 那女子一动不动的任由云蓁瞧着,似乎也是挣扎累了。 等到云蓁仔仔细细的瞧完,将夜明珠拿远了一些,兴许是未曾从云蓁的身上察觉出杀意,女子方才忍不住的尖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云蓁退了一步,略略松开了对女子的钳制,而后偏头瞧着已经回转过身的白止。 “属下无能,让人跑了。” 兴许是惶惶之中敏感的发觉云蓁似乎不会伤害孩子,女子企图尖声叫嚷,唤回云蓁等人的注意力。“你们还不快放了我。” “你们还不快放开我!” “快放开我!” “我要回府!你们听见了没有?” “恩。”白止跟丢了人,倒是在云蓁的意料之中,云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女子的声音掩盖住。 她不由冷冷扫过去一眼。 兴许是被云蓁先前的举动给吓怕了,女子不由缩了缩脖子,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一些。 “这可是王爷唯一的骨肉,若是伤着了,你们如何担待的起?” “这位姑娘,你们放我回府吧。” “你不累么?”云蓁突然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在女子还未品味过她这句话的意思,便听云蓁再次开口道。 “替她解穴。” 女子眸底一喜,当即开口道。“就是这个理,你跟我回镇南王府,我会让王爷好生谢谢...” 女子低头略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以此掩盖眼底冒出的异色。“谢谢姑娘你。” 云蓁离她十分近,女子长睫微微眨动,瞧了瞧云蓁的背影,心中估量,她仅需要跨前一步,便可将云蓁钳制住。 她眸光略略一沉,身形便不找边际的向着云蓁靠过去,口中絮絮叨叨的开口道。 “我瞧着这里也离王府不远,若是姑娘有事,我自行前去便是。” 只是女子还未曾扑到云蓁近前,便被云蓁一手扼住了喉口,背脊重重的撞上墙壁,她重重咳嗽一声。 “你,你这是干什么?” 云蓁不耐烦的手中略略用力,女子的呼吸登时便乱了,一双眸子死死盯着云蓁。“你,你竟然敢。” 云蓁用着仿佛在瞧着跳梁小丑般的眼神,冷冷的瞧着女子竭斯底里的爆发,等到女子怒吼完。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里头渗出的森然寒意让女子甚是不安。“你以为,我既然敢带你出来,还会让你联系你的同伙么?” 女子的瞳孔微微瞪大,里面渗着茫然。 她甚是艰难的从喉口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安乐。”云蓁身子微微前倾一些,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淡淡的香味,似乎是麝香交汇与树胶的味道,虽然淡但却未曾瞒过云蓁的鼻尖。“没想到,今夜你竟会落在我手里。” “你是在叫谁?” 女子歪头茫然的瞧着她,感觉到云蓁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有着片刻的松懈,她双手想要略略抬起,抗拒着云蓁的动作,却不料想,竟是发觉她的双手倒是能动,但是一种酥麻感从脖颈由上至下,缓缓的侵蚀掉了她的理智。 “你,你居然给我下药?”女子面上终于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惊惶之色。“你。” 只是所有的话到了现下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你以为,我先前在做什么?”云蓁淡淡冷笑一声,手指在她的面上一阵摸索,指尖触及到一处后,她伸手猛地一撕,一张假皮便被她伸手陡然撕落。 露出最里头,女子极为苍白的一张面孔。 安乐长得勉强算是清秀,兴许是常年累积下来的娇生惯养,她的肤色白而细腻,面具被云蓁撕下,安乐此刻方才当真觉得甚是慌乱,只是到底她反应极快,恐慌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你倒是胆大。”云蓁由上至下的扫视了一圈,唇角略略抿了抿,眸底溢出的寒芒几乎要将安乐的身体洞穿。 “我记得,好似听闻,是在此处受的伤吧?”云蓁的手掌,重重拍在安乐的胸膛处。 安乐原本便惨白的面色,现下连唯一的血色都退走的一干二净。 虽说她的伤口经由将养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到底是伤及内脏,需要好生休养,此刻被云蓁重重拍上伤口,她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挫骨扬灰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拍了几下后,便察觉到手下的异样,不由抬头瞧了安乐一眼,而后便缓缓抬眸,将手挪到她左胸膛处。 难怪她受了那重的伤,还可以存活下来。 安乐的心脏比之常人要略略长偏了些。 故而那支能够将人射杀的箭支,到了她的身上,仅仅是重伤而已。 就是因为这颗长歪了的心脏,方才骗取了他们的信任,将赵老他们推进了深渊之中。 “我真想挖出你这颗心脏瞧瞧,到底是不是肉长的。”想通这一节后,云蓁的眸色越发森冷下来。 “赵府到底亏欠了你什么?” “将你养在后阁,便是其他庶女,也不如你日子过得潇洒。” “你伤了,便是赵府落魄,给你用的却是最好的药。” “怕你有事,赵少齐顾不得自己性命之危,非要将你给带出来。” “却不料想,一片痴情所托非人,最后竟是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到了如今,安乐哪里还会不明白云蓁先前是为了什么替自己整理仪容,她原先还以为云蓁不过是怀疑自己的身份罢了,现下瞧来,云蓁刻意来这么一下,想来是在确认,她的身份罢了。 只是云蓁似乎是恨极了,手中的动作越发重了,安乐竟是隐隐透不过气来。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可对得起他们?”想起被人收殓走的,赵府男女老少的那些尸首,云蓁的眸底渐渐染上一丝血色。 安乐只觉得胸膛处隐隐作痛,唯一剩下的一丝空气也好似被她尽数吞噬殆尽。 就在安乐感觉自己会被云蓁生生掐死之间,云蓁突然松了手,将安乐重重拖倒,摔在地上,眼瞧着安乐手脚酸软的趴伏在地,爬不起来的模样,云蓁抬脚,狠狠的一脚踏碎安乐的右脚脚裸。 “这一脚,是替赵老赏你的,一时心软养在身侧,却不料养出一只狼崽子。” 眼瞧着安乐惨呼一声,云蓁毫无所觉般,在安乐的惨叫声之中,将另外一只脚裸也给她踏碎了。 “至于这一只脚,是替你还给赵少齐的,他为了你费了双腿,无法安眠,你若是不尝尝他所遭受的苦,怎么对的起他一片痴心?” 两只脚裸被云蓁硬生生踏碎,安乐冷汗已经布满了全身,浑身无意识的抖动着,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安乐费力的抬起头,对上云蓁那双比冰冷无情染上血色的眸子后,竟是突然低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她笑的十分疯狂,面无表情再也支持不住。 因为药力的缘故,安乐的舌尖都有些略略发麻,一时之间说话有些含含糊糊。 “你又何须如此着急,就算是你现下杀了我。” “说不准下一个来陪我的,就是你了。” 安乐抬起眸,便是疼的浑身哈发抖,她抬眸瞧向云蓁的眸底竟是还带着一丝怜悯。“你到底不过也就是个替身罢了。” “除了你那个郡主身份,你还能有些什么?” “所有一切,所有人不过都在利用你罢了。” “你比我多些什么?”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看来安乐知晓的东西,比她想象之中要多的多,她蹲下身子,猛地捏住了安乐的下巴,因为太过激动,安乐的唇角溢出了一抹血迹,顺着唇角缓缓滑落。 “李景瑞,在何处?” “呵。”安乐冷笑一声,而后便将面颊偏过一旁去了。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脚尖微微用力,在安乐碎开的脚骨上头一阵碾动。 安乐险些被疼晕过去,而后勉力睁开眸子瞧了云蓁一眼。“横竖不过是个死。” “死?”云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说的甚是有理,横竖不过是个死,你又有何惧。” “对,我身上不过仅有个郡主身份,但是把控一个你的生死,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蓁冷笑道,目光一点点在安乐身上打转。“你乃是个聪明女子,希望你明白,这世上,并非乃是仅有一种死,还有一种,叫做。” “生不如死。” 似乎从安乐的眸底发现了什么,云蓁伸手一把卸掉了安乐的下巴。 “我虽说是废了你的腿,但是不过是新伤罢了,随意寻个大夫,休养一阵,也不是什么大事。”云蓁的手指恶劣的在安乐的面颊上流连着。“你理当庆幸,赵府将你养的还有几分姿色。” “日后,靠这副皮相,你兴许可养得活自己。” 听出了云蓁话中满满的恶意,安乐胸膛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眸子狠狠注视着云蓁,若是眼神能杀人,云蓁现下已经被安乐的眼睛千刀万剐了。 “若是还不识相,那便怪不得我了。” 云蓁唇角略略勾了勾,伸手在安乐的面上轻轻拍了拍。 安乐突然像是被云蓁逼到了绝境般,眼角渗出了一丝雾气,配合上她万般倔强的神色,反倒显得十分惹人怜惜。 云蓁居高临下冷漠的瞧了安乐半晌后。“你既然知晓了不少东西,你可知晓,我的性子?” 像是终于被云蓁连番恐吓吓破了胆,安乐眼角的泪水像是猛然开了闸一般,止都止不住。 云蓁伸手缓缓捏住了安乐的下巴,在下手前一刻,忽的冷冷的开口说了一句。 “你理当感谢赵少齐,若非是他留下遗言,我是决计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 安乐的面容有着片刻的呆滞,缓缓将目光投掷在了云蓁的面上,脑中思绪好似慢了一拍般,而后那泪水竟是汩汩留下,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她抖动着上下唇,无意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脑中在一瞬间,好似回忆起赵少齐临死之前向着她投掷过来的那个眼神。 她知晓她不应当开口,但是她的脑中虽说十分清醒,但是她的嘴却好不受她的控制一般。 出乎云蓁意料之外的,她第一个举动不是咬舌自尽,竟是开口道。“劳烦郡主答应我一个要求。” 云蓁锁眉低头,目光死死钉在安乐的面上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要求?” 安乐的瞳孔略略有些涣散,脑中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似乎也不甚在意云蓁到底答不答应便道。“只求郡主在我死后将我挫骨扬灰。” 云蓁眉梢略略一扬,便听安乐开口道。“摄政王的身份绝非如此简单,摄政王绝非如此简单。” 安乐絮絮叨叨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么几句。 云蓁听到没头没脑,心中正在思忖安乐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之时,她的鼻尖竟是隐隐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云蓁心中一跳。 在一旁一直静静候着的荣故此刻眉头却不自觉的微微蹙在了一处,脚尖轻点,将安乐的右手给挑了出来。 只见那只被掩藏在袖间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鲜血已经渗透了她的长袖,而她的手原本放着的地方有一道小小的缝隙,上头夹着一小片浅浅的瓷片,瓷片尖角上还渗着鲜血。 云蓁面色不由难看了几分,而后眉头微微跳了跳,低头瞧了安乐一眼。 也不试图去救她,只是低声凑到了安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安乐的瞳孔略略放大了一圈,而后吃力的将目光聚焦在云蓁的身上,缓缓点了点头。 瞧着安乐睁着瞳孔,尸首逐渐凉透,云蓁眸底的血色好似还未曾尽数褪尽。 荣故从始至终便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瞧着,此刻眼瞧着云蓁蹲在安乐身前一声不吭的模样,心中略略叹息一声。 云蓁深深喘息了片刻,转身便将安乐的尸身抛在了脑后,而后大步向前道。 “走吧。” 她最终停留在怀中抱着一个襁褓的白契前头,居然静静的沉默了片刻,而后抬头向着镇南王府的方向瞧了一眼。 轻轻叹息了一声。“将这孩子安妥好,而后,将安乐火化。” 云蓁应承下安乐的要求,倒不是因为生出了一丝的怜悯之心,不过是因为。 她后来告诉自己的那个答案,作为交换罢了。 ..... 守在殿外,弓着身子闭目养神的毕总管不由抬头瞧了那小步小步快速奔进来的太监,眉眼微微一抬,不由开口问道。“什么事?” 那太监瞧见毕总管,面上的紧张之色方才在一瞬间褪尽,他快走几步奔到毕总管近前,低声在总管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毕总管目光微微一厉,瞧了那太监一眼,发觉那太监面上神色不似作假,他也不敢怠慢。 站在内殿门前,轻轻的叩响了内殿的房门。 “殿下。” 里头未曾传出回应,毕总管也不再敲,略略等了片刻,而后方才听到华子敬颇显倦怠的声音懒懒的响起。 “进来吧。” 毕总管不动声色的扫视了房间内一圈,目光落在那与华子敬相谈正欢的两人身上,华云修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此刻端着已经凉了大半的茶水浅浅抿了一口,瞧着桌上忽明忽暗的烛火,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司空傲一手撑在桌上,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毕总管投掷而来的视线,立马便与毕总管对视了一眼。 “什么事?” “殿下。”被司空傲那眼神刺了一下,毕总管心中一惊,忙低下头,凑到华子敬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华子敬眉梢微微一挑,眸底毫不加以掩饰的露出一抹讶异之色,下意识将目光投掷在了司空傲的身上。 司空傲忽觉心中十分不安,不由开口问道。 “怎么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后继无人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云修眉梢紧紧锁在一处,深深的瞧了毕总管一眼,而后从毕总管的眸底瞧出了些坚定神色后。 “真有此事?”华子敬面色怒色翻涌,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因为他起身太猛的缘故,他座下的圆凳刹那间倾倒在地,而后咕噜噜的滚向了一旁。 “天子脚下,竟是如此无法无天?” 眼睁睁瞧着华子敬发如此大的火,司空傲心中陡然一沉,面颊紧绷成一线,目光直勾勾的瞧着华子敬的一举一动。 因为常年领兵的缘故,司空傲身上有股很浓的戾气,只是司空傲虽说性子傲慢,但现下到底有所收敛。 兴许是已经隐隐察觉出了什么,司空傲身上陡然爆发出的煞气,竟是一时让人无法直视。 华云修轻轻将手中杯盏轻轻搁下,略略抬头瞧了司空傲一眼,手中无意识的蜷缩成拳,心中也不知隐隐在思忖着什么。 华子敬与司空傲相对比起来,到底是太年轻了,轻易的便被司空傲身上的气势压迫了。 被司空傲那双眸子盯着,华子敬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但是该说的还是需要说的。 “镇南王烦请节哀……” 在华子敬说话间,司空傲缓缓站起身,犹如铁塔般的身影挡在华子敬眼前。“殿下何意?” “右相传回消息,镇南王府内发现了南唐人的尸身……” 司空傲瞳孔震荡,心中清楚,若仅仅如此,华子敬不会用如此口气,他也不知想到些什么,精神似乎略略有些恍惚。“南唐人?” 华子敬心中也觉得隐隐觉得不可置信,但是唐晋元又切实传回了消息。 眼见华云修的目光也投掷了过来,华子敬勉强定了定神,黑沉着一张脸,沉声开口道。 “此事绝非如此简单。” 只是华子敬话未说罢,便被快速调整过来的司空傲挥手打断。“殿下。” “微臣乃是名粗人,今日若是多有冒犯,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华子敬的话陡然被司空傲给逼了回去,眼见司空傲转身便走的模样,他面色陡然异常难看下来。 华云修在此刻却是突然开口,将华子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京都内,怎会出现南唐人?” 华云修这话说的轻巧,但听在华子敬的耳中,便难免有些质问的滋味。 毕竟华桑掌权十载,泠国所有一切井井有条,到了华子敬当政,这位置还未坐上,京都内便数度翻云覆雨,不得安宁。 若非是他身上有个太子名头,怕是早早便被人拉下马了,华子敬心中怒色翻涌,但面上却是不显,唇线紧紧抿了抿。 好在华云修大抵也察觉出了华子敬现下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他略略躬身,对华子敬开口道。 “京都内有此变故,着实甚是难测。” 听到华云修如此解释了一句,华子敬的面色方才好看了些许,只是紧绷的唇线暴露了他现下的情绪。 他的目光瞧向殿门的方向,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华云修瞧出华子敬的心神不宁,他向着华子敬略略躬身,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云修年幼做不得主,这便去寻父王商讨一番。” 华子敬听到这里,眉梢一跳,回眸瞧了毕总管一眼。 毕总管登时会意,上前忙开口道。“只是先前奴才去瞧了瞧德怀王,德怀王酒劲上头,这短短几个时辰,怕是清醒不过来。” 华云修心思澄明,面上却故作犹豫的蹙了蹙眉头道。“这。” 华子敬瞧了华云修一眼,并未说些什么,仅是甩了甩长袖道。“现下南唐人擅闯京都,镇南王府已然遭了秧。” “德怀王府怕是也不甚安全,云修你尚且年幼,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呆在府内为好。” 华云修哪里不晓得华子敬乃是故意如此说的。 他眉梢略略一扬,便是云蓁不曾派人前来给他透底,但他在瞧见华子敬刻意将司空傲与他们德怀王府一群人留下,怕不是那般简单。 此刻眼见华子敬硬生生拦住自己,不然自己去寻德怀王,怕是德怀王那方是有个什么变故。 只是这宫里到底是华子敬的地盘,他久待下去也着实不是什么办法。 现下唯有见招拆招了,先借机出宫坐镇王府,再找机会与王姐联系。 华云修调转体内力,面颊被他涨的通红。“皇兄,这说的乃是哪里的话,此事事关钟重大,我德怀王府自然要帮衬一二。” 华子敬原本是打算打发了华云修,然后跟毕总管仔细商讨一番,了解了解,到底外头是搞成了什么模样。 华子敬隐隐觉得有些事情,着实是脱离他的掌控。 现下华云修也要求出宫,华子敬瞧着灯火下头华云修那涨得通红的面庞,眉头紧紧锁在了一处,暗道先前自己就不该与他说这么许多,直接将华云修打发了再说。“你毕竟年幼,现下王叔酒醉未醒,此事由我一手处置便好。” “皇兄。”华云修自然不会让他继续说下去,他略略躬身行礼道。“现下不知外头到底乃是什么状况,镇南王府已经遭了秧,谁能知晓那些南唐人下一个目标乃是何处。” “今夜多有波折,云修还是觉着须得坐镇王府,同出一份力,方才得以安心。” 华云修沉吟了片刻道。“王姐身娇体虚,在宫内好生休养理所应当。云修毕竟乃是男子,哪能就此安心?” 华云修已经将话挑的如此明白,他话里话外之意便是,将华云蓁与德怀王放在宫内,等同人质般的存在,他就是出宫,回了德怀王府,他也做不得什么。 华子敬缄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 “既然云修你能有如此觉悟。”华子敬意味深长的瞧了华云修一眼,而后开口道。“皇兄也不拦你了。” “只是一切小心才是。” 华云修权当未曾体会到华子敬眸底暗沉的深意一般,躬了躬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殿下。”毕总管甚为不解的开口道。“便如此放世子出宫?” 华子敬的眸色翻涌,缓缓扯出了一个笑,暗藏在黑暗之中的半边面颊隐隐绰绰的,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既然他自行找死。” “那便怪不得我了。” 毕总管心中一惊,不由愕然抬头,便对上华子敬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只听他沉声开口道。“去,将那些隐卫召来。” “殿下?相爷说...” 毕总管方才吐出几个字,华子敬便不耐的投来了一个视线。 毕总管从华子敬的眸色翻涌之中,飞速的辨别出了一丝狠辣,登时住了嘴,不敢再次做声。 华子敬声音低沉,似乎在解释给谁听般。“总归是老了,心慈手软的。” 他并未指明说的乃是何人,毕总管却能够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德怀王年纪也不小,便是悉心谋划,抢了他的位置,又能够安心在那个位置上坐上几年? 到了最后,德怀王费心费力的夺取来的所有东西,还不是落在华云修的头上? 华子敬双眸微微一眯,眸底常年挤压的疯狂在一瞬间得以释放。 凭什么如此不公?他费尽心思,从小兢兢业业算来的一切,相同的年纪,华云修有父亲一手替他谋划,他仅仅只要坐享其成便可。 而他华子敬呢?胆战心惊的侍候在那个嫡姐身侧,那个女人口中虽说要将这皇位交由自己手中。 但却一直把持朝政,不肯全然放手也便罢了,最后竟还想要生一个小孽种,跟他抢这个位置。 华子敬唇角微微一勾,在房间内转悠了一圈。 所有人,只要拦着他登上那个位置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 瞧瞧,瞧瞧那个不可一世、趾高气昂的女人,当初责骂他之时,哪能想到如此不过化作一具尸首? 死后,他也不会让她活的舒心的! 华子敬的目光下意识垂眸,好似真的能够透过脚下的这片土地,瞧清楚那地窖之中摆放着的那具被切断双手的尸首般。 “你们,总归不都是会死的。” 纵观所有帝皇,哪一个不是踏着满地白骨登上那至尊之位的? 他现下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他就会一路走下去。 “只要将华云修杀了,德怀王府便后继无人。”华子敬喃喃出声道。 “德怀王如此大的年纪,怕是再也生不出第二个华云修了。” 只是可惜,当初留在京都内的乃是华云蓁,若是华云修,现下怕是尸骨都逡循不到了。 华子敬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真是可惜。” 一旁站着的毕总管瞧见华子敬这疯狂神色,心中陡然一沉,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华子敬将目光投掷在了毕总管的身上,唇角略略勾了勾,也不知是不是突然心情好了些许,他竟是开口解释道。“你不觉得,这来的南唐人,乃是一个契机么?” 一个让他能够将碍眼的对象,尽数拔除干净的契机。 若是华云修不出宫,在宫里出事,他是脱不了什么干系的。 但偏生华云修要自己找死,自己要求出宫,自寻死路,那便怪不得他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手策划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云修策马奔回德怀王府的路上,总有些心神不宁,他瞧了一眼身侧迅速跟上的陈诚,略略缓了马速。 “你可安排人跟王姐说了?” 华云修心中隐隐知晓今夜之事绝非如此简单,但到底未曾跟云蓁通过气,故而并不知晓这宫外到底闹成了什么模样。 陈诚比他提前得了消息,跟在华云修身后,手中马鞭甩的啪啪作响,沉声开口道。“听闻先是摄政王府外头闹了一顿,待到禁军赶到之时,已然晚了,摄政王府倒是并未有什么损伤。” “而后便听说在我们德怀王府外头发现了赵氏一族的尸首,还未收敛干净,镇南王府那边又出了事。” 陈诚简洁的给华云修总结了片刻。 若是搁到平时,有人这夜半三更的在大街上纵马狂奔,早早便惊动了禁军,被责罚一顿了,今夜禁军四处奔波,哪里还有空闲去约束这些。 华云修听得心中觉得甚是奇怪,“若是如此估量,那些人应当是去过了府里。” 这些人的针对性十分强,这其中若是没有什么古怪,华云修是断然不信的。 华云修脑中思忖着,岔神想到,将那些人拦在德怀王府外头的那一批人,到底是谁的人? 王姐? 可是王姐不是在宫中么? 便在华云修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心中不知为何陡然一慌。 座下的马匹突然开始不受控的把足狂奔起来,将吃惊的陈诚远远的甩开。 陈诚心中万般诧异,原本不明华云修为何陡然加速,追的近了,眼见华云修撑着身子,勉力控制座下马匹的模样,他加快扬鞭,也唯有能够勉力拉近了一些距离。 “世子!” 陈诚唯有眼睁睁的瞧着华云修被那马匹带的一路快奔,将自己远远的甩开,这也着实不能怪他,华云修的坐骑,乃是去年他的生辰,德怀王特地寻来的雪岭骏骑,更是千里马之中最为名贵的品种。 发疯狂奔起来,哪里是陈诚这种寻常马匹能够追的上的。 华云修在发觉座下马匹陡然发起疯来,他完全无法控制之时,便已经清楚今夜怕是无法善终了。 他原本便显得十分清冷的容色,此刻又陡然冷了几分,他的身子微倾,将全身的重量都依托在马匹身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被马匹给甩出去。 身后远远传来陈诚的呼喊声。 华云修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头,暗道陈诚果真是关心则乱,此刻大声叫喊,若是寻常,倒是能够招来禁军,众目睽睽之下,无人敢对他这个德怀王世子干什么,但今夜京都内本就乱的很。 这叫喊招来的。 华云修脑中思绪还未过完,便听身前弓弩激射,破空而至的声音,已经扑到了他的耳边。 华云修从腰间一抹,手中软剑飞速挽了一个剑花,将那激射过来的箭支给挡了下来。 陈诚兴许也是缓过劲来了,觉得这样许是有何处不对。 反正华云修也并未听到他的声音了。 华云修抽空回眸扫了一眼,眼见那些人都从那个巷口迎面直冲而来,显然是有埋伏。 他从宫内出来匆忙,这想要他死,又知晓他行踪的,可就那么一个。 华云修略显嘲讽的勾了勾唇角,看来今夜这突然出现的南唐人倒是给了华子敬一个绝好的借口。 他今夜若是死在了宫外,乃是他执意出宫,与他华子敬并无什么干系。 “倒是心狠。”华云修暗道一声,感觉到弓弩声咻咻传来,他在马匹上的身形急转,抱住马脖,顺势藏在了马匹身下。 毕竟瞧着这弓弩数量,人数就绝对算不上少,此刻若是弃了马,那不是被人直接就给围了? 只是华云修伸手无意间探入了马鞍,陡然发觉竟是触摸到一片血迹。 似乎是碰到了马匹的伤口,马匹陡然嘶鸣一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中格外的刺耳。 他说怎么他的马会突然失控。 华云修心中略略一沉,便在此刻兴许是察觉了华云修的心思,那些人也不尝试着去射人了,直接刺马。 华云修感觉到马匹痛苦的一阵嘶鸣,他也没了法子,身形迅速攀爬上马背,脚尖一点,借力一瞪,身形在空中几个晃动。 那马匹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华云修心中说不出的心疼,瞧了那马匹一眼。 只是不等他多思忖片刻,兴许是弓弩用尽,那些隐卫便径直扑了过来。 华云修粗略的扫视了一圈,发觉竟是有十数人之多,他自然不能让这些人拖住脚步。 毕竟这些隐卫,虽说比不过陛下留给华桑公主的那群隐卫,但架不住数量众多。 若是这般便被拖住,便是华云修再是能打,怕也被生生拖死。 “真是下了血本。”华云修连连冷笑,看来他那个皇兄,生怕用人用少了,被他逃出升天,故而方才支使了这十数人,只为了将他迅速的就地格杀。 华云修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怒色。 华子敬目光也未免太过浅薄,南唐人潜入京都,便已然是耸人听闻,现下他不动用这些人却将那些南唐人一个个揪出来以儆效尤。 竟是花费这些人在他的身上? 他可想过如此的后果? 若是他将自己格杀在此,且不论父子亲情,德怀王于情于理,起兵为子报仇,泠国内乱后,与华子敬能够什么好处? 南唐人潜入京都内,不仅将京都内搅动的风起云涌,不费一兵一卒便泠国内乱挑起。 泠国内耗严重,届时渔翁得利,他就算坐上了那个位置,能坐稳几天? 华云修边打边退,那些人也能够大概揣度出华云修什么主意,故而死死的拖着华云修,完全不给华云修脱身的机会。 刚开始人数不多之时,华云修还能够勉力抵抗,但是眼见人数已经超出四个。 华云修双眸微微一眯,眼见若是再来几人,他便完全再无生机,他眸底溢出一抹狠色。 他拔出防身用的匕首,狠狠的掷了出去,在那人猝不及防下,被匕首贯穿胸膛。 在还未造成合围之势前,华云修拼着受了两道伤口,勉力冲了出去。 只是先前那一击已经耗光了华云修原本便不多的内力,此刻便是冲了出来,呼吸也略略有些混乱。 他眉梢微微一蹙,便是陈诚被自己远远甩开,有这个时间,理当早早便赶了过来才是啊? 想起马鞍下头的钉子,华云修面色陡然一白,摇了摇头。 陈诚乃是打小与他一同长大的,乃是他的心腹,若是他要杀他,轻而易举,又何须等到现在? 况且陈诚可是知晓不少东西,若是他背叛了自己,自己怕是早早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见那些人又追上前来。 听到一支匕首用力破空而来。 华云修咬了咬牙,挥袖将手中软剑翻转,挡在腰间,那人用的乃是他自己的匕首,那柄匕首削铁如泥,他竟是隐隐听见手中软剑发出不平的一声低鸣声,隐隐有崩裂的趋势。 他也被那冲势一带,脚下步子登时乱了一乱。 便在那人已经接近了他一尺左右之时,一只造型诡异的铁箭破空而来,直接绕过了他的身体,将他身后的隐卫给射了下去。 只是那铁箭锐利,带着强劲的风,与华云修擦肩而过之时,剑风竟是割开了华云修的衣裳。 “你可无事?”不消多时,声音的主人便已经到了近前。 华云修略略调整了一下混乱的呼吸,抬头瞧了一眼,发觉云蓁此刻被人搂在怀中,不由抬头瞧了荣故一眼,只是荣故正好背着光,他瞧不清荣故此刻的表情与长相。 “王姐,你怎么从宫里出来的?” 云蓁上前一步,伸手给华云修把了把脉,又给他检查了一番,发觉仅是腰腹后头伤了两道不深的口子,她方才放心了一些,此刻听到华云修如此问,眉梢微微一挑。 “你还敢问我?” “你就带陈诚一人便敢擅自出宫?” 若非是她们正巧离得不远,若是赶不及,华云修今夜怕还正要吃些苦头。 “此事乃是我荒唐了,让王姐忧心,实非所愿。” 眼见华云修如此承认下了错误,云蓁唇角抿了抿,开口问道。“既然华子敬放你出来了,那便是因为消息传进了宫内?” 这个时间着实是太慢了一些。 “是,镇南王已经先行回府,我总觉得今夜之事并无如此简单,我惧怕华子敬搞什么手脚,便匆忙出来了。” 司空已经回府了?想起镇南王府那满地狼藉,云蓁唇角略略抿了抿,心中略略叹息了一番,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似乎是生怕云蓁再说什么,华云修忙开口补充道。 “王姐,你怎会在此?” 听闻华云修如此问,云蓁神色颇有些难辨。“今夜发生之事,不知你可听闻了?” 感觉到华云修似乎点了点头,云蓁方才继续开口道。“正如你所言,今夜之事,乃是李景瑞一手策划,奔向德怀王府之人,已经被我带人拦下,镇南王府里头他已经去过。” “那么接下来,可不能让他再闹腾一番了。” 华云修刹那之间便明白了云蓁的意思,不由沉吟了片刻,问道。“王姐,你是怀疑,李景瑞还有后招?”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逃之夭夭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回眸瞧了一眼,一夜奔波,众人面上难免带上一抹倦色,她最后的目光停留在荣故那光洁的下颌上。 荣故的目光炯炯向着内府望去,似乎是注意到云蓁的瞩目,他低头与云蓁对视一眼。 而后身形一动,在云蓁未曾反应之际,便将她送到了琉璃身侧,沉声道。 “我进去瞧瞧。” 说罢也不待云蓁反应,他身形微躬绷紧,而后激射出去,眨眼便消失在墙头。 云蓁口中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偏头瞧了一眼德怀王府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可传了消息给钱谦?” 琉璃略略抬手指了指镇南王府,回答道。“镇南王府遭此异变,钱将军原先在那方坐镇。” 云蓁点点头倒是未曾再说些什么。 现下便是等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未曾等到荣故从祝府出来,却等来了东边天际炸响的一颗礼花。 那一刻后,便如同起了连番反应一般,不过几个呼吸,便又有两处天际泛出美艳的礼花。 云蓁唇角略略一勾,站起身后沉声道。 “进!” 李景瑞安置的几处房产都已经搜寻过了,现下,就仅有眼前的一处。 祝府。 在云蓁沉声下令后,原本一起趴着的那些黑影通通起身,飞速窜进祝府内。 云蓁目光流转,在琉璃身上略略转了一圈。 琉璃便立马揽着她,带着她一同落在地上。 云蓁身形稳住,马踏声便灌入耳中,她刹那之间转身,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双眸微微一眯,瞧清马上来人身形高大,正是本该在镇南王府坐镇的钱谦。 钱谦迅速勒住马,在距离云蓁不过一个手臂长的地方顿住,瞧见云蓁的那个瞬间,他有着片刻的怔愣,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瞧着面前这张甚是陌生的面孔,他不知为何总觉得,甚是眼熟,犹疑着开口道。“郡主?” 云蓁淡淡扫了他一眼,直接越过他去,直接奔着祝府大门而去。 眼见云蓁如此反应,钱谦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沉默了片刻,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云蓁身后。 忽来的夜风刮动着门角屋檐下通红似血的灯笼。 云蓁脚步略顿,抬头瞧了那书写着祝府两个大字的玄金色牌匾,眸底有说不出的嘲讽味道。 她在厚重的红漆木门前停下,双眸微微一眯,而后轻轻的扣了扣大门。 祝府里头自然不同外头的暗无天日,里头灯火通明,嘈杂纷乱,这个轻飘飘的叩门声,很快便被其他声音给压了下去。 云蓁在门口静静等了片刻,而后挥了挥手,吐出一个字。 “踢。” 钱谦微愕,便只见琉璃眸底耀着一股子难以言明的诡异光芒,上前一步,抬腿便向着那厚重的红漆木门。 红漆木门发出咚咚声响,而后晃悠了一下,依旧坚挺的竖立着。 众人合力,那红漆木门轰隆一声被踢倒。 一阵尘土飞扬声中,露出面容冷凝的云蓁。 云蓁目光在四周环视了一圈。 而后偏头瞧了钱谦一眼,沉声嘱咐道。“钱将军,这外院便交由你了。” 毕竟轻凰郡主现下应当万事不知的在皇宫内安眠,而不是出现在这。 她不宜抛头露面,既然将钱谦引了来,自然是要他将事情处置妥帖的。 说罢,她也不等钱谦回复,带着琉璃等人便直奔府内而去。 祝漠这两年也算是步步高升,家底子越发深厚,这院子倒是极大。 云蓁带人一路冲撞直奔进内院,一时竟是无人敢挡。 “小心。”突如其来直射而来的暗器被人生生挡住。 那些人似乎不曾想过她们竟是来的如此快,与荣故交缠在一起之际,目光在打斗之间还不住向着他们这一行人之间瞧过来。 云蓁瞧了那人一眼,而后退了几步,目光在两人身后半掩上的房门上流转了一圈。 “搜。” 有人压阵,那人无需片刻便被荣故带人擒下了。 “李景瑞呢?”那人似乎想要暴起,被荣故一脚踩在脚裸处爬不起来。 “呸,别以为我会告诉你。”那人面容刚毅,五官平凡,此刻被荣故擒在手中动弹不得,面上自然就染上了几许怒色。“放开我。” 云蓁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句。“李景瑞呢?” 那人嗤笑一声,刚想呸云蓁一身血沫,却不料想被荣故在身后击打几下,被自己口水呛到,他面容不自觉的扭曲了一下。 眼见这人如此不配合的态度,云蓁也懒得再在他身上耗费什么时间。 她飞速跟进房间,身后荣故直接将那人交给了别人,他则跟在云蓁身后进了房间。 “我进来之时,这房间就只有这一人。”荣故说着,便将云蓁引到房间内的床榻前,一把掀开床上被褥,露出底下的隔板。“若非被我阻止,这房间怕是已经被点着了。” 荣故说着,踢了踢脚边,已经被火烧了半边的幔帐与被褥。 云蓁在瞧见那床榻正中的隔板之后,面色显得十分难看,她伸手取出匕首将那隔板翘起,露出底下黑黝黝的洞口,她探头瞧了一阵,而后伸手一把丢了块火石进去。 借着微弱的光线,云蓁勉强瞧清楚了那底下的场景,发觉这里大抵距离地道底层有着三丈之高,原本应当放置着一架软梯,却已被砍断掉在底下,那火石正巧落在了上头,登时便染了起来。 只是不过片刻功夫后,便已经燃起大半。 云蓁缄默的瞧了半晌后,向着后头摆了摆手,让琉璃将那人带了进来。 琉璃身形娇小,此刻手中拎着个高头大汉,瞧着说不出的诡异。 “丢下去。”云蓁淡淡说了一句,琉璃便立马应声,将那个被包裹成粽子的男子直接便丢了下去。 男子体型高大健硕,被琉璃毫不犹豫的丢下去,登时摔了个四仰八叉头晕眼花,他身形一倒,竟是直接将那火苗给压倒了。 瞧着男子下去并无大碍,云蓁方才对着琉璃点点头,琉璃这才在空中借力几点,而后落在地面上,掏出一个夜明珠,照亮了其中的路。 “给世子传消息,让他带人驻守东南两门。” 李景瑞先前计划好了一切,若非是被她一手打乱,他今夜必定还会潜入皇宫中,将泠国风云彻底搅乱。 只是他怕是没想被云蓁先下手为强,给唐晋元传了消息,已经堵去了他的后招。 李景瑞的反应也算是极快,飞速便决定就此撤走。 若非是云蓁召集了人手,一齐四处搜寻李景瑞的踪迹,等到她找寻到李景瑞的踪迹,怕李景瑞早早便逃之夭夭了。 这甬道闷热,还带着些许泥土腥甜味道,四周坑坑洼洼,瞧来应当是新挖出的。 云蓁举着手中的夜明珠,仔细的环视了甬道内一圈,而后方才谨慎的跟在了琉璃身后。 那大汉先前被摔得不轻,此刻有些晕晕乎乎的,完全是被琉璃推搡着走的。 云蓁漠然无声的跟在这人身后。 目光则是在地上那些深浅不一的脚印上流连,她身子微微一顿,捏住地上那些泥土,放在眼前瞧了瞧。 “应当是不久之前。” 越走越深,云蓁甚至能够清晰闻到里头弥散飘动的一股子淡淡硝石味道。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伸手便一把越过了琉璃,直接将那人打晕过去。 琉璃不明所以的回眸瞧了云蓁一眼。 云蓁却是来不及解释。“快,走。” 在云蓁开口后,荣故一把捞起了云蓁,抱着云蓁在甬道之中飞速疾行,琉璃立即跟上前。 越走越近后,云蓁嗅到了一股淡淡泥土翻新的清香味,登时将手中的夜明珠给塞入怀中,伸手拉了荣故一把,而后在荣故微怔之间,攀上荣故的肩膀,凑在荣故耳际低语了几句。 黑暗之中,荣故似乎是深深的瞧了云蓁一眼。 云蓁感觉到一阵温热的触感落在眉角,而后荣故便伸手将她送入了琉璃身侧,他身形隐藏,逐渐接近那个巷口。 云蓁略略探出头,能够勉强眯眼瞧见那从上头密密麻麻落下的一堆堆泥土。 而后身形疾闪,借着那堆积起来的泥,荣故几下纵越便上了去。 几声惊呼过后,那些土堆有着片刻的滞留,而后传来刀剑交集之声。 “你也上去。”云蓁凑到琉璃耳边。“上去之后,便立即放信号,将世子等人引过来。” “郡主你。”琉璃微微怔了怔,不由回眸瞧了云蓁一眼,犹豫着开口道。“若是你有个好歹。” 云蓁伸手轻轻推了她一把,低声道。“荣故无事,我便无事。” 听到这话,琉璃刹那之间,便明白了云蓁的意思。 只要趁着他们猝不及防下放出信号,那些人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再往里头填泥。 云蓁瞧着琉璃攀上去,那些人似乎不曾想到里头竟是又钻出了个人,不由吃了一惊。 琉璃也不等她们反应,在冒头的那一个瞬间便将手中信号弹给放了出去。 眼见那些人扑上前来,琉璃原本站在坑边,此刻却不得不被他们逼得退了一些,与荣故背靠背站着。 就在他们被那些留下来的人围攻之时,其中一人瞧了瞧那已经被填上了一半的坑洞,四周环视了几圈,低喝了几句什么。 因为说的乃是南唐话,故而琉璃未曾听懂,只是她敏感的察觉到身侧的荣故周身寒气四溢。 她原本没头没脑,在瞧见那些人四处寻了些大石块后,面色也不由沉寂了下来。 其中一人,不知从何处寻了块足有半人高的石块,等着那些人将小石块丢下去后,重重的,将那石块给堵在了那洞口。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主子快走!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主子...” 琉璃心中微惊,话还未说罢,便只感觉身后荣故冷冷扫来一眼,那一眼望过来,像是凝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冰霜似得。 等到将那洞口堵住,那些人便嘟嘟囔囔了一阵,似乎是准备撤走了。 琉璃眉头一蹙,环视了四周一圈,这里乃是城墙夹角的缝隙,正好是个死角。 “撤!” 那些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北城门在轰隆声中缓缓开启,顾不得与琉璃等人纠缠。 琉璃象征性的追了几步后,回眸一瞧,便发觉荣故已经在尝试着搬动那块堵住洞口的大石。 只是还不等荣故多加动作,那大石便被人从里头一把掀开,从里头钻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头来。 荣故目光一凛,肌肉有一瞬间的紧绷,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个坑洞。 因满头满面沾了灰的缘故,钱谦从那坑洞里头钻出来的时候,与土拨鼠着实相差无几。 荣故一把将钱谦给拎了出来,而后在瞧见完好无损的云蓁后,缓缓松了一口气。 云蓁鬓脚发间挂上了些黄泥,显得有些狼狈。“还不快追?” 钱谦一把抹去面上的黄泥,瞧着云蓁所指方向疑惑的开口问道。“那可是北方。” 与南唐乃是南辕北辙,李景瑞便是要逃,怎么会向着完全相反的路逃走? 云蓁回眸深深的瞧了他一眼。“北方疾行一里,便是万里绵延大山,若是被他们逃进大山,你拿他们可有何办法?” 这万里大山又不似小树林,能够直接火烧油浇将人给逼出来。 再者说,虽说她们知晓李景瑞乃是南唐人,但是这毕竟并无直接证据,李景瑞怎会蠢到这种地步?直接一路逃回国内,给她们造势? 让泠国有把柄在手,直接联合众国,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景瑞如果这么蠢,怎么会在泠国里头潜伏如此久? 若是她乃是李景瑞,既然已经被发觉身份,自然是要绕路,将南唐摘个干净。 让他们怀疑便怀疑,并无直接证据,她们能够拿他有何办法? 钱谦这一会虽说并未深思,但是他也能够直接想明白,若是被李景瑞他们逃进了绵延大山之中,这事情便难办了。 “那郡主你还在等些什么?” 钱谦眼见云蓁身形屹立不动,不免有些心生疑惑,瞧了云蓁一眼,心中总觉得云蓁不是那般心胸宽广之人,李景瑞在京都内数次折腾成这模样,她还能够放虎归山? 哪料云蓁却是瞧也不瞧他,只是目光直接越过钱谦,向着他身后紧闭的城门瞧去。 缓缓打开的城门后,几十匹坐骑在一人驱赶下头直奔这个方向而来。 ...... “放我下来。” “你他娘的说什么鬼话。”熊程啐了一口,浓眉紧紧锁在一起,而后将熊瑞向上提了提。 因为熊程粗鲁的动作,熊瑞面上神色越发惨白,他的唇角紧紧抿成一线,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凑在了熊程的耳边低声吼道。“我他娘的叫你放我下来,你丫的耳朵聋了?” 熊瑞吼完,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肩膀上原本便只是粗略包扎过的伤口崩裂开来,那被古怪箭支穿透的伤口汩汩向外冒得鲜血,血色渗透进熊程的肩膀。 “不。”熊程咬了咬牙,先前他被荣故卸了一只手臂,倒是被接上了,只是因为在巷口被云蓁他们堵了个正着,熊程因为用力过猛,他骨节又脱臼开,此刻仅用一只手扶着肩膀上背着的熊程,因为他动作激烈,一时竟是险些未曾站稳。 “你他娘的本来就重,还动来动去的,不想活了?” 被熊程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他感觉身后背着的人似乎有片刻的松懈,只是许久之后,熊程听到熊瑞那低喘无力的声音。“我受了伤,乃是个拖累,你们不应该还带着我。” 熊瑞低低喘息了几句,而后抬头瞧了瞧距离他们不过是三步之遥的蓝衣男子的背影。 低声道。“泠国人反应既然如此快,那便说明他们早有察觉,若是你们再如此拖下去,被泠国人追上,就没法子逃出去了。” “你们不能为了我...” “说什么屁话。”熊程红着一双眼,目光也下意识落在前头领头的男子身上。“主子,一定是为我们算好了后路。” 只是一根筋的熊程并未看见,被他背在背上的熊瑞浅浅吸了一口气,而后轻轻闭上了眸子,面上带着些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其中夹杂着一丝,不多却十分深刻的绝望。 熊程絮絮叨叨的安慰着背上的熊瑞。“你看。” 熊程挺了挺背脊,似乎想要让熊瑞瞧的清楚一点,那不远处的绿林,他面上带着一股子欣喜。“你看,万里大山就在眼前,若是进了山。” 只是熊程话还未说罢,便感觉到熊瑞的动作猛地一晃。 “你他娘的死心吧,除非我死,我也不会抛弃....”回答他的,只有温热而腥甜的血红。 “快逃....”熊程脚步微微一滞,八尺大汉有一瞬间十分惊惶,抬起来的那只脚,竟是迟迟放不下去,耳边只能听见熊瑞那好似含着血色的两个大字,沉甸甸的让他透不过气。 “追兵..” 熊程猛地偏过头,便只瞧见完全瘫痪在他肩膀上,口中翻涌着鲜血的男子,不断催促着他们快逃。 他将熊瑞放下,终于瞧见了贯穿了他肋骨的那支黑色箭翎,那块地方深深塌陷了下去。 “熊瑞。” 那支箭支来的太快,并无太多人瞧清楚。 “他们怎么来的如此快?” 此刻眼见先前还活生生的熊瑞眨眼便瞪着一双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周围的那些人登时惊惶着,围在了一起。 “主子。”那最前头的蓝衣男子此刻回过神来,扫了一眼熊瑞,沉声道。“快走。” 熊程被人拖着前行了几步,连带着一头栽在他怀中的熊瑞尸体也被拖了一段距离。 “熊程!快走!你要熊瑞死不瞑目吗?” 熊程怒吼了一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血色一点点攀爬上他的眼底,那双眸子显得异常吓人,死死的盯着那些骑马奔来的黑色身影在逐渐接近。 “熊瑞想要你活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快走!” 李景瑞眉头微微一蹙,伸手拉了熊瑞一把,沉声道。“走!” 是啊,熊瑞想要他活着。 为了熊瑞。 熊程怒吼了一声,不顾旁人的阻碍,将熊瑞一把扛在肩上,向着那树林之中奔去。 好在熊程并未在这关头上犯傻,那些人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 只差一点点,他们便可平安了。 再踏进这林子前,李景瑞回眸瞧了那远远奔袭而来的众人,眉梢眼角略过一丝的讽刺之色,便是华云蓁提前察觉了又待如何? 不还是晚来了一步? 从那边遥遥射来的一只箭支好似带着其主人的不甘与愤怒,直接冲着他直射过来。 李景瑞身子微倾,当即便避开了。 那支泛着寒芒的箭支便从他耳际穿梭而过,直接射入那矮小的灌木丛之中。 “李..景...瑞!” “莫走!” 一声尖锐的女音带着刺骨的恨意,似乎要贯穿他的耳膜般,在天际炸响。 李景瑞略略摆了摆手,而后转身。 只是他唇角的笑意在感觉到四周不安晃动的树木后,眉梢略略一挑。 几乎在他唇角笑意凝滞的那一刻,密密麻麻的士兵,从矮小的灌木丛,或从那高大的树木身后显出身形。 密不透风般的箭支,在顷刻之间便夺取了李景瑞周边的那些士兵的性命。 李景瑞被熊程扑倒前,好似从那分开的箭支之中,瞧见了一张万般冷凝,面无表情的面孔。 那一张脸,与身后迅速追赶而来的那张脸交叠在一处。 竟是相同无二。 “主子!”因为愤怒,熊程浑身上前紧绷着,反倒是这一群暗卫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下意识便扑向了李景瑞,将他护在了身下。 先前在众人瞧来的熊瑞的尸首,此刻却是有了绝佳的妙用,那些密集到足可将人刺成刺猬的箭支尽数挡了下来。 故而熊程与李景瑞反倒是成了在场毫无损伤的两人。 也不怪那些人放松警惕,本来他们瞧着追兵距离尚远,万万没想到这林中入口,竟是还有埋伏。 这一时不慎下头,难免松懈下来,这才落到了这种地步。 瞧见那些人伤的伤死的死,华云修方才抬了抬手,让弓箭手退下。 他则是闲庭漫步般,缓缓走至了熊程与李景瑞面前。 在华云修接近之时,熊程便从地上暴起,原本是想擒拿下华云修扭转局势,只是他倒是一时忘记了。 华云修可不是一人前来的,眼见熊程暴起,哪些人登时便扑上前来,与熊程纠缠在了一处。 熊程被那些人缠上,心中万分悲戚,不由怒吼出声道。“主子!” “快走!” 李景瑞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目光与华云修交缠在一次,瞧着清晨第一抹霞光折射在华云修那如玉清俊的轮廓上,将他这张脸衬托的十分俊美柔和,竟是让他有一瞬间的柔和。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站在原地,好似听不见身后奔袭而来的急促马踏声。 天际的那抹霞光终于是冲破黎明。 这漫长而混乱的一夜,过去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乃是她蠢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李景瑞。”华云修一步步踏到李景瑞身前,最终在距离李景瑞身前三步左右停下。“来者即是客。” “何须如此火急火燎的便急着离开?”华云修眉梢略略一扬。 熊程便是此刻怒火大盛,但因为先前手臂受了伤的缘故,不着片刻便被人擒下了,此刻被人两下卸掉双臂,押送到了华云修面前。 华云修淡淡扫了那怒火中烧,便是额角不断留着汗渍,一双眸子也死死瞪得老大的熊程。 “世子说话何须如此刻薄。”李景瑞瞧了瞧不断挣扎着的熊程,略略偏了偏头。 “刻薄?”华云修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越过李景瑞的肩膀直接向着其身后探头瞧过去。 那距离李景瑞不过是一丈左右的地方,静静站了一个人。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好一个成王败寇。”云蓁咬着牙,深深吸了一口气,跨步走至李景瑞身后。“李景瑞。” “哦,说不准,你甚至是不叫李景瑞这名字?”云蓁唇角的弧度似嘲似讥。“你果真是好本事啊,在泠国潜伏六年之久。” “你甘心么,便如此撤走?” 听到此话,李景瑞方才缓缓转了转身子,眼珠在眼眶之中转动,因为转的及其缓慢,故而略略显得有些呆滞。 “郡主这话说的。” “便是我翻云覆雨。”李景瑞的半边面颊隐在霞光下头,云蓁略略眯眼,也分辨不出他此刻面上的神色。 “这最终受益的,不还是你们德怀王府么?” 云蓁突然笑了,只是那笑不达眼底,与她此刻僵硬的面容相媲美来,显得十分压抑,她跨前一步。“按你这话,我还需感谢你?” “李景瑞,你说的这些字字句句可深思过?” 隐隐约约的,云蓁好似只能感觉李景瑞的唇角动了动,只是不等她细思李景瑞到底是想说些什么,李景瑞陡然出手。 云蓁心中一跳,虽说早早便知晓李景瑞不会束手待毙,但也不曾想到,他竟是此刻出手了。 云蓁眉梢略略一扬,只来得及退上半步,便一把撞进了一个坚实宽广的胸膛之中。 两人动手极快,用肉眼难以捕捉到。 云蓁只能隐约听见李景瑞轻哼一声,而后退了几步。 “主子。”伴随着熊程惊惶的低喝声,李景瑞的膝盖已经被华云修一脚踢上,略略弯曲。 荣故眼力极佳,与华云修一前一后的踢上同一个部位,一声轻响那处小骨便就此碎开,李景瑞重重的单膝跪地。 云蓁低眸与李景瑞那不服输的眼神对视。 “当初,当初。” 因为李景瑞被华云修与荣故两人一同围攻,穴道被制住了,故而云蓁方才放心的跨前凑近。 她声音极低,仅有李景瑞听到了云蓁开口说的几个字,他瞳孔微微一缩,怔怔的瞧着云蓁。 “悔不当初。” 这四个字仿佛是从云蓁唇齿交替之间吐出来的一般,听来便让人十分毛骨悚然。 云蓁的眼珠子转了转,她强行闭了闭眼,似乎想要安抚好自己现下浑身的战栗,她从袖间摸出了一柄匕首,掂量了片刻,凑到李景瑞的喉口。 跟着那上下滑动的喉结一点点挪动。 她未曾留手,那削铁如泥的匕首搁在李景瑞的喉结上,不久便落下了浅浅的痕迹。 “我想跟他单独谈谈。”忽的,云蓁抬头瞧了华云修一眼,那眼底的疯狂好似已经褪尽,但是唯有少数不多的几个人知晓,待到所有恨意一同喷薄而出,这疯狂几乎会将人逼疯。 身后不远默默站着的荣故似乎是察觉出了云蓁的不对劲,眉头微微一蹙,伸手一把按在了云蓁的肩膀上。“云蓁。” 云蓁略略转头瞧了荣故一眼,唇角略略勾了勾,只是那笑意与眸底沉淀的幽深着实是十分违和。 “恩?” 虽未曾明说,但是云蓁身上那明显的抗拒,任由谁人都能瞧得出来。 荣故唯有心中低叹一声,旋即退了几步。 眼见云蓁如此模样,兴许是生为双生子,华云修虽不明白云蓁这强行压抑的痛苦是来自何方,但是也能够明显察觉出云蓁此刻心情的不对,若是不让她宣泄出来,云蓁经由几次三番的刺激,怕是会被强行逼疯。 “五年。”云蓁低喃了几声,拎了拎手中的匕首,感觉了一下手中触感,而后狠狠的在李景瑞的肩窝上划上了一道。 “这五年真是难为你,费尽心思的接近华桑公主。” “你当初那般对华桑便也就罢了。” “在明知晓华桑身怀有孕之后,你竟还下的去手。” 每说一句,云蓁便抬手在李景瑞的身上落上大大小小的划伤,这柄匕首削铁如泥,更是莫要说削肉了。 云蓁不过轻轻划下一道,那刀伤便好似要深深嵌入李景瑞的骨头之中一般。 李景瑞浑身战栗,也不知是听到云蓁这话心有触动,还是被身上伤口给刺痛的。 云蓁手下极有分寸,这些刀伤看起来十分齐整,深刻入骨,但血色留动的却是不多,能够让李景瑞明显察觉出自己浑身上下血液的流逝,却不会如此快便至死。 “怎么?”云蓁眉梢微微一扬,抬眸瞧了李景瑞一眼,发觉他竟是面无表情的瞧着自己。 狠狠一巴掌便扇了过去。“王爷以往的傲气呢?” 李景瑞面颊被云蓁扇到一旁,面颊可见下肿大起来,可见云蓁下手力道多大。 “华桑当年救你,却冷不防引狼入室,一心为你生儿育女,却不防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这一句话方才触动了李景瑞的心弦般,云蓁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略略乱了乱,他怔怔瞧着云蓁,口中不可抑制的道。“你,你怎么知晓?” “我怎么知晓?”云蓁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当真以为自己做的万无一失么?” 李景瑞眸底的显露而出的惊惶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抬头怔然的瞧了云蓁几眼,突然大声笑了。 被李景瑞眉梢眼角的讥讽刺激到了一般,云蓁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手中匕首都险些控制不住,差些摔在地上。 “你笑什么?”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华桑栽在我手里,乃是她自己蠢。” “再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与郡主你有什么关系?” 云蓁气极的浑身发抖,只觉的脑中一阵阵嗡嗡作响,这句话不断在她脑中盘旋,她口中低声呢喃道,只是眸底越发凝聚起来的血色让她显得十分吓人。“对,乃是她蠢,错付良人。” 她口中不断应声,一双眸子忽然落在李景瑞那双手上,冷冷笑道。“那要按照你所说,你落在我手里,乃是你蠢,我今日便将你剁碎了喂狗。” “让你尝尝死无全尸的下场....”云蓁伸手一把拎起李景瑞的手腕,眸色一厉,手中匕首银光闪动,便要当场剁下李景瑞这只手来。 冷不防那只原本无力垂在身侧的手肘突然抬了起来,突然变招,一把将云蓁手中匕首打掉,而后一把扼住了云蓁的下颚。 云蓁猝不及防被李景瑞捏在手中。 变故来得太快,故而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荣故面色微变,不自觉上前一步。 “站住。”因为一只小腿骨被华云修给踢碎了的缘故,李景瑞仅仅能依靠云蓁的身子站起身来,目光警惕的瞧着距离他最近的荣故。“退开!” 兴许是报复云蓁先前下手太狠,李景瑞捏着云蓁,云蓁的面色登时涨得通红发紫,似乎下一瞬便要透不过气来般。 “你现下腿受了伤,能跑到哪里却去?”华云修的面色显得十分难看。 先前乃是他制住的李景瑞的穴道,此刻冷不防发觉李景瑞竟是冲破了穴道,还将云蓁钳制在了手中,心中便难免觉得有些难堪。 “世子说的对。”李景瑞手下的动作不假思索般又紧了几分,死死钳制住云蓁,让她无法动弹。“此番就算是我死了,也有郡主陪葬不是?” “呵、”云蓁面颊涨的通红,几乎喘不过气,但是喉口闹出的讥讽却是十分刺耳。“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你若是真想死,先前便应该夺过我手中的匕首,直接让我给你殉葬。” 被云蓁直接开口拆穿,李景瑞面上也未曾有什么窘迫之色,只是目光挪动到那被堵住嘴,绑成肉粽子无法动弹的熊程身上。“放了他。” 华云修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李景瑞紧紧掐着云蓁的手腕,不动作,但是那意思却是十分明显。 李景瑞眉梢微微一蹙,威胁道。“还不快动手?” 云蓁能够明显察觉从李景瑞肩胛处缓缓流出的血色一点点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沾湿了她的衣裳。“你可知晓,若是你待会未曾逃走。” “我可是向来说到做到。” “如你所愿,将你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李景瑞勉力勾了勾唇角似乎不曾想到云蓁在他的掌控下,竟还如此嚣张,他动手捏了捏云蓁细长的脖颈。“郡主你还是管好自身死活吧,其余的便不由你费心了。” 被李景瑞拖着一点点的向着熊程而去,云蓁突然开口问道。“你记不记得,你是如何杀死华桑的?” 李景瑞微微一怔,便只感觉一股透心的寒凉灌进他的胸膛,他的心脏有着片刻的收缩,一双眸子还在不断警惕着扫视着华云修与荣故,一时倒是不曾在意过云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气绝身亡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熊程身上的绳索还未完全解开,便只见挟持着云蓁的李景瑞已经在他眼前轰然倒下。 一双眸子死死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他着实不曾想到,不管云蓁先前如何口出狂言,他最后竟是真的会死在云蓁手里。 “主子!” 熊程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一把撞开眼前钳制自己的人,而后踉踉跄跄的直奔那地上的李景瑞而去。 只是未到云蓁身前,便已经被人拦住。 云蓁此刻正蹲下身子,她既然下了手,那便自然不曾留后手,一刀毙命干净利落,连李景瑞反应过来的时间不给。 倒不是李景瑞不曾提防云蓁,只是云蓁先前刺伤他的那几刀,她贴身带着的匕首,上头多多少少沾了些麻药,这几刀下去,李景瑞原本便拼劲了内力,好不容易将穴道重开。 这一下动作下来,便将刀伤里头渗染的麻药给催发了出来。 李景瑞又一门心思在警惕华云修与荣故,自然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疲倦。 这才被云蓁得逞。 “你干什么!” 眼见云蓁不断伸手在李景瑞的脸上乱摸,熊程吵着一口不慎流利的话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娘们还要不要脸。” “杀了人也就罢了,竟是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只是云蓁似乎不曾听到他在说些什么般,手指不断顺着李景瑞的面颊轮廓上流连。 并未找寻到类似于安乐面上的那种人皮后,她眉头微微一蹙,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对,伸手便在李景瑞的面上多划上了几道,正想伸手仔细查看一阵。 便听熊程叫嚣道。“你这个毒妇,人都死了,你还要虐待尸首,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云蓁微微一怔,面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那笑像是发自内心般,若是这笑出现的着实不合时宜,倒是显得十分娇俏,但是在云蓁面上还沾着血的情况下,便显得有些诡异了。 她前一世何止是不得好死?现下风水轮流转,只许李景瑞对她下手? 便不许她报复回来? 只是笑道最后,云蓁似乎有些累了,也懒得再去瞧熊程。 熊程被云蓁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云蓁这个女人甚是邪门,正想要多说两句什么。 便只见云蓁瞧也不瞧,手中匕首便掷了出来,那匕首刚好落在距离熊程脚尖不过是一指的地方,那匕首上头闪耀着一丝银光。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觉李景瑞真的是已经气绝身亡。 云蓁眸底耀着一抹疑惑,原本以为此事到了现下应当会有个完结,却不料想,此刻瞧来。 她心底竟是没有半分报仇雪恨的畅快之感,反倒略略有些茫然。 云蓁捂着自己胸口,怔怔的盯着暴着一双血色眸子,唇角鲜血凝聚的李景瑞,缓缓站起身来。她心中突然觉得有些疲倦,原本支撑着她一路走过来的东西好似都尽数的失去了。 她有些枉然,此刻竟是不知该继续做些什么。 虽说先前说的凶狠,但是到底人死如灯灭,再浓密的恨,到了如今也该有个宣泄口了。 兴许是缺少了支撑下去的目的后,云蓁只感觉头晕眼花,脚下一阵酸软。 “王姐。” 她听见华云修低呼一声,便扑上前来。 只是有人比他还要快一些的将云蓁一把揽入了怀中。 荣故一把将云蓁揽入怀中。 天光已经大亮,公鸡也不知何时啼过晓。 “王姐,你无事吧?” 一切都结束了么? 云蓁能够听见华云修关切的问候,只是,她此刻的脑中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只有那么一句。 长久支持她的意念有一瞬间的崩塌,她便觉得十分松懈,直到她听见荣故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云蓁,李景瑞虽然已经死了,但华子敬尚在。” 这个声音。 云蓁眸色略略一亮,从荣故的怀中撑起了身子,原本乱成一团的脑中登时清明了不少,她的目光缓缓凝聚。 打眼便瞧见了华云修面上难掩着的关怀之色。 “王姐。” 离得近,华云修仅仅瞧见了荣故微微动了动嘴唇,并未听见荣故到底说了些什么,此刻眼见云蓁撑着身子站起来了,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瞧了瞧已经放亮的天光,华云修目光略略一沉,瞧向了云蓁。“王姐。” “现下天色已然大亮,宫里头。” 云蓁自然明白华云修这未曾说完的半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她擅自从宫内出来。 夜晚不会有人去打扰轻凰郡主的安眠,但是这白日里头,若是有人去寻了,发觉她不在。 “可要赶回去?” 华云修虽是如此说,但是心中多多少少是没底的,毕竟谁也不曾想到,这竟是闹腾了整整一夜,此刻云蓁已经出了皇城,便是此刻快马加鞭的赶回去,时间上怕是也不够了,如是如此,怕是要瞧瞧,到底环儿那丫头机不机灵,能不能拖延时间了。 华云修心中正忧心,觉得还是要思忖着是不是要用什么法子将华子敬的目光吸引过来,省的他提前去寻王姐。 却冷不防听到云蓁摇头道。“无妨。” ...... “郡主,你可醒了?”环儿初醒时,尚且有些迷迷糊糊的,被这突然来的陌生声音给吓了一跳,登时吓得从睡榻上一屁股跌到了地上,她吃痛的捂了捂屁股,小脸皱的死紧。 她迷迷蒙蒙的环视了四周一圈,吓得登时冷汗便下来了。 环儿登时翻身从地上站起来,在外殿里头转悠了一圈。 怎么办?怎么办? 这么早,怎么就来人了? 郡主不知回来没有,环儿还来不及探头向着内殿里头瞧上一眼,便听门口敲着殿门的人又轻声敲了敲。 她甚至能够听见门口站着的两人低声交谈议论的声音。 想必若是自己再不出声,怕是这两人便进来了。 环儿匆忙之间向着门口方向瞧去一眼,而后不得已的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殿门前。 缓缓伸手拉开殿门。 那名宫女正欲要敲门的手登时停顿下来,瞧见环儿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心中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面上却捏出一股子恰到好处的笑容,问了一句安道。 “不知郡主可起了?” 说起这个,环儿面色便刷的拉下来了。 她的目光在殿外过了一圈,竟是发觉来人足足有四五个宫女之多,手中端着各色各样的洗漱用具,唇角紧抿道。“我家郡主认床,昨儿很晚方才睡着,谁让你们今日这般早便过来打扰她安眠。” 似乎不曾想环儿口气竟是如此冲,那领头的宫女面上和气的笑容也不免收敛了一些,她微微挑了挑眉头。 “这可是在宫里头,这个点殿下都起了。” 她言下之意便是殿下都起了,轻凰郡主不过一个郡主,竟是摆架子摆的比殿下还大? 眼见环儿面色难看,那宫女又放柔了语气,开口道。“倒不是奴婢们不通情达理,只是昨夜出了不少事情,殿下让奴婢来替郡主洗漱后,将郡主引至御书房,兴许是有事交付,这晚了些,奴婢们可担待不起。” “这位妹妹,你便多担待着点。” 既然人家几句话下来,便将太子殿下给搬了出来,环儿一时哑口无言,唯有怔怔的瞧着那宫女,面上有一瞬间的迟疑。 瞧出了环儿的犹疑,宫女立马抓住机会,补充道。“若是让郡主开罪殿下,怕是也不好吧。” “这位妹妹也不想,殿下与郡主起争执罢?” 这人说的于情于理,若是自己再拦下去,反倒是让人起疑。 环儿牵了牵唇角,瞧了那人一眼,重重的阖上门,将那原本已经抿唇笑开的女子直接挡在了外头。 “等着,我去瞧瞧我家郡主起了没有。” 在那殿门阖上的那个瞬间,那宫女面上的笑容有着片刻的滞留,身后的宫女立马低声愤愤不平道。 “洋气什么?” “都说轻凰郡主乃是个荒唐的主儿,现下瞧来还果真如此,轻凰郡主没规矩便罢了,好歹是有个郡主身份,这手下的婢女也没规矩成这幅模样,倒是要瞧瞧日后到底落得个什么下场。” “慎言。”那领头宫女听罢,心中浮出一抹冷笑,摇了摇头,强行压下胸膛中的那口气。 “她是郡主,我们不过是些奴婢罢了,等着便等着罢。” “哼。”那宫女冷笑一声,却是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只是在这殿门口又待了一阵子,那宫女终究是按耐不住,不由又凑到了那领头宫女的耳边低声道。“先前都跟那丫鬟说的清清楚楚了,乃是殿下的旨意,怎么现下还没有动静?” 那领头女官也觉得甚是不对,秀气的眉头紧紧蹙在一处。 “呦,似锦你们怎么还在外头待着?”身后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太监瞧见这四五个宫女齐刷刷的在门口守着,听见动静,一齐转过身来瞧自己,心中不免觉得甚是奇怪,开口问道。 “这。”那宫女按耐不住,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那领头宫女给瞪了回去,那领头女官笑了笑,开口道。 “郡主这不是还未曾起么?让奴婢等人再等上一等。” “公公怎么过来了?” 听到似锦问起这个,那太监低低叹了一口气,瞧了瞧那内殿,摇了摇头,却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似锦登时便明白过来,这宫里。 该知晓的,日后自然会知晓,若是妄自动了心思,知晓了些不该知晓的,怕是早早便会没了性命。 第一百四十章 卖个面子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郡主。”那太监越过众人,站到殿门下头,伸手扣了扣殿门。“郡主。” 殿门便在下一刻被人从外头拉开,环儿面无表情的扫了那些人一圈后,让开身子道。“进来吧。” 似锦眸底飞速溢出一抹异色,打眼扫了扫那愤愤不平的宫女,摆了摆手,那些人便跟着她齐齐向着里头而去了。 偏过身子让似锦等人进殿后,环儿先前跨了一步,挡在了那太监身前。“你可有事?” 那太监原本抬起的脚步微顿,不由略略抬头瞧了环儿一眼,眼见环儿挡在面前没有退让的意思,他下意识向着点殿内瞧去一眼,躬身有礼道。“殿下有请。” 天际方才堪堪放亮,此刻的云蓁尚一路追赶着李景瑞的踪迹,自然是不可能赶回京都皇宫里头。 至于此刻冷冷坐在床榻边上,疲倦的揉着太阳穴的人。 自然是顶着云蓁一张面皮的琉璃。 “郡主。”任由那些人给自己穿衣打扮,琉璃的目光却隐隐透过窗台,向着外头瞧去。 清晨的第一抹霞光从大开的窗台间直射进来,将窗台下不远的几人身上都镀上一层浅金,让人显得十分周正精致。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不知道郡主她们到底追没追上李景瑞? 好在郡主先前早有安排,让自己顶上再说,若非如此,这一大清早便有人来请,还不得漏了陷? 琉璃心中头装了事,等到那些宫女手脚利索的替自己打扮完毕,琉璃方才回过神。 环儿细致的给她整理着衣襟,两人靠的及其近,她状若无意的开口道。“郡主,殿下让人来请您过去走一遭。” 琉璃低头瞧了环儿一眼,而后轻轻应了一声,她声音压的极轻又有些含糊,故而倒是让人听不清楚她此刻的音色。 “不是奴婢念叨,昨夜郡主你便不该贪凉,瞧瞧现下熏了嗓子罢,待会回府里头,奴婢给您熬碗雪梨汤润润喉。”环儿后头抱怨的话这句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让这殿内的几人听个清清楚楚。 琉璃就势清了清嗓子,淡淡扫了环儿一眼,倒是未曾开口说些什么。 “走。” 好在云蓁以往便不是多话的人,此刻琉璃如此,换旁人瞧来至多是觉得轻凰郡主甚是高傲罢了。 再加上琉璃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不甚熟悉云蓁之人倒是也听不出两人音色之间的差距,故而倒是无人起疑。 ...... 昨晚京都内闹腾的及凶,摄政王今日早朝不见踪迹便也就罢了,听闻昨夜这镇南王府里头可是遭人血洗。 这发生在天子脚下的一桩灭门惨案,引起了多方势力的驻足观望。 毕竟这镇南王府惨遭血洗,可不是件小事,今日华子敬早朝之时勃然大怒,喝令京兆府尹三日之内必定要给他一个交代。 否则非但乌纱帽不保,便是乌纱帽下头的那颗脑袋怕是也得移位。 只是放在明眼人眼底,哪里会不明白华子敬这连番喝问有着作秀意味? 事已至此,便是喝令严查,又顶什么用处? 不过便是有几分作秀意味,华子敬如此做也于情于理,旁人也无法诟病些什么。 镇南王府昨夜遭此异变,华子敬反应的极快,快的连后续的处置方式都一应俱全,难免引人遐想。 毕竟泠国史上,这倒是第一次在天子脚下,堂堂王爷府邸被尽数血洗了个干净的。 “镇南王莫要太过伤心。” 听着华子敬这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在婉转的安抚自己,司空傲唇角略略勾出个嘲讽的弧度,觉得甚是讽刺。 只是这情绪被他飞速压了下去,故而华子敬并未瞧见罢了。 眼见司空傲并不搭话,华子敬不由蹙了蹙眉头,思忖着毕竟家门被血洗,司空傲现下的心情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故而他也未曾强人所难,再三安抚了司空傲几句。 “殿下。”华子敬这话已至结尾,冷不防听到司空傲这突然冒出的话头,他微微一滞。 便见司空傲缓缓抬起头来,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眸子沉甸甸的,再加上司空傲此刻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倒是瞧着让人甚是心惊,他不疾不徐的提议道。“殿下。” “微臣入京已有数月有余,现下京都内突逢此大变,微臣府邸被人洗劫,发现了不少南唐人的尸首。” “南唐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潜入京都,心思叵测。” “微臣一介武将,不才,几年沙场历练下来,倒是尚有几分压迫之感,在京都内难堪大用,特此请命,调任边境,压制外敌。” 听着司空傲提及这个,华子敬唇角笑意不自觉僵住,瞧向司空傲的那双眸子里头沉淀着些许旁人瞧不懂的神色。 司空傲借由昨夜之事为引,请命调离京都,华子敬是万万没想到的,只是司空傲这话已经说的如此明显,他现下就此拒绝也着实太过不近人情,倒是显得他小肚鸡肠容不得人。 思来想去,华子敬摇了摇头。“镇南王府昨夜发生此等异变,实属耸人听闻,你还是多在京都内休养一段时日,此事不急,日后再议。” 司空傲深深的瞧了华子敬一眼,倒是不曾再说些什么。 目送司空傲出门,华子敬面上笑容登时垮了下来,冷哼一声,高声叫了一句。“毕琛。” 毕琛忙从外殿里头迎了进来,站在华子敬身侧,低声道。“殿下。” “去让人将右相请进宫里。” 毕琛眼观鼻鼻观心的应了一声,却未有动作。 华子敬发觉毕琛还站在原地,不由抬头瞧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事?” 毕琛沉声道。“殿下,柳家嫡公子一早便递了名帖,您见是不见?” “柳宗沛?”华子敬心中不觉疑惑,“他来干什么。” 便是口中如此说,华子敬还是沉吟着开口道。“让他进来。” 柳宗沛进来之时,殿内仅有华子敬一人。 兴许是听到动静,华子敬不由抬头瞧了他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沉声道。“不知宗沛此番进宫所谓何事?” 柳宗沛一切条件都算是不错,瞧来也甚是稳妥,若非是柳家的态度还未明确,柳宗沛倒是能算的上一个好帮手。 华子敬动了心思,面上自然就不免染上了抹淡淡的笑意,轻轻搁下手中的毛笔,从长椅后头站起身来,走到柳宗沛近前,扶起他来。“何须如此多礼。” 华子敬摇了摇头甚是叹息道。“昨夜京都内发生的事情太多,想必宗沛你也十分清楚,故而今儿便忙的很,便一时忘了让人引你进来了,可是久等了?” “不知宗沛今日进宫可是有何要紧事?” 柳宗沛心知便是华子敬现下的态度如此亲和,但是这礼仪还是要做得规范,给华子敬规矩的行了行礼后,他方才沉着一张面孔开口道。“殿下。” “宗沛知晓殿下匆忙,这些小事本不该劳烦殿下。” 他说罢,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家门不幸,此事说出口,怕会玷了殿下您的耳朵。” 华子敬听闻柳宗沛如此说,心中不免存了几分疑惑,开口道。“宗沛有话便直说便是。” “与本殿何须如此客气。” 柳宗沛抬头小心辨认了一下华子敬现下的面色,考虑着华子敬此话好似不是作伪,方才开口道。 “此等小事,本不该呈送到殿下耳边,只是我那个荒唐妹妹,昨儿一夜未归。” 华子敬听到这里,眉头不自觉的便微微一蹙,心中不禁有些冒火,昨夜之事,闹腾的沸沸扬扬,再不济柳家不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吧?一个嫡女彻夜不归,竟是还捅到自己这里来? 心中虽是不满,华子敬的面上却未曾显露出来。 只是柳宗沛是何等人物?早从华子敬微表情之中辨出了华子敬现下不快的心情,当即开口道。“若非事出有因,此事宗沛着实羞于启齿。只是昨夜宫宴散尽后,微臣母亲带着女眷不胜酒力先行回府,微臣而后跟殿下您打过了几句招呼后方才回府。” “却不料想我那荒唐妹妹却未曾跟随我母亲回府,听母亲说是我那荒唐妹妹让人传了消息,说是晚一些,跟微臣一道。” “可是微臣昨儿却是并未见过青青。” 听柳宗沛说到这里,华子敬如何不明白柳宗沛这是什么意思?柳宗沛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柳青青并未出宫,而是留在了宫里。 柳宗沛眼见华子敬面上细微有些抽搐,忙补充道。“听闻昨夜轻凰郡主曾在宫里歇下。” “想必乃是小妹与轻凰郡主撞上之后,两人相谈甚欢忘了时间?” 柳宗沛这话便说的不由有些掩耳盗铃了,毕竟他自己心中清楚华云蓁与柳家结下了梁子,是万万不可能与柳青青有所瓜葛的。 只是柳青青毕竟是柳府的嫡女,在外头一夜未归,这名头多少也是不好听的,柳青青日后可还是要嫁人的。 柳宗沛今日来找华子敬,打的便是让华子敬卖个面子的主意。 毕竟柳青青在宫里留宿了一夜,若是不寻个正经名头,这事怕也算不得好。 只要华子敬开口,华云蓁便是再不愉悦,也应当知晓分寸,不会开口反驳,毕竟对谁都没有好处。 华子敬是不知晓华云蓁与柳青青之间的那点梁子,眼见柳宗沛为了护住柳府名头,求到自己这里来了。 心道不过是件小事,卖柳府一个面子也无妨,便也就心照不宣的抚了抚袖子,对毕琛道。“去寻一寻柳小姐,瞧瞧是不是昨儿与郡主聊的起劲,故而忘了时间,在哪个宫里头歇下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何打算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柳青青从梦中惊醒之时,只觉得浑身酸涩难过,眼皮好似粘在了一处般,她无意识呢喃了一声。 似乎被透过窗台隐隐透进来的光逼的额角抽痛,她转了个身子,手下触摸到温热的皮肤后,脑中有一瞬间的怔愣。 而后刷的睁开眼睛。 一张她见过几面的中年男子的面孔在她的眼眸之中不断放大。 她脑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下意识的便伸手想要将他推开。 “啊!” 那男子在睡梦之中冷不防的被柳青青伸手推了一下,撞上床栏。 他吃痛的睁开眸子,浑浑噩噩的眸子,在瞧见柳青青那双惊恐万状的眸子后,陡然清醒过来。 “你,你怎么在这?” 昨儿德怀王被灌了不少酒,身上还有着浓重的酒味,此刻低头眼见柳青青赤条条的躺在自己身边,白净的身子上有着遮不住的青紫痕迹,哪里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青青摇着头,猛地后退,因为惊慌,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自己现在乃是处于床沿。 这失神之间,便赤条条的光裸着身子滚下了床榻。 “你,你对我做了些什么。”柳青青惊慌的伸手扯下被褥盖着身子,眸底皆是茫然之色,昨夜种种翻涌在她的脑中。 无法接受下,她不由失神的尖叫了几句。 眼见柳青青如此模样,德怀王打眼扫见床榻上的那抹深色,不由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昨夜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了。 “青青,你先从地上起来。” 德怀王失神间,身上用于遮羞的被褥被柳青青一把抽掉,他登时浑身光裸。 “你别过来!”柳青青泪水登时便流淌下来,脑中嗡嗡作响。 德怀王瞧着柳青青如此委屈模样,不由无奈的放柔了语气道。“好好好,我不过来。” 毕竟怎么说柳青青现在也是他的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一个刹那之间德怀王便衡量了许多,竟是觉得甚是满意。 相对于与柳家有亲的静侧妃,这柳青青毕竟是柳府嫡女,若是她嫁入德怀王府,他便又等于添了一只臂膀。 柳青青现下浑身酸软无力,脑中昏昏沉沉,一时竟是没转过弯来。 便在德怀王想要问一句什么之时。 房门便在此刻被人叩响,在德怀王的目光落在房门之际,便听门外之人开口道。 “柳小姐。” 柳青青浑身僵硬,抖索着身子爬起身子便去抓挂在衣架上的衣裳,口中抖索着强装镇定道。“稍等片刻,等等。” 只是因为慌张,她踩中了裹着身子的被褥,猛地向前跌去。 德怀王此刻正想下榻,此刻眼见柳青青扑了过来,下意识便一捞,两人身形不稳,当即交叠在了一处。 这一下可是动静不小,外头的人一惊,撞门进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德怀王两人赤身裸体的交叠在一处,柳青青此刻正在满面慌张的拉扯着身上的被褥避体。 “父王?”柳青青听到这句话之时,下意识回过头望了过去,瞧见人群之中甚是打眼的云蓁之后,陡然失声尖叫起来,恍然之间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再瞧了一眼自己身侧的德怀王,身子气的不住抖动,眼角泪水登时便流了下来。 华云蓁! 华云蓁如此做,就是想要看她的笑话!居然,居然如此对自己。 想到昨夜,柳青青便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若是,若是昨夜不跟着那名侍女出来,呆在大哥身侧,昨夜便不会发生如此荒唐之事的。 现下,一切都毁了。 而一切的起因,都只是因为华云蓁! 德怀王与她肌肤相亲,还以为柳青青是羞赧所至,他的目光在一同闯进来的几人面上一一略过,而后沉声道。 “出去。” …… 镇南王府惨遭洗劫,在京都内愈演愈烈,传的沸沸扬扬,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这事来的荒唐,但是却被压的极快。 听闻乃是标榜的江洋大盗杀人狂魔所为,第二日便被京兆府尹给缉拿归案,但到底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便是将功补过,京兆府也被降了职,调任外地。 而与此同时,京都内不知何处吹起一股子邪风。 天降大石砸在东门外城,那块石块足有一人之高,当夜砸下之时,旁人还不当一回事,却不妨白日里头被人发觉之时,上头刻着了几行血字。 古老而繁复的字符,那块石块放置了许久之后,方才有学识渊博的书生开口替众人解惑。 大抵之意便是,国无明主,风云将起。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解释,便不禁让人联想起来,自打华桑公主逝世,太子掌国之后,京都内大大小小之事发生了不知晓多少。 一时之间不免人心惶惶。 待到华子敬察觉之时,那条传闻已经遍布大街小巷,想要压,也怕是做不到了。 “废物!”华子敬的面色阴沉,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郎,面上总是挂着一股子强装的傲气凛然,此刻面上的所有伪装都统统崩塌殆尽,兴许是因为瞧惯了他面上的面具,此刻越发显得他面容狰狞可怖。 “你们统统给本殿滚!若是再寻不出那造谣之人,你们便提头来见!” 华子敬随手一甩,桌上搁置的密密麻麻的奏章便被他尽数的甩了出去,侍候在他身侧的太监登时惧怕的浑身瑟瑟发抖,蹲在地上迅速的收拾起那些奏章来。 “殿下。”唐晋元进来之时,一杯温热的茶盏刚好尽数倾泻在了他的脚边,水点沾染上他的袍角,他略略抬头瞧了处于暴露状态,如同是一只暴走的狮子般的华子敬,沉声道。 “又怎么了?” 华子敬气得胸膛不住起伏,一双狭长的眸底里头暗暗翻涌着血色,瞧见唐晋元进来便仿佛是寻到了个臂港般,猛地从桌边站起身来,便是怒色也有所收敛,他瞧向唐晋元的目光之中带着明显的依赖。 若是华云蓁此刻在这,万万是不会信,这个人会是华子敬。 “舅舅。”华子敬说了一句后,瞧了地上收拾的几名太监,心底有说不出的烦躁,摆了摆手,低吼道。“不用收拾了,都给本殿滚出去。” 唐晋元没想到华子敬竟是气成如此,眉头不由蹙在一处,只是碍于有旁人在场,他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待到那些太监尽数退了出去,华子敬方才几步走上前,停在唐晋元的身侧,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委屈。“舅舅。” “又出了什么事?”唐晋元的眼睑下头也有一层淡淡的青色,这段时间奔波劳累下来,他也不太好过,此刻低眸瞧了华子敬一眼,发觉他手中捏着一张雪白信纸。 华子敬举到他面前的手有些略略发抖。“舅舅,你瞧瞧。” 兴许是对这个舅舅尚存几分惧怕,华子敬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强行稳住心神,将手中攥紧的信件递给了唐晋元。 趁着唐晋元低眸瞧信件的空档,华子敬死死捏住了拳头,额角青筋一阵阵的抽搐。 “司空傲那个莽夫最近频频上折子,要调任边境。”华子敬说着,不由自主的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奏章,那些奏章上头的字迹轻狂洒脱之间略带一丝傲慢,竟是同一人上的折子。 而那一堆淡青色折子里头,有几本上头印上了些许深深浅浅的脚印,那脚印及深,可见下脚之人心情是如何暴躁。 若仅仅是司空傲给他寻事便也就罢了。 华子敬抿了抿唇角,瞧了唐晋元手中的奏折一眼,恨声道。“自打要跟柳府联姻之后,德怀王便越发放肆了,也越发不加以掩饰自己的野心。” 便在华子敬说话间,唐晋元已经瞧完了手中单薄的信纸,眉头也与华子敬无异紧紧蹙在了一处,抖了抖手中褶皱的信件开口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信件上说的事情十分简单,乃是揭露赵府之事与德怀王脱不了干系。 将赵府众人救出来,便是德怀王的手笔,不光如此,德怀王还与镇南王有所牵扯,若非是摄政王在从中插了一脚,他们两个怕是早早便结亲了。 华子敬扫了那信件一眼,低声道。“乃是潜伏在摄政王府邸的那个探子,在摄政王的密室之中寻到了一些东西,将这些笼统的并知一同传了进来。” “李景瑞?”唐晋元眸色淡淡,沉默了半晌,也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 华子敬眼见唐晋元如此表情,登时急急开口道。“舅舅,我知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李景瑞他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毕竟人已经死了,他总不能死之前便能够预料到自己的死?然后用这些东西来引起我们的怀疑?” 华子敬冷笑一声。“再说了,不论这信件上所说到底是不是属实,德怀王的目的打从一开始,便十分明确了不是?” 准确的来说,这些藩王奔丧进京,却迟迟不肯回归封地,心里头多多少少都打着些不该有的想法。 李景瑞赔进性命留下这么一封信件,根本毫无异议。 唐晋元也知晓华子敬说的有道理,便也未曾反驳,只是略略点头,眸色不自觉的略略眯了眯。 “若当真如同信件上所说,德怀王与镇南王也有意向结亲,再加上现下的德怀王有柳家作为后盾,那事情可便难办的多了。” 也难怪华子敬气成这副德行了。 唐晋元抿了抿唇,眸色在华子敬身上一扫。“殿下有何打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木已成舟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不论皇宫里头到底如何风起云涌,云蓁此处倒是安静的很。 午后的阳光暖暖透过树梢,深深浅浅的落在云蓁的身上,像是给云蓁披了一件淡金色的薄纱一般,纤长的睫毛轻巧的眨动间,云蓁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又一页。 现下天气还算不得暖和,故而云蓁此刻坐在阳光底下,被暖洋洋的日光照着,一动都不想动。 这诺大空旷的庭院之中,只能听见云蓁缓缓翻动书页的轻响,树叶轻摆浮动,安得岁月静谧。 云蓁的指尖却是突然停驻,她缓缓抬起头来,透过浓密的树荫隐约能够瞧见树干上头坐着一道身影。 她眸底暗色微涌,阖上手中的书卷,仰头瞧着那上头坐着的人。 若是不想让她发觉,那身影又何须弄出些动静,故意吸引她注意? 发觉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云蓁眸底稍纵即逝些什么,目光在地上扫了扫,而后缓缓蹲下,在地上随手捡了一个石块,便猛地向上头一丢。 她手劲不大,便是打中那人,也没有什么痛感。 那人身子晃了晃,竟是一头栽了下来。 云蓁瞳孔不自觉的微微一缩,面上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 便只见那人在空中一个回旋,脚踏树干借力,一个翻转便在云蓁面前停下。 “主子。”其实在那人从树梢栽下来之时,云蓁便瞧清楚了,不是她原本设想的那名男子。 云蓁将手中书卷换了一只手拿着,而后淡淡应了一声,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琉璃面色古怪的瞧了云蓁一眼,与云蓁对视之间,眼角眉梢好似染上了些戏谑。 只是便是如此,云蓁面上也未曾显露出什么异色来,仿佛是迟钝的不曾察觉出她的调侃。 琉璃盯着她的面庞,突然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了云蓁手中。 云蓁接在手中,便听琉璃染着笑的声音道。“主子,讲真,你先前瞧见树顶上坐的乃是我,眼角眉梢都染着浓浓的失望。” “遮都遮不住。” 云蓁虽未给反应,琉璃却眼见的瞧见了云蓁手指略略一顿,心中不由偷笑,摇头道。“先前让人天天在树梢上蹲着,主子搞的好似并不在意,人家这两日不来,你便心神不宁的跟什么似得...” 她的话还未说罢,便只见略略抬了抬手,掩藏在袖中的匕首耀着寒芒。 琉璃口中话语一滞,险些笑出声来,一张笑脸憋得通红发紫,而后求饶道。“好好,我不说了就是。” 云蓁好似也拿她没甚办法,瞧了她一眼之后,便懒得再说些什么,摊开着手中信件扫了一眼,眸底不自觉的便溢出一抹异色。 琉璃好似变戏法似得,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小黑匣,端送到了云蓁的面前。 云蓁随手将手中信件捏住,抬眸瞧了一眼,琉璃手中的黑匣子。 黑匣子细长,并无其余花纹,云蓁心中正觉得疑惑。 便听琉璃道。“主子你以往那个袖里箭不是坏了么?” 云蓁将黑匣子打开,里头乃是一柄纯银袖里箭,箭身以纯银打造,设计精巧,一次可连发三枚,声音也小了许多。 “他倒是对主子你极为上心....”琉璃口中的调侃有一瞬间的僵硬,不由抬头瞧了院门的方向,身子几个纵越便又藏在了树荫中去了。 只见那院门口远远拦了一人,似乎是注意到院子里头站着的云蓁,那由着丫鬟搀扶着的叶姨娘对着云蓁浅浅笑了笑。 “郡主。” 云蓁将手中黑匣子推上,而后对着叶姨娘轻轻点了点头,“姨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叶姨娘近些日子想来过得极为滋润,可不是? 以往嚣张跋扈的静侧妃在云蓁面前便跟蔫了似得,再也不敢开口顶撞一句什么,生怕云蓁对她不客气般。 连带着,静侧妃也不敢来寻叶姨娘的晦气。 故而叶姨娘倒是过了几天的安稳日子,今日既然来了,那便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这不是想着天色好,来散散心。”叶姨娘面上虽说带着股子笑,但却不知为何,长期喜欢瞧云蓁的面色,眼见云蓁如此问,她唇角不由抿了抿,笑道。“瞧来郡主近些日子心情也是不错。” “怎么也不出院子走动一番?” 云蓁淡淡扫了叶姨娘一眼,唇角略略勾了勾,她的眉眼之间染上一股淡淡的笑意。 叶姨娘只觉得这一个对视之间,云蓁便好似看穿了她所有的想法似得,她心中不由略略一惊,便听云蓁开口道。“今日天色虽好,但我瞧着,叶姨娘腹中藏了些事,怕是也体会不到这暖暖明日。” 叶姨娘不由苦笑着摇摇头感叹道。“倒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郡主。” “叶姨娘有话便直说便是。” 既然云蓁如此开了口,她若是真不说,倒是显得有几分娇气,叶姨娘也不犹豫,开口试探性问道。“郡主可听到了外头传得一些消息。” “恩?”云蓁不由抬头瞧了叶姨娘一眼,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揣度。 这深宅大院里待着的女人,会关心的无非就是那么几样,叶姨娘这是不知打哪里听来了消息后,特意来试探自己罢了。 “那就要瞧姨娘你说的乃是什么消息了。” 听到云蓁如此说,叶姨娘不由退了一些,瞧了云蓁一眼,而后直接开门见山道。“听闻柳家有意与王爷联姻?” 她口中的王爷自然是指的德怀王。 深宅妇人,倒是还有几分门道,云蓁浅浅笑了笑,不答反问道。“姨娘这是打哪听来的消息?” 十日前,本就焦头烂额的华子敬冷不防发觉自己的皇叔,竟是在自己的后宫之中跟柳家小姐搞到了一处,还让不少人给撞上了。 这木已成舟,柳宗沛反应倒是极快,当即便卖了个面子,求华子敬将这桩丑闻给压下去。 华子敬险些被气晕过去,只是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存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知晓若是这事情捅了出去,他连带着面上也无光,便暗暗处置了那几名知晓了不该知晓的宫人,而后强行用铁血手段强迫那些人守口如瓶。 但是到底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华子敬便是不想让柳家站到德怀王一系去,但到底是闹出了这桩子事情。 只是到底柳尚书知晓不能如此便表态,与德怀王牵扯,当夜便入了宫负荆请罪。 华子敬为表大度,唯有答应下旨赐婚,将柳家嫡女赐给德怀王。 柳家乃是百年世家,柳青青又是嫡女,便是提前与德怀王发生了些什么,但到底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嫁过来自然是要坐稳正妃位置的。 其实柳尚书自己也未曾想到,一场宫宴下来,竟是将自己女儿给赔了进去,只是到底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 只是到底柳尚书还是想要些脸面,便求了德怀王日后上门来提亲,三媒六聘求娶柳青青。 德怀王这两日在准备这些事宜,想来叶姨娘也是从这处察觉出了不对之处。 云蓁其实也未曾想到这误打误撞下,柳青青竟是成了自己的嫡母,要知晓,柳青青与自己年岁可是相差不多,她想必心中也清楚,被迫如此屈辱下嫁给德怀王做填房,乃是因为自己。 毕竟按照柳青青的身份,大可挑选一位如意郎君,青年才俊,只是这个想法还未实现,便被云蓁生生掐碎了。 她跟柳青青之间的梁子可是结大了,若是她嫁过来,怕是少不了一顿折腾。 但是既然已经如此,也怪不得谁了。 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云蓁下意识抬头望了树梢一眼,只是树荫茂密,琉璃此刻打定主意不出来,她也瞧不见什么。 只是,德怀王忙的团团转,自然是不可能自己主动去与叶姨娘开口说要与柳家联姻。 叶姨娘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叶姨娘似乎也瞧出了云蓁那双眸子里头暗藏着些什么,心中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便让身侧的丫鬟褪下,待到这里仅剩下了自己与云蓁两人之后,立即开口表忠心道。“这消息,倒是静侧妃安插在我身侧的眼线透露给我知晓的。” 叶姨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方才开口道。“此事本该我不应开口,只是郡主也知晓,这柳家与郡主颇有些波折,这静侧妃让人传了这么一条消息来,想必是想从我这里知晓郡主的态度,或是知晓这事情到底是否当真。” 云蓁将手中信件折叠放回信封之中,听到这里不可置否道。“她倒是对我甚是期盼,竟是觉得此等事情我会知晓。” 说罢,云蓁略略抬头,眸底耀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开口道。 “既然她想要从我这里打探一些消息来,那便如她所愿。” 叶姨娘瞳孔微微一缩,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郡主你的意思是。” 她脑筋转的极快,既然这等消息,静侧妃还要通过云蓁知晓真假,那便表明,柳府那边并未跟她说明,静侧妃与柳府怕是已有间隙。 叶姨娘思索到此,心中不免有喜有忧。“若是那柳家小姐嫁进了府里,必然位置不低。” 瞧着叶姨娘这片刻,便能分析出些旁的,云蓁不免颇有些赞赏,瞧着叶姨娘忧心冲冲的模样,不由开口问道。“姨娘这是怕柳小姐嫁进来,分去了你的宠爱?” 叶姨娘此刻回过神,瞧了云蓁一眼,不由摇头道。“郡主你这说的什么话。”她摸了摸自己的面庞,低声道。“我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不论王爷日后抬进来的,不论是嫡妻,还是与我位分无二的姨娘,与我都没有什么大的干系,我忧心的。” 云蓁自然明白她忧心些什么,唇角不由抿了抿。“你放心,那位柳小姐毕竟是大家出生,倒也不是容不得人,你日后能保持如此的自知之明,便可相安无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恼羞成怒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从云蓁这里得到了这么个消息后,叶姨娘便从小院子里头退了出来。 “姨娘。”在外头侯着的丫鬟眼见姨娘退出来,忙迎上前,低声道。“如何了?” 叶姨娘若有所思的抬眸瞧了她一眼,深深的似乎要瞧进这丫鬟的眼底似的,而后缓缓勾了勾唇。 “嗯。” “你待会儿透露些消息给笑儿,便说听郡主那边说……” “你说什么?”静侧妃原本紧绷的身子此刻瘫软下去,好似失去了支撑下去的勇气般,目光空洞的瞧着那开口的丫鬟。 “侧妃娘娘。” “你,你再说一遍。”静侧妃陡然支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笑儿看。 笑儿被她这目光盯的头皮发麻,盯着这个感觉,开口道。 “叶姨娘先前去郡主处走了一遭,郡主虽说并未明言,但那意思大抵是不过走个过场。” 静侧妃失神的勉力撑着身子,口中不住呢喃道。“原是,原是,如此?” 她眸色一狠,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原本心中不详的预感终于实现。 她说柳府那边迟迟不回她消息,多番敷衍,原是因为柳府居然要将人直接嫁过来。 “侧妃。”笑儿犹豫了一下,而后顶着头顶的压力开口道。“听闻德怀王求娶的乃是大小姐。” 这个消息便如同乃是晴天霹雳般陡然在静侧妃的脑门炸响。 静侧妃身子一软,终于是知晓自己没了指望。 若是柳家仅仅安排个庶女过来便也就罢了,柳青青乃是什么身份? 柳青青年纪与世子相仿,便是柳府提出与世子结亲,王爷怕是也不会抗拒。 要知晓,就算德怀王的身份地位不低,但到底嫁过来乃是个填房。 静侧妃思来想去都未曾想到,居然会是柳青青嫁过来。 “侧妃。”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与华云蓁结了仇,如今柳家又放弃了她,现下若是云蓁想要对付自己,那不是随手将自己给捏死么? 静侧妃面上不由浮出一抹惋惜痛苦之色,她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 待到叶姨娘离开,云蓁方才转身进房,将手中信件摊开放在桌上,斟酌了片刻,方才坐下伸手将那袖里箭给取了出来。 琉璃跟着她进了房,瞧着云蓁试用那袖里箭,沉声开口道。“郡主。” “恩。”云蓁淡淡应了一声,轻轻扣动,手中袖箭顷刻之间射出,突突连击。 怔然之间,便射入了对面的墙壁上。 这个袖里箭倒真是比她以前那个要轻巧灵便,又音色清脆。 “唐晋元的身份查出来了。”眼见云蓁对那袖里箭爱不释手的模样,琉璃不由眉梢微微一扬,开口道。 “恩?”云蓁流连在那弓弩上的手指微微一顿,淡淡开口问道。“他与华子敬有何干系?” 眼见云蓁如此敏锐的便掐准了这件事情的中心,琉璃也不吃惊,蹙了蹙眉头道。“唐晋元的身份倒是无错。” “唐晋元倒的确乃是在唐家长大,不过却只是唐家养子。” 云蓁长睫微微一眨,并未搭话,故而琉璃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唯有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道。“按照他原本血脉来算,应姓百里。” “百里?”云蓁不由陷入深思,脑中飞速略过了一丝什么,不由蹙眉开口问道。“我记得静安王的妾侍里头,好似有一位极为受宠的,是复姓百里的?” 这点小事,她为何知晓,不过是因为,当年那位百里妾侍太过受宠,静安王本来是想一拍众议,将她提为正妃。 但因百里家已然落魄,那位妾侍又不过乃是名庶女,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太妃死活不同意。 静安王便想着从父皇这里入手。只是,到底是被王太妃给压住了,最后,百里妾侍也仅仅成了侧妃,正妃之位尚且空悬。 当初她偶然之间听到这个姓氏,觉得甚是有趣,便牢牢记住了。 只是这个侧妃还未来得及坐几天,静安王一家便在封地被人血洗。 而华子敬便是静安王一系留下的血脉。 只是华子敬听闻乃是静安王嫡子,从嫡子之中挑了一个出挑的过继在了父皇的脚下,若是如此想,那么唐晋元应当复姓百里,想必是必定跟那名百里侧妃有所牵扯。 似乎未曾想到云蓁不过这么个小小年纪,竟然会知晓这个,琉璃颇有几分讶异。 “当年静安王为了将那个百里妾侍提拔为正妃,可是很是折腾了一番,百姓议论纷纷,说不知这百里夫人到底长得如何貌美,竟是将静安王迷成那般。”提起这个,琉璃面上露出一抹怀念之色。 只是这回忆还未回忆多久,她又接着道。“那名百里侧妃,算来,应当是右相的亲姐姐。” 唐晋元如此费尽心力的帮助华子敬。“华子敬。” “唐晋元乃是华子敬的亲舅舅?”这个倒是并无不可,毕竟当年她的那位皇叔是如何宠爱那名百里侧妃,乃是天下皆知。 若是华子敬乃是百里侧妃所生儿子,那一切便说的通了。 静安王喜爱百里侧妃,故而将华子敬直接过继给了父皇,父皇又仅有这一个继子,那个位置,日后十有八九便是华子敬的。 只是可惜,静安王的算盘打的劈啪作响,但却万万不曾想到,自己一回封地,便尽数灭门。 如此一想,倒是能够理解,为何唐晋元对华子敬那般挑剔了,毕竟自己的亲外甥,自然是要挑剔一些,以供日后成才的。 只是她万万不曾想到,唐晋元竟是藏得如此深。 她当初也不是不能容人的。 唐晋元既然瞒她瞒的如此好,那便说明,这一切的策划,十有八九乃是由他一手操办。 华子敬年纪尚小,思想并无如此细腻,能够做到事无巨细。 想到自己落得这个下场,十有八九乃是唐晋元一手掌控,云蓁就不由恨得牙痒痒,她眸色略略一深,开口问道。 “东门城外的巨石,华子敬便没什么动静?” 便听琉璃开口道。“太子这两日夜里,都让人前去东门城外,想要将那‘天降巨石’给弄走,都被我们带人拦下了,今夜想来又会来走一遭。” 云蓁眉梢略略一勾,而后轻轻点了点头道。“今夜便随他去吧,反正那消息已经在京都内传的沸沸扬扬了。” “留之无用了。” 琉璃沉吟了片刻。“虽说东门城外的天降大石乃是我们的手笔,可京都内这些留言逐渐扩散压抑不住,可不由我们一手把控。” 听着琉璃说起这个,云蓁唇角不由勾了勾,抬眸瞧了琉璃一眼,而后开口道。“这风既然起了,自然会有人乘风而行。” “现在最主要的,便是等了。”云蓁说罢,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拍抚了一下。 琉璃好似不甚明白云蓁口中所说的等,是在等些什么,不由犹豫了片刻后,疑惑的开口道。“主子,现下京都内人心惶惶。” “算算时间,距离钦天监定下的日子,可仅有十天了,若是待到太子殿下举行了登基大典,把控住京都内权势,那一切便无如此简单了。” 云蓁的手指在桌上略略敲了敲,眉心之中好似染上了一股子常年难以散尽的阴郁,她抬眸瞧了瞧窗外,低声道。“便是因为时间不多,方才需要一举命中。” 泠国现下再也支撑不住什么大的变动了,拜李景瑞所赐,泠国内大乱一场,弄得人心惶惶,政权交错。 若是再有什么大的变动,怕是周围的那些虎视眈眈的国家,再也压抑不住了。 届时内忧外患。 该让她如何是好? 云蓁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开口问道。“外头可有人守着?” 琉璃微微一愣,方才反应过来,知晓了云蓁所指的人,乃是何人。 “倒是有一人在外头。” 云蓁略略点头,不由开口道。“让他进来,我有话要问一问。” 琉璃不由深深的瞧了云蓁一眼,而后便退了出去。 白契进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云蓁爱不释手把玩着手中袖里箭的模样,他的眸色在袖里箭上略过一圈,收回视线后,恭敬的开口道。“郡主。” 泠国中的机关巧匠可谓不少,由他们打造的袖里箭固然好用,但因种种缘由下来,他们不可能长期花时日钻研此类,故而拿到手中的袖里箭固然尖利,但后劲十足,并不精细,不适用于女子。” “这支袖里箭做工极其精巧,细节处略显生涩,但却能隐隐瞧出乃是花了大工夫制作。”袖里箭被云蓁捏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重量也算是极轻,女子使用最合适不过。” 云蓁将袖里箭放置在桌案上,而后缓缓抬头与白契对视了一眼,沉声开口道。 “你主子着实有心,这袖里箭固然于我适用。”她伸手将这袖里箭推送在了白契面前。 “只是这无功不受禄,这袖里箭还是取回去罢。” 白契与云蓁对视,发觉云蓁的神色并非说笑,不由沉吟着退了几步,开口道。“此物乃是由主子一手赠送,郡主若要归还,那便请郡主送还给主子便是。” 眼见白契态度十分坚决。 云蓁沉默了片刻,不由开口问道。“你主子,现下在何处?” 此话一出,云蓁仿佛听见隔着一扇房门,琉璃竟是发出了一声急促的低笑声。 云蓁眸底溢出一抹羞恼,伸手一把抓过手中袖里箭便直射出去,纯黑袖箭顷刻之间咻的直射出去,眨眼之间便穿透墙壁,整个箭身都嵌入了墙之中。 在云蓁恼羞成怒之前,琉璃的笑声离得远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同清算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白契眸底溢出一抹愕然之色,面上稍纵即逝过一丝笑意,在云蓁转过眸子前,恢复一本正经,轻咳了一声,斟酌着开口道。“前几日,家中多番来信,主子因。” 说至此,他顿了顿,抬头瞧了云蓁一眼。 他虽未曾明言,但云蓁大抵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她唇角微微紧抿,略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 白契瞧着云蓁如此模样,心中不由叹息一声。“主子多方拖延,前两日回家去了,临行前让我将这只袖里箭送至郡主手中。” 他斟酌道。“其他的,想必主子应当在信件中说过了。” 云蓁不由垂头,目光停滞在桌上平摊的信件上,因她垂着头,故而白契瞧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你。”房间内陡然安静下来,时间久到白契以为云蓁在沉吟什么之时,便听云蓁开口道。“你乃是苌楚人吧?” 白契心中不免一惊,下意识抬头瞧向了云蓁,发觉她的目光却是一直并未从信件上离开。 他犹豫了片刻,竟是不知该如何说。 “郡主,为何有如此猜测?” 云蓁眉梢略略一扬,不答反问道。“看来,被我猜对了?” 白契万万没想到云蓁这句话原来不过是在试探自己罢了,不由缄默下来。 在云蓁灼灼目光盯着下,勉强挤出几个字道。“郡主若是有心,又何妨不去自己查上一查?” 云蓁若有所思的瞧了他,而后倒是不曾说些什么。 确实,荣故从未在她面前掩饰些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她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 为何,荣故不过是单单见过她几面便强行认定了自己? 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光想想便觉得十分荒诞。 云蓁眸色一闪,不由开口问道。“你主子,可曾受过重伤?” 白契被云蓁问的微微一怔,神色之间显露的甚是茫然,似乎不大明白云蓁为何如此问。 “郡主?” 在云蓁灼灼期盼之中,白契略略沉吟了片刻,而后开口道。“不知郡主所问的,乃是最近这几年?” 云蓁微微一怔,听白契这意思。“荣故几年前受过伤?” 白契面色陡然难看了一些,不由轻轻点头道。“不错。” “主子五年前曾因伤势太重,险些清醒不过来。”白契说这话之间,瞧着云蓁,他面上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五年前? 云蓁心中微微一动,只是白契已经将话给岔开了。“不过好在,经由六个月的休养,终究还是养过来了。” “那这五年下来,他便无什么异样?” 听闻云蓁如此说,白契不由蹙了蹙眉头,沉声道。“郡主你是什么意思?” 不理会白契陡然沉寂下来的神色,云蓁复又开口道。“荣故他此番奔来泠国,火烧承明殿,为的乃是何人,你我心知杜明。” 听到云蓁如此说,白契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接话,主子到底是如何想的,他也并不知晓,但是女子一向多心,若是他此番说错了什么话,将云蓁越推越远。 主子知晓后,还不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要知晓上次不过是放任云蓁受了一些委屈罢了,若非是在泠国内,主子怕不会那般容易放过白止。 云蓁摸了摸自己的面庞,自嘲般勾了勾唇角,一双眸子却死死定在了白契的身上,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我这张皮相,可是与华桑相差无几?” “郡主的意思是?” 云蓁的手指在自己面颊上流连了片刻后,反问道。“不是如此?” 白契深深的瞧了云蓁一眼,忽的冷笑一声,抬脚便要向着门口方向奔去。“诛人诛心,郡主若是非要如此说,我无话可说。” 当初他也觉得荣故会留下助云蓁,乃是因为她这张与华桑相差无几的面庞,而后几个月下来,却隐隐觉得,主子好似并非如此打算的。 故而他方才放任白止去试探主子的态度。 经由上次试探,他终是明白,主子对轻凰郡主,可不仅仅是当做替身那般简单。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莫说轻凰郡主与华桑公主乃是有几分相似,若是主子想要,这天下还会寻不出另一个华桑公主? 让他觉得甚是恼怒的便是,主子待她一片赤诚,便是一块千年玄冰便应当捂热了,哪里料想她还如此对待主子。 却冷不防被云蓁喝住。“站住。” 因为对云蓁甚为不满,故而白契的态度自然便没有那么和善,他略略偏过头,似乎不愿在去瞧云蓁的面色。“郡主还有何事。” “我最后再问一句,荣故当初是在何处受的伤?” 白契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道。“乃是在你泠国境内。” 此话说罢,他的身后许久不曾有声响,在白契正觉的心中不耐之时,忽听身后云蓁开口道。“你主子,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转变的如此快,白契的面上浮出一抹愕然之色,他陡然扭过脖子,因为动作猛烈的缘故,脖颈还发出一声清脆的低响。 只是静静坐在书桌后的云蓁低垂着眸子,瞧不清神色。 白契片刻之间,神色极为复杂。 ...... “镇南王这些时日频频上奏,请将调令。”华云修端起茶水抿了抿,目光越过窗台直接向着街口而去,不由偏头瞧了瞧略显失神的云蓁,柔声开口道。“王姐。” 云蓁手指无意识的摸索上手腕,在刹那之间回过神来,瞧向华云修时有着片刻的怔愣。 “怎么了?” “时间不多了。”华云修低叹了一声。 街口匆匆而过的一列禁军奔过,其中推搡间带着几名男子向着京兆府而去。 景文三十二年四月中旬,天降大石,降下神谕‘国无明主,天下大乱。’ 经由五天铁血镇压,非但无效,反之又传出如今的太子殿下嗜杀嫡姐不忠不义的传闻。 “华子敬这些日子。”云蓁略略扫了底下人仰马翻的集市,沉吟了片刻道。“怕是不得安宁啊。” 华云修不由略略点了点头,叹息道。“因为他几次铁血镇压,弄得京都百姓人心惶惶,若是再拖延下去。” 云蓁缓缓从桌上站起身,这个茶楼,正好对着皇宫方向。“无妨。” 霞光透过洁白云朵洒落在墙角屋檐上,她眸底耀着浓厚的溢彩,整个人便好似镀了层金光般,甚为耀眼。“时日已到。” “有些该一同清算了。”云蓁偏过头去,瞧向华云修,淡淡开口道。“走吧,我们该去见见父王了。” “云修?”德怀王攀附在桌案前,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的一张图纸瞧,听见陆南前来回禀,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道。“让他且先回去,待我有空,再来一趟。” 只是他话毕,却发觉陆南一动不动,心中正觉疑惑,便听陆南开口道。“王爷,郡主也一同来了。” 德怀王不由心中微微一怔,抬头瞧了陆南一眼,蹙眉道。“她来做些什么?” 相比于带在身侧长大的华云修,云蓁对他来说,着实并无什么感情,再加上,德怀王一直觉得,女子的唯一用处不过乃是用作联姻。 现下摄政王被查明乃是细作,而镇南王现下自身难保。 云蓁的用处便显然并无如此妙用了。 但云蓁自打大病一场,便显得极为聪敏,从未擅自来书房这里求见,华云修又一同陪了来,想来应当乃是有事? 德怀王心中盘算了一番,摆了摆手道。“让他们在偏房等着。” 陆南略略点了点头,方才出去了一会。 哪料不等德怀王将手中的图纸给收起来,便听陆南匆匆拦在他们身前,声音之中甚是无奈道。“郡主,郡主,王爷有令,让您去偏房待着....” 只是云蓁默不作声的从外头进来,身侧又有华云修护着,陆南自然是不可能拦得住她。 待到德怀王反应过来,云蓁已经站在了近前。 “父王。” 德怀王眉头锁的死紧,随手抽过桌上的一本书,便将那图纸给遮住了。 “你怎么进来了?” 云蓁仿佛不曾听出德怀王这话隐藏的怒色,她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眸恭敬的给德怀王行了一礼。 而后也不待德怀王反应过来,便径直起身道。“云蓁有急事寻父王相商,便唯有多加冒犯了。” 这话说的十分见外,德怀王听着便觉得甚是别扭,面色自然就没有如此好看,他不由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呵斥道。“你身为一名郡主,如此像是什么样子?” 说罢,他还甚不满意的抬头瞧了华云修一眼,开口道。“你怎么都不拦着些?” 云蓁却是上前一步,挡在华云修面前,挡住了德怀王的目光,低声道。“云蓁着实有要事相商,还望父王见谅。” 德怀王狐疑的上下扫视了她一眼,眼见云蓁面上神色好似不是作伪,尽管觉得十有八九她并没什么要紧事,但到底觉得甚是奇怪,便摆了摆手让其余人退了出去,而后沉着一张脸,开口道。 “说。” 云蓁的目光却是定定落在德怀王用书册挡住的图纸上。 在德怀王面色再次阴沉下去前,又听云蓁开口道。 “云蓁送给父王这个礼物,父王可是满意?” 德怀王不由甚为震惊的瞧着云蓁,拍在桌上的手无意识的倦拢。“你说什么?” 云蓁抬眸与德怀王对视,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这张皇宫布阵图,父王可还满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可深究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这。”德怀王的面上浮出一抹甚为古怪的狐疑之色,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云蓁一圈。“你?” 云蓁也不废话,唇角略略一勾,上前一步,从那书册底下抽出那张皇宫布阵图,目光在那图上扫视了一圈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父王原本是如何打算,你我腹中都有计量。”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倒是有理,只是父王可曾想过,若是再拖下去。”云蓁眸色流转之间,寒芒乍现,让德怀王心中浮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他方才略有失神,便听云蓁继续开口道。 “待到华子敬在众目睽睽下登上了那个高位后,到是父王再有动作,便是大逆不道了。父王莫忘了,百姓关心的并非是谁能坐上那个位置,而是,那个位置上的人,能不能给他们安稳。” “朝堂内殿有唐晋元扶持,边境国军又有人掌权,若非是犯下大错,谁人能将他拖下来?” 听到云蓁开口如此说,德怀王的目光不由略略沉寂下来,目光紧紧锁在她面上。“你可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谁人教给你的?”也不知是不是被云蓁窥中内心,德怀王面上在一刹那之间涨的通红,就连手指指尖都有着片刻的颤动。 云蓁抬眼窥进德怀王眸底耀着的警惕,她唇角嘲讽般一勾,手指在单薄的纸张上略略一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父王莫忘了,云蓁乃是您的亲生女儿。” 德怀王听闻此话,不由微微一怔,登时便反应过来云蓁这话乃是什么意思。 她华云蓁乃是他的亲生女儿,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就没有旁的立场去挑唆他。 德怀王回过味后,面色一僵,目光一眯,打眼扫见云蓁身后默不作声的华云修,心中略略沉吟,几乎便认定这些事情云蓁乃是从华云修那处听来的。 他面上登时浮出一抹不愉之色。 在他瞧来,女子本就不得干政,泠国让华桑掌权只是因为陛下无嗣,无可奈何之下方才如此。 况且,他一直觉得,若非是因逆天而行,让女子当政,泠国现下又岂会乱成如此模样? 故而他心中十分排斥云蓁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的,心中本就对华云修甚为不满,现下认定云蓁能够知晓,甚至想要搀和在这些事情之中,十有八九乃是因为华云修长期在她耳边念叨。 云蓁方才变成如此。 因为以往云蓁的那些荒唐事迹,德怀王本就对云蓁甚为不满,若非是云蓁那张与华桑相差无几的面庞,还有几分用处,这个女儿怕早早就被他处置了。 没想他以往对她一忍再忍,云蓁竟是还不知足,现下竟是想在这政事上横插一脚,当真想要模仿她那个入土为安的皇姐? 云蓁一直细心观察着德怀王的面色,眼见德怀王露出如此表情,心中便大抵估算出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心中甚是不愉,当年她以稚龄女子身,掌权泠国大权,那些老顽固在朝堂上,给她摆尽了脸面,统统就是这么个表情,被她折腾了几次之后,不也还是老老实实沉寂了下去? 只是云蓁心中清楚,现下不比以往,有些事情也着实不可强求。 “父王你莫不是觉得,你的那些心思,藏的极好?”云蓁眉梢微扬,指尖在桌案上几点。“关于政事,云蓁自知见识浅薄。” 只是德怀王的面色,还未曾因这句话缓和下来,便听云蓁话语陡然一转。 “只是有些事情,没想父王竟还不如我瞧的通透。” 云蓁唇角勾了勾。“现下对太子有所钳制的,除去在军队之中威望深厚的镇南王,便是在京都徘徊迟迟不肯离去的各路藩王。” “而,现下镇南王被太子以各色由头扣在京都之内,无法调任边境,就算是把上好的利剑,不曾出鞘,又能有何用?” “现下父王你畏惧被人渔翁得利,故而畏手畏脚,但是太子现下却唯有一个法子,不破不立,待到太子顺利坐上了那个位置,父王你认为,首当其冲的,会是谁?” 德怀王原本对云蓁不屑一顾,总觉云蓁只不过是名见识浅薄的女子,能有什么见识,此刻听到此番。 顺着云蓁此话,思及后果,竟是只觉后脊梁一阵寒意直冒。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云蓁将手中的图纸轻轻放置在桌案上,略略躬了躬身。“云蓁到底不过是个见识浅薄的女子,其中道理,父王定然比云蓁瞧得通透。” “但到底,云蓁在京都内呆了数十载,对当今的这位太子殿下甚为了解。”云蓁顿了顿,忽然冷笑了一声。“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善茬,父王自行斟酌吧。” 云蓁这一番话说下来,说的有理有据,德怀王发觉自己隐隐竟有被她说服之势,他心中尚且挣扎之中,隐隐觉得云蓁所说不错。 眼见云蓁此番转身便要走,德怀王竟是不自觉的开口道。“等等。” 云蓁原本已经背过了身子,目光与华云修短促的接触了一下,眸底深处耀着淡淡的光晕。“不知父王还有何吩咐?” 德怀王在开口的那一刻,觉得甚是尴尬,只是他终究不是个愚笨之人,不过片刻功夫便将所有的情绪给押解下去,抬眸静静凝视了云蓁一眼,而后开口道。“正如你所说,你在京都内待得时日不断,与太子的接触也甚多,你现下如何看法?” 德怀王将所有偏见抛开之后,仔仔细细的揣度了片刻,觉得云蓁所言甚为有理。 云蓁倒好似不曾觉察到德怀王现下的态度转变般,略略沉吟了片刻。“还有五日时间,便是钦天监定下的良辰吉日。” 云蓁略略勾了勾。“父王便不觉得,这几日,乃是最好的时机么?” “这几日?”德怀王蹙了蹙眉头,还未再说些什么,心中倒是真的在不断思忖,这两日下手取胜的可能性。 “对。”云蓁唇角勾了勾。“这些日子下来,那些子流言在京都内传得沸沸扬扬。” “恩?”德怀王故作疑惑的开口道。“不知你说的,乃是哪一些流言?” 云蓁心道,这流言席卷如此快,其中怕是还有您的手笔。只是德怀王有心装傻,她也不戳破,只是微微一笑道。 “除去东门城外的那块天降大石。” “还有一条说是,太子殿下为谋取皇位,不惜虐杀嫡姐,这一条,不知父王可曾听闻?” 德怀王心道,这华桑公主已经入土为安,身边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就算是将这事情翻出来,又无证据,不可深究,有何作用? 似乎是瞧出了德怀王心中的想法,云蓁唇角略略一勾,转过头瞧了瞧华云修一眼,而后开口道。 “毕竟这华桑公主已经入土,就算是将这件事情翻出来,只能给太子殿下添堵罢了,流言对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来说,不过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可是。” 眼见华云修躬身行了一礼便抬步走了出去,云蓁等了片刻。 而后在德怀王的瞩目之下,她唇角略略勾了勾。“云蓁侥幸,寻到了以往侍候在华桑公主身侧的一名宫女。” 德怀王的瞳孔微微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不由倾身出来开口道。“你说什么?” 似乎不曾被德怀王的急切给感染,云蓁抬了抬眼。“父王常年驻足封地,对皇宫中的女官不甚了解,但瑾姑姑理应是听过罢?” 德怀王认真的沉吟了片刻,片刻后好似想起了一些什么,不由拍手问道。“可是那位侍候过皇后娘娘,而后皇后娘娘过世之后,便呆在华桑公主身侧的那位瑾姑姑?” 眼见云蓁点头,德怀王的话语不由急促了几分,开口道。“听闻那位瑾姑姑下落不明,莫非?” “不。”云蓁听到这里,心中不由略略一痛,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瑾姑姑已然被太子殿下迫害,我寻到的,乃是跟随在瑾姑姑身侧数载的一位宫女。” “说起来,这个宫女还跟父王有些联系。”眼见云蓁的目光挪动到自己的身上,德怀王面上不由浮出一抹茫然之色,抬眸瞧了瞧云蓁开口道。“谁?” “这位宫女,可是父王亲手送至云蓁身侧的。”云蓁微微一笑。 恰好此时,房门处传来响动,华云修身后跟着个低眉顺目的女子,那名女子踏着小巧轻便的步子缓缓在云蓁身侧站定。 “抬起头来。” 德怀王瞧见那女子的容貌后,有着片刻的怔愣,不由开口道。“这,摄政王?” “没错。”云蓁牵唇笑了笑。“当初摄政王向父王求去的,便是未名。” 德怀王面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不由上下扫视了未名一圈。 一个月未见,未名浑身上下清瘦了一些,蜷缩在长袖间的五指还能隐隐瞧见薄薄的纱布,先前李景瑞将她捉了回府,用十根齐指银针刺入了她的一双手中,若是云蓁与荣故再晚上几天,她的十指便废了。 只是便是现下,她的五指也是使不上什么力气的,仅仅是比废了要好上些许罢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自然成真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未名,见过王爷。”在德怀王上下扫视她时,未名恭敬的给德怀王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宫廷礼仪。 德怀王的眼神闪了闪,终于是明白了云蓁先前所说的,乃是什么意思了。 “你以往乃是跟在瑾姑姑身侧?”听到德怀王发问,未名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 “是。” 德怀王再问了几句后,便直接开口道。“你当初为何要借机潜入王府?” 未曾想他这句话方才开口,未名便当即跪倒在德怀王身前,面上刹那之间淌下泪来。“当初瑾姑姑派遣奴婢不断联系几位朝中极有威望的朝臣,冷不防有一日却突有一日传出消息,让奴婢藏好。” “奴婢正惶恐之间,竟是突然听到赵府一家被抄家灭门之事,吓得当即四处躲藏,果然不出半月,便听到了华桑公主逝世。” “奴婢心中知晓其中定然无如此简单,便潜藏于京都内,多次想要潜入皇宫中无果,走投无路之际,便听闻了王爷您进京。” 未名说道动情之处,不由泣不成声,声音之中都在不住的抖动。 “奴婢听闻王爷您慈善大名,又想着您乃是公主的亲叔叔,定然会为公主主持公道。” 德怀王听到此番,不由蹙了蹙眉头,开口道。“那你为何不...” 只是德怀王此话说到一半,便顿了下来,未名替他补充好了下半句话。 “只是奴婢入府之后,不敢轻易相信旁人,唯恐给王府招来祸事,只是一等再等无法接近王爷,更别提与王爷说上话,这一时无奈之下,方才唯有跟在了郡主身侧。” 德怀王眸色微微一闪,眸底浮出一抹异色。“而后你既然到了郡主身侧,为何不趁机将此事禀告本王?” 云蓁站在一旁听着未名胡诌,眼见此刻险些被德怀王逼出真相来,忙上前一步,挡在了未名身前,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云蓁知晓后,本是想要寻父王说上一说,却不想第二日,未名已经被摄政王带走。” 说到此处,云蓁刻意顿了顿,抬头瞧了德怀王一眼,而后开口道。“便是当时云蓁去寻父王说这些,未名已然被摄政王给带走,父王怕是不会相信云蓁空口白话吧?” 德怀王如何听不出云蓁这话中深意,被此话噎了一下,心道便是此刻未名在手,又无证据直接表明乃是太子下的手,又何尝不是空口白话?而后眸色微转开口道。“便是我信了你。” “知晓这名宫女乃是以往跟在瑾姑姑身侧的宫人。” “若是无证据,如何服众?” 话罢,德怀王却冷不防瞧见云蓁唇角微微勾了勾,缓缓绽出一个笑容来,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 隐隐之间,德怀王竟好似从云蓁那表情中品出了一丝的嘲讽与算计。 “说的人多了,自然成真的了。” 云蓁轻笑着,话题一转道。“父王先前犹疑,不过是因为,无证据罢了。” “现下人证已有,物证。”云蓁唇角微微勾了勾。“听闻,华子敬手中并无母印?” 德怀王心口一震,倒不是因为听到了云蓁直唤华子敬的名头,而是心中疑惑云蓁到底是从何处听闻的这些。 其实他先前也隐隐有所察觉,只是到底不过是揣度罢了,华子敬不用母印便罢了,他总不能直接开口让他拿出母印吧? 正在他心中疑惑之际,便只听云蓁再次补充道。“母子双印乃是由陛下传到华桑公主手中的,平日里头处置一些小事务,倒是用不着启用母印。” “只是登基大典的诏书上,却不可仅用子印。” “母子双印,华子敬这个太子,手中仅有子印,他不是乱臣贼子又是何等人物?” 云蓁说罢,目光缓缓挪动到窗外,天色逐渐昏暗,待到最后的一抹彩霞落下余晖。 夜色便深了。 ..... “殿下。”不知何处吹来的狂风,啪的一声,将半掩的窗户打在墙壁上,发出声不大不小的轻响。 撑着额头攀附在桌案上沉沉陷入梦境的华子敬,便在下一刻清醒过来,猛地惊醒过来。 额角冷汗涔涔冒出,他的目光在略显空旷的大殿内扫视了一圈,发觉偌大的御书房之中竟是唯有他一人的存在。 浑身上下,竟是不自觉的冒出了一身的鸡皮,从洞开的窗台边吹来的风,让他感觉不寒而栗。 “来人啊!毕琛呢!你们都死了么?”因为情绪波动,华子敬的声音显得十分尖细刺耳。 在华子敬大呼小叫不久后,殿门便被人轻轻从外头推开。 华子敬浑身上下有一瞬间的紧绷,目光直直望向殿门处,冷声喝道。“谁?” “殿下。”眼见掌着烛火从殿外进来的乃是毕琛后,华子敬方才浑身松懈下去,蹙眉不甚高兴道。“你去何处了?” 毕琛借着灯火瞧见了华子敬额角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听到他的抱怨,他也唯有轻轻勾了勾唇角,躬身道。“殿下,外头起风了,奴才去取了一件衣袍。” 华子敬这方才瞧见他臂弯处搁置着一件袍子,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毕琛走的近了,将手中烛台放置在桌上后,给华子敬披了一件衣裳。“殿下,若是感觉倦了,便回寝殿休息休息罢。” “长期在这御书房内睡下,也不是什么办法。” 毕琛口中说着,缓缓走至窗台前,将在狂风下不断晃动的窗户阖上。 殿内登时便闷热上了一些。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坐在桌案前的华子敬面上却并未有丝毫好转,拎了拎身上披着的袍子,浑身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揉着酸痛的太阳穴。 临近登基,他越发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变故似得。 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先前,他竟是梦到了些最不想撞见的事情。 身后伸出一双略显冰冷的手掌覆盖上华子敬的额角,给他按摩,让他舒缓舒缓紧绷的神经。“现下刚入子夜。” “殿下,你也莫要太过勤劳,身子可是您自己的。” 在毕琛的按压之下,华子敬只觉得一股子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听出华子敬的敷衍,毕琛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的伸手端过自己先前拿进来的那盏烛台,轻轻搁置在窗台前的烛火架子上。 便是关上了窗户,将狂风给关在了外头,可从窗台缝隙之间隐隐透出的细风却还是吹的烛火一阵晃动,甚为晃眼。 毕琛若有所思的瞧了外头一眼,而后从喉口溢出了一抹深深的叹息,低声呢喃出声道。 “起风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落在空旷的殿内,毫无声息。 只是在下一刻,华子敬却是陡然从浅显的梦境之中清醒了过来,翻身从椅子上坐起来,只觉得脊背处冒出一阵阵虚汗,目光空洞洞的落在殿内某一点。 毕琛眼见华子敬从梦中惊醒过来,忙快步上前,走至了华子敬身侧。“殿下,怎么了?” “她,她来了。” 却冷不防被华子敬擒住了手腕。 华子敬越发用力,毕琛只觉得手肘险些被他捏碎般。 “殿下!” 便是觉得疼的不可忍受,毕琛面上的表情却甚为柔和,毕竟能够在喜怒无常的华子敬身侧呆上如此久,怎会是个善茬? “你听。”只是便是如此,也未曾安抚到华子敬,华子敬手指一指,指向外头道。“你听,你听。” 毕琛忍痛的偏头听了听,却不妨竟是真的听到了些急促奔来的脚步声,他不由吃了一惊。 便只听那脚步在殿门口停下了,而后传来了侍卫的低低盘问声。 毕琛安静侧耳听了片刻,终于是听出了那乃是何人。 “殿下,好似是申明。” 经由这片刻功夫,华子敬好似也恢复了平静,在外头那人跨进来前,便松开了毕琛的手。 毕琛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将已经被掐的青紫的手腕收入袖中,垂眸安静的立到一旁。 果不其然,进来的,果真是申明。 “殿下。”只是在申明身后,还跟着个被黑衣罩着,看不出模样的人,但是瞧着那身量,想来是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跟在申明身后,给华子敬行了行礼后,便将遮盖住面容的帽檐给掀开了,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殿下。” 华子敬的目光尚且有些涣散,目光在触及到那女子面容后,便当即凝了凝神。“酥雨?” “你怎么来了?若是引起了钱谦的注意可如何是好?” 听出华子敬话中不满,酥雨唇角略略一抿,抬头却不妨目光与华子敬撞上,而后飞快的低下头道。“殿下,将军许久不曾在妾身这处留宿了。” 华子敬自然是能够听出酥雨这话中的不满,心道,男子不都是见异思迁的么,便是钱谦是个实心眼,但到底是名男子,不长期留在酥雨处,在他看来也着实没甚奇怪的,此番想着,他揉了揉酸痛的眉角开口道。“最近京都里头出了这么多事情,你又不是不知晓。” “钱谦位置极为重要,忙碌一些不是正常?” 没想到华子敬竟是不觉得如何,酥雨不由略略有些愕然,抬眸瞧了华子敬一眼,发觉了他眸底溢出的不耐之色,便唯有垂下,不敢再抱怨一句。 “得了,你这冒险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殿下。”酥雨便是不甘心,但到底是个聪慧姑娘,上前一步,面色沉寂道。“将军近些日子甚是不对。” 发觉华子敬好似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酥雨咬了咬牙。“将军前些日子,曾与轻凰郡主见了几面。” “而后便逐渐疏离我。” 原本华子敬听见酥雨提起华云蓁,心中正是凛然,却冷不防最后听到酥雨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不由心中觉得甚是好笑。 “够了!”华子敬上下扫视了酥雨还算是婀娜的身材上,最后落在她勉强算是清秀,但因嫉恨而扭曲的一张脸,心中十分厌恶,口气自然也就算不得太好。“便是我,瞧见你这没有来的争风吃醋,我也难免觉得甚是烦闷!” “你莫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男子都喜爱温柔贤惠的娇妻,偶尔的小性子是为可爱,若是太过,便是遭人嫉恨的妒妇了!” 酥雨心中本就觉得甚是憋屈,被华子敬这么一喝,不由怔愣当场。 “滚!”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为人君者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将酥雨打发走,华子敬不由抬眼扫了对面尚且站着一动不动的申明,面色十分难看,不由喝道。“你是如何办事的?” “有些事情直接呈送到本殿面前不就是了,将她带进宫来做什么?嫌本殿事务还不够多?” 面对华子敬的冷脸,申明表露的却是十分冷静,他不由跨前一步,凑到华子敬身前一步处站定。“殿下。” “德怀王府有所异动。” 华子敬胸膛处的那抹异动还未来得及舒缓,便陡然听到此番,眉头不由倒竖,目光刹那之间落在申明面上。“你说什么?” “可曾去寻过右相了?” 申明犹疑片刻后,不由摇了摇头道。“属下一接到消息,便直奔宫里来了,倒是派人传了消息给右相。” “算算时辰,右相想必不久后便差不多到了。” 华子敬面色甚为难看的猛地一拍桌子,目光灼灼的冷笑一声。“将酥雨给本殿扣下,关起来仔细盘问一番。” “再派人去将世子请进宫中。” 先前他倒是不曾怀疑过什么,现下酥雨方才寻自己说了些钱谦之事,那边德怀王府便有了消息,事情便如此巧? “殿下?”申明不由抬头瞧了华子敬一眼,似乎不甚明白,为何华子敬会突然出这么一个昏招,现下夜深了,怎的好让人将世子请进宫里? 华子敬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冷声道。“叫你去,便去就是。” 眼见华子敬口气骤变,申明忙应了一声,躬身行了一礼,便脚步匆匆的从殿内出去了。 华子敬思来想去,总觉得心中甚是不安,他转过头瞧向了一旁侍候着的毕琛,眉头微微一蹙,低声道。“今夜可是钱谦当值?” 先前听着华子敬开口说话,毕琛已经心中早有揣度,知晓华子敬十有八九会如此问,不由柔声应道。“今夜不是钱将军当值。” 想来也是,若是钱谦当值,酥雨怎么敢直接跟着申明便冒冒失失的进宫? 若是被钱谦正好撞见,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华子敬沉吟了片刻后,眸色陡然微微一沉,冷笑道。“听闻卢校尉身子甚是不舒服?” 毕琛眸色微微闪动之间便明白了华子敬现下的意思,低声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吩咐完这一切,将殿内的其余人都支使了出去,这偌大空旷的大殿内唯剩下华子敬一人,在烛火不断飘动吹拂之间,华子敬的眸底不断沉浮上了诸多东西。 现下他可冒不得险,唯有寄希望于那些人投鼠忌器了。 ...... 说起来虽说是将所有一切摊在了德怀王面前,由着他做抉择,但是听了全程下来,华云修心中却是甚为明白,云蓁不过是画了一个大饼出来,动摇德怀王罢了。 有些事情,云蓁倒是并未说错,只是这唐晋元若是如此容易便可击倒,如何能够将他与华子敬的身份隐藏如此之久? “先前所说,你也理当听出来了。”华云修此番腹中有所计量,却觉察出前头走着的云蓁忽的停下了脚步。 在他抬起头瞧过去之事,便发觉这道廊桥上,仅有他们两人的存在。 原本跟在云蓁身侧的环儿与未名早已经下了廊桥,在远处站着。 “你腹中到底是什么想法?”月光折射下的湖面甚为平静,倒影出廊桥上亭亭而立的两人身影,只是微风卷动间,那湖面略略荡漾着,摺叠出层层波涛。 身后的华云修不曾开口,这廊桥上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云蓁抬起手,双手撑在已经被修补好的这一节栏杆上,正巧,今夜她们两人所站方位,正好乃是不久前,华云佘大闹一场的地方,因为间隔时间不长的缘故,上头的红木漆还显得十分鲜艳,与一旁其余地方显得甚是格格不入,像是两个极端一般。 “你乃是个聪慧的孩子,理当一开始便知晓,父王乃是个什么心思。”云蓁伸出手,垂眸瞧着自己手中的红木漆,瞧着上头沾染上的淡淡红色。 “你什么意思?” 身后的华云修终究开了口,云蓁听到他淡淡的声音。“王姐觉着,我乃是个什么心思?” 听到华云修如此开口,云蓁唇角不自觉勾了勾,而后身形微微晃动,大半个身子撑在栏杆之上,垂眸淡淡瞧着底下的湖面。 “今夜,我与父王交谈的,你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你可听出了什么?” 云蓁身子就势坐在廊桥椅凳上,手臂轻轻搭在廊桥栏杆上,弯腰在廊桥底下摸索,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包鱼食,打开后,随手洒了一把鱼食落下。 华云修沉吟了片刻,斟酌道。“王姐你的意思乃是现下动手,可是,王姐不觉得太过仓促了么?” “这话,你可是忍了一下午了?”听着华云修终于开了口,云蓁唇角勾出个浅浅的弧度,瞧着那些原本已经没了活动的锦鲤又缤纷从水底冒头争抢那些鱼食。 “仓促?”云蓁轻轻叹息一声。“只要有唐晋元一天,永远便是仓促。” “待到华子敬登位,真正掌权,现下唯有的一些优势,顷刻之间便会被吞噬。”云蓁捏了捏手中的鱼食。“伺机而动有时候,也是要瞧时机的,我们现下的时间不够。” 听到云蓁如此解释,华云修也大抵明白了些什么,不由沉吟着开口道。“只是王姐,正如父王所言,便是昭告天下,说是华子敬嗜杀嫡姐,但到底已经过了如此之久,单单凭借一个人证。”华云修偏头瞧了那静静立在廊桥尾端,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低声补充道。 “是办不成什么事的。” “除非。” 云蓁眸底的笑意忽然沉淀下去,手中握着一把鱼食,回眸静静的与华云修对视。 华云修只觉得不过那一个对视,自己的所有心思,便好似被云蓁给尽数看破了一般。 “除非,未名她以血为盟,直接撞死在皇宫墙头?”华云修那噎在喉口的半句话,被云蓁说了出来,下一刻他便清楚,云蓁竟然如此开口了,自然不会用这个法子。 果不其然,便听云蓁略略叹息了一声,开口道。“以血为盟固然可引起一时轰动,届时再人口回传之间,华子敬自然是要给一个说法。” 在找到那样物件之前,云蓁也不是未曾考虑过这个想法。 若是旁人也便罢了,未名可是对她忠心耿耿,为了她受了多少苦,若是有其余的法子,她是绝对不会考虑这个的。 带未名到德怀王面前,也不过是给德怀王一个名头,让他略略安心一些罢了。 “只是如此下,时间上并无富裕,我们可没有再个十天来推动流言。” 华云修不由抬头瞧了云蓁一眼,恍然之间好似明白了些什么般,不由开口道。“王姐,你掌控了些旁的法子?” 若是云蓁掌控了旁的法子,却将味名贵带了出来,那便说明,云蓁那个法子,是不能让德怀王知晓的。 再一联想到云蓁此刻刻意抽出时间,与自己此番交谈,华云修原本沉寂的眸底好似耀上了一些茫色。 “你可是怕了?”云蓁启唇微微一笑,好似瞧出了华云修此刻的茫然神色。 华云修努力的勾了勾唇,眸光不断闪烁,心中终于明白为何云蓁有些事情并不瞒着他,特意将他带在身侧,还将有些事情一手教导自己,原是自打一开始便为他谋划铺垫好了。 “王姐。” 云蓁摆了摆手,止住了华云修将要开口所说的话。“华子敬虽说人品不佳,但是到底是跟在华桑身侧多年,对朝政之事一手把控。” “若是。”云蓁浅浅笑了笑,目光灼灼盯了华云修半晌,而后轻轻一笑。“幸而你甚为聪敏,有些事情,掌控理当不难。” 云蓁眉眼柔顺,让华云修瞧着有些恍然。 “为人君者,不可无情,亦不可多情。”云蓁幽幽然叹息一声,五指陡然摊开,轻轻吹拂,掌心之中凝聚的所有鱼食便尽数洒落在了湖面之上。 两人齐齐沉默下来。 而后云蓁便偏头瞧见廊桥那一端,急匆匆冲来个掌灯人影,直接将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逼至尾声,走的近了,云蓁方才瞧清楚,那掌灯匆匆踱步而来的,乃是陆南。 陆南在瞧见廊桥上站着的两人乃是谁后,面上显而易见的露出一抹讶然,脚下步子险些一个踩空,好在他反应极快,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台阶,停在两人面前,匆忙之间给两人行礼道。 “见过世子,郡主。” “世子跟郡主都未走,倒是省了属下不少事。” 听到这个开头,云蓁轻轻拍了拍掌心,将手中残余的鱼食撒尽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可是父王有何事交代?” 陆南摇了摇头。“乃是宫里来了人。” “来了人?”云蓁手指微微一顿,不由回眸与华云修对视了一眼。 “可说了是为了什么事情?” 陆南面沉如水。“乃是太子殿下宣召世子进宫陪驾。” 云蓁心中陡然一沉,眉眼之间也不由沉寂下来,面上浮出一抹冷笑。“陪驾?” 第一百四十八章 龙潭虎穴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子敬倒是好大的胆子,这还未登基,便如此嚣张。云蓁眉头微微一扬,沉吟了片刻后,不由开口问道。“宫里除了这个消息,便没有旁的了?” 陆南摇了摇头。 云蓁心中略作沉吟,哪里会不明白华子敬让人将云修带进宫里,想必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打的乃是将华云修扣押在宫中,若是德怀王真有异动,届时华云修便是人质。 若是并未有,安心度过此节,华子敬想来也不会放过云修。 这乃是个阳谋啊。 若是抗旨不尊,不让华云修入宫,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华子敬,他们接下来有动作么? 但若是让华云修入宫,届时华子敬对他动手,那云修便是避无可避。 这么阴损的招数。 云蓁咬了咬牙,瞧向陆南开口道。“父王乃是个什么意思?” “这。”陆南犹豫了片刻,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云蓁瞧见他如此模样,哪里会不明白德怀王到底什么意思。 儿子可以再生,若是时机错过了,那便是陷入永无天日了。 好,好。 这不过短短的试探下来,德怀王竟是便在权势与亲儿之中做了一个抉择,虽说华云修乃是他唯一的嫡子,但到底他正值壮年,接下来还会迎娶柳家嫡小姐,还不信日后生不出儿子。 便是生不出,他不是还有个庶子么。 不得不说,华子敬这招可真是阴损,却又让人避无可避。 “王姐。”便在云蓁心中咬牙切齿之间,华云修淡淡一笑,偏头瞧了云蓁一眼,低声道。“无妨。” 云蓁偏头与他对视,瞧进了他幽深沉寂的眸底,发觉那眸底中先前的异色已经被尽数摘了个干净,此刻有的仅是沉寂,她脑中飞速略过了一圈,瞧了身后侍候着的陆南,低声道。 “烦请陆掌事去准备好马车罢。” 陆南瞧了云蓁一眼,心中清楚云蓁这乃是为了调开自己,私下里与华云修交代一二,登时也不啰嗦,当即退了下去。 等到陆南离开,云蓁方才略略沉吟了一番,拍了拍手,低声道。“琉璃。” 一道黑影在下一刻,便从隐身之处窜了出来,琉璃黑衣黑发,精神奕奕目光灼灼的落在云蓁身侧,瞧了身侧的华云修一眼。 “主子。” “正如王姐你先前所说,不过是场必有的争斗罢了。”华云修唇角略略一勾。“王姐莫要忘了,我可是尚有几分功夫在身。”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眼见华云修这努力不想让自己忧心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眸底耀出的笑意旋即便被强行压了下去。 华云修摆了摆手。“这龙潭虎穴,不过仅是闯上一闯。” 云蓁淡淡扫了他一眼,沉声道。“莫要玩笑了。” “记着,若是发觉不对,便离开就是。”云蓁瞧了琉璃一眼。“不论如何,保住一条性命便是。” “至于其余的。”云蓁面色一冷,冷笑道。“他既然敢动手,便莫要与他客气。” “若是折腾大了,我来收场就是。” 琉璃眸底浮出一抹淡淡笑意,略略点了点头。 ..... 钱谦松了松身上的衣裳,随意的洗漱了一下,而后便摆了摆手让人退了下去。 他静静躺在床上,一双虎目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显目,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烙饼似得。 隔了半晌都未曾睡着,只觉得额角眉心一阵抽痛,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似得。 在黑暗之中,他从床上翻身爬起,为了不惊醒外头睡着的守夜侍卫,他想了想,随意的披了一件衣裳,从窗口便直接跃了出去了。 直到跃出去后,钱谦脑中不知为何,竟是突然想起云蓁上次曾说的那几句讽刺。 心中不由叹息一声,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却未曾想,竟是落到翻墙的地步。 他唇角不由勾了勾,踏月而行。 今夜风好似格外的大,吹的他身上的衣物猎猎作响,他不由裹紧了一些。 不知不觉之间竟是走至了酥雨的院子前,钱谦抬眼瞧了瞧已经昏暗的房间,在房门口驻足了片刻后,不由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眸底甚是复杂,他的掌心之中,还死死捏着那块帕子。 现下该让他如何面对酥雨? 他们两个之间好似隔了千万道鸿沟一般。 钱谦面容不由扭曲了一阵,眸底溢出的痛苦之色,无言以表。 他已经借着公事繁忙之由,许久不曾在酥雨此处留宿了,虽说他清楚郡主所说乃是正常,酥雨乃是个聪明的,他不应当直接便冷落他,但到底这三十几年第一次动心,却冷不防落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让他理当如何是好? 钱谦捏紧了手中的手帕,上前一步,手臂抬起又放下。 本想进去瞧瞧,但想着瞧见了酥雨那张脸后,怕自己又想起别的什么,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当即也没法子再说些什么,唯有退了一步。 钱谦本想离开,却冷不防瞧见那房间微微打开的窗户,他心口微微一动,目光一转。 便将窗台打开一道缝隙,钻了进去。 钻进去之前,钱谦还自嘲的想,要是被别人知晓,他堂堂一介将军,在自己家中,竟是还要钻门爬窗的,他这张脸往哪搁? 不过,仅是瞧瞧罢。 钱谦胸膛下的那颗心不自觉的咚咚作响,他轻手轻脚的接近床榻,缓缓掀开里头的纱幔,低头一瞧,发觉那床榻上人影竟是被被褥全数裹在一处,整个人都埋在了其中。 他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心中原本以为可以看到酥雨一面。 冷不防发觉酥雨竟是裹得如此结实,心中便不免有些失望,叹息一声,便转身想走,耳朵突然一动。 钱谦的面色微微一变,伸手一把掀起床榻上的被褥。 一阵摸索,却发觉里头哪里是什么人,不过是个枕头罢了。 钱谦蹬蹬退了一步,因为太过惊惶,他的脚步重了重,竟是吵醒了外头的守夜丫鬟。 只听一声娇软的女音低声道。“姑娘,可是你回了来?” 钱谦略显有些失魂落魄,反应却是极快,伸手便将被褥恢复原状,身形陡转,便从窗台上跃了出去。 那丫鬟从外间转了进来,便只发觉打开的窗台,心中不由嘀咕一声。 “今夜的风,怎么起的这么大?” “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钱谦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的,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跨进房间内后,还未走近自己的院子,竟是发觉自己的房间灯火通明,四处都有走动的声音。 他眉头微微一蹙,还未猜出到底什么事情。 便听身后一声惊呼,“将军。” 钱谦转头瞧了一眼,发觉乃是自己院中的侍卫,不由蹙眉道。“什么事情,弄得如此大的动静?” 那侍卫走至他近前,不由松了一口气,上下暗暗扫视了钱谦一圈,竟是发觉钱谦衣裳不整,因为风大的缘故,他头发散乱,倒是显得有些狼狈,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将军,您这是去哪里了?” “您什么时候出去的?” 钱谦横扫了他一眼,不耐的打断他道。“天色尚早,本将睡不着,便起来四处走动走动。” “莫不是,本将出去还要支会你一声?” 那侍卫当即惶恐道。“不不不。” 钱谦胸口憋闷,口气自然也就冲了一些。“有什么事?” “将军。”眼见钱谦并无答话的意思,那侍卫噎了一下,不由低声开口道。“宫里来人了。” “宫里?”钱谦眉眼一跳,心中隐隐浮出一抹不安之色,忙急急追问道。“怎么了?” 在钱谦的瞩目之下,那侍卫接触到钱谦殷切期盼的模样,不由觉得甚是疑惑,开口道。“宫里来人,说是今夜当值的卢校尉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病了,说是让将军您去顶职。” 钱谦瞳孔猛地一缩,不由略略有些震荡,手脚逐渐冰冷,先前他不过是猜想酥雨十有八九乃是入了宫,此番却是听闻宫里卢校尉突然吃坏了东西病了,这大半夜的居然还要他入宫里顶值。 他性格虽说憨厚,但不是傻子,这其中若说与酥雨并无干系。 他便是想要骗自己,怕是也做不到。 钱谦忽的冷笑一声,只觉得胸口处空落落的,寻不到什么发泄处。 那侍卫瞧着他的笑容,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浑身不由抖了抖,瞧出钱谦此刻的状态不对,还以为钱谦是不耐烦这大半夜的还要经由宣召入宫顶值。 不由低叹了一声道。“可不是?” “这都这么晚了,怎么非要将军进宫顶值?” “不过转念想想,让将军今夜入宫,想来是因为殿下十分看重将军才是。”那侍卫说的龙飞凤舞,完完全并未注意到钱谦的面色越发难看。“不然旁的人为何不召,偏偏寻将军呢?” 钱谦眸底浮出一抹冷笑。“可不是么。” 听得钱谦搭了话,那侍卫登时要再多说几句,便被钱谦挥手打断,他不耐的转身入房内,沉声道。“将管事寻来。” 那侍卫微微一怔,不甚明白钱谦这是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又不敢违抗钱谦的话,当即便去了。 酥雨方才入宫,卢校尉就出了事。 卢校尉可是太子的人。 钱谦心口微凉,千丝万语都化作了唇角的一抹叹息。 第一百四十九章 剁碎喂狗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眼见华云修离去,云蓁忽的抬步直奔自己院子而去,她面上泛着的冷色让人不寒而栗。 “郡主。”未名亦步亦趋的跟在云蓁身后,眼见云蓁提笔,极有眼力的忙上前想要替云蓁研磨,无奈她现下双手无力,研磨的十分吃力。 云蓁瞧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好生歇着。” 未名手指微微一抖,抿了抿嘴,将手指收回袖间,而后垂眸静静的退到了一旁。 云蓁飞速写下几个字后,捏着纸张在手,轻轻吹动了片刻,将上头的墨汁吹干,塞入信封之中,偏头瞧了环儿一眼,伸手将手中信件塞给她,迅速道。“将这封信让人送到镇南王府,必定要送至镇南王手中,你可懂?” 瞧着云蓁那十分沉寂的面容,环儿点了点头,也不多话,便要从房内退了出去,却不料云蓁陡然叫住了她,沉声道。 “等等,你且让人注意着,若是前头有何异动,便让人前来通知我。” “是。” 云蓁的指尖在桌案上不断敲击着,也不知思忖到了什么,冷笑一声,眸底寒芒乍起。“好个华子敬。” 她的目光无意之间扫到了一旁站着的未名身上,目光触及到她被轻纱包裹住的五指,不由沉声道。“未名,过来。” 未名正巧站在烛火边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眨动,落下一片阴霾,抬眸瞧了云蓁一眼,而后几步走至云蓁身前站定。 注意到云蓁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缓缓挪动,未名眉头微微一蹙,心口不由溢出一抹苦涩,似乎惶然之间好似明白了自己日后的命运般,毕竟,云蓁既然今日将她拖到了德怀王身前,还将她的身份说了个通透。 也罢,毕竟当初华桑公主离世,她便该跟着去了。 便在未名脑中思绪乱转之间。 她的一双眸子不由自主的挪动到云蓁一张一合的唇瓣上,眼瞧着那艳丽的红唇上下轻启。 她惊愕抬头,对上云蓁的眸底,吃惊道。“郡主,你,你说什么?” 云蓁忽的偏头倾听了一阵,目光微微凝聚在窗台处,眉头逐渐紧锁在一起。 “郡主....”未名面上的绯红还未升起,打眼瞧见云蓁这个架势,登时顺着云蓁的目光向着窗台瞧去。 便只见从窗台之间跃进一人来,正是许久不曾与云蓁打过照面的白契。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云蓁身前,将手中的信件递到桌上,身子便微微晃动,不见了踪迹。 云蓁喉口间溢出一抹几不可闻的叹息,而后便在未名的注视之下,伸手捏起了那封信件,顿了顿,对未名道。“你仔细想想。” 说罢,她摊开信件一瞧。 发觉里头的字迹虽是潦草,但云蓁瞧着甚是眼熟,不由微微一怔,打眼扫见信件里头写着的几句话后,云蓁面色变的异常难看。 这乃是钱谦的亲笔书信,说是酥雨不见了,宫内传出消息说是卢校尉吃坏了东西,身子不适,让他入宫顶值。 华子敬这又是将华云修请进了宫,又是将钱谦拉了进去。 到底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对钱谦已经起了疑心? 云蓁沉吟了片刻后,从椅子上站起身,重重拍在桌上,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上次华子敬便对华云修起了杀心,此刻让华云修进宫,不是等同于羊入虎口? 华子敬乃是个丧心病狂的,若是心急对华云修出了手。 因为激动,钱谦送来的信件被她捏成一个纸团。 若是这封信件早送来一步,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华云修只身犯险。 若说先前她还有几分把握,心说华子敬还有所忌惮,但是此刻他连钱谦都唤进了宫,那么她现下便不确定了,他到底会如何做。 不行,她绝不能让云修出什么事。 云蓁抬步便要向着门口而去。 未名未曾想云蓁反应如此激烈,吃了一惊,不由开口问道。“郡主,你这是去何处?” 云蓁脚步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回眸瞧了未名一眼,将手中的信件摊开,低声而迅速道。“未名,你现下可还拿的笔?” 未名眼见云蓁将手中皱皱巴巴的信件摊到自己面前,哪里会不明白,她这是要干嘛,当即点点头,也不多说,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 “照抄。” 未名是识字的,还写的一手好字,只是她现下手指受伤,握力不稳,便也控制不住那笔尖。 故而写出来的字便显得有些歪歪扭扭,便如同刚刚学写字的人一般。 云蓁瞧了一眼,低声道。“可以了。” 说罢,将手中原件烧毁后,她捏着手中的那封信件便直冲德怀王书房而去。 云蓁冲进书房内时,书房里头除去德怀王似乎还有三四个幕僚打扮的男子,听到响动,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掷过来。 德怀王发觉竟是云蓁冲进来,眉头不由微微一蹙。“云蓁,你进来做什么?” 云蓁的目光简略的在那几个幕僚身上扫过一圈,发觉都是一些生面孔,她并不认识。 此刻眼见德怀王黑着脸向着自己发难,也不多话,将手中的信件呈送到德怀王面前,低声道。“父王,你瞧瞧这个。” 德怀王想起她先前的见地,方才忍下了这口气,将信件摊开一瞧,快速扫视了几圈后,不由眉头一蹙。“钱谦入了宫?” 眼见德怀王开口说了话,云蓁也来不及估计这么许多了,她沉着脸开口道。“太子先是在这深更半夜让人将云修召进宫里,此刻又说是卢校尉身体不适,让钱谦入宫顶值。” “父王便不觉得,这其中甚有蹊跷?” 德怀王被云蓁这连番逼问,逼的有些怔神,不由喃喃开口问道。“这,这不可能。” 也不怪德怀王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还未有什么动作,华子敬便有了这连番动作,可谓是反应太过迅速。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瞧了德怀王一眼,心中虽说不满,但到底未曾表露出来。“父王,你以为,华子敬会不安插人手在府里么?” 德怀王不由沉默下来,瞧见云蓁面色难看至极,心中知晓云蓁与华云修乃是姐弟情深,口气略略冲了一些,也是难免。 “依你看。” 云蓁等的便是他这句话,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奔到德怀王的桌前。“现下华子敬既然已经有了动作,那便不可让他再布置下去。” “他现下将云修请入了宫中,心中正会以为我们会投鼠忌器。” “此刻便是最佳时机。” “不可。”只是云蓁话未说罢,便当即有人立马站起身来道。“万万不可。” “正如郡主所说,太子已有警惕,若是此刻出手,可不是正好给了太子反客为主之机?”站起来说话的,乃是站在最左边的一位身形瘦高的八字胡,一双绿豆小眼在眼眶之中哧溜溜的打着转,沉着脸劝阻道。 “再加上世子尚在太子殿下手中,若是轻举妄动,太子殿下心急之下,拿世子杀鸡儆猴,那该如何是好?”说罢,那八字胡不由顿了顿,瞧了云蓁一眼,冷笑一声道。 “郡主怎么如此狠毒的心思?”那八字胡的目光停留在云蓁的面上,怔然了一下,突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嘲讽道。“郡主莫要以为自己长得像是华桑公主,便想象是华桑公主一般,王爷现下年轻力壮....” 瞧出那八字胡面上的嘲讽之色,云蓁双眸微微一眯,拉开一旁的几位幕僚,几步上前,抬手便扇了那八字胡一巴掌。 那八字胡眼见云蓁冲过来,还以为云蓁乃是被说中心思,恼羞成怒,八字胡原本未曾在意,却不防云蓁却是扑过来直接扇了他,他被扇的有些懵。 回过神来,眸底浮出一抹恼恨,八字胡正想要再说一句什么,却被云蓁猛然飞过来的一脚正中脆弱处,当即轰然倒地。 云蓁低头冷冷的瞧了那八字胡一眼。“妖言惑众。” “华云修乃是我华云蓁的弟弟,便是你死了,我弟弟都不会有丝毫损伤!”云蓁冷声,一脚便将那不断在地上打滚的八字胡踢远了一些。“拖下去,剁碎喂狗。” 谁也未曾想到云蓁竟是突然发威,待到云蓁掷地有声的命令在这书房内回荡后,那些人方才齐齐回过神来。 “郡主!” 其余几个幕僚正想要开口求情,却冷不防接触到云蓁扫视过来的目光,不知为何,几个大老爷们,竟是被云蓁一名十七八岁的姑娘的目光逼得直冒冷汗。 “我父王请你们来是出谋划策之用,不是请你们来吃闲饭的。” 云蓁冷笑道。“恶狗喂熟,尚且知晓图报。若是你们也如同这人一般胆小怕事,做什么谋士?” “收拾收拾东西,回家种田吧。” “可是郡主。”其中一个幕僚犹豫着开口道。 云蓁哪里不晓得他乃是想要替先前之人求情,此刻冷笑一声,下巴微抬,瞧向那人嘲讽道。“若是你这般重情重义,便一同陪他去如何?” 那人抖索了一下,连退几步,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得用目光向着一旁的德怀王求助。 云蓁以往的名声虽说不好,但是到底在自己的面前尚少有如此嚣张跋扈之态,德怀王心情尚且有些复杂,眼见她面色不改便处置了他的一个幕僚,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云蓁已经将目光投掷了过来。 德怀王不知为何,接触到云蓁的目光之后,原本要说的话尽数消失在了喉口。 云蓁自然清楚,对待德怀王,自然是不可像是对待那个幕僚一般,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道。“父王,我们与华子敬早就是水火不容,都道是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再等下去,非但云修性命不保,我们德怀王府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话已至此,德怀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有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章 死到临头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眼尖,在进来之时,便瞧见了原本书房的书桌被翻面过来,按照上头的兵力分布,理当乃是皇城的兵力布阵图。 云蓁绕到德怀王身后,扫了那布阵图一眼。 那些幕僚先前被云蓁粗暴的手段吓得不轻,此刻眼见云蓁三两句便说服了德怀王,甚至是绕到了桌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桌上的布阵图。 几人惶惶不安的对视,心道这个郡主莫不是还能看的懂这些兵力布阵图? 便在他们几人心中不断揣度之际,便听云蓁陡然开口道。“父王。” “现下可用的兵力乃是多少?” 皇城禁军现下说是一手掌控在钱谦手中也不为过,只是这个消息却不能告诉给德怀王,这可是她的底牌。 而德怀王即是有如此野心,若是手中并无如此兵力,如何敢起如此心思? 他自打进京,打的便是如此心思,只是这不过是缺个借口由头罢了。 “一千府兵。” 这个数量,云蓁不由深深的抬头瞧了德怀王一眼,最终却什么都不曾说。 这只老狐狸,她乃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不知在顾虑些什么。 只是云蓁心知,他说出这话,怕是在试探自己。 云蓁垂下眸,借着看布阵图之际,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意,略略摇了摇头,心道一声荒谬。 而后目光微微一沉,手指在距离皇宫正门的东门前不远处,需入宫的必经之路上手指轻点,低声道。“九百府兵埋伏于此处,只要拖住巡逻士兵便可。” 云蓁略略做沉吟,而后不由开口道。“其余一百府兵之中挑出十几个身形利落的,届时趁乱而入,搅他个翻天覆地。” 听闻这话,德怀王面色不由略显些愕然。 其余几个幕僚面面相觑,推出一个代表,小心翼翼的问道。“郡主。” “想要依靠这一百府兵,潜入皇宫,未免...太难了罢?”何止是难,简直是痴心妄想。 用九百府兵利用地形之势,将那些寻城禁卫堵在皇城外,只要坚持不长的时日,倒也不是不可。 这用百来个人潜入皇城,怎么便跟过家家似得。 云蓁轻轻抿了抿唇角,瞧了那开口说话之人一眼,而后浅浅勾了勾唇角。“只要负责引人注目便是。” 眼见云蓁突然扬唇一笑,目光在那人身上略略一转,只是那抹笑意稍纵即逝,十分快便消失在了云蓁的唇角。 只听云蓁沉声道。“你们只要做好这些便是,其余的。” 云蓁的背脊逐渐挺的笔直。“自然会有人为你们铺好前路。” ..... “殿下,世子来了。”华云修跟在个小太监身后,缓步走进御书房,而后停在距离华子敬不过是一尺之距,躬身行礼道。“皇兄。” “莫要多礼。”华子敬忙将手中书册放在一旁,走到华云修身前,一把扶着他站起来,而后亲热道。 “那日我们相谈甚欢,今夜本殿觉得心口颇有些不宁,便想着让你进宫来陪本殿说说话,不曾打扰到你的安枕吧?” 华云修好似全然未曾听出华子敬话中的深意一般,浅浅笑了笑,摇头道。“幸而我平日不曾有如此早便休息。” “那便好。”华子敬笑着拍了拍手掌。“掌灯。” 下一刻,原本略显得有些昏暗的书房,骤然灯火通明。 华子敬方才满意的转过头。 华云修若有所思的垂着头,听见华子敬如此开口,不由抬头瞧了华子敬一眼,发觉他眼底布满血丝,不由关切的开口道。 “这些日子里,皇兄事务繁忙,理当未曾好好休息罢?” 华子敬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曾想被华云修夺了先机,不由微微有些怔愣。 注意道华云修的目光不似作假,华子敬面上的笑容竟是有些僵硬,不过不到片刻之后,便被他迅速调整过来了,华子敬略略勾了勾唇角。“兴许是因为心情激荡,方才如此。” 华子敬自嘲的笑了笑。“倒是让你笑话了。” 华云修面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哪里,皇兄说笑了。” 两人又相互寒暄了一阵,这御书房内竟是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上次还坐着司空傲,虽说司空傲话不多,但是到底乃是三人分亭而坐,不至于像是现下如此尴尬的气氛。 彼此之间都打着哈哈,心中却都藏着些事情,对对方甚是警惕。 华子敬身子微倾。“云修现下也十八了罢。” 华云修听着话华子敬用着十分感叹的口气说这个,心中不知作何想法,缓缓点了点头道。“正是。” “云修你与云蓁乃是双生。”华子敬好似表露的甚是好奇。“听闻双生子之间乃是心有灵犀。” 华云修瞧了他一眼,晓得他不过是没话找话,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搭话,故而便静静听着,倒是未曾开口说些什么。 “因为这层关系,故而你们十年未见,竟还是如此情谊深厚?” 华云修腹中不断揣度着华子敬此话之意,只是思来想去,却未曾想明白他这似真似假的感叹乃是何意。 便又听华子敬开口道。“其实,本殿着实十分羡慕你与云蓁,两人是为双生,情谊深重,哪里像是本殿。”他环视了诺达空旷的御书房。 “终日在这冷冰冰的宫殿里头长大,对着冷冰冰的人,人人都对本殿十分羡慕,却不知本殿在获取这些之事,到底付出了什么,而后又失去了什么。”华子敬伸手取过桌案上的酒盏,给自己添了一杯,而后又不顾华云修的阻拦,给他也斟了一杯。 “陪本殿喝杯酒罢。” 华云修垂眸瞧了瞧桌上的那杯清澈见底的酒水。 “云修,你可曾体会过一个人被另一人散发出的所有光芒阻挡的滋味?”华子敬将茶盏在眼前晃了晃,而后一口喝尽,开口道。“不论你做些什么,那些人都只会说,那是谁人教导的好,那是谁人的功劳。” “其实费心费力又有什么用处?”华子敬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从桌上取过酒盏,笑道。“若是换做你。” “当所有的付出,都将成为泡影,以往你以为,你珍惜的东西,其实都不过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你又当如何?”华子敬端起酒盏,轻轻与华云修扣杯。“我先干为敬。” 华云修微微一怔,注意到华子敬突然改变了称呼,在华子敬的瞩目之下,他不得已,以袖掩唇,一饮而尽,在华子敬的瞩目下,将空置的酒盏轻轻扣在头顶。 “殿下。” 华子敬眸底沉淀下什么,伸手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想要将酒盏放下之时,却冷不防被华云修按住,眼见华云修也添上了一杯酒。 听着沉默已久的华云修突然开口道。 “云修与王姐已是分离数十年。”华云修端起酒盏浅酌了一口,偏头想了想开口道。“在进京之前,我在封地听了不少王姐的各色消息,也曾在脑中仔细勾勒思忖过,王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我构思了那般多,都未曾想到,王姐竟是那般。”华云修指尖在杯盏上轻轻摩挲。“是个性格十分温和的人。” 华子敬微微一怔,不由想起那位浑身上下尽数散发着股生人勿进寒意的轻凰郡主,着实没想明白,怎的在华云修看来,云蓁竟是个极为温和之人。 华云修一口将杯中酒水喝尽,抬眸瞧了华子敬一眼。“故而,殿下先前所说,云修着实并无体会。” 华子敬被华云修瞧得直皱眉,只觉得心口十分不舒服,不由眉头微微一蹙。 华云修好似未曾注意到华子敬的不满一般,而后将酒盏重重放置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后开口缓缓道。“若是仅用一双耳朵去听旁人口中所说之人,而不眼睛自行去看,那么人又为何要多生这双眼睛?” “当做摆设么?” 华子敬面上的神情登时挂不住了,只见华云修面色陡然一白,捂住胸口,目光直直的落在酒盏上,而后唇角溢出颜色极其深的血色,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道。“有,有毒?” 华子敬淡淡扫视了华云修一眼,唇角略略勾出一个笑容。 华云修五指成爪,一把揪住上头的桌布,将所有东西都给掀了下去,包括桌上放置的一盏烛台。 烛台上掉落在地,被酒水一灌,当即便扑腾着燃烧起来。 华子敬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撑着桌子,身子前倾到华云修身前,低声道。“我的好弟弟,你倒是生的一双利嘴,死到临头,居然还要讽刺我一二?” 华云修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着,勉力支撑着身体方才未曾倒下,他的目光落在华子敬面上。 只瞧见华子敬那张原本俊秀的脸,此刻却是扭曲成了恶魔般,显得十分面目可憎。“我的好弟弟,你可知晓,那个挡了我路的乃是何人么?” “你。” 华子敬眼底溢出疯狂之色,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冷笑道。“便是名动天下的华桑公主落到我手里,也只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竟是还妄想窥探我的东西?” “先前乃是你命大,逃过一劫,没想到此刻竟是还不长记性。”华子敬讽刺一笑,伸出手死死掐住了华云修的喉口,因为呼吸被堵住,华云修口中的黑血止住后,他不由发出咕噜的难过声音。 “放心,要不了多久。”华子敬柔声道。“我便会将我的好叔叔,你的父王送下去陪你的。” 华云修眸子陡然瞪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胆逆贼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华云修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竟真的是你。” 华子敬唇角微微一勾,手下不住开始用力,看到华云修的面颊涨的通红,隐隐有透不过气来之感后,目光修炼凝实。 里头飞速闪过一丝的快意,从他的唇角溢出一阵又一阵的轻笑。 眼见华云修逐渐无力挣扎。 便在此刻,外殿突然被人撞开,原本处于魔怔状态的华子敬浑身陡然一麻,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挪动至门口放下。 “殿下。”因为来人冲势太快,进来之时,华子敬还保持着死掐着华云修脖颈的动作,故而进来之人瞧见时不由微微一怔。 “殿下……” 华子敬目光凶狠。“滚出去。” 毕琛上前几步,却好似未曾被华子敬这等目光吓住,飞速上前叫喊道。“殿下,德怀王府兵变了!” “什么?”华子敬面色陡然一沉,手下也不自觉的松了些力气,目光阴沉的转向毕琛,阴森森的与之对视。 许久后,他一把松开华云修。 华云修无力支撑身体,身子便倾倒在了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好!我的好皇叔,倒是够胆。”华子敬阴测测的笑了一声,而后目光挪动到地上的华云修身上,想起就觉得胸口憋闷,抬起脚便踹。 “啧啧,你听听,你的父王,明明晓得你在我手里,却还如此这般火急火燎的发动兵变。这样瞧来,你这个嫡子,果然还不如这个位置来的重要啊。” 华云修一阵闷哼,还未来的及回过神便被华子敬揪住衣领,像是拖一条死狗一般向着墙壁那处而去。 华子敬揪住华云修的衣领,在长桌前停下,将封住的烛台略略扭动,那不远处便开出一道小门。 “反正你饮下了那酒水,也苟延残喘不了几时,此刻便放你一马。” 说罢,他便随手将华云修一把丢了进去。 眼见华云修毫无准备的从台阶上滚落下去,华子敬便伸手将烛台一拧,合拢。 “右相怎么还未入宫?”华子敬转过身子来,沉声问道。 毕琛恭敬的躬了躬身子,低声道。“相爷也不知怎么了,算算时间怕是早该到了,现下却未曾听到什么消息。” 华子敬唇角微微一抿,目光一眯,沉声问道。“钱谦现下所在何处?” ...... “将军?将军人呢?”漫天攒动的火把隐隐瑟瑟间晃花人眼。 谁人也未曾想,原本不过小数额出现的叛军,在东门附近阻截皇城守备的人马。在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又有另一批人,从西城门处冲销汇聚,一路势如破竹般,直捣皇城西门。 那些被顽强着,被东门口吸引注意力的守备,一时不察,竟是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十几个人马,将西门打开。 失去了皇城城墙庇护,那些至多不过是一千人马,竟是一路畅通无阻。 灼灼烈火与喧嚣吵闹在黑夜之后交叠盘错,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那些突如其来闯出的人马比禁军人数上要少上几倍,只是先前有几名校尉死于刺杀之下,钱谦又不见踪迹,禁军惨于群龙无首,反倒是被那些人冲散的七七八八。 一路势如破竹下,终究是在前殿被反应过来的禁军校尉给带人誓死拦下。 听着外头的刀剑交集与嘈杂之声逐渐交错,华子敬在御书房内踱了几步,而后不断驻足向着门口方向瞧看,面上神色异常难看。 隐隐绰绰的人影折射在窗纸之上,一道又一道鲜血喷洒溅射在青石小路前。 华子敬忽然在一名太监身前站定,从灯火下漏出的目光显得极为阴森,他伸手推了那太监一把。“你去瞧瞧外头什么情况。” 那太监冷不防被推得一个踉跄,而后浑身发抖,抖抖索索的向着殿门处一点点挪动而去。 华子敬站在身后瞧着,抬脚便踹了那太监屁股一脚。 那太监猛地向前猛扑,而后一头撞上了那墙壁之上,额角流出血迹来。 “还不快去!”在华子敬的怒吼声之中,那太监抖索着身子向着殿门口攀爬而去,殿门吱呀一声关上。 那原本算不得太响的声音,不知为何,像是一击重锤击打在人心头一般。 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华子敬暴躁的在大殿内转了一个个圈后,发觉小太监并未回来,面色未免越发难看。 一旁的毕琛估算了一下时间,面上的血色终究是在一瞬间褪尽,他眉头紧紧蹙在一处。 现下也唯有他胆敢靠近处于暴怒之间的华子敬了。“殿下,现下情势不容乐观....” 只是他话还未说罢,便迎面受了华子敬一个巴掌,毕琛也不敢伸手去捂通红一片的面庞,唯有垂眸低声继续道。“殿下。” “现下情势着实不容乐观,殿下还是早作打算才是。” 华子敬胸膛上下起伏,又反手扇了毕琛一个巴掌,竭斯底里的嘶吼道。“你说什么,本殿不走,那些人都是乱臣贼子,本殿光明正大为何要走?” “殿下!”毕琛跪倒后,这满殿的宫女太监便在瞬间之间下跪,齐声唤道。 “殿下!” “正因殿下乃是国之希望,是为正统,所以殿下方才要离去,保住根本才是。”毕琛似乎怕华子敬又再发火浪费时间,忙开口补充道。“待到跟右相大人汇合,一切以往再说不迟。” 华子敬抬起的脚,在片刻下又待放下,他的额角不甘心的一阵阵抽搐,他十指紧握成拳,发出不甘的怒吼。 “走!” 眼见华子敬想通,毕琛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华子敬的身后,正想出殿门。 却不妨华子敬突然想起些什么,顿住脚步,回转过头,瞧向暗室方向,沉声下令道。 “烧了!” 不论今夜到底谁赢谁输,华桑那女人的尸首是万万不可留下的,既然这样,那么,便一切都烧了! 那些宫女太监唯有听命的将那些纱幔扯下,堆到一处,而后将烛台抛下。 只是在他们离去不久之后,无人发觉,从墙角屋檐下突然冒出一道娇小黑影,瞧了那燃起的火堆一眼,在房间内微微一扫,反手端起那张方木桌,将那冒出来的烈火给生生的压灭了。 琉璃冷笑一声,伸手开启密道后,端着烛台便一路奔了下去。 十数步台阶下,她眼尖发觉有一口被呕出的黑血,琉璃心神一颤,赶忙加快脚步,顺着台阶而下。 在一层中,琉璃四处搜寻了一阵,并未发现华云修的身影。 她眉头微微一蹙,注意到第二层底下冒出的淡淡柔光,她顺着台阶而下,目光停滞在那两具棺材之上,而后脚步微微颤动,僵直的站在原地。 “这。” 背对着她站着的身影,缓缓转过身子来。 借着手中的夜明珠,琉璃瞧见了华云修面无表情的那张脸,他的长睫微微颤抖,因为垂着眸子的缘故,故而琉璃根本瞧不懂他到底乃是什么神色。 华云修唇角处还渗着斑驳的血迹,那黑紫色的血迹残留在他的唇角,与他的面上污浊交相辉映,瞧来十分瘆人。 将他的那双眸子,衬托的十分显目。 琉璃上下打量了华云修一眼,发觉他气色虽说难看,但横竖不像是中毒将死的模样,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华云修一言不发的在前头带路,琉璃略略顿了顿,鼓足勇气向着那唯一一具装了尸首的棺木瞧去,而后在瞧见那躺在冰棺之中的乃是一名女子后,她脚步微微一软。 口中不由低声喃喃道。“这个人...” 只是待到她回过神后,华云修已经冲上了一层,再也不见了踪迹。 琉璃咬了咬牙,将心头那股子诡异的感觉给埋下去,而后跟在华云修的身后从御书房内直冲出去。 华云修在前头蒙头直冲,琉璃在后头远远吊着,险些被他甩开,琉璃在后头吃力的跟了许久,眼见他拐过一个宫殿,终究不见了踪迹后,琉璃脚步不由微微一顿,身形跃上墙头,四处观望。 便在此刻,千钧一发,不知从何处直射出一道剑芒。 琉璃心中微微一惊,翻身便从墙头跌了下去。 “大胆逆贼!” 琉璃在空中飞旋之际,打眼扫见那乃是一队数十人的禁军,面上神色不住微变,心道自己真是倒霉,竟是迎面撞上了这些人。 “将军!”一行数十人之中,一名男子身子异常高大显目,琉璃一眼瞧去,便认出了那名男子乃是钱谦,心中微微一动,便只听钱谦厉喝一声,高大的身形便直奔自己而来。 琉璃身形急掠,娇小的身形躲开钱谦的一拳后,感觉到面颊边的拳风后,她面色微变。 不由连退几步。“钱将军!” 钱谦眸色微微一闪,并未出声,便听琉璃在躲闪之间又开口道。 “世子先前被华子敬请入宫中下毒。” 两人交手之间,琉璃已经迅速的将所有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那些人眼见钱谦明明将琉璃打的抱头鼠窜,却迟迟无法将琉璃拿下,不由心中嘟囔,莫不是钱将军乃是瞧这名逆贼乃是女子,故而方才如此? 便在那些人心中不住乱转之际,便只见那名女子身形一晃,便被钱谦扣住右手,擒拿下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就不怕?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殿下,这边。”华子敬身上穿着也不知何处顺来的一件衣袍,低眸垂眼之际混在这一群宫女太监之中倒是不那么显眼。 毕琛暗中一手护着华子敬,带着他往着北门而去,西门已经被破,东门名存实亡,外头不远处驻留着不少叛军,若是一个不察,谁都保不住谁的性命。 沉寂而神秘的黑夜被嘈杂血腥交错缠绕,原本威严森然的皇城染上血色,浓密的血腥味道四处飘散,随处可见的血色浸染那些杀红了眼的人,那些人踏血而行,一路遇神杀神,以锐不可挡之势,直逼内宫。 华子敬掩盖在帽檐下的那张小脸异常苍白。 他唇角紧紧抿成一线,那双似狼似虎的眸底沉淀着许多情绪,只要略作放肆,怕是直接会将人吞噬。 “殿下。”毕琛沉声喝了一句。 华子敬只感觉,毕琛的那双手,猛地按住了他下意识挺直的背脊。 华子敬回头瞧去,还未借着突然燃起的火光瞧清楚离自己不过是一手之远的毕琛面上是什么表情,便只觉一股温热的血,迎面浇了他一面,血色交错在他那张白净的眸子。 他略略有些怔愣,便只瞧见了,毕琛身侧站着的一名宫女已经被人直接削去了脑袋,而喷溅在他面上的,乃是毕琛另一只手,那只为了护住他,被人生生砍断的手。 “走!” 被毕琛一推,华子敬险些未曾站稳,一个踉跄,险些直接扑到在地。 他原本险些叫出喉口的惊恐,还未出口,便被周围那些太监宫女惊惶失措的声音给压迫住。 那些人连混带爬的,惊慌失措的想要离开这个宛若地狱的地方,其中怔愣着的华子敬倒是显得极为醒目。 华子敬伸手摸了摸面颊,那些血,还是热的。 “走!” 他听见毕琛再次吼一声,太监独有的音色在此刻听来格外刺目,华子敬咬了咬牙,忙追上那些轰散的人,妄图用这些人掩藏住自己的行踪。 他心中十分清楚,毕琛护着他往这个方向,乃是去往北门。 北门城门眼见便在此,只要出了去,只要出了去与舅舅汇合,舅舅定然会替他,将这些东西给夺回来的。 凭借这等意识,华子敬一路直奔北门而去。 其中倒是有不少人,瞧见这一大群人直奔北门而去,下意识的便跟着华子敬。 待到华子敬反应过来,身后已经汇聚了不少太监宫女,他也不去理会。 身后跟着越多人,那挡箭牌便是越多,他又何苦拦着? 相对于东门的热闹,这北城门内便显得十分安静,华子敬这才意识到了一些不安,他偏头瞧了瞧北城门上仅有的不多的几名守备,心中方才迟疑。 身后的那些人好似已经看到了生的希望,立即便扑上前去,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扑到城门处。 也不知是何处生的力气,那厚重的城门,却是被那些太监宫人给生生的推开了。 华子敬身侧还跟着几名侍卫,此刻他面上神色略略有些茫然,四下瞧了瞧漆黑一片的北墙门外,发觉也并无什么异样后,他心中还来不及冒出一丁点的喜悦。 那些太监宫人四处奔袭,将华子敬身侧跟着的那几名侍卫冲散了。 华子敬向前踏出一步,一只利箭便咻声破空而来,在华子敬容色大变之时,定定的落在他的脚尖前。 而后突然燃起的火把,让华子敬的双眸不自觉的眯了眯,因为那只箭支出现的十分蹊跷,故而他有所犹疑,一时竟是不敢动作。 华子敬伸手略略挡了挡那刺目的火光,而后借着火光向着那些手持火把的人瞧去。 其中领头之人,正好对上华子敬指缝隙之间的双眸。 而华子敬在瞧见那名女子面上的笑容之后,便有着片刻的呆滞,寒意从脚底直接贯穿在他的命门,那是一张不久之前,他曾见过的脸,只是这张脸甚是秀气,而先前被他下毒的华云修则是透出男子的硬朗来。 “殿下这是要去何处?”云蓁眸底含着一股笑意,缓缓上前一些,柔声问道。 华子敬强忍着心底冒出的寒意,他顺势退了一步,那些侍卫到了这个时候,也尽数汇集在了他的身侧。 华子敬扫了一眼,心中终究是松了一口气,云蓁虽然能够在这北城门外拦住自己,想来是因为来的匆忙,故而带的人手并不多。 自己这边人手虽说是少了一些,但是到底个个都是武功极好的,若是速度快些带着他冲杀出去.... 云蓁眼见华子敬一点点后退,她缓缓抬起袖子,长袖浮动之间,一只袖箭顷刻之间射出,正好将华子敬身上摆动着的袍角钉在地上。 “殿下可是莫动,若是误伤了可如何是好?” 华子敬因为衣角被定住,还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好在身后已经不知何时摸出了一个侍卫,低声道。“殿下,你无事吧?” 华子敬摇了摇头,一双眸子死死盯着云蓁,生怕她再有动作。 云蓁浅浅一笑,将手收回,竟是并未有其余动作了。 便是如此,华子敬不知为何,额角竟是生生冒出了一层细汗,感觉到搀扶着自己的那双手冰凉无比,他下意识的便要挣脱开,不由退开了一步。 便在他挣开的那个瞬间,身后竟是传出一声声的惨叫。 他猛地转头瞧去,发觉他身侧紧跟着的那些侍卫,竟是一个个遭了毒手,下手的,竟是北门城墙上那些原本便不多原本与旁人纠缠着的禁卫。 他哪里会不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局罢了。 而他正好一头撞上了这个网里头。 “殿下。”云蓁略略活动活动了一下手腕,踩着步子缓缓上前,面上浮出一抹无辜。“先前殿下不肯与我交谈,现下将这些人除了个干净,殿下大可与我商谈一番了?” 听着云蓁开口如此说,华子敬不知为何突然冷静下来,唇角微微一勾,嘲讽般笑道。“你怕是不能动我罢?” “你莫要忘了,你的好弟弟可是还在我手中,若是你动了我一下,你的好弟弟,可是落不得好。” 云蓁脚步微微一顿,而后似乎未曾听出这话中的威胁之意,缓缓摇了摇头道。“若是云修不小心折在你手中,我们也无话可说,毕竟父王正当壮年,日后的事情,谁人能说的准呢?” 华子敬被此话一噎,而后瞧了瞧云蓁那张脸,突然朗声笑了起来。 眼见云蓁站在距离自己不过三步远的地方停驻,用一双算不得和善的眸子盯着自己瞧,华子敬突然被自己硬生生的噎了一下,而后便听他开口道。“没想到德怀王便也罢了,就连与云修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你,也如此狠心。” “枉费华云修临死之前还悼念着你。”华子敬摇了摇头,存心恶心人,这开口说的话,自然也就不是那些好听了。 一字一句的将华云修所说的那些话重复给华云蓁听。 “在云修眼中,云蓁你可是十分温和之人。”华子敬的目光放肆的在云蓁的身上打着转,而后摇了摇头,似乎在为华云修不值一般。“想必九泉之下的云修必然不曾想到,这副温和皮相下头,藏着的乃是一颗冷情的心。” 哪料华子敬费尽心思重复了一遍,非但不曾从云蓁面上瞧出半分愧疚,竟还隐隐瞧出了些许的欣慰,华子敬显得颇觉得没头没脑,目光不由紧紧锁在云蓁面上,眉头微微一蹙。“华云修可是如此惦念你这个姐姐,却不妨你这个姐姐在听见他的死讯,面上也未曾有半分的伤心。” 云蓁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华子敬便好似从那笑容之中观察出了些什么般,忙开口补充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对华云修下手?” 说起这个,华子敬总觉得自己好似触摸到了真相般,不由疯狂的大笑起来道。“你德怀王府有谋反叛逆之心,我心中跟明镜一般。”他咬牙,眸底耀着仇恨之光。 “便是你父王胜了又当如何,”他顿了顿,冷笑道。“本殿便让他尝尝中年丧子之痛。” 云蓁不由用一双怜悯的眸子盯了华子敬半晌,而后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便好似乃是一把锤子般,硬生生的将华子敬面上的面具给敲碎了,露出底下惊惶的心情。 “好在。” 突听云蓁轻轻吐出这么两个字,华子敬不由怔愣了片刻,瞧见云蓁面上的欣慰后,他不由怔愣了半晌,搞不明白,云蓁面上的笑容到底是个什么回事。 “你说什么?” “好在,云修不像是你。”云蓁唇角微微一勾,轻轻吐出几个字道。“养不熟的狼崽子。” 这几个字,便好似是生生刺痛了华子敬的心脏一般,他双眸猛地瞪大,死死盯着云蓁,若非是理智占了上风,他怕是都会扑上前,他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云蓁冷笑一声。“当初陛下膝下无子,将你抱到宫内,由华桑公主一手悉心教导,这些年来,华桑逐渐放权,可是你,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在知晓了华桑腹中有子后,竟是勾结外人,将嫡姐腹中未成形的胎儿毒打致死,而后又用人参吊着华桑那条性命,毒打囚禁半年,硬生生的将她折磨死。” “如此便也就罢了,竟是还将尸体分尸,掩藏于御书房下的暗室之中。” “你就不怕,华桑从地狱之中,爬起来找你报仇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痛不欲生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每每说一句,华子敬便只觉得背脊寒凉一片,傻愣愣的瞧着云蓁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是不是被云蓁那副表情给生生吓住了,华子敬像是吓破了胆子般,慌忙否认道。 “你胡说八道!” 现下李景瑞已死,知晓这些事情之人也已经死的七七八八,这件事情理应尘埃落定了,不论如何,云蓁都不可能知晓。 华子敬脑中不断飞掠过重重可能。 云蓁可不管华子敬现下到底是不是处于崩溃状态,她每每踏前一步,口中说出的话,便如同一柄利剑一般,直刺入华子敬的胸膛。 “这不是你情愿靠夺取也要争来的江山么?” “你瞧瞧,你抬头瞧瞧啊。”云蓁冷漠的上前。 “你若是没了旁人挟持,不过几个月的时光,便是将这江山拱手相让,你又如何守得住。” “只要我让人将右相引出了京都内,你竟是连皇城都驻守不住。”云蓁面上的嘲讽好似刺痛了华子敬的双眸,他通红着一双眸子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云蓁可不理会他的叫嚣,眉梢都未曾动弹一下,仅仅是指尖微微一挑。“就你如此的,就连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斗不过,猜不准。” “你竟是还妄想坐稳这个位置?” 云蓁嗤笑一声。“痴心妄想。” 便在此刻通红着一双眼睛似乎能够随时扑上前来撕碎自己的华子敬身形陡然后退,在云蓁的瞩目之下,他身后突然冒出了一道身影,将他护住,直奔皇城。 眼见华子敬能够在此刻做出反应,云蓁面上也未曾表露出什么吃惊之色,冷冷的瞧了一眼。 毕竟华子敬能够在这十八九岁的年纪,便决定与李景瑞联手,将华桑拉下马虐杀,心思如何重? 又怎么会因为她短短的几句话,便接近崩溃? 华子敬倒是还有几分聪慧,在听到唐晋元被自己派人引出了京都之后,能够反应如此之快,知晓有她带头在这北城门外堵着,外头也怕是也逃不出去,还不如让人带着向着皇城里头躲。 皇城乃是他从小长大,躲个把人,躲上一夜,逃得快,找不到也实属正常。 只要躲上一夜,待到唐晋元回京都救援,一切便不能盖棺定论了。 只是,任由华子敬有些事情算的十分清楚,但是他却是永远都不会猜出,唐晋元,到底是因为什么,方才追出京都。 若是华子敬打的乃是唐晋元即是回转的主意,那可真是,没有法子。 云蓁眸底飞纵即逝一抹冷芒,冷笑一声,却并未再说些什么,只是打眼扫了一旁的人,沉声道。“追。” 便是华子敬心中带着侥幸,又如何逃的过众人的围堵? 华子敬有心利用后宫之中错综复杂的地势遮阻挡云蓁,但却不知为何,身后之人,却总是能够不远不近的冒出,完全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 云蓁抬了抬手,冷漠的开口道。“将他擒回来罢。” 这猫追老鼠的游戏也该玩够了,该给他最后一击了。 她说过,当初在她身上所承受的,她必定是要从华子敬的身上一点点的讨要回来的。 华子敬被人拎回来摔在地上,因为用力极大脑中尚且有些懵。 他万万不曾想到,这些人竟是也十分熟悉皇宫内的地形,不论自己如何都未曾逃脱。 四下扫视了一圈后,发觉自己竟是被带回了御书房,况且这御书房内的暗道竟是还打开着,云蓁正好瞧着那黑黝黝的暗道,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听到动静,也未曾回过头。 这暗道怎么开了? 是这个女人开的? 也不知这个女人进没进去,若是进去瞧见了华云修的尸首之后,发狂的对自己下手可如何是好?华云修脑中一瞬间闪过如此念头,目光不由微微一凝,强行压下心底溢出的恐慌,开口道。“你,你不能杀我。” 听到这话,云蓁方才略略偏头身子,瞧了他一眼,那眸底似讥似讽,瞧得华子敬脑中嗡嗡作响,强压下心头的怒色,他开口道。“便是你对我再是不屑,也是不能杀我的吧?” 华子敬冷笑一声。“若是杀了我,你们便是弑君谋反。” 云蓁却不搭理华子敬的色厉内荏,似笑非笑的瞧了华子敬一眼,开口道。“且让我猜猜,你下一句莫是?” “若是我动了你,父王这个位置便名不正言不顺,骇人诟病?” 云蓁说的认真,华子敬却隐隐觉察出不对之处。 “自古成王败寇,谁人会仔细计较那位置到底是如何得来的?”云蓁冷笑道。“你以为你用这样荒唐的话,我便会放过你?” 华子敬知晓说到此番,多说无益,他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咽了回去。 云蓁唇角微微勾了勾,也懒得再与他多说些什么,抬手让人拎起华子敬跟上,便抬腿向着里头而去。 华子敬被人拎着往下走,目光落在云蓁的背影之上,不知为何竟是有些发懵。 像是陡然想起什么般,他瞳孔骤缩,眼见云蓁竟脚步不缓,径直向着下头而去,不由挣扎起来。 只是他此刻再是挣扎,也是晚了。 云蓁停下来,目光在那两个并排搁置的棺木上流转了一圈,而后偏身站在了一旁,森然开口道。 “将他泡进去。” 华子敬乃是会不知晓云蓁说的到底是什么,瞧着那两具并排放着的棺材,那棺材里头到底放置着什么他心中十分清楚。 那是给死人泡的,他一个大活人,如何泡得? 华子敬开始猛烈的挣扎起来,只是他不论如何挣扎,身后的那只手便如同是石块一般,死死压着他,硬生生的便要将他往里头送。 “等等。” 在华子敬挣扎无果,心中惊惶之时,却听云蓁陡然开口道。 华子敬便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目光陡然一亮,向着云蓁瞧去。 却只见云蓁摸出了一柄匕首,那匕首上泛着寒芒,一瞧便是削铁如泥的。 “你这个疯....” 在华子敬尖声叫唤出口之时,身后钳制着他的那人陡然点了他的哑穴,让他想要开口呼救都做不到。 云蓁眸底溢出一抹冷笑,拿着手中锋利的匕首,在华子敬的面上比划的一下,时不时的抬眸瞧了瞧另一具棺材中躺着的尸首,在华子敬惊恐的眼神之中,重重给他划下了几道伤口。 伤口虽深,但是云蓁手下极有分寸,并未伤其根本,只是那血流的吓人罢了。 云蓁漫不经心的从袖间取出一方绣帕,将那染了血的匕首一点点擦拭干净。 华子敬痛苦的抖索着身子,便听道云蓁寒似结冰的声音,冷声道。“丢下去。” 在华子敬吃惊之间,他感觉到自己被丢进了那棺材之中,那股子药液登时顺着他被云蓁划开的那些伤口一点点渗透进去。 华子敬的面色刹那之间便苍白的吓人,不断在里头挣扎,一次次的又被人按压下去,爬不起来。 云蓁冷冷的瞧了半晌,估算了一下时间,半刻钟之后,伸了伸手,让人将已经痛不欲生的华子敬给捞了出来。 那药液里头含着什么成分,云蓁自然是清楚的,里头大补之物不少,只是与那些不该给生人用的东西搀和在一起,便是顶级的毒也怕未有如此猛烈的毒素。 “殿下,躺在这药液之中体会如何?” 华子敬浑身上下已经被药液浸湿,随着他的动作,那些药液一点点从伤口渗透他的骨髓之中,让他痛不欲生。 眼见华子敬如同一条死狗一动不动的趴伏在地,一声不吭,身上的那些新伤已经被泡的发白,云蓁眉梢微微一挑,淡淡笑了一声,却未曾再折腾他。 华子敬被人拎着从暗道之中出来,将眸底的那抹悔意与痛恨强行压了下去。实在是十分后悔,自己先前为何要多那个嘴,非说什么华云修死了。 眼见云蓁竟是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华子敬总觉得她怕是还有什么后招,未曾开始折腾自己,心底的那抹恐慌在一瞬间冒了头,便好似开闸的洪水一般,阻挡不住。 他急吼吼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至少不能如此便被云蓁给生生折腾死,留得一条性命在,方才有翻身的余地。 在他瞧来,云蓁与他并无纠纷,唯一的仇恨,便是他先前自己交代的,华云修的死。 但是瞧着这里头并未发觉华云修的尸首,想着云蓁等人虽说先来了一步,说不准华云修乃是自行逃走了,但是云蓁并不知晓,莫不是当真以为,华云修死了? 现下如此折腾自己,乃是为了替华云修报仇? 云蓁淡淡扫了他一眼,发觉他好似想要开口说话,心中也甚是感兴趣,想要听听他想要说些什么。 便让人解开他的穴道。 便听华子敬能开口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世子并无性命之忧....”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罢,便被云蓁古怪的眼神打断,而后华子敬听到云蓁柔声问他,只是那双阴森森瞧过来的眸子甚为瘆人。“你以为,我胆敢让云修孤身入宫,会丝毫没有准备?” 华子敬微微一愣,便又听云蓁缓缓开口道。“你对瑾姑姑那些人下手,不就是想要找出遗失的母印么?” 在华子敬彻底呆愣住的那一个瞬间,只见云蓁转过身子,在暗道旁边的书架边上摸索了一遍,而后不知从何处推出一个小巧的盒子,端送在华子敬的面前。 云蓁在华子敬惊惶的眼神之中,缓缓蹲下身子,伸手,一如许多年前,华子敬尚且年幼之时,摸着他的鬓发,低声用仅彼此之间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只是这个时候的华子敬却不能感受到一点点的温情,一股毛骨悚然之感从他的脚底升到头顶。 “敬儿,待你及冠,皇姐必然送你一件逞心如意的礼物。” 在华子敬怔愣之间,云蓁抬手扇了华子敬一个巴掌,眸底狠色间显。“你便连两年都等不了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千疮百孔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你到底是谁!”华子敬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不自觉的向着里头缩了缩,用一双满是惊惧的眸子瞧着云蓁。 那眼神,好像是看到什么恶鬼一般。 虽说说实在的,云蓁现在也与恶鬼无异。 “我是谁?”云蓁唇角抿了抿,眸底好似泛着什么犹疑之色般,只是到底不过片刻功夫,她便将其情绪压了下去。 她与华子敬对视着,从他那张染着血的脸,瞧进他的眸子,不答反问道。“你说我是谁?” 华子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便是面上染了血,也能够瞧出他面上一点血色都无。 “不可能!不可能!”华子敬浑身瑟瑟发抖,瞧来甚是惶恐,此刻也不敢抬头对上云蓁那双散着幽幽寒芒的眸子。 只是云蓁听着这个话茬不对,伸手捏住了华子敬的下巴,厉色喝问道。“说!” 华子敬只觉得紧紧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掌冰凉无比,脑海之中再想了想那暗室之中的尸体,也不知是不是吓破了胆子,竟是开始猛烈的挣扎起来。 “不可能,我明明求了道符,不可能,那毒妇是万万不可能……不可能。” 华子敬此刻猛烈挣扎着,云蓁的手险些被他甩出去。 云蓁听着华子敬说到这里,面色陡然阴沉下来,瞧着华子敬目光浑浊,脑子看起来也好似有些浑浑噩噩。 可没有什么好说的,她面色陡然一寒,扬手一个巴掌。 这一手用尽了云蓁浑身的力气,云蓁的手都略略有些发麻。 原本处于崩溃状态的华子敬也因为这个巴掌,而略略缓过了神,只是可能是因为心虚加上惶恐。 终究是不敢抬起头对上云蓁的眸子。 “说,道符是怎么回事?”云蓁可不理会华子敬到底在心虚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事情,怕是还有隐情。 “那道符。”华子敬也不知是因为被云蓁扇耳光扇的重了些还回不过神还是怎么地,在口中低喃了几句。 不过到底是十九岁的年纪,被云蓁如此逼问下,精神恍惚间,说话就有些颠三倒四。 “那些子道士说,人若是分尸后无法入土,便会变成厉鬼。” 华子敬唇角略略抿了抿,说到这里,目光恶劣的抬头瞧了云蓁一眼。 “那些道士便给了一张道符,说是只要这道符一天不揭开,这厉鬼这辈子都不会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云蓁听到这里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这眸底神色越发森冷,周身散发出的寒意都快凝成实质了。 华子敬却毫无所觉般依旧自顾自开口道。“若是如此说,那恶妇理当是被镇压住了才是。” 他好似找到了什么答案般,目光亮了亮,心底的恐慌好似也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目光也逐渐清亮过来,而后想起自己先前颠三倒四的说了不少的话后,他的面色不由有些难看。 觉得竟是比自己还小上一岁的华云蓁险些糊弄过去。 眼见华子敬如此快便反应了过来,云蓁倒是也未曾表露什么失望之色。 “华桑到底何处对不起你,不过为了这拱手相让的皇位,你居然对一个有孕的妇人下得去手?” 华子敬似乎被这话问的微微一怔,抬头望向云蓁的眸底不由涌出些什么,只是这些到了最后,只剩下了嘲讽与疯狂。 “你知晓什么。”华子敬嘲讽的冷笑道。“皇家之人有哪个好的?” “当初陛下膝下无子,让华桑将你带在身侧,本就是为了让她教导你……” 只是云蓁这话还未说完,便被华子敬怒吼着打断道。“别跟我提这个!” “当初那老头怕日后我父王会动异心,唯恐日后各路藩王权势太大对华桑那毒妇不利,将我接入宫内后,便让人去灭了我静安王府满门!” “这笔账该算在何人身上?” “那老头灭我静安王府血脉,我灭他遗留血脉有何不可?” 云蓁在听到这话之时,目光不由一沉,眼见华子敬眼底满溢出的恶毒凶狠,心中十分讶异,瞧向华子敬的目光中便不由带上了些什么。 静安王府灭门惨案她也是知晓的,只是那时父皇的身子虽说已经有了不好的迹象,但不过乃是初期罢了。 要不然父王也不会动抱个男娃膝下的想法,只是偏生便那般巧,将华子敬接入宫中之后,静安王府便灭了门,那件事情已过去这般久,要查,真还是麻烦些。 只是,云蓁是万万不相信,便是父皇那个柔弱性子,如何会下的去手,灭静安王府满门。 若是惧怕静安王一支独大,他大可抱养个落魄亲王家的儿子,况且当年,虽说时间隔得久远,云蓁还是记得,父皇对华子敬是真心喜爱的。 自己可能不知晓这华子敬并非静安王嫡子,但是她便不信,父皇会不知晓?但静安王将人送来之时,父王不是照样不曾说过什么么? 只是瞧着华子敬这副凶狠如同魔怔了的模样,云蓁口中所有解释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人一旦认准了一件事情,便是真相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华子敬可不管云蓁现下是什么表情,这些东西在心底藏的时间太久,故而一旦爆发出来,他也无法压抑下去。 他眸底耀着的凶狠与愤怒几乎将他的所有理智吞噬。 “华桑那老毒妇也不是好的,掌权十年,在外人面前一副待我十分宽厚,爱怜我的模样。” “手里却死死握着那些权势不肯放手,说什么辅佐我。”华子敬连连冷笑。“不论是什么政事都要由她过目,我处置的所有政事,她都让瑾姑姑那老妖婆拿过去再过目一遍。” “我这个正宫太子当的何其憋屈?这样便也就罢了。” 华子敬目光陡然瞪的老大,血色一点点从眸底攀爬而出。“她与她那老子却一直都想拿我当挡箭牌,本殿为何要如她们所愿?” 在云蓁的瞩目之下,华子敬突然冷笑出声道。“说的那般好听,可是一旦腹中怀了那个孽种之后,便动了废了我的心思,她们不仁,我为何不可不义?” 云蓁终于是听不下去了,伸手一巴掌将华子敬掀翻在地,心里倒是不曾因为华子敬这字字句句的诛心之言感觉伤心什么的,毕竟最为寒心的时间已经过了。 只是自己待他一番赤诚之心,这人非但不思回报,反而记恨上自己,若是知晓华子敬乃是如此德行,当初还不如喂养一只畜生。 她让瑾姑姑暗地中将他处置好的奏折拿回来再瞧一遍,不过是怕他一时掌权,忘记分寸,让他少走些弯道? 可他非但不领情,竟是将她想的如此恶毒。 兴许是云蓁的愤怒取悦了他,也或者是他瞧见云蓁这张与华桑的脸,逐渐在自己的眼前重合,云蓁越怒,他便越觉心头舒爽,他就保持着这个动作,眸底泛着一层诡异的光芒。“想来,你还不知道吧。” “那个孽种,可是人生生父亲自己打掉的,与我有何干系?”尽管被云蓁一顿猛踢,华子敬闷哼了一声,还是直起了身子,目光死死盯着云蓁。“华桑那个毒妇,不光眼瞎,心也瞎,若非是她自己蠢,我跟李景瑞如何会那般轻易便得了手?” “说起她那个驸马。”华子敬唇角微微勾了勾,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活动了一下手指,眉飞色舞的道。“华桑那双断了的手,你也该是看到了罢?” “那可是她一心挑选的驸马亲自剁下的,还说到底是夫妻一场,留个念想?” “只是我想,若非是那毒妇对李景瑞做了些什么,李景瑞又如何会有如此恨意?” 华子敬的话,让云蓁胸口一闷,踩着华子敬的胸膛不住的用力碾压,眸底异色翻涌,险些就生生的将人的骨头直接踏碎了。 华子敬闷哼了一声,原本说的起劲,此刻面颊也不自觉的扭曲到了一处。 “再者,这事与你有何干系?”华子敬的面庞分明吃痛的已经拧在了一处,但口中的话却还是十分刺激人。 “莫不是被人当华桑当久了,你便自以为自己乃是华桑了?” 若是云蓁再用些力气,怕是能将华子敬直接给弄死。 云蓁垂眸瞧了华子敬一眼,唇角略略勾了勾,轻轻的将脚放下。 只是那略显幽深的眸底也不知翻涌着些什么东西,仅是被瞧上一眼,华子敬便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你先前说的对,杀你是万万不可。”云蓁伸手一拍,从外间屏风后便陡然走出几道人影,其中一人手中还捏着纸笔,手中纸张上未干的墨迹,表明那上头记录了什么。 便是华子敬再是聪慧,也万万不曾想到,云蓁竟是有这一手,先前瞧着云蓁被自己说的胸闷气短的心情舒畅,此刻也尽数化作了惊慌,尤其是在瞧见那拿笔记录着这一切的史官后头。 由人搀扶着的一位雍容的年老妇人之后,华子敬脑中嗡鸣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老巫婆,怎的还在? 云蓁却不理会华子敬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先是恭敬的给那年老妇人行了一礼,方才伸手从那发着颤的史官手中取过那几张薄薄的信纸瞧了几眼。 “见过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那双眸子死死钉在华子敬的身上,胸口不住上下起伏,若非是一旁的搀扶着他的华子敬不断的向着她的体内输送内力,这个已经年过杖朝之年的老妇人,怕是早早便晕厥了过去。 “你个孽畜!” 虽说走行需要由人搀扶,太皇太后那充满血丝的眸底也耀着些许的恨意,她竟是不顾自己的身子,拄着拐杖,也要去抽打那地上的华子敬。 “你这个孽畜。” 便是太皇太后保养的极好,但到底乃是杖朝之年,不由人搀扶,也走不动几步。手下力气自然也没有太重,抽打了两下后,便再也抽打不动。 云蓁瞧着太皇太后如此模样,眸底不知为何竟是隐隐浮出一抹水气。 这泠国上空飘散着的雾气终于是被吹散了,只是,这浓雾下的盛世江山,却已经千疮百孔,理当如何处置?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没脸没皮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景文三十二年四月,德怀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头,在废太子华子敬登基大典的前几日,趁夜揭竿而起,将品行不端虐杀嫡姐,陷害忠臣的废太子华子敬堵在御书房内。 并且在十几日前,便派人将在祖庙之中,一心不闻外事的太皇太后接了回来。 这太皇太后年轻时候,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出身将门,当年太祖皇帝乃是几位兄弟最为弱势的一个,她不顾家中阻拦一心嫁给了太祖皇帝,扶持着太祖皇帝一路披荆斩棘而后顺利当上了皇后。 只是在陪太祖皇帝一路下来,太皇太后身子受了不小的伤,听闻景文帝就是太皇太后在马背上生下来的,也因为那时未曾得到好的将养,太皇太后无法再生育,好在前头还生了一个大皇子,这才算好了些。 太祖皇帝乃是个痴情种子,便是太皇太后如此,他也是不离不弃,虽说为了巩固皇权也纳了不少妃子,可这妃子之中,却仅有一位生下皇子,子嗣可谓不多。 太皇太后也不将那女人放在眼中,自然也未曾提防那女人,却不妨,这一失足,便将自己的大儿子给搭了进去不说,自己的那个本就体虚的早产幺子也受了牵连。 可太皇太后毕竟是在马背上拼搏过的女子,不同平常女子,非是让那女人一命抵一命。 太祖皇帝的子嗣本就不多,两人之间便就此有了隔阂。 待到那个女人生下的那个皇子也无端病逝之后,太祖皇帝便与太皇太后完全闹翻。 太皇太后性子犟,便搬进了祖庙之中,这一进便是十几年,其中便是太祖皇帝病逝,她也未曾回国宫里头,将所有一切撒手不管。 唯一留下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她十分清楚,心里头到底惦念着这个儿子。 她便在景文帝登基之时,回来过一次,眼见景文帝体弱,便劝了几次,哪料景文帝性子虽说温和,便如同太祖皇帝般乃是个痴情种子,便是皇后诞下了华桑之后逝世,后宫便一直空旷着,竟是还亲自教导华桑一个女娃政事。 太皇太后屡教不改之后,便撒手不管,任由他折腾。 这老太婆也着实心狠,亲儿子逝世前方才来见了一面,却死都不管这些事情,待到景文帝逝世之后,便带着人回了祖庙,这么多后,再也没出来过。 若非是此番云蓁派人去将太皇太后给请了来,这世上之人,还不知晓太皇太后尚且在世。 太皇太后回来之后,便将华子敬之名直接除名,知晓了华子敬做的那些糟心事之后,昭告天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是前摄政王与华子敬谋害皇室血脉,处于极刑。 而后拿出了景文帝临死之前写的圣旨,将华子敬直接废了,然后亲封德怀王为摄政王,说德怀王登位乃是民之所想。 毕竟各路藩王再蠢蠢欲动,可不论明里暗里都是德怀王掌了上风。 德怀王这苦心臆想如此久,今日终将得偿所愿。 “那柳青青原本以为自己嫁过来不过是做个填房罢了,却不想,王爷一遭翻了身,她怕是心中甚是高兴,听说这几日有不少人上门柳家贺喜,柳家这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几个未曾出嫁的女儿像是香饽饽般。” 听着环儿将这些话挑着重点告诉了自己,云蓁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一手撑着下巴,目光悠悠然的向着远处望去。 环儿琢磨着云蓁这什么意思,半晌没从云蓁面上瞧出什么来,不由目光微微转了转,最后落在云蓁那张秀丽的侧脸上,犹豫着问。“郡主可是不高兴?” 也是,柳青青原先那般设计郡主,现下阴差阳错之下给她捡了个便宜。 这德怀王上门提亲,提的可是正妻,虽说不是发妻,但按照这个位分,最不济也是四妃中的一位。 要知晓柳尚书虽说官位不低,但是到底算起来,柳青青若是正当送进去,怕还得折腾一番,才能落个四妃位。 这可不是捡了个大便宜么? 云蓁目光悠悠瞧出去,心中琢磨着什么,也未曾听清环儿口中到底说了些什么。 先前为华子敬准备的一切,现下倒是尽数的便宜了德怀王,只是毕竟不是为了德怀王亲身定做,现下尚有太皇太后坐镇。 太皇太后越是亲近德怀王,那么底下那些藩王便越是心中不满,卯足了劲。 只是到底这已经差上了一大截。 太皇太后人虽老了,一双眼睛却是不曾老的。 云蓁下意识低头,似乎透过袖子,瞧见那袖子底下掩藏着的鲜红印记,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便是换了...还是如此厌恶我啊。” 虽说以往,她还是华桑之时,说到底乃是皇室的唯一一只血脉。 但是不知为何,仅仅是见过自己一次,自己的那位祖奶奶便十分厌恶自己的存在,就连自己亲近,受到的只有冷眼冷面。 兴许是自己长得像是父亲的缘故? 祖奶奶恨屋及乌? 若是真如此,太皇太后却显得十分喜爱华云修却是为何,要知晓自己与云修乃是双生子,两张面孔也相差不了太多。 云蓁思来想去,着实想不明白那个老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环儿在一旁听着,因为云蓁自语的声音着实小了些,故而环儿只听见些断断续续的话,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云蓁乃是在说,德怀王甚是厌恶自己。 她不由噎了噎,想了想,德怀王原本便不甚喜欢云蓁,实在是寻不到什么好理由安慰安慰云蓁,挖空心思,环儿也只憋出一句道。“郡主,王爷他这些天让你在家中待着何处都不许去,怕是觉得,郡主你那次受了惊吓。” 只是这话,环儿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其实她也着实并不明白。 在她看来,自家郡主可是极好的,比外人要好的不少。 既能舞文又可助力,那夜皇宫里头出了事情,郡主会进宫,还不是因为担心世子的安危? 这样想着,环儿也不自觉的觉得世子也不是什么好的,分明这多次回府了,以往与郡主姐弟情深,现下郡主禁足,都不来瞧瞧郡主。 心中这般想着,环儿又不免想起自己在外头听到的那些胡话,不由心中吃惊。 郡主今日如此不对劲,莫不是从何处听见了外头瞎传的那些? 她也未曾想那般多,环儿急急的开口道。“郡主,在环儿瞧来,郡主你是极好的,对世子也是极好的,才不是因为想要效仿华桑公主...” 云蓁正在心中沉思着什么,陡然听见环儿如此开口,不由吃了一惊,抬头瞧了环儿一眼,发觉这丫头面上泛着明显的担忧之色,眉梢不由一挑,正想开口问问,这些不靠谱的话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说什么效仿华桑公主,华桑怎么了? 她可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可什么都没干,自己是招谁惹谁了?兢兢业业执掌泠国数十年,累死累活的,死后落得风评就成这样? “哟,效仿华桑公主?”便在云蓁开口前,竟是有个娇俏的女音,直接便打断了云蓁将要出口的问话。 云蓁听着娇柔做作的声音,不转头,也知晓这人乃是何人。 她眉头都不抬一下,沉声开口道。“华桑公主怎么了?” 环儿此刻顺着说话声向着门口方向瞧去,却冷不防瞧见门口站着的,乃是巧笑吟吟的柳青青,柳青青今日可是穿了身水红色的衣裳,这些日子想来过得甚是滋润,连带着她的面庞也圆润了一些,这水红色虽说挺好看,但是穿在她的身上,却怎么瞧怎么觉得甚是老气。 故而环儿不由多瞧了几眼。 柳青青眼见这丫鬟频频向自己身上瞧,还以为乃是这丫鬟羡慕,不由身子都挺了挺。 “你先前说华桑公主怎么了?” 环儿在心中嘟囔了一句什么,便听云蓁开口又重复了一句,不由愣了愣。 要知晓,云蓁说话向来都只是说一遍,相当的干脆利落,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是连带着问了这么多遍,想来是对华桑公主十分上心的。 “外头都说若非是女子掌权伤及根本,泠国这一年来,又怎会冒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云蓁听到这句话,心里都快气笑了。 觉得十分荒唐,若非是上一辈太祖皇帝因为与太皇太后有了隔阂之后,一改痴情,整日寻欢作乐,不问政事。 而且大纳征税,大开后宫,若非是太祖皇帝当年病逝之前,下了一道旨意,将那些太妃都拉去给自个儿陪葬了,便是这后宫支出,便是不小的一笔。 而若非是太祖皇帝那一带伤及根本,景文帝又不是个对政事上心的,到了她这里,她以一介女流之身撑了十年之久,好不容易将各方扶持,平衡。 哪里料想千算万算都未曾想到,自己后院起了火,被人从后头捅了一刀。 任由是谁,费心费力办了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所有事情,到了最后,还要被人戳脊梁骨,还能高兴的起来? 若是她听不到也便罢了。 可是她现下还能够清晰听到。 云蓁忽然笑了一声,只觉得自己以往真是傻得可以。 罢了罢了,毕竟自己现下虽说好端端的活着,但这副皮囊到底不是华桑公主了,不论旁人如何交谈议论,说的也不是自己了。 到底未曾忽略过环儿开头所说的那些,云蓁仔细的琢磨了一番,倒是想了个清楚。 提及华桑公主怕只是个由头罢了,这背后之人的目的,怕只是抹黑自己罢了。 流言止于智者,这天下,还是有些人能够瞧得通透的。 这些流言,也唯有能够在这里嘣沓嘣沓了。 至于这人到底是谁,云蓁缓缓转过身子,目光直直钉在这不请自来的人身上。 “柳姑娘倒是没脸没皮。” 柳青青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丝毫脸面都不给自己,开口这第一句就是这么一句。 一张圆润的小脸刹那之间涨得通红,目光死死盯着云蓁。 第一百五十六章 竹篮打水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郡主!”柳青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将所有气性给压了下去,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云蓁瞧见柳青青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便觉得心中甚是膈应,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去给她瞧,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发觉柳青青今日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己来便也就罢了,竟是还带着一群女子前来,这是想要干什么? 看她的笑话? 云蓁唇角微微勾了勾,落在柳青青面上的目光便不由显得有些戏谑了。 这还没嫁过来,便想着折腾一番?她倒是要瞧瞧她能有几分本事。 云蓁指尖在手腕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眼见云蓁不开口搭理自己,柳青青气急,但眼角余光瞥见身后跟来的那一群人后,忍了忍脾气,只是这出口的话却是不大好听的。 “郡主这说的乃是什么话。” “什么话?”云蓁淡淡扫了她一眼,忽然笑了。“本郡主说的自然是人话了。” 那潜意思便是咒骂柳青青听不懂人话,柳青青没想云蓁嘴竟是如此毒,一个不注意又着了她的道,面上被她强行挤压出来的那抹笑容也不由的淡了几分。 “郡主这被王爷禁足在府内,不知晓外头传闻也是正常。”柳青青话锋一转,冷笑道。“便是郡主心中再是不愉,也不可迁怒旁人不是?” “迁怒?”云蓁瞧了她一眼,方才说出两个字,便被柳青青扬声打断了。 “青青自然是知晓郡主在家中闷得慌,这不就带着姐妹来给郡主解解闷了么?却不曾想郡主这在府里头待了如此久,火气竟还如此大。”柳青青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身后跟着的三个女子,听到柳青青如此说,面上皆数露出讥诮之言。 其中一名女子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云蓁一圈,而后开口道。“久闻郡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这话若是换一个人身上,说着听乃是顶好的恭维话,只是落在云蓁身上,便显得万般不伦不类了。 莫说以往轻凰郡主的臭名远扬,现下又给她添上了几笔。 云蓁如何会不清楚这人乃是拐着弯的讽刺自己,她不甚在意般缓缓点了点头,而后目光在这人的面上慢悠悠的转了一圈,而后偏头瞧向环儿,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这是谁?” 那开口的女子微微一怔,面色当即便不好看了起来。 毕竟自个儿站在云蓁面上,若是云蓁真心要知晓自己的名号,理当询问自己才是,这云蓁却是直接忽视自己,询问起自己的丫鬟来,这不是赤裸裸的蔑视自己么? 环儿瞧着那女子面上神色又红又绿如同走马灯似得飞速转换了一圈,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 怕被牵扯在其中,环儿忙低下头,低声凑到云蓁耳际开口道。“郡主,这位乃是工部尚书家的嫡小姐,理当是叫李盈盈。” “其余两位,一位乃是公孙家的三小姐,另外一位便是柳青青的庶妹。” “原来是工部尚书家的千金。”云蓁点了点头,表示明了了,只是说话间,她并未忽视,那李盈盈眼底浮出的一抹得意。 云蓁如何不清楚她心底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不过是现下左相一家灭了满门,右相又在前几夜皇城宫变之时不见了踪迹。 现下百官群龙无首,德怀王现下管理朝政,自然是需要有人作为依仗的。 而这依仗,自然是朝臣之中的诸位老臣。 这工部尚书虽说不如柳府几朝为官,家底丰厚,但到底与柳府多有来往,儿女姻亲也结了不少,相互扶持之下,便是德怀王撞见柳尚书与李尚书也要礼让几分。 可是云蓁哪里会去管那些,她的目光在李盈盈的面上过了一圈,眉梢微微一扬,面上露出一抹诧异。“工部尚书家的千金,莫不是连基本的礼数都未曾学过?” 李盈盈与云蓁不曾打过交道,心中只想着,便是德怀王见到自家爹爹也要礼让几分,哪里想过,云蓁竟是变脸变得如此快,一时被她唬住,不由怔怔的抬头瞧着她,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却也不想想,便是德怀王礼让自家爹爹,可云蓁身上却还有个三品郡主的名头,如何会任由她欺压在自己的头上? 好在身后其余两人反应倒是极快,忙率先给云蓁行了礼。 眼见旁人都行了礼,李盈盈自然不好不动作,不情不愿的弯腰道。“臣女李盈盈,见过郡主。” 云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眼见李盈盈还保持着行礼的动作,她也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目光淡淡的在几名女子的面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了柳青青的面上,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开口道。“原以为,柳小姐现下着实繁忙。” “却不曾想,今日瞧着,却甚是清闲的模样?” 柳青青今日来,便是带着这些个对轻凰郡主十分好奇的姐妹们来瞧瞧。 她来时,也是存了几分来个膈应云蓁的心思的,毕竟若非是云蓁这一番设计,她如何会有现下的光景? 娘亲说了,若是日后走正常流程,她要落个四妃位分,怕是还要折腾一番。 再加上听闻云蓁又被禁足,她今日是想借借机会来奚落奚落云蓁的,听到云蓁如此开口,她的目光闪了闪,不由笑道。“郡主这说的什么话,便是再忙,青青也还是掂念着郡主,这不是忧心郡主觉得甚是憋闷么,便带着其余姐妹来陪郡主说话。” 说着说着,柳青青转头瞧了瞧尚且保持着行礼动作的李盈盈,眼见李盈盈面上泛起怒色,她心中冷笑一声,只觉得云蓁若是闹得再大些,一起得罪了李家也好。 只是柳青青也只是在心中如此想想罢了,瞧见李盈盈身子一晃,目光已经向着自己这里瞧了过来,柳青青犹豫了一下,开口求情道。“郡主,盈盈这。” 却不妨柳青青话还未说完,便只见云蓁的面色沉了下来,一双眸子定定的瞧着自己,那眸底的似讥似讽瞧得柳青青面红耳赤。“柳小姐这手倒是伸的挺宽的啊,这还未嫁进王府里头,便已经管上?” “本郡主本不想将话说的如此明显。” “却不妨柳小姐这不知礼义廉耻,本郡主瞧着都觉得甚是面热。” 被旁人说说便也就罢了,竟是被云蓁开口如此说,柳青青只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郡主!” 云蓁可不管柳青青现下是什么心情,她眉梢微微一扬,继续讽刺道。“柳小姐莫是忘了,自己尚且乃是个未曾出阁的姑娘家家,不在家学习妇德,温养温养性子便也就罢了。” “竟是还带着这么些人赶到夫家府中,说这说那,莫说你还未嫁进我德怀王府,便是嫁进来,也轮不上你对我指手画脚的。”云蓁连连冷笑道。 “我倒是要派人前去问问柳尚书,这便是你柳家的礼数?” 柳青青觉得今日分明是带着这些人来膈应,却不料想竟是被云蓁给带人呛声的,险些被云蓁这给气晕过去,她气的浑身瑟瑟发抖,只是她横竖说不过云蓁,憋了半天,也仅只是说出了几个字罢了。 毕竟柳青青先前还不觉得,现下被云蓁这么一说,也觉得心虚。 她与德怀王之事不同旁人,两人之间早早便有了夫妻之实,现下缺的不过就是场喜宴罢了。 虽说,娘亲曾是叫她宽心一些,莫要太过贪心,德怀王原本向柳府提出的便是娶柳青青为正妻,若非是这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这亲事怕是早便结下了,哪里需要推后? 柳青青又是个心大的,总觉得,若是早些以正妻之位嫁过来。 莫像是娘亲所说的四妃位,怕是这皇后之位也唾手可得。 柳青青动了心思,自然是想着来德怀王面前不经意的露几面的,毕竟她与德怀王早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怕些什么? 至于其余的,她倒是未曾想太多,此刻被云蓁直接翻了出来,她难免觉得甚是憋屈。 “郡主又何须如此咄咄逼人?”李盈盈长期保持一个动作,只觉得脚都麻的不似自己的了,身子晃了晃,一双眸子死死瞪着云蓁,开口道。 “咄咄逼人?”云蓁似笑非笑的挪了目光过去,而后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意有所指的开口道。 “你们莫忘了,这里可是我德怀王府。” “还容不得你们在我这里放肆。”云蓁学着先前柳青青的模样,挂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转过身,低头瞧着桌案上的绣篓,仿佛是赶苍蝇一般,厌恶的摆了摆手。 “本郡主可不像是柳小姐,李小姐这般清闲。” 云蓁根本不等她们反应过来,便冷声下令道。“送客!” 柳青青打的什么心思,她一眼便瞧得出来,莫说柳青青还未嫁进德怀王府,就是嫁了进来,自己不去折腾她已经算是给了德怀王几分薄面了,这柳青青还胆想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到底是没有什么见识的深闺妇人,云蓁心中冷笑连连。 现下便让她再得瑟得瑟。 以为嫁给了德怀王便有了块免死金牌? 云蓁的手指无意识的在那线篓上摩挲了一圈,眸底闪耀出来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怕只怕,皆是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蝉脱壳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柳青青万万不曾想到,自己带着这么多人来,还未说上几句,便直接让云蓁给挡了出来,甚至还让旁人看了笑话。 “华云蓁。”柳青青口中不住的低喃一声,气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瞧了瞧云蓁紧闭着的院子大门,又像是云蓁说的那般,她完全拿云蓁没有办法。 现下自己跟德怀王订了亲,这带人前来德怀王府之中,还能寻些理由。 这要是在德怀王府内大闹了一场,那不仅是自己面上无光,便是父亲也怕是颜面尽失。 华云蓁怕是料准了这点,方才毫无顾忌的直接让人将自己轰了出来。 本想来膈应膈应华云蓁,却不防反倒是被她将了一军,母亲说的对,这日后的事情,可以日后再算,现下却万万不能冲动行事。 只是今日可不能白走这一遭,柳青青咬了咬牙,转过身后,面上那原本莫测的神色逐渐平缓下来。 瞧向李盈盈,关切的开口问道。“盈盈,你无事吧?” 这一趟气着的又何止是柳青青?李盈盈想起云蓁那副德行,就恨得牙痒痒,此刻抬眼对上柳青青的关切,面上还残留着几分对云蓁的愤恨。 不由开口道。“久闻轻凰郡主荒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我们今日好心好意的来瞧瞧她,她却毫不知礼数,直接将我们轰了出来。”李盈盈抬头瞧了瞧柳青青,不由摇头叹息道。“若光是我们便罢了。” 她的目光落在柳青青略显僵硬的面庞上,开口道。“青青你嫁过来可是她的嫡母,她居然。” 李盈盈不由摇了摇头。 柳青青心中本就觉得委屈,被李盈盈开口如此说,越发觉得云蓁不可理喻,恨极了她,心中发誓,若是日后抓到云蓁的什么把柄,定然是要好生折腾她一番的。 只是这个念头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柳青青压了下去。 柳青青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道。“我们今日也不可白来一趟。”柳青青转了转眼珠,目光笑道。“不如我们去静侧妃处瞧瞧。” 李盈盈被云蓁气得兴致全无,但到底知晓自己今日不过是柳青青拉来的挡箭牌罢了,便点了点头,跟在柳青青的身后走了。 云蓁耳力极佳,能够隐约听见隔着一扇门后的动静,此刻终于听到脚步声离开。 不由摇了摇头,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这一下走了神,手指便不慎下一划,落尽了线篓,正好扎在那插着的针头上。 云蓁刹那之间便收回手,瞧着手指上渗出的一点血迹,眉头微微一蹙。 便在此刻,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听到身后的响动,就着这个动作,回眸瞧了一眼,发觉翻墙进来的。 正是琉璃。 只见琉璃手中抱着几卷书画,一翻墙进来,便眼尖瞧见云蓁手指出了血,不由挑了挑眉头。 “怎的?被先前那一批人气得?” 听这语气,怕是琉璃来时,正好撞上了那几人。 无视琉璃的调侃,云蓁的目光在她手中抱着的书画上扫了一圈,而后目光微微一凝,不由开口道。“这是。” 琉璃自讨了个没趣,不由撇了撇嘴,眉梢微微一扬。 将手中的书卷尽数摊平放置在桌上。 “这都是你要的那些人的画像了。” 云蓁淡淡应了一声,略略点了点头,从怀中抽出帕子,随意的擦了擦,而后开始一张张摊开桌上的那些画像来瞧。 “熊程可招了?” 在云蓁一张张拆开画像之际,环儿便接在手中,一张张平摊在地上。 琉璃带来的画卷不过仅有十数张罢了,这尽数拆开瞧,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不过片刻功夫,云蓁便将画像里头人的长相一一瞧过了。 提起那仅剩下的一名男子,琉璃像是恨得牙痒痒了。 不过说真的,她倒是极为佩服熊程,能够硬挺下这么久的时间。 “那小子不管怎么样,一个字不说,就算是开口说了话,口中也从未吐出过什么好听的话。” 琉璃眉头微微一蹙,眼见云蓁的目光及极为认真的在那些画像上一张张略过,心中不免甚是疑惑。 云蓁这是想要做些什么? 李景瑞已经死了,主子这费尽周折的折腾那熊程,妄图撬开熊程的嘴,是想从他的口中,知晓些什么? 琉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主子?你是想从熊程处知晓些什么?” 云蓁手指微微顿了顿,头也不抬的反问道。“你觉得李景瑞会是这幕后主使?” 琉璃不由被问得微微一滞,目光停留在摊开在地上,那些南唐人画像上,不由略略有些哑然。 云蓁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若非是李景瑞的身份地位不低,那便是有人帮助他。 否则,李景瑞当初怎么可能以这种身份,接近华桑公主?并且还做了这东床驸马? 琉璃想起这节,脑中微微转了一圈,而后目光落在那些男子画像上,又觉得甚是古怪了。 若真是有人在后头帮助李景瑞。 郡主要这些南唐皇子王爷的画像是想要做些什么? 毕竟这受谁人指使,又不能从面相中瞧出来。 似乎是察觉出了琉璃的疑惑,云蓁淡淡的开口道。“李景瑞潜入京都是为了什么?” “若是他身份地位不低,铤而走险,那便必定是想要从泠国内寻了好处,这几年东床驸马做下来,怕是累积了不少东西,那么这些东西又去何处了?” 琉璃被问的微微一滞,突然想起来,在查抄摄政王府之时,那些人将地皮都险些翻出来了,也唯有寻到一些贵重书画摆件,却算不得太贵重的物件,至于金银珠宝什么的,更是少得可怜。 便不提华桑病着后,驸马掌权后,便是华桑公主尚且在世,两人相敬如宾。 公主也送了李景瑞不少东西。 经由云蓁这么一提醒,琉璃倒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了。 “退一万步想。”云蓁唇角微微一抿,目光最终锁定在了自己脚边的几张画像上。 “便是李景瑞进京或许不仅是为了那些东西,而是为了搅乱我泠国朝堂之事。”这是每国探子都必须做的,说来算不得正常,只是李景瑞的手腕太过厉害,竟是将她也给蒙骗了过去。 “他的手腕可谓是何等厉害?便是从未给自己留过后路?”云蓁眉梢微微一挑。 李景瑞死的太过容易,她那时心中便觉得十分恍惚,并无实感,只是那时,她蹲下身子检测过一番,发觉李景瑞的面上并未带着人皮面具,才将心中的那股子不安给压了下去。 “或许,或许,他是未曾想到郡主如此快动手。”琉璃低喃了几句,蹙眉道。 云蓁不由偏头瞧了琉璃一眼,目光陡然大亮。“不。” 当初她也是如此安慰自己,但是赵府现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承认。 赵府一案上头,她已然是输了。 若非是李景瑞得了一段时间完全没有动作,她万万不可能如此轻易的便将赵府众人救出来。 或者深入一步想,李景瑞自打一开始,便想着让人将赵府众人救出去,将这京都水搅的越乱越好,这样对他越有利? 而后发觉赵府一家险些脱离了他的掌控,这才自行出手,不想留下赵相一家罢了。 李景瑞既然能够在极久以前,便谋划好了一切,那么又如何会让自己险地? 按照她对李景瑞的了解,他知晓自己乃是站在刀尖上跳舞,是万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除非,他这一招,乃是以退为进。 云蓁的目光扫了一圈,最终直直停滞在了她左脚边上角一张画像上头。“赵府之案,我太过莽撞,已然暴露了自己。” “便是如此,你觉得李景瑞还可能对我没有任何防备?” 琉璃被云蓁说的哑然,瞳孔微微一缩,声音都不自觉有些抖动。“郡主你的意思是。” 云蓁的目光一直固定在那张画像之中。“以退为进,金蝉脱壳之法。” “李景瑞,真是好本事。”云蓁低喃几声,而后从椅子上缓缓起身,弯腰拿起那张书画。 将其摊平,放置在桌案上。 这些画像都是新画的,由南唐那边的探子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只是到底是过了这些时间,上头散发着的墨香早就挥发殆尽,上头用水墨寥寥勾画的男子眉目清俊,五官倒算是不错,但是却只能勉强算的上顺眼,他唇角长期勾着一股子浅浅淡淡的笑意,一双眸子沉寂如水。 静静立在画中,那专注的目光似乎能够隐隐透出画,瞧向坐在这一端的云蓁。 他鼻梁偏向右眼处有一枚浅浅的黑色美人痣。 整体瞧来,倒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琉璃自然也瞧见云蓁抬手将这张画卷拿了起来,不由定睛一瞧,目光上下扫视了那画中人一圈,不论横竖左右,都未瞧出那画中男子与李景瑞有半分相似之处。 正心中觉得奇怪,云蓁这副模样莫不是瞧出了什么? 便只见云蓁手指微抬,目光则是落在画像下,那几行小字上。 她的目光一点点挪过,她不由低声喃道。“皇甫霖?” 第一百五十八章 痴心妄想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顺着昏暗的灯火,一路向下而去,细碎的脚步声一点点在略显空旷的甬道之中回响。 隐隐晃动的灯火将云蓁此刻的模样尽数覆盖,瞧不清楚此刻她面上神色。 前头领着路的牢头异常安静,故而让人越发觉得这甬道内狭长而阴森。 都可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到底是皇室血脉,这关押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关在这杂乱的外头,而是关在地牢重,让人重重把守着。 几人一路行来,停留在最后一间牢房。 那前头的牢头开了锁,便犹豫着站在门口,回望了云蓁几眼。 “下去吧。” 云蓁摆了摆手,目光却是停留在蜷缩牢狱角落中的身影身上。 华子敬一向养尊处优,再加上从小的教导下,便是身处如此地方,他也带着一股子傲气。 听到了有人开了锁进了来,他却并未抬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动作。 他身上穿着的,仍旧是前段日子里头,穿的那一件,从那被云蓁亲手划开的缝隙之间,云蓁能够隐隐瞧见底下渗出的斑斑血色。 这里对比起外头湿润污浊的众人牢房要好上许多,但到底阴冷潮湿,这伤口未好也实属正常。 牢房内有一桌一椅,云蓁瞧了那布满霉点的椅子。 跟着她前来的未名,将手中篓子放下,转身突然折了出去。 这牢房之中便顷刻之间只剩下了两人。 云蓁也不出声,瞧了瞧一动不动的华子敬,走至那篓子边,伸手从里头端出一盘盘菜品。 篓子打开的那一刻,菜香登时在这牢房之中飘荡起来,云蓁虽未转过脸,却能感觉到华云修的目光挪动了过来。 果不其然,云蓁转头便对上了,华子敬略显嘲讽的神色。 云蓁不动声色,最后从篓子中拿出了一个白玉酒盏。 华子敬的目光停留在那酒盏上的目光不由沉了沉。 “听闻这些日子你并未进食,”云蓁顿了顿。“过来用些东西吧。” 下一刻华子敬便陡然站起,零碎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的同时,那酒盏便被华子敬扬手摔在了地上。 “你有什么资格对本殿指手画脚的?你给本殿滚!本殿不需要你的假惺惺!”华子敬冷笑一声,滔天的恨意在他的眸底翻涌,似乎要将云蓁身子刺穿似的。 毕竟在他看来这一切若不是云蓁,他怎会轻易落到这个地方? 他怎么会败的如此快。 云蓁的目光只是在那陡然碎开的酒壶上转了一圈,抬眸似笑非笑的瞧了华子敬一眼,没想华子敬就是还如此瞧不起清楚状况,开口却吐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现在是还在等右相么?”顿了顿,云蓁想起什么,登时改口道。“等你的那位好舅舅?” 华子敬的目光之中也未曾有什么吃惊之色,仅仅是斜了云蓁一眼。 却见云蓁面上浅浅勾出了一个笑来。“那你必定是要失望了。” 眼见云蓁笑的见牙不见眼,华子敬心中不知怎的,竟是退了一步,心底有股毛骨悚然之感,下意识的便想要去打断云蓁开口。 只是吐了一个字后华子敬竟是发觉自己不知说着什么。“你!” 云蓁冷笑道。“你那位好舅舅怕是回不来了,你便没想过,宫变之时,你那位好舅舅为何不曾赶至宫里?一夜都不见踪迹?” 华子敬冷冷的瞧着云蓁。“还不是你这个贱人搞得手脚?” 听到华子敬开口闭口便是贱人,云蓁蹙了蹙眉头,也懒得理会。“那你便猜猜,你舅舅,因何离去?” 华子敬这几日里头颠来倒去的便在琢磨这个,听闻云蓁如此笃定。 他面色陡然一白,舅舅不会丢下自己不管,这点自己自然清楚,能够这个节骨眼上,引他离开京都的…… 他脑中飞速闪过些什么,想起那夜里头,镇南王并未出现。 “你这个贱人与镇南王勾搭在了一处?!” 只是还不等华子敬咬牙切齿的开口咒骂几声,迎面便摔来了几张宣纸,狠狠砸在了他的面上,纸张轻薄,自然没有什么痛感,但是华子敬却觉得十分羞辱。 便是以前华桑在世,也不曾如此羞辱过他,更莫要说是华桑逝世之后,自己掌权了。 只是他脑中尚且如此想着,却不防突听云蓁开口道。 “你那个舅舅,倒是为了你,豁的出命,便是亲儿性命也不管不顾了。” 云蓁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华子敬原本还感觉道一股暖意,只是不知为何,对上云蓁那双眸子,这心中不免有些茫然无措,竟是下意识的反驳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只是这话固然乃是他自己说的,他自己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胡说?”云蓁眉梢微微微微一扬,一双眸子从他的面上一点点刮过,好似要将他的五官拆开看清一般。 华子敬抖了抖嘴唇,在云蓁逼视之间,不知为何竟是有些慌张,下意识避开云蓁的眸子。 华子敬的长相甚是俊美,五官俊毅清秀,便是拆分开,五官也是极为精致的,甚至精致到有几分女气,只是也不知何事,华子敬的眉宇间总是夹带着一股子邪祢轻狂。 故而将那女气给强压了下去。此刻有些惶惶无措,便突兀了出来。 虽说静安王逝世之时,自己尚且年幼,但到底是见过几面的,静安王却是个粗犷刚硬的面容,没有半分的柔色。 自己那个时候倒是并未起疑。 可自打起了疑心,发觉唐晋元竟是与华子敬有些干系,她便下令去查,但是到底是时间过去太久,只听到些闲言碎语什么的。 原本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前两日让人夜探相府,寻到了些东西。 再加上问询唐晋元的发妻,方才知晓……当年唐晋元与百里侧妃颇有些渊源,因为不知晓自己的身份,还险些跟百里侧妃定了亲。 只是毕竟是丑闻,便被两家压了下去,便将定亲的换了人选,百里侧妃也被送入了静安王府。 那纸张上写着的自然就是唐晋元发妻所说。 华子敬低眸瞧着地上的纸张,一股子惶惶不安在他的心底翻涌。 底下的那几张纸对他来说好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般,他抖索着身子弯下腰,捡起那几张薄薄的纸张。 “你是不是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的?因为这一切本就该是你的?” 云蓁怜悯的目光却比打骂他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不!这不可能!”华子敬嘶吼,下意识便将手中的这张纸给撕碎。“定然是你这贱人胡编乱造!” “胡编乱造?”云蓁嗤笑一声,目光在华子敬的面上转悠了一圈,而后开口道。“你若是要如此说,我也无话可说。” 云蓁冷笑连连。“你心底若非有些怀疑,如何会反应如此大?” 华子敬身子僵了僵,像是癫狂了一般,将宣纸撕的粉碎不说,还用力的在脚下碾了碾。 “你给我住口!”眼见华子敬拖着玄铁镣铐向着自己扑过来,云蓁眉头皱了皱,向着一旁跨了一步,躲闪开来。 华子敬只会些拳脚功夫罢了,此刻被云蓁躲闪开去,再加上因为这些日子,牢饭比不得他以往吃的那些山珍海味,他万般厌恶下,进食不多,原本就没了什么力气。 这未曾掂量自己现下的武力,便茫茫然的冲上前来,这一时不察,一个踉跄,便直接摔倒在地。 十数斤的玄铁拷着他,莫说是再起来扑向云蓁了,便是站起来,也有些吃力。 只是华子敬原本就恨急了云蓁,此刻撑着身子攀爬起来,血红着眸子,死死瞪着云蓁。 “你这个贱人。” 云蓁居高临下的瞧着他,在华子敬想要攀爬起来之时,重重的踩踏在他的身上。“原先说的冠冕堂皇,说什么因为一家被尽数灭门,方才恨上了华桑公主!”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恨声说着,云蓁眉头微微一蹙,忽觉有些不对,瞧向华子敬的眸底便不由渗了些什么。 若是华子敬不知情,就算是自己直接开口说,唐晋元才是他的亲爹,他又怎会相信? 更加莫提,自己不过是加以暗示罢了。 若说华子敬是完全不知,她是万般不信的,华子敬若非是察觉到了什么,怕是不会这般着急的联合李景瑞。 思及此,云蓁的眸色越发昏暗了一些,瞧向华子敬的神色又变了几变。“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怕是知晓了自己原本就非皇室血脉,方才忌惮华桑腹中的那个孩子吧?” 瞧着华子敬的动作僵了僵,云蓁如鲠在喉,心中十分清楚,怕是自己已经万般接近真相,她呼吸微微一乱。 抬脚便向着华子敬踢去,将华子敬生生踢倒了。 只是华子敬反应也算是极快,伸手直接揪住了云蓁的衣角,血红着一双眼,想来是想上来攀咬云蓁的,只是没想到云蓁提前踢了他一脚。 他闷哼一声,却未曾松手,竟是硬生生的将云蓁袍角给撕扯下来一般。 瞧着云蓁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华子敬突然红着眼大笑起来。“你便是知晓了又当如何?” “这泠国皇室已经绝了种!” “这泠国江山,不照样得拱手让给旁人?” “她华桑既然是听从父命,将我赡养在身侧,那这江山便理应乃是我华子敬的!” “那个贱人还妄想生下孩子?我便送她去死,还要让她眼睁睁的瞧着知晓,乃是自己最为相信的驸马亲手杀了她。” 华子敬说着说着,竟是将从云蓁身上撕扯下来的衣袍塞入了嘴中,目光凶狠的盯着云蓁,像是口中嚼着的,乃是云蓁一般。 恨不得吃她的血,喝她的肉。“我费尽心思的学这些,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痴心妄想。”他也不知想到些什么,竟是开口大笑。 “我华子敬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了,也不留给别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肮脏之地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眼见华子敬颠三倒四的开口说着这些话之时,竟是生生的将那布匹咬碎嚼烂了吐到云蓁脚下,一同吐出来的还有他满口的鲜血。 想来是因为太过激动,他咬伤了自己。 云蓁不曾想,竟是从华子敬口中,终于是得知了所有的真相,眼见华子敬如此癫狂模样,她眉头一皱,却是不敢再靠近过去,华子敬如此癫狂模样,若是伤人伤己,便也就得不偿失了,故而她只是冷冷的低头瞧着他。 “便是你知晓又能如何?”华子敬眉梢微微一挑,竟是有股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他冷笑道。“这等丑闻,与皇室有所牵扯,你们只会替我尽力隐藏起来罢了。” “日后就算是我处于极刑,但是我这尸首,终究还是要葬入皇陵之中的,我华子敬的名头,还是会在史册上添上一笔的。”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面上神色像是吞了苍蝇般十分难看,只是她心知,华子敬乃是贪生怕死之徒,说这些,只不过是为了膈应自己罢了,她眉梢微微一扬,柔声道。“你莫不是忘了,你以往是如何对华桑的?” “当然,我还是甚为念旧的,若是你当真想葬入皇陵,我必定是会成全你,毕竟这十数年的情分不是作假。” 华子敬膈应她不曾,反倒是被她噎住,不由收敛了面上的笑容。 旋即,也不知他突然想到些什么,突然挑衅的向着云蓁吐了一口血沫,而后不由开口道。“若是我不曾猜错。” “你是想要将华云修扶上那个位置吧?”华子敬冷冷的瞧了云蓁一眼,忽然扬唇笑了笑。“你莫忘了,宫变那日,我让人到德怀王府,让人请德怀王世子入宫,你那父王,可是什么都未曾说,便派人屁颠颠的送了进来。” “你说,若是他知晓了,你这种心思,可容得下你们姐弟?” 华子敬意味不明的笑容在云蓁眸底显得十分刺目。“儿子可以再生,这皇位却只有一个。” 云蓁瞳孔微微一缩,不知想到些什么,目光刹那之间凝在了华子敬面上,沉声问道。“你做了些什么?” “你真当你德怀王府乃是铜墙铁壁不曾?”华子敬脑中飞速旋转着,瞧见云蓁这副德行,也不急了,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抚了抚略显酸痛的下颌,竟是缓缓爬到桌前,低头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这些日子以来,他吃的少,此刻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竟是直接攀到了桌上,不理会云蓁,大口大口扒起饭来,哪里瞧得出,有先前的半分警惕。 云蓁眸色微微一厉,狠狠一踢,那原本便发霉了的长凳哪里经得起云蓁这一踢? 登时散了架,华子敬手中端着的饭菜登时也浇了他满头满身。 华子敬摔在地上,却一反常态的大笑着,只是一双目光却死死定在云蓁转身离去的身上。 云蓁从牢房之中离开,尚且能够听到华子敬那猖狂的大笑。 “华云蓁!华云修!我不好过,你们也休想安逸!” 未名一直在外头守着,听着里头的动静,此刻眼见云蓁出来,面色甚为难看的模样,不由眉头紧紧拢在了一处,快步跟上云蓁的脚步。 云蓁脚步匆匆,面上哪有先前从牢中出来的愤恨之言? 华子敬先前所说虽说十有八九乃是气话,乃是被她步步紧逼之下,精神略略有些崩溃之言,但是难免提醒了云蓁。 先前她让人给司空传了一份信件,让他行踪败露,故作要擅自回边境驻军,而后假传消息给唐晋元。 果然不出云蓁所料,唐晋元接到消息之后,虽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追了出去。 派到宫内传信的也被她拦了下来,而后唐晋元追司空傲几里地后,发现不对之时,已经被司空傲包了饺子。 司空傲本想先擒住唐晋元,到底唐晋元也是名武将,到了最后,还是负伤逃脱了。 先前云蓁倒是仔细思忖着,觉得华子敬不过乃是唐晋元的侄子罢了。 这传来消息后,唐晋元乃是个聪明人,指不定便决定谋定而后动。 今早得了这个消息,她便觉得甚是荒唐,要知晓唐晋元与百里侧妃可是亲姐弟,这不可置信之下,便带着东西匆忙来牢中瞧了瞧华子敬。 本想要从华子敬口中翘出唐晋元可能的去向。 可是先前眼见华子敬如此癫狂状况,云蓁便心中改了主意。 唐晋元那只老狐狸,华子敬怕是也不知晓他在何处。 不过华子敬到底是提醒了她,唐晋元若是让人在父王耳边挑唆。 要知晓华子敬可是唐晋元的儿子,唐晋元到底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来,思及此,云蓁便觉得心口阵阵发闷,眼皮直跳。 云蓁面色陡然一沉,正如华子敬所说。 云蓁可拿捏不准德怀王会如何做。 一边是皇位,一边乃是自己的嫡亲儿子,德怀王到底会如何做? 只是便是她察觉出了不对之处,云蓁在瞧见在牢狱门外等着自己的陆南之后,觉得眼角眉心跳跃的越发快,心中已经清楚,这不安十有八九乃是落了实处。 “郡主。” 云蓁脚步微微一顿,站在牢狱门口,双眸微微一眯,隔着一道铁门,遥遥的向着陆南望去。 那原本侧头询问着马夫什么的陆南,似乎是接触到了云蓁的目光一般,不由的转过身子,望了过来,瞧见云蓁站在门内一动不动,不由怔了怔。 既然被他瞧见了,那便是避无可避了。 云蓁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地踏出牢狱大门。 陆南顷刻之间便迎上前来,凑到云蓁身前,低声问道。“郡主,你今儿,怎么想起来这种肮脏之地了?” “怎么,不可?”云蓁偏头,瞧见陆南面上显露出的厌恶之色,淡淡的开口道。 陆南忙摆了摆手。“这倒不是,只是这种地方难免晦气不是?郡主这么个女儿家家,常来这种地方到底不怎么好。” 云蓁却不管他如何解释,只是冷冷的瞧了他一眼,而后开口道。“陆管事倒是清闲。” 言下之意便是,竟是还有空闲来管自己的闲事。 陆南何等人物,自然是听出云蓁话里话外的不满了,不由笑道。“只是王爷这些日子忙碌,今日好不容易抽了空,却发觉郡主不在府内,京都内这些日子不甚太平,王爷生怕郡主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 “这不就安排小人来接上一接么?” 云蓁不置可否的瞧了陆南倒是并未开口说些什么,在未名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只是在上马车之前,云蓁故作漫不经心的顿了顿,回眸瞧了陆南一眼,开口问道。“世子可是回府了?” 陆南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突然开口问这个,不由微微有着怔愣,原本想要胡扯些什么。 不料在云蓁那双眸子的瞩目底下,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陆南避开云蓁的眸子,笑道。“自然。” 听出陆南话中的含糊,云蓁也未曾去深究,仅是心中反复咀嚼着德怀王这让陆南来接自己,是为了干什么。 哪料云蓁这心中还未有个估算,这疾行的马车已经回了府,云蓁掀起帘子瞧了瞧外头,竟是发觉,这马车在自己毫无之觉之时,已经停进了王府后院的马厩之中。 陆南站在马车边上候着。“郡主到了。” 未名揭开帘子出去之时,面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吃惊,只是这吃惊不过一瞬间便已经淹没了下去。 云蓁眸色微微一沉,弯腰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发觉未名早早便下了马车,此刻却是被其余丫鬟给挤到了一旁。 云蓁眉头微拢,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向下扫去,发觉那挤到近前的,乃是个自己觉得甚是面生的丫鬟,她眉梢微微一动,目光就不自觉的在未名身上扫视了一圈。 未名此刻安静的站在一旁,只是静静垂着头,好似并未注意到云蓁的目光似得。 只是云蓁敏感的发觉,未名身后相隔不远就站着个丫鬟,瞧来甚是老实。 但是那动作瞧来却甚是僵硬。 云蓁到底并未开口说些什么,到是老实的任由那面生的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了。 云蓁走了两步之后,发觉未名竟是未曾跟上前来,她眉头不由锁在了一处,不由甚是不满的开口道。“未名!你在想些什么?” 未名听到动静,抬脚刚刚跨了一步,却不料想,云蓁的视线却是陡然被陆南给遮挡了过去。 云蓁抬头便对上陆南那张常年假笑着的脸。 “郡主。” 云蓁不耐的瞧了陆南一眼。“你挡着我做什么?” 陆南兴许是听出了云蓁话中的不耐之色,眸光微微一闪。“郡主,王爷觉着这未名伤了手,怕是侍候郡主侍候的不妥帖,便特地让小人给您寻了两个丫鬟。” 陆南目光瞥向云蓁身侧站着的两个丫鬟,正想要开口给云蓁解释两句什么。 便被云蓁不耐烦的打断道。“我身侧有环儿便可,未名手巧,甚的我心。” 眼见被云蓁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陆南也不放弃,仅仅是笑道。“郡主莫要为难小人才是,这乃是王爷安排的。” 哪料云蓁却根本不理会他说些什么,伸手甩开搀扶着自己的丫鬟,大步便向着未名走去。 只是这还未走出两步,便听到陆南无奈的叹着气。“郡主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未名着想着想才是。” 云蓁脚步一顿,偏过头双眸微微一眯,与陆南对视。“你是在威胁我?” 陆南面上的假笑逐渐褪下,目光不避不让的与云蓁对视着。“小人不敢。” 第一百六十章 定亲人选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郡主。”端着茶点进房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云蓁一眼,眼见云蓁并未给出什么反应,不知为何的竟是平白松了一口气,将茶点放下,便想要离去。 哪料原本斜倚在美人榻上的云蓁突然换了一个姿势,手中的书册也被她放置一旁,目光突然凝聚在了那丫鬟面上,开口道。 “等等。” 那小丫鬟心神一颤,却不敢忤逆云蓁,身子僵硬的转了过来,观察了一下云蓁的面色,不由开口问道。“郡主可还有何事吩咐?” 不知为何,郡主虽说并未说些什么,但周身却总是散着一股子让人难以忽视的寒芒,让人不敢接近。 “你去将陆南给我唤过来。”云蓁一眼扫去,眼见这丫鬟头也不敢抬,眉头微微一蹙。 她就那么吓人? 陆南在听到丫鬟回禀后,面上不由浮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上下瞧了那丫鬟一眼,不知琢磨了些什么。 那丫鬟被他瞧得甚是惊惶,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颅直接埋到地底去。 “郡主除了这个,就没再问些别的?” 眼见那丫鬟坚定的摇头,陆南沉吟了片刻,缓缓起身。 行吧,他便去瞧瞧,郡主叫他过去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不过说实在的,先前要从云蓁身侧带走未名,云蓁表露的如此激烈,他还以为云蓁没有这般容易妥协。 原本心中甚觉头痛,还在思忖着,到底要怎样安抚云蓁。 却不料想云蓁不哭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房内待了半个月,一副对外事毫不关切的模样,乖的出奇。 陆南这心里早就觉得,郡主这一定没有如此简单,要不然,就是郡主心中在琢磨着什么事情。 云蓁眼见那送吃食的丫鬟出去了,旋即便又拿起那手边的书册翻了起来。 一点挪位的意思都没有。 房间内眼观鼻鼻观心的两个丫鬟,用眼角余光瞧见云蓁这坦然自若,怡然自得的模样,心中不断嘀咕。 只是任由她们以为自己看的小心,却不料想这一切都瞧在了云蓁的眼中。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目光虽是落在书上,但这心思却早早便不知去了何处。 德怀王这不仅是将自己身侧的丫鬟给换了,况且还不许自己踏出这个院子一步。 虽说明面上说是保护,但是云蓁心知肚明,这乃是囚禁。 将自己囚禁起来,德怀王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便在云蓁心中琢磨之时,外头传来了脚步之声,云蓁将手中书册放在一旁,向着来人望了过去。 眼见进来的陆南,先是给她行了个礼。 “郡主。” 云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缓缓挪了挪身子,坐直身子挺直背脊瞧着陆南,开门见山的道。 “半个月的时日,也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让本郡主见父王?” 陆南原本以为云蓁让人唤他过来,乃是为了询问些东西,但到底着实未曾想到,云蓁竟也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直接便开门见山的说要见德怀王。 “这。”陆南表露的甚是为难,原本还想演出些为难来,只是眼见云蓁的目光向着自己这个方向瞧了过来,他面上神色不自觉的一僵,收敛了面上神色,僵硬着开口道。“这王爷着实事务繁忙。” “怕是没有时间来见郡主的?” 只是陆南发觉,自己一边说着话,云蓁竟是一边从美人榻上下了来,径直向着门口方向而去。 陆南愕然之间,反应却是极快的挡在了云蓁身前,开口问道。“郡主这是要去何处?” 云蓁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讥笑。“既然父王事务繁忙,那唯有我自己前去寻他了。” “郡主。”陆南没想到云蓁竟是这个反应,忙拦在云蓁身前,眼见云蓁不按常理出牌,陆南急的满脑袋冷汗,开口便要解释些什么。 云蓁却不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而后开口道。“本郡主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让本郡主走出去。” “要么本郡主便闯出去。” 这个姑奶奶,陆南当即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还以为云蓁这不过乃是因为呆的久了,觉得甚是烦闷罢了,万万不曾想到,云蓁这一言不合便要从这院子里出去。 云蓁却是不管陆南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眼见陆南没有什么反应,她直接绕过陆南的阻挡。 谁人胆敢上前拦着她,她一脚便踢了出去。 虽说乃是王爷说要将云蓁困在房内,但到底碍于云蓁这身份,侍卫不敢动手,只能用人肉堆积出一层肉墙来。 只是云蓁手狠心黑,踢的地方都是算准了的,那些侍卫被她这么一踢,爬都爬不起来,这样下来,倒竟是真被她险些闯出了院子。 陆南早早跟了上来,以身子挡在云蓁的面上,开口道。“郡主。” “郡主,王爷....”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吃了云蓁一脚,若说是旁人云蓁还留了几分手,仅仅是伤了他们的麻穴罢了,让他们暂时无法动弹,对于陆南,不仅踢了陆南一脚。 而且陆南吃痛无法防备之时,还扬手扇了他一记耳光。 “本郡主忍了你半个月之久,现下竟是还得寸进尺了?” 这半月下来,云蓁虽说安安静静,但是心中却甚是憋屈,有人凑上来挨打,自然是毫不手软的一并收拾了。 陆南被打的有些懵,只是便是如此,挡在云蓁前头的身子却是一动不动,一副死都不让开的模样。 云蓁心中便越发觉得甚是古怪了,让人去将陆南请来前,闯这院子。 跟在陆南眼皮子底下闯这院子自然是不同的。 陆南乃是德怀王的心腹,有些时候,他的态度,便决定着德怀王的态度。 眼见自己如此闹腾,陆南也死都不让她出院子,这院子外头,到底是有什么不可让她见的? “郡主。”眼见云蓁被自己挡着,一时也离不开,陆南眉头紧蹙在一处,只是这挨了打,口气自然强硬了一些。“你便不要为难小人了。” “还是尽早回去吧。” 云蓁冷冷扫了他一眼,并不动弹。 德怀王将她禁足不是一次两次,却不论哪一次都并未防她防的如此森严,这便表明,德怀王若不是对她起了疑心,便是有什么事,万万不可让她知晓。 “未名呢。” 听到云蓁提及这个,陆南面上神色却显得极不自然,偏过头不敢与云蓁对视。 眼见陆南这副模样,云蓁一时便沉了脸,绕过陆南便想向着院门口而去。 陆南哪里肯动作,眼见云蓁如此不配合,咬了咬牙,目光陡然一沉。“郡主莫要为难属下,王爷说了,若是让郡主从院中踏出一步,环儿与未名那两个丫鬟便不知会如何了。”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目中寒芒大盛。“你威胁本郡主?” 陆南与云蓁对视,却不避不让,仅仅是挡在云蓁身前,一动不动的,用态度表明一切。 “好。”云蓁冷笑着退了几步,那目光瞧的陆南只觉毛骨悚然。 眼见云蓁扭头便气冲冲的向着房门冲进去,重重的将房门关上,将所有人都给关在了门外。 陆南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瞧着被云蓁一并赶出来的那两个监视着云蓁的丫鬟,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轻叩着房门。“郡主,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这些丫鬟....” “统统给本郡主滚!”只是还不待陆南苦口婆心的劝导一阵,让云蓁开门放这两个丫鬟进房,房门便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而后陆南便听到瓷器落地之声。 “若是今日见不到父王,你们便莫想进来!” 眼见云蓁动这么大的气,陆南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摸了摸鼻尖,退了一步,终究是不敢再上前触霉头。 只是便是声音中盈满怒火,但坐在桌边的云蓁面上哪有半分怒色? 她面无表情的抓起桌上杯盏重重的砸向门口。 而后偏头瞧着房间内突然冒出来的琉璃,沉声问道。“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云修现下可好?” 琉璃眼见云蓁这边时不时的抓起东西向着房门方向砸去,一方面无表情的询问着自己,琉璃不由嘴角抽了抽。 偏头瞧了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影。 这半个月来,德怀王派人将云蓁这院子守得犹如铁桶,便是云蓁身侧的几个丫鬟都给换掉了,若非是云蓁今日这番折腾,将守着她的人给赶了出去,琉璃现下都溜不进来见云蓁一面。 琉璃心知时间一长必定会让人起疑,便立即压低声音开口道。 “这世子倒是一切无碍,德怀王倒是未曾动他,只是这明显并无以往那般亲近世子了,倒是与静侧妃走的近了些。” “而镇南王几日前传来消息,说是一切准备妥当了。”琉璃顿了顿,眉梢微微一扬。“只是这些日子里头,主子你这被人守得如同铁桶一般,着实传不出什么消息。” “不曾问询过主子,我到底不知该如何回府。”琉璃思忖了片刻,面上的神色有着片刻的尴尬起来。 云蓁哪里能瞧不出来?当即目光便移动了过去,沉声道。“怎么?” 琉璃面色古怪的瞧了云蓁一眼。“至于德怀王为何要将主子关在房间之中。” “想来是因为,要给主子你说一门亲事了。” 听到这里,云蓁的面色不由黑沉如锅底,瞧出琉璃的揶揄,双眸微微一眯,危险道。“你可是太闲了?” 琉璃哪里能瞧不出云蓁这心情不好,忙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主子,你可知晓,德怀王给你说的亲事,乃是何人?” 云蓁扫了她一眼,淡淡道。“镇南王那边既然是传了消息来,你便再去世子处走一遭。” 云蓁想了想,开口道。“让世子去公孙家走上一趟。” 她说罢,仔细思忖了一下。“许府那边也可让世子拉拢一些。” 琉璃眼见云蓁好似毫不关心的模样,不由新奇的瞧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主子你便丝毫不好奇,定亲的人选乃是何人?” 云蓁淡淡少了她一眼,沉声道。“有何干系?” 在琉璃诧异不解之下,云蓁淡淡补充了一句。“谁人定下的亲事,那便让何人去成便是。” 琉璃唇角微微抽了抽,蠕动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未曾说。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甚为默契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听说,云蓁今日那边闹腾了一次?”德怀王垂眸紧闭,手指轻轻的不住在桌案上敲动,桌案上放着几本通红的聘书。 陆南进来后,哪能忽略过那打眼的颜色,眸光不由转了转,抬头小心翼翼的分辨了一下他的面色,发觉瞧不出什么后,斟酌着开口道。 “郡主说是,要见王爷你一面。” 陆南注意到,德怀王听到此话后,眉梢微微一跳,只是他未曾开口,故而陆南也猜不准德怀王到底是什么心思。 许久之后,方才听德怀王开口问道。“云蓁可说见我所谓何事?” 陆南想起云蓁便觉得甚是头大,哪里敢在这个档口迎上前,他不由摇了摇头。“郡主只说要来见王爷,却是并未说,到底来寻王爷做什么。” 得到这个答案,德怀王淡淡的应了一声,但陆南总觉得他却不甚满意这个答复,但到底是拿云蓁没辙,陆南便全当未曾听出来了。 只是目光又挪动到那通红的聘书上,陆南不由唇角略略抿了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郡主这在府内静静待了半月,毫不知情。” “这婚事,是否要让郡主知晓?毕竟这乃是给郡主挑选....”只是陆南话还未说罢,德怀王手指微微一顿,提到这个,眸子陡然睁开,双眼刹那之间钉在了陆南面上。 陆南忙低下头,便听德怀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本王乃是她的身生父亲,都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小没了母亲,亲事自然是交由本王来一手处置。”德怀王眉头越锁越紧,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本王养了她这么多年,就连她的婚事也要与她商量?” 陆南自然听出这话里头的不满之意,只是心中却不住腹诽。 王爷怕也对上郡主无法,方才瞒了郡主结亲吧? 不得不说,陆南在德怀王身侧待了这么些年,还是甚为了解德怀王的。 德怀王以往确实不将这个嫡女放在眼底,毕竟手腕再是如何厉害,到底不过乃是名女子罢了,日后还是要嫁人生子,有三分聪慧也是好事,再加上她尊贵的身份,她嫁了过去,怕是无人敢去招惹她。 只是想起前些日子里头,云蓁表露的锋芒,一介女子之身,却敢带着十几名府内护卫,便强守北门,生生将华子敬给逼回了宫里,还适时的让华云修将太皇太后护送到了宫里,掐准了时间,让太皇太后亲耳听到华子敬认下罪状。 这般杀伐果决的性子,若是换在男子身上,他想必会异常的高兴。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听多了这些日子里头外头流传的那些谣言,德怀王总觉得,若是放任云蓁成长下去。 怕是最后,又会培养出个华桑华卿凰来。 想起华卿凰,德怀王额角眉心便不住的抽搐。 虽说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说若非是让女子当政,有违天道,泠国如何会内乱成如此模样? 虽说德怀王不愿承认,但是他这些日子下来,心中却是隐隐清楚,若非是有华卿凰十年掌权力挽狂澜,将太皇那个时候已经动摇的根基扶稳。 若非是华卿凰命短,再多些时日,将华子敬一手扶持上了皇位。 这皇位根本轮不到旁人来插手。 今日即是轮到他手中,便是时也命也。 眼见那个位置唾手可得,明明知晓云蓁乃是一名女子,甚至乃是自己的女儿,德怀王却隐隐之间十分排斥她。 斟酌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将云蓁扼杀在摇篮之中。 万不能让云蓁成为第二个华卿凰。 只是....德怀王眸中不由浮出一抹疑惑,开口问道。 “华子敬那边,还未清醒?” 陆南摇了摇头后,踌躇着道。“属下让人去给华子敬瞧过,说他这迹象古怪的很,十有八九乃是中毒。” 德怀王眉头紧紧锁在一处。“确定乃是中毒?” 自打那次云蓁去牢里头瞧过了华子敬后,当日夜中,华子敬便晕厥过去了,这都晕厥了半个月之久。 若是普通的中毒,能晕半个月之久?若非是德怀王下令让人弄汤水给华子敬吊命,他这一觉睡下去,怕是再也清醒不过来了。 “就无人知晓郡主与他当天在牢中说了些什么?”德怀王眉头紧紧蹙在一处。 陆南摇头道。“当天郡主与华子敬两人独处,便是陪同着郡主前去的未名都说乃是在外头,并不知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 云蓁一离去,华子敬这便晕厥过去,按照德怀王的性子,怀疑上云蓁也实属是正常。 德怀王不自觉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在房内踱了几步,心中不断揣度着云蓁与华子敬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 只是任由他想破了脑袋,也是猜不出她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这百思不得其解,德怀王一拍手掌,便决定去云蓁院子中瞧瞧。 只是,德怀王临走前,目光落在那聘书之上,里头沉淀着的坚持越发的鲜明了。 他的手指缓缓略过那桌案上的几本聘书,最后在聘书之上流连了一阵,拿起了代表着镇南王府的那本聘书。 而后又斟酌着,将手中的聘书放下,又犹豫起来。 云蓁性子中的杀伐果决乃是他心中忌讳,镇南王又是个手握重权的。 若是镇南王要娶云蓁,若是未曾卸下身上的那一层外皮,从手握重权的王爷,卸下兵权,落得个闲散王爷。 德怀王心中不住摇头,心道若是自己,是万万不会如此将选的。 当初镇南王对华桑有情,但因驸马不得掌兵握权,分明唾手可得的东西。 司空傲在权势与地位之间,选择了这世间男儿最为无法抗拒的执掌大军,纵横沙场。 最终他倒是一步步从底层攀爬了上来,可是鱼与熊掌如何兼得? 若是原先,为拉拢镇南王,将云蓁嫁过去便也就罢了,现下,华子敬已经下了马。 云蓁的婚事至多是锦上添花,他又何必,将云蓁嫁给镇南王,给自己埋下个心腹大患? 就在德怀王斟酌一二之时,突然宫里传了消息来,他微微一滞,心中琢磨着,太皇太后喧自己进宫是做什么? ...... 华云修这边虽说不如云蓁那边被围的跟铁桶似得,但也好不到哪处去。 华云修似乎有些累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负手站在窗台前,目光向外头望去。 对比半月之前,今儿再看,华云修原本还略显柔和的下弧线硬朗了几分,若不看正面,单瞧侧面,隐隐之间竟是与德怀王有几分的相似。 再加上他精致的五官轮廓,倒是越发俊美无匹。 半月时间,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身量拔高间,周身原本无时无刻不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势逐渐收敛,但是他瞧人之时,压迫感却比以往更甚了。 许久之后,华云修突然动了动,转过身子,偏头瞧了一眼在自己房内被德怀王调来待着的一名小厮。 使了一个眼色给陈诚。 陈诚眸色微闪,随意寻了个理由,将那小厮打发了出去。 下一刻,便只见一道身影从华云修让开的路上钻了进来,进来后,目光在华云修的身上转了一圈。 琉璃眸底溢出一抹惊艳,今儿的华云修眉眼之间虽说与云蓁还有几分的相似,就单依靠相貌来讲给便再也不会将两人认错了。 华云修向着周边让了几步,让琉璃进了来后,像是未曾注意到琉璃那略显侵略性扫视的目光般,眉头微微一蹙,开口道。“可是王姐让人传来消息?” 他似乎也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变得低哑而沉着,听来极为可靠。 琉璃略略有些听岔了,不过好在迅速的反应了过来,不由点了点头道。“却是如此。” 这半个月时间,德怀王将云蓁锁在房内,不许出来,也不许旁人进去探视。 华云修先前试过几次之后,发觉云蓁房内也有诸多眼线,便是进了去两人之间也说不得什么。 再加上他现下常被太皇太后唤入宫里,也着实未曾有那么些功夫。 此刻好不容易听闻云蓁让琉璃传了消息来,华云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隐隐有些期待。 “王姐什么意思?” 琉璃瞧了华云修一眼,小声而迅速的低声凑到华云修耳边将云蓁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主子说,让世子你这些日子小心些,去许府与公孙家走动一下,最好是隐蔽些。” 许府便也就罢了,这公孙家是怎么? 公孙家要知晓原先跟华子敬乃是有所姻亲,华子敬下马之后,公孙家难免有些牵扯。 只是他心中虽说极为信任云蓁,但到底有些疑惑,这总不能什么都未曾准备,便贸贸然的上前去与公孙家牵扯?“公孙?” 琉璃眼见华云修眉头皱的死紧,心中哪里会不晓得华云修乃是在担忧着什么,她眉梢微微一扬,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送入了华云修的手中。 华云修垂眸瞧了一眼,发觉里头乃是一封信件,瞧过这封信件之后。 华云修终是知晓了云蓁让自己去做些什么,眸底不由溢出一抹复杂之色,许久之后。 他唇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缓缓叹息,而后终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琉璃眼见华云修答应下来,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原本是想离去,也不知思忖到什么,犹豫了片刻之后,琉璃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你可知晓德怀王给主子定下的乃是何人?” 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许久之后,琉璃方才见华云修摇了摇头。 “那你觉着,会不会是镇南王?”眼见华云修回答后,琉璃再接再厉的询问道。 先前眼见云蓁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她心中着实好奇的很,但是云蓁不说,她总不能逼她说。 这便想着来华云修这里探探口风。 这次华云修回答的倒是挺快,只见他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会。” 还未待琉璃诧异的追问,便听华云修补充了一句道。“这以往姻亲既然未曾结成,日后这姻亲,十有八九也是不会结成的。” 琉璃听着华云修这斩钉截铁的回答,隐隐之间,竟是将华云修与云蓁叠合了起来。 这两姐弟,有些时候,还是甚为默契的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克妻克子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德怀王一边跟着前头带路的太监,一边心中琢磨着太皇太后让人宣自己前来所谓何事。 那太监将他带到福寿宫外殿后便停下了。“王爷,请。” 德怀王恭敬的踏进了内殿后,先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幔布跪下给太皇太后行礼。 “见过太皇太后。” 只是他这声请安,却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分回响,许久也不见回应。 德怀王眉头微微一蹙,不知这隔着一层幔布后头老太婆是想要干什么,只是到底他心中还有几分分寸,一动不动的跪着。 许久之后。 那鹅黄幔布层层叠叠被两双柔嫩小手,悄无声息的掀开挂好,露出里头的大致场景。 里头乃是个佛堂,待到这幔布掀开,德怀王方才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道。 还有太皇太后那老态尽显的声音。“起来罢。” “是。”德怀王恭敬的应了一声,方才从地上爬起身来,这才敢环视了一圈。 这福寿宫本就是太皇太后的寝殿,只是太皇太后常年不曾回来,这寝殿常年空置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皇太后年轻之时,一介女流戾气太重,自打进宫后,便在里头设了个佛堂,自妙龄少妇到现下鬓发虚白,跪拜的姿势还是那般的谦诚。 好似岁月将她原本的菱角磨圆,柔化。 只是德怀王经由这片刻之后的松懈后,便陡然警惕起来,直视着太皇太后的背影,却不敢造次。 毕竟太皇太后以往的那些铁腕手段,可不是开玩笑的胡诌话。 “今儿原本是不想叫你来的。” 莫说德怀王不喜与这老太婆呆在一处,便是太皇太后也不大喜欢德怀王身上的戾气。 她缓缓在一旁的女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而后缓缓转过身子。 身上穿着的暗紫色华丽长袍给她添了几分气质,她的眸底虽说是一片浑浊,但是里头的锐利却是让人无法直视。 她也着实没有这么多兴致在这里与德怀王多加纠缠,直接摆了摆手,让一旁的女官呈上了什么东西。 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瞧瞧吧。” 德怀王心中正觉得疑惑,不由低头瞧着由那女官呈送到自己面上的东西。 眼见这鲜红似血的东西,与摆放在自己桌上的那些庚帖瞧来并无二致。 若说有什么区别,怕是一张庚帖上有着苌楚国的图文,而另外一张,却是陵兰送来的。 太皇太后跪拜着了这么许久,觉得甚为疲倦,由着女官搀扶着向着一旁的桌椅上坐去。 “人老了就是不行,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便累成这副模样。” 那女官扶着太皇太后落座,听到太皇太后如此说,眉梢微微一挑,手脚利落的给太皇太后添了一杯茶。“太皇太后您说些什么呢,您可一点也不老,身子康健着呢,若是要奴婢说,太皇太后如此虔诚之人,怕是可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瞧了那女官一眼,不由摇了摇头,眸底不由染上了一抹笑意,皱皱巴巴的一张脸上也显露出难得的笑意。“你这丫头。” “就知晓胡说八道逗本宫开心。” 那女官摇了摇头。 其实她倒是说得不错,太皇太后已经算的上是长龄了,若非是这些年吃斋念佛的将养好了原本亏空的身子,若是在这宫中呆久了,怕是比太上皇还要早走。 现下能够活到这把年纪,已算是福气。 太皇太后自己心中也十分清楚,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到底是人年纪大了一些之后,心神便会软上些许。 以往那个杀伐果决陪同皇帝征战沙场的女子毕竟已经老了,若非是掂量着这泠国江山。 不可落在旁姓手中,不可让自己那唯一的儿子心血尽毁。 她又怎会撑着这个身体,从祖庙之中出来,主持大局? 德怀王惊异不定的伸手从那托盘上取出庚帖,仔细瞧了一眼,这面色便不由有些古怪起来。 “太皇太后,这。” 太皇太后顿了顿,浑浊的目光微微眯了眯,瞧着德怀王面上显露的吃惊之色,不由略略点了点头。 这人老了,说的话自然就慢了不少。“便是如同你瞧的这样。” 顿了顿,太皇太后垂下眸子,心中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竟是开口道。“瞧着云蓁那丫头乃是个有福气的。” “就是不知,这婚事与她来讲,到底适不适合了。” 德怀王目光微微一闪,还未开口说些什么。 便听太皇太后顿了顿又开口道。“本宫让钦天监算了算,说是不论是哪个都可媲住云蓁的生辰八字,只是....” 太皇太后眸底浮出一抹异色,也不知是思忖些什么,琢磨了片刻后,在德怀王的疑惑之中,方才开口道。“只是瞧你选哪个了。” 德怀王着实不曾想到,这陵兰与苌楚突然派人前来,送了庚帖前来。 陵兰且先不说,这苌楚却是直指,说是要名扬天下的轻凰郡主。 德怀王觉得甚是荒唐,名扬天下?说是臭名昭著还相差不多... 若说是换旁的皇子便也就罢了,这求亲的,却明明是苌楚的三皇子。 与华桑并称为泠楚双华的苌楚三皇子祁盛华? 这祁盛华多年未娶,听闻乃是因为身子有些异样。 只是这几年来,却是逐渐好转,在其母族逐渐衰落后,居然能够以一己之力稳住地位,将另外一位母族强盛的皇子给隐隐压了下去不说,还甚得圣心,说是当做下一任国君培养也实属不为过。 这祁盛华的三年孝期早在两年前便已满了,两年倒并非苌楚陛下未曾给他指亲。 只是这定亲的女子不是与旁人私奔,便是莫名得病,而后便死活不肯也之成亲。 而后苌楚陛下给祁盛华批命,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若非寻个命盘较硬的,根本是压不住祁盛华的八字。 通俗的来讲,就是祁盛华克妻克子,注定孤身。 这也不知是哪处得来的消息,竟是送庚帖送到泠国来了。 德怀王捏着祁盛华的庚帖,目光中含着些什么。 太皇太后显然也是知晓祁盛华的命格的,瞧了正在疑惑之中的德怀王道。“听闻苌楚祁陛下寻人给三皇子与云蓁算了算,说是云蓁的命格与祁盛华再是合适不过,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说祁盛华的身子不太好,但到底乃是以正妃之位迎娶轻凰,算来,也埋没了轻凰。”太皇太后眼见德怀王尚在犹豫之中,不由蹙了蹙眉头,慢悠悠的开口道。 毕竟若非是祁盛华迟迟未曾有子嗣,这苌楚太子之位,怕是早便落入了他的怀中了。 “你要知晓,轻凰便是再聪慧,终究不过是名女子,到底是要嫁人的。” “这嫁的远,还是嫁的近,到底是命中注定,无法更替。”太皇太后琢磨了片刻,终于还是缓缓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你到底乃是她的身生父亲,还是交由你自己琢磨吧。” “我这老太婆便不参合到这里头去了。” 德怀王听到太皇太后如此说,忙垂下头,收敛住眸底的锋芒。 他如何听不出太皇太后乃是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乃是在暗示他,不论云蓁嫁的远嫁的近,都要瞧瞧他的打算。 太皇太后虽说起点与他不同,但是其结果怕是与他相差无几。 他心中觉得,将云蓁嫁到苌楚也不是不可,毕竟这嫁的远了些,那云蓁不论日后想要如何,都要依仗泠国,毕竟这里乃是她的娘家。 那日后,他要拿捏云蓁便好拿捏了些。 虽说德怀王不甚清楚,太皇太后也暗示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德怀王心中琢磨了片刻,觉得十有八九是因为,现下泠国根基略略有些不稳,若是将云蓁嫁到了苌楚去。 与苌楚两国联姻,泠国便有了喘息之机。 德怀王也不是并非未曾考虑这陵兰,只是他隐隐觉得,苌楚三皇子祁盛华这命格,若是当真如此,届时云蓁当真嫁了去,祁盛华后院里头,按照云蓁的手腕,要是生下麟儿,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将祁盛华死死捏在手中。 德怀王心中如此打算着,想到日后,竟是隐隐有些激动。 既然,苌楚国那位三皇子已经批了命,说是云蓁与他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都先行派人送来了庚帖。 怕就是瞧他们的意见了,若是他们同意后,苌楚那边怕是立即会派来使臣,届时。 想到自己先前的臆想很可能会实现后,德怀王眸色微微闪动。 太皇太后瞧着他这幅模样,知晓他十有八九乃是动了心思,仔细思忖了片刻之后,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开口道。 “你且拿回去瞧瞧,要么寻思着问问轻凰那丫头的意思。” 太皇太后想了想,不由想起云蓁那张与华卿凰有几分相似的容貌,眸底溢出一抹浅浅的叹息。 “瞧着那丫头也是极为有主见的,你还是问询问询那丫头的意见罢,也省的日后麻烦。” 德怀王这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听到太皇太后如此说,也不甚在意。 便是云蓁再如何,在家从父,这乃是铁板钉钉之事。 自己原先还在思忖着,这云蓁的婚事到底该是如何,现下瞧着,竟是连上天都帮他? 至始至终,德怀王也不知为何,都未曾去瞧那陵兰送来的庚帖。 自打一开始,怕是就未曾想过与陵兰联姻?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给颗蜜枣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德怀王缓缓从大殿内退出去,握着手中通红的两张聘书,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守在宫外的陆南眼见德怀王出来后,忙迎上前来。 陆南下意识本想伸手接过德怀王手中的东西,只是未曾想到德怀王摆了摆手。 陆南微微一怔,目光在那通红的聘书上流转了一圈后,飞速回过神后,沉声道。“王爷,废太子华子敬清醒过来了。” 德怀王的脚步微微一顿,讶异的回眸瞧着陆南。“他可说了什么?” 陆南摇摇头道。“废太子华子敬开口闭口想要见您,其余什么都未曾说。” “要见本王?”德怀王眸色微微一厉,便翻身上马。 在德怀王前往去见华子敬时,云蓁这处同时也得了消息。 “你这丫鬟怎么笨手笨脚的?还不快起来!”云蓁拎着被茶水浸染的袍角,蹙着眉头瞧着那面色苍白的丫鬟。 “郡主,郡主你无事吧?”云蓁伸手隔开那两个扑过来的丫鬟,蹙着眉头沉声下令道。“去备水,本郡主要沐浴。” 那两个丫鬟微微一愣,齐齐低头瞧了云蓁身上沾染的茶渍,到底未曾说些什么,下去准备了。 留下另外一个丫鬟打扫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借着身子的阻挡,打开那丫鬟塞给自己的纸条,瞧完之后,目光微微一拧,伸手将那不大的纸条给撕碎。 目光之中满是疑惑。 华子敬这么快就清醒了?她给他下的剂量足够让他一直沉睡下去了。 怎么会这么快便清醒了过来? 既然华子敬清醒了过来,那么德怀王定然是要去见他的,那个疯子不知到底会说出些什么来。 云蓁心中突突直跳,只觉眼角眉心格外抽痛,她伸手揉了揉酸痛的眉角。 “郡主,水好了。” 那丫鬟猜不透云蓁在想些什么,眼见云蓁处于怔神状态,小心翼翼的上前要侍候云蓁,却被她伸手拦住。 “恩,你出去罢。” 那丫鬟微微一滞,抬头瞧了云蓁一眼。“郡主,还是让奴婢来侍候你罢。” “我自己来便是,你出去罢。” 若是搁在平时,那丫鬟还要犹豫一番,只是今日瞧见云蓁发怒的模样,她心头发毛,也不敢造次,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待到那丫鬟出去了,云蓁在房内踱了几步,而后几步冲到窗台前,向外头扫了一眼。 竟是发觉原先被围成铁桶般的院子,此刻窗台边上的诸多侍卫已经被调走了大半,云蓁眉梢一扬,眸光微凉,纵身便从窗台上跃了出去。 她原本给华子敬下药掐的十分准,再不济,绝不会现下便清醒过来。 若是华子敬现下清醒了过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有人替他解了药。 那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他将德怀王引到华子敬那处,怕是有什么目的。 ..... “王爷,这边请。”牢头赔笑着,将面色沉寂的德怀王引至牢房前。 “等等。”眼见那牢头掏出钥匙,便要去开那扇铁门,德怀王突然沉声道。 那牢头不明所以的回眸瞧了德怀王一眼,似乎不甚明白德怀王到底是想干什么。 德怀王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持掌钥匙的手上,眉头微微一蹙,顺着缝隙瞧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华子敬,沉声问道。“不是说他已经醒了么?” 那牢头顺着德怀王的目光向着牢房内瞧了一眼,唇角依旧挂着一抹讨好的笑容道。“毕竟是晕厥了大半个月,先前确实是清醒了一次,现下想来是应当又昏睡过去了。” 德怀王眉头微微一蹙,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旋即他退了一步,目光扫向一旁的陆南,陆南登时会意,伸手从那牢头手中接过钥匙。 陆南摆了摆手让那牢头下去,而后自己亲自开锁。 德怀王一踏入牢房,一股闷热潮湿的味道席卷而来,让他的呼吸略略有些一滞。 他们这一行四五人进来,那床榻上睡着的华子敬却好似并无知觉一般,依旧一动不动。 德怀王眉头一皱,同行的陆南便上前一步,伸手不断推搡着华子敬。 华子敬却是半分反应都未曾给,德怀王心中不由浮出一抹诧异,转头却眼见守在牢门口,他带来了两名侍卫已经软趴趴的倒下了。 德怀王面色大变,身形忙倒退出去,暴喝一声道。“来人!有人劫狱!” 只是任由他声音沉厚却是穿不透这重重地牢。 德怀王面色陡然微变,眼见闯进来的两人身上穿着的乃是牢狱的衣裳, 明显乃是尾随着他们一同前来的牢狱,他们虽说只有两人但是仗着武功极高,飞速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将牢房内一个侍卫联手打晕过去,联手下,竟是将德怀王带来的几个护卫给逼得连连后退。 不过好在,所有人身上都未曾带利器,方才勉强能够拖延一些时间。 陆南反应过来,忙飞速上前,挡在了德怀王身前。 “王爷,我们怕是中了圈套!” “华子敬根本未曾清醒。” 德怀王瞳孔微微一缩,面沉如水着开口道。“先从牢中出去再说!” 德怀王的目光在那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眼见那两人武功明显比自己带来的那些侍卫要高上一些,环视了这不大的牢房一圈。 目光在触及到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华子敬后,目光之中陡然闪耀过了些什么。 他趁着侍卫与刺客纠缠,连跨数步,跨到华子敬身前,伸手扼住了华子敬的喉口。“住手!” 那两名刺客动作明显微微一滞。 德怀王瞧在眼力,心中一喜,手中不由用上了几分力气,目光陡然一厉。“还不住手!” 而华子敬的面色已经迅速蹿红,若是德怀王再用些力气,怕是能够将他生生掐死。 那两名刺客略略有些晃神,竟是出现了败退迹象。 德怀王冷笑一声,“你们想看着你们的主子....” 还未说完的话,被噎在了喉口,德怀王的目光缓缓挪动到自己的腹部。 那里正插着一柄耀着寒芒的匕首,那匕首入骨,已经染上了殷红的血迹,握着那柄匕首的指节苍白,想来是用尽了力气。 那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一动不动,只能任由德怀王宰割的华子敬此刻却是突然张开了眸子,目光死死的与德怀王对视着。 眸底耀着的诡异之色,在惨白如纸的面色衬托下,他那殷红的好似能够滴出血迹的唇角缓缓勾了勾。 “我的好皇叔。” “许久不见,您可好?” “王爷!”原本在警惕瞧着那两名刺客的陆南听出不对,陡然回转过身子,便瞧见这一幕,目眦欲裂的便要扑上前。 “哎,你可莫要过来,我这手抖的话。” 华子敬微微一笑,说话间,手下狠狠一拧,汩汩的鲜血刹那之间便渗了出来。 德怀王面上血色尽失,伸手握住那支匕首,从口中吐出几个字。“你,你?” 陆南吓得脚下动作一顿,不敢再上前。 华子敬唇角微微一抿,手掌被德怀王死死抓住,他也不挣扎,仅仅是努力的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用目光警告着陆南莫要靠近过来。“我的好皇叔,你此番前来,怕还是好奇,我与你那好女儿,先前到底交谈了什么吧?” 德怀王多年未曾受伤,痛的浑身瑟瑟抖动,此刻听到华子敬如此开口,略略有些涣散的目光挪动到华子敬的面上,与他对视之间,便瞧见华子敬微微笑了笑。 “我这半个月昏厥下来,外头发生了什么,我可是什么都不清楚呢。”华子敬略略叹息了一声,像是十分苦恼的模样。 只是他的眸色突然一转,目光转到德怀王的面上。 那眸底一瞬间爆发出的恨意,让德怀王暗叫一声不好。 “但是,我倒是记得,这一切的源头,可是你呢。” 德怀王只觉得华子敬猛地一用力,那原本仅仅是刺穿了一半皮肤的匕首,刹那之间便尽数送入了他的腹中。 而后他的身体也被华子敬厌恶的狠狠一推,听到华子敬恶劣的一声冷笑。 “我的好皇叔,我现下落到这种地步,可是全拜你所赐。” “只是,我倒是要好好谢谢我的王妹。” 华子敬身子几个急冲,越过几人的缝隙,站在牢狱门口冷冷的,恶劣的对着德怀王一笑。 他面色虽说有些苍白,但是哪里像是瘫在床榻上半月之久的人? “莫要以为,这打一巴掌再给颗蜜枣,我便会妥协!”华子敬眸色恨恨的瞧着德怀王。 “终有一日,是我的东西,你们吃进去的,都要给本殿吐出来!” 德怀王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华子敬的那一句,打一巴掌给颗蜜枣。 华子敬这句话乃是什么意思? 他先前提到了云蓁?眼见华子敬在那两名刺客的护送下远离了自己的瞩目。 德怀王脑中异常混乱,突然伸手,那只沾染了血色的手紧紧握住了陆南的巴掌,吃力的开口道。“追,死伤勿论。” 眼见陆南沉默的点了点头,德怀王一直吊着的那一口方才松懈下去,歪过头后,便晕厥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阵好找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在女官的侍候下头用过午膳后,摆了摆手便去想去小憩一会。 只是睡得昏昏沉沉之间,她好似隐约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老人家的睡眠本就浅的很,此刻被动静惊动。 太皇太后眯着略显浑浊的双眸,幽幽开口道。“什么事情?” 先前侍候着太皇太后的女官出去询问了几句,而后进来,将一封信件呈送到了太皇太后面上。 太皇太后着实是懒得动弹,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疲倦。“怎么?” 那女官犹豫着开口道。“德怀王在地牢中遇刺了,废太子华子敬从牢狱中逃了出去。” “逃了出去?”太皇太后声音略略拔高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那女官的错觉,那女官总是觉得,太皇太后那副浑浊的眸子中稍纵即逝过一抹异光。 “是。”那女官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道。“听闻废太子逃走之前的意思,是说,此事与轻凰郡主有些联系。” “荒唐。”太皇太后轻轻吐出两个字,身子却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那女官慌忙跪倒在太皇太后脚下。“奴婢也是如此斥责传信之人,只是正巧,轻凰郡主从王府里逃了出去,不知去向。” 回应她的却是太皇太后久久的沉默。 女官心中打鼓,猜不透太皇太后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眼见太皇太后没有动静,女官还以为太皇太后睡了过去,此刻小心翼翼的抬眸,却冷不防对上太皇太后半眯着的眸子,与越锁越紧的眉头。 “还有,这是世子送来的信。”被太皇太后身上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那女官忙将手中的信件呈送到了太皇太后的手中。 太皇太后拆开信件,凑近了些细致的瞧了瞧,眸光陡然一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终于是来了,再等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 因声音太小,那女官并未听清,此刻下意识将耳朵凑到太皇太后身边,却只见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太皇太后眉梢微微一扬,阻断女官的搀扶,身子斜倚在床榻上,低声问道。“云修可还在外头?” 那女官下意识顿了顿,方才开口道。“在。” “唤他进来。”太皇太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眶,一副不久之后便会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模样。 那女官实在是琢磨不透太皇太后的什么想法。 这德怀王在牢中遇刺受伤,废太子逃出牢狱,太皇太后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只是任由那女官不断揣度。 太皇太后让人将华云修引了进去之后不久,又让人去请了钱谦进殿,三人密谈了许久,华云修与钱谦方才从福寿宫中出去。 而后,太皇太后降下懿旨,关闭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全城搜捕废太子华子敬。 百姓大哗,竟是一时陷入恐慌之中。 ...... 当夜。 “那老太婆是疯了不成?”华子敬巴掌重重拍在桌上,他所处的房间乃是一间小平房,里头甚是窄小,除了寻常需要用到的一桌一椅,便唯有一张简陋的木床。 华子敬对面站着两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此刻默不作声的听着华子敬抱怨着。 华子敬那张原本俊秀的面庞此刻被刻意抹黑,身上也穿着他从未穿过的粗布衣裳,蓬头垢面的,显得十分狼狈。 皇权数度更替,本就令泠国百姓惶惶不安。 华子敬本想趁着那老太婆犹豫之时,先混出城门再说,这衣裳妆容都已经准备好了,万万不曾想到,那老太婆竟是直接下令封城,搜捕全城。 “可联系上了舅舅?”华子敬心中怒火大盛,面上神色就不住有些扭曲狰狞。 眼见面前站着的两个蒙面人一动不动的一点反应也不给,华子敬心中便更是怒了。 “你们哑巴了不曾?” 两名黑衣人齐齐对视一眼,而后有一人跨前一步,开口道。“殿下,这城门只许进不许出,根本传不出消息。” 只是回应他的,只有狠狠摔过来的一只茶碗。“滚。” 华子敬冷冷的瞧了那男子一眼。“谁要听你这些废话?” 那男子险些纯黑的茶碗砸中,此刻也懒得去触华子敬的霉头,当即沉默的退了回去。 眼见夜色渐深,华子敬越发暴躁起来,不断在不大的房间内走动着,连连催促着两人出外头瞧瞧,两人对视,对华子敬颇显无奈,便唯有让一名男子出了房去,仅仅留下一名男子保护华子敬。 忽听窗外传来的动静,华子敬警惕的瞧了窗外一眼,眸光转了转,望向房间内仅剩下的一个黑衣人,用眼神示意他去瞧瞧。 黑衣人一点点挪动到窗台下。 眼见窗台外头许久不见动静,华子敬眉头越皱越深,终于冷喝一声。“谁?” “我。” 华子敬在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之后,心中一跳,颇有些不敢置信,而后面上不由露出一抹狂喜,忙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黑衣人,伸手将门推开。 “舅舅。” 侧身进来的有两人,借着昏黄的灯火瞧见华子敬如此打扮,唐晋元眉头微微一蹙。 “你这是什么打扮?” 华子敬经由唐晋元如此提醒,方才注意到自己现下的装扮,不由尴尬的笑道。“我原本是想要借机混出城去,没想到那死老太婆竟是突然关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说罢,华子敬略略垂下了眸子,因灯火昏暗的缘故,故而唐晋元并未瞧出他此刻眸底浮出的一抹古怪神色。 唐晋元略略偏头,身后跟着他前来的那名男子顿时将怀中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 华子敬瞧了一眼,发觉里头乃是些绫罗绸缎,虽不如他以往所穿的那些皇室贡品,但也算是寻常百姓家穿不起的,一等一的材质了。 “舅舅,这?” “换上再说,此地不可久留。”唐晋元的目光则是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而后瞧见房间内仅有一名黑衣人的存在后,目光不由微微一凝,沉声开口道。“还有一人呢?” 华子敬若非是想要混出皇城,是死都不会想去穿这样的衣裳的,早早便恨不得扒下衣裳了。 此刻他努力的换着衣裳,听到唐晋元如此问,不由有些微愣,回眸问道。“舅舅你并未碰见?” 华子敬眼见唐晋元来的如此快,还以为唐晋元乃是与先前那个黑衣人接上头了,此刻听到唐晋元如此问,不由觉得有几分古怪。 唐晋元的面色微微一变,回眸瞧了华子敬一眼,沉声开口道。“你说什么?” 华子敬微微一滞,好似也察觉出了什么。 “此地不可久留,快,我们先行离开!” 只是在唐晋元开口的那一个瞬间,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墙角的那名黑衣人突然动了,奔着正在穿衣裳的华子敬而去。 唐晋元先前察觉出了不对之处,自然是一直警惕着那墙角里头的黑衣人,此刻面色陡然一沉,忙扑上前,反应极快的便拦下了那黑衣人的动作。 跟着唐晋元前来的那名男子眼见唐晋元出手,忙伸手将华子敬挡到身后。 “走!” 唐晋元因为动作太过迅猛,原本受的伤,已经有了隐隐崩裂开来的迹象,他额角青筋暴起,沉声喝道。 “舅舅。”华子敬慌慌张张的穿好外裳,便跟着那名男子要去外头。 唐晋元深深提了几口气,迅速开口道。“拐出巷口之后,那处停了一辆马车,你且先行一步,我稍后就到。” 华子敬犹豫顿了顿脚步,听见唐晋元如此交代,忙点点头,心中不住的突突直跳,感觉到一阵阵的不安。 眼见华子敬如此听话的甩头就走,唐晋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有一些隐隐的古怪的情绪蔓延。 只是眼前这名黑衣人的攻势越发凌厉,让唐晋元完全无法分心,唯有努力的想要将那人逼退一步。 想来是唐晋元的目地太过显目,那黑衣人自然是不会让他得逞,纠缠的越发紧了。 唐晋元努力提了一口气,原本被司空傲刺伤的地方在隐隐作痛,想来已经渗出了鲜血,他隐隐有一股后继无力之感。 拼着两败俱伤,他努力的将这名黑衣人给击伤,他身形疾掠,便想要破窗而出。 只是也不知为何,在接近窗口之间,唐晋元竟是生生止住了,下意识的便想着一旁跨了一步。 像是应承下他心口的那份不安,窗台被人外头劈开,唐晋元慌张之中,与那只伸出的手对了一掌,连退几步。 现下前有狼后有虎,唐晋元眉宇几乎紧蹙在了一处,他警惕的连退数步,发觉房间内的那名黑衣人竟是不攻击自己了,只是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自己,给了他一些喘息的机会。 只是唐晋元的心在瞧见那推门而入的人后,一点点沉了下去。 推门进来的女子面上虽说带着一股子浅浅的笑意,但到底那笑意未达眼底,显得十分瘆人。 “相爷,许久不见,藏得倒是挺深,倒是让我一阵好找。” “你这是要去何处?”在唐晋元心口突突直跳之时,便只见那人略略偏过身让出道来,旋即有人将原本应该逃出去了的华子敬如同死狗一般丢了进来。 华子敬的手肘外翻,角度十分扭曲,一瞧便知,乃是被人生生拧断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网打尽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唐晋元先前虽说已经心中隐有揣度,但是在未曾眼见事实,心头还是存着几分侥幸的,此刻眼见华云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阵晃神,哪里会不明白,这乃是华云蓁设下的一个局。 “郡主倒是好手段。”可不是? 若非是听闻云蓁被德怀王禁足在王府里头,他再三让探子去王府里头确认监视,发觉云蓁半个月内,果真不曾有过动静,更别提与旁人接触,他哪里会如此容易便入了皇城? 却不曾想,云蓁早早便埋下了种子,竟是被云蓁将计就计? 华云蓁!倒是好一个华云蓁,竟是能够生生忍下半个月! “相爷这话说的。”云蓁唇角微微抿了抿,好似瞧着唐晋元的脸色,觉得甚是有趣一般,笑眯眯的开口道。 “云蓁手段再是高明,如何比的过相爷?” “郡主过谦了,若是郡主都算不得手段高明,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人算的上了。”云蓁何曾听不出唐晋元这话中的讽刺之意? “彼此彼此。”云蓁眉梢微微一扬。“云蓁顶多算是有些防备,不然,明日。” 云蓁冷笑道。“明日我便会被你们拉下水,在外人眼里,便是同流合污。” 云蓁煞有其事的拎了拎身上整洁的袍子,开口道。“我可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唐晋元眸光一闪,听到云蓁如此开口,脑中飞速串联起一切,他面上神色陡然变化,瞧着云蓁的眸底不由浮出一抹什么,竟是连连点头。“郡主倒是好手段,竟是将我当做了棋子?” “也不怕棋子反噬?”唐晋元冷笑道。“那可是郡主的身生父亲,若是有什么好歹,郡主这下半辈子还可心安理得?” 却不妨云蓁瞧了瞧唐晋元后,斩钉截铁的开口道。“不会。” 唐晋元微微一怔,疑惑的抬头瞧着云蓁,也不知云蓁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唐晋元原本就想利用暴怒的德怀王处置自己,又怎么会让德怀王出什么事情?“相爷比我还要在乎父王的性命,又怎会让父王轻易有事?” 唐晋元张了张嘴,竟是发觉,根本无法否认云蓁的这句话。 云蓁在唐晋元的瞩目之下微微一笑。“相爷若是不出来,云蓁倒是真有些苦恼。”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是?”唐晋元在听到云蓁如此开口后,面色不由微微一变,眸色陡然一沉,急急便要开口打断云蓁的话。 只是却被云蓁瞧穿了心思。 “啊?”云蓁犹豫了片刻之后,瞧着唐晋元终于坍塌下来的那张面具之后,心口的那抹恶气,终于冲散了一些。 “相爷这软肋倒是奇特。”云蓁啧啧了两声而后开口道。“相爷连你的发妻亲儿都是不顾,但是却唯独十分看重这个侄子。” “我该说些什么呢?” 华子敬此刻略略缓了一口气,听到云蓁如此开口心中不住一阵发凉,忙开口便想要拦住云蓁说些什么似得,咬牙切齿的诅咒。“华云蓁!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云蓁也不在意他的诅咒,仅仅是笑道。“你放心,我日后寿终正寝还是不得好死,你都是瞧不到了。” “哦,对了。”云蓁好似刺激着华子敬刺激的不够深似得,抬眸深深的瞧了唐晋元一眼道。 “相爷,你怕是还不知晓吧。”云蓁眸光在华子敬的面孔与唐晋元的面孔上流转了一圈,而后意味深长道。“华子敬与相爷眉宇之间倒是真有几分相似。” 唐晋元面色大变,怒喝道。“住口。” 云蓁摆了摆手,抬脚缓缓踩上了华子敬扭曲的手肘。“相爷又何须如此激动?” “这该知晓的,不该知晓的,我这位好皇兄可是知晓的清清楚楚的。”云蓁冷笑一声。“若非是心知你们之间的那点关系,按照我这位皇兄的心性又怎么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 唐晋元瞳孔一阵震动,目光下意识挪动到被云蓁踩着伤处,像是随时能够晕厥过去的华子敬面上。 “敬儿,你。” 华子敬被云蓁踩的险些要痛晕过去,目光在触及到唐晋元那张面庞上后,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你,你还不救我?” 伤口骨节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华子敬额角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那些疼痛让他无法抑制的吐出喉口。 “敬儿。”眼见华子敬如此模样,唐晋元目眦欲裂,低吼道。“华云蓁,你还不快放开敬儿。” 原先被深深掩埋在心底的东西被翻了上来,唐晋元紧张之中,竟是隐隐有些松下一口气。 只是这事情也不知有多少人知晓了。 唐晋元眸底浮出一抹狠辣,不管多少人知晓了,都不能让他们活着,要不然。 “相爷又何须如此着急?”云蓁自然也瞧见了唐晋元那眸底翻涌着的异样情绪,嗤笑一声,脚下一重,华子敬登时发出一声闷哼,将唐晋元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相爷自然是十分开怀,但你可曾想过华子敬他的想法?”云蓁残忍的说道。“华子敬想不想要你这样的爹爹。” 听到这个两个字出口,在场众人都齐齐一怔,尤其是地上的华子敬,瞬间浑身僵硬,飞快的斥责道。“住口!” 云蓁低头瞧了一眼怒声开口的华子敬,抬眸满意的瞧见了唐晋元那怔愣的表情。 便在这顷刻之间,那一直站在唐晋元身后的黑衣人猛地向着唐晋元扑了过来。 唐晋元虽说处于怔愣状态,但是反应倒是极快,下意识偏身躲过。 云蓁眼底不由溢出一抹可惜。 唐晋元一面可惜,一面紧紧的盯着云蓁,沉声问道。“你先前乃是什么意思?” “舅舅,你不要听她胡说....”只是华子敬慌忙之中挣扎了两下,被云蓁死死踩住后,一时痛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就连气息都断断续续的,变得虚弱不堪。 “舅舅?”云蓁叹息着摇摇头道。“我真是为你不值,你一心一意为了他。” “你与我纠缠如此之久,怕是为了等援兵吧?”发现自己的心思被云蓁看穿,唐晋元心如打鼓,但面上神色却已经不改。 却不料,云蓁竟是叹息着摇头道。“只是可惜了。” 云蓁也不等唐晋元反应过来,径直摇头道,瞧向唐晋元的目光之中满是怜悯。“只是可惜,你对他心有期待。” “可他居然贪生怕死,惧怕走不出这里,将你带来的那些手下,全数带走了。”云蓁略略偏头瞧了外头一眼,隐约之间,好似听到了些动静,眉梢不由微微一扬。“不过这样,倒是省了我不少事,正好一网打尽。” 唐晋元踉跄着退了一步,瞳孔不住抖动着。 华子敬原本还想要开口辩解些什么,但到底意识已经有些昏沉,再也开口辩驳不出什么。 趁着唐晋元心神俱裂,在外头一直候着的人猛地闯进,与另外一名黑衣人里联手擒住了唐晋元。 待到唐晋元反应过来,败局已定。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云蓁低眸,眸底的笑意逐渐一点点褪尽,露出里头的锋芒,寒意一点点从她身上冒出。 “你先是为了一己私欲,与亲姐姐勾搭一处,生下这么一个孽种,愧对你百里家列祖列宗,是为不孝。” “而后更是,扶持你这个草包儿子,先是暗地教导策划,将华桑公主拉下马,而后又惧怕华子敬并非皇室血脉的事情暴露,将有孕的华桑公主设计至死,是为不忠。” “而后又是连番设计,想要诬陷我与你勾结,杀害我身生父亲,是为不义。” “你这种不忠不义,不知礼义廉耻之人,居然还胆敢窥看这泠国江山,竟是还有颜面苟活在这世上?”云蓁冷冷的盯着唐晋元。“你做梦。” 唐晋元的眸子逐渐染上一抹血红,因为剧烈的挣扎,身上的伤口崩裂开来,死死盯着华云蓁的眸子。 “闭嘴!” “闭嘴!” 眼见唐晋元被刺激的,终于撕破了面上那层伪装,那眸底竟是隐隐有着疯狂之色,云蓁却只是冷冷的付诸一笑。“你与你儿子勾结,陷害华桑,害的华桑死无全尸,死后不得安宁。” “我今天,便为她讨回来。” 说罢,云蓁脚下狠狠一踏,华子敬便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那双原本便被折断的手,竟是被她生生的踏碎了。 “不!”唐晋元眸底满是惊惶,瞧着华子敬一动不动的晕厥了过去,挣扎着便要扑上前来。 他动作太过激烈,竟是险些被他挣脱开,若非是那身后的黑衣人眼疾手快的点了他的穴道,怕是便被他直接挣脱过去。 云蓁对上唐晋元那双混合着惊惶与恼恨,继而显得十分复杂的眸子,冷冷一笑,在他的瞩目之下,将华子敬翻过身子,从袖间摸出一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华子敬的双手。 用力之大,竟是将华子敬的手掌生生的切了下来。 华子敬生生被痛醒过来,眼见自己的右手手掌被切了下来,不断在地上不住的打滚。“舅舅救我。舅舅!” “啊!!” 只是他抬眸对上的,仅是云蓁冰冷无比的眼神,听到的乃是云蓁不带一丝情感的冰冷声音。“还有一只。” 另外一只手掌也被云蓁生生切下后,华子敬终究是晕厥了过去。 云蓁将染了血色的匕首在华子敬的袍子上蹭了蹭,瞧着有些恶心,便有些意兴阑珊的偏过了头去。 眼见火光越发逼近这里,云蓁冷笑一声,沉声开口道。“将他的手脚筋挑断,让我们的唐相爷也尝尝牢狱之苦。” 随着唐晋元几声闷哼,旋即便是几句刺耳的尖叫与诅咒。 “华云蓁!你不得好死!” 云蓁微微一顿,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并未转过身,仅是淡淡道。“我得不得好死,我不知晓,但是唐相爷,你现下该考虑的,还是自己的生死,都道是一步错步步错,错了这将近二十年,你居然还执迷不悟。” 说罢,她沉声道。“记得给他上些药,要是流血至多而死,那便不好了。” “毕竟,我们的废太子可还是要撑到处以极刑的时候呢。” “华云蓁!”接下来的话,被唐晋元给咽进了肚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破不立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钱谦带人闯进去之时,便只瞧见地上满目狼藉的一切,他眸光微微一闪,眼见华子敬不断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华子敬迷蒙之间睁开眸子仔细的分辨了一下,最后瞧见乃是钱谦,也不知怎地,竟是生生晕厥了过去。 钱谦眸光复杂的盯着华子敬那双断手瞧了瞧,而后转身出门。 “将废太子华子敬,罪臣唐晋元关押入牢,严加看守。” 钱谦大步跨出这个不大的平房,四周环视了一圈,眼角余光突然瞧见巷口拐角那突然冒出的黑影,偏头交代了自己的手下,几句什么。 身形便飞速追上前去。 “郡主?”外头传来钱谦试探性的呼喊,原本在马车之中小憩的云蓁缓缓睁开眸子。 “进来。” 钱谦默默松下一口气,伸手揭开马车车帘,还未探身进去,便嗅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道,钱谦眸色微微一沉,双眸微微一眯,下意识的扫视着云蓁身上,查看着她身上是否受了伤。 钱谦的目光陡然落在云蓁那胸口前襟,发觉那处竟是在正向外汩汩冒着鲜血,因灯火昏暗,云蓁今日身上穿着的又是件暗紫色的袍子,故而先前钱谦并未瞧出什么来。 钱谦面色大变,将自己先前来时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郡主,你这,你这受了伤?” 只是钱谦这边表露的异常慌乱,云蓁却依旧静静坐着,一动不动的瞧着钱谦,那副神情哪里像是受伤的模样。 便是钱谦再是迟钝,此刻也发觉到了不对之处,不由蹙眉问道。“郡主,可是有何事交代?” “钱将军。”云蓁的面容在灯火下忽明忽暗的瞧不真切,但是一双眸子却显得十分明亮,明亮的让人无法逼视。 钱谦仔细而耐心的瞧着云蓁,目光不住的在云蓁身上的伤口上流连,不住的揣度着云蓁到底是为何要如此。 云蓁微微一笑,那张被故意刻画的苍白的面色经由这一笑,却显得异常的柔美。 “废太子华子敬,罪臣唐晋元,我便亲手交由将军手中,还望将军莫辜负我期望。”云蓁眸色一沉,面上挂着甜美的微笑,但是钱谦却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不由抿了抿唇,一时不敢答话。 好在云蓁显然要的也不是他的答话,顿了顿,便又开口道。“接下来,世子便交由将军扶持。” “钱将军乃是个明白人,这泠国内忧外患,再是经不起一番风雨了。” “世子年岁尚幼,但却十分聪敏坚韧,若是给予机会成长,日后,自然必定会是名载入史册的明君。”云蓁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瞧了钱谦一眼。“只是将军可明白,幼草坚韧却易折,是需要一段时日的守候的。” 钱谦怔然,听见云蓁如此开口,总觉得若是接下这个差事,自己肩上的负担便十分厚重了,他下意识开口道。“郡主,此事事关重大...” 云蓁却不管钱谦乃是什么心情,只是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钱谦,而后开口道。“便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我方才会如此郑重寻将军约谈。” “泠国现下内忧外患,若是再翻起一番风云,这泠国江山,迟早会落入旁人手中,被人吞噬殆尽。”云蓁略略偏过头,透过钱谦瞧向外头漆黑如墨的夜色。 “届时,莫说是这大好河山被铁蹄践踏,便是我泠国百姓怕也是为奴为婢,任人欺凌。”云蓁一字一句的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无国便无家,将军,可懂我的意思?” 这偌大的信息灌入钱谦的脑海之中,他不由有些怔愣,一时之间喏喏的想要开口,却又不知开口说些什么。 云蓁仅仅瞧了他一眼,便明白钱谦到底是在疑惑些什么,唇角略略抿了抿,意味深长道。“冰冻千尺非一日之寒。” “我泠国虽说位处极北之地,但物产富饶,怕是有无数双眼睛窥视着我泠国,只是以往未动,仅是忌惮两字,而现下。”云蓁面上浮出一抹苦笑。“矗立百年的老树从内至外开始腐朽,外头之人早早便将贪婪而凶狠的目光挪动至我泠国大地,只待这棵老树完全腐败。” 钱谦浑身上下一冷,惊诧的瞧着云蓁,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到底是听到了什么一般,想起这一年来,泠国中的内斗,他张了张嘴,眸底浮出浓浓的疑惑之色。“郡主莫不是在杞人忧天....” 回应他的,仅是云蓁的一声冷笑与一双甚是复杂的眸子。“钱将军觉得乃是云蓁杞人忧天?” 云蓁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浅浅的失望,但想到有些事情钱谦并不知晓内情,摇了摇头问道。“钱将军可知晓驸马李景瑞的身份背景?又知晓为何对外宣称李景瑞仅是下落不明?” 钱谦犹豫了片刻,外头虽说宣称李景瑞下落不明,可这尸首他也偶然见过了一面.... 思及此,钱谦瞳孔猛地一缩,抬头望向云蓁。“郡主你的意思莫不是?” 眼见钱谦还未笨到家,云蓁欣慰的点了点头,而后面色凝重的问道。“将军现下还觉得,乃是我杞人忧天了么?” 这不同的心境来听云蓁这句话,钱谦的感触也是不同,现下只觉得自己先前那句话着实不过脑子,略略显得有些羞愧,只是不等他的羞愧落到实处。 想起自打华桑公主逝世之后,这大半年来泠国的内战,可谓是翻云覆雨的,他不免有些后怕,怔然抬头瞧了瞧云蓁,犹豫着开口道。“若是如同郡主先前所说,这泠国根基不稳,可这半年以来改朝换代如此之快,怕是....” 接下来的话,钱谦并未说出口,但云蓁如何会听不出钱谦这句话中的犹豫,不由抬头瞧了钱谦一眼,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也不会再瞒着钱谦,一字一句的咬牙道。“不破不立。” 钱谦刹那之间明白过来,抬眸瞧向云蓁,正好对上云蓁的眸子,发觉她眸底沉淀的疯狂与坚持,钱谦不由怔愣当场。 心中觉得甚是荒唐之下,竟是开始隐隐认同云蓁的做法。 正如云蓁先前所说,冰封千尺非一日之寒,泠国现下内忧外患,怕是禁不起一点点的敲碎重建。 云蓁这番做法虽说疯狂了些,可谓是一场豪赌,若是赌胜了便也罢了,若是输了.... 想到那个后果,钱谦竟是觉得一阵悲凉自心口冒出,怎么都压抑不住。 云蓁从钱谦的神色之中,便可大抵的分辨从他的想法。 自口中溢出一抹叹息,眸底浮出一抹凄楚,她如何不想一点点敲碎重建? 这十年来,她不就是如此?奢望一点点更替,将这早已腐朽的内里不断替换,可最终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也便罢了。 一切努力都在李景瑞短短时日放纵之下,功亏一篑。 若不赌上这一把,不出三年,这泠国大好河山便会被铁蹄践踏,届时,泠国百姓将再无反抗之能。 她日后如何有颜面去九泉之下面见父皇? “郡主。”便在云蓁陷入沉思之际,钱谦身子忽然挪动,跪倒在了云蓁脚下。 “正如郡主所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臣当誓死守候世子,只要臣在一日,世子便不会有丝毫损伤。”钱谦说着说着,眸光越来越亮。“臣定当不负郡主所托。” 云蓁终于将胸膛处的那口郁气吐出,瞧着钱谦的眸底浮出一抹欣慰。 好在以往她也不是尽数眼瞎,终于有几个能够用的上的。 她仔细想了想,瞧向钱谦,唇角略略抿了抿。“你且记住,不论旁人,华云修日后便是你的主子。”云蓁顿了顿,郑重道。 “也会是这泠国这一带,唯一的主子。” “你可明白?” 钱谦眸光明亮,重重的点了点头,抬眸瞧着云蓁那还在不住冒着鲜血的胸膛,犹豫的着开口道。“郡主这。” 云蓁微微一笑,瞧了钱谦一眼,仅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我自有盘算。” 她顿了顿,也不知想到些什么。“今日,我还需你与我共演一出戏。” “演戏?”钱谦的目光下意识挪动到云蓁的胸膛处,瞧着那地方微微怔神,似乎不大明白云蓁这好端端的为何要装作遭受重伤? 云蓁眸光一闪。 虽说这半个月来,她在德怀王府内禁足,并未出府,也不知晓外头的流言到底疯传成了何种模样。 但是,她估摸着,既然半个月前,外头便谣传她乃会效仿华桑公主,这半个月来,在有心人的驱使之下,这流言只会有增无减。 云修要登上那个位置,她便乃是一大阻碍。 不论自己当初处于那个位置之时,到底做错了些什么。但是,从旁人来瞧,这女子参政,便是违逆天道伦常,日后不论是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一切过错,怕是会尽数推到自己身上。 她既然已经吃过了一次亏,那么又怎么会再次犯傻? 如果让旁人来选择处置她,让她处于被动状态。 那她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自行掌控自己接下去的岁月。 不要以为,她就算这半个月不曾与外头接触,德怀王刻意封闭自己,自己便摸不准他的心思。 是为女子,到底是需要嫁人的。 尤其是有华桑的那个案例在先,旁人又怎会让自己再成为一位华桑? 况且,她也不想再走以往的老路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年号景德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景文三十二年四月底,罪臣唐晋元挟持轻凰郡主,要求带废太子华子敬离开京都。 德怀王爱女心切前去救援,却不妨唐晋元丧心病狂,不仅刺伤了德怀王,轻凰郡主也命悬一线。 次日,太皇太后震怒,命华子敬与唐晋元午门斩首,昔日的位高权重的右相权臣与高高在上的皇室血脉落了个死无全尸,草席一裹,曝尸荒野的下场。 太皇太后命德怀王在家好生休养,而后取出先皇遗诏,都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将华子敬设为太子不日登基,与此同时命许老将军为辅佐大臣,辅佐新帝华子敬。 此旨意一出,泠国举国哗然。 万万不曾想到原本德怀王唾手可得的东西,竟是因为华子敬那只疯狗的临死反扑,一切都化作虚影。 五月初,华子敬登基为帝,年号景德,现年十八。 景德帝登基后大赦天下,承华桑公主遗愿,大力提拔寒门子弟,有志之士,当然那是后话。 德怀王伤势本算不得太重,但因为时间拖的有些久,再加上听闻了消息后,生生气晕了过去。 就此一病不起,原本意气风发的德怀王变的虚弱无比。 而轻凰郡主的情况听闻便凶险的许多,三番两次旧伤复燃,一而再再而三下,几次险些踏入鬼门关。 苌楚使臣前来求亲轻凰郡主华云蓁的事情终究也未曾瞒住。 此事一出,苌楚三皇子祁盛华的克妻之名又大盛了些。 既然华云蓁命悬一线,这结亲之事自然不了了之,苌楚使臣自然不好在泠国境内多加逗留,便径直回了国。 就此,泠国内时达半年之久的皇权更迭,终究是拉下帷幕。 泠国内的朝堂顶梁柱一时之间变更的十分迅猛。 而世家子弟,一时不敢如以往般嚣张。 前段时期因与德怀王结亲,继而盛极一时的柳府,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而不知从何处送来的一封信件,柳尚书便不顾柳青青的意愿,寻了一个良辰吉日,直接让德怀王府来接人,三媒六聘便是妻,私抬入府便是妾,原本理应是以正妻之位迎进府里的,因为这封信件,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好在念在柳青青乃是柳府嫡女,便由华云修做主,纳了当做侧妃。 这侧妃说的再是好听,也不过是个妾罢了。 柳青青自然不依,但德怀王现下乃是在病中,华云修又早早搬入了后宫中,她根本见不到面,便是见到了,她也不敢在华云修面前造次。 再加上这德怀王府毕竟并无正妻,她娘家背景又摆在那处,因觉着自己落到如此地步多少有静侧妃的缘故,便横竖瞧静侧妃不顺眼,静侧妃初时还会忍耐,待到柳青青将魔掌伸到了华云悠与华云佘的身上后,她便无法再隐忍下去。 在王府这么多年,多少还留有些人脉,静侧妃不再退让,两人相互争斗,竟是毫不顾忌德怀王的死活。 唯有叶姨娘默默替德怀王忙前忙后,而后逐渐甚得德怀王青睐。 华云修登基不久后,便有朝臣按捺不住,只说子嗣凋零乃是大事,不可拖延,五次三番请旨,非要华云修纳妃,开枝散叶。 华云修只说初时登基,无心此事,便不曾应允,那些朝臣自然不依,求到尚在宫中的太皇太后的头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一任皇室血脉凋零的缘故,太皇太后谕旨一下,便替华云修纳了几位妃嫔。 而六月初,南唐送来请柬,说是南唐陛下五十大寿。 华云修再三斟酌下,方才决定下了去往南唐的使团。 德怀王府那方闹腾成什么模样,华云修多多少少是有些耳闻的,这一个多月忙碌下来,只求个眼不见为净,不论德怀王府谁人求见,皆数被人给挡了回去。 这还是登基一个月来,华云修第一次出宫。 这从皇城出宫,华云修总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陛下。”他略略揉了揉酸涩的眉心,听着一旁的太监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 “德怀王府里头很是闹腾了一番,那位新晋的柳侧妃可不是什么善茬,一入府,便与静侧妃斗了个昏天暗地的。”那太监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华云修的神色,眼见华云修面上并无什么抗拒之色,方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开口道。 “几次闹到德怀王面前,将德怀王气得不轻,原本好的差不多了,又被两位侧妃娘娘给气得一病不起了。”太监思忖了片刻方才又道。“柳侧妃还曾派人进宫过几次。” 华云修听到这里,双眉微微一蹙,抬眸瞧了那太监一眼。“除了柳侧妃外,就无旁人入宫了?” 那太监瞧见华云修这副模样,略略有些怔愣,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华云修到底说的是谁,犹豫着摇了摇头道。“王爷兴许是因为病中,所以。” 那太监接下去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华云修却是听不进去了,他心中清楚的很。 德怀王心中到底是怨他的,这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最终却给自己儿子做了嫁衣,心中到底是膈应的。 华云修心中也是万般复杂,只是到底是父子血亲,便是德怀王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可有可无,但到底需要去探望一番的。 华云修喉口不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许久后,沉淀进了他的胸膛。 车辇突然停下了,华云修怔愣之间,便听到外头男子略显慌乱的声音。 “抱歉抱歉,乃是小生不好,惊扰了马匹,抱歉。” 华云修眉头微微一蹙,身侧的太监便当即喝道。“怎么回事?” 外头有一瞬间的安静,旋即外头的马夫掀开车帘从外头探身进来,低声道。“乃是有个书生莫名从巷口中冲出来,惊扰了马匹,主上无事吧?” “哪里来的人?如此不识抬举。”那太监兴许是在宫中呆久了,声音十分尖锐,眼睛一瞪便要下令让人将那书生擒住。 华云修到底乃是新帝登基,还未适应身为皇者的大排场,此番便只带了几名侍卫与太监便径直出宫。 华云修抬手正要制止那太监的话,却不料抬头便从马夫掀起的那个缝隙,正好瞧见个双眸圆瞪嘴巴张的老大的男子,正呆愣愣的瞧着自己。 那目光有一瞬间的炙热。 似乎是察觉到了华云修的不自在,男子慌张的低下头,躲开了华云修的视线。 华云修面上浮出一抹讶异,没想就出次宫,便遇见了许子明。 他眉头微微一蹙,从缝隙之中扫视出去,只见许子明浑身上下甚是狼狈,像是被人追赶如此般,额头脖颈手腕,几乎可见处都露出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 要晓得许老太爷现下乃是辅佐大臣,许府现下地位超然,这位许家小公子又是许夫人心尖尖上宠着的,怎么会被人暴打成这副模样? 华云修脑中过了一圈瞧出许子明此刻的慌张,恍然之间想起许老太爷常在自己面前提及自家的这位荒唐公子,到底乃是天子宠臣的亲孙子,他摆了摆手,沉声道。“让他上来罢。” 那车夫不敢违抗,应了一声,便偏头让许子明上了马车。 许子明犹豫了一阵,咬了咬牙,还是上了来,一上马车,华云修便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打眼再扫了扫许子明身上的青紫痕迹,露出一股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子明自打上了马车之后,便显得十分拘束。“多谢世...陛下。” 许子明说罢,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再去瞧华云修的表情。 华云修眉头微微蹙了蹙,瞧了身侧的太监一眼。 那太监当即会意,便取出了一套备用的衣裳,呈送到了许子明的面前。 虽说这马车外表瞧来甚是普通素净,但是这里头的东西可应有尽有。 许子明微微怔愣,慌张的摇手拒绝之时,抬眸便只见华云修已经闭上了眸子,像是沉沉睡了过去般,他只听那太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他随意的擦拭了一下身子,在这马车之中换了身衣裳。 大半年的时间,原本身量与许子明持平的华云修,已经比他还要高大半个脑袋,许子明穿着华云修的衣裳未免有些宽大。 “你可是又做了些荒唐事?”许子明掩藏在袖间的手指偷偷勾动了一下内衬,低垂的眸底浮出一抹淡淡的欣喜与忧色,正出神间,自己暗暗揣度的对象开了口,许子明吓了一跳。 想起自己的这幅狼狈德行,许子明面色又不由白了白,正襟危坐了一会,却不知应当回答些什么。 华云修淡淡扫了他一眼,却到底并未强硬的要求他回复些什么,仅是补充道。“许老太爷常在我耳畔抱怨,说你在许家几位公子之中,资质最为通透,行为却最为荒唐。” 许子明抖了抖唇,最终却什么都未曾说出口。 华云修瞥了马车车厢内的那太监一眼,那太监当即退了出去,这马车车厢之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许子明身子越发僵硬,只觉得双手都不知该如何放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拉拢人心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许老太爷现年高龄,也庇护不了你们太久。”先前许子明更换衣裳,华云修曾扫到一眼,只见许子明瘦骨嶙峋的身体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好似类似于棍伤。 这稍稍联想许老太爷总觉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华云修便大抵能够猜出许子明身上这些伤到底是拜谁所赐。 故而方才特意支开太监,单独与许子明叙话。 “许老太爷性格虽是刚拧,但到底乃是为了你好,你便体谅体谅他罢。” 车窗被掀起透风,许子明静静的蜷缩在角落之中,听到这里,他哪里会不明白,华云修说这话,十有八九乃是瞧见了他身上的伤口,他唇角紧抿,许久方才吐出一个字。“是。” 华云修略略顿了顿道。“你略略服服软,许老太爷到底乃是宠爱你的。” “爷孙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叙话到此,便也就差不多了。 许子明眸底浮出一抹哀戚,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未曾说,仅是默不作声的略略点了点头,而后应声道。“小生遵旨。” 华云修怔然的瞧了许子明一眼,他先前的那些话,乃是以平辈口吻劝解,此番既然许子明如此开口。 华云修收敛了自己多管闲事的心,略略点了点头。 两人漠然无话之间,马车终究是在许府门口停驻了。 许子明下了马车后,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瞧着那朴素寻常的马车驶向德怀王府的方向。 华云修让他上马车,让他换他的衣裳,还特意为了他绕道许府,到底只是为了劝慰他。 许子明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唇角勾出个仓惶的弧度,低眸瞧着自己身上的这套明显宽大了诸多的衣裳。 也是,他以往行事那般荒唐,华云修如此瞧他也实属正常。 “小公子回府了。”自打许子明从马车上下来,便有眼尖的家丁瞧见了,当即进府禀告。 许老太爷兴冲冲的赶出来,瞧见的便是许子明身穿大一号的男子衣裳,傻傻站在大门口出神的模样。 许老太爷面色当即便黑沉了下来,若非是赶来的许老夫人拦住了他,他怕是又要提着拐杖便追着许子明暴打一顿。 许子明还在怔神之中,便已经被许老夫人给护在了身后。 “你瞧瞧,你把这孩子都打成什么模样了,你难道是要打死他不曾?” “你啊你,你便护在他吧!待到他日后犯下大错,我倒是要瞧瞧,你还如何护的住他!”许老太爷被气的险些背过气去,颤抖着手,指着许老夫人身后的许子明半天说不出话来。“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哪料一直默不作声的许子明突然从许老夫人的身后站了出来,跪倒在了许老太爷脚下。 “以往是孙儿糊涂,做了许多荒唐事,孙儿知错,还望爷爷莫要气恼,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原本拦着许老太爷,护着自己的这位弟弟的几位公子郎,听到这里,竟是齐齐刷刷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来,便只瞧见了许子明略显空洞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乃是孙儿之过,孙儿这便去跪祖师祠堂。” 说罢,也不等旁人反应,便跃过乱成一锅粥的一群人,径直入了许府大门。 许老太爷惊异不定的瞧着许子明的背影。“他这是中邪了?” 许府门前到底是闹成何等模样,姗姗而去的华云修是不知晓的,待到德怀王府,还未见到德怀王便被人以王爷身子不适,已然睡下的理由给拦了回来。 这个结局,华云修先前便有着揣度。 自己先前未曾大摆排场前来,便是不想让德怀王心中膈应,还要碍于面子来见自己。 现下德怀王不来见自己倒是好的很。 华云修唇角略略抿了抿,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让身后侍候的太监将带来的东西放下后,便再次上了马车,从德怀王府绕到公主府。 这个公主府,还是华桑公主在世之时,自行建造的,只是可惜,这座公主府,自打建成之后,华桑公主甚至还未来得及住上一日,便香消玉损。 德怀王府闹腾成那般摸样,到底是不适应于‘养伤’的。云蓁便自行求着,要住进这公主府。 华云修也说过,想要替她再建造过一座府邸,只是云蓁以泠国现下局势,不宜再兴土木大费周章理由拒绝了。 只是真正的原因,华云修多多少少,还是知晓一些的。 毕竟云蓁说什么德怀王府不宜养伤,不过是不想被人打扰,瞧出什么不对来。 思及此,华云修便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陛下。”自打云蓁受伤之后,身侧便仅留下了几个原本贴心的丫鬟。 华云修进来之时,环儿正百无聊懒的侍弄着廊桥上摆放着的几盆花草,听到响动回转过身,瞧见乃是华云修后,目光微微亮了亮,小跑着便直奔华云修而来。 华云修脚步微微一滞,还未开口说些什么,身侧的太监便叫嚣道。“哪里来的丫鬟,如此没规没矩,若是冲撞了圣驾,你可担当的起。” 环儿听到这里,好似方才想起华云修现下的身份与以往不同了一般,登时蔫了,在距离华云修一丈开外停下,规规矩矩的给华云修行礼。 华云修如何瞧不出环儿这礼数行的不甘不愿,瞧了一眼身侧还要说些什么的太监,揉了揉不断抽搐的眉心便让那太监去外偶候着了。 莫要瞧华云修现下好说话的紧,但是也不知是碍于什么,那太监就是不敢在华云修的面前造次,临走前,还狠狠瞪了环儿一眼,警告环儿。 “皇姐什么时候走的?”华云修不由觉得甚是好笑,皇姐向来谨慎说什么做戏做全套,被太多人知晓躺在公主府里头这个轻凰郡主并非真正的轻凰郡主便不好了。 就连离去,瞒着旁人便也就罢了,就连自己,竟是都瞒着了。 “郡主早在半个月前便离去了。” 环儿说罢,从袖中掏出两封信件递送到华云修的手中。 “陛下,这是郡主让奴婢亲手交递给陛下的两封信件。” 半个月前,正好是柳侧妃与静侧妃两人闹腾的最凶的时候。 华云修略略蹙了蹙眉头,瞧了环儿一眼,似乎在责问环儿,为何不早些送入宫中。 环儿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道。“郡主说,这到底不是什么急事,待到陛下什么时候抽出空来了,有空到公主府走上一遭,便再交递给陛下也是不迟。” 华云修拆开第一封信件仔细的扫视了一圈,眉头不由紧锁在了一处。 再拆开第二封信扫了一圈后,他方才沉吟着开口道。“钱谦这些日子常来?” 环儿似乎很是惊奇的瞧了那信件一眼,似乎对于郡主的预知能力感到十分的惊奇,点了点头,不由偏头瞧了房间内一圈,方才开口道。“钱将军这几日倒是真来的极为勤快。” 华云修眼见环儿眼神不住的往着房间里头飘,略作沉吟,方才跨步走了进去。 正好眼见未名端着水盆从里头出来,经由这一个月的调养,未名手指上的白条已经拆封,手指也仅仅是使不上太重的劲,平日里头倒是无碍,未名出来正好撞见华云修,微微一怔,便忙给华云修行了行礼。 眼见未名如此模样,华云修面上神色也未该什么,只是从上至下仔仔细细的扫视了未名一圈。 环儿眼珠不断在眼眶之中流转了一圈,着实十分好奇,云蓁这信件里头到底是写了些什么。 只是环儿到底还是知晓,华云修现下身份地位不比以往,不可造次,故而她就算是蠢蠢欲动,也强行按压住了自己的心神。 其实云蓁给华云修的信里头交代的十分简洁。 不过仅是告诉华云修,该如何笼络人心罢了。 钱谦以往被华子敬用个酥雨便百炼钢化绕指柔,若非是酥雨的目的本就不纯,被云蓁略略刺激一下,便露出了马脚,钱谦那个傻大个,怕是这一辈子都栽在那酥雨手中。 云蓁本是十分喜爱未名的,觉得未名甚是聪慧,处理事情也十分稳妥,只是到底这美人爱英雄,若是强行将未名留在身侧,怕也罗不得什么好。 瞧着钱谦以往的模样,对未名也不是不上心的。 她又亏欠未名诸多,此番便想顺水推舟,让钱谦承下华云修一个情。 只是云蓁信中仅仅是交代了这么一点,到底要如何做,全看华云修自己如何处置了。 华云修在瞧见未名的那一刻,心中便有了打算。 毕竟他是个聪慧的,也是一名男子。 心中知晓,钱谦在酥雨身上吃了亏,若是再用他的手,将未名赐给了钱谦,钱谦现下抱得美人归,初时怕是不觉得什么,若是日后久了。 想起了酥雨那一茬,膈应起未名来,那便得不偿失了。 既然皇姐说,未名于她有情有恩,这事情自然是要做得妥帖一些。 不然便白白辜负了皇姐的一番苦心便是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华云修抬头深深瞧了未名一眼,开口问道。“你可愿跟朕进宫?” 未名先前便觉得华云修的目光甚是奇怪,此刻听到华云修捏着云蓁留下的两封信件如此问,怔愣片刻之后,在华云修的瞩目下头,唇角略略抿了抿,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奴婢遵旨。” 环儿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根本还未来得及反应。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环儿也从钱谦这几日的举动猜出了些什么,眼见未名竟是就此答应跟华云修入宫,她犹豫了片刻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是万万不曾想到,华云修在瞧过信件后,竟是开口要未名姐姐入宫。 要知晓,未名姐姐曾开口对自己说过,宫里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未名姐姐现下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华云修则是丝毫未曾注意到环儿的心理活动,只是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撇下一句让未名收拾收拾,到时自然会有人来接她入宫便径直离去了。 留下神思莫名的环儿与面无表情的未名依旧站在原地。 第一章 有只妖孽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这些日子多了许多斑驳口音的外地人啊。” 朴素的青瓷茶碗中飘荡着的茶叶起起伏伏,这杯中的橙黄液体带着股劣质茶香,靠窗坐着的男子身形挺拔修长,手指不断在桌案上敲击着,端着茶碗,细细晃荡,目光一直流连在外头吵嚷的闹市中。 只是若是有人注意,定然会发觉这名男子长相十分秀气,眉宇之间带着股淡然素雅,他身侧同坐着一名女子,女子大咧咧的坐着,手指不断拨弄着粗陋的茶点,兴趣盎然的瞧着外头。 “可不是,陛下寿辰,举国大庆,这一个多月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外国使臣。” “陛下寿诞广发喜帖,听闻诸边数国离得较近的,早已赶到,唯有离得略略较远些的使....” “盛燕来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九皇子,而陵兰,听说来的,乃是俊美无匹名满天下的厉王兰世子呢。” 因为他们说话间带着浓重的南唐口音,琉璃仔细听了听,从那些废话里头大抵筛检了一下,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啧啧两声道。“主子,这盛燕与陵兰来的可都是些重量级人物,也不知苌楚那边到底遣来的乃是何人。” 云蓁漫不经心的回过头瞥了琉璃一眼,眉头微微一蹙。 自打琉璃知晓苌楚那边向自己求过亲后,琉璃每每提到这苌楚便会下意识的调侃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瞧来甚是好欺负? “莫要过火。” 琉璃口中的调侃被云蓁这句话给堵了回去,不由灿灿的摸了摸鼻尖,眸底溢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便在这个档口,那窗口突然冒出了一张人脸。 云蓁正在出神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人脸,手下动作不由微微一抖,青瓷茶碗便在桌上滚落一圈,杯中茶水登时浇了自己一身。 因为角度关系,坐在一旁的琉璃能够清晰瞧见云蓁额角不自觉的抽动了片刻。 琉璃打眼一扫,发觉那窗口站着的男子眉目清俊,面上挂着股浅浅的笑容,瞧见云蓁的那一刻,眸底光芒不住闪烁。 目光灼亮的让人无法直视。 男子长相极为出挑,身形出挑挺拔如松,修长润泽的眉目精致的如刻如画,唇角缓缓溢出的那抹谦和笑容更是替他添置了几分的俊秀,眼角余光瞥见琉璃投射而来的目光。 男子却并未将注意力分散一丝一缕,而是目光紧紧追随在云蓁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云蓁身上散发而出的抗拒神色,他蹙了蹙眉头,那委屈神色几乎让人自以为乃是云蓁始乱终弃。 “姑娘,你可让我一通好找。” 云蓁眼见这妖孽竟是作势要从窗口翻身进来,惊魂未定的退了几步,拎着身上已经被茶水浸湿的袍角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连退几步。 琉璃忍着笑,跟在唯恐逃之不及的云蓁身后就要离去。 哪里料想那妖孽径直从窗口翻身钻了进来,急吼吼的伸手就去拉云蓁的袖子。 那妖孽乃是个会武功的,云蓁自然躲闪不及,额角青筋抽搐的越发汹涌,那眸底溢出的冷芒似乎要将眼前这名妖孽洞穿似得。 云蓁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挑上许多,故而一番斟酌下,便换上了身朴素淡雅的男装,做个男子打扮。 偏生这个妖孽也不知脑子搭错了哪一根筋,偶然之间在客栈碰上了一面,便径直的揪住她死不肯放手。 一眼便认破了她的男子伪装不说,死乞白赖的说是对她一见钟情,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她。 因着被这妖孽纠缠的烦不胜烦,云蓁反手就让人揍了这妖孽一顿。 哪料还消停不到十日,这妖孽怎么又追了上来。 “滚。”云蓁想要拂袖而去,哪料那袖子被那妖孽死死揪着,一副死都不放手的模样。 兴许是对云蓁十日前让人打了他一顿,那妖孽略有收敛,不敢再抬手去抓云蓁的手腕,只能死死揪着云蓁袖子,妄图用他哀怨的眸光打动云蓁似得。 云蓁额角一阵抽搐,努力压下自己的脾性,这才未曾当场发作。“你想要做些什么?” 不料那妖孽听到云蓁如此开口,竟是突然扯出个腼腆的笑容。“姑...”只是未曾吐出的那个字,被云蓁似要杀人的目光下给生生咽了回去。 那妖孽犹豫了片刻,羞涩的开口道。“初见公子,我便觉得一箭穿心似得,这半月来着实对公子念念不忘,承蒙公子不弃,我想....” 听着这话语有越走越偏的趋势,云蓁额角抽了抽。 不得不承认,这名妖孽脑子虽说有些问题,但着实是长得十分俊秀,便是按照云蓁的眼界,也从未见过面容如此精致的美男子。 妖孽五官精致却不女气,带着男子该有的俊朗与秀丽,瞧来年岁也不过就是二十上下及冠的年纪,内衬的锦蓝色衣襟处绣着的银紫花纹高贵典雅,妖孽的动作虽说荒唐,但行为举止却十分克制有礼。 与她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若非如此,云蓁十天以前,可不就仅仅是让人揍他一顿了。 “够了。”若非是云蓁心中清楚这名男子眼睛十分毒辣,一眼便瞧出自己乃是个女儿身,就他眼前这幅故作娇羞的模样,她便还以为,这男子乃是有着不可见人的特殊癖好。 那妖孽被云蓁一凶,呐呐住了嘴,仅仅时不时的抬头瞧云蓁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泫然欲泣的模样,放佛云蓁就是个负心郎般。 偏生这妖孽的长相又极为的迷惑人,与云蓁在这方拉拉扯扯,便是角落之中,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云蓁眼见妖孽不依不饶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深深的瞧了那男子一眼,手中一个翻转,从袖间摸出一柄匕首,反手就想给男子划拉上一刀,让他张长记性。 只是到底男子是会武功的,察觉道云蓁袖间耀出的一抹银光后,飞速便将手给收了回去不说,还反手抓住了云蓁的手腕,将那匕首准确无误的推了回去,面上笑容却是依旧未改。“莫要如此粗鲁嘛。” 云蓁恐吓又恐吓不过,这男子又着实是太烦了,她冷冷的瞧了眼站在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琉璃一眼。 琉璃一瞧她这眼神便知晓云蓁怕是动了怒,登时收敛了面上笑容,插入到两人之中,隔开了男子。 下一刻那妖孽委屈的目光登时便向着云蓁的方向投掷了过来。 云蓁额角抽了抽,眸色微微一转便任由琉璃站着,抬腿便走。 她可没有站在这里被人当猴子看的习惯。 那妖孽眼见云蓁头也不回的离去,俊秀的眉梢微微一扬,原本是想要抬脚跟上的。 可目光触及到琉璃那面上带笑,手中寒芒却没有半分避让的意思。 琉璃可不同于云蓁,那妖孽可不想在这里跟琉璃打闹起来,这里毕竟已经乃是南唐境内,若是被人报官逮到,可是麻烦的很。 “姑娘,你挡着我做什么。” “主子。”卫箫此刻正在给马匹疏离毛发,眼见云蓁从茶馆之中快步走了出来,目光不住的在云蓁身后转悠了一圈,甚是诧异的问道。“琉璃呢?” 哪料想云蓁唇角抿成一线,周身散发而出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僵。 卫箫不由微微怔愣,只见云蓁三步并作两步钻进马车,同一时刻响起云蓁冰冷的声音。“走。” 卫箫心中虽说疑惑琉璃的去向,但到底不敢违逆云蓁,翻身上了马车车辕后,便驾着马车离去了。 从窗外瞥见马车离去,琉璃方才放下手中的匕首,从上至下的扫视了那妖孽一圈,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笑的见牙不见眼,她翻身从窗口离开之时,还拍了拍那妖孽的肩膀。“小小郎君倒是胆子甚大。” “掌柜的,茶水钱算在这位郎君头上了。” 那妖孽也未曾有追出去的打算,仅是负手站在窗台前,目光灼亮的瞧向了马车离开的方向。 原本瞧热闹的人,被外头进来的一群人给吸引过了注意力,不过片刻功夫,这茶馆内的所有人登时被赶了出去,这原本嘈杂的茶馆内竟是有了片刻寂静,唯独剩下柜台边上站着的掌柜正惊惧的将目光投向站在窗口,眼看穿着便定然是非富即贵的妖孽。 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个蓝衣男子恭敬的站在了妖孽边上,将手中的画卷呈送在了妖孽手中。 妖孽偏头瞧了一眼那蓝衣男子打开的卷轴。 卷轴上勾勒的乃是一名面容美丽的女子,仔细瞧来,眉目之间与云蓁有几分的相似之处,只是比云蓁的年纪要略大上一些,轮廓也比云蓁要清冷些。 只是这画卷尽管被保护的及好,但到底有些年头了。 妖孽的目光在画卷上流转了一圈,而后缓缓绽出个勾人心魄的笑容。 妖孽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下颌,若有所思。“倒是有意思的紧。” 他向来对自己这张皮相甚是满意,平常遇上些女子,不论是何种秉性,对于他的死缠烂打就算是不假辞色,也不至于厌恶到这种地步,他都能从云蓁的身上感觉到鲜明的厌恶。 “这苦肉计也使过了,软磨硬泡也无法。”妖孽兴许盎然的斟酌了片刻,而后也不知想到些什么,目光陡然亮了亮。 身后侍立的蓝衣男子眼见自家主子难掩兴奋的模样,当即低声询问道。“可要继续跟着?” 妖孽回眸瞧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扣了扣,点点头。“这是自然。” 第二章 穷乡僻壤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察觉到马车的轻微晃动,扬起的风卷动车帘,云蓁刹那间睁开眸子,眼见乃是琉璃进了来,那眸底泛出的冷芒方才逐渐收敛下去。 “人可甩掉了?” 听出云蓁话中的不满之意,琉璃眉眼含笑,从车窗探头往外瞧,颇显意味深长。“这会倒是不见人影。” “但。”琉璃顿了顿,瞧了云蓁一眼,眼见云蓁的眉头死死锁紧,下意识掩住唇角缓缓勾起的那抹笑容,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这人到底有多执着,这半个月来,想来主子你也瞧出来了。” 琉璃这话虽说带有揶揄的味道,但到底说的不会错,那妖孽若是真心想要纠缠自己,自己还真无法摆脱他了。 云蓁思及此便觉额角一阵抽搐,她按压了一下额心,瞧了琉璃一眼,眸光微微闪动。“若是那妖孽还派人追上来,便直接让人放倒。” 眼见云蓁已经恨得好似咬牙切齿一般,琉璃点了点头应下了。 云蓁调理了一下自己略显紊乱的呼吸,抬眸瞧了琉璃一眼,发觉琉璃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下意识双眸微微一眯,开口问道。“怎么?” “主子,我们为何不跟着使团前来?”这个问题琉璃着实是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云蓁的目的地并非是南唐也便罢了,但显然他们与使团乃是同一路线,若是云蓁稍稍等等,混入使团之中一同前来。 哪里会有这么些麻烦事情? 云蓁哪里会不知晓琉璃这话到底是几个意思,她仅是抬头瞧了琉璃一眼。 正如琉璃所想,她原先也曾考虑过,先与使团同行,毕竟只要跟云修打声招呼,此番出使南唐的使团又是许家大公子许文晖带队,皆是在使团之中多藏下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云蓁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先行一步。“使团树大招风,这一路的麻烦事怕是有的折腾。” 虽说先前只是估算李景瑞乃是用了金蝉脱壳之法,但到底需要谨慎些,毕竟李景瑞在泠国境内也掌权了不断的时间,也培养了不少的心腹,谁人就能知晓,这使团之中,没有他埋下的暗桩? 毕竟,她假受重伤,一部分的原因,还是为了迷惑李景瑞一段时日的。 若是在使团之中暴露,让李景瑞有了反应的功夫,那一切不就功亏一篑? 再加上使团人多行进速度自然就慢了不少,哪有他们轻装上阵,先摸清楚情势再说不迟。 只是这些话,云蓁在舌尖绕上一圈之后,还是吞回了腹中。 琉璃总觉得云蓁所说不过是其中一个理由罢了,不过她也并未细问,略略点了点头。 便听云蓁沉思了一阵后,轻轻长叹出一口气。“赵沁绣与小九还是下落不明?” 琉璃听到云蓁提起这茬,眸底还未褪尽的笑意登时散开,唇角勾出个似讥似嘲的笑容,她垂下眼眸,掩盖住眸底浮出的那抹落寞,先不提赵沁绣,毕竟赵府与她并无什么干系。 但小九,这十七隐卫原先乃是老三掌权,只是因为老三在察觉不对入宫前,将这十七隐卫交付在了琉璃手中。 琉璃年纪最小,还是一名女子,先开始一众大老爷们自然不肯听从琉璃的,原先只不过因为老三不见了踪迹,乃是权宜之计罢了。 琉璃还未使出手段,将那些不满的消息压下前,从始至终,支持琉璃的,唯独只有小九一个。 由此可见,小九于琉璃的意义如何重大了。“淮川大河贯穿六国,一路沿途寻下来都不见踪迹。” 又隔了这两个多月的时间,若是他们并未被人救起,那尸骨怕是都无存了。 云蓁眉头紧锁,仔细沉吟了片刻后,略略摇了摇头道。“听闻李景瑞那时虽说已经包围了小九他们,但是到底是被小九他们逃了出去,小九还曾给十三十五他们提过醒,这才避免了更大的损伤。” “况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云蓁就是觉得,赵沁绣乃是个聪慧丫头,就算是穷途末路,在她手中怕是也可翻转过来,获取一些生机。 毕竟在她看来,那丫头既然跟小九在一处,小九发出警告之时,她必定乃是在的。 “赵沁绣既然未曾阻扰过小九用暴露自己的行踪,来换取十三他们的一线生机,那十有八九还是有所打算的。”云蓁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眼见云蓁如此坚持的寻找下去,竟然是因为相信赵沁绣,琉璃眸底不由浮出一抹异色,不由抬眸瞧了云蓁一眼,而后倒是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这一路奔行下来,原本云蓁等人午时是准备在原先那个小镇上歇歇脚,用些东西的。 哪里料想竟是不知从何处杀出了个程咬金,害的云蓁滴水未沾,便好似逃命般,急匆匆的催着卫箫赶路。 只是到底虽说进了南唐境内,但还未到繁荣地带,这周围靠山靠水的,待到云蓁他们寻到一个客栈歇脚,收拾的差不多了后,已过戌时。 就算是这马车再是舒适,到底是活动不开手脚。 云蓁草草用了些晚膳,便在房间内小小活动了一圈,最后停在窗台前,遥遥望了出去。 到底这地方依山伴水的,夜深后明月高悬,仿若给这青山露水裹上层银纱,显得十分僻静秀美。 云蓁目光略略在四周扫视了一圈,总觉得有些地方不甚对劲,正在埋头思忖之间,只听收拾完毕的琉璃开口道。 “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个客栈可着实不甚容易。” “这几日风餐露宿的,可算是有了个屋顶。” 琉璃不雅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泛泪花的瞧了云蓁一眼,发觉云蓁一动不动的还站在窗台前,不由道。“夜深了,早些睡吧,明早还需赶路不是?” 说罢,琉璃动作麻溜的在地上一滚,便钻进了地铺里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云蓁不置可否的略略颌首,将烛台熄灭后,目光不由在那略显古怪的窗台上流转了一圈,这客栈的窗户甚为奇怪。 一般的窗台乃是从里向外推的,这客栈的窗台却是相反,乃是从外往里推得。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面色甚为古怪的摇了摇头,便和衣躺下了。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云蓁心中藏了事,这翻来覆去都未曾有半分睡意,随着夜色渐深,她也未曾真正安寝。 忽然,她耳畔略略一动,唰的睁开眼。 便对上了琉璃那双在黑暗之中略显亮堂的眸子。 琉璃睁开眸子未曾多久,便发觉云蓁已经清醒过来,心中不免略略有些讶异,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如此警觉。 琉璃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口中也不知嘟囔了几句什么,不过云蓁大抵也能够猜到,无非就是这些人连觉都不让睡,这么不消停,虽说口中不断抱怨着,但她悄然从地铺上一个翻身,目光从紧闭的房门,挪动到窗台上。 她幽幽然,如同鬼魅一般,飘忽的挪动到窗台前。 她鬼魅的步伐配合她满脸幽怨,在这大半夜里头,多少有些吓人。 至少那原本打算从窗台下爬上来的男子轻轻撬开窗户,看见的时候,手一抖便险些松了手,若非是琉璃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了那男子的后衣领,他怕就栽下去了。 “你说你们,这大半夜不睡觉,瞎折腾什么?”琉璃轻轻掩唇,将哈欠给吞了回去。 就算是面皮再厚之人,被琉璃这当场捉住,也不免略略有些尴尬,何况这小命还捏在琉璃手中。 那被琉璃抓在手中,摇摇晃晃的男子瞧了一眼底下,面色当即吓得无比苍白,也不知到底是被高度吓到,还是被旁的什么吓成这样,连话都说不甚清楚了。 “我,我,你,姑娘。” 原本瞧着这三个来投宿的,虽说有两名男子,但那驾马车的一瞧便是个车夫,另外一个看起来跟个文弱书生似得,另外一个女子,他自然未曾瞧上眼。 原本想防着那个车夫,特意从窗台下绕过来,却万万没想到,这名娇小的女子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 “你什么?”琉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明明乃是个算不得高大的女子,拎着个高头大汉却跟拎个小鸡崽子似得,低头向着底下一瞧,发觉底下竟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借着狡黠的月色,琉璃能够隐约分辨出那是这客栈中的小二之类的。 她仿若是明白了些什么,对着那还攀在窗台上的男子露齿一笑。 在那男子还未回过神来之际,伸手便一抹,一抹寒芒晃花眼了那男子的眼,旋即,那男子便惨叫着从那三楼的窗台上直接掉了下去。 琉璃眼见那男子压了几个人垫背,半晌爬不起来的模样,她将手中的匕首略略的甩了甩,那匕首在月光下闪耀着银光,再配合上琉璃那着实算不得和睦的表情,瞧来着实有些瘆人。“我说,今夜就别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了。” “看在你们仅是想要摸走些东西我便留下你们性命。” “若是还不知悔改。”琉璃露齿一笑,刻意放柔了声音。“我们江湖儿女可是不拘小节的。” 说罢,琉璃也不去瞧那些人到底是个什么表情,砰地一声便将窗台阖上,回眸瞧了云蓁一眼,似乎很是不解,云蓁到底作何要留他们一条性命。 云蓁哪里会瞧不出琉璃被人打乱了睡意,正是心中烦躁之时,她唇角略略抿了抿。 “你以为,能在这穷乡僻壤里头开个客栈的,身后会没些背景?”云蓁偏头示意道。“这一带依山伴水,你一夜来,可曾听到了什么鸟鸣声?” “经由你这般的威胁,若是他们识相便罢,若是再不识相,届时再收拾他们,也是一样。” 听到云蓁如此开口,琉璃也不开口,仅仅是用被子将自己一裹,背对着云蓁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现下的不满。 第三章 胡搅蛮缠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正如云蓁说的那般,这一夜倒是过的甚为安逸。 云蓁撑着身子从被褥中钻出来,发觉琉璃已经不见了踪迹,这房间干净的,好似昨夜仅有她一个人在似得。 她扫了一眼不远处放置着的洗漱用品,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而后略作洗漱了片刻。 房门便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云蓁起先倒是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只是在听见踏进来的脚步略显沉重,听着好似乃是男子的步伐,她眉头微微一蹙,猛地转过眸子,便对上一双含着笑的眸子。 进来的男子穿了身淡蓝色的锦纹长袍,内衬上繁琐而古老的图文以金线勾勒,像是些瞧不懂的古老文字又好似不过是一些好看的繁复纹路罢了,他白玉束身,脚踏祥云靴,手持一柄水墨纸扇。 对于云蓁刹那之间便黑了脸,男子则是笑的如同花儿似得。 “哎呀,今日终于得见娘子的真容了。” 娘子?云蓁眉头紧蹙,双眸陡然紧锁,眸色渐深瞧着男子。 “滚出去。” “怎么这方才初醒,就这么大的火气?”男子略略显得有些无辜,伤心的捂住心脏瞧着云蓁,好似云蓁的话再重一些,他便会心痛至死般。 “娇柔做作。”云蓁却是不吃他这一套的,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瞧公子生的人模狗样,怎的如此不知礼义廉耻?” 男子轻轻用扇柄敲击了一下掌心,瞧了云蓁几眼,仅是笑眯眯的开口道。“礼义廉耻?” 男子若有所思的晃了晃手中的折扇,瞧着云蓁突然绽出一个笑容,“娘子说的极是。” 男子唰的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要遮不遮的挡住自己的面庞,甚是娇羞道。“既然娘子如此说了,为夫今日既是闯进了娘子闺房,那必定是要向娘子负责的。” “敢问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明儿我便命人前往下聘。” 男子郑重承诺道。“必定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迎娘子过门。” 云蓁冷冷的瞧着男子演着独角戏,越过他便向着房门走去,却不料想那男子怔忡之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掌。“倒是忘了自我介绍。” “为夫姓兰,单字泽,取自兰馨泽深之意,娘子日后唤为夫兰泽便是。” 几不可见的,云蓁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只是一瞬的,兰泽倒是并未察觉出来。 “兰馨泽深?”云蓁讥诮的勾了勾唇角。“这名字倒是取的极有深意,只可惜平白辜负了这四字深意。” 兰泽颇显无辜的瞧着云蓁,仿若丝毫未觉察出云蓁眉目之间的不耐之色般,开怀笑道。 “多谢娘子夸赞。” “夸赞?”云蓁额角略略抽搐,定定与兰泽对视了一眼,冷笑一声,面沉如水的越过他推开房门便要离去。 却不妨兰泽伸出手便擒住了她的肩膀,伸手一把强迫云蓁转过身子,手中的折扇强行勾住云蓁的下巴,迫使云蓁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 兰泽的面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配合着他那么一张俊美无匹的容貌,若是忽视他现下的举措,倒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翩翩模样。“这话还未说完,娘子急着去何处?” 相对于兰泽的笑意深深,被强压在门上的云蓁面色则是沉如锅底。 就算她的身量在女子之中算的是极为高挑,但还是比兰泽要矮上不少,被兰泽以身形压制,面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兰世子,你到底想怎样?” 听见云蓁一言道破自己的身份,兰泽也不觉奇怪,毕竟自打一开始他便没想在云蓁的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他修长的手指不住在她的面颊轮廓上流连着。 而后停留在云蓁秀美白皙的脖颈处,兰泽倾身上前凑到云蓁耳畔,“本世子到底是要如何?” 兰泽停了停,似乎真是在思忖这个问题似得。“郡主你说呢。” 说罢,兰泽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仔细思忖了片刻后,笑眯眯道。“不对,现下理应乃是轻凰公主才是,毕竟现下郡主的双生弟弟乃是把握泠国王权制高点的皇了。” 云蓁眸色微微闪烁,虽说云修登基为帝,但实际上等同于过继在了父皇膝下,莫说是她这个双生姐姐,便是德怀王也仅是提了个亲王位分,华云修虽有将她封册公主的意思。 但云蓁考虑再三,还是推后了些,故而虽说她现下还是郡主位分,但已经入住曾经为华桑铸造的公主府,因着对外宣称,她身受重伤乃是因为废太子华子敬,一时倒是也无人敢多言些什么。 旁人只以为,华云修迟迟不提册封公主一事,乃是因为轻凰郡主命悬一线,支撑不了太久,日后待到轻凰郡主逝世,再追封不迟。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泠国内国事,这才多久? 兰泽便能知晓的如此清楚? 云蓁面色微沉,伸手隔开兰泽。“世子自重。” 面对云蓁的抗拒,兰泽略略退开一些,笑眯眯的瞧着云蓁继续道。 “都道是泠国轻凰郡主向来行事极为荒唐,但是本世子瞧着却觉得郡主怕是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聪明的紧。” 云蓁一忍再忍,可这兰世子打不过骂不走,偏生琉璃现下也不知去了何处,她眸底寒芒乍现,目光灼灼的盯了兰泽半晌,讥讽道。 “都道是陵兰兰世子乃是万年难得一见的浊世佳公子,今日得见,也不过如此,竟是不顾自己的身份,对一介女流逼迫如此?” “何况。”云蓁冷笑道。“兰世子既是知晓了本郡主的身份,竟还行如此荒唐事?” “还不快快退去!” 兰泽一眨不眨的盯了云蓁半晌,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目光在云蓁身上转悠了一圈,笑道。“此话倒是不错。” “郡主身份尊贵,却不在这泠国使臣队列,孤身潜入这南唐境内,是想要做些什么呢?” 只是兰泽未曾想,他这话音还未落下,便只见冷芒闪动,若非是他下意识的褪走一步,他这张俊美无匹的容貌便毁在了云蓁手下了。 兰泽面上浮出一抹讶异,定定瞧了云蓁半晌。心道云蓁倒真是聪慧,知晓这打蛇打七寸,专挑他这在意的地方下手。 “世子身份尊贵,此番前来南唐,却不入使臣队列,出现这种地界,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云蓁逼退了兰泽后,将匕首横举胸前,目光灼灼的逼视着兰泽,不答反问道。 不料兰泽却是甚为无辜的瞧着她,唇角略略抿了抿。“原本理当如此,只是我心中惦念着你的伤势。” 兴许是拜那张皮相所至,兰泽一个男子做西子捧心状,在旁人瞧来并不突兀。 可云蓁到底是欣赏不来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压下胸口翻涌的怒火。 “想着给南唐陛下祝寿后,便回转去泠国走上一遭,瞧瞧你的伤势。”兰泽瞧着云蓁缓缓绽出一个笑容。“却不妨,我们竟是如此有缘。” 有缘?听到这里,云蓁的额角不住抽搐,淡淡扫了兰泽一眼。“都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世子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兰泽手中折扇缓缓收拢,面上笑容未改,略显无辜道。“我原本还以为郡主假意受伤,不过是因为不想联姻,推脱去婚事罢了,今日好生琢磨了一番,却觉得好似不是如此?” “要知晓,本世子在听闻郡主重伤不愈的消息后,还很是伤怀了一阵子。” “今日眼见郡主无碍,本世子便放心了诸多。” 兰泽话音一转,目光在云蓁的身上转悠了一圈,而后开口道。“本世子不说旁的,这好奇心却重的很。” “若是郡主今日不为兰泽解惑,本世子怕是会夜不能寐。” 兰泽悠悠然长叹一口气道。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那面上可并未存下半分的笑意。“兰世子,现下是在威胁本宫?” 兰泽慌忙摇了摇头,油腔滑调道。“要知晓你我日后指不定乃是要联姻的,我这至多不过是了解了解我日后的世子妃乃是个什么品性,不为过吧。” 云蓁也算是明白了,兰泽乃是个软硬不吃的,今日若是不说,日后怕就是没完没了了。 “世子妃?”只是云蓁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莫说从未打算与兰泽联姻,就算是当真嫁与兰泽,他又能有什么能耐对她指手画脚的? “世子莫要太过高看自己。”云蓁淡淡拍了拍肩头的衣裳,像是要拍走什么污秽之物般。 “联姻之事世子还是莫要当真。” 兰泽唇角勾了勾,无赖道。“可本世子现下无意闯进了郡主的闺房,必然是要对郡主负责的。” 只是他话未说罢,便对上云蓁似笑非笑的眸子。“早早便听闻世子风流之名,若是个个负责,想来世子府邸内必定有佳丽三千,软玉温香在怀,世子又何须浪费时日在本郡主身上。” “况且,本郡主定然不会外嫁。”云蓁淡淡扫了兰泽一眼。“除非世子决心入赘我泠国?” 兰泽被云蓁短短几句话一噎,面上浮出的笑意逐渐加深,但那眸底却瞧不出半分笑来。 “世事无常,郡主这话可莫要说的太满才是。” 云蓁嘲讽般勾了勾唇角。 若是旁人,云蓁倒是不敢确定,但若是换做云修,只要她没有外嫁的意思,华云修绝不会逼她外嫁。 兰泽打开纸扇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纸扇上的山水墨画瞧了半晌。“今儿个,兰泽总算是体会到,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兰泽就是有那种胡搅蛮缠却不惹人生厌的功底。 “既然郡主不告诉兰泽,偏生兰泽又是个好奇心太重之人,便唯有自己仔细琢磨一番了。”兰泽唰的将纸扇阖上,笑着抬眸瞧向了云蓁。 云蓁抬眸瞧了兰泽一眼,发觉他面上神色虽说依旧亲和,但是那若有若无表露而出的意思,明显在告诉她,若是他今日不得出个结论,是万万不会放自己离去的。 云蓁目光逐渐深沉,静静瞧了兰泽几眼,淡淡道。 “寻人。” 第四章 结下梁子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寻人?”瞧了瞧云蓁的神色,兰泽方才将喉口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略略点了点头,知晓若是再询问下去,云蓁怕是真会动怒了。 兰泽不由推开一步,瞧着云蓁笑道。“今日起了个大早,想来郡主并未用膳。” “届时用过膳后,方才有气力赶路不是?” 云蓁听到这里,双眸微微一眯。“什么意思?” 兰泽抚了抚袖子,伸手想替云蓁将鬓脚散落的碎发拨动到脑后,却不妨被云蓁偏头躲开。 兰泽也不觉尴尬,悠悠然缩回手,笑道。“兰泽可不是个容易放弃的性子。”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云蓁又怎会没听出个大概? 她面色当即便冷了下来,若是眼神能够杀人,兰泽怕是都被她千刀万剐了。 只是到底云蓁尚且存了几分理智,她冷笑伸手打开房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是于理不合,世子,请吧。” 兰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自然不会再在这里留下来惹云蓁不高兴,仅是笑眯眯的瞧着云蓁问道。“不知郡主早膳想要用些什么?” 云蓁冷着一张脸,用目光将兰泽逼至门口,再用力的摔上房门。 兰泽猝不及防下,衣袍被夹在了房门缝隙之中,低眸瞧了一眼,眸底竟是浮出一抹笑意。 在外头守着的两名侍卫眼见兰泽被赶了出来,衣袍还被夹在了房门处,如此狼狈下,竟是还笑成这样,不由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相互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低声问道。“世子,何时动身?” 兰泽煞有介事的思忖了片刻,手中折扇无意识的轻轻击打着左手掌心,面上还带着压抑不住的笑。“等着罢。” 云蓁瞧着那块被压在缝隙之中的袍角一直残留着,眸光微微一闪,偏头瞧了一眼,那从下头窗台上翻进来的白契,压低声音问道。“琉璃呢?” 白契深深的瞧了她一眼。 也不知是云蓁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白契那一眼,眸底翻涌着诸多复杂情绪,复杂到她看都未曾看懂。 “被那兰世子给擒住,严加看守着。”白契指了指隔壁,开口道。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也不知琉璃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他们给带走的。 这般想着她着实有些懊悔,平日里头,她睡得极浅,昨夜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竟是不知不觉便睡过了头。 好在她估摸着白契一路上都暗中跟着。 云蓁冷笑一声,下意识低头瞧了瞧这客栈外头。 毕竟兰泽乃是跟着使团前来的,这偏离使团跟着她来,也不能太过招摇。 “兰泽带了几个人?” “七个。”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无声冷笑,这倒是在她意料之中。 兰泽不是不想太过招摇么? 她如何能如他的愿? 云蓁指尖不自觉在窗台上轻轻叩了叩,扫了一眼客栈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掐着时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净瓷瓶,递送给了白契。 “待会掐准时机,便先将琉璃救出来。” 白契瞧了云蓁一眼,而后点头应下了。 兰泽进来之时,便只瞧见云蓁负手站在窗台前,目光远远眺望出去,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对于兰泽的不请自来,云蓁像是早有所料般,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挪动了回去。 兰泽眼见云蓁面上又勾画上了伪装,不由叹息了几声,而后方才开口道。 “兰泽还是偏爱郡主未曾添妆的模样。” 眼见云蓁一动不动的,半点反应都不给,兰泽也不介意,偏头瞧了一眼尚且放置在桌上,未曾动过的清粥小菜,不由开口道。“可是这清粥不合郡主口味?” 他也未曾想得到云蓁的回复,便径直道。“也是,郡主想必是山珍海味娇养惯了的。” “这些寡淡小菜不符郡主口味也实属正常。”兰泽略略叹息了一声,很是苦恼道。“只是这镇子太小,怕寻不出什么美味佳肴。” “不如趁早赶路,待到前头镇子再瞧瞧?” 从这个镇子再行一段路,可是南唐扬水城,也可说是这南唐境内一大富饶地界了,听闻乃是南唐安瑞王的封地。 云蓁只是向前倾身将窗台轻轻阖上,回眸静静瞧着兰泽。 “先前本郡主理应与世子说的甚是清楚了。”云蓁眉梢微微一挑。“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本郡主只为寻人而来,现下南唐陛下寿诞将近,世子不该浪费时日在本郡主身上才是。” “郡主。”兰泽轻轻勾了勾唇角。“郡主天姿国色,身边又仅带了一名侍卫,这一路到底是不甚安妥。” “郡主既是寻人,那么兰泽奉陪便是。” 云蓁淡淡瞧了兰泽一眼,眉头微微一蹙,着实未曾琢磨透兰泽到底是什么意思。 兰泽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抛下一句郡主收拾一番,用过午膳后启程,便从房内出去了。 只是他离去前,并未瞧见云蓁此刻的神色,若是被他打眼扫到,必然是会有所警觉。 云蓁沉吟着伸手将窗户缓缓拉开,向着外头瞧了一眼。 心中倒是不断琢磨着,兰泽这带她上路,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还是说,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现下已临近七月,南唐这边的天气已经算是极热,尤其是烈日当空下,可是一天最为炎热的时候,这时候赶路最为不智。 只是莫要瞧兰泽长期乃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跟着他的人都心知肚明他的秉性,故而他既然下了命令,就算有人颇有微词,也不敢在兰泽面前造次。 “世子。” 兰泽抬眸瞧了一眼,发觉先前让人端上去的午膳一动未动,如何端上去的,此刻便原封不动的尽数被端了回来。 兰泽眸色微微一沉。 便听那人犹豫着开口。“不论属下如何,那位姑娘都不肯开门。” 绝食? 原道云蓁如此安静,还当是个识时务的,却不曾想,竟是默不作声的打着这个打算? 兰泽心中只觉好笑,略略摇了摇头,让人将那托盘放下后,继续用膳。 也难怪云蓁早晨对那些东西瞧不上眼,这犄角旮旯里头的菜色无滋无味的,也唯有饱腹之用了。 兰泽思忖了一阵,开口道。“去问询隔壁那丫鬟,瞧瞧这些天下来,他们都吃的什么。” 当即有人应下了,不出片刻,那人便急匆匆的从楼上冲了下来,面色难看的落在兰泽身边。“世子,不好了。” 兰泽将手中筷子放下,瞧向那名男子,沉声问道。“怎么了?” “那丫头不见了。” “不见了?”兰泽身形急掠,瞬息之间,便到了云蓁房前,眼见先前被他割下的袍子还孤零零的夹在缝隙之中,兰泽剑眉拧了拧,尝试着伸手推了推房门。 发觉门内并无半分动静,兰泽的面色终是微变,抬脚便踹,他脚下用了几分内力,将那原本便不甚牢固的房门给直接踏倒了。 兰泽的目光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逡循一圈,眸光微微闪动,许久后,面上浮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倒是有意思的紧。” 他既然能够寻到她一次,还怕寻不到她第二次? “华云蓁。” 果然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兰泽习惯性想要用扇柄敲击掌心,却是微愣怔忡,最后竟是摇了摇头。 不过,若是华云蓁束手就擒,怕就没有这味道了。 只是兰泽唇角笑意还未深上几分,原本站立在房门两侧的两名侍卫突然支撑不住般,猛地跪在了过道上,一手扶着门框,吃力的吐出几个字。 “有毒。” 兰泽猛地转过身子,眉梢微微一扬,瞧见这两名侍卫虚弱无力的模样,便觉得万般诧异。 这两名侍卫今早便站在这处的,滴水未沾怎么会中了毒? 若不是食物中有问题,兰泽突然察觉到这房间内飘散着一股子淡淡的馨香,原本以为乃是女子身上自带的胭脂味道。 但转念一想,云蓁此番乃是男子装扮,若是身上带着香包之类的物件怕是及其容易被人拆穿。 他面色微变,拂袖捂住口鼻,只是到底是已然晚了些,他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内力一点点消散。 看来华云蓁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啊。 兰泽身子微倾,这毒不应当发的如此快才是,毕竟这两名侍卫乃是因为站在这房门口吸取了如此久,此刻方才爆发出来,可他仅是嗅到了一丝。 那么便唯有一个可能了? 先前那饭菜之中,怕是也下了药? 只是他向来谨慎,那药的剂量怕是不多,与这房内的毒交缠在一处方才爆发,思及此,兰泽心中微惊,忙开口喝道。 “莫要过来!” 只是已然是晚了,那些下头候着的那些侍卫此刻齐刷刷的已经冲了进来两个,听到兰泽大声吼出口,脚步微微一顿。 兰泽挥袖,用仅存的几分力气,砰地一声将房门带上,而后终于失去了力气,浑身瘫软在地。 他晕厥之前,眼角余光似乎瞧见了一道黑影,兰泽心中大骇,万万不曾想到自己今日竟是着了道,这房间内竟是还藏有一人。 便是他心中如何懊恼自己就不该掉以轻心,到底这已经失去了意识,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住的被人拖动,身上的衣裳被人扒了个干净,那只冰凉无比的手,也不知在他的面上做些什么。 兰泽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不禁咬牙切齿的想道。 若是日后逮到了云蓁,定然要好生收拾她一番。 这梁子可是接大了! 第五章 便还了你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三人行进速度极快,毫不停歇下竟是掐着时间,在酉时一刻便入了这扬水城。 云蓁理了理身上的袍子,躬身从马车上下来。 到底扬水城是个大城,自然不是前头那唯有一家黑店的破落小镇可相提并论的。 这一路上下来,也吃了不少亏,云蓁他们一行人也是学的乖巧了些。 仅是开了一间中等客房以供她与琉璃两人安眠,至于赶车的白契。 云蓁仅是淡淡扫了一眼,白契这些日子暗地里跟着,若非此番是那兰世子缠的狠了,还竟是妄想控制住自己,白契怕是死都不会露头的。 既然白契一路行来如此有自觉,那接下来她也懒得去管那么许多。 谨慎的让小二将饭菜送入房中,云蓁的目光在桌上端放着的几盘小菜上流转了一圈,而后便放下了碗筷。 此刻房内仅剩下她一人,云蓁也没了食欲,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在房内绕上了一圈,而后随意翻了翻包裹,取出笔墨,略作沉吟便提笔书写下寥寥几字。 云蓁目光在那宣纸上逗留了一番,面上显露出一股古怪神色,瞧来甚是别扭。 只是虽说华云修不知她何时启程离去的,可是自打与她促膝长谈了一夜,知晓了她日后到底是要离开的,便向她提点了一两句,说是定然是要记得寄封家书回京,不然他心中万分难安。 云蓁虽觉得甚是别扭,但到底还是应承了下来。 想起云修,云蓁的面容都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眸底添着深深的笑意。 只是这笑未曾显露太久,云蓁写下了寥寥数语之后,便不知这家书上头到底再该添置上什么。 云蓁一时犯了难,酌情斟酌了词汇,又添了几笔。 这拖拖沓沓的写下来,天色竟是都逐渐昏暗下来,她尚无所觉。 云蓁抬头瞧了一眼,才发觉现下时辰已然晚了,她伸手将毛笔放下,自行动手添了盏油灯。 外头阴沉沉的,卷起一阵寒风,南唐这边六七月份已然算是极热了,这从窗台灌进的风却带着丝丝的凉意,让云蓁漠然感到一阵凉爽。 只是到底这风势太猛,云蓁拢了拢衣裳,伸手便准备将窗台阖上。 虽说让琉璃出去打探消息,怎么现下都还未回来? 云蓁心中一面琢磨,一面伸手去关窗台。只是风势太猛,从缝隙之中倾泻而入的风将云蓁先前点上的烛火给吹熄了。 房间内登时又陷入一片黑暗。 云蓁略略眯了眯眼,不多时便摸到灯盏前头。 却不妨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从外头踏进来的男子身形高大。 云蓁怔然回眸,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原本还以为乃是被自己派出去的卫箫折了回来,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开口道。“事情可是办的妥帖了?” 只是没想那道身形默不作声的靠近了过来,云蓁这仔细一瞧,方才察觉出,这人比卫箫的身形还要略高一些,也要健壮些,倾身靠近来之时,给云蓁一种极其危险的压迫感。 云蓁浑身汗毛登时乍起,她紧紧捏着手中的打火石,退了一步,面上神色虽是沉寂了下来,但到底房内昏暗,瞧不真切。 那男子似乎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云蓁的警觉,根本不给云蓁反应的机会,立马踏步上前。 像是十分熟悉云蓁的动作,根本不等云蓁摸出匕首,便擒住了云蓁的双手,另一只手则是捏住了云蓁的下颚,强迫着她抬起头来。 云蓁眸光微微一闪,一天之内被人多次冒犯,心中的怒色不由涌到了最高点,抬起便是一脚。 她这一脚及狠,若是被她踢个正中,那男子的柔弱之处大抵也废的差不多了。 男子像是早有所料,身子微偏,便躲闪过去,也未曾让云蓁的攻击落空,发出闷哼一声。 借着云蓁单脚支撑无力之时,顺势便带着云蓁滚落在了床榻之上,以身体重量死死的压着她。 其实在男子靠近过来之时,云蓁已经清楚的知晓了男子并非是兰世子。 心中甚至还来不及松下一口气,便被男子压倒在了床榻上,她神色陡然大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激烈的抗拒起来。 感觉到男子身上传过来的阵阵体热,云蓁面色涨红,也不知是羞还是恼。 “你给我放开!” 云蓁咬牙切齿道。“荣故,你莫要太过分了。” 男子突然无声轻笑了一声。 两人贴的严丝合缝,云蓁从他身子的震动之中,判断出他此刻正在笑,登时怒火中烧,本想再给荣故来上几脚,却不妨却是被荣故直接钳制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荣故喷出的温热呼吸在云蓁的耳际徘徊,那股子热度竟好似从她的敏感的耳畔传到面颊。 若是此刻房内燃着灯火,荣故怕是能够欣赏到身下美人面颊酡红,羞恼万分的模样。 “还不快放手!”云蓁虽说是处于暴怒状态,但到底还存有几分理智,仅是在荣故的耳畔低吼道。 下一刻,荣故竟是当真顺从的松开了对她双手的钳制。 只是云蓁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她微张的红唇便被他擒住了。 云蓁一时不察被荣故吻个正着,身子被压制,此刻却是柔软了几分,她一时竟是有些微怔,被荣故乘虚而入,又无法抗拒。 舌尖从那头探进来粗鲁的攻城略地,将她的柔弱给逼迫的逐渐败退。 起先云蓁还被逼的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到了最后两人竟是吻得难舍难分,纠缠不休。 云蓁面颊浮出的嫣红没有褪走的意思,原本晕晕沉沉的脑子,在察觉到从腰际缓缓上移的大掌之后刹那之间,身子便陡然一僵。 她到底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是知晓,若是再此放肆下去,接下去会发生些什么。 兴许是为了惩罚她的不专心,荣故的长睫微微眨动,忽闪忽闪的刮过云蓁的面颊,下一刻舌尖一痛,云蓁便尝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道。 云蓁吃痛,还未缓过劲来,身上老实穿着的外袍已经被荣故给扒拉下来。 就算是先前不明所以,现下也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之处。 原先被柳青青祸害,中了药,荣故也仅是任由她折腾,并未有强迫她的意思。 今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便是她再是强悍,到底不过乃是一名女子罢了,她有什么伎俩荣故再是清楚不过,这打又打不过,斗又斗不上。 若是荣故有了这种心思,云蓁竟是一时发觉她无法抗拒。 云蓁身上已接近光裸,显露出里头裹着的层层白布,荣故略略将她抱起些,顺势便将她身上的衣裳被扒了下来。 这眨眼的功夫,云蓁身上便仅剩下几层遮羞布了。 “荣故!”听着荣故略显厚重的喘息,心中知晓他已然是动了情。 先前在泠国翻云覆雨的轻凰郡主,此刻落在荣故手中竟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云蓁心中不由浮出一抹悔恨,趁着荣故尚且扒落她衣裳之时,她眸色一狠,便扬手重重的扇了荣故一个巴掌。 云蓁恨得狠了,手下自然不可能留情,这一巴掌直接落在荣故面颊上,将他的面容直接打偏了过去。 拜这个巴掌所赐,荣故的动作微微一滞,给了云蓁略作喘息的机会。 “你做什么?” 云蓁登时撑着身子,揪起一旁的被褥,黑暗之中警觉的盯着荣故。 荣故保持着坐姿目光灼灼的盯着云蓁瞧,黑暗之中,云蓁能够清晰分辨出那双眸子中散发出来的炙热。 终于他开口,一字一句的说了今天见到云蓁的第一句话。“做什么?” 他声音及其柔和,因为黑暗之中无法辨别他面上神情的缘故,云蓁仅仅能听出荣故这话中仅存着的一丝自嘲之意。 “你?”终于是察觉出今夜荣故的不正常,云蓁惊异不定的瞧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们两个贴的及近,云蓁能够明显察觉到荣故略略动了动,而后她便察觉到荣故缓缓向着她伸出手来。 云蓁警惕到浑身僵直,目光灼灼的盯着荣故瞧了半晌,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荣故仅仅是越过了她的面颊,从她散乱的头顶取下了她用作束发的玉簪,捏在手中。 云蓁能够明显察觉出他略略的迟疑,而后他便将那支玉簪塞进了云蓁的手心之中。 拉着云蓁的手腕,将那支玉簪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处,声音平静无波。 但听在云蓁耳中却好似惊天炸雷般,将云蓁炸的晕晕乎乎,虽说她先前便觉察出有些不对,荣故就算是因为这张皮相对她所以才想着出手相帮,但到底无需一帮再帮。 可以说,若非是有荣故在旁适时的提携,泠国政权,不可能如此容易,在不拼个鱼死网破下,便被她收复。 她要一人做到现下这般,也并非做不到,只是花的时间要更久上一些罢了。 让云蓁震惊成如此模样,只是因为荣故开口说的那一句话。 他说。“卿凰,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若是你想要收回,今日,我便还了你。” 第六章 当年一别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云蓁能够察觉到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十分稳重,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 “你说什么?” 荣故并未开腔,仅是握着云蓁的手,将玉簪一点点向着胸膛口送。 云蓁下意识便想要撤回手,只是荣故却不许她退开,仅仅是死死的握着,黑暗之中,那双眸子十分灼亮。 “当年我欠下你一条性命,无力偿还。”他略略停顿了片刻,云蓁竟是好似从他那平稳的话语之中听出了几丝的痛苦与挣扎。 “在泠国内短短一年,却是折了我这大半生。” 云蓁略略有些茫然,一向清醒的脑子,竟是一时转动的有些缓慢。 “荣故,你,你可知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荣故却不理会云蓁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仅是用着平淡的语气,在复述些天方夜谭般的事情。 “当年一别,却不想再次相见,竟只能瞧见你的棺木,你可知晓那时我是个什么心情?” 也不知想起些什么,他的额角隐隐抽动,荣故面上神色略略显得有些狰狞,只是房内昏暗,云蓁瞧不清楚。 当年从泠国离去之后,他因年轻气盛下,一时不察竟是中了计,若非是呆在华卿凰身侧的一年下来,多多少少养成了身上带着些伤药毒药的习惯,他是完全无法支撑到母妃派人来寻他。 只是就算是救回了一条性命,落下了病根,伤了一条腿。 毕竟当年不过是个未曾及冠的少年郎,乃是最为骄傲的年纪,哪里肯在腿伤未愈之时,去寻那心上人。 毕竟当年的他十分清楚,华卿凰乃是何等的骄傲,他本就比华卿凰要小上一些,华卿凰对他的态度,总归是让人难以捉摸。 哪里料想,原本将养了一年左右已经可以勉强行走,不宜奔波。 却不防,这些年在他瞧来甚是厉害的母妃却是被人陷害,逝世了。 少年郎没了庇护着自己的大树,在朝堂上夹缝生存,躲过了多少次刺杀,凭借着一股信念坚持下来,终究是有了些许的地位,寻了一个时机奔赴泠国.... 喜乐喧天,十里红锦,那正是合欢花开的最为鲜艳的时节,乃是泠国京都最美的时日,漫天飞舞的合欢花瓣洋洋洒洒飘荡于风中,久久不散, 鎏金火凤大红鸾轿抬着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奔向了那个在他离开后,乘虚而入的男子。 无人知晓,那时的他乃是以什么心情,一路远远尾随目送,眼睁睁的瞧着那个身披火红嫁衣,笑的一脸温婉的女子,被旁人揽入了怀中。 无人知晓,那一日从他口中溢出的鲜血,染红加深了那街口的红锦,那落在红锦上妖艳的血色,让他彻底晕厥过去。 他原本内外伤好的相差无几,却因气急攻心再加上策马狂奔数十日不眠不休,一齐并发而出。 待他浑浑噩噩的从梦中清醒了过来之后,却已经回转了苌楚。 只是自打那一次晕厥后,他总是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虽说大梦将醒后,总是不记得到底梦到了些什么,但隐约之间,总觉得与华卿凰有些干系,若非是白契白止数次相阻,他总是想要去泠国一探究竟。 只是到底被一再相拦了下来,他到底未曾去泠国,只是再三派了探子几次三番入泠国一探究竟。 直至。 荣故的喉结不住上下滚动,目光略略有些空洞,下意识伸手触碰到云蓁的面颊上,像是生怕云蓁会碎开般。 云蓁察觉到荣故的触碰,原本是想要躲闪开去,却不料想,荣故仅是如此动作,并未再有别的什么,云蓁身子微僵,敏感的发觉了荣故此刻神情的不对劲,现下她脑中也混乱无比。 自然无法去分析分析荣故现下这般,到底是因为些什么。 “直至,你的死讯传来。” 云蓁瞳孔猛地微微一缩,脑中猛然炸开,原本是想问问荣故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的,下一秒便只见荣故倾身压了上来。 云蓁此刻原本是想要开口说些话,却不料想直接给荣故开了便利。 不同于先前攻城略地般的粗鲁,此刻的荣故可以说是显得十分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贵的瓷器一般,轻舔慢拭一点点的温和的对待着云蓁。 他的一只手还握着云蓁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按压着云蓁的后脑,似乎想要从云蓁这里得到些什么。 似乎是恼恨于云蓁不回应,荣故动作方才略略刺激了一些。 云蓁浅浅喘息了一声,顺势将手中的玉簪放置在一旁,撑着荣故的胸膛,让荣故略略松开些。 她也不是什么蠢人,今日荣故的这番作为,患得患失的态度虽说颇有些让她捉摸不透,但到底仅仅凭先前他暴露出来的只字片语,云蓁便能够推测出来。 从始至终,荣故怕是就知晓,自己这具皮相下头装着的,乃是已经死透了的华卿凰。 方才费心费力的帮助自己,方才一路默默无语的站在她身后协助她。 “荣故。”云蓁听着荣故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耳畔传来荣故低沉而厚重的喘息声,她双手环上荣故的脖颈,略略凑近了些。 在荣故怔忡之中,主动覆盖上他的薄唇。 荣故微微一怔,下一秒便与云蓁抵死缠绵起来。 两人一时吻得动情,到了最后,荣故身上也被云蓁扒了个干净。 “卿凰。” 云蓁分不清楚,荣故口中喊着的是卿凰,还是轻凰,两人纠缠到一处,好似是连体婴儿般,谁人也好似将他们分不开似得。 “卿凰。” 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阵,外头阴沉了一晚上的天色,终究是炸响了一道闷雷,而后淅淅沥沥下起暴风雨来。 两人肌肤相亲,贴在一处。 云蓁唇瓣像是渗血般殷红,她略略平息了一下呼吸,趴伏在荣故身上,侧耳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云蓁方才不适的动了动身子,便听荣故低沉而沙哑的开口道。 “莫动。” 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荣故牢牢锁在怀中,云蓁眉梢染上的淡淡春色逐渐泛滥,却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云蓁声音虽轻,两人凑的及近,倒是并未被瓢泼大雨掩盖而去。“你是如何知晓,我乃是华卿凰?” 这三个字吐出来的时候,云蓁还觉得略略有些恍惚,这做多了华云蓁,提及自己原本那个名字的时候,竟是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总是好似有种羁绊似得,让云蓁心头震动。 荣故的呼吸不自觉的放轻了些,目光略略沉了沉。 云蓁许久不曾听到荣故的回复,下意识抬头瞧了荣故一眼。 只是黑暗之中,唯独有天际偶尔劈开的一道闪电隐约照亮了这个房间。 “我也不甚清楚。”荣故略略沉吟了一番,方才开口道。 “我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一个梦。”虽说因为这个梦境,他足足昏迷了七天,险些把白契等人折腾死。 那个梦仿佛便是这两年的链接一般,将这些原本零零碎碎的梦境给拼凑在了一处,让他陡然之间明白了些什么。 “一个梦?”云蓁似乎不曾想到荣故开口竟是如此天方夜谭的话,怔愣了片刻之后。 荣故闷闷的应了一声,下意识搂紧了云蓁的身子。 两人本就贴的及近,被他这样死死搂在怀中,两人之间自然是没了缝隙。 “这两年来,虽说未曾相见,但是梦中却总是有你的身影。”荣故轻轻叹出一口气。“原本只是些零碎的梦境,经由那一夜的拼凑之后,我便再也坐不住了。” 像是应承着他那时的不安,他再次去往泠国,见到的仅是云蓁已经钉死的棺木。 虽说他甚是心伤,但到底不是前些年那个少年郎君了,就算是再心伤也不会再次吐血晕厥。 只是眼见李景瑞那个泠国驸马,在卿凰逝世之后,非但没有半分伤怀,再加上那些似真似假的梦境,他一时恍惚,便觉得其中定然是有问题的。 在按照苌楚习俗,为华卿凰守尸七日之后,却不妨竟是撞见了云蓁入宫。 两人争斗之中,他起了疑心,便命人跟踪,发觉那个在京都内恶名昭彰的轻凰郡主好似变了一个人似得,隐约之间竟是与当初的华卿凰重叠在了一处。 现下祁盛华十分庆幸,好在当时未曾放过这些蛛丝马迹。 不然,怕是又要与华云蓁生生错过。 当初欠下她一条性命,而后为了她魂牵梦萦,竟是折进了自己的一生。 接下来的话,荣故就算是不说,云蓁也大抵能够揣测出来了,而今夜荣故的异常,十有八九,也是这个原因,只是原因到底是为何,荣故选择了隐瞒罢了,她撑着身子略略坐起,居高临下的瞧了荣故片刻。 虽说这黑暗之中,两人根本瞧不出彼此之间此刻的面色神情,但两人都是心性敏锐之人。 到底是觉察出了对方的某些异样。 “荣故,荣故。”在云蓁意味不明的低声呢喃之中。 荣故默不作声的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最终在散落在地的衣裳之中寻出了打火石,点燃了床榻边上不远放置的灯盏。 云蓁目光灼灼的盯着荣故瞧了半晌,她虽说可在夜间视物,但到底不过是能瞧清楚荣故的大概轮廓。 荣故想必也是明白了云蓁此刻什么意思,不避不让的转过身子,将自己那张面容暴露在云蓁的眼底。 先前因为愤恨,云蓁狠狠扇了荣故一个巴掌,此刻他的左边面庞略显的有些红肿。 另外的半张面颊,却是带着一丝的陌生的。 第七章 自食恶果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斜眉入鬓,再往下些,乃是双幽深灼亮的瞳孔,浩如烟海深不见底,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云蓁瞧。 便是左脸脸颊上隐隐透出一丝红肿,也未曾破坏这张容貌的一丝俊美。 斯人如玉,灼灼而立。 云蓁怔然的盯着荣故这张陌生又略显熟悉的皮相,恍然之间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她心中一沉,喉口干涩,而她自己却并未察觉出自己的异样。 其实云蓁怎会对荣故的身份没有揣度与犹疑? 只是重生之前,她未曾仔细查询,荣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重生之后,她又被琐事缠身,争分夺秒到恨不得分身,又哪有人力空闲去查询荣故的身份,虽说已经隐隐有所揣度,但到底事情并未摆到明面上来,她便选择推到一旁。 如此荣故既然褪去了面上的那一层妆容来见她,自然是不打算再瞒着她了,兴许也是觉得没有必要再瞒着她了。 “祁盛华?”云蓁用的虽是犹疑的语句,但心中已经基本大定。 云蓁的目光仔仔细细的在祁盛华的面孔上一点点略过。 其实荣故原本的那张皮相,仔细瞧去,与祁盛华这张面孔还是相差无几的,只是在原有的面孔上略略添上了些笔画,掩盖了他出挑的长相罢了。 祁盛华今日既然以这副长相来了,自然没打算瞒着云蓁,在云蓁的目光之中,祁盛华略略点了点头,沉声道。“是。” 云蓁长睫微眨,落下一片阴影,掩盖去了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祁盛华却不让她躲闪,沉声问道。“卿凰,你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听到祁盛华如此问,云蓁方才动了动,抬眸瞧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提醒道。“莫要忘了,我现下乃是华云蓁。” 祁盛华微微一怔,唇角突然勾起个笑来,略略逼近了些,将云蓁揽入了怀中,轻轻在云蓁额心落下一吻。“无妨,华卿凰也好,华云蓁也罢。” “虽不清楚你到底作何打算,但到底我不会松手了。” 猝不及防下被祁盛华搂在了怀中,感到额心一阵温热,云蓁竟是莫名觉得有些发热。 窗外风雨也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唯独刮过阵阵残风,吹的窗台呼啦作响,动静不小。 兰泽昏昏沉沉清醒过来之时,下了一夜的雨终是停歇了下来,借着微弱的烛火,他撑着身子四处瞧了瞧。 这里乃是个破旧的茅草屋,兴许是因为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屋子里头显得十分的潮湿,虽说天气已经逐渐炎热来,但到底到了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兰泽缩了缩身子,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被绳索里三层外三层死死捆住的双手。 就这几根绳索,便想要困住自己? 他眸底异光闪烁,尝试着调动了一下身上的内力,却发觉一切都是惘然,他心头不自觉便沉寂了下去。 兰泽不禁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也不知云蓁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药,竟是让他根本无法调动内力。 原本在他瞧来算不得太费力的几根麻绳,却让他根本没法挣脱出来。 兴许是兰泽悉悉索索的动作略略大了些,兰泽心中羞恼之际,竟是发觉原本暗着的墙角突然动了动。 他警觉的抬头向着那处望了过去,竟是发觉那是个蜷缩成团子的女子,因为身上穿着黑衣,又蜷缩在角落之中的关系,故而兰泽先前并未发觉。 像是被兰泽的动作惊醒了过来,那穿着黑衣的女子怯生生的向着兰泽瞧了过来。 因为灯火昏黄,兰泽能够勉强辨别出这是个女子已经算是不易了。 故而并未瞧清楚那女子的长相,但他总归是要搞清楚,云蓁这是把自己搞到哪里来了,怎么瞧着这般破破烂烂的。 “这是什么地方?” 在兰泽打量着这名女子之时,这名女子也在怯怯的瞧着兰泽,听到兰泽开腔之中,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又惊惶的缩了缩脖子。 兰泽微微蹙眉,他一向以翩翩浊世佳公子自称,凭借一张皮相对女子可谓是手到擒来,就算是现下略略狼狈了些,但按他的底子,再怎么也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吧? 仔细想了想,兴许是自己先前的语气不行,方才把人吓成这样,兰泽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道。“姑娘,你可知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何被关在此处?” 兴许是兰泽放柔的语气安抚了那女子,那女子怯生生的露出一双眸子,用兰泽觉得甚是不舒服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一圈。 在兰泽将要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前,犹豫着开了口。“这里乃是君迹山,至于姑。” 眼见那女子吞吞吐吐突然截断的话头,兰泽只觉得心中如百爪挠心似得,恨不得掰开这女子的脑袋,瞧瞧这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在那女子十分敏感的察觉出了兰泽此刻的心情,继续道。“小女子明萱乃是七日前途径君迹山,看天色尚晚,便在君迹山脚下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夜晚猝不及防下,被那些人强行掳了来。” 说到最后,明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竟是开始哽咽起来。 兰泽最是受不得女子的哭脸,忙开口转移话题道。“姑娘乃是一人被掳上山来么?都已经七日,便没有官兵前来救援姑娘?” 明萱哭的正是伤心之时,此刻话都说不全了,瞧着兰泽抽噎着开口道。 “这些山贼头头祖祖辈辈扎根在这扬水一带,与官兵多有交道,哪次下令围剿,不是做做样子罢了。”说道这里,明萱好似越发伤怀,眼泪竟是再也控制不住般,从鬓脚滑落。“官兵若是顶用,哪会将这些祸害留到现下?” 兰泽听着明萱的低声抽噎,只觉得眉心抽疼。 从这位明萱的表述之中,兰泽大抵知晓了,明萱就是在云蓁先前住下的那家客栈中,被这些山贼趁夜掳入山中。 只是这些山贼只是掳掠些钱财便也就罢了,将他绑上山头是想做些什么? 他晕厥之前瞧到的那抹黑影,莫不是那些山贼? 就在兰泽脑中胡思乱想之际,明萱已经平复了心境,兴许是这些日子下来,无人交流,她略略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恨声问道。“姑娘,你莫不是也是在那客栈之中留宿,方才着了道?” 兰泽脑中嗡鸣一声,声音中带着些颤音,不可置信的开口问道。“你叫我什么?” 只是明萱还以为是自己先前所说惊吓住了兰泽,不由安慰了几句道。“这些山贼虽说瞧来凶狠,但到底并不会对我们做些什么,姑娘莫要如此忧心。” 这重复了一次,兰泽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装作不曾听到了,他不禁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问道。“你说谁是姑娘?” 他的五官甚是精致他心中有数,但这被人认成女子到还是第一次,想起来,兰泽便觉得十分难以接受。 明萱登时大骇,震惊的瞧了兰泽一眼又一眼,惊异不定的开口问道。“你。” 还不待兰泽回过味来,便听明萱补充道。“你已经嫁了人?乃是妇人?” 若非是时机不对,兰泽正想让这女子仔细瞧瞧,自己到底是男是女,只是到底这里只关了他与这名女子两人,他强压下腹中的火气,一字一句道。“本少爷,乃是堂堂正正的男子,你莫不是瞎了?” 明萱却未曾注意到兰泽的神色越发难看,她下意识瞪大了一双眸子瞧着兰泽开口道。“那你为何要扮作女子?” 兰泽滔天的怒火好似被这一句话给堵在了喉口之中般,兰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明萱仔细瞧着兰泽,终于是察觉出了兰泽现下的状态不对,她畏畏缩缩的蜷起身子,又缩到墙角去了。 眼见明萱惊骇交加的眼神,兰泽胸膛中的怒火好似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似得,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件衣裳。 先前兰泽还未注意,此刻低头一瞧,险些被硬生生的气晕了过去。 他身上穿着的乃是女子的白蝶金丝纱裙,虽说有些皱皱巴巴的,但是上头精致的白蝶,还是十分醒目,到了如今,兰泽又怎会不明白,这到底乃是什么个回事?为何他被人掳上山,还跟个纤弱女流关押在一处。 若说先前不过是气恼,现下兰泽便是生生吞了华云蓁的心思都有了。 他张这么大,哪里受到过如此的屈辱? 他堂堂的陵兰世子,竟是被人换上女装,还被塞进了这土匪窝子里。 虽说兰泽没有证据,但是不知为何,兰泽总是觉得,这件事情跟华云蓁怕是脱不了什么干系。 不过,这塞入土匪窝子里倒真是云蓁的主意。 云蓁本只是想给这个恬不知耻的陵兰世子一个教训罢了,毕竟这事情做得太过也着实不甚妥帖。 若是一切顺利,兰泽此刻理应是被这群山贼洗劫一空罢了。 只是兰泽先前对云蓁的举动,着实打翻了某人的醋坛子,方才导致了现下的这种后果。 这样算下来,兰泽也算的上是自食恶果了。 毕竟若是他不对云蓁动手动脚,也不会被祁盛华换上女装,被山贼掳上山,留下做个压寨夫人什么的。 第八章 成就好事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天光初醒,云蓁睡得迷糊之间,似乎察觉到身侧的人动了动,坐在床沿上静静端详了她的睡颜一阵,只是到底她太过疲倦,故而并未支支撑太久,云蓁便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折腾的太晚的缘故,初醒之时,云蓁尚且有些浑浑噩噩,身侧的床榻已经空了,冰凉冰凉的触感放佛告诉她,昨夜不过是一场春梦罢了。 云蓁有些迷糊的撑着身子环视了房内一圈。 不大的房间内摆设齐整,昨儿她进来什么模样,现下就是个什么模样,纹丝未动的。 若非是身上残留下的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提醒着云蓁,云蓁当真以为昨儿不过是场梦境罢了。 兴许是昨儿夜里贪了凉,云蓁总觉得额角酸痛的紧。 她撑着身子从床榻上下来。 此刻外头正好推门进来个丫鬟,紫衣罗裙粉面含笑,约莫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最为娇嫩的年纪,眼见云蓁自己撑着身子站起来了,忙将手中的洗漱用具放置一旁,迎上前来。 云蓁瞧了那丫鬟一眼,上下扫了那丫鬟身上的罗裙一圈,眼见这淡紫罗裙布料及其柔顺,寻常人家的小姐都不一定穿的出如此的料子,心中顿时对这个丫鬟的身份有了个大抵的揣度。 那小丫鬟凑上前,先前慌慌张张之下还未接近,此刻眼见云蓁身上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不由羞红了面颊,心道皇子寻常瞧来和和气气的一个人,怎么对女子毫不怜惜,竟是下手如此不知晓分寸。 她一时犯了难,竟是不知触碰云蓁哪处。 云蓁也不知她在迟疑些什么,婉拒了她的搀扶,柔声道。“将那衣服拿过来给我便是。” 云蓁眼见,先前小丫鬟进来,她便瞧见了那丫鬟带进来的一套衣裙,觉着那衣裙颜色与这丫鬟身上的衣裙无异,按照她那颗七巧玲珑心,自然是明白了祁盛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丫鬟摸不准这位突然出现的姑娘,在自己皇子的眼中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要说是妾侍吧,可是白契让她拿来的却是与自己相差无几的丫鬟衣裙,但仅仅是受了主子宠幸的丫鬟,那为何白契管事还要意味深长的提点自己,叫自己好生照看着? 只是能被祁盛华带着来,自然是个心思通透的,尽管未曾琢磨透这其中的味道,但却是十分听话,麻溜的伺候着云蓁梳洗。 “你们主子呢?”到底是从小被人侍候惯了的,就算是个陌生丫鬟,云蓁也未曾察觉到何处不适应。 那丫鬟犹豫了片刻,眸光微微闪动,恭敬道。“紫烟不知。” “那白契可在?”云蓁斟酌了片刻,昨夜祁盛华在自己房内逗留如此之久,都不见琉璃的身影,其中若非是有白契阻挡,她是万万不信的。 “在的。” 只是紫烟出去了,进来的却不是白契,乃是琉璃。 瞧见琉璃的那一刻,云蓁不由暗叹道,白契倒是个心思通透的,知晓自己寻他十有八九是为了琉璃,也不等自己开口,便让人将琉璃放了来。 琉璃跨进来后,一双眼睛就不住在云蓁的身上打着转。 原本尚且算有几分清秀的小脸,在琉璃如此神态下头,显得十分的猥亵。 云蓁与她相处时间不短,自然明白若是让她率先开口,必定是些调侃话,并无实用。 她眉梢微微一扬,抢先道。“兰世子那边什么动静?” 云蓁清楚琉璃心思,琉璃自然也知晓云蓁这突然开口相问到底是为了什么,略有深意的瞧了云蓁一眼后,琉璃想起那位兰世子的狼狈模样就想笑。 “还能怎么着?”琉璃嗤笑一声开口道。“君迹山那边今儿个可是热闹的很。” 云蓁端起祁盛华特意熬的红枣粥,喝了几口,听到琉璃这么说,不由抬头瞧了琉璃一眼。“君迹山?” “那君迹山的头头被兰世子他们逮住了?” 琉璃目光古怪的瞧了云蓁一眼,似笑非笑的眼神瞧得云蓁一阵莫名。“你什么意思?” “还不是因为兰世子那轻薄德行,打翻了某人的醋坛,这方才落得如此下场。” 云蓁眼见琉璃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模样,不由有些微微怔,不免好奇,这祁盛华到底是对兰泽干了些什么。 想起那副画面,琉璃就压抑不住唇角的笑意。“兰世子那张皮相亦正亦邪的,若是仔细装扮一下,就算是那些见惯了花魁面首的公子郎都受不得,更加莫要说那些居住在穷山恶水之中的土匪头头了,见到兰世子却是恨不得当场就成就好事。” “若非是兰世子机警,一张利嘴将那山贼头头哄的昏昏呼呼的,怕是昨儿就在那土匪头头手下吃了亏。” 琉璃唇角的笑意越发深刻,几乎是压抑不住般,最后竟是掩嘴轻笑起来。“所幸兰世子十分机警,哄着那山贼头头说,不说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但这礼数不可作废,方才应下这亲事。” “那山贼头头被兰世子那倾国倾城的模样迷得昏头转向,自然是兰世子说什么,他应什么。” “只是那些山贼过的是些刀口舔血掉脑袋的活计,哪里会如兰世子所愿,弄个正经的喜堂出来?也就随便扯了些红布,也不顾兰世子的挣扎。”琉璃笑的前仰后合,见牙不见眼。 “而后生生按着兰世子拜了天地,若是卫箫再晚上一些,怕是都送入了洞房里头了。” 说起这个,琉璃难免觉得有些失望,暗道若是再晚一些便是好玩了。 不过琉璃十分清楚,,云蓁留了手,故而兰泽虽说失去了内力,但到底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就算是入了洞房,这谁折腾谁,还真说不准。 若是将兰泽给逼急了,此事就不好收场了。 祁盛华虽说派人下了黑手,但是却给兰泽留了一条活路,也不过是想要借此提点他,莫要做些不该做得而已。 但是琉璃瞧着祁盛华可不是个度量大的,若是那兰世子还不知晓分寸,非要纠缠郡主的话。 届时便好玩的许多了。 琉璃在想些什么,云蓁不知道,但是大抵能够猜出个大概,哪里会不明白,琉璃先前口中说的那般含糊的那个装扮一番,十有八九乃是祁盛华的手笔。 在云蓁喝粥之时,琉璃的目光一直在云蓁的身上打转。 昨晚上,闷葫芦似得白契突然开口对自己说话,竟是说要与自己一同去那君迹山上瞧一眼。 白契想要引琉璃离开,自然是需要交代一些。 琉璃也不是个蠢得,听到白契说的君迹山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口上应允了后,她自然是心中明白,大抵是与郡主多有纠缠的那名男子回来了。 这两人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夜,今日云蓁又睡到下午,这若是未曾发生些什么,她是万万不信的。 故而琉璃的目光一直在云蓁的身上打着转。 云蓁哪里会察觉不出琉璃略显炽热的目光,狠狠的抬头瞪了琉璃一眼,低声警告道。“够了。” 琉璃立马十分乖巧的收回视线,故作无辜的瞧着云蓁。 云蓁瞧见她这副德行,哪里还好再说些什么,不禁有些胸闷气短,开口问道。“安瑞王那边就没什么消息传回来?” 此番之行,重中之重乃是查清楚李景瑞之死,到底是早有预谋,还是触手不及下抛出的替死鬼。 云蓁既然是奔着这个目的而来,自然是不能让旁人搅局。 故而虽说兰泽对她动手动脚,按照她的秉性,理应不能这般轻易放过他,只是到底考量到,自己身份已经被兰泽瞧穿了,再加上兰泽瞧来理应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对她也有所图谋。 不然也不会大半个月追在她屁股后头,故而方才想要借机警告他一番。 现下既然祁盛华动了手,那自然是会有庇护她的能力,在换上这套与丫鬟无异的衣裳之后,云蓁心中便十分清楚了。 祁盛华心中大抵也清楚,自己此行到底为了什么,方才将她拢在羽翼之下,却没什么控制她的意思。 仅仅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罢了。 思及此,云蓁心头不禁柔软了几分。 而她为何一路直奔这扬水城而来,只是因为这安瑞王皇甫霖,乃是她重点的怀疑对象。 故而她方才急匆匆的奔向这扬水城而来。 扬水城这一片地界并不富饶,唯有这扬水城还勉勉强强撑的起一方门面罢了。 只是这到底乃是一位藩王掌管一方地界,这一片地界算不得太过富饶,故而便能大抵瞧出,这位安瑞王并不得南唐陛下的宠爱。 南唐与泠国不同,皇子成年后,便能够拥有自己的一片属地,这管理一片属地,往往与能力挂钩,而分配,却又是瞧陛下的那颗心到底是如何长的。 这位南唐安瑞王,现年三十有一,拥有皇室优良血统,自然是容貌俊俏,乃是位堪称是玉树临风的潇洒王爷,家中女眷成群的,但是儿女却绝算不上多,虽说能力并不出众,但好在手下倒是能才辈出,凭借着那些人,方才将这一方扬水城给管理的井井有条。 有诸多能人扶持,就算是再平庸的人,也算是有了几分出彩之处。 毕竟如果要走上那个位置,眼力是必不可少的。 识人也是最为重要的因素之一。 第九章 苌楚来信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其实云蓁怀疑安瑞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她仔细的筛选了一遍与李景瑞年纪相差无几的。 发觉南唐陛下子嗣虽多,大皇子因为乃是嫡子,虽有称号,却并无封地,等同于太子的存在,而三皇子陈景王因为幼时缘故伤了脚踝,现下虽说能够独立行走,却是个跛子,而年岁相差无几的四皇子却是个心宽体胖的,那身形足足有云蓁两个大小,云蓁瞧过画像,乃是个圆滚滚的大胖子。 而除去四个皇子以外,五皇子年仅二十四,年岁太过稚嫩了些。 虽说并不知晓,掩盖在李景瑞那张皮相下头的男子,到底是多少岁。 但是云蓁估摸着,李景瑞小不到哪里去,应当在三十岁上下。 故而一开始,云蓁便将这个目标定在了皇甫霖的身上。 若非是斟酌着,怕皇甫霖生疑,云蓁是想要自己去瞧瞧皇甫霖,见上一面之后,她必定会分出了。 毕竟,李景瑞带给她的一切,她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的。 “安瑞王府那边说是安瑞王早在半年之前入了皇都。”琉璃明白云蓁什么意思,也收敛了些,沉声道。 “半年之前?”云蓁低喃几声,这个时间差。 若当真乃是安瑞王,他半年之前便入了皇都,在皇都里头活动,若非有南唐陛下的掩盖,是万万不可能掩藏如此之久的,若是当真如此,那这一切里头,便是有南唐陛下的搀和,乃是最坏的结果了。 云蓁斟酌了片刻,还是仔细吩咐道。“你让人仔细打探一番,到底是几个月前。” 随即她也不知想到些什么,眸光微微一亮,沉声问。“除去了安瑞王外,其余的几位王爷便没有动静?” 琉璃沉吟了片刻,摇头道。“听闻乃是南唐陛下半年前曾身体有异,故而喧了几位王爷入京随驾,安瑞王仅仅是其中一位。” “而后又恰逢临近南唐陛下寿辰,南唐陛下便将这些王爷尽数留了下来,让大皇子,也就是齐景王皇甫承领头,另外几位王爷辅助,只为大办这场寿诞。” 若是如此,云蓁思来想去,琢磨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得去南唐皇都走上一番。 “只是你这消息让他们掐准些,我要知晓,安瑞王这些日子以来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可是有什么异样。” ..... 自打在君迹山上栽了个跟头之后,兰泽便觉得自己哪里哪里都不对。 这些日子都有些蔫蔫的,想起云蓁就恨不得将她的血肉咬下一并吞了。 兰泽早在心头琢磨好了,若是再逮到了华云蓁,要如何折腾她。 只是他到底是个怜香惜玉的,云蓁那张皮相虽说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算的是个美人儿,落在手里,到底下不下的狠手处置还得另说。 只是不论兰泽在这边如何咬牙切齿的愤恨云蓁,想要将她拆吃入腹。 可是也不知怎的,原本还有迹可循的,自打云蓁等人入了扬水城后,不论兰泽如何派人询问,查询,都寻不到云蓁留下的一丝一毫的踪迹了。 华云蓁这个人便好似是人间蒸发了似得。 任由兰泽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可也无可奈何,唯有揪着吃痛的小心肝,在扬水城气呼呼的逗留了两三日,方才启程离去。 那与兰泽一同救出来的明萱,最终无处可去,便被小心眼的兰泽怕这明萱四处乱说,毁了他的一世英名,便索性带在了身侧。 但到底他也不曾想过,那日冲进君迹山头的土匪窝子里头的官兵可不是一两人,他的英明早就在被那土匪头头按在喜堂上拜堂之时,毁灭的干干净净的,残渣都不剩了。 明萱虽说不清楚这华云蓁到底是谁,但是这两日天天听着兰泽念叨,自然也对这名字耳熟的紧。 只是好在她还有几分聪慧,明白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开口。 这些日子里头,兰泽不开口,她便埋头装哑巴。 只是兰泽乃是个执着的人,虽说次次都未曾寻到华云蓁的踪迹,但是他却是死都不肯放弃。 但又次次得不到什么回应。 只是兰泽到底是个明事理的,就算是心中再是愤恨,也知晓,现下理应赶赴南唐皇都与使臣汇合。 但因为前头在扬水城里头拖了不短的时日,故而他现下也没法子再拖延下去,接下去的几日,也不顾还有明萱这个女子,策马便向使团赶去。 只是若是兰泽知晓,在距离皇都仅剩不过一座城池之时,正巧与装着华云蓁的马车擦肩而过后,必定会暴跳如雷。 云蓁解开车帘,向外瞧了一眼,外头骑马跟在马车边上的,乃是白契,眼见云蓁掀起车帘,策马凑过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要跟在祁盛华身侧,自然不能用华云蓁那张照眼的容貌,祁盛华便唤了人,替云蓁改了妆容。 祁盛华用的可不是什么人皮面具,也不知在云蓁面上涂涂抹抹了些什么,原本略显清俊精致的眉目,竟是被他勾画出了一丝媚意,尤其是云蓁不经意间抬眼瞧人的时候,那双略显狭长的眸子,仿佛会勾人似得。 祁盛华自然是不满意云蓁盯着这个模样招摇过市,只是替云蓁改头换面的那人说,这面具添上了,若是要取下来,可是不容易,若是强行取下来,要休养些时间,否则面具不贴服,比之以往的人皮面具还不如。 听闻此话,云蓁也懒得折腾,便由着去了。 毕竟这脸又不是自己瞧。 听闻白契这话,云蓁眉梢一扬,摇了摇头放下帘子。 白契却是微微一滞,浑身动作都是略略僵硬了些。 云蓁现下的容貌平平,但是那双眸子却是着实勾人的紧,先前被云蓁无意一瞧,他竟是平白觉得有些心痒难耐。 万万不曾想到,轻凰郡主以往顶着一张美人脸都没有这个效果,反倒是现下平凡的五官,越发将她的眉目衬托勾勒出来,平白也算是个美人儿。 祁盛华手中捏着苌楚那方快马加鞭送来的东西,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还时不时瞧上云蓁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云蓁自然是察觉到了祁盛华投过来的目光,转过身,目光不由与祁盛华的对上,眉梢微微一扬,扫了他一眼。 “瞧着这个速度,明儿下午理当可到这南唐皇城了。” 车厢里头仅仅只有云蓁与祁盛华两人存在着,两人目光如胶似漆的黏在一处,竟是泛起了一丝暧昧之意。 “恩。”祁盛华这一声应的着实是漫不经心,便是云蓁想要装作并无感觉都做不到。 瞧着祁盛华时不时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云蓁的目光在他手中的信件上转悠了一圈,觉得这事情十有八九乃是自己有些干系。 但是她仔细琢磨了片刻,发觉自己现下在这,着实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传到祁盛华哪里。 “怎么?” 祁盛华仿佛等得就是云蓁这句话似得,云蓁能够清晰的瞧见他眸底盈满而出的笑意,下一刻,他手中捏着的信件便递到了云蓁面前。 云蓁略显讶异,也没矫情的再问上几句,便低头瞧了起来。 那信件上写了诸多,大抵都是苌楚里的一些杂事,与她并无什么干系。 若说是有干系的,唯有最后几行里头的联姻之事了。 只是这联姻却并非是云蓁与祁盛华的那桩。 而是程丘国主亲自送了信件,说是有意将名动天下美名传扬的微茉公主下嫁,而这联姻对象指明乃是祁盛华。 毕竟微茉公主乃是天下第一美人,可不是华云蓁这种臭名昭著的名头可相提并论的。 听闻在程丘,想要求见微茉公主一面的男子能从程丘国都排到边境去,更莫要说想要求娶之人了。 而这程丘国主想来也知晓这两年里头,祁盛华风头正劲,虽说有个克妻名头,但到底卓然一身,不似旁的皇子那般三妻四妾。 而微茉公主早早便听闻了祁盛华的名头,自认为自己比之华卿凰相差到何处去,再加上年轻气盛,哪里惧怕什么克妻的虚名?便也就默认下来。 看到这里,云蓁的面色便不禁有些古怪,心里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抬头正要瞧瞧祁盛华将这封信件交到自己手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这头还未抬起,便被祁盛华捧在了掌心之中,轻轻的在她的额角落下了一吻。 云蓁猝不及防下被祁盛华搂入怀中,两世加起来,已然有四十好几的年华了,此刻竟是莫名浮上一抹薄红,只是及淡眨眼便散了开去。 云蓁略略退开一些,蹙眉瞧着祁盛华,似笑非笑的瞧着祁盛华,开口问道。“你给我瞧这个做什么?” “莫不是还准备让我给你瞧瞧,这位微茉公主媲美你到底如何?” 祁盛华眸底浮出一抹淡淡笑意,伸手替云蓁将先前被他无意间勾出的发丝拨到脑后。 而后万般诚恳的盯着云蓁的眸子道。“只是这到底是要告诉你的。” 这话就有些古怪了,云蓁没回过味来,便听祁盛华解释道。 “这事情我倒是觉得无碍,但若是你日后知晓了,有个疙瘩总归是恼火的。” 听闻此话,云蓁不禁微微一怔,竟是发觉祁盛华的眸子显得十分灼热,她下意识避开,淡淡的拨了拨鬓脚,而后开口道。 “还早的很。” 祁盛华表态的话当即被云蓁一句话给噎了回去,眸底浮出一抹无奈,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第十章 明哲保身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殿下。”在临近衡阳城前,马车缓缓停歇了下来,白契利落的从马匹上翻身下来,恭敬的候在马车旁边,低声道。“到了。” “恩。”低沉的男音从马车之中冒出,于此同时,一双属于女子柔嫩洁白的双手从马车里头伸了出来。 率先从马车之中行出的两名女子一身紫裙,前头的那位年纪虽小但长得极为娇嫩,而后头的那位五官单看十分朴素,但却生了一双勾人的眸子,至少原本杵在不远处,活像是个圆滚的白嫩团子的陈玉王在瞧见之时,目光不由微微一亮。 这越瞧,陈玉王便越发觉得这名女子长的十分有味道,虽说瞧来这名女子已过双十年纪般,但他不知怎地就是偏爱这类稳重之中夹杂着一丝勾人媚意的女子。 云蓁深知这做戏做全的意思,故而就算是察觉到陈玉王那算不得太过收敛的目光,她也全然当做不曾瞧出。 恭恭敬敬的候在一旁。 祁盛华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向下瞧了几眼,发觉陈玉王那双贼眼不住的在云蓁身上打转后,当即眸底就浮出一抹不悦,他不动声色的跨前几步,正好将云蓁挡在了身后。 而后抬眸瞧向了陈玉王,他的面容轮廓鲜明而刚毅,再加现下心情不愉的缘故,则显露出了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陈玉王到底是皇室中人,心眼多些,目光被祁盛华阻挡后,便顺势向上攀爬,瞧见祁盛华那张如玉刻画般俊美无匹的长相后,暗暗乍舌。 苌楚三皇子祁盛华最为出名的乃是他克妻名头,就算是有个克妻名头。 陈玉王还是相信,按照祁盛华这张皮相来讲,还是会引的不少女子前赴后继。 这个念头不过是在陈玉王的脑中略略转了一圈,他略显宽厚的面颊上挤出一个笑容,上前一步高声笑道。“苌楚使团不辞辛劳,踏春而至,有失远迎,小王真心惭愧。” 略略顿了顿,陈玉王未曾等到祁盛华的回应,便想了想自顾自道。“听闻苌楚三皇子祁盛华俊美无匹精彩艳绝,乃是少有的出色人物,今日一见果真乃是名不虚传。” “离父皇诞辰还有几日,小王奉命,这几日为三皇子引路,好生游玩一番,方才不虚此行才是。” 祁盛华在陈玉王说话间,目光一直定定的瞧在陈玉王面上,直盯到陈玉王那肥胖白净面庞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他方才慢悠悠的应声道。“劳烦。” 陈玉王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浮出一抹古怪,琢磨祁盛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听祁盛华淡淡道。“几日奔波下来,也有些疲倦了,劳烦陈玉王带路了。” 陈玉王忙开口道。“乃是小王思虑不周,三皇子,这边请。” 陈玉王对这个苌楚三皇子的了解,仅剩外头的那些传闻,此刻一路行来,发觉不论自己提及什么话题,祁盛华都是冷着一张脸,少言寡语万分高傲的模样,心中也难免浮出些许不满,只是他到底尚有几分心计,并未表露出来。 “这些日子舟车劳顿的,着实辛苦,今儿三皇子便好生休息,改明儿小王再来叨扰。”眼见祁盛华安顿的差不多了,陈玉王适时的提出告辞。 祁盛华仅是转过身瞧上了陈玉王一眼,此刻方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有劳王爷,本殿便不送了。” 陈玉王忙摆了摆手,客气了几句,方才转身折了出去。 眼见陈玉王的身影已然消失,祁盛华的面色方才好看上了些许,目光在忙碌的众人身上转悠了一圈,最后瞧了一眼不知与琉璃交头接耳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的云蓁身上。 “你说什么?”云蓁心中大骇,面上神色不由有些惶惶,也不知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你可当真是瞧清楚了?” 听出云蓁话中的谨慎,便是先前笃定的琉璃琢磨了片刻之后,也有些不甚确定道。“我也不知晓到底是不是我瞧走了眼。” 琉璃顿了顿,眉头紧蹙道。“赵小姐的长相你也十分清楚,乃是倾城倾国之色,如此鲜明的美人儿,怕是没有几个。”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不论是与不是,你让卫箫他们好生注意一下。” 琉璃郑重的点了点头,心中却隐隐期待,自己并未看错,毕竟小九乃是与赵沁绣一同失踪的,若是赵沁绣现下无事,小九十有八九也是平安的。 虽说云蓁觉得赵沁绣与小九两人跌入淮河之后,按着那个分支下来,十有八九乃是流入这南唐之中,但毕竟淮川大河分支无数,其中若是发生某个间隙,改换了河道,最终流落到何处,云蓁也无法估算出来。 只是没想到,琉璃竟是跟她说,先前好像是瞧到了赵沁绣的身影。 云蓁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距离赵沁绣失踪,已经有将近三四个月的时间,便是在漂流之中,出了什么意外,受了伤,也该休养的差不多了。 而云修登基为帝的消息已然昭告天下,也寻出了种种证据替赵府翻案。 就算是赵沁绣对泠国政权再是厌恶,也理当回一封信件,递给赵府仅存下来的两只血脉,她的弟弟妹妹才是。 但这行进南唐的两个月,她让琉璃多方注意从国内传回来的消息。 种种迹象表明,赵沁绣还是处于失踪不明的状态。 而若是说琉璃看错了,云蓁却又觉得琉璃说的及其对,若是旁人也便罢了。 赵沁绣可是素有泠国第一美人的称号,虽说她以前面上受了些伤,但是细心将养了一段时间后,这么久的时间面上伤疤理应消除了不少,赵沁绣那种十万里都难挑一的好颜色,如何会让人认错? 琉璃抬头瞧了云蓁一眼, 只是云蓁面上罩了层人皮面具,琉璃再瞧也瞧不出细微的表情,故而也不知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云蓁正陷入沉思之中,便只见一道阴影覆照了过来,她下意识抬头,对上祁盛华关切的眸光,她微微一怔,便听祁盛华开口问道。 “怎么了?” 云蓁也没有瞒祁盛华的意思,眉头紧锁,简单的跟祁盛华交代了个清楚。 祁盛华略作沉吟道。“赵沁绣的长相十分出挑,若是当真要去寻,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祁盛华沉吟了片刻,不由转身询问琉璃道。“瞧见之时,她乃是几个人?” 琉璃微微一怔,下意识回忆了片刻。 因为先前一路行来,她也仅仅是百无聊赖的瞄到了赵沁绣的身影,故而她也记不太清,模模糊糊的开口说道。“大抵是两三个吧?” 祁盛华略略点了点,再次开口道。“她穿着的乃是什么衣裳?” 琉璃哑然的盯着祁盛华瞧了半晌,心中着实觉得奇怪,自己不过是惊鸿一瞥,能够瞧清楚脸已然算的上是眼力好了,哪能专心去瞧人家的衣裳? 祁盛华眼见琉璃哑然无语的模样,补充道。“相比于你们身上如何?” 这会琉璃回答倒是极快。“只好不差。” 祁盛华这两个问题问下来,云蓁下意识与祁盛华对视一眼,恍然之间明白了些什么。 祁盛华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她,有时候太过出众的长相,在没有能力的护持之下,那便是祸端了。 固然小九是有能力护持赵沁绣的,但是那是在与赵沁绣在一起的情况下。 而现下赵沁绣孤身处于这异国他乡,能够穿的比自己身上还要好,身侧还有两三个簇拥。 那两三个人若不是护卫,便是看守。 不论是何种处境,对于赵沁绣来讲,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云蓁面色略略显得有些难看。 祁盛华摆了摆手道。“既来之则安之。”他伸手抚了抚云蓁的面庞道。 “正如你所言,赵沁绣乃是个聪慧姑娘,自然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若是当真处于险境,又怎会能够带着人,在这南唐大街上晃荡?” 云蓁轻轻应了一声,面上神色虽说未曾显露出来,但是祁盛华到底是了解她的。 从她的眸底发觉了一抹掩藏的及深的忧色之后,他缓缓叹出一口气。 祁盛华招了招手,唤过白契,低声嘱咐了两句什么。 而后转身握住了云蓁的手,在云蓁怔愣抬头之际。 只见祁盛华浅浅勾出个笑容道。“走吧,我陪你出去走走。”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低声道。“今儿?” 两人对视之间,祁盛华已然明白了云蓁这话中的犹疑是出自何处,浅浅勾了勾唇反问道。“你以为那位陈玉王,便感甘心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祁盛华摇摇头道。“他不过是听命行事,心中到底也是不情愿在我身上磨蹭的。” “况且。”接下来的话,祁盛华并未出口,仅仅是用一双眸子斜斜的瞧了云蓁一眼,但到底什么都未曾说。 但那意思,云蓁已经大抵清楚了。 她心思敏感,先前陈玉王那略显猥亵的目光,她自然是注意到了。 她眉目之间不由染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唇角浮出个淡淡的笑容。 祁盛华眼中稍纵即逝的一丝宠溺被他极快的压了下去,他握了握云蓁的手。 第十一章 承欢郡主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初过午时,日光毒辣,正是一天中最为炎热的时辰,南唐又不比泠国。 云蓁不过在日头下行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已经汗流浃背,额角鬓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祁盛华自然是注意到了,随意的寻了个茶馆包间,歇息了片刻。 等到小二将茶点端上退下,云蓁方才一改先前站着一动不动的模样,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歇息了片刻。 祁盛华伸手替云蓁斟上了一杯茶,推到云蓁面前,瞧着她喝了茶水之后,略显有些干涩的唇瓣,沁上了一层润色,粉嫩的舌尖无意识的略略滑动着,他眸光不由深了深。 两人坐的及近,近到祁盛华仅仅只要倾身便可一亲芳泽。 云蓁敛眉微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此刻手中端着的茶杯被人伸手接过,她下意识的便要抬头,却被祁盛华按住了后脑,落下深深的一吻。 云蓁微怔之下,被祁盛华亲了个正着,双手撑住祁盛华的胸膛,呼吸略略有些紊乱。 云蓁的双手被祁盛华握在手心按压在胸膛处,另一只手则按住云蓁的后脑,让她无法避退。 近在咫尺,云蓁能够明显瞧见祁盛华颤抖的长睫,两人呼吸互相交错。 本不过是浅浅交错一个吻,而后竟是有种一发不可收拾之感,云蓁被祁盛华禁锢于怀中,动弹不得。 便在此刻,原本不过是半掩盖的房门突然被人伸手推开,扬声进来的人,在瞧见房内暧昧的场景后,笑容不免有些尴尬。 两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自然是在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 云蓁伸手推开祁盛华,未曾忘却自己现下的身份,低垂着头,立于一旁。 祁盛华的眉头锁紧,目光中除了不愉之色外,还略带上了些冰冷,骇得那位端着饭菜小二双腿有些发软,一时不敢直视祁盛华。 小二飞速的将手中的饭菜放下,开口解释了几句什么,灿灿的便想溜出去。 只是变故往往在一瞬间发生,楼上的包间之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而后正对着窗口端坐着的祁盛华便只见一道黑影,从三楼跃下,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房内的几人都听到动静,那小二离的极其近,下意识几步越到窗边,向着外头瞧去,仅仅瞧了一眼,便面色大变。 祁盛华眉头微微一跳,瞧了那面色显得十分苍白的小二一眼。 小二惊魂未定,回眸就对上双犹如千年冰潭似得寒的渗人的眸子,惊惶之下,身子急退,一个踉跄,险些也从窗台上跌了出去。 祁盛华冷哼一声。“没你什么事了。” 听到祁盛华如此说,那小二如蒙大赦,拔腿就跑,根本就不敢在房间内多加逗留。 云蓁此刻方才站在窗前,向下望了一眼。 发觉先前从三楼跌下去的,竟是个人,一个身量修长的青年,此刻因为从三楼跌下来,摔断了双腿,跪坐在地上完全攀爬不起来。 他的四周围满了人,却不曾有一个人上前去搭一把手。 男子约莫二十三四的模样,因为时不时惊惶的抬头瞧瞧跌下来的窗台,故而云蓁能够清楚瞧清楚他的长相。 男子的五官清俊,身上带着的明显书卷气味,眉眼之间带着年轻人独有的傲气,便是疼痛难忍,他也不曾向着旁人求助,而瞧他的穿着,却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穿的起的。 但云蓁瞧着,总觉得,这男子眉眼之间隐隐有些眼熟。 云蓁心中琢磨着到底是何处见过,却只见此刻人群突然散开一条道来,领头的乃是个艳妆罗裙的高挑女子。 南唐人身形都略显高大,女子也是如此,但身形高挑而匀称的倒是不多。 这名身穿百褶蓝纹长裙的火辣女子是个气势逼人的主儿,居高临下的与那名腿断了的男子对视了几眼后,冷笑着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周围的人群竟是诡异的一时噤声下来。 而那名男子却是陡然之间面色煞白,原有的倔强放佛被一瞬间击散了般,浑身瘫软在地,竟是好像还妄想逃走。 只是最终,却被当做条死狗般拖走了。 因为离得较远些,云蓁也不知那名女子到底说了些什么,眉头微微一拢,瞧了瞧那名被拖走的男子心如死灰般惨白的面色。 只是就算不知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瞧着这两人的穿着与交谈方式,云蓁也能大抵揣度出来,两人的关系大抵是主仆一类。 “让人跟上去瞧瞧。” 祁盛华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突听云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不由微微一怔,回眸瞧了云蓁一眼,便听云蓁开口解释道。“这人眉眼之间,我总觉得有些眼熟的很,你让人跟上去瞧瞧。” 祁盛华方才略略点了点头。 只是他的身影方才从窗口消失,云蓁便只觉察一股子显得万分灼热的眸子顺势落在了自己这里。 云蓁微微怔愣,下意识逡循着这张扬而霸道的目光顺势望过去。 只见那目光来源,竟是那身材前凸后翘的女子冷眼瞧了过来,虽说是处于低处从下往上瞧,但是她的高傲神态却总是给人一种俯视旁人的感觉。 女子虽说身材极好,但瞧来,却至多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从她还略显稚嫩的面庞能够隐约分辨而出。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与此同时,竟是发觉那女子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容,下巴微微一扬,一抹光影便直晃晃的从底下掷了上来。 云蓁未曾想到这女人莫名其妙的竟就来这么一出,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被祁盛华揽入怀中。 而被祁盛华夹在指缝之间,先前被那人当做暗器使用的,竟是一片银叶子。 在日光的折射下头,那片银色耀着刺目的光芒。 祁盛华当即就黑了面色,站在窗台再往下头瞧去一眼,发觉那名穿着蓝纹百褶裙的女子,已然在众人簇拥下,挤开人群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云蓁伸手接过祁盛华手中的银叶子,捏在手中仔细瞧了瞧。 这银叶子好似乃是特制,不过薄薄一片,却十分坚韧,上头的纹路清晰可见,故而瞧来甚是精致,南唐人虽说用金银叶交易,但大多银叶子并未如此细致,唯有最为上品的银叶,方才有如此成色。 这女子的身份怕是简单不到哪里去。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 白止显然是一路跟了来,此刻显露了身形,站在一旁低着头候着。 祁盛华眉头微微一蹙,开口问道。“这人什么身份?” 白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小册子,呈送到祁盛华面前。“若是并未猜错,这名女子,乃是成和亲王的嫡女,承欢郡主。” “因乃是承和亲王的嫡孙女,及其受宠,自小在京都内长大,性格极为嚣张跋扈,倒是堪称个小霸王的存在,无人胆敢招惹。” “承欢郡主?”云蓁眉梢微微一挑,这位承欢郡主她倒是有所耳闻。 倒不是这位承欢郡主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在南唐国境内嚣张跋扈罢了,再怎么也比不过她这具身体所做的那些荒唐事。 只是这位承欢郡主与安瑞王,倒是有些牵扯。 成和亲王并非是南唐陛下的亲兄弟,南唐这位陛下的手段甚是狠辣,当年前南唐陛下最终意属的可不是现下的这位陛下,而这位陛下又并非嫡子,又不受宠,夺嫡之战他手段狠辣,导致所有的皇子之中,死的死,驱逐的驱逐,最后唯独这位陛下脱颖而出,将皇权牢牢把握在手。 他所有的亲兄弟都在这些年里头,死伤无几。 而这位成和亲王,则是当年南唐陛下排除异己,唯一一力的支持者,不过好在付出乃是有所回报的,成和亲王最终与南唐陛下一同笑到了最后,最终坐到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上。 而这位承欢郡主便是成和亲王最为宠爱的嫡长孙女。 承欢郡主自小在皇宫内长大,因着对安瑞王情有独钟,每每安瑞王从封地回京,便从小叫嚣着要嫁于安瑞王。 听说还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兴许是因为安瑞王迟迟不肯回应,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刺激到了这位从小养尊处优处于高位上的郡主,这位郡主的脾气秉性而后逐渐暴虐。 只是因着南唐陛下与成和亲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无人敢多说些什么闲话。 就连安瑞王妃因着承欢郡主身后有人撑腰,在她手底下吃了数次亏后都不敢造次,唯有忍气吞声。 承欢郡主还闹腾过几次,若非是成和亲王太看不过眼,制止了承欢继续闹腾下去,安瑞王怕是会被折腾死。 这些年下来,安瑞王兴许也是怕了承欢郡主,能少回京便少回京。 若非是亲眼瞧见这位承欢郡主,云蓁还心中不断揣度着,到底是如何嚣张跋扈的女子,能够将一位王爷逼的不敢回都城。 这南唐里头,谁人不知,承欢郡主喜爱安瑞王喜欢的快要疯魔了似得。 如此一想,云蓁倒是想起来了,她说先前总觉得那名被拖走的男子甚是眼熟。 原是如此。 原来是眉宇之间,与那画像上的风流王爷长得极为相似。 听闻那位安瑞王坐拥不说三千,就说三百佳丽定然是有的,如此属性风流的人,怎么会被一名女子给逼得不敢造次? 第十二章 属下无能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陈玉王一面笑眯眯的在前头走着,一面回转过身子对祁盛华介绍道,因为他的体型缘故,他一人在前头走着,便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醉仙楼的醉仙鸭乃是我们南唐一绝,就是不知合不合三皇子的口味了。” “甚好。”祁盛华脚步不缓,声音平稳的应了一声。 云蓁低眉顺目的跟在身后,在路过过道窗口时,脚步微微一顿,注意到有股目光自打她们进来后,便一直停留在他们这个方向。 云蓁眉头一皱,故作无意的抬头顺着楼道隐隐往上望去。 只是在她追寻着目光而去之后,那抹异样却是突然消失了。 云蓁心中微动,脚步略停,便与白契同行。 白契偏头与云蓁对视,而后略略点了点头,与这一行人隔上了些许的距离。 云蓁敛眉垂眸继续跟近了些时,陈玉王与祁盛华两人正交谈在兴头上。 其实也不过是陈玉王一人说的眉飞色舞的,而祁盛华则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不知这几日,三皇子可玩的尽兴?”陈玉王说的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可眼见祁盛华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静静聆听着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陈玉王到底在说些什么。 祁盛华浅浅勾出个笑来,点头道。“劳烦陈玉王了,甚好。” 这几日下来,祁盛华一直是这副德行,陈玉王以为祁盛华性情便是如此,也就习惯下来。 眼见祁盛华勾出个罕见的笑容来,陈玉王面上笑容也不由浮出一抹真诚来。 他五官其实单看算上不错,毕竟是皇室血脉,能丑到哪去? 只是因为脂肪太多,堆积在了一处罢了。 他的绿豆小眼在眼珠里头转了转,直溜溜的在身后的云蓁身上转了一圈,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毕竟是在欢场混的多了,这几天下来,眼见祁盛华天天将云蓁带在身侧,估摸也寻思出一点味道了。 如此一想,陈玉王觉得这祁盛华到底是个男子,他面上挤出个笑来。 “三皇子,瞧着这天色好,小王便带你去个风雅的好地方,品品小酒,听听小曲。” 陈玉王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面上又挂着个自以为男子都懂的笑容。 祁盛华哪里会不明白,他唇角略略一勾,眉梢一扬,轻轻吐出了四个字。 “客随主便。” 因敛眉低垂的缘故,无人瞧清云蓁此刻面上表情,只是在祁盛华说出这四个字后,云蓁的长睫微微眨动了片刻。 果不其然,正如云蓁所猜测的那般,陈玉王带他们去的所谓的风雅之地,不过是南唐国都赫赫有名的风花雪月之地。 满堂春而已。 陈玉王劝了祁盛华几次酒后,发觉不论他如何开口相劝,祁盛华都是时不时斯条慢理的浅酌慢饮,而后便着实觉得甚是无趣,便自斟自饮起来。 瞧着陈玉王如此模样,祁盛华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蹙,面上泛起一层薄红,就连唇色都因为沾了酒而水润。 这满堂春里头的桃花醉倒真是好酒,只是这酒劲未免太足了一些。 “三皇子倒是好艳福。”兴许是酒精上了头,陈玉王说起话来,舌头不由有些打折般卷动,目光迷离而肆无忌惮。 祁盛华眉头微微一蹙,正觉得陈玉王这话甚是膈应人,面上神色未免有些难测。“此话怎讲?” 只是这陈玉王酒劲上头,晕头转向的,面颊酡红,双眼迷离的似乎未曾发觉祁盛华面色的变化一般,自顾自道。 “你瞧瞧。”陈玉王摇头,面上有止不住的艳羡。“现下谁人不知这程丘有意与苌楚联姻?” 陈玉王揶揄的挤眉弄眼。“那程丘的微末公主可听闻乃是天下第一美人,三皇子可不是艳福不浅么。” 祁盛华听到这里,眉梢不由微动,定定的瞧了陈玉王半晌。 在陈玉王不满的嘟囔之中,方才扯出一个极浅的笑容,祁盛华眸色微闪道。“不知陈玉王何处听来的消息?” “哎,你这就不够意思了。”陈玉王打了个浅浅的酒嗝,方才开口道。“这求娶微茉公主的人可不在少数,这消息一放出来,这天底下,不知多少的男子艳羡三皇子你。” 陈玉王摇头叹息道。“只是可惜啊,小王就没这个福泽。” 祁盛华端起酒盏浅浅抿了抿,淡淡笑道。“瞧着陈玉王也着实不差。” 祁盛华略略顿了顿,目光在房间内停留了片刻,瞧着自己身侧陪坐的两名姑娘。“这满堂春的姑娘虽不是天姿国色,但胜在小家碧玉,其中滋味,陈玉王怕是比本皇子要清楚的多。” 陈玉王面上笑意越来越深,兴许是有些激动的缘故,他身上堆积的肥肉都无时无刻不在颤动。 自以为与祁盛华交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陈玉王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这良辰美景,小王便不好多加打扰了。” 祁盛华端着杯盏,将要往喉口送的动作不由微微一顿,抬眸瞧了陈玉王一眼。 那一眼似乎要将陈玉王外头披着那一层皮给扒开似得。 只是陈玉王好似没有半分觉察,依旧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对着祁盛华开口。“小王便先走一步。” 祁盛华瞧了他几眼,而后略略点了点头,目送着陈玉王离去了。 陈玉王离去不久,房内便被人推进两名女子来。 祁盛华面上浅淡的笑容登时便堙没了去,目光仅仅是停留在手中的杯盏上给,眼都不抬一下。 来这满堂春的公子哥不少,像是祁盛华这般长相气质出众的男子更是少的很,那名姑娘羞答答的瞧了祁盛华几眼,发觉祁盛华竟是毫无动静,而后对视一眼,便要上前劝酒,却不料祁盛华突然抬头,冷冷的瞧了一眼,吐出两个字。 “出去。” 那两个姑娘被祁盛华身上的气势所迫,不敢多加停留,转身落荒而逃。 等到房门重新阖上,房间内恢复寂静,祁盛华在身上飞速点动了两下,而后便只见他先前喝下去的酒水尽数被他给吐了出来。 他面上浮出的一层薄红,也尽数退到一干二净。 白止不知何时已经冒了出来。 “主子?”白止自然是瞧见了祁盛华用内力将先前喝下的酒水尽数给逼了出来的动作,眸底不由浮出一抹疑惑,抬眸瞧了祁盛华一眼。 祁盛华淡淡的应了一声,冷笑着垂眸。“你以为那个胖子便是个简单角色?今日他既然带我来这,必定是有所图谋。” 白止微微一怔,似乎不大明白祁盛华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祁盛华也不解释,仅仅是回眸扫了白止一眼,沉声问道。“人呢?” 白止自然清楚祁盛华所说的乃是何人,他下意识瞧了房门,陈玉王离去的方向,犹豫了片刻道。“她先前说在马车里头等着。” “只是先前无意间撞见了安瑞王等人。” 祁盛华偏头瞧了白止一眼,双眸下意识的眯成一线。“安瑞王?” 白止被祁盛华这个眼神瞧得着实是头皮发麻,低声应道。“是,安瑞王。” “而且。”白止小心翼翼的瞧了瞧祁盛华的面色,方才开口道。“安瑞王与陵兰兰世子呆在一处。” 祁盛华此刻面上神色虽是未改,但是到底白止跟了他这么些年,明白他现下的心情怕是好不到哪里去,当即噤了声。 祁盛华从桌前站起,也不知斟酌了什么。 南唐国主安排陈玉王迎接自己,兰泽比自己先至南唐国都不久,理当是由安瑞王接待。 既然云蓁在此地撞见了安瑞王,现下又不见踪迹,理应是混进了这满堂春里头。 这事情,便是如此巧合? “安瑞王在哪个包间?” 白止伸手向着右面一指。“距离主子你,至多不过是三个房间的间隔。” 祁盛华略略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了片刻之后,沉吟道。“待会出去,再给我寻个老实安静的女子送进来。” “记得让人仔细盯着些安瑞王与陈玉王。”他倒是要瞧瞧,他两人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 至于云蓁的安慰。 白契听命于自己,跟随在云蓁身侧,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云蓁理当是无事的。 只是他心中清楚,云蓁到底不是肯吃亏的性子,祁盛华转念想了想,开口问道。“云蓁让你来传什么消息?” 白止略略顿了顿,开口道。“郡主说,先前从那醉仙楼中,便有人跟着,一路跟至了这满堂春之中。” “郡主原本是想坐镇,瞧瞧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只是。” 白止停顿在了此处,抬头瞧了瞧祁盛华,接下来的话他并未说出口,只因云蓁也并未说给他听,直说是祁盛华自会明白。 却只见祁盛华却是了然般点了点头,仔细斟酌了片刻之后,沉吟道。“若是云蓁下令要你们做些什么,你们便去做就是。” 祁盛华仔细想了想,又道。“兰泽毕竟是与白契打过照面,你去将他替换回来,密切注意些兰世子的举动。” 兰世子那三个字被祁盛华咬的及重,就算是迟钝如白止也敏感察觉出了不对。 白止忙低声应了。 本想离去,却又听祁盛华补充问询道。“这已然如此久,赵沁绣便毫无踪迹?” 白止微微一顿,略显挫败道。“属下无能。” “罢了。” 第十三章 无理取闹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目光微微眨动,目光不住在那被守的严严实实的房门上流转了一圈。 兴许是因为在云蓁身上栽了跟斗的缘故,现下这位陵兰世子落下了深深的阴影,身侧不跟个十个八个护卫,都不敢出门。 只是到底这乃是在旁人的地盘上,要有所收敛,故而兰世子斟酌了片刻,还是挑选了两个功夫不错的两名侍卫呆在身侧。 就算来这种风花雪月的场合,那两人也死死坚守在房门口。 故而云蓁就算是想要偷听些什么,也是办不到。 云蓁斟酌了片刻,瞧了一眼,身形堙没在暗处的白契,低声问道。“你可能够潜进去听听?” 云蓁能够明显察觉到,白契从暗处投来的视线。“这两名侍卫,不过是表明上的而已。” 听闻白契如此说,云蓁也大抵明白,若是想要潜入进去,怕是没戏了。 云蓁斟酌了片刻,觉着若是自己潜入进去倒是无不可,只是也不过短短一个照面而已,自己面上裹着层面具,就算当真那位安瑞王,便是与她朝夕相处了五年之久的李景瑞,怕一时也是认不出自己的。 唯一怕就怕,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引起了安瑞王的警觉,那这一切便等同于白费了。 只是这个念头不过在她的脑中转了一圈。 她便当即思忖了片刻,身子微倾,凑近些,在白契耳畔低语了几句什么。 白契目光微微闪动,不过片刻功夫,人影便已经堙没在了阴影之中。 而一炷香之后,云蓁便换了一身翠绿薄纱长裙,手中稳稳的端着托盘,在另外一名丫鬟的推搡间,踏进了些。 “干什么的?”那两名男子的目光在云蓁的身上流转了一圈,而后停留在云蓁的面上,目光微微一眯。 推搡着云蓁的那个丫鬟口中还在不断的拜托着云蓁万万要替自己送进去,一面对着守门的两名侍卫笑着解释了两句。 门口那两名侍卫有那丫鬟对付,云蓁端着托盘便迎进了房门。 她手中端着两壶清酒,目光故作不经意的环视了房间内一圈。 这个包厢极大,分为内外两间,内间里头还有一座小小的台阶,上头铺上了一层薄薄纯白细腻的皮毛,外圈放置着一些细碎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百合,瞧来甚是美丽。 除了房内传出的悠扬古筝外,云蓁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 云蓁将手中端着的酒盏恭敬的放置在桌案上。 八仙桌边各坐着三名男子与两名女子,正对着她的男子侧着身子,唇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与不久之前,云蓁曾有缘见过一面,从楼上摔下去的男子有几分相似,只是现在这名正主,比那名书生瞧来更有神韵,更加丰神俊朗一些。 已过三十的年纪,为他添了不少沉稳气质,此刻正专注的瞧向内间轻盈起舞的女子,一动不动的。 安瑞王相比于一旁亦正亦邪坐姿万般懒散,听见动静还抬头瞧了云蓁一眼的兰泽,要沉稳的许多。 而最后一道身影体重极其的鲜明,云蓁几乎不用抬头,便能瞧见他浑身上下颤动的白花花的肉层。 云蓁眉梢微微一挑,心中万般讶异,下意识便将头低的更低了。 先前她未曾瞧见陈玉王进来了。 若是她知晓这个胖子进来了,她自然会斟酌片刻,毕竟这胖子是见过自己的,被拆穿的几率极其大。 只是好在陈玉王此刻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跳舞的女子给吸引了过去,分不出一丝精力在云蓁身上。 云蓁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个兰泽便要让她万般小心了,这怎么又摊上个陈玉王。 云蓁略略退了一些,刻意避开那胖子的角度,小心翼翼的去观察此刻显得十分专注的安瑞王。 只是毕竟离的远了一些,这房内也不好多加停留,云蓁未曾接近,转身便决定离去。 她转身之时,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了那一抹跳舞的轻盈身影。 女子身形纤纤状若拂柳,柔软而纤细的腰肢此刻划动出动人心魄的弧度,刚柔并济的舞动让人完全无法挪开目光,随着古筝逐渐柔和虚化,女子虽带着面巾掩盖去了容貌,但一双眸子生的极为璀璨。 半遮半掩下,有种独特的韵味,难怪将这一屋子的男子给瞧成这样。 只是云蓁总觉得女子的身形有些眼熟。 南唐女子大多身高修长,这名女子却是比她还要纤瘦些,这个体型,若是放到泠国算是正常,但是在这南唐便显得十分娇小可人了。 云蓁讶异之间一舞将罢,女子动作逐渐柔和下来。 云蓁眉梢微微一挑,无意之间与女子对视了个正着,眸底浮出一抹大骇。 那双眸子,竟是万分像是.... 女子气喘茵茵,额角鼻尖都冒出了细密了汗珠,汗水将她面上覆着的面巾打湿,显露出底下绝美的轮廓。 只此一眼,云蓁那只将要跨出去的脚,便是再也跨不出去了。 一曲将罢,女子身形在空中灵巧浮动。 只是便在房内所有人将注意力凝聚在女子身上之时,外头突然传进吵嚷之声。 随即而来的,便是房门被人猛地从外头踢开。 露出女子骄傲而倔强的面容,女子在一阵喧嚣之中猛地闯了进来,正好与云蓁对上。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甩着手中的鞭子,迎面便向着云蓁面上抽去。 云蓁耳力极佳,原本觉着这脚步来的匆忙,总觉得有些来者不善,而后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没想到这两步救了她,否则,按照先前那个距离,怕是被女子这力气直接抽的毁容。 “贱人!你居然还敢躲!”没想到云蓁竟是偏身躲了开去,那女子微微一怔,而后不敢置信的尖叫道。 她本来就怒上心头,原本算的上娟秀的面庞,因为怒火中烧,导致有些扭曲起来。 没想到这突然冲进来的女子不依不饶的追着自己,云蓁身形一晃,目光浮出一抹恼意。 毕竟任由谁人都瞧得出来,她端着托盘,明显是要出门的模样,这人却不管不顾上来就是一顿鞭挞。 云蓁眸光微冷,顺势躲过了那女子的鞭子,方才有时间去瞧那一副捉奸摸样急匆匆奔进来的女子到底是何人。 这乍眼一瞧,云蓁心中登时了然,知晓了这名女子到底是奔着谁人而来。 都所谓是无巧不成书。 这么急匆匆,以如此暴力姿态强势打入这房间内的,敢在这南唐国都内如此撒野的,除了那位云蓁前些日子见过。 直接逼的人男子从三楼坠下去的承欢郡主,又有哪个。 眼见云蓁竟是还敢躲,承欢郡主火气直冒,竟是直接举着鞭子就追着云蓁不断抽打。 云蓁一瞧便知晓承欢并无内力,但这一手鞭子倒是甩的不错,至少,没有个三五年功夫,是做不到现下如此灵活的。 故而,云蓁就算是再机敏,也到底受了几鞭子。 “贱人!”承欢郡主面上神色几近扭曲。“我让你再躲,看你还敢躲。” 云蓁眸光微微一冷,眼见承欢面上神情已经如此,也不知是将给谁人的情绪发泄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眸光微微眨动。 好在这房间也不大,云蓁不过转悠了一圈,便极有技巧,故作慌张的扑到了安瑞王身后。 只是这做得太过逼真,也不知脚下怎的一个踉跄。 云蓁竟是猛地向前一扑,竟是险些扑倒在了那胖子身上,好在云蓁临时反应极快。 当即便跌在了桌上,将桌上摆放着那些碟碗都给撞到了地上。 承欢眼见云蓁已经跌在了安瑞王身后的桌边,不知为何突然冷静了下来,瞪着一双眼睛瞧着安瑞王,目光在这被她自己糟蹋了一番的房间内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那还踏着双雪白小足,静静立在那台子中央的白衣女子身上。 面上浮出一抹冷笑。 只是先前承欢来的极快,再加上承欢郡主追的鞭打的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安瑞王等人虽然觉得头大,但到底还是任由承欢发泄。 此刻眼见这小丫鬟还有几分聪明,躲了过来。 而承欢的目标显而易见的已经转移开去。 安瑞王面上神色一冷,三步并作两步的大跨步向前,在承欢郡主的鞭子落在那女子前,死死抓住了承欢郡主的手。 安瑞王毕竟已经是年过三十的男子,岁月的沉淀下来,尚有几分气势。 只是承欢郡主的脾气秉性,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此刻眼见安瑞王如此护着这名女子,她更是怒不可遏,难以抑制的挣扎,想要从安瑞王手中挣脱开。 “你给我放手!” “闹够了么?”安瑞王却不理会她的挣扎。 承欢郡主虽说性格嚣张跋扈,但到底不过是个十五六七的姑娘家家,力气哪里比的过安瑞王。 安瑞王暴怒之下,自然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死死掐住承欢郡主的手腕,直至承欢郡主的手腕变的青紫,也不曾松手。 “你居然护着那名贱人!”承欢郡主气急败坏的指着那白衣女子骂道。“她不过是个下三滥的下作女子!你竟然是为了她吼我。” 安瑞王冷冷的瞧着承欢郡主撒泼,他保养的不错,瞧来不过像是个二十五六的年纪,与承欢郡主站在一处倒是显得相得益彰,当然,若是忽略过他眸中鲜明的厌恶的话。 “郡主自重!”安瑞王到底是名男子,被承欢郡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面子,这心情不好,神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你,你说什么?” 第十四章 莫要怪罪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叫我自重?”承欢郡主动作一滞,面颊上喷涌而出的愤怒像是戛然卡在面上般,目光直愣愣瞧着安瑞王。 “郡主莫要胡闹!”安瑞王目光微微闪烁,却保持着不避不退的姿态,居高临下,眸底并未有半分笑意,低声警告道。 承欢自然察觉出了安瑞王这话中的威胁之意,感觉到安瑞王捏着自己的手在一点点收紧,但承欢若是如此便容易放弃之人,也不会这些年折腾出这些破事了,她根本不等安瑞王将接下来的话说完,便恼羞成怒般,想要甩开安瑞王的手。 “放手。” 安瑞王这些年也十分了解承欢的性子了,自然不会轻易放手,一字一句道。“郡主莫要太逾越了。” 承欢郡主突然扯出个冷冷的笑容,用尽浑身力气挣脱开安瑞王的钳制,一步站在高台上,高傲的仰着头。“逾越?” “到底不过是个任人玩弄的妓子。”承欢郡主从怀中掏出荷包,重重的抛在了那白衣女子的身上。“不过是银钱买卖!本郡主便买了她又当如何?” “现下这名妓子便是本郡主的了,本郡主想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安瑞王万万不曾想到,承欢郡主竟是弄出这样一出,面上神色难免有些难看。 “郡主...” 承欢郡主却不理会安瑞王难看的面色,她腹中有气,被安瑞王气伤了,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瞧。 安瑞王忍了又忍,方才开口道。“这里可不是郡主你这种姑娘家家来的地方。” “安瑞王莫要太逾越了。”承欢郡主冷冷的盯了安瑞王半晌,而后将安瑞王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安瑞王。 一时堵的安瑞王哑口无言。 他们两僵持之间,那名女子却是缓缓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钱袋子,捏在手中掂量了片刻之后,抬眸瞧了承欢郡主一眼。 就算先前承欢气势汹汹的冲上前来,那名女子已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此刻却是在众人瞩目下,突然捡起那地上的银钱袋子。 这举动未免瞧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承欢郡主冷眼笑看,眼见女子捏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开口讥讽道。“你便不瞧瞧你的卖身钱到底有多少?” 那女子眉眼微抬,眼波流转之间自成一股子媚色。 这狐媚子的模样,瞧得承欢郡主更是来气,扬起手中的鞭子,便想给那女子一鞭子。 那女子捏着那钱袋未动,倒是一旁的几名男子齐齐变了面色。 那原本一直躲在一旁不敢凑上前的陈玉王,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抖索着浑身上下的肉,跨前一步,挡在了那女子身前,护着她,想要替着她挡下这一鞭子。 陈玉王低呼一声,承欢郡主这一击是夹带了报复意味的,故而下手可是不轻。 就算是被而后反应过来的安瑞王挡了挡,落在陈玉王身上还是冒出了一道红痕。 承欢郡主吃了一惊,略略有些惊惶。 毕竟这胖子再怎么也是皇子,击伤皇子,跟处置个妓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击伤这个妓子,祖父可以说是她太过胡闹便罢,这眼下可是误伤了陈玉王。 “陈玉王。” 只是陈玉王想要效仿古人英雄救美,却是忘了自己的体型。 那台子不大,他这体型强行挤入了两人之间,将白衣女子挤得猝不及防下,一个踉跄便跌下了台子。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眼见白衣女子身形不稳,向着自己这里偏过身来。 在搀扶着女子的那个刹那,她故作无意之间,拉下了女子的面纱。 女子跌在云蓁身上,只感觉面上一凉,下意识抬头便对上云蓁那双染上了震惊之色的眸子。 那张脸。 可不就是赵沁绣么? 云蓁唇瓣微微一动,万万不曾想到,这名女子竟当真是赵沁绣。 “多谢。”赵沁绣木然的顶着张绝色面容,低声道了句谢,便自行站稳脚跟了。 只是她裸露在外的雪足与地面交相呼应,越发衬托的她娇柔无比。 云蓁略略清了清嗓子,本想低声说些什么,只是想到一旁不远处可是有个对她‘心心念念’恨不得吃她肉食其骨的兰泽世子,她便将口中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便在云蓁犹豫之间,身后突然落了一道鞭子来。 “果不然!”鞭子击来之时,云蓁听到承欢怒斥道。“果然是你这个贱人!” 赵沁绣眼见承欢郡主不依不饶的模样,也仅仅是眉头微微一蹙,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口中却是淡淡开口道。“正如郡主所言,我到底不过是个妓子罢了,郡主身份高高在上,又何须为了我这个妓子如此激动。” 承欢郡主被气的不轻。 安瑞王的态度也着实奇怪,他面上神色甚是古怪,似乎极为恼怒赵沁绣自己如此贬低自己。 “如诗!” 只是从他口中说出的名字,却是极为陌生的。 云蓁方才觉得奇怪,只见承欢郡主被安瑞王挥手打开,那原本理应打在赵沁绣的鞭子,竟是向着她而来。 云蓁震惊之下,猝不及防身上又吃了一击,只觉身上一痛,低头发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然被鞭打开,她面色一黑,便听一旁的赵沁绣微微顿了顿,目光挪动了过来。 “抱歉,让你平白受委屈了。” 赵沁绣面上浮出一层薄薄的歉疚,那张如玉如画的面孔,不论是做出什么表情,都极为惹人怜爱。 云蓁却瞧得目光一滞,心中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这短短四个月下来,赵沁绣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得。 家道中落,从高高在上的高官之女,落为阶下之囚便也就罢了,最后竟是跌入淮川大河,流落异乡成为了个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子。 云蓁面色略略苍白了些,眸光越发深沉,握着赵沁绣的手指都不由紧了紧,旁人瞧着,只以为她是因为身上伤口故才如此,倒是无人注意些什么。 赵沁绣微微一滞,不由偏头疑惑的瞧了云蓁一眼,似乎不甚明白云蓁这是怎么了。 “如诗。”安瑞王徒手劈下,将承欢郡主手中的长鞭给夺下来,面色略略有些焦急的踏前一步,目光紧紧锁在赵沁绣的面上。“如诗,你无事吧。” 赵沁绣却是扶着云蓁退开了些,然后在众人瞩目之下,自嘲般勾起唇角,将手中的钱袋摊开,取出里头的几片金叶子似笑非笑的瞧了几眼。 然后举着那几片金叶子,再瞧了瞧面色万般难看的安瑞王,自嘲道。“卖身钱。” 安瑞王的面色越发难看了,那张俊美的面上,浮出一抹山雨欲来的低压气势。 “如诗!”他这几个字里头,已经带了一丝的恼意。 赵沁绣略略躬身,在云蓁的瞩目之下,对着安瑞王略略躬了躬身子,行的居然是南唐礼仪。“如诗多谢王爷这些日子的乞怜。” “如诗,你在说些什么?”安瑞王面上常年挂着的温润面具,终究是有了一丝裂痕。 云蓁站在一旁紧紧盯了安瑞王半晌,发觉安瑞王周身散发出的暴怒可不似作假,心中甚觉古怪,终于是察觉出了一丝的不对之处。 她怎么觉着,赵沁绣与安瑞王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的很? 想来也不是云蓁一人如此觉着,那被安瑞王夺去了鞭子的承欢郡主,发觉这两人竟是当着自己的面,变相的调情般,想起这些年,安瑞王对自己疏远的态度,腹中登时就冒了酸泡,不平的就开始闹腾。 “安瑞王。” 安瑞王额角抽痛,显然是已然到了忍耐的极限,目光冷冷的盯着承欢郡主,仿佛是在瞧什么跳梁小丑般似得。 那方承欢郡主被安瑞王牵制住,这方。 云蓁思忖了片刻后,借着与赵沁绣靠的及近的姿势掩护着,借故探上了赵沁绣的脉搏。 云蓁的动作虽说极为轻柔,但赵沁绣显然十分敏感,下一刻便偏过头,盯了云蓁一眼,目光之中浮出一抹警惕之色,迅速的收回手。 便在此刻,好似插不进几人之间,还替赵沁绣挨了一下的陈玉王好似反应了过来,挤了过来,原本是想要对赵沁绣说些什么,表表态,但眼角余光无意之间瞥见了云蓁的脸后,下意识转过头盯着云蓁的脸,眉头紧锁。 “你怎么会在此?” 云蓁暗叫一句不好,原先她是估算好了位置,刻意背对着那胖子的,此刻未曾想到,一时分神,便被这胖子瞧了个正着。 察觉到身后一直并未出声,默不作声的站着的兰泽也将目光投掷了过来,云蓁浅浅吸了一口气,低眉敛目道。 “王爷安康。” 陈玉王也不尝试着靠近了,站在原地惊异不定的瞧着云蓁。 皇室中人,多多少少有些疑心病,此刻被陈玉王这大嗓子一吼,那方正在钳制承欢郡主的安瑞王也下意识的将目光投掷了过来。 这房间内站着的几人,此刻将所有的目光,尽数投掷在了云蓁的身上。 承欢郡主冷冷甩开安瑞王的手,冷笑道。“怎么?陈玉王识得这个丫鬟?” “听着这个口音,可不是我们南唐人,说不准是别国的探子。” 陈玉王惊异的瞧了瞧云蓁,再瞧了一眼云蓁身侧站着的赵沁绣,眉头不由微微一蹙,眸光浮出一抹警惕起来。 他几个时辰前,刚刚与云蓁打过照面,现下云蓁却是突然出现在这,也由不得他不警惕。 只是他这想法倒是无错。 但是却一时忽略了在场一个,一直并未说话的人物。 “承欢郡主这话,倒是说得不甚在理啊。”兰泽长腿一跨,便站在了云蓁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笑眯眯的道。 先前承欢得知消息之后,气急了,冲进来便追着云蓁打,而后的注意力又落在了赵沁绣身上,一心觉着乃是赵沁绣这个狐媚子,凭着一张脸勾搭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安瑞王。 一时倒是忽略了这房内还有个自己不识得的人。 只是原先这人一直只是站在一旁瞧着她们闹腾,并未开口说话,她倒是未曾注意。 此刻侧耳一瞧,发觉这人面容精致却不乏男子气概,长得俊美无匹比之安瑞王还要胜上几分,承欢郡主眸底浮出一抹惊艳,再一听,发觉男子的口音也不似南唐人。 “兰世子莫要怪罪。”原本好好的,没想承欢竟是追到这里来胡闹一场,而后又口不择言的在陵兰兰世子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安瑞王不仅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还觉得承欢郡主将他们南唐的脸都不知丢在何处去了。 若是这些话引起了兰泽的不满,安瑞王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第十五章 何处得罪?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郡主年幼不知事,还望兰世子莫要怪罪才是。”安瑞王略略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忙上前一步,开口安抚兰泽道。 兰泽似笑非笑的环视了一圈狼藉无比的房间,而后不由退了些,避开这个话题,对着安瑞王开口道。“今儿本世子也着实一饱眼福,瞧着安瑞王有私事缠身,今日天色也晚了些,本世子便先行一步。” 兰泽说话之间,目光无意识略过了云蓁那张低眉顺目的眉眼,略略沉吟了片刻,总觉得云蓁颇有些眼熟。 眼见兰泽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安瑞王方才松了一口气,略显歉疚的开口道。“世子慢走,小王派人替世子引路?” 兰泽此刻回过神来,心知不能搀和进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笑道。“不必了,这路本世子还是识得的,再者本世子还想瞧瞧这南唐夜景,就不劳烦安瑞王了。” 听到兰泽这鲜明的拒绝,安瑞王眉头略略紧了紧,但到底未曾说些什么。 承欢也知晓自己先前是说错了话,眼见兰泽也没有插手的意思,心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胸口憋闷,眸光闪耀,一点点从被安瑞王身形挡住半边的赵沁绣身上而后挪动到一旁的云蓁面上,冷笑道。 “先前本郡主就觉着你这丫鬟行踪诡谲,现下人赃并获,说,你到底是想来做些什么?是不是来联络探子?” 这承欢郡主颠倒黑白的功底可谓是极其深厚,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云蓁仅要扫上一眼,便能够清楚知晓。 不过是污蔑自己是探子,顺带把赵沁绣给一同拉下水吧。 毕竟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赵沁绣可不是南唐口音,只是这满堂春可不是什么善堂,赵沁绣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是因为落魄导致,并无根底,又是妓子可以说乃是并无人权,承欢郡主便是掐准了这个,便想着随意扯个借口,拔除这眼中钉。 只是她深知这柿子要挑软的捏,赵沁绣有安瑞王护着,承欢郡主便瞄上了她,想要借着她的口,将赵沁绣拉下水。 被云蓁盯着,承欢郡主怎么都觉得十分不舒服,面上神色登时一冷,恶狠狠的瞪着云蓁,只是她手上的鞭子还在安瑞王手中,她此刻没了武器,自己拿云蓁没有办法。 好在她还带了不少人来。 “好啊,你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承欢郡主冷笑道。“来人来,将这丫头给本郡主抓起来。” 云蓁略略退了一步,不避不让的与承欢郡主对视了一眼,“郡主便不问问陈玉王,奴婢乃是谁人身侧的丫鬟?” 没想到云蓁竟是还有胆子如此说,承欢眉头微微一蹙,冷笑道。“不论你是谁身侧跟着的丫鬟,你此刻出现在此,必定是有所图谋!若是你当真无心,又怎会潜入这里?” “谁知晓你身上到底有没有藏利器,潜进来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承欢郡主横眉冷目。“给本郡主搜身。” 云蓁眉头紧蹙,下意识退了几步。 承欢这心思明显,不过倒是误打误撞,她身上倒是的确有些利器,只是这些东西,却是万万不能让她搜出来的,否则。 待会当真百口莫辩了。 云蓁将目光扫到一旁站着的陈玉王低声道。“王爷,我家皇子这些日子待奴婢如何,王爷理当十分清楚,奴婢今日潜进来,也不过是听闻王爷在此,想要潜进来瞧瞧我家皇子罢了。” 陈玉王心中虽说有些疑惑,但是瞧着云蓁眸光流转,口中飞快说出的这些话,也不似作假,一时之间倒是当真有些犹疑。 云蓁这话虽说有些荒唐,但于情于理倒是说得通的。 毕竟这些日子下来,他带着祁盛华在京都内四处游走,隐隐之间也是有所察觉的,祁盛华待这个丫鬟倒却是极为好。 而这满堂春毕竟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故而祁盛华便让这丫鬟先行回去。 此刻这丫鬟虽说如此做有些逾越,但谁知晓祁盛华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先前承欢几句话下来,已然得罪了兰泽,若是此番又因为承欢无理取闹下来,将祁盛华身侧的贴心丫鬟给抓住逼问了一番,谁知那位苌楚三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若是就此揭过便也就罢了,祁盛华若是怒了,那他在父皇那里也不好交代。 云蓁眼见这胖子面上浮出犹疑之色,忙乘热打铁道。“还望王爷赎罪,奴婢心知奴婢此番逾越,只是到底乃是心系我家皇子,还望王爷派人去与我家皇子知会一声。” “皇子?你是哪家皇子身侧的随侍?”此番泠国使臣还未入南唐国都,现下率先赶来的唯有苌楚与陵兰,陵兰那位世子先前已经出去了,这个丫鬟所说的,莫不是那位素有克妻之名的苌楚三皇子祁盛华? 承欢不仔细深想也便罢了,一想到乃是祁盛华身侧跟着的丫鬟,心中便觉得十分荒唐。 毕竟这些皇子哪个后院不是三妻四妾的?不说本就十分好色的陈玉王了,就是瞧来温润文雅的安瑞王除了正妃外,也有不少姬妾。 而这丫鬟不过是祁盛华身侧跟着的一个丫鬟而已,不仅不理会主子的命令,私自跟了进来不说,此刻竟还将主子搬了出来? 若是她身侧有这样的丫鬟,早就被她活活打死了。 这丫头虽说算有几分姿色,但那位三皇子听闻甚得苌楚陛下的宠爱,就算是有个克妻名头,身侧怕是美女如云,哪里会在意这样的一个丫鬟,打杀了之后,至多那祁盛华气急,她赔给他一个就是了。 现下承欢将赵沁绣视为眼中钉,恨不得早日拔除,眼见云蓁与赵沁绣多有亲密接触,却也是不管不顾了。 “谁知晓你这丫鬟私自进来到底是否为了行刺,说不准呆在苌楚三皇子身侧本就是图谋不轨,只是借由苌楚三皇子之手,接近目的罢了。”承欢郡主深谙抓贼抓脏之道,只要抓住了云蓁,如何拿捏,还不是她想怎么做怎么做? 就算是没有武器,她也能给她编排几件出来。 云蓁面色当即冷了下来,忙连退几步。“奴婢并非是南唐人,承欢郡主无权处置奴婢。” “无权处置?”承欢冷笑道。“本郡主有权无权不是你说了算的。” 云蓁面上浮霜,一双眼睛死死定在承欢面上,手指抚摸上腰带,悄无声息的摸出几根银针夹在指缝之中。 “奴婢要见我家皇子。”云蓁脚步微晃,倒是凭借自己的身形,勉强躲开了那些人的钳制。 心知承欢的心思,云蓁知晓自己自然是不能落在她手里。 现下毕竟不是泠国,她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 现下最主要的,还是拖延时间了。 “不论奴婢潜进目的如何,奴婢都理当交由我家皇子处置,而非是你南唐人自行处置。” 心知承欢乃是个怒上心头,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安瑞王因为先前承欢已然口头得罪了陵兰世子。 此刻眼见承欢如此,面色越发难看道。“够了!还没闹够么?” 承欢自以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并未被人瞧透,眼见安瑞王竟是还吼自己,心中登觉得委屈,登时倔脾气也上来了,死死瞪着安瑞王,一副死都不避让的模样。 “住手!”安瑞王额角青筋直跳,面上那副温润尔雅的面具终于是挂不住了,眸底翻涌起无尽的怒色,回瞪着承欢,咬牙低声道。“你莫要以为你这点小心思谁人不知,若是当真惹怒了那祁盛华。” “就算是成和亲王再是宠爱你,也是保不住你!” 承欢郡主却是不理不顾,完全是气疯了般,安瑞王越是不让做,她越是要做。 “不许住手!出了什么事情,本郡主担待着!” 她心中嗤之以鼻,到底不过是个丫鬟,她就不信,还能出什么事情。 只是到底这个房间算不得太大,云蓁越发躲的吃力,她耳力极佳,自然能够将承欢郡主与安瑞王的争执停在耳中,不由连连蹙眉。 虽说这安瑞王明面上说是在阻止承欢郡主,但怎么反倒是激怒了承欢郡主? 云蓁不由用眼角余光扫了安瑞王一眼,发觉他虽说处于暴怒状态,可是那周身的气势,却是十分古怪。 而那陈玉王果不其然,此刻竟是小心翼翼的去搀扶着被故意一推,跌落在地的赵沁绣去了,好似完全不顾已经快要被安瑞王刺激的发疯的承欢郡主了。 这副场景,怎么瞧,怎么觉得奇怪。 安瑞王对承欢郡主的态度,陈玉王置之不理的态度。 而赵沁绣的神色,却又显得十分木讷。 这房间内几人处处都透着古怪之色。 云蓁总觉得,这件事情,怕不是如此简单,定然有什么内幕。 虽说她仅仅是进来侦测一番,瞧瞧这位安瑞王到底是不是李景瑞,今儿一瞧,云蓁却也有些模糊,她竟是发觉,五年时间相处下来,她那位便宜驸马,竟是伪装的极好,隐约之间,这人有些像。 但是云蓁潜意思之中,却又隐隐觉着,这位安瑞王给她的感觉不尽相同。 就算是她也不免有些迷糊了。 这南唐国都里头的水,也深的很啊。 因为云蓁的动作微做停顿,终于是被人擒住了。 至于能够拖这么久,还真是应该多些安瑞王先前发出的那声命令,压制住了那些侍卫。仅剩承欢身侧的几名忠心耿耿的丫鬟,方才替云蓁拖延了些时间。 云蓁略作挣扎了片刻,却是还被那丫鬟给压制住了。 毕竟这南唐人不光是体型纤长,这力气也着实是比寻常女子要大上一些。 不过这时间上,已经差不多了。 拖延了这么久,祁盛华也该过来了。 就在云蓁如此思忖之间,围挡在房门口的人突然分了开,祁盛华那张冷峻的面庞在瞧见被三四名丫鬟压着的云蓁后,轮廓线越发清冷了。 “这里倒是热闹。” 安瑞王揉了揉略显酸涩的额角,眸底沉寂了一丝失望之色,只是稍纵即逝,不过却是被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云蓁敏感的察觉出了,不由越发觉着,这安瑞王心思深沉,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无双你怎的在此?”祁盛华跨出一步踏了进来,面上露出一抹煞有其事的疑惑,而他的目光在云蓁肩胛上显露出来红痕上头,略略顿了顿,面上的笑意也不自觉的淡了几分。 目光迅速捕捉到安瑞王手中尚且捏着的,那一瞧便是女式骨节长鞭上,沉声问道。“不知本皇子的丫头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竟是逼得几位动用私刑?” 这处置好了送个消息过去,跟在处置之时,被人主子撞见,乃是两个概念。 便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承欢郡主也未免觉得有些尴尬,目光下意识落在迎着外头烛火踏进来的祁盛华面上,不由微微怔愣。 原本可能一世都见不到的出色男子,今夜竟是见了两个。 先前的陵兰世子虽说也是极为俊美,但是那副比女子还要精致妖孽的容貌着实不对承欢郡主的口味,而祁盛华与那陵兰世子却是两幅截然不同的长相。 承欢郡主乍一见祁盛华这副长相,竟是懵的一时说不出话来,面颊竟是缓缓浮出一抹粉红。 吞吞吐吐之间,竟是难得浮出一副小女儿娇态。 哪有先前嚣张跋扈活是要食人般的泼辣姿态。 这陡然的转变让这房内的氛围陷入难掩的低潮,众人的面色尤其古怪。 目光不由齐齐向着一旁的安瑞王瞧了过去。 安瑞王此刻的面色一阵红白交错,虽说不至于对承欢动了心思,但是到底这口口声声对自己疯魔般的女人,转头瞧见另一名男子之时,却是显露出如此神态。 与对他之时,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态度。 这个落差,就算是安瑞王与承欢之间并未发生什么,但是安瑞王总觉得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甚是难堪。 祁盛华自然是注意到了承欢那副表情,却仿若不曾发觉般,几步上前,动作极为轻盈,但速度却极快的停留在了云蓁身前,瞧着钳制着云蓁的那几名丫鬟,眉头微微一蹙。 “松手。” 那些丫鬟被祁盛华陡然逼近,都不由有些惊惶,竟是都听话的松了手。 云蓁活动了一下手脚,神色古怪的抬眸瞧了祁盛华一眼,那眸底的揶揄瞧得祁盛华眉梢微微一扬,咬牙切齿的倾身上前,凑在云蓁耳畔低语道。“待会儿再收拾你。” 云蓁面上神色未改。 祁盛华说罢,转过身,神色漠然的开口道。“我这丫鬟被我娇宠惯了,甚是胡闹,若是多有冒犯,还望几位多加担待。” “无妨,无妨。”陈玉王眼见祁盛华出现,好像才想起这一茬似得,方才从美色之中攀爬起来,忙上前道。 “三皇子多礼了。”陈玉王顿了顿,转过身,对着祁盛华介绍道。 “这乃是小王的皇兄,安瑞王。”再介绍承欢郡主之时,陈玉王不由微微顿了顿,眼见承欢郡主这仿佛是入了迷般,不知羞耻的直勾勾的盯着祁盛华的那张脸瞧,总觉得面上甚是无光。 毕竟承欢以前虽说乃是疯魔了,但到底是迷恋他的皇兄。 现下竟是对个别国皇子的容色迷恋成这副模样,若是被成和亲王知晓了,承欢郡主失态成这副模样,怕是会恨不得掐死这个孙女。 陈玉王心中腹诽,但还是和气的介绍道。 “这位乃是承欢郡主。” 承欢郡主仿佛这才回过神般,垂眸敛眉收敛了些,好似先前那副德行并非自己一般。 哪料祁盛华仅仅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眉梢微微一勾。“那么本皇子敢问,本皇子的丫鬟到底哪里得罪了郡主?” 承欢微微一怔,顺着祁盛华的目光望过去,发觉云蓁有一处伤口略显红肿暴露在外,一瞧便知晓乃是鞭子所伤,祁盛华这句明显是在询问她了。 一时之间,承欢郡主面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第十六章 什么下场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眼见承欢郡主半晌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安瑞王上前一步,忙开口道。“只是这丫鬟来路不明,承欢以往曾受过些惊吓,这一时失了手,还望三皇子莫要责怪。” 按道理来讲,若是换做别的事情,安瑞王是万万不想搭理承欢的,只是现下涉及两国邦交,他也不能任由承欢死命折腾下去了。 毕竟得罪死了祁盛华,谁人都没有好处。 “责怪。”祁盛华眸光闪烁,双眸微眯,若是云蓁不曾受伤,他倒是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现下这承欢郡主下手没有分寸,这伤及云蓁,他又怎会如此轻易便饶恕承欢? 眼见安瑞王几句话轻描淡写下来,就想要将此事揭过的模样,祁盛华面上神色未改,周身上下散发而出的气势却是越发迫人了。 那边祁盛华与安瑞王两相对峙,云蓁的注意却是落在一旁的赵沁绣身上,瞧着神色略显木讷的赵沁绣,眸中暗色翻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沁绣此刻却仿若与这房内的嘈杂不甚交融,她的目光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内不断环视,最后定定的落在自己光裸的雪足上。 似乎是恍然之间察觉了云蓁的目光,她抬头,似乎被云蓁眸底翻涌着的诸多情绪给打动了般,有些怔愣愣的与云蓁对视着。 “我们是不是见过?” 恍惚中,云蓁听到赵沁绣万般疑惑的声音。 “姑娘,是名叫如诗么?”云蓁低低的开口问道,目光定定的与赵沁绣对视着,妄图从那双略显空洞的眸底分辨出赵沁绣此刻的心情,只是那复杂的眸底,云蓁除了一些茫然外,竟是什么都未曾瞧出来。 赵沁绣微微一怔,张了张嘴,本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是被祁盛华冷声压过。 “安瑞王不必多言,本皇子就此告辞。” 祁盛华冷哼一声,转过头,目光深深的在赵沁绣的身上停留了一圈,眸底浮出一抹暗色。 话已至此,云蓁自然知晓,不可在此多加停留,借着转身,云蓁轻轻将手中物件塞入了赵沁绣袖中,方才跟着祁盛华转身出门了。 眼见祁盛华甩袖出门,安瑞王面上越发难看起来,目光凝聚在承欢郡主面上。 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子山雨欲来的气势。 一向温润文雅的人,要是动起怒来,比一般人还要让人恐惧。 承欢郡主本想硬气的说些什么,只是对上了安瑞王满是怒色的眸子后,竟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支支吾吾的躲避着安瑞王的眸光。 “滚!”安瑞王显然已是到了极限,额角不住的抽动着,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若非是他控制力极强,怕是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承欢郡主也不知是吓是惊,刹那之间就红了眼眶,唇角上下抖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转身便走了。 这方闹腾的动静不小,承欢郡主的泼辣之名在这南唐内也是赫赫有名,此时这般红着眼的模样,倒是真无几人见过。 待到承欢那个祸害离去,安瑞王的目光便挪动到了一旁站着,体型庞大的陈玉王面上。 陈玉王此刻下意识偏头便对上了安瑞王的目光,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庞大的身躯便如同震动一般,竟是下意识避其锋芒。 “皇兄..二皇兄。” “出去。”相对于承欢的态度,安瑞王此刻的态度已然算的上极佳了,他略略闭了闭眼,让眼底的红血丝就此沉淀下去,目光移动在陈玉王的面上。 陈玉王犹豫了片刻,目光下意识的就向着赵沁绣的方向而去。 “二皇兄。”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瞧出安瑞王此刻的情绪不稳,若是伤及了如诗.... 只是陈玉王这方还未做好打算,安瑞王阴沉沉的声音便再度响起。“老三,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陈玉王此刻竟是不敢与安瑞王对峙的,毕竟他这个二哥虽说并非什么大能之辈,也不甚讨父皇喜爱,但到底现下不是为了一个女子争端的时候,今夜之事传到父皇耳中,他们一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叫他避让,陈玉王又觉得十分不甘心。 毕竟费尽心机,方才做到如此,若是如诗被二皇兄三言两语给哄骗了,他最后也无能为力。 这到嘴的鸭子若是飞了,任由谁人都觉得心情不爽。 陈玉王犹豫了再三到底还是未曾说些什么。 待到房间一关,将外人那些探究的眼神都给阻挠在外,而这房间里头仅仅剩下了赵沁绣与安瑞王两人后。 赵沁绣方才睁开了那双映波流转的眸子,抬起头与安瑞王对视了一眼。 安瑞王现下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一向是细心,此刻低眸,发觉赵沁绣双脚光裸,甚至踩踏之处,竟是还残有一地碗碟碎渣,他眉头一蹙,不由上前一步。 “如诗,你无事吧?” 他进一步,赵沁绣便退一步。 “多谢王爷关怀,如诗无妨。” 赵沁绣这一退,安瑞王便发觉那地上竟是有一道鲜明的红痕,不由心疼道。“如诗,你受伤了?” 赵沁绣面容木讷,那张倾国倾城容颜上就算是没有半分鲜活的表情,也绝美的如同工艺品,让人挪不开目光。“多谢王爷关怀。” 安瑞王此刻方才注意到赵沁绣话中的抗拒之意般,略躬的身子微微一僵,抬眸瞧向赵沁绣,眉头微微一蹙,今夜他的耐性已然消磨殆尽,此刻能够容忍下赵沁绣,还是他压制了自己的脾性的缘故。 “如诗,莫要闹了,若是不处置干净,你好些时日都无法直立行走,更莫说要跳舞了。” 提及这个,安瑞王的眸光方才柔和了些,从他的面部表情之中,不难推断他乃是忆起了先前赵沁绣的绝美舞姿。 赵沁绣不说话,浑身上下都显露出一股子抗拒之意。 安瑞王微微蹙了蹙眉头,面上的神色逐渐变换,最后甚为恼火。“如诗?!” 听到这里,赵沁绣方才动了动眼珠,落在了安瑞王的身上,垂眸淡淡应下。“奴家在。” 安瑞王强压耐性道。“如诗,你今儿也瞧见了,承欢是个没约束的,今日若非是我护着你,你怕是有些苦头要吃。” “这满堂春也不甚安全,待会儿,我让人跟那妈妈支会一声,你今日便与我回府吧。” 以往因着赵沁绣不愿,安瑞王又秉承着美人如玉需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的道理,从未强迫过赵沁绣什么。 今日承欢如此一闹,安瑞王方才惊觉,如诗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是与旁的姬妾不同的,若是被承欢折腾死了,他怕是会极为难受。 再加上,今儿陈玉王也出现在此,瞧着对如诗这般殷勤的态度,若是他娇养的花儿,被陈玉王给糟蹋了去,他想要吃了陈玉王的心思都有了。 安瑞王心中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瞧着地上的血痕,想了想,上前一步,躬身弯腰就要将赵沁绣拦腰抱起,只是没想赵沁绣竟是退了一步,避开了安瑞王的手。 安瑞王吃惊之间,听到赵沁绣冷静的开口问道。 “王爷以为,郡主是为何寻如诗麻烦?” 安瑞王怔然抬眸便对上赵沁绣那双沉寂的毫不起波澜的眸子,也不知怎的,他竟是平白生出了一丝恼意。“如诗,你莫要太过火!” 安瑞王双眸危险的眯起,眼见赵沁绣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心中竟是不断琢磨,是否是自己这些日子对如诗太过呵护,导致如诗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若非是有本王护着你,你以为你这两个月来,会过的如此安逸?”以往安瑞王可从来不曾在女子面前失态,毕竟他也算是个有权有势的,向来只有女子巴结自己的份额,哪里如此低声下气过? 安瑞王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是他心中又隐隐知晓了这个答案,兴许是因为今夜出现了两名比自己要出色的男子,让他有些焦心,尤其是祁盛华那临走时的那一眼,让他觉得不甚心安。 起先安瑞王带着兰世子前来,虽说是为了让兰世子欣赏歌舞,但他也是存了几分私心的,不然也不会让赵沁绣带上面纱跳舞。 却不料想,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是有后悔药,安瑞王心知,自己是万万不会带陵兰世子来这里,平白让人瞧了自己的笑话。 只是这世上毕竟没有后悔药。 “所以。”赵沁绣突然开了口,眸底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不起波澜,仿佛安瑞王不论说些什么,都引不起她的半分波澜似得。“如诗今日方才谢过了王爷这些日子的乞怜。” “正如王爷先前所说,若非是有王爷庇护,如诗这些日子无法过的如此安逸,但是。” 赵沁绣眸光陡然一亮。“如诗不过是一介女流,无法与高高在上的皇族抗衡,烦请王爷放过如诗。” 赵沁绣说罢,深深躬身一礼。 安瑞王震惊的退了一步,目光直勾勾的停留在赵沁绣的面上,哑然失声。“你说什么。” “王爷厚爱,如诗没齿难忘。”赵沁绣头也不抬,低声道。“但如诗自知身份卑微,以免王爷惹祸上身,烦请王爷放过如诗。” “你!”安瑞王气极反笑,你你了半天,最后却是因皇族的骄傲所至,他什么话都未曾说出口,甩袖离去。 等到安瑞王重重的摔门离去,赵沁绣的身子方才软了下去,就算是坐在碎渣上头,她也好似并未有半分的痛觉一般。 颤巍巍的伸出手,瞧着自己手中的物件,她的眸底浮出一抹疑惑。 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底交织着许多复杂情绪。 她只觉得脑中甚是混乱,在她毫无察觉之间,她竟是发觉眼角逐渐湿润,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赵沁绣怔然的抬起手,摸了一把脸,竟是发觉她早已泪湿眼角。 这,这是怎么了? 忽的赵沁绣脑中头疼欲裂,灵魂放佛要随时漂离自己的身子一般,她无意识的伸手死死握住掌心之物。 冰冷的液体在她无法控制之间一点点顺着眼角滑落,在赵沁绣仰头的空挡,悄无声息的没入在她的鬓脚之中。 “怎么?” “不舍得?” 在赵沁绣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之间,她突然瞧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影影倬倬的站在距离她不过是一尺之遥的地方,用万分冰冷沉寂,放佛在瞧一个死人的眼神瞧着她。 男子的声音低声而悦耳,但是听在赵沁绣的耳中,却仿佛是催泪魔音一般。 赵沁绣下意识缩了缩手,掌心死死握紧,锁进了宽大的袖炮之中。 “莫要忘了你自己的立场。” 男子静静的瞧了赵沁绣一眼,眼见她麻木般跌坐在地上,眼角因为泪意,染上了一抹晕红,越发将她的娇小无助给衬托出来。 男子上前几步,一把掐住了赵沁绣的脖子,强迫着赵沁绣抬起头来。 “我可以让你生,自然可以让你死。” “你乃是个聪明的,这些理应比谁都清楚。” 因为泪眼朦胧的缘故,赵沁绣此刻瞧来楚楚动人,但却勾不起男子的半分怜香惜玉之感。 厚重的大手一点点加重,将赵沁绣胸膛处积累不多的空气一点点逼出。 赵沁绣面色涨红,泪腺也得以控制,男子的面容方才在她的眼中逐渐清晰。 “清楚。”她自然是比谁人都清楚的很。 男子与赵沁绣对视一眼,冷哼一声,甩手将赵沁绣抛在一旁。 赵沁绣被这力道猛地一抛,身子一歪,便磕到了一旁的墙壁之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清楚就好。” “你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是稍有异动。” 男子的声音陡然一沉,寒的似冰。“你理当知晓自己什么下场。” 说罢,他便如同来是悄无踪迹般,身形几经晃动,便登时不见了踪迹。 赵沁绣泪意早早止住,身子却没有动弹的意思,握着手中的东西,怔怔然的出神,也不知到底是在琢磨些什么,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底,翻涌着一丝迷茫。 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第十七章 不得而知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王爷,到了。”翻身从血红棕马下来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面容硬朗冷峻,环视了四周一圈。 身侧的副将忙上前凑近了些低声在高大男子耳畔说些几句什么,那男子下颌微挑,目光瞧着那笑着迎来的男子。 男子身形倒是与他相差无几,身上穿着长锦绣袍上青酥纹若隐若现,男子肤色及其白净,是那种类似于不健康的毫无血色的苍白,司空傲的观察力乃是一绝,自然是敏感的察觉出了这位迎上来的南唐王爷。 脚上似乎以往受过些伤,虽说他极力控制,但明显能够察觉出,他双脚受力不同,一轻一重。 竟好似是个跛子。 “殿下,泠国使臣在一个时辰前便到了,是由南唐陈景王亲自迎接。”祁盛华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接过白止手中的信件。 “泠国使臣来的乃是何人?” 听到祁盛华漫不经心的问话,白止略略滞了滞,竟是还下意识的向着云蓁方向瞧了一眼。 云蓁自然将白止如此举动尽收眼底,眉梢微微一扬,却发觉白止已然将目光挪移开去。 “乃是泠国镇南王司空傲。” 白止垂眸站在一旁,明显注意到祁盛华拆解信封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白止正是奇怪之际。 “倒是个分量及重的家伙。” 云蓁倒是不觉得奇怪,虽说这她比使团提前了将近一个月,并不知晓华云修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但她心中也十分清楚,因着泠国元气大伤,云修能够信赖的使臣又是不多,而这各国使臣又皆是由皇子王爷领头,算来算去,也唯有驻守边境的镇南王能有这个分量了。 当然,若是德怀王识趣些,他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只是她那个便宜父王,却是个瞧不通透的。 司空傲是由陈景王迎接? 陈景王么?云蓁的思绪又有些飘远,她记着,这位南唐三皇子陈景王,好似幼时脚裸受伤,是个跛子? 云蓁微微蹙眉,便是因为这身体有疾,故而陈景王除了那位好似内定等同太子般的齐景王,南唐陛下总归是对陈景王有愧,待他倒算是不错。 只是这皇位,可以交付到年幼的皇子手中,也可交付到一个体型宽厚的皇子手中,但却万万不可能交付到一个身体有疾的皇子手里。 故而,那陈景王虽说被南唐陛下万般宠爱,但却无一位皇子将他视为眼中钉。 其他皇子明争暗斗,他的日子倒是过的极为清净。 在云蓁出神之间,祁盛华一目十行的将信件瞧罢,略略抖了抖,而后一点点将信件给叠放在一处。“这赵沁绣即是在南唐国都,那与她一同消失的那名男子,怕也是与她间隔不远?” 听祁盛华提及赵沁绣,云蓁眸底不由浮出一抹忧色,点了点头。 “小九毕竟不同沁绣,他乃是一名男子。” “又是会武的,必定能护着自己。” “至于为何此刻遍寻不到小九踪迹。” 小九的易容术及其高明,若是他有意隐藏身份,便是她们再如何寻找,怕是无法将他揪出来的。 小九她到底是不忧心的,只是那日匆匆一瞥,仅仅只与赵沁绣短短接触了片刻,瞧着赵沁绣这幅德行,怕是也算不得过的太好,她心中思量,要寻个时机,将赵沁绣救出来才是。 只是没想一夜过去,赵沁绣便仿若是人间蒸发似得,第二日却是遍寻不见,也不知到底是被谁人带走了,再加上这毕竟不是泠国,她也不能组织大批人手进行地毯式搜寻。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心中幽幽一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先前露了什么马脚,让人起了疑,还是赵沁绣露了什么马脚。 思及此,云蓁便觉头大如斗。 云蓁略作沉吟,从桌前站起,取过纸墨,写下一封信,封好后,原本是想交由琉璃,但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须得自行走一遭。“我须得去国宾馆里头走上一遭。” 她虽说不愿与司空打个照面,但到底有些话乃是在信件之中,说不清道不全的,若是这封信件落在旁人之手,那便十分麻烦了。 祁盛华将手中信纸收入怀中,站起身道。“我随你一同前往。”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两人略作准备便想出门。 却不妨外头守着的白契面色古怪的进了来,发觉云蓁与祁盛华两人好似要出门的模样,微微一怔,不由开口道。“殿下,您与郡主可是要出门?” “何事?”祁盛华略略抚了抚身上因为坐立而显得褶皱的衣摆,抬眸瞧了白契一眼。 听出白契这话中的支支吾吾,云蓁的脚步微微一顿,不由回眸瞧了白契一眼。 白契神色略显尴尬,避开与云蓁对视,仅仅是对着祁盛华躬了躬身子。“陈玉王来访。” “恩。”祁盛华淡淡应了一声,知晓白契必定还有下文。 毕竟陈玉王乃是奉皇命,经常在此出入也着实正常的很。 “一同前来的,还有承欢郡主。” 白契这话一出,面色古怪的,便不止是白契了。 云蓁似笑非笑的瞧了祁盛华一眼,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处置好你这遍地尽绽的桃花罢。” 祁盛华眉眼之中泛起一阵无奈,瞧着云蓁毫不停留的背影,悠然探出一口浊气,沉声道。“人在何处。” ...... 云蓁此去,倒不是去约见司空傲,此时泠国使团虽由司空带队,但一同前来的,不是听闻还有许家大公子么? 小九他曾与许家大公子打过几次照面,若是清楚自己现下的处境,无疑是会向许家求援的。 只是,云蓁觉得甚是古怪的就是,若是小九当真是安全无虞,为何不跟泠国那方联系? 这国宾馆不远,大约也就是小半盏茶的功夫。 云蓁仔细斟酌了一番,估摸着时间,掐着点求见许大公子。 “什么?”许文晖诧异的放下手中黄底的梅花玉碗,瞧了那前来通禀之人。“你确定乃是来寻我?” “是。”那前来通禀之人口齿伶俐,不过短短几句的功夫,便活灵活现的将外头那名前来寻许文晖的女子描述了一遍。 许文晖细细听着,越发觉得十分疑惑,好似自己记忆之中,并无这人一般。 只是听闻这女子开口便点出他的姓名,他心思一动,还是当即下令让人将那名女子迎了进来。 不久之后,许文晖盯着那名垂眸敛眉的女子,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何人?” 云蓁被人迎了进来后,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含着笑环视了周围立着的那些丫鬟一眼,反问道。“大公子莫是还惧怕奴婢一个弱女子不曾?” 许文晖隐约觉得这名女子的口气甚是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 “你?” 许文晖上下打量了云蓁片刻,云蓁未施粉黛,素净着一张面孔,五官平平,但因生了双好眸子,却是凸显了她的气质,瞧着云蓁身上服饰穿着,不似他们泠国,更不这些南唐装饰。 但女子口音,似乎隐隐又与泠国有些相近。 莫非乃是苌楚人? 这个念头在许文晖的脑中略略转了一圈后,停留了片刻,他疑惑着开口道。“你乃是苌楚人?” 云蓁却是没有这些时间与许文晖多加纠缠下去,微微一笑小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放置在桌案上,轻轻推到许文晖面前。 许文晖微微一怔,然后抬眸撞进了云蓁那双耀着笑的眸底。 “大公子若是想知晓奴婢为何而来,不妨瞧瞧。” 量这名丫鬟在这些人的瞩目下头,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许文晖伸手拆开信件,仅仅瞧了开头几行,他的面色便大变,瞧着云蓁的目光便显得有些古怪起来。 “你。” 轻凰郡主的笔迹与旁人不尽相同,故而许文晖在第一眼便瞧了出来,况且。 这信件上甚至还散发着幽幽墨香,一瞧便知晓乃是新落不久,再一联想,那位轻凰郡主可不是第一次做这般的事情,许文晖眨眼之间便已然明白了眼前这名穿着丫鬟服饰的女子,乃是何人。 只是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轻凰郡主不是重伤未愈,现下又怎会出现在此? 甚至是混淆在了苌楚使者队列之中?许多的疑问在许文晖的脑中一件件过滤着,但他吐出一个字后,便下意识明白了云蓁先前到底为何让他清场。 许文晖轻咳一声。“你们都下去吧。” 待到这厅堂内仅剩下两人后,云蓁对他露齿一笑,思虑到这里乃是异国他乡,为避隔墙有耳。 她对许文晖不轻不重的摇了摇头,制止了他即将要吐出口的那些连珠问题,继而躬身探到许文晖耳边低语道。 “毕竟时间不多,接下来本郡主所说的话,还望许大公子能够尽数记全。” “异国他乡,以防隔墙有耳,倒是辛苦许大公子了。” 安静的听罢,许文晖面色陡然一沉,声音下意识压低道。“若是当真如此,我许家必当义不容辞。” 云蓁得到了许文晖肯定的答复后,目光闪动,勾出个笑容。 许文晖不由一滞,倒不是因为云蓁这容貌到底如何出色,只是许文晖总是隐隐觉得,这位轻凰郡主并未有先前瞧见之时,美则美矣,眉目之间却总是汇聚着一股,这个年纪不当存在的阴郁之气。 至于是不是这易容的功劳,那便不得而知了。 第十八章 所谓何事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那便多谢了。”云蓁敛眉垂眸,笑意盈盈道。 许文晖眼见云蓁这副模样,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身,口中低喃道。“使不得使不得。”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笑意,正想要多加嘱咐许文晖两句,却是突然听到沉重内敛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 也兴得是那脚步的主人到了近前方才未曾收敛气息,要不然,云蓁此刻怕是还发觉不了。 能够阻拦下那些人进来通禀的,云蓁就算是用后脑勺也知晓乃是何人。 云蓁面上的笑意登时退走,身形微微一躬,飞速与许文晖拉开距离。 只是到底是晚了,那脚步由远及近,缓缓停留在了许文晖身侧。 云蓁不敢抬头,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低语道。“即是如此,那奴婢告退。” “等等。”司空傲沉稳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云蓁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流连片刻。 与许文晖有所不同的,司空傲仅仅是环视了云蓁几圈,便已然认出了云蓁身上穿着的衣着乃是苌楚服饰,剑眉一挑,沉声道。“等等。” 许文晖不知晓云蓁与司空傲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到底也想得清楚,毕竟云蓁既然是避过镇南王直接与自己交谈这个,想必是有郡主自行的打算,他原本是打算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没想,一向不问俗事的司空傲竟是会开口留人。 既然司空傲开了口,那么云蓁自然是不能自行离去了,她身形再低,刻意压低声音道。“见过泠国使臣。” 许文晖忙开口道。“这位乃是我泠国镇南王司空傲殿下。” 云蓁象征性的抬头,却是正好撞进司空傲那双探究的眸底,不由忙低眉敛目,不敢造次。 没想,这才多久的功夫?司空竟是如此快便折转回身了,竟是迎面撞上了她与许文晖交谈。 司空傲再三打量云蓁身形,总觉得,云蓁似乎有些眼熟,在他思量之际,便又听到许文晖道。“王爷,这位乃是苌楚三皇子殿下身侧的婢女。” 云蓁顺势行礼,自我介绍道。“无双见过镇南王殿下。” 司空傲轻哼算是应了一声,眉头微微一蹙,敏感的察觉到了苌楚三皇子的名号。“三皇子派你前来,可是有何事?” 许文晖这一下像是如鲠在喉,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这郡主死活不愿与镇南王打上个照面,若非如此,也不会越过镇南王直接与自己商讨这些,现下应当寻个什么理由? 要知晓,镇南王可不是个好打发的,若是稍有不慎,被镇南王瞧出来,可如何是好? 许文晖虽说不崇尚武力,但兴许是因为司空傲身上煞气太重的缘故。 与司空傲呆在一处总归是感觉有些别扭的。 就在许文晖挖空心思,想着到底是如何糊弄过去,便听云蓁沉稳的道。“听闻贵国轻凰郡主受了重伤,我家皇子忧心不已,听闻泠国使臣入京,借此机会。” “奴婢奉命前来,替我家皇子询问一二。” “听闻轻凰郡主并无大碍,我家皇子便能放心诸多了。” 司空傲的眸色深了深,就算是处于边境,对于苌楚派人提亲之事,他还是知晓的清清楚楚的。 他面上虽说并无什么表情,但是到底心中不是滋味。 这一番波折下来,原以为,华云修新帝登基,需要拉拢人心。 自己已然请命,求娶轻凰。华云修若是有意拉拢自己,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能够结下的。 只是没想,任由他一人在边境等的心焦,这苌楚却也来插了一脚。 若仅仅是苌楚便也就罢了。 偏偏这陵兰... 司空傲眉头微微一蹙,思及此,便觉得心中甚是烦闷。 泠国现下处于什么状态,他心中也十分清楚。 苌楚与陵兰齐齐联姻,虽说陵兰并未指名道姓,但到底现下新帝登基,兄弟姐妹不多,能够用作联姻的,适婚的更是少之又少。 算来算去,也就轻凰合适了。 现下眼见这祁盛华居然还派了人来询问轻凰的近况,司空傲便觉得心口发闷。 他驻守边境,不得擅自回京,就算是听闻轻凰重伤,也不得亲自回京探望便也就罢了,消息也是同许文晖此处得知。 明明都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却觉得自己甚是憋屈。 如此想着,司空傲越发觉着自己憋屈的很,尤其是听到许文晖这些客套话后,他更是怒上心头,只是到底已然是沙场磨砺,便是心中再是不满,还是十分清楚自己现下在哪的。 “若是郡主清醒,得知皇子如此关怀,必定会万分感动。” “无双姑娘还烦请回转与三皇子通禀一二才好。” 云蓁眼见司空傲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模样,便掐准这个时机,与许文晖一唱一和的演了一出戏,躬身行了一礼,便倒退着,向门外而去。 “哎呀。” 只是云蓁的脚步退得轻快,注意力全然停留在司空傲身上,生怕他再开口说些什么,却不妨后头也不知何时站了人,脚下一乱,也不知踩到什么,云蓁惊呼一声,脚下一滑,竟是仰头便向着地上跌去。 好在从旁伸出一只臂膀,带着一阵清风与轻笑,那人伸手一把将云蓁捞在怀中。 “哎呀,姑娘小心些才是。” 云蓁刹那抬眸,便对上兰泽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不由心中微惊,本想站稳后,从兰泽怀中挣脱。 只是不料,兰泽那只有力的臂膀禁锢着云蓁,不让她轻易离开。 两人离的极其近,云蓁甚至能够察觉到兰泽温热的呼吸一点点扑打在她的面庞上。 “你这丫鬟,有些眼熟呐。” 云蓁眉角直跳,一个司空傲便让她足够小心了,现下,又加上个兰泽。 只是现下身份毕竟不过乃是个丫鬟,兰泽要对自己做什么,自己还当真拒绝不了。 云蓁垂眸,避开兰泽那双含着笑,却仿若深不见底瞧不出什么真切情绪的眸子,低声道。“奴婢得幸,与兰世子打过一个照面。” 现下换做兰泽疑惑了,他摸了摸下巴,仔细思索了一圈。“我们在何处见过?”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因现下姿势着实是难以支力,她暗暗用力,想要站稳些,却无奈兰泽仿若是存了心折腾自己一般,根本不让她站起来。 “本世子想起来了。”兰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兴味盎然道。“前两日,苌楚三皇子特意赶来护着的那个丫鬟吧?” “你倒是跟了一个好主子,如此护着你这丫头。”兰泽伸手勾了勾云蓁的下巴,观摩了一下她的五官道。“虽说并无出挑之处,但却是个极有韵味的美人儿。” “三皇子,倒真是艳福不浅。” “兰世子,这说的是哪里话?”祁盛华低沉而华丽的嗓音之中,好似蕴着些低低的警告之声,没想这说还未说上两句,祁盛华便陡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兰泽却没有半分被人现场抓住的愧疚之感。 “哎呀哎呀,古人诚不欺我,莫在人后说其是非,好在并未说三皇子什么其余的话。”兰泽笑眯眯的开了句玩笑,点头道。“既然三皇子开了口。” 下一秒,兰泽便松了手。 云蓁在听到祁盛华的声音之后,便已做好了准备,自行伸手撑着身子,站稳了脚跟。 祁盛华站在原地瞧着云蓁自行站稳了脚跟,转眸与兰泽对视了个正着,两人之间不知为何,总归是难免有些火花四溅的味道。“兰世子鼎鼎大名,本殿如雷贯耳,今儿得见,果真名如其人。” 兰泽笑的越发和气,可这话却也带着一股子火药味道。 “这话说的。” “本世子瞧着,三皇子却也是如此,旁的姑且不论,这一副长相却是丰神俊朗,若非是性情也温和些,莫说是子孙满堂,怕是妻妾成群不成问题。” 兰泽这话说的极其毒,字字诛心,话里暗讽,祁盛华常年挂着个冰块脸,方才有那克妻传闻。 若是祁盛华当真在意那克妻名头,怕是此刻会被兰泽气得不轻。 只是到底这名头到底是怎的来的,祁盛华心中清楚的很,他仅仅是微微一笑,目光在兰泽面上转了一圈道。“兰世子的长相也算貌比潘安。” 祁盛华感叹道。“都道这人无完人,本皇子今日一瞧,却发觉不是如此。” “毕竟本殿未曾做到的,世子都做到了,这妻妾成群,在世子此处也算不得什么。” “坐拥三千佳丽,坐享齐人之福,此等福禄,本殿此生可是无缘了。” 祁盛华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兰泽此人长相有之地位有之,脾气秉性虽说风流了些,却是诸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他也一向来者不拒,这世子府里,却是有不少美人儿。 他们两人都是极为聪慧之辈,表面上和和气气,心底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那便唯有他们自行清楚了。 这相互揭短倒是揭的痛快,却忽略了在这厅堂内可是还有其余人的存在。 司空傲发觉这两人竟是自打一进来,便自顾自的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互不相让的德行,剑眉锁紧,恨不得将这两人齐齐赶出去。 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原先也不过是苌楚一人来了便也就得了,毕竟这苌楚三皇子一开始便指名道姓的,说要轻凰郡主。 这陵兰算是个怎么回事? “不知两位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沉默了许久,站在一旁,一直并未做声的司空傲,此刻沉着一张脸,开口道。 第十九章 仗势欺人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司空傲开了嗓,祁盛华与兰泽自然是不能无视过去,两人的目光齐齐调转过去,祁盛华与兰泽年纪相差不多,站在一处倒是瞧不出什么,并无什么感觉。 但一旦司空傲插足进来,三人之间的年纪差距便越发凸显出来。 司空傲与祁盛华差的倒是不多,不过四五岁而已,相对于兰泽来讲,差的便有些多了。 更是莫要提,司空傲与华云蓁的年纪差了。 兰泽默不作声的上下打量了司空傲一番,收回目光低声道。“这位想必是泠国镇南王了罢?” 虽说用的乃是疑问句,可司空傲可未曾听出什么疑问的口气来。他唇角略略,勾出个算不得笑的弧度。“正是本王,不知兰世子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毕竟是纵横沙场,经由多年磨砺,司空傲就算是轻声说话,身上也总是带着股极强的压迫感。 只是兰泽仿若并未感觉到一般,眼珠在眼眶之中直溜溜的乱转,不住的用眼角余光瞧了祁盛华一眼,在心中估算了片刻后,笑眯眯道。“本世子此番前来。” 兰世子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一般。“听闻贵国轻凰郡主重伤未愈,本世子甚是忧心,特此前来问询一番,不知郡主是否身子安康?” 司空傲浓眉的剑眉不由微微一拢,目光不住的在兰泽与祁盛华身上转了一圈。 “这倒是巧了。”祁盛华哪里会不知司空傲这个眼神乃是个什么意思,心中也大抵知晓了,云蓁此番寻的到底是个什么由头,上前一步,淡淡笑道。“先前我遣这丫鬟前来,也是关怀轻凰郡主伤势。” “哦,是么。”兰泽眸光微闪,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目光在云蓁与祁盛华身上转悠了一圈,甚是意味深长道。 “轻凰郡主洪福齐天,又是陛下的嫡姐,与陛下感情深厚,自然是安于无忧。” “本王代轻凰郡主多谢两位关怀。”司空傲挥了挥手,瞧了一旁跟进来的侍卫一眼,沉声下令道。“还不快些上茶。” “这一切未曾处理妥帖,让兰世子与三皇子见笑了,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谅解才是。”眼见司空傲这三言两语便想将自己两人给打发走。 这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兰泽眸色微微眨动,唇角微微一勾,颇显意味深长道。“听闻轻凰郡主乃是叛反有功为国忧民,方才落了重伤,现下听闻王爷如此说,本世子方才放了些忧思。” 兰世子似真似假的感叹道。“如此奇女子,也不知是何人得幸,能够将她迎进府里。” 兰泽瞧来年岁小些,这说出来的话,也好似不过大脑一般,听来甚是唐突,司空傲面色难看,仅存不多的笑意都尽数收敛了些。“兰世子,慎言。” 他一字一句道。“这可不是你陵兰。” 兰泽哎呀一声,无意识从袖中摸出一柄折扇,唰的一声打开,而后用于遮面,话虽带了几分歉意,但司空傲如何瞧着,都觉着,这兰世子面上没有半分歉疚。“哎呀。” “我陵兰民风开放,女子中也颇有些佼佼者,眼光高了些,不是些出色男儿,可入不得她们的眼,本世子只是夸赞轻凰郡主乃是其中翘楚罢了,倒无什么唐突之意,是本世子冒犯了,还望王爷莫要在意才是。” 司空傲轻哼一声,对上兰泽笑眯眯,活像是一只算计着的狐狸的双眸,心中就跟明镜似得。 这位兰世子怕是个点亏都不愿吃的,自己不过是三言两语想要打发揭过这个话题,这兰世子瞧透了他心思也便罢了。 不捅破,却是故意说些这种话,用作来排挤他。 不就是嘲讽,他堂堂八尺大汉,还比不过他陵兰的那些娇娇女流,只敢在心头臆想些,却不敢名正言顺的出来争夺。 司空傲思及此,只觉得心口憋闷的很。 这兰泽知晓些什么?便随口乱讲一通。 在场几人心照不宣,云蓁自打司空上请折子,说要迎娶轻凰郡主为妃,便已然明白了司空傲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只是到底,这错过便是错过了。 听着兰泽的话中带刺,云蓁眉头不由微微一蹙,暗地抬眸瞧了司空傲一眼。 她原本在瞧见兰泽的那一刻,心中便觉得犹如打鼓一般,毕竟,兰泽是知晓自己曾出现在泠国境内的。 若是他不知趣的妄图在司空傲的身上打探出什么来,按照司空的敏锐,想必定然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尽数便白费了。 虽说并无什么实质伤害,但到底云蓁总觉得乃是亏欠了司空一些人情,若是强行避开他,他不知晓也便罢了,若是知晓了,那便难以收场了。 只是瞧着兰泽这副话中句中字字带刺的模样,她一时倒是不能肯定,兰泽到底会如何做。 毕竟这位兰世子一向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瞧瞧他以前所做的那些,便能推敲出来了。 毕竟虽说陵兰那边的风气正如兰泽所言,开放了些,但是如同兰世子这样能够完全腆着脸,不顾自己什么身份,追在一名女子身后的,怕是还是极少的。 况且,云蓁总是觉着,这位兰世子,却是不简单的。 追着自己,怕是有所图谋,只是这个图谋,现下还未表露出来而已。 云蓁打眼扫去,眼见司空傲浓密的剑眉已经紧锁在了一处,她不由低叹一声,略略上前一些,凑到祁盛华身侧,吐出含糊的几个字。 “主子,还有些事未曾处置。” 在场人都是会武功的,耳力极佳,她不敢多说,怕被听出个什么来。 但祁盛华却是明白,略略点了点头,向着司空傲略略点了点头道。“既然已然知晓了轻凰郡主无事,本殿便不在此多加逗留。” “王爷一路奔波,想来也是辛苦疲倦,还是好生休息罢。” 既然祁盛华都如此说了,就算是兰泽这样的厚脸皮,也知晓自己不可在这里久待,抿了抿唇,手中折扇轻轻击打着手掌,也不知想到些了什么。 有了兰泽做对比,司空傲相对于祁盛华的面色就好看了些许,他眉眼略松,下颌微抬道。“本王替轻凰郡主谢过三皇子关怀。” 这话里头,多少有些宣告主权的意味。 祁盛华不适的蹙了蹙眉头。 偏生兰泽却好似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略略向着厅堂门口瞧了一眼,手中折扇被他收回袖中,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扬声道。“三皇子既然在这待了这么许久,也不差这些时间。” “不如多呆些时间。”兰世子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莫非,三皇子是瞧见了什么人,方才避之惟恐不及?” 祁盛华仿若是察觉了什么一般,目光下意识便向着门口方向挪去。 能够让兰泽露出这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云蓁心中也大抵清楚了,这话中意思到底是何,不由抚了抚额角,瞧了祁盛华一眼,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你还未曾解决? 祁盛华抚了抚额角,表情也甚是无奈。 虽说兰泽这话不中听了些,但是祁盛华倒是无法反驳,面上神色微敛。“多谢兰世子关怀了。” 兰泽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可莫要说本世子未曾提醒三皇子。” “这承欢郡主未曾进来,可能是被拦住了,但若是出去了,那便说不准了。”兰泽说道此处,意味深长的瞥了垂着眼帘做乖顺状的云蓁。“承欢郡主可不是个容易放弃的性子,三皇子能护着这丫鬟一次,可能护住这丫鬟第二次?” 祁盛华扫了兰泽一眼,就算是不问,大抵也能够猜出,兰泽那张嘴里,怕是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多谢兰世子关怀了,兰世子还是好自为之吧。” 司空傲等人毕竟是今日初到,不知晓这些也着实是正常,故而瞧着祁盛华与兰泽你一言我一语的,未免心中有些奇怪。 但到底,还是能够揣度出个大概来,这事情怕是与这小丫鬟有些牵扯。 司空傲等不知云蓁真实身份的还好。 知晓云蓁真实身份的许文晖,不由将目光频频的投掷在了云蓁的身上,总觉得,好似有百爪挠心似得,心中不禁有些揣度,郡主到底又是做了些什么,竟是惹到了南唐的承欢郡主。 云蓁自然是知晓那些人将犹疑的目光投掷在自己的身上,脑中怕是未曾想些什么好法子。 她的目光微微一沉,偏头与祁盛华对视了个正着,眸光之中亮芒闪烁。 祁盛华眸底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不由轻轻颌首。 没了与兰泽多方交缠的意思,祁盛华转身利落的告辞。“告辞。” “怎么?连个桃花债却是也处置不干净?”待到仅剩下两人亦步亦趋的走着,云蓁含着笑的声音传入了祁盛华的耳中。 祁盛华颇显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派人再三警告过那承欢郡主了,却是个不顶用的。”祁盛华略略顿了顿,眼角余光无意识停留在云蓁先前被击打受伤的地方。 尽管这些天下来,红痕已经褪尽了,可他总归觉得有些膈应。 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头的,平白让别人伤了,到底是心头有些不舒服。 只是他心知云蓁什么心思,到底未曾替她报这一鞭之仇。 “若是警告顶用。”云蓁眉头微微一蹙。“那安瑞王又怎会被这承欢郡主被逼成这副模样?” 她心中对这承欢郡主也很有几分怨念的。 毕竟若非是那承欢郡主进来搅局,闹腾了那么一番。 赵沁绣说不准现下不会下落不明,自己此行怕是已然将赵沁绣从那狼窟里头救了出来,何须又得从头开始探查? 况且,她竟是仗势欺人欺到自己身上了。 云蓁唇角微微一勾,伸手在腰上一抹,一枚细长尖锐的银针刹那之间便被她夹在掌心之中。 那银针头顶,还泛着诡异的光芒。 她这具身子,可是欺人的祖宗。 第二十章 突然失控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只是还有些路,云蓁略略沉吟了一番,眉头微微一蹙,脑中突然冒出了个念头道。“那满堂春乃是何人名下的产业?” 这满堂春不比那些花街柳巷里头随意的一家花楼,那夜她仔细探查了一遍,发觉那里头招待着的可都是些贵族后裔,皇室宗亲。 这样容易得罪人的地方,若是没人在其身后撑腰,又怎么可能屹立如此之久? 似乎不曾想到云蓁会突然开口询问这个问题,祁盛华的脚步微微一顿,与云蓁恍然对视了一眼,略作沉吟道。“白止说这幕后之人,行踪诡谲,除了那掌事姑姑外,倒是无人知晓,到底是谁人名下的产业。” 云蓁却是恍然之间摇了摇头道。“不。” 这南唐不比泠国,现下在位的这位陛下,乃是个英明武断的,能在九龙夺嫡下脱颖而出的,又岂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这位南唐陛下既然能将自己的亲兄弟大部分给搞死搞残,疑心如此重。 又岂会容忍一个不知名而具有极大隐患的产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存活如此多年? 要知晓,这男子大多是下半身动物,在春闺温柔乡中,什么话都容易被套出来。、 满堂春不比那些招待贩夫走卒的青楼,招待的可都是些风雅才子,皇室宗亲。 这满堂春既然能够存在,必定是有其道理。 就算是这位南唐陛下并无插手的意思,也大抵会是在几位皇子之间把持着。 至于是哪位皇子,那便不得而知了。 云蓁总是隐隐觉得,若是能够知晓,这满堂春乃是在哪个皇子名下,她便隐隐能够接近其真相了。 眼见云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祁盛华也大抵能够揣度出个大概,他略作沉吟道。“那便白止多方探查一番就是。” “恩。”云蓁略略点头,不由嘱咐道。“小心些才是。” 毕竟这乃是在南唐,并非泠国,也并非苌楚,还是万事小心。 祁盛华淡淡应了一声道。“只是那夜后,我派人监察了一番,安瑞王那夜关门,与赵沁绣不知说了些什么,而后便气得摔门而去了。” “这几日倒是刻意不曾留意赵沁绣的踪迹,昨儿方才想起来,也开始四处暗自探查赵沁绣的踪迹,总归也不像是假装。” 云蓁沉吟着,倒是觉得祁盛华说的不错,毕竟赵沁绣现下不过是个妓子身份,上不得什么台面,安瑞王自然只得暗地里查询她的踪迹,倒是没有什么错处,毕竟,安瑞王并没有道理,做出这种模样来给旁人瞧才是。 只是,若非是安瑞王。 那会是何人? “莫不是陈玉王?”云蓁再三思索了许久,方才开口问道。 “陈玉王先安瑞王一步走。”祁盛华略作沉思。“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陈玉王即是对安瑞王选择退让,那么又怎会?做出此等事情,要知晓若是惹怒了安瑞王,可是得不偿失。” 云蓁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仔细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我先前得幸抓住了赵沁绣的脉门,替她把了脉。”云蓁不断思忖着她那脉象,眉头紧紧拢在一处,沉声道。“发觉她脉象紊乱,好似以往受了些内伤似得。” “又未曾伤及根本,体内还有些紊乱,不曾得以好生调息。”只是可惜,赵沁绣太过警觉,当即便撤了手,若是再让她仔细探查一番,必定能够瞧出赵沁绣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现下仅能依靠记忆来进行判断了。 云蓁仔细回忆着,生怕漏了一丝半点。“只是当时尚有兰泽在一旁,故而我并不敢多加询问,仅是问了她一句。” “安瑞王唤她如诗,两人之间...”说到此,云蓁回想起安瑞王瞧向赵沁绣的眼神,总觉得好似是司空傲偶然之间瞧向自己的眼神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带着些侵略性,让人避无可避,又压迫感十足。 祁盛华虽说来的晚了些,但是好在他也是名男子,惊鸿一瞥,便险些被赵沁绣的美貌给吸引,大抵也能够明白云蓁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略略点了点头。 “毕竟赵小姐的容色,也算的上是倾国倾城。” “倒也正常。”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先前她曾怀疑,安瑞王乃是李景瑞,若当真是李景瑞的话,那么瞧着安瑞王那副德行,怕是早就对赵沁绣动了心思。 李景瑞当初为何要放过赵府一家人,是不是因为瞧上了赵沁绣? 因为赵沁绣无意之间逃脱了,故而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晓华子敬藏着的小心思,想利用赵府一家人当诱饵? 将赵沁绣擒住? 为何赵沁绣原本还有余力,在跌入淮川大河之后,却是一无所终? 最终却又流落在了南唐? 是否其中又有李景瑞的手笔? 云蓁越发深想,越发觉得心口一阵发凉,竟是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成也萧何败萧何,果真是红颜祸水。 只是就算是这样能够串联起来,云蓁性子里头剩下的谨慎,却逼迫着她,再三探查一番,再做定论。 毕竟在某一种方面,安瑞王有些方面,竟是给她十分陌生之感。 此事还是不能如此轻易,便下结论。 便在云蓁陷入深思之中,祁盛华却突然开了口道。“赵小姐的容色倾城,怕是能用来做诸多事情吧?” 云蓁陡然一震,抬眸瞧向祁盛华。 隐隐觉得,祁盛华这话,好似是对的。 只是两人不知不觉之间,已然踏出了国宾馆门。 两人却丝毫不知,仅是在门口停驻,两两对望。 云蓁的眸光越来越亮,思绪在一瞬间,仿佛要拨开云雾般。 只是变故往往在最为紧要的关头发生,便在云蓁怔愣之际,耳际突然响起的马鞭声,与铺天盖地卷动着的尘土飞扬,灌的云蓁灰头土脸。 云蓁略略退了些,登时听见承欢郡主那算不得善意的声音,里头可没有什么愧疚之意。 “哎呀,这一下失了手,倒是罪过。” 若非是祁盛华反应极快,一把将云蓁卷入了怀中,这满面尘土非吃进云蓁肚子里不可。 云蓁眸光一闪,站在门阶前,紧紧的盯着那个打扰了她思绪的不速之客。 承欢郡主居高临下的与云蓁对视着,不知为何,本来是万般高傲的绷着一张面,却在云蓁的眸光之中,有着隐隐的闪避,只是她的眸光在瞧见云蓁一旁站着的祁盛华正蹙着眉头,拍扶着自己身上的袍袖。 她以往捉弄那些丫鬟,那些丫鬟哪里敢躲? 也就这个丫鬟仗着三皇子庇护,无视自己的权柄。 越如此想,承欢越觉得心中的怒火便不打一处来,平白又涨了几分气势,瞪视着这个竟是胆敢欺上犯下的丫鬟。“你这丫鬟倒是厉害的紧,也就是三皇子宽厚,若是本郡主身侧的丫鬟如此无礼,怕是早就让人挖了你那双狗眼。” 云蓁唇角竟是不自觉的浮出一个笑意,向着承欢行了行礼。“郡主说的极是,无双见过郡主。” 承欢原本想着,若是这丫鬟胆敢顶撞自己,待会不论祁盛华求情,自己都不会放过这个丫鬟。 只是没想这丫鬟竟是如此轻易便行了礼,让她满腔怒火,竟是无处宣泄。 她不由瞪了瞪双眸。“你。” 云蓁又岂是肯吃亏的?她行了作罢,也不等承欢开口,便自行起身,略略向着祁盛华那边靠了靠,扬眉笑道。“郡主说的极是,幸得上天垂怜,好在无双的命盘不错,跟在了三皇子身侧,若是跟了郡主的话。” 云蓁故作胆寒,哆嗦了一下,下意识便好似向着祁盛华怀里头钻,她这张脸没啥出奇之处,偏生有了一双几近精致的眸子,一举一动好似会勾人似得,此刻故作娇态的模样,更是容易勾起旁人的怜惜。“无双怕是活不过三日。” 祁盛华倒是不介意云蓁投怀送抱,顺势将云蓁揽入了怀中,面色都柔和了些,双手轻轻拍扶着云蓁的背脊,似乎在安慰,又似在挑逗般。 承欢寻云蓁的事,原本就是瞧着云蓁那狐媚子长相极其不顺眼,此刻云蓁刻意做给自己看,越发恨得牙痒痒,握着马鞭的手指越发用力一阵阵发白。 只是也不知怎地,承欢郡主竟是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本性,尽管身子已经气得瑟瑟发抖,还是强行压抑着自己,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些。 “这些日子,皇兄府里头有事,这些日子,便由承欢领着三皇子四处逛逛。”承欢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眼见承欢并未当场爆发,云蓁不由有些失望,眸光转了转,似乎还嫌不够刺激承欢似得,身子抖了抖,双手抓住了祁盛华的衣领,眸光还似有意无意的转向了承欢。 云蓁什么心思,祁盛华哪能不知晓,眸底浮出一抹笑意,柔和的抚了抚云蓁的背脊,以示安抚,而后抬眸瞧着承欢,却是当即换了个疏离的表情,点头道。 “多谢郡主了。” 承欢险些未曾忍住,上去就像给云蓁一鞭子。 云蓁自然瞧出了承欢乃是濒临爆发状态,眸光一转,低声道。“殿下,无双今日甚是累了,殿下,我们还是回去歇息吧。” 祁盛华点了点头,眸底浮出一抹宠溺,勾了勾云蓁的鼻尖道。“走吧。” 说来,不过见过一面而已,承欢能够有多么喜欢祁盛华? 只是到底承欢觉着自己与旁的女子不同而已,喜欢便要缠着罢了,瞧上了祁盛华之后,便觉得有些瞧不上安瑞王了。 这方才拉下面子来,多方安排,想着与祁盛华培养培养感情。 只是到底这番心思被糟蹋了不说。 安瑞王被个妓子勾去了神智,承欢虽说不想承认,但到底,赵沁绣那副长相,是她及不上的。 但这个贱人算是什么? 长相还及不上自己,地位更莫说了,此番竟是还敢肖想自己的东西? 一忍再忍,便如需再忍下去,承欢郡主眸色一狠,伸手便在两人松开之时,马鞭向着云蓁席卷而去。 云蓁故作惊惶的惊呼一声,若是细看她的眸底浮出一抹笑意,借着身形晃动,好似站立不稳般,她身子向着门框边跌去。 动作歪歪扭扭之间,无人察觉,借着宽大袖炮,一根细长银针直射而去,陷入了雪白马匹的鬃毛里头。 承欢还未解恨,身下的马匹便突然陷入了癫狂状态般,突然失了控。 她当即面无血色,死死攀附在了马背上,方才未曾被马匹给甩下去。 “救命啊!救命啊!” 第二十一章 何处受伤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抓刺客啊!抓刺客!” “快!跟上!” “那刺客理应往这个方向而来了。” 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晃眼的火把匆匆离去。 黑沉无月的夜色之中,待到这后方庭院再次安静下来,那浓密的草丛无风自动,晃荡之间露出一双异常警惕的眸子。 身子尽数蜷缩在草丛间的那人发出一声比一声还要剧烈的喘息。 他目光警惕的环视着四周,一手捂住受伤的腹部,一手撑着地一点点向前挪动。 他虽说受了伤,但动作却是不慢,借着夜色掩盖下,他的身子挪动到了庭院内的那座假山后。 只是他还来不及再做停留,便又听见了有人向着这庭院之中奔袭而来。 “快,这边。” 那蒙面男子灼灼的目光逐渐一点点暗沉下去,勉力撑着身子坐起,他能够明显感觉到因为剧烈的动作,伤口已经开始崩裂,鲜血不断的向外涌出。 浓稠的血腥味道,一点点飘散出去。 蒙面男子伸手将沾满鲜血的手掌,放在衣襟处蹭了蹭,而后摸出袖间的一柄匕首,横放在胸前,调整了一个位置。 “管事!” 那骚动的人群略略有些慌乱,蒙面男子静下心来,隐隐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之声。 “你瞧,这里。” 那领头的男子挥了挥手,身后跟上来的那群护卫登时噤了声,面面相觑之后,小心翼翼的尾随在男子的身后,跟了上去。 男子宽厚的大掌摸到腰间挂着的长刀刀柄上,缓缓抽出。 雪亮的刀面在火把的映衬下头忽明忽现。 男子厉喝一声,陡然便向着那假山缝隙之间砍去。 但臆想之中存在着的刀柄撞击之声并未出现,男子稍稍愕然,便发觉自己的那柄长刀被夹在了那缝隙之间。 费了好些力气方才拔了出来。 “李管事,你瞧。”有人蹲下,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摸下了一些鲜红,举到男子面前,沉声道。“是血。” 李管事收了长刀,目光闪烁沉声下令道。“那贼子受了伤,定然跑不远。” “给我仔细勘察一遍。” “是!” ..... “主子。”房门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原本与祁盛华低声探讨着什么的云蓁,一把将平铺在桌面上类似于牛皮纸一眼的物件给卷入怀中,眸光闪烁,侧耳又倾听了片刻。 “谁。” 祁盛华从桌后走出,手中端着一盏烛火,沉声问了一句。 “主子。” 这片刻,云蓁听出来了,这么焦急,竟是琉璃? 云蓁快步走至房门前,一把将房门拉开。 房门方才打开,云蓁便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道,她微微一顿。 便只见一道黑影飞速栽了进来。 原本依靠在房门口的琉璃身形一歪,便向着里头栽进来,若是她一人,怕是不会如此。 偏生她身上还扛着一个人,这样猝不及防之下,一个没站稳,好在从身后冒出的白契搭了一把手,一把将那浑身染着血,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男子捞了起来。 云蓁退开一步,因为灯火昏暗的缘故,并未瞧清楚那被琉璃抗进来的,到底是谁,只能大抵瞧出来,乃是一名男子。 “琉璃?” 琉璃这无缘无故的,不会带这么个人回来,这人的身份? “小九?” 眼见云蓁已经猜出了这男子的身份,琉璃着急的上前一步,沾满了鲜血的手一把抓住了云蓁。“主子,主子,你且救救小九吧。” 云蓁尽管心中有万种揣度,万种疑问,想要问问,这琉璃到底是从哪将人给救回来的。 但瞧着小九这个出血量,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云蓁转过身子,祁盛华此刻已经举着烛火走到了近前,她借着火光,目光飞速的小九身上转了一圈,命琉璃给他封住了几个大穴,方才抓住他的脉门。 片刻后,云蓁沉吟道。“快,将他放置床上。” 揽着小九的白契下意识回眸瞧了祁盛华一眼,瞧见祁盛华颌首点头,方才如此做。 小九的腹部受了一道贯穿箭伤,不深但角度十分刁钻狠辣,故而出血量才如此不同寻常,云蓁坐在床榻边上,又给他诊了一脉。 这下手之人倒是箭法刁钻的很,一般来讲,腹部受伤,无论如何不会出血成这副模样的。 小九这是在何处受了伤? 云蓁眸光闪烁,这个念头不过是在脑中转悠了一圈,旋即抛在了脑后。 祁盛华眼见云蓁已经开始着手替小九拔除箭支,心知此刻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端着烛火,转眸瞧了一眼地上,那一直拖延而入的血痕。 “白契。” 白契身形微微一动,在烛火跳跃之间,挪动至祁盛华的身侧。“主子。” “去处置干净些。” 祁盛华眉头皱了皱,偏头瞧了那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琉璃,眸光微微眨动,唇角溢出一抹叹息,摆了摆手道。“若是无法处置干净,便多拖延些时间,接下来便交由我一手掌控就是。” “是。” 关心则乱,白契也大抵明白祁盛华桥瞧向琉璃的那一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等到拖延至房内的血迹被清理干净,小九身上的伤,也处置的差不多了。 云蓁抹了一把额角冒出的虚汗,将手中沁血的箭头抛到一旁,方才抬眸环视了房间内一圈。 “琉璃,你可知晓自己今日犯了什么错?” 琉璃亲眼见云蓁替小九处置伤口,又用上好的金疮药给敷上,小九苍白的面色方才略有缓解,琉璃方才松了一口气,此刻听到云蓁如此提问,面色陡然一白。 跪在云蓁脚下,沉声道。“属下知错。” 祁盛华瞧了云蓁沁上鲜血的指尖,眉头微微一蹙,从怀中掏出雪白的绢帕一点点替云蓁擦拭掉指尖上沾满的血色。 云蓁仅用眼见余光瞧了一眼,便任由他去了。 “哼。”云蓁瞧着琉璃的头顶,最后仅是轻哼了一声,冷声道。“下不为例。” “你要记着,这毕竟不是泠国,出了什么岔子,连我都护不住你。” 琉璃垂眸沉声应了。 云蓁也不愿多说,毕竟琉璃乃是个什么性子,她心中也十分清楚。 毕竟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提点两句便也就罢了,云蓁转眸瞧了那侧躺着一动不动的小九。 小九此刻画的乃是个再是寻常不过的面容,瞧不出什么精致之处,乃是个丢进人群之中,便能与其完美融合的长相。 “说罢,你是何处寻到的小九?” 琉璃身子略略伸直了些。“属下奉命勘察安瑞王府,听得今夜偶有异动,便起了心思,进去瞧上一瞧,却不妨竟是无意之间发觉了小九。” “也就是说,你不听命令,擅自进了安瑞王府?” 云蓁面容沉寂下来,半边面颊掩藏于夜色之中,旁人倒是瞧不出她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琉璃沉默下来,想来是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若非是她擅离职守,怕是今夜还撞不上小九。 小九若是出了岔子,她日后,怎么对的起他? 琉璃虽说未曾明言,但她浑身上下,无不在表示抗拒之意,云蓁眸色渐深,最后却是什么都未曾说。 两人之间的对峙这般明显,祁盛华松了手,缓缓站直了身子,转而去开窗前,意味深长的瞧了琉璃一眼。 琉璃与祁盛华对视了一眼,垂眸低声继续道。“属下发觉小九之时,小九已然受了伤。” “属下先是擅离职守,而后却是心神慌乱之间不曾观察其后路,错上加错,还望主子责罚。” “今日能够幸免于难,都是三皇子之功。”云蓁顿了顿,方才道。“若是改日,你还如此将自己轻易置于险地,且先将旁人给摘出来。” “莫要救人不曾,反而连累旁人。” 琉璃呼吸一滞,许久之后,方才听闻她开口道。“是。” 云蓁斟酌了片刻,与祁盛华对视了一眼道。“你这虽说是安全的,但到底万事不能一概而论。” “若是稍有不慎,连累了你也是难以处置。” 云蓁就算不说,祁盛华也大概明白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摆了摆手道。“无妨,只要我在这一日,旁人便不敢造次。” 祁盛华眸光在床榻上躺着的男子身上转悠了一圈,而后微微一笑。“拖延些时间也不甚难,但到底是要委屈他一二了。” “紫苏。” “主子。”紫苏便是那个替云蓁易容成这副模样的那名女子,眼见云蓁将目光挪了过来,紫苏微微一笑,对着云蓁略略点了点头。 紫苏显然是早有准备,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站在床榻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小九的长相。 “可有把握?” 听闻祁盛华的问话,紫苏抬眸那双眼却是望向了云蓁这个方向,目光在云蓁的面上转了一圈,从盒子中捧出一些瓶瓶罐罐,豪爽的笑道。“没甚难度。” “只是要委屈郡主一二了。” 云蓁微微一怔,原本心中还甚是疑惑,便只瞧见在紫苏那双巧手的涂涂抹抹之下,自己现下面上的这张脸,倒是出现了那小九身上。 “毕竟那些人,都知晓你乃是我身侧的婢女。”祁盛华的声音之中好似含着几分笑意。 自打前两日承欢郡主在马上受惊,祁盛华对她置之不理,反而来安抚自己,将承欢郡主给气了个半死的同时。 她这位婢女的名头也传扬了出去,现下南唐人多多少少都知晓,苌楚三皇子身侧跟着个十分受宠的丫鬟。 若是被人闯进来,这张脸躺在祁盛华的床上,倒是当真不会让人起疑。 祁盛华眸底染上了一抹笑意,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沉声道。“他还有多久方才清醒?” 云蓁顺势瞧了一眼,她给小九用的乃是最为名贵的金疮药。 “大抵,需要三四个时辰。” 第二十二章 发觉什么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小九乃是被人吵醒的,他环视了四周一圈,发觉这乃是个华丽的房间,轻薄纱幔将床榻内外隔成两个世界一般。 小九毕竟是习武之人,身后有一人躺着他在清醒过来后,便反应了过来,他心中陡然大骇,虽不明白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身体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身子扭动之间已然跃了出去。 只是到底他高估了自己现下重伤未愈的身体,他身形方才一动,便已觉察到自己腰腹之间传来的隐隐阵痛,就是在这微怔之间,他的身形被人抓了回来。 他的双手被人按住,男子清冷的声线刻意压低了些。“你想白费了你主子的心思?” 小九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仔细深思,这人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听那男子再度开口道。“外头吵些什么。” 小九的手指按压在自己的腹部,发觉自己先前受过箭伤的地方,已经经过了包扎,那人显然是手法灵巧给他用的药,恐怕也是十分名贵的,不然他也不可能经由这短短时间内,便能活动。 要知晓按照他先前的出血量来瞧,没有几天的休养,都恢复不过来。 “殿下。”便在小九怔愣之际,有一道青影缓缓停下,而后在床榻前站定,好似躬身行了一礼。“听闻是昨夜有贼子闯进了安瑞王府,意图行刺,因这儿离安瑞王府不远的缘故,安瑞王说是心忧殿下安危,便遣了人来瞧瞧。” 说话之间,小九察觉到身后的男子一掀被褥,而后自己便被包裹了个严实,仅仅露出一双眼。 祁盛华按压了一下额角,直接越过床榻上那被包裹的鼓鼓囊囊的团子,下了地,由着那些迎上来的婢子伺候。 “我说这一大早便吵闹些什么。”祁盛华揉了揉额角。“既是安瑞王好意,人呢?” 白契恭敬的弓着身子,目光一直停驻在地面上,就算是听到祁盛华如此开口,他也未曾抬头。“在外头候着呢。” 祁盛华拨了拨散落在额前,遮住了自己视线的长发,淡淡开口道。“且让人进来罢。” 白契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小九窝在被褥之中一动不敢动,目光从那未曾完全合拢的纱幔缝隙之中瞧过去。 在察觉到那些丫鬟在伺候完祁盛华后,便向着床榻前走来,小九瞬间浑身紧绷,目光一厉,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只是他身上这件可不是他以前的那一件,自然也找不到他那些称手的兵器。 “让她歇着吧。”祁盛华将要跨出屏风外的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的丢下这么一句。 “是。”那原本伸手准备挂上纱幔的丫鬟登时收回了手,瞧了瞧白契的颜色,跟着出去了。 这房间内原本的五六个丫鬟,已经走得相差无几,仅剩下了两个。 待到那些丫鬟尽数退了出去,两人齐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不动声色的挪动到了屏风前头,一副警惕的模样。 而另外一人,则是跨着步子,向着他而来。 小九瞧得清清楚楚,眉头微微一蹙,因为隔着一层纱幔,影影倬倬他也只能瞧见那人向着自己走来,至于到底是个什么长相却是瞧不清楚的。 就在小九濒临爆发之前,只见那丫鬟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后那双冰凉的手指抚上了他的手腕,竟是开始闭目给他诊脉。 小九瞧着眼前这张略显僵硬木讷,而陌生的脸,他的易容术乃是个中翘楚,他自然能够一眼瞧出,这人乃是带了人皮面具的,就在小九怔然揣度这人身份之间,那人已然松了手,开口道。“你可还觉得何处不适?” 云蓁说话并未刻意改变自己的声线。 小九擅长这些,自然对这些万般敏感,在听到云蓁的声音之后,他便飞速的反应了过来,双眸微微瞪大。“主....” 云蓁却是对他略略摇了摇头,示意他压低些声音。 她替小九诊过脉,虽说那支箭刁钻而狠毒,导致小九出了不少血,但一来箭头无毒,二来到底未曾伤其内脏,调理一段时间便可。 否则若这两者沾染其一,就算是灵丹妙药,小九怕也无法如此快便清醒过来。 小九陡然听到云蓁如此开口,眸子震动,又是吃惊,又是惊喜。 原本以为死到临头走投无路,一觉清醒过来,却峰回路转,这个陡然砸下的馅饼,如何让小九不惊不喜? 但到底还存有几分理智,小九强压下自己的激动道。“主子。” “你既然是安于无忧,为何传信回泠国,与琉璃她们联系?”云蓁说话之间,身形略略偏了偏,露出站在屏风边的那道身影。 小九抬眸对上琉璃的关切的目光,刹那之间便好似蔫了一般,犹豫了片刻,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也得亏你福大命大,幸而琉璃入安瑞王府一探,若是再晚上一时半刻,你可晓得自己什么下场?”云蓁眉头微微一蹙。“当初,我将赵沁绣交付于你,可是觉着你甚是稳重妥帖,必不负我期望。” “可不愿意瞧见你这副独来独往,不知求援的贸然闯入安瑞王府。” 云蓁深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压低了些声音。“你瞧瞧你现下做得乃是什么事情?” 小九沉默了片刻,仅仅吐出两个字道。“抱歉。” 云蓁上下打量了小九片刻。“说罢,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小九下意识抬眸瞧了云蓁一眼,正好撞进云蓁那幽暗深沉的眸底,犹豫道。“郡主,你不怪罪我了?” “我先前所说不过是提点你,交代你日后应当如何做罢了。”云蓁还是存有几分自信的,知晓小九是个什么性子。 若是没有缘由,小九万万不可能不予泠国联系。 小九上下唇瓣抖了一抖,竟是下意识将目光投掷在了正警惕把风的琉璃身上,琉璃感官十分敏锐,下意识便将目光投掷了回来,正好与小九对视了个正着,也不知是不是琉璃的错觉。 她总觉得,小九的面色好似越发惨白了几分。 只是云蓁与小九交谈之声压的及其低,小九在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之后,便下意识将目光挪动了回去。 弄得琉璃竟是有种,他们两人谈话,好似与自己有几分干系。 莫说琉璃有这种感觉,便是云蓁也察觉出了小九此刻神色的古怪之处,她眉头微微一蹙。 “怎的?你在安瑞王府瞧见了什么,方才落到现下这种地步?” 小九身形动了动,凑到云蓁耳边,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近乎低喃了,若非是云蓁耳力极佳,怕是会将这短短的几个字给漏听了过去。 什么?云蓁略略有些恍然,陡然瞧向了小九,眸底浮出一抹诧异。 也不知是因为动作牵扯了伤口,还是小九情绪激动的缘故,小九的呼吸都略作急促了几分。 琉璃总觉得小九那个眼神十分不对劲,她勉力控制住自己,方才未曾贸然上前。 “你所言可是当真?”经过短促的震惊之后,云蓁眸色略略淡了些。 小九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此刻瞧来颇有些萎靡不振的意味,就算是面上刻意涂抹上了些水粉,也遮盖不住他眼底的黯淡。 他的手指挪动到自己的腰腹间,开口道。“这伤口,便是拜他所赐。” 难怪小九不敢传信回泠国,若是被那人顺藤摸瓜,怕是早早便被人擒住了。 若是如此,那便有些难办了,毕竟那人也是曾熟知这些的。 云蓁眸光闪烁,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最终压下心头紊乱的思绪,开口道。“你可知晓赵沁绣的下落?” 提及这个,小九略抬起的头,重重的放了下去,身子下意识蜷缩成一团。“不曾。” 若是知晓,他又怎会贸然闯进安瑞王府,只为一探究竟? “你与赵沁绣跌入淮川大河后,两人可是失散了?”瞧着小九这神色,就算是不说,云蓁心中也大抵清楚,自己怕是猜中了个七七八八。 小九缓缓点头。“当初我与赵小姐洞悉了有人追杀之后,由赵小姐谋划,放了许多次暗号,只为提点十三他们。” 说起这个,小九忙开口问道。“十三他们现下如何了?” 云蓁略作怔愣垂眸避开小九的视线,轻声道。“幸而你们传信,十三他们仅是重伤,而后将养了一段时日,便养回来了。” 小九虽说觉得有几分奇怪,但到底并未深究,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未曾想,出了些意外,我与赵小姐失散了,我到底身子骨硬朗,被路过渔家所救,将养了几日,便顺着赵小姐给我留下的痕迹一路逡循寻了下来。” “只是这越走越偏,最终却是失去了踪迹。” 小九显得颇为懊恼,低叹道。“若是当初我快些动作,就不会让赵小姐受这些苦。” 小九抿了抿唇。“只是到底这乃是南唐给境内,因无意之间暴露了寻人的意图,我便发觉竟是有人有意无意的寻我害我,我多方躲避之下,几个月来毫无所踪。” “不过我仔细斟酌,那些人既然要伤我害我,那赵小姐十有八九乃是在此的。” “只是正如郡主所言,我一人势单力孤,寻了这么些日子,也未曾寻到赵小姐什么踪迹了。”小九眸光闪烁。 云蓁听到此处,不由眉梢微微一勾,抬眸瞧了小九一眼。“既然未曾寻到赵沁绣什么痕迹,那你为何夜探安瑞王府?” 云蓁心头微微一动,眸光陡然一亮。“莫不是因为发觉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 什么干系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小九郑重的点头,却是犹豫了再三,最后不知斟酌了什么,方才开口道。“因着想着赵小姐的长相实在是出众,我便抱着一试的态度,四处搜寻。” “终究是在满堂春发觉了赵小姐的踪迹。”小九低叹一声。“只是满堂春虽说瞧来好似不过是个普通青楼,却是层层看管,便是个奴婢失踪也要大动干戈,我根本无法接近赵小姐,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赵小姐与,与那安瑞王。” 听出小九话中含糊的将赵沁绣与安瑞王的关系混合过去,云蓁心中越发笃定,安瑞王与赵沁绣之间怕是日久生了情。 小九也无心去重点说安瑞王与赵沁绣之间的那些破事,直接跳过道。“前些日子那承欢郡主大闹这满堂春之后,我竟是发觉赵小姐不见了踪迹。” “我四处巡查一番,最终还是觉着,这其中怕是与安瑞王脱不了什么干系,因着如此觉着,方才昨儿莽撞的入了安瑞王府查看了一番,想要瞧瞧赵小姐是否被安瑞王藏起来了。” 小九颇显黯然的垂下眸子低声道。“只是没想,未曾寻到赵小姐的踪迹,却是撞上了他。”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按照小九的本事,想来是因为撞上了那人后,一时失神,方才落到现下这种地步吧?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然弄了个七七八八,云蓁略作沉吟,开口问道。“你确定,赵沁绣不曾在安瑞王府?” 小九摇了摇头道。“我四处探查过了,至少明面上,赵小姐并不在。” 若是当真不在安瑞王府的话,赵沁绣又会被藏到何处去? 云蓁若有所思的瞧了小九一眼,在小九疑惑之间,陡然开口问道。“你在满堂春待了多久?” 小九偏头下意识避开了云蓁的视线,但到底还是老实回答道。“半个月。” “半个月?”云蓁眉头微微一蹙。“这半个月来,想来你也与安瑞王打了许多个照面,安瑞王是个什么人?” 小九十分愕然,好似并未想到云蓁竟会如此发问,不由怔愣愣的抬眸瞧着云蓁道。“郡主?你是什么意思?” 小九的喉结不住上下滚动,喉口阵阵苦涩,此刻失血过多的症状方才涌上来般,他只觉有些头晕眼花。 云蓁瞧了小九几眼,瞧着小九这副模样,隐隐之间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瞧着小九,幽幽叹息道。“赵沁绣不是个简单人物,她若是真心想要从这满堂春里头逃出去,这些日子怕是绰绰有余了,更莫说,还有你在外头接应。” 云蓁这些话,仿佛是向着小九的伤疤上头撒上了一把盐一般,小九的面色登时难看了几分。“郡主。” “怕是,赵沁绣她不肯跟你离开吧?” 眼见云蓁三言两语之间便将所有的一切都捅了出来,小九一时噤了声,竟是不知该如何搭腔。 “我上次与赵沁绣打过了一个照面,给她把了一脉,她经脉紊乱,好似受过极重的内伤。”云蓁眸光微微闪动。 “现下的赵沁绣,怕是应当唤作如诗吧?” 听着云蓁分析,小九的唇角不由溢出一抹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郡主。” 小九犹疑了片刻道。“我原本也不曾起这个心思,毕竟赵小姐曾在与我失散不久,还给我留下过暗号。” “只是这暗号,一路却是跃出了南唐边境,若非是我察觉不对,折转了回来,此刻还是无法与郡主打这个照面。” 云蓁深知,小九说到此番,要的也不是自己的回复了。 果不其然,她便听闻小九开口道。“属下怀疑,赵小姐是被人控制了。” 云蓁在听到这个答案之时,便觉得,先前拢在自己面前的那层薄雾终于被拨开了。 “被人控制?” 既然话已至此,小九也没人什么藏着的心思道。“兴许是用药,又兴许,是用些不知名的手段。” 其实,自打与赵沁绣打过一个照面后,云蓁便隐隐有这种感觉,只是她会些医术,也知晓,有些药,在一定上,是可以控制的,只是这些东西,只是短暂的而已,是无法长时间控制一个人的。 一旦被控制的这人有了自己的意识,那药力会逐渐削弱。 再加上这药对人伤害极大,后遗症可不是闹着玩的。 按照小九先前所说,赵沁绣是被带入南唐国都之后,方才便成如此,这满打满算,也理应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这两个多月可不是个小数目。 不论是什么药,怕是都做不到如此的。 云蓁摇了摇头。“这类药对身子伤害极大,若是当真能控制如此之久的时间,赵沁绣万不可能还能保持清醒。” 身后响起的女音,让处于沉思状态的云蓁与小九身子齐齐一怔。“若是汲取少量,导致记忆混乱而空白,再不断灌输,还是可行的。” 云蓁吃惊回转过身,竟是发觉身后站过来的女子正笑眯眯的瞧着自己,那名女子瞧来不过是二十七八上下,梳着如云高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羊脂色茉莉玉簪,着一袭品竹色的散花百褶裙,脚上踏着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站在距离云蓁不过一手之处。 在云蓁上下打量着她的同时,那名女子也在上下琢磨着她。 云蓁的眸光越过这名突然出现的女子向着琉璃瞧去。 却发觉琉璃一动不动的站着,仅剩下一双眸子在直溜溜的乱转,眼见云蓁瞧来,不断的给她使眼色。 那名女子显然也察觉到了琉璃的小动作,也不介意。 云蓁仔细扫视了一圈房内的窗台,发觉窗台紧闭,那么这名女子想来定然是从屏风那边过来的了。 祁盛华他们还在外头,这名女子既然能够过来,那便说明,乃是祁盛华的人了。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便在云蓁心头揣摩着这名突然出现的女子,与祁盛华什么关系之间。 那名女子无声无息的跨前逼近了一些,不知何处摸出一柄精致的白玉骨扇,勾起了云蓁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一番。 虽说她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但那目光就跟个刀子似得,像是要从云蓁的面上生生刮下一层皮似得。 “紫苏那丫头手艺倒是没有长进。”那名女子嗤笑一声,伸手一把握住了云蓁的手指,而后从云蓁修长的五指缝隙之间戳出三根毫牛银针,捏在手中眯眼瞧了瞧,方才又瞧了瞧云蓁道。 “你这丫头的爪子倒是厉害的紧,若非是老身还未老眼昏花,便险些着了你的道了。” 云蓁怎会不知这女子开口便叫出紫苏的名头,便是在提点自己,告诉自己她与祁盛华相识。 到底是个不认识的,云蓁自然是需要谨慎些,却不妨这还未收好,便已然被这人给察觉了。 这倒是第一次,这女子倒是当真不简单。 兴许是也惧怕云蓁时不时的来上一下,那名女子伸手制住了云蓁,而后躬身抓住了小九的面庞。 她对待男子可没有半分温情,五指成爪,抓住小九的面皮捏了捏,啧啧了两声。“紫苏那丫头当真是越大越不成器了。” “竟是懒成这副德行,竟是皮上叠皮,这是什么毛病。” 小九被一名女子逗来玩去,自然是气急了,面上因为腾了厚厚的几层故而瞧不出以往的面色,但是脖颈处已经通红一片,好似随时会冒出热气似得。 那女子可不管那些,一把将小九身上卷着的被子掀开,而后随手扒拉下衣裳。 瞧着这女子这般不拘小节,便是云蓁也不由双眸略略放大了些。 好在小九仅是腰上有伤,若是这下体.... 便在云蓁想歪了的这个刹那,身上陡然一松,她猝不及防下,险些歪倒在一旁,好在祁盛华一把将她扶稳了。 与此同时,响起祁盛华甚是无奈的声音道。“茹姨。” 茹姨?听到祁盛华如此称呼这个女子,云蓁不由上下扫视了这名女子一眼,但是不论瞧着这穿着打扮,都仅像是个二十七八的少妇。 但仔细一想,这茹姨一瞧便能瞧出自己面上带了伪装,某不是也给自己添了一些伪装? 茹姨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旋即这边随手敲了敲,那边随手摸一摸,这豪放的动作,瞧得旁人都瞧不下去了。 琉璃被解开了穴道后,几步上前,便瞧见这般一幕,不由额角抽了抽,但是到底知晓自己不是这位的对手,忍了忍脾气道。“这位前辈,可瞧出了什么?” 便在琉璃开口的那个刹那,茹姨咦了一声,伸手在小九的腰腹之间一按,在琉璃还未爆发之前。 抬眸扫视了四周一圈,沉声问道。“这伤药是哪来的?” 茹姨长得精致自打见面脸上便带着一股子笑意,这陡然冷下脸来,倒是真有几分气势。 她这话虽说是问句,但开口相问之时,竟是下意识抬眸瞧向了云蓁。 云蓁不由浮出一抹讶然,她不由开口问道。“这药可是有何不妥?” 这茹姨倒是十分敏锐,想来是从先前自己随身携带银针的举动之中,推敲出了自己会些医术,此番问题方才是为自己而来。 “我问你,这药是何处来的。” 茹姨眉头微微一蹙,与云蓁对视。 云蓁略略垂眸,想起瑾姑姑,心中便觉得十分憋闷与委屈,自己幼时便被瑾姑姑一手带大,便是说,瑾姑姑等同于自己的母亲,也相差无几。 只是到底因为自己瞎了眼,竟是害的瑾姑姑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乃是一位故人所配。” 虽说这事的罪魁祸首已有一人伏诛,但是想起这一切的祸端还逃离在外,云蓁便觉得胸口憋闷的紧。 “一位故人?”茹姨瞧了云蓁一眼。“是你何人?” 云蓁犹豫了片刻,似乎不曾想过,这位茹姨竟是如此执着,犹豫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 “乃是等同于母的存在。” “等同于母?”茹姨眸光暗色翻涌,竟是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了云蓁的衣襟,将她拖到近前。 “茹姨!”祁盛华吃了一惊,不由跨前一步道。“茹姨。” 只是茹姨动作极快,全力之下,祁盛华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竟是慢了一拍。 等到祁盛华重新将云蓁护在身侧后,云蓁面上胶着的面具已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小子,让开。”茹姨此刻那双眸子死死定在云蓁的面上,眼见祁盛华紧护着云蓁的模样,她也心知祁盛华是个什么性子,她蹙了蹙精致的眉头道。“我不过是瞧瞧罢了。” “你小子急什么。” 紫苏给云蓁做得本就不是一般的人皮面具,而是紧紧的与云蓁的脸贴合在一处。 此刻被这茹姨伸手一抓,弄出个口子,那处登时通红一片。 祁盛华转头瞧了一眼,眉头拢在一处,心知若是茹姨坚持要瞧,自己怕是也拦不住,偏头瞧了一旁的白契一眼,沉声吩咐道。“去将紫苏叫过来。” “你这小子,还未娶媳妇,便知晓吃里扒外了。”虽说动作慢了些,但到底祁盛华退了一步。 茹姨再是不满也没有办法,仅是啐了祁盛华一口,也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等着了。 毕竟虽说紫苏是她调教出来的,但这种易容非要用特质的水贴合方才卸的下来。 像是她那种强行卸下来倒不是不可,但到底粗暴了些,瞧着祁盛华这模样,是死活都不肯松口,让她折腾的。 拿祁盛华着实没什么法子,茹姨只好按捺着自己的性子了。 紫苏进来后,在瞧见了茹姨后,那原本扬着笑的眉眼登时便耷拉了下来,蔫蔫的端着个药箱站在一旁。“师傅。” 好在茹姨现下的注意不在她的身上,随手指了指被祁盛华护在身后的云蓁道。 “卸了。” 紫苏顺着茹姨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而后唇角抽了抽,心中不断腹诽,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定然只有自家师傅做得出来了。 只是这句话也只敢在心中腹诽一二,紫苏麻溜的上前给云蓁卸妆。 云蓁沉默着任由紫苏动作,眼角余光却不住的在那女子的面庞上打转,眉梢微微勾了勾,这人在听见自己那句话后,竟是如此激动,她与瑾姑姑莫非? 是有些什么干系? 第二十四章 物归原主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自打自己出生之后,瑾姑姑便跟在自己身侧,母后因身体虚弱,生下自己不久后,便香消玉殒,而作为母后身侧的随侍女官,瑾姑姑便一直形同母亲的存在,从小教导自己。 至于瑾姑姑的来历,她多次询问,瑾姑姑却从未开口与自己交付。 现下,眼见此人如此激动,是否与瑾姑姑相识? 待到云蓁卸掉了面上的伪装,茹姨一把挤开紫苏,仔细瞧了几眼后,眉头却是越皱越紧。“那配药之人与你到底有何关系。” 云蓁不答反问道。“敢问茹姨与这配药之人,有何关系?” 茹姨沉默了片刻,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会反问,她长长缓缓一口气。“不才正是舍妹。” 云蓁瞳孔紧锁,抬眸瞧向茹姨。“你是瑾姑姑的姐姐?” 瑾姑姑的年纪,虽说比她父皇要小些,但是折算来,也应当有三十四五左右了。 而这位茹姨若非是驻颜有术,便是换了一张面皮了。 “瑾姑姑?”茹姨微微怔愣,仔仔细细的将云蓁瞧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眸底浮出的溢彩逐渐退散。“瑾瑜她可安好?” 瑾瑜是瑾姑姑的全名,云蓁心口一震,瞳孔紧锁,瞧着茹姨那认真的模样,竟是不知应当如何开口。“瑾姑姑她。” 茹姨双眸微微一眯,下意识伸手握住了云蓁的双肩,喝问道。“瑾瑜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云蓁偏头避开茹姨的逼问,低叹道。“幼时得以瑾姑姑教导,原本理应承欢膝下,尽尽孝道。只是可惜。” “瑾姑姑被奸人迫害,香消玉殒了。” 茹姨微微怔然,手下的力道不自觉就大了几分,手指紧紧攥着云蓁的肩头,眉头紧蹙,低喝道。“你说什么。” “瑾瑜她竟是先行一步?”茹姨满目震惊,甚是吃惊错愕。 “瑾瑜乃是个聪慧丫头,最为擅长明哲保身之法,怎么会。” “怎么会早走了?” 茹姨口中喃喃出声,面色煞白一片,目光陡然一厉,眸光在云蓁与祁盛华的身上转了一圈。“你这丫头,便是泠国的那位轻凰郡主罢?” 被茹姨一口道破身份,云蓁也不觉吃惊,垂眸应道。“是。” “瑾姑姑。”茹姨将这三个字颠来倒去的念叨了几次,好似方才想到些了什么。“我说这些年来,都遍寻不到那丫头的踪迹,原是藏进了泠国之中。” “宫廷权谋之争,稍有不慎便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茹姨闭了闭眸子,将里头翻涌而上的痛苦之色给压抑了下去。“终究是情之一字,害人害己。” 茹姨声音虽小,云蓁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既然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被祁盛华恭敬的唤作茹姨,那么这位茹姨十有八九乃是苌楚人。 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波折,甚为苌楚人的瑾姑姑方才会流落异乡,又是如何进入泠国宫廷之内,获取了母后的信赖与托付,悉心教养自己长大,这乃是她出生之前所发生的事了,再加上瑾姑姑乃是自己的长辈,她擅自打听对瑾姑姑也算不得恭敬。 云蓁敛眉微垂,仔细斟酌了片刻,竟是一掀衣袍,向着茹姨方向跪下。 正处于出神状态的茹姨听到动静,睁开眸子便只见云蓁已然跪倒面前,她眉头微微一蹙。“你这丫头做些什么?” 云蓁毕恭毕敬的给茹姨行了一个大礼。“卿凰不孝,幼时蒙恩,长大却无法庇护瑾姑姑一世安稳,无法承欢瑾姑姑膝下,让瑾姑姑被奸人迫害,无法安享晚年。” “现下故人已逝,既是寻到了瑾姑姑的嫡姐,那么卿凰自当需报答瑾姑姑养育恩泽,日后定当替瑾姑姑孝顺嫡姐。” 瑾茹静静承了云蓁的大礼,瞧着云蓁站起身来,她偏过头去避开了云蓁的视线,声音略略有些飘忽道。“斯人已逝。” “这一切乃是瑾瑜自行所做抉择,她既然肯教育你长大,还肯将这一身医术传于你手,那便是你应得的福分。” 瑾茹偏头瞧了一旁站着一直并未开口说话的祁盛华,不由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这一切都是命啊。” 祁盛华自然知晓茹姨这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当年他被华桑公主救入宫廷,一载相处,与瑾姑姑多方照面,受尽瑾姑姑照拂。 就连离去,都有着瑾姑姑的协助,只是当时他只以为,瑾姑姑是不甚喜爱自己靠近华桑,方才屡次明里暗里的提点自己,要将在这所待的日子给忘得一干二净。 现下想来,瑾姑姑怕是生怕自己暴露了行踪,被瑾茹给寻上门去吧。 当初自己受了重伤,茹姨瞧着那些包扎手法觉着十分眼熟,再三逼问自己,自己都不肯交代。 只是含糊说有一名女子救了自己。 茹姨也只以为,乃是自己碰巧撞见了那人罢了。 没想,竟是天意弄人。 若是当初未曾做出如此选择,华桑兴许就不会落到如此下场,瑾姑姑也不会身首异处。 祁盛华的目光在云蓁身上流转了一圈。 心中大抵也知晓了,自己那些年在床上将养的日子,让人送至泠国的那些东西,为何最后都被藏在一个盒子中。 那些东西,十有八九,怕是被瑾姑姑藏了起来,都不曾给卿凰瞧见过吧。 “命?”云蓁双眸微微一眯,口中有说不出的苦涩。 不,她是万万不信命的。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那么那些人欠下的,她统统都要讨回来! 现下可不是伤春悲秋的好时机,云蓁深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目光挪动到一旁的茹姨身上,开口沉声问道。“茹姨,你先前开口所言,可是属实?” 茹姨的目光略略有些涣散,也不知到底是想起了些什么。 只是毕竟年岁已然大了,可谓是历经世间沧桑,不过片刻功夫便骤然回过神来,目光在云蓁的面上停留,顿了一瞬,方才开口道。“不错。” “若是用些药,虽说伤身,但到底也不是不可控制的,只要药量得当,是可以的。” 茹姨唇角微微一眯,眸底浮出一抹深刻的怀念,瞧着云蓁这副模样,她竟是隐隐觉得与瑾瑜有几分重合之感。 倒不是她这张皮相与瑾瑜相似,其实按照茹姨的眼力来瞧,是瞧不出丝毫,云蓁与瑾瑜有半分相似之处的。 只是这按照这丫头自己先前所说,到底是瑾瑜养大的,与瑾瑜年轻时的那抹冲劲有几分相似,倒是着实正常。 “这药,茹姨可配的出?” “不。”茹姨摇头道。“此药总归有违天和,十年之前,能配的出的人,绝不超过过一手之数。” “而现在,最后能配这味药的人,已然身死魂灭。”茹姨声音略略压低了些,若说她不觉得伤心还是假的,只不过,这些年逡循下来,毫无瑾瑜的踪迹,若非是五年前的那一出,她心中早早便以为这个唯一的妹妹死了。 “茹姨你的意思是。”云蓁微怔,这药,莫不是瑾姑姑她配的。 若当真是如此,为何,她不知晓。 茹姨仿佛是瞧透了云蓁此刻的想法似得,沉默了半晌。“这药,兴许是当年遗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瓶。” 听着茹姨这意思,云蓁微微一怔,试探性道。“茹姨你的意思是。” “这药我虽不知到底是如何遗落在了那人手中,但到底乃是瑾瑜遗留之物,也是祸害,你们日后若是寻得,毁了便是。”茹姨却不管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挥了挥手,强行转移了话头,根本不给云蓁纠缠的机会。 “茹姨。”眼见云蓁噤了声,祁盛华跨前一步,而后开口道。“先前茹姨说此药有违天和,可有破解之物?” 到底也算是自己瞧着长大的,茹姨缄默了片刻,淡淡道。“只要控制剂量,日后多加调养,会休养回来的。” “多谢茹姨。”祁盛华原本是准备让茹姨瞧瞧小九的伤势的,只是瞧着茹姨现下这副模样,虽说面上未曾浮出什么伤怀之色,但祁盛华也大抵瞧的出来茹姨心里头不是滋味,也不多加纠缠。 “我也觉着有些乏了。”茹姨揉了揉眉心。“我便去休息一番了。” “好。”祁盛华偏头瞧了白契一眼,白契点了点头,上前替茹姨引路。 “那小子身上箭伤虽说刁钻,但好在救济及时,又身子硬朗,用不着多久便可恢复原状。” 茹姨摆了摆手,最后倒是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在路过云蓁身侧之时,猛然出手抓住了云蓁的手指。 先前有那一番举动,祁盛华倒是察觉出了不对之处,但是想着按着茹姨先前的态度,怕是不会对云蓁做些什么,便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的举措。 茹姨若有所思的瞧了祁盛华一眼,而后方才摊开云蓁的手掌仔细瞧了半晌。 云蓁心中自然清楚茹姨这是在瞧些什么,常年侍弄药草的人手指缝隙之间难免会日积月累上些药香,而她这具身子却未曾碰过那些东西,自然是查看不出什么的。 茹姨瞧了一阵,好似觉得甚为奇怪,不由抬眸瞧了云蓁半晌,最后却是什么都未说,转身便走。 只是在将要跨出房门之时,她陡然止住了脚,回转身子瞧了祁盛华一眼。 唇角冒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叹息,旋即一个药瓶便当即抛了过来。“拿着。” 云蓁怔愣之际,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本泛黄的小册子。 “你也算得上是瑾瑜那一脉的传人,现下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第二十五章 隐有动摇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没找到?”安瑞王的眉心紧锁,身上纯黑镶金的长袖重重一挥,桌案上刚刚添置的新茶登时被他一手掀翻在地,滚烫的茶水登时泼了一地,翠绿碗碟登时碎了一地,他面色阴郁,哪有以往的那股子风流气度。 “这人都受了伤,能跑多远?” 李管事不敢抬起头,哆嗦着身子跪在了安瑞王身前,正好跪在那一堆碎碗上,疼的他眉头一抖,却不敢做声。 “那贼子想必是还有同伙,方才在这眼皮子底下逃脱了。” “同伙?”李管事心知这些日子安瑞王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故而也不拖沓的便将自己的揣测给说了出来。 “是,若非是那人有同伙,怎会如此熟悉这府内格局,能够轻易将人给救走?” 安瑞王眸光沉沉,端坐在正位上,目光沉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经过片刻沉寂之后,安瑞王突然挥了挥手,掩藏于阴影之中,突然冒出一道男音,不疾不徐的开口道。“王爷,我倒觉得不然。” “那人中了我的箭,若是当真有同伙,万万不可能自行逃脱如此远。” 安瑞王眉头微微一动,便听那男声继续道。“我瞧着那潜进来的,乃是个男子,不是说,庭院房间里头,都有人动过的痕迹,却贵重物件遗失么?若是属下并未猜错。” “那位男子,怕是进来寻什么东西,或是来寻什么人?” 安瑞王眸光一厉。“你是说?” 在安瑞王与那藏于暗处的男子交谈之际,李管事一直不敢动弹,只得小心翼翼的扶额将鬓脚鼻尖冒出的细腻汗水给一点点抹去。 “不错,那人怕是来寻如诗的。” 安瑞王眉宇轻蹙。“那按你来看,会是谁的人?” 只是这次的问题却未曾得到答案,身后那道影子便不见了踪迹,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父王。” 娇俏的童音交错叠落,与此同时,安瑞王只感觉脚下一暖,两条腿便被分头抱住,略高一些的乃是个女童,她正满目仰慕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瞧着安瑞王。 另外一名小一些的乃是个男童,此刻也跟随着姐姐的动作,一眨不眨的盯着安瑞王。 安瑞王面色一柔,原本挂着的一张长脸,刹那之间便柔和下来,伸手将那个男童抱在了手中。“平安,你母妃呢?怎么提前回来了?” 说话间,便有一位身形高挑,面容柔和,举止文雅的女子目不直视的越过那跪在厅堂内正中的李管事,走到安瑞王面前,给安瑞王躬身行礼道。 “王爷。” “爱妃,受累了,快些请起才是。”安瑞王站起身,伸手将怀中的男童放下,搀扶着安瑞王妃站起。 安瑞王妃柔柔一笑,顺势依靠近了安瑞王怀中,低声道。“多谢王爷体恤,容儿方才能回趟娘家。” “你与本王常年呆于扬水一带,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国都,想来也甚是想念母族,回府瞧瞧也是人之常情。”安瑞王柔声安抚道。“你我夫妻二人,又何须如此客气?” 安瑞王妃笑了笑。“王爷说的极是。” “听说王爷这些日子甚是忧心,不知可否与臣妾分享一二?好让臣妾替王爷解忧。” 安瑞王听见安瑞王妃一回府,便提及这个,眉头不由微微一蹙,面上的笑意都不由淡了几分,好歹是朝夕共处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安瑞王妃自然察觉出了他情绪上的不对。“你这是何处听闻的?” 还不等安瑞王发作,便开口转移话题道。“这不是昨儿听闻府里遭了贼,臣妾着实是忧心王爷的安忧,便向着带着儿女回来瞧瞧。” “王爷无事吧?” 听到此番,安瑞王唇角微微一勾,摇头道。“无妨,不过是些小贼。” “你也知晓,父皇五十大寿,宴请各国使者,这鱼龙混杂的,难免出些意外,不过是些小事情罢了,倒是让爱妃忧心了。” “这几日爱妃想必也着实辛苦,还是早些回房休息才是。”安瑞王也不瞧安瑞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意愿,挥手便让人迎着安瑞王妃走了。 瞧着安瑞王妃的背影,安瑞王眉头微微一蹙,自己这些日子里头的举动,就连回转娘家在深宅大院里头待着的王妃都清楚? 那旁人呢? 这事,是否传入了父皇耳中? 现下的情况特殊,国都内群英云集,各国来使,若是闹出了什么笑话,那么父皇第一个绕不过的便是自己。 到底不过是名女子罢了。 安瑞王心中不由有些警醒,目光微微一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片刻功夫之后,安瑞王做了一个虚握的姿势,而后方才下定了决心般,闭目道。“传令下去,莫要再寻如诗的下落了。” 李管事听到这句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就冲出了厅堂。“是,是,奴才遵旨。” “王妃。”让人将世子跟郡主带远了些,安瑞王妃身侧跟着的心腹凑近了些问道。“如此有用么?” 安瑞王妃眸光闪烁,微微躬身,凑近到一朵怒放的花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嗅着那花上传来的阵阵鲜香,唇角略略勾了勾。“有用?” 说话之间,安瑞王妃那涂得鲜红的蔻丹一个眨眼,便将那鲜花给折了下来。“你以为王爷能有多瞧中那贱婢?” “不过是张皮相罢了,王爷不过是一时贪恋,这一会被泼了一盆冷水,你等着瞧吧,王爷定然不会再去寻那贱婢了。” “不过一个贱蹄子而已,也妄想与我争么?”安瑞王妃瞧了一眼被自己折下的花,丢在地上,踏着绣花鞋轻巧的从上头碾了过去。“就连承欢都没这个命数。” “这个位置,只要本王妃在一日,谁也莫想要染指。” 安瑞王妃面上浮出一抹狠辣的笑意,斟酌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听说承欢前两日去寻那苌楚三皇子,本想出手伤人,却无奈坐下马匹突然失了控,导致她受了惊吓?” 心腹想到那个场景,就想笑。“是啊,王妃。” “承欢郡主虽说身份高贵,但到底是个没脑子的,被王妃你随意说了几句,便被将的去那满堂春闹腾了一顿。”心腹丫鬟一拍手掌,越想越妙。“王妃这计策果真是一石二鸟,即是破坏了那贱蹄子与王爷的感情,又是让王爷极为厌恶上承欢郡主。” “果真是妙啊。” 安瑞王妃冷笑一声,横了那丫鬟一眼,眸底有隐隐的警告之色,摸了摸鬓脚。“若是承欢有几分心计,我还当真得惧她几分,只是到底是被个宠坏了的,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被王爷生厌也是迟早的。” “是,是。”心腹丫头自知自己口快说错了话,登时收了自己那得意忘形的嘴脸,调笑着。 “承欢郡主怎能与王妃相比,王妃可是替王爷生下了世子与郡主的,感情深厚,哪里容得别人插足。” “哼。”安瑞王妃今日心情好,也懒得与这丫鬟计较,偏头笑着瞧那正在花园院中玩耍的一对儿女,口中却道。“去,瞧瞧王爷到底是个什么动静,若是有何意外,便派人来支会我一声。” 那丫鬟应了,却不急着退下,只是犹豫着开口道。“王妃,先前家里头说的那件事情。” 提及这个,安瑞王妃登时黑了面,冷冷的瞧了那丫鬟一眼。“你要知晓自己的本分,到底我是主子,你是主子。” “有些事情,我还需得你来提点?” 那丫鬟瞧着安瑞王妃这副模样,忙低头应声道。“是,是,是奴婢多嘴了。” 安瑞王妃一甩衣袖,眼见那丫鬟要退下,犹豫了再三,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个用绣帕,包裹的鼓鼓囊囊的东西,递给了那丫鬟,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声音都压低了几分道。 “我也是念着人情的,别人帮我一分,我也要还人三分,那人既然替我传了信,让我落了些好处。” “那这东西,便交由给他了。”安瑞王妃声音之中暗藏着诸多的警告之色。 “只是告诉那人,他帮我一次,我还他一次,日后莫要再与我有所牵扯,我日后是万万不会理会他的。” “你可听懂?” 那丫鬟将那帕子塞入怀中,点头如捣蒜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只是,王妃,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家里头的提议才是。”那丫鬟也不敢抬眸去瞧安瑞王妃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快速道。“毕竟若是让外头的狐媚子勾了王爷去,还不如在身侧养个知己知彼的,还好掌控些。” 那丫鬟说罢,便想要退下,却被安瑞王妃叫住了。 “你给我抬起头来。”第一次听到安瑞王妃自称我,那丫鬟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只是只是撞进了安瑞王妃那双满是冷意的眸子,面上便被人重重赏了一巴掌。 “你这丫头,不教训,倒是当真分辨不出,到底谁人才是主子了?” 那丫鬟忙跪倒在安瑞王妃身前求饶道。 “滚。”安瑞王妃狠狠的吐出一个字,胸膛被气得不住起伏。 先前那丫鬟所说,着实是踩到安瑞王妃的痛脚了。 安瑞王一向是风流花心,她在嫁给他之前,便已然知晓。 府里头也养了不少美人,但到底只有自己是他唯一的妻,可自打满堂春那个贱蹄子出现之后,她便横竖都觉得安瑞王不甚对劲了,就连后院那无数美人都好似勾不住安瑞王的心思。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位置隐隐有些动摇之感。 若非是那人一直不肯松口,自己怕是早就让人将贱蹄子的那张皮给扒个干净了,哪里还容得她在王爷面前晃悠如此之久? 第二十六章 不明其意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这边请。”由着前头的宦官带路,云蓁恭敬的垂着头跟在祁盛华的身后越过嘈杂的人群,待到祁盛华在偏靠右席的地方落座,推拒了一旁上前侍奉的宫人。 云蓁眼观鼻鼻观心的跪在祁盛华身侧,替他添酒。 祁盛华放置在桌案下的手握了握云蓁的手,而后又放开。 云蓁略略偏头与祁盛华正好对视个正着,顺着祁盛华的目光顺势而至,南唐陛下虽未来,但皇子席面上,已按照顺序陆陆续续落座了不少皇子。 这来南唐的短短时日,云蓁虽说未曾个个皇子都打过照面,但大抵也能够将其对号入座。 坐于南唐陛下右手席面的乃是备受瞩目的齐景王皇甫承面容宽厚威严,倒是有几分沉稳气势。 安瑞王与陈玉王云蓁都打过了照面,目光便不曾在上头多加停歇,挪动到那第三,听闻乃是有些坡脚之症的陈景王身上之时,目光方才停留了片刻。 因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陈景王面上总归是带着些不健康的苍白,因为抑郁而累积的倦怠凝聚在眉心久久不散,就算是再过出彩的容色也褪了几分,不论谁人前去敬酒,都照喝不误,这还未开席,就已经喝了不少酒,隐隐瞧来已有一些醉意。 而五皇子则是个白净的青年人,面上总是挂着爽朗的笑容,笑呵呵的模样,像是没有半分心计似得。 只是到底,这南唐朝堂,若是当真没有半分心计之人,还不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云蓁的目光不住的在那几位皇子身上来回停留,这疑惑越发深厚,这单单如此瞧,果然是瞧不出什么的。 便在云蓁沉思之间,距离不远的兰泽也不知是脑子抽到那一根筋,端着手中的酒盏,乐颠颠的便向着云蓁他们这个方向而来了。 祁盛华伸手握住了那酒盏,防止酒水倾泻而出,而后端起酒盏,瞧着兰泽。“兰世子,有何贵干?” 兰泽的面皮极厚,你若是不挑明了讲,他便能一直无视你的所有脸色,自顾自的上前一些。“哎呀,三皇子何须如此生分,你我怎么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祁盛华眉头微微一蹙,瞧了兰泽一眼,眸光微微闪烁。“本殿着实不懂,兰世子这话到底是何意?” 兰泽浅酌了一口,拍了拍脑门。“哎呀,你瞧瞧我这脑子,一喝酒,就口不择言的,说错了,说错了。” “不过我有一点未曾说错才是。”兰泽举着手中的杯子,伸手与祁盛华碰了碰杯道。“都道是一笑泯恩仇,你我两人本就无过,不如交个朋友。” “本世子就先干为敬了,三皇子自行随意才是。” 祁盛华瞧着兰泽这副模样,面色可没有一丝波动,眼睁睁的瞧着兰泽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端着手中的酒盏,却没有什么动弹的意思。 兰泽的动作微微一顿,瞧着祁盛华这副模样,不由撇了撇嘴道。“三皇子何须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这多个朋友不是多条路走?” 祁盛华的眼角眸光在四处转悠了一圈,唇角勾出个若有若无的笑来,浅浅啄了一口。 “对嘛。”那兰泽却是眼疾手快,直接伸手一把托住那酒盏,直接给祁盛华灌了下去。 祁盛华猝不及防下,喝的猛了些,险些呛到,眉梢微微一凝,已经浮出了一抹怒色。“兰世子,你做什么?” “哎呀,这不是瞧着三皇子喝酒慢腾腾的,本世子性子急了些,三皇子莫怪,莫怪才是。” 祁盛华眉梢微微一扬,面上神色不改,袖间一挥,也未曾开口再说些什么。 云蓁忙上前给祁盛华添了一杯,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了那刚刚跨进殿门不久的那几道身影。 姗姗来迟的程丘使臣,终究是在寿诞开席前两日赶至,领头的乃是程丘的八皇子褚卫恒,若是她不曾瞧错,那些人领头的,理当是那八皇子了。 程丘八皇子一出现,那原先坐着的五皇子便立即迎了下来,两人年岁相仿,短短时日倒是相谈甚欢。 正在云蓁琢磨之际,便听陈玉王也不知何时迎了过来,凑到兰泽身侧道。“不知两位到底在谈论些什么,可否让小王也听听?” 兰泽眼见这胖子挤了过来,面上笑意更是加深了几分,上下扫视了陈玉王几眼,不由笑道。“本世子瞧着陈玉王这些日子红光满面,可是有何喜事?” 陈玉王没想到兰泽竟是一瞧见自己便拿自己打趣,下意识眼角余光瞥见跟上来的安瑞王,堆起笑意道。“兰世子说的哪里话,父皇五十大寿,小王自然是万般高兴,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兰泽好似说这句话不过是调侃一句罢了,倒是没什么深意,略略点头便不在追究下去。 只是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玉王用眼角余光仔细观察了一下安瑞王的神色,再三确认他面上神色没甚变化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 “兰世子还未说,先前与三皇子到底在说些什么,瞧着如此开怀的模样。” 兰泽笑了一声,摆摆手道。“倒是无事,就是随意闲聊两句。” “这些日子在南唐可谓是开了不少眼界,如此想想还真是劳烦两位王爷才是。”兰泽让婢女将杯子倒满,而后笑道。“本世子先干为敬,多谢王爷这些日子里头悉心关怀。” 兰泽这话自然是对招待自己的安瑞王所言。 一直默不作声,不曾随意搭话的安瑞王微微一笑,饮下了一杯。 云蓁坐在一旁,却是将这些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若有所思的目光在陈玉王与安瑞王的身上转悠了一圈,在停留在兰泽身上之时,却冷不防被兰泽逮了个正着。 云蓁心头一震,收回视线替祁盛华斟酒。 兰泽也仅是瞧了云蓁几眼,最后什么都未说,便偏头继续与陈玉王等人交谈。 兰泽是个善谈的,就算是一人也能说的眉飞色舞,与陈玉王安瑞王几人相谈甚欢。 倒是祁盛华并未如何开口,只是时不时应答一声,四人之间的气氛瞧来却是十分和谐。 这气氛在南唐陛下踏进殿内后,便陡然停歇了。 几人与祁盛华打过招呼之后,便回了各自的座位。 云蓁终于是寻到时机,借着宽大的袍袖,在祁盛华掌心落下了几个字。 毕竟这里不是祁盛华的主场,故而就算是他的贴身婢子离席,也无人深究其意。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被那些寿礼给吸引,云蓁恭敬的退出了殿外,躲过那些宫人,她低声将暗处里头跟着的白止唤了出来。 “趁着现下时机,你让人去探一探陈玉王府。” 白止可没有白契那么听话,只是瞧着云蓁的面色,仔细斟酌了片刻,疑惑道。“你让我去寻什么?” 若非是怕带着白契被兰泽撞见,撞破了自己身份,云蓁可是万般不愿意要这多话的白止,也不瞧瞧此刻哪里是问话的好去处? 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你若不愿,便替我传消息给琉璃,她自然知晓应当如何去做。” 白止被云蓁这话给堵了个正着,险些没被气着,他原本在泠国就对云蓁各种不满,自然是对云蓁抱有偏见,云蓁交代的一些事,他难免要斟酌再斟酌。 更莫要提,现下主子不在的情况下了。 云蓁冷冷的瞧了白止一眼,转身便暗角中出了去,将白止丢在了身后。 白止气得牙痒痒,到底也知晓一些分寸,也没弄出什么动静来。 只是云蓁还未走上两步,身后便有人逼近了来,虽然脚步细碎,但到底她耳力极佳,还未接近,便已经听出来,乃是两人。 云蓁也不回身,拔腿便是狂奔。 说来也是着实奇怪,原先一路行来,这一带虽说不是守卫森严,但到底是有些宫人的,此刻却好似被刻意调开的一般,云蓁把足狂奔了一阵子,却未曾发觉什么人影。 那身后跟上前来的人兴许也是知晓,云蓁发觉了自己一行人的存在,低喝一声,便让人围了过来。 眼见前路已被堵住,云蓁用目光扫视了四周一圈,发觉不过围住她这样一个瞧来不过是名弱智女流的人,居然还动用了三名侍卫,她眸底浮出一抹冷芒。 她在这南唐内,得罪的,无非就是一人而已。 只是此处到底是异国他乡,不论如何动作都要再三考虑。 云蓁仔细衡量了一番,便不止住脚,故作慌张的奔向了那三名侍卫。“侍卫大哥,这几人不知是怎么的,居然追着我。” 那三名侍卫眼见云蓁直愣愣的向着自己这个方向奔来,互换了一个眼神,面上却装出一副疑惑模样。“你们是哪个宫的,怎么回事?” 却在云蓁奔到近前之时,迅疾如风的出手,将人给擒住。 在云蓁吃惊错愕之间,其中一人立马点住了云蓁的哑穴,将她扛在肩上。“快,若是待会让人撞上了,那便不好处置了。” 云蓁一动不动的被那人扛住,在那人转身之间,与身后的白止交替了一个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白止原本的动作一滞,不由站定了,疑惑的瞧着云蓁,似乎不明其意。 第二十七章 一并清算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那侍卫显然十分熟悉这宫内场景,背着云蓁七拐八弯走了些小道,不到半刻功夫,便将云蓁扛入了一间不知空旷了多久,略显有些冷清的偏殿里头。 偏殿里头空无一人,那侍卫一把将云蓁丢到地上,而后开始点起烛火来。 不消多时,殿外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之声,外头进来的女子今日一身盛装,目光在大殿内搜寻了一圈,最后飞速定格在了云蓁的身上。 她今日浓妆艳抹,盛装出席,倒是点出了她几分小女子娇憨,只是此刻面上浮出的怒色破坏了她仅剩不多的美态, “郡主。”瞧见这名女子进了来,那侍卫立马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郡主,属下今夜当值,若是被人揪到错处,到底是不好,属下便先行告退了,郡主一人处置这丫头就是。” “不,你等等。”承欢冷笑一声。“你在外头守着,待会儿,等本郡主泄了气,你再帮本郡主一忙。” 那名侍卫微微一怔,正想再说两句,却不妨却被承欢冷冷打断道。“若是出了什么错,本郡主担着,你怕什么。” 侍卫瞧了云蓁一眼,那眸底的怜悯之色甚是浓厚,最终还是什么都未曾说,推门退了出去。 “郡主,这药?”跟着承欢进来的丫鬟从怀中掏出一支白玉瓷瓶,开口问道。 “急什么,待会再给她统统灌下去。” 承欢说罢,想起自己所受的折辱,与今日在殿前,被那些世家小姐明嘲暗讽,她怒火大甚,一把揪住一动不动的云蓁,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这贱婢,容貌及不上本郡主,身份地位及不上本郡主,你凭何跟本郡主争抢?” 云蓁眸光一厉,眼见那侍卫已然退了出去,又怎会让承欢得手?她动作一晃,偏头便躲了开去。 “你这贱婢居然还敢躲?” 承欢吃了一惊,原以为云蓁已然被制住,无法动弹,此刻没想被云蓁偏头给躲了开去,眉头越锁越紧,不过,瞧向了身侧跟着的两名丫鬟后,登时又有了几分底气。 “快,给我抓住这贱婢。” “让本郡主在众人面前丢了脸,本郡主非得撕下她这张皮不可。” 云蓁身形不动,袖间丢出一袋粉末状的物件,那两名丫鬟吃惊之下,身形一顿,却是已然晚了,那粉末已经入了眼,那两名丫鬟当即没了力气,跪倒在地,惨叫连连。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承欢郡主没想到云蓁竟是还有这么一手,下意识退了一步,只是多年养成的倨傲,让她无法低头,她眸底恨意浮出。“你个贱婢!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乃是个什么东西,竟是敢对本郡主动手,本郡主非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云蓁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滚落在地的白净瓷瓶,晃荡了片刻,发觉里头竟是种药液,就算是不打开,从承欢先前的话,大抵也能揣度出,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将东西收入怀中,冷冷瞧着承欢,如同瞧着个跳梁小丑一般。 毕竟这些肮脏手段,她三岁便如数家珍,手到擒来,承欢竟是还妄想在自己面前动这些小手脚? “依我瞧。”云蓁唇角勾出一个笑容。“郡主果真是记吃不记打,这几日前方才受的惊吓,现下便抛之脑后了?” 承欢惊异不定的站在原地,抬眸瞧着云蓁。“你,你什么意思?” “是你?” “是你这个贱人下的手?”承欢原本想要扑上前来,却冷不防膝盖突然一痛,她已到半空的身子陡然下沉,好在承欢郡主反应倒是极快,身形重心一歪,便当即用那两个婢女给当了人肉坐垫。 那两个婢女惨叫一声,登时晕厥了过去。 承欢郡主厌恶的捂着膝盖从那两名婢女身上站起来,她眸底翻涌着怒火,瞧着云蓁一步步的逼近自己。 “本郡主就说,我的马匹怎么会好端端的就失了控!” “原来都是你这个贱婢所害!” “你给我等着,我定然要去告诉祖父,让她把你这个贱婢剥皮抽筋。” 云蓁眼见承欢郡主竟是还分不清场合,尽是说些荒唐话,她眉梢微微一扬,上下扫视了承欢郡主一眼,开口道。“正如先前郡主先前所言,奴婢哪哪都比不过郡主,可郡主歆慕的几位男子,哪一位,瞧上了郡主?” “呵呵。”云蓁冷笑一声。“若非是郡主瞧上的都是些皇亲贵族,成和亲王无法胁迫,郡主怕是早早便能得偿所愿了罢?” 这话字字戳心,将承欢逼得双目赤红,瞪着一双血红眸子,尖声叫嚷道。“你个贱婢,给我住嘴。” “郡主可知,不知羞耻四字如何写?”云蓁却不管她到底什么想法,继续道。“先是纠缠安瑞王,一副誓死必嫁的模样,却不防人家安瑞王瞧不上你这位高高在上的郡主,你这位身份尊贵的郡主就连个妓子都比之不过。” “郡主自以为高明,却不知自己被人当了棋子,根本毫无自觉,居然还沾沾自喜,现下,郡主就不曾察觉,安瑞王连客套话都不愿与郡主说了么?” “闭嘴!” “闭嘴!” “也是,若是郡主不知,又怎会装出一副痴心不悔的模样,最后却是在偶然撞见苌楚三皇子后,瞧准了人家皮相,又开始对人家纠缠不休。”云蓁眉梢微微一扬,一拍手掌,压低了些声音道。 “不对,我这话,说的好似不对。” “郡主是还未来的及纠缠,便被我家皇子伤透了心罢?”云蓁冷笑道。 摸了摸自己的面庞。“对,我是不如郡主貌美,但我有什么办法。” “我家皇子偏生独宠奴婢,夜夜颠鸾倒凤,好不恩爱。”云蓁叹息了一声。“哦,对了。” “郡主眼界如此之宽,必定知晓那程丘国微茉公主?那可是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儿。”云蓁冷笑道。“我家皇子如此出色,匹配郡主你,怕是大材小用了些。” “我家皇子就连微茉公主都瞧不上眼,奴婢着实不知晓,郡主到底是哪处得来的自信?” 不论是谁,只要是女子都极为厌恶旁人拿自己的容貌与别人媲美,更莫说,居然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儿微茉做媲美。 承欢快被云蓁这些话给气疯了,猛地扑上前,竟是死死掐住了云蓁细长的脖颈。 她也未曾想到,竟是如此快,便将云蓁一把揪住,微怔之下,便是狂喜之色,狠狠的用力。“本郡主非掐死你这个贱婢不可。” 只是她的手腕被云蓁掐住,使不上太大的力气,着实是气恼了她了。 承欢郡主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声,一把将云蓁按倒了,死死掐着她不松手。 “你这贱婢,本郡主今日便掐死你。”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冷笑,伸手从袖间摸出一些灰色粉末,承欢原以为她乃是要泼自己,先前瞧着这粉末着实厉害,她有些惧怕,但又死都不肯撒手,只得闭上了眼。 却未曾想到,便在这个瞬间,殿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踢开。 承欢原以为乃是先前被自己安排在殿门口候着的那位侍卫反应了过来,立马尖声叫着厉声吼道。“快,你快过来,替我折磨死这个贱...” 只是没想,她的话还未说罢,面上便受了重重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并未留情,她被打的有些懵,愤怒冲昏了她的头脑,死瞪着一双眸子,抬眸便向着那人瞧了过去。 “你居然敢打...” 只是她的话尾还未完全收敛,面颊上又落了重重的一巴掌,她登时被这一巴掌掀翻在地,顺势也就松了手。 承欢郡主在瞧见扇自己巴掌的,居然是自己的祖父后,不由捂住面颊有些怔愣,抬眸愣愣的瞧着处于暴怒状态的祖父。 她不论在外头如何闹腾,在祖父面前都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小姐形象,祖父十分宠爱她,连重话都不曾说上一句,更莫说对她动手了。 祖父?祖父怎会在此? 巨大的信息量几乎将承欢给淹没,承欢略略有些疑惑,但是还是下意识觉得此事与云蓁脱不了什么干系。 “祖父,祖父。”感觉到面颊上的疼痛,承欢当即落下泪来。“都是这个贱婢,这个贱婢想要加害承欢,承欢迫于无奈方才回手的啊。” 进来的可不止成和亲王一人,祁盛华在进来后,便将地上不住咳嗽着的云蓁给搂在了怀中,给她顺气。 此刻听闻承欢郡主如此开口,祁盛华不怒反笑,松开手,让成和亲王去瞧云蓁脖颈处显目的红痕。 “郡主倒是说得轻巧,本殿这婢女也不知到底是何处碍着了郡主的眼,随意打骂还不够,竟是要害人性命。”祁盛华冷笑一声。“郡主在国宾馆前胡闹,本殿只以为,郡主不过是天真烂漫失了分寸而已。” “却不妨今日得见,竟是发觉郡主竟是存了如此的恶毒心思。”祁盛华冷冷一笑,弯腰便将云蓁抱起,在成和亲王的面前停下。 “这打狗还需看主人。”祁盛华的目光在承欢郡主的身上转了一圈。“听闻成和亲王公允美名远扬,就是不知成和亲王到底如何公允了。” “三皇子放心,本王必定会给三皇子一个好生交代。”成和亲王也不是不知趣的人,毕竟这三皇子顾及自己的脸面,仅仅是让人请了自己来,并未将这事给宣扬出去。 若是让陛下知晓,承欢竟是在这宫闱里头胡作非为,不论如何都是轻饶不掉承欢的。 既然盛了情,成和亲王自然是个识趣人,否则又怎会在南唐陛下身侧呆上这么些年。 “祖父,我。”眼见这个不成器的孙女又贴了上来,成和亲王头一次没给承欢好脸色,“若是再有下次,这成和王府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承欢郡主微微一怔。 待到已经离的远了些,云蓁支起身子,哪有先前半分病恹恹的模样,伸手推了祁盛华一把。 祁盛华将她放置在地上,瞧着她脖颈处的一抹红痕,眉头微微一蹙道。“就算是要算计那成和亲王,也犯不着将自己给搭上去。” 云蓁摸了摸火辣辣的脖颈,缓缓勾唇笑了笑。“无妨,这些日后自然会向她一并清算干净。” 第二十八章 有些脑子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若不给那承欢郡主一点教训,你瞧瞧她可会如此轻易便放过你。”云蓁冷笑一声,撇了祁盛华一眼。 却冷不防撞进了祁盛华那含着笑的眸子里。 “还是说,三皇子十分喜爱由着那承欢郡主纠缠的滋味?” 祁盛华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你可饶了我吧,那承欢一瞧便是个不安分的,你出了气便可,与我可牵扯不上什么关系。” 云蓁不置可否的拉了拉身上的衣襟,好在今儿穿的乃是宫装,故而略略拉高些,倒是能够勉强将那道红痕给遮盖去。 祁盛华的目光顺着云蓁的动作瞧过去,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只是到底不曾说些什么。 “你觉不觉着那陈玉王有些古怪。”云蓁沉默了半晌,突然如此开口道。 祁盛华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道。“你可是怀疑赵沁绣?”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那日祁盛华到底是来的晚,故而并未瞧见陈玉王护着赵沁绣的模样。 “瞧着那陈玉王是个好色的,若是瞧上了赵沁绣也算不得什么新鲜。”祁盛华眉头微微一蹙,沉吟道。“只是正如小九所言,满堂春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想要从里头带出一个人,若非是经过那主子默认,走的不是寻常路,否则,赵沁绣万不可能在琉璃等人眼皮子底下失踪才是。” 若是如此深想,陈玉王那日主动提及带着祁盛华去满堂春里头走上一遭,但却十分反常的,在祁盛华房内待了不到片刻功夫,便借故离开。 直奔赵沁绣的房间而去,在承欢郡主进来胡闹后,多方护持着赵沁绣,对赵沁绣嘘寒问暖的,若非是早有预谋,岂有如此巧合? 云蓁上下扫视了祁盛华一眼。 在陈玉王的计划之中,祁盛华怕是最重要的一节。 这一石二鸟之计,陈玉王可是用的炉火纯青。 毕竟祁盛华若是出现在满堂春之中,若是南唐陛下责怪下来,陈玉王自然是有了个挡箭牌。 这环环相扣,那策划之人,便是连赵沁绣骨子里头的高傲都算计在了其中。 而陈玉王提前避让,不与安瑞王去争,怕是知晓此事不必如此之急。 赵沁绣到了最后,终究是会属于他的。 若是如此,那现下一切便能说通了。 “只是,先前白契曾仔细搜探过陈玉王府,到底是并未发觉赵沁绣的踪迹。”祁盛华这一番搜索,自然是不可能遗漏了陈玉王去。 “你既然未曾遗漏,那安瑞王更加不可能遗落了去了。”云蓁脚步微微一顿。“现下安瑞王不是已然放弃了搜寻赵沁绣么?” 不管安瑞王到底是处于什么原因被迫放弃了赵沁绣,那满堂春自然不可能是由安瑞王掌控了。 赵沁绣若是当真失去了记忆,那么。 便是一柄利器,若是日后被捅了出去。 安瑞王与陈玉王之间的关系必然恶化,虽说现下也不过是明面上的兄弟罢了。 “我瞧着今夜,也是寻不到什么的。”祁盛华略略摇了摇头道。“姑且看着吧,还有的是时间。” 云蓁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眼见大殿近在眼前,两人齐齐噤了声,云蓁略略退后半步,低眸顺目的跟在了祁盛华身后。 “陈景王。”却不妨却只见祁盛华脚步微微一顿,而后听到祁盛华打招呼的声音。 云蓁脚步微微一顿,不由小心翼翼的抬眸瞧了几眼。 这不过简单的几眼望去,已经将在这位陈景王的全部音容瞧在了眼中,原先离的远,云蓁不曾瞧清楚,此刻就近了瞧,方才发觉,这位陈景王,乃是几位皇子之中长得最为俊美的,也是最为肖像南唐陛下的。 只是到底再是俊美的容色,常年被阴郁给覆盖,总归是褪了几分颜色。 陈景王因为酒醉,双眸略略显得有些发红,玄色的长袍前襟上还沾染了一些酒液,与祁盛华打着照面,面上方才挤出一丝笑容来,只是因为常年不苟言笑的缘故,那笑容瞧来有些僵硬。 “三皇子。” “这宴席才过半,陈景王这是要去何处?” 陈景王的目光四处漂移着,似乎勉力的控制了许久,方才听清祁盛华在说些什么般,他面上挂着一抹假笑,摆了摆手道。“无妨,小王不胜酒力,出来透透气,便回去,三皇子请吧。” 陈景王无意交谈的意思已然表露的甚是明显,祁盛华也不强求,颌了颌首,带着云蓁便径直离去。 云蓁悄然无息的跟在祁盛华身后,在路过陈景王身侧之时,用眼角余光斜瞧了陈景王一眼。 发觉陈景王面容刚毅,目光幽怨的瞧向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祁盛华走了两步,发觉云蓁竟是还停在原地,回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凑近了些,低声问道。 “这般瞧着,也瞧不出陈景王有坡脚之症。”陈景王虽说走路略略有些晃荡,但是云蓁站在身后瞧了许久,也未曾瞧出陈景王有何不对之处。 祁盛华仅仅顺着云蓁的目光瞧过去一眼,便压低声音道。“毕竟这乃是国宴,宴请各国使臣。” 祁盛华话说一半,但云蓁飞速便领悟了过来,瞧向祁盛华的那双脚。 毕竟乃是国宴,若是出现个跛脚皇子,到底是不体面的。 若是如此说,只要穿特质的鞋,那么便可与常人无异了? 陈景王走出去许久,还能够感觉到那若有若无停留在身上的目光,直到他走下廊桥,那感觉方才消失,他脚步略略晃荡了片刻,缓缓扶着一旁的雕龙圆柱,干呕了起来。 “王爷,无事吧?” 招手将那些围过来的宫人打发走,陈景王闭目斜倚在廊柱上歇息了片刻。 心知这位陈景王的脾气算不得太好,那些宫人也着实不敢上前来招惹他,唯有远远的离开了些。 待到四周无人,陈景王方才睁开眸子,除了瞳孔上还布满着的红血丝外,倒是瞧不出他还有任何不清醒之处,他低声问了一句道。 “先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方才属下跟着三皇子与成和亲王,听闻好似是因为承欢郡主与苌楚三皇子身侧的一名婢女争风吃醋。”那道黑影隐藏在廊柱上,低声道。“三皇子与成和亲王进去之时,承欢郡主失了控,险些将那婢女给掐死。” 陈景王双眸微微一眯,想起先前路过之时,因为身高差距,他斜眼倒是当真瞥见那侍女脖颈处确实是有一道鲜明的红痕。 “三皇子便发了怒,说是要成和亲王一个说法。” “不过到底也不过是一名婢女罢了,三皇子到底还是并未声张。”那道黑影顿了顿,方才又开口道。“只是成和亲王动了怒,直接在那冷宫里头责打了承欢一顿,让人给送出了宫去了。” “若是无人相帮,承欢郡主绝不可能如此放肆。”果真正如陈景王所料,这人的下一句便是。 “乃是顾贵妃派人调走了那一路的守备,又借了三名侍卫给承欢郡主。” 听到此番,陈景王不由冷笑一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成和亲王倒不是怕得罪祁盛华,毕竟到底不过是折辱了一个婢女罢了,平日里头若是打杀了也算不得什么,祁盛华到底也不会为了个婢女追到成和王府去。 毕竟祁盛华就算是再生气,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婢女,引起两国纷争。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承欢郡主也不知是哪根筋抽抽了,竟是敢在这皇宫内动手。 若是传进了父皇的耳中,就算是成和亲王深得父皇信任,也未免两人之间有所间隙。 陈景王眸底浮出一抹暗火,但是被他强行按压住了,成和亲王乃是个老狐狸,若是他存心隐瞒便也就罢了,但若是成和亲王自行到父皇处请了罪,自己让人将这事情捅了出去。 就算是两人之间有了疙瘩,但自己也总归是吃力不讨好。 陈景王沉吟了一二,双眸微微一眯,开口道。“你且将这消息透露给舒妃,她自然知晓该如何去做。” “是。” 既然是这后宫女人搀和进了来,那便交由那些女人自己去争斗罢。 “安瑞王那边什么动静?”陈景王继续开口道。 “自打被安瑞王妃泼了一盆冷水之后,安瑞王便偃旗息鼓,不再打探那女子的消息了。” 陈景王不甚满意的蹙了蹙眉头,突然冷笑了一声。“瞧来那女人倒是还有几分脑子。” “陛下前两日让人唤了安瑞王入宫,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安瑞王近些日子倒是安分了许多。”陈景王眸底浮出一抹可惜,若是早上一些,便能让安瑞王吃些苦头了。 只是到底是晚了一些,他摆了摆手。“知晓了,你小心些。” “是。” 那黑衣人低低的应了一声,最后也不知想起些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呈送到了陈景王面前。 陈景王伸手接过还未拆开一瞧,便听到一名宦官小跑着直奔自己的方向而来。 陈景王眉头微微一蹙,借着挥袖的姿势,将锦囊藏入袖中。 “王爷,您在这啊,陛下有请。” 陈景王抚了抚额角,再次抬眸却又恢复了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双眸略略眯了眯,仔细瞧了半晌,方才瞧清楚,那乃是候在父皇身侧的太监般,含糊的应了一声。 “恩。” “王爷,你快跟奴才走吧,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第二十九章 护的多久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三皇子这一趟出去的,也未免太久了些吧?”祁盛华回了席,倒是兰泽第一个发觉的。 酒过三巡,这位风流倜傥的兰世子面上浮上了一层薄红,水润的红唇上下开合,若非是那上下滚动的喉结。 云蓁瞧着兰泽这副模样,眸底不由浮出一抹笑意,倒是想要瞧瞧这位亦正亦邪的兰世子换上男装,倒是何种风华。 似乎注意到了云蓁的瞩目,兰泽仅仅是撇过来一眼,便将目光挪了开去。 口中调侃道。“三皇子倒是当真宠爱这个丫鬟,上哪都带着。” 跟着祁盛华落座,云蓁低眉顺目的跪坐在一旁给他斟酒。 “本皇子倒是瞧着世子甚是清闲,酒量虽好,酒品却不知如何。” 云蓁垂眸静静的给祁盛华添酒,没想到兰泽却是陡然探出了身子,端着酒盏倾身上前,到了喉口的话,在舌尖上转了转又被他吞了下去。 他从云蓁脖颈上醒目的红痕挪动到祁盛华的面上,啧啧有声。 “没想到三皇子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这么个娇嫩的小美人儿,三皇子也下得去手。” 云蓁伸手拉了拉领口,站起身恭敬的退到了祁盛华的身后。 祁盛华也没什么解释的意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兰泽自讨了个没趣,目光频频挪动到云蓁的身上。“小美人儿莫不是把本世子当成了精怪猛兽似得,来,坐着。” 兰泽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云蓁可不敢跟这个妖孽靠的太近,这个妖孽能一眼撞破自己的女子身,若是靠的近了些,被他瞧出个大概,可就得不偿失了。 “多谢世子垂怜,无双站着便是。” “无双?”那兰世子晃了晃手中的杯盏,从舌尖上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似得,最后也不知想到些什么,一合手掌,笑眯眯的瞧着云蓁。 “美人无双,举世无双。” “好名字。” 云蓁心道这个兰世子瞧来如此不找边际,缓缓抬眸瞧了那人一眼,却不妨打眼扫见兰泽说话之间,那眸子却不是瞧向自己的。 顺着兰泽的眸光扫过去,却是成和亲王再次落座了,也不知附耳与南唐陛下说了些什么。 南唐陛下略略颌首,便命齐景王招呼一声,自己起身与成和亲王离去了。 这成和亲王自打进来,目光便未曾挪动到祁盛华这边,就连一丝一毫都不曾。 成和亲王却是个明事理的,知晓承欢在宫闱胡闹,横竖都是瞒不过南唐陛下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倒不如率先负荆请罪,将这危害降到最低。 云蓁心中如此琢磨之际,便听兰泽好似无意一般,开口道。 “倒是奇怪了,今儿个居然未见那位承欢郡主。”兰泽笑眯眯的转头瞧向祁盛华开口道。“今儿这么个要紧日子,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放过这大好时机才是。” 兰泽端着酒盏强行与祁盛华碰了碰杯,不顾祁盛华的冷眼笑道。“毕竟,也唯有在这酒宴上,方才能与三皇子搭上话。” 云蓁眸色微微深,瞧着兰泽漫不经心的模样。 若非是派人盯着,兰泽又怎会知晓如此之多? 但这却不是什么好事,兰泽居然摆放到明面上来讲? 祁盛华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其中深意,下一刻目光便挪动到了兰泽的面上。 只是两人对视之间,祁盛华仅仅瞧见了兰泽眸底的戏谑之色。 还不懂其深意,便只感觉一道身影刹那之间逼近过来。 云蓁只感觉一道视线在她身上转过,她下意识抬眸,却发觉竟是程丘的那位八皇子。 在瞧见这位八皇子之后,云蓁终于是知晓兰泽这没头没脑的到底为何提及那承欢郡主了,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是她所记不错,这位八皇子乃是那位微茉公主的一母同胞的嫡兄。 此番前来,十有八九乃是为了祁盛华前来了。 褚卫恒用着居高临下般俯视的目光扫视了云蓁一圈,云蓁能够清晰的瞧见他眸底的不屑之色。 云蓁倒是不觉意外,毕竟有一位名扬天下的妹妹,作为哥哥的,难免是有些高傲的。 妹妹乃是天下第一美人,做哥哥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到底先有俊美精致如兰泽,而后又有冷峻傲然如祁盛华,这位八皇子褚卫恒站过来,倒是在某种程度上,气势还落了几分。 褚卫恒乃是一人从离席过来的,过来便正好听见兰泽调侃祁盛华的这么一句。 他暗自打量了祁盛华一番,不得不承认,相对来讲,祁盛华若是与微茉站在一处,还是相得益彰的。 听闻这位苌楚三皇子才情风流都属上佳,只是到底不过是道听途说,他一向疼爱微茉入骨,此番既然是来了,自然是要考量一番才是。 褚卫恒面上掐着抹适时的笑容。“三皇子大名如雷贯耳,今儿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祁盛华自然是认得褚卫恒的,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位程丘八皇子为何前来,他眸色翻涌。“八皇子过谦,请坐。” 褚卫恒也着实不与祁盛华客气,一掀衣袍便坐下了。 坐下后,褚卫恒瞧了一眼一直咪咪笑看着自己的兰泽,故作犹疑道。“就是不知这位。” 兰泽眼见褚卫恒故作一副犹疑姿态,想着待会看场好戏,也不予他计较,摆了摆手道。“本世子不如三皇子那般声名赫赫,八皇子不识得也着实正常。” 褚卫恒目光在兰泽面上转了一圈,而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由笑道。“倒是本皇子眼拙,兰世子如此出挑的人物,本皇子又怎会不知?” 兰泽微微一笑,两人客气的交谈了一二。 只是交谈间,云蓁能明显察觉,褚卫恒的目光在祁盛华的身上流连,大抵在心头估量祁盛华的品行。 云蓁算了算时辰,也估摸着白止也应当在陈玉王府里头走了一遭。 只是也不知南唐陛下与成和亲王到底交谈了些什么,现下都没什么动静。 便在云蓁思忖着,若是南唐陛下回席,今儿这场酒宴也当是到了尾声,却冷不丁被人喝了一声。 “你这丫鬟怎么如此木讷?” 云蓁下意识抬眸却是对上褚卫恒算不得和气的双眼,她不由微微一怔,不动声色的将几人的面色收入眼底。 “不过是个丫鬟,竟是支使不动?”褚卫恒冷笑一声,端着手中的酒盏,若有所思的瞧了祁盛华一眼。“三皇子未免太过宽厚了。” “这府里若是没个女主子调教,这丫鬟都不甚伶俐顺手。” 听到褚卫恒终于是切入主题,兰泽眸底浮出一抹幸灾乐祸,低眸伸手取过酒壶,意味深长道。“正如八皇子所言,不过个小小丫鬟,何须置气,破坏了这大好氛围。” 只是兰泽的酒壶还未伸到近前,已然被褚卫恒伸手阻断。 “话是这个理,只是,这主子饮酒,丫鬟不侍候在侧,却在一旁呆站着,像是什么样子。”褚卫恒的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是明显,显然是要刁难这个丫鬟,给自己这位,说不准日后乃是妹夫的三皇子个下马威。 兰泽自觉乃是个识趣的,自然是不会搀和进这些事情里头。 这大舅子要给自家妹夫下绊子的倒不是没有,也算是极为寻常。 只是到底这褚卫恒不曾搞清楚一件事情。 莫说祁盛华还未应下那门和亲,就算是应下了,祁盛华又哪里是个肯吃亏相让的。 祁盛华瞧了处于挑衅状态的褚卫恒,褚卫恒要比他还小上三十岁,也就兰泽年纪相仿,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却是及不上兰泽的。 兰泽此人虽说瞧来行为荒唐,但是一举一动之间都掂量过了自己的分寸,知晓对方的底线在何处。 而这位褚卫恒,却是一头担一头热,从未想过那么许多,只是觉着自己要替微茉去试探试探祁盛华的深浅。 祁盛华微微一笑,伸手从兰泽手中接过酒壶。 在褚卫恒面色稍缓之际,漫不经心的为自己添了一盏。“这里毕竟乃是南唐,八皇子还是略略注意一些才是。” 祁盛华这举动的意思,无非就是,我这个正经主子,都乃是自己斟酒,你凭什么喧宾夺主的。 听着祁盛华这话,褚卫恒的面色陡然难看上许多。 “你。” 祁盛华可不理会褚卫恒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他抚了抚因为动作略略显得有些褶皱的长袖。“而无双到底是本殿身侧的丫鬟,品行如何,也轮不着八皇子指手画脚。” “八皇子若是想耍威风。”祁盛华抬眸越过褚卫恒往望向了对面的座位。 那乃是程丘使臣的席位。 “好,好,好。”祁盛华这一番逐客之言已然表露的甚是明显,褚卫恒自然拉不下脸面继续在这位置上继续坐下去。 站起身对着祁盛华怒目而视。 “横竖不过是个丫鬟。”其实褚卫恒也知晓自己先前那一番行动不禁考究,也着实没占理,被祁盛华嘲讽一番,着实是自己咎由自取罢了。“我倒要瞧瞧,你能护着到几时。” 眼见褚卫恒气得直接拂袖离去,在一旁默不作声观看着的兰泽面上笑意越发深厚了一番,意有所指的开口道。“你这般不给他面子,若是那亲事当真成了,还不知晓如何折腾你呢。” 祁盛华怎会不知兰泽今日弄这样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这消息到底是要传出去的,今儿的事情,改明儿讨回来就是了。 便如他一次意。“什么亲事?” “这没谱的事,世子如此聪慧之人怎的也分辨不出?” 第三十章 心头之恨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正如祁盛华所预料一般,白止果真是在陈玉王府一无所获,被祁盛华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云蓁到底没怎么失望。 “主子。”白止回禀之时,云蓁正在亲手给小九换药,故而并未避着小九。 小九到底是底子好,不过这短短几天的功夫,便可从床上坐起,衣食住行都是自己一手打理。 用琉璃的话讲,便是到底是生死徘徊之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哪有那般娇气。 “主子。”小九沉默了半晌,努力的想要爬起身来,只是被琉璃眼疾手快的按住了。 “莫动弹。”琉璃眉头紧蹙。“若是伤口崩了,瞧瞧谁会管你。” 云蓁取出绢帕擦拭了一下手指,淡淡的扫了小九一眼,自然瞧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当即眉梢微微挑,开口道。“何事?” “若是寻到了赵小姐的踪迹,她现下并无记忆....” 小九话还未说罢,便被云蓁打断道。“你莫不是想说,她识得你那张假面?” 小九的话登时堵在喉口,瞧着云蓁顶着一张人皮面跟自己说这个,登时明白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沁绣认识他,也不过是横竖认识他的那张假面而已。 有紫苏在,又怎会怕造不出另外一张假皮? 瞧着小九被云蓁噎的说不出话来,琉璃多多少少也瞧出了小九的心思,于心不忍道。 “主子,他与赵小姐横竖也相处了这么许久,除了远在京都的赵家人,他与赵小姐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于情于理,赵小姐想必瞧着小九更感亲近一些。” 云蓁仅是瞧了琉璃一眼,而后将目光挪动到了小九面上,开口道。“且不论你与赵沁绣相处之时用的乃是哪张脸,正如你先前所说,赵沁绣早已忘却以往,你觉着,她会记着你么?” “若是她肯与你走,又何须等到现下?” 这话说的一阵见血,小九的心口只觉得空落落的,也不疼,只像是什么东西被云蓁生生剜去了般。 毕竟自以为藏得好好地心思被云蓁挖了出来,难免有些觉着难堪。 “主子。”琉璃一向是护着小九的,这点云蓁心里十分清楚。 故而琉璃反应如此激烈,云蓁倒无意外,她抬手阻断了琉璃接下来的话,冷冷道。“你连直面自己内心都不敢。” “你现下受着伤,就算是出去寻到了赵沁绣又能如何?”云蓁顿了顿。“到底是你救她,还是让她再救你一次?” 听闻这话,小九震惊的回转过眸子,瞧着云蓁,眸底有着显而易见的震惊。“主子?” 云蓁身子前倾,手指按压上小九的手臂,原先褪小九衣裳之时,她瞧见了那处有道伤疤,伤口及深,只不过四个月已结成了狰狞的疤痕,她原先只是炸上一炸,现下瞧着小九这个反应大抵也是被自己猜中了。 “你这伤乃是贯穿伤,好成这副模样,最少也得三四个月时间,按照这时间推敲,受这伤理当乃是在被李景瑞追逐,而并未坠入淮川大河之前罢?”虽说是揣度,但是云蓁观察着小九的神色,也大抵能够瞧出,自己十有八九说对了。 “你身上带着伤,在坠入淮川大河后,伤口未经好生处理过,你万不可能在淮川大河上漂泊了那么许久,伤口还保护的如此好,被渔人救起后,仅在床榻上休养了几日,便可行动自如。” “若非我并未猜错,赵沁绣怕是在谋划之时,便考虑过了你的伤势,虽说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但是也算是救了你一条性命。” “否则就算是伤口长期泡水后的高烧不退,也够你喝一壶的。” 若非是云蓁如此提及,小九还当真未曾想过这么一出,他不由有些微怔。 “赵小姐她。” 相对于小九的失神,琉璃听下虽说也觉得甚是感动,毕竟不论出于什么心态,赵沁绣对小九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将方方面面都想好了。只是琉璃十分不明白。 云蓁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对小九说这些做些什么? “你现下有伤在身,说白了,也不过是个拖累罢了。”云蓁冷冷一笑道。“若是你记着赵沁绣待你的几分情谊,就该好好养伤。” “至于其他,你若是有心思,便仔细琢磨一番。” 云蓁说的意味深长,琉璃也大抵明白了。 赵沁绣四个月前虽说与小九生死共患,但是到底是与小九失散了四个月,又在满堂春那样的地方,长相又乃是出挑的。 赵沁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云蓁让小九琢磨清楚,便是在清楚点醒小九,若非真心,便莫要再与赵沁绣有所牵扯了。 “主子。”小九如何不明白云蓁在说些什么。 以往那些对赵沁绣的心思,都被他藏了起来,那些血淋淋的东西被云蓁摊开在了眼前,让他避无可避。 “主子,我会好生养伤。” “但有些事,也无需考虑。”小九苦涩一笑。 “赵小姐到底是名门闺秀,我是绝不敢高攀的。”他也瞧得清楚,云蓁既然如此看重赵沁绣,那便定然会将赵沁绣带回泠国。 泠国与南唐相隔两个月车程,回到泠国之后,赵沁绣便是高高在上的赵氏遗孤。 赵老以往学生名满天下,再加上赵沁绣的才情相貌,日后自有良配。 “你当真如此觉得?”云蓁似笑非笑的瞧了琉璃一眼。 琉璃当即领悟过来,一巴掌呼到小九脑门上,打了他个晕头转向。“你这傻小子,主子这个意思....” “罢了。”云蓁摇头道。 “你觉着,赵沁绣可是个在意高门锦绣的女子?” 小九神思恍惚之间被琉璃打了个正着,正晕晕乎乎之间,听到云蓁丢下这么一句,整个人当即怔愣当场。 瞧着云蓁离去的背影,眸光越来越亮。 有些原先想都不敢想象的,似乎在脑中逐渐成型。 眼见云蓁跨进了祁盛华的房间,默不作声跟在其身后的白止,在掩藏进暗处之时,向着云蓁投去了若有所思的一眼。 也不知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瞧着这女人心机深沉的模样,又怎会莫名其妙的便跟那傻小子说这些? “回来了。”祁盛华眼见云蓁跨步进了来,登时制止了白契口中的话,拍了拍身侧的座椅。 又给云蓁沏了杯茶水,送到云蓁手中。 云蓁点了点头,瞧了白契一眼,开口问道。“可是有何重要事?” 祁盛华抬眸看了白契一眼,开口道。“虽说并未发觉赵沁绣的身影,但到底现下已然锁定了陈玉王,也跑不离何处去了。” “只是这陈玉王还未有何动静,反倒是你在宫里关注的那位陈景王甚有意思。” 想起那位古怪的陈景王,云蓁背脊下意识挺直了些,手中的茶盏也割下了,偏头瞧向祁盛华。“怎的?” “那位陈景王昨儿便未曾从宫里头出来。”祁盛华摊开手掌,双手交叠在一处。“只是这位陈景王虽未回府,但是白契却是瞧见了一个人进了他的府邸,直至现下都未曾出来。” 眼见祁盛华左右拨动自己的手指,云蓁的目光一凝。 停留在祁盛华的不断伸缩的五指上,眸光越发铮亮。“你,莫不是瞧见了?” “祝漠?”男女声交叠一处默契十足。 云蓁眸光大盛,没想到竟是被自己猜中了。 这位在泠国堪称是李景瑞左右手存在,李景瑞能够将泠国弄得翻天覆地,将她已死消息掩藏的结结实实的,功不可没的大功臣,却是在李景瑞从祝府逃走之时,不见了踪迹。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蓁方才心头开始怀疑。 李景瑞此人心计深不可测,却是如此容易便被她掐中死穴,其中是否有诈。 只是到底泠国朝堂险些因为李景瑞而尽数崩塌,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方才没有深究其意。 待到她空出时间的时候,距离事情发生却已然过了将近两三个月时间,以往的那些痕迹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她仅能依靠那点细碎证据,寻到这南唐里头。 盲目的锁定人选。 最后还是这个逃出生天,被李景瑞,哦,不,现下理当是叫皇甫珩了。 被皇甫珩带回南唐国都的祝漠泄露了这一切。 到底是长天不负有人心人。 想起那日撞见的那一面,云蓁便只觉得胸口憋闷无比。 同床共枕了五年的驸马,再次相见,竟是如同脱胎换骨般,换了个人,弄得她信誓旦旦的奔赴南唐,打照面下,竟是未曾认出。 到底是皇甫珩心计太过深沉隐藏的太好,还是当年她瞎了眼? 若皇甫珩当真乃是李景瑞的话,那么这一切,便能说的通顺了。 控制赵沁绣,利用赵沁绣,也着实像是她那位便宜驸马能够干出来的。 有些狼子野心就算是披着人皮也不像是人啊。 满堂春乃是由皇甫珩一手掌控的话,那么她便能确定,她先前推断的,绝不会错。 利用赵沁绣在安瑞王与陈玉王之间徘徊,再利用承欢郡主,与赵沁绣性子里头的高傲,逼得她与安瑞王一拍两散,再让陈玉王得偿所愿。 皇甫珩的心计,果真是难以预计。 不过,既然现下情景调换,他在明她在暗,那么一切便怪不得她了。 “那么接下来。”云蓁与祁盛华对视,面上浮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那便守株待兔罢。” 她若是不将他剥皮抽筋,怎能解开心头之恨? 第三十一章 求之不得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便这样连续守了两夜,陈景王府里头没什么反应,因为宫中事务繁忙,陈景王这连着两日也不曾从宫内回来过。 祝漠在陈景王府里头便也就连续待了两日。 直到第二日晚上。 一道黑影踉踉跄跄翻墙从陈景王府里头迎头栽了出来。 那道黑影身穿件墨绿色的长袍,颜色接近黑色,故而并不突兀,仔细瞧瞧,撑着腹的左手带着纯黑手套,手套此刻有些歪歪扭扭的,瞧来不是那么服帖。 祝漠的神智已然不甚清楚,脚步略略有些混乱,像是醉酒之人般踉踉跄跄。 从他跃出的墙头那边传出一声声刻意压低的询问之声。 “混蛋。”祝漠口中低咒了两声,发觉自己的不受控制的逐渐模糊起来,他双眸微微瞪大了些,努力的向前奔跑。 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神智,更莫说身子了。 在听到身后追赶而来的声音后,他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愤恨与恼怒,他脚下动作越来越快。 瞧着那快要到头的巷口,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似得,努力向前奔袭着。 眼见希望就在眼前,被人击打后颈晕厥之前,祝漠心口不由浮出了一抹绝望之色。 因为揣度陈景王便是李景瑞,云蓁这两日并未跟随祁盛华入宫赴宴,一直候在自己房里。 一来不想打草惊蛇,一面也不想将自己现下大好的机会拱手相让出去,让陈景王有所防备。 得到消息之时,祝漠已然被捆了回来。 “郡主。”被白契抗进来之时,祝漠已然晕厥了过去,云蓁拍了拍他的脸,确认他乃是处于昏睡状态,一把揪下他左手上的手套。 那手套里头填充了些东西,若是祝漠穿戴整齐,在祝漠小心控制之见,旁人也难以注意到他的五指被平头切断。 紫苏伸手在祝漠面上摸索了一阵,确认这人乃是本人之后,方才对着云蓁点了点头。 云蓁眸光微闪,偏头瞧了紫苏一眼,而后沉声对着白契道。“去传个消息给你主子。” ..... 祝漠清醒过来之时,四周暗幽幽的,他身形略略动了动,便听到锁链击打墙壁之声,他撑着身子想要努力攀爬起来,此刻方才握到手中的锁链,他动作微微顿了顿。 衣角摩挲之声在这黑暗之中格外的刺耳,他心中眸中恐慌被无限放大。 便在他心中无比惶恐之际,竟是无意之间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侧耳听了听。 只是刚开始,他并未如何在意,但未曾想,那声音竟是越发的深厚。 一滴滴的,好似不断在这空间之中回响着,仿若是水滴低落石尖上的声音。 祝漠惶恐的瞪大眸子,脑中浮出李景瑞折腾未名的场景,他下意识的收回手,本想摸一摸自己的手指,是否被东西刺穿。 只是未曾想,他的手臂被锁链死死拷住。 在黑暗之中,所有的情绪都将被竟数放大,祝漠摸不着自己的手,发觉自己身上好似完全麻木了一般,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其余的东西。 他脑中尚且有些迷蒙,好在理智并非完全分崩离析,他勉力撑着身子,锁链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无妨放大,好似重重的击打在他的心口一般,让他心头的恐慌无限放大。 继而让祝漠无法忽视。 “皇甫珩!你想要干什么?”听似平稳的声调开始不受控的不住上扬着,他声音之中,带着十分明显的惊惶失措。 只是他自己并不清楚,勉力控制着自己的头晕眼花,只能在这空洞洞的地方,听见自己的回音。 祝漠脑中思绪纷乱,不断的思忖着,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皇甫珩非要如此待自己。 就在祝漠翻来倒去琢磨这个,突然是传出了一声男人不屑的冷哼。 祝漠身心俱震。“皇甫珩,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容不得他不去多想,皇甫珩那些手段,他跟在他身侧也有五年,他自然是知晓的一清二楚的。 想起那些东西,他心口不由越发惊惶的发慌。 “皇甫珩,我自问不曾对不起你,你在我茶水里头下药,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只是不论祝漠如何叫嚣,想要求得一个结果,原先那个男声却是如何都不出声了。 “皇甫珩!你莫要欺人太甚!若是被陛下知晓你动我,你可知晓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突然发声皇甫珩冷笑,于黑暗之中缓缓跨出一步。“我为何不可动你?” 声音之中传达出皇甫珩明显的不愉。“你当真不晓得我为何动你?” 这话尾音带着笑意,但是祝漠听着却觉着自己的心口一阵阵发凉。 “皇甫珩,你,你不可动我!” “若是陛下得知,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要知晓,你口中的陛下,可是我的父皇。”皇甫珩。“便是他知晓了又当如何?” 他话锋一转,接下来的话,让祝漠入赘冰库。“你以为,我会让他知晓么?” 祝漠身形一松,不敢置信的尖声叫嚷。“皇甫珩,我自知于你有利无害,陛下要保我,你为何要动我?” “祝漠!” 皇甫珩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又带着淡淡笑意。“你当真以为父皇身侧,便没有我的人了么?” 祝漠脚下一软瞳孔俱震,但是好在还有几分理智,当即叫嚣道。“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当真不知晓?” 皇甫珩冷哼一声。“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你便一人琢磨一番罢。” 想到又将没入这无尽黑暗之中。 祝漠便开始发狂,钳制着他的锁链被他挪动的沙沙作响。“皇甫珩,你不能这么对我,当初若非是我在前头做了你的挡箭牌,你又怎能在轻凰那个恶毒女人手下活下来?” “我为你们父子付出了一切,你们不能卸磨杀驴。” “我五指已断,等同废人,你便不能放过我一条性命?” “皇甫珩!你给我站住!” 只是祝漠的尖叫与癫狂,并未让那脚步声停顿分毫,那脚步徐徐往着外头而行,像是踩踏在人心尖上似得,让祝漠越发癫狂了。 若非是他被厚重的锁链锁住,怕是已经向着脚步来时的方向扑过去了。 他现下便如同一只困兽,若是皇甫珩出现在他面前,怕是会被他愤怒的撕碎。 刺目的光痕开了一道小小缝隙,祝漠只见类似于石门的东西缓缓推开,一道身影闪了出去。 而后整个空荡荡的石牢之中,便只听的见他胸膛不住激烈跳动的红心,与自己的回音。 “啊!皇甫珩!” “你个狼心狗肺的人,若是我祝漠能出去一日,便万不会放过你。” 石门合拢,将里头叫嚣着的人关押在其中。 飞速从里头窜出来的紫苏抚了抚自己的胸膛,努力的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郡主,你瞧我扮的像是不像?” 那石门被开了个小小缝隙,做了一番调整,攀附在上头能够听见里头之人的交谈之声,但里头之人却是处于一个黑暗中,听不见外头其余的声音。 云蓁瞧了一眼,那石门上嵌入的半柱香。 若说原本只是揣度,祝漠说的这些话,便已然坐实了,李景瑞便是皇甫珩。 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五年之久的皇甫珩。 只是,听着祝漠这意思,好似,里头有不少内情才是? 这内情,恐怕正如自己所揣度的那般,并无那般的简单才是。 其实用来禁锢祝漠的,哪里是什么地牢?只是个废弃宅院里头的地窖罢了,阴暗潮湿,再加上祝漠原本就在陈景王府里头中了药,药效还未散个干净,再加上有这迷魂香加持,方才有如此效果,不然怎能短短时间将祝漠逼成这副模样? 听到紫苏如此兴冲冲的询问自己,云蓁摇头道。“三分相像罢了。” “若非是祝漠现下被药迷了心智,你怕是早早便露了馅。”到底紫苏不曾与李景瑞打过什么交道,能够模仿出三分,将祝漠逼得多少透露了些细节,已然算是不错。 云蓁琢磨了片刻,扫了一旁的琉璃一眼。 这男子还是让男子装扮更有几分胜算。“小九身子可好?” 琉璃自然明白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迟疑着点头道。“倒算是不错。” “他前日不是想出些力气?那便叫他过来罢。” “是。” 祁盛华瞧了一眼那被关的严实的石门。“你这香能持续多久?” 紫苏琢磨了片刻,估量着香的程度道。“用不着多久。” “若是不行便加大些罢。”祁盛华淡淡的开口道。“神智错乱之人,有些时候,虽说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多半乃是实话。” 紫苏犹豫了片刻道。“这香正常情况下,是万不能用这么多的,若是再加大剂量。” 云蓁自然接受到了紫苏频频投来的求救目光,沉默了一瞬。“这个剂量已有把握了,到底不过是要从祝漠口中套出些话来。” “待会儿让小九来便可。” 祁盛华揉了揉眉梢,便是酒量再好,连续这么些天夜夜笙歌,酒意还未散开,便又被人请入了宫去,便是铁人也难免觉得有些倦怠。 若是以往便也就罢了,偏生兰泽那家伙像是与他杠上了似得。 次次徘徊在他身侧。 云蓁瞧着他这幅模样,便知晓他怕是宿醉未醒便又喝了不少,闻着他身上还带着股浅浅的酒香。 她眸光闪烁,犹豫了片刻,瞧了瞧一旁的紫苏。 紫苏抿唇笑了笑,伸手便推了云蓁一把。“你自己熬的醒酒汤,乃是他的福分,可别把我牵扯进去。” 祁盛华微微一怔,动作不由一顿,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云蓁面无表情的从一旁篓子里端出了一碗浓稠的液体。 “你喝不喝?” 云蓁眼见祁盛华神色诡异的盯着那碗醒酒汤,面上不由浮出一抹不悦。 “喝,自然是喝的。”祁盛华反应极快的拖了云蓁的手一把,就着这个姿势,面不改色的便将那浓稠的液体一口饮尽了。 紫苏略略咂舌的瞧着祁盛华,十分同情祁盛华的味觉。 先前她尝过一点,那味道甚是古怪的很。 她转了转眸子调侃道。“这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怕是你端过一碗毒药,只要你喂他,他怕也是趋之若鹜,求之不得。” 第三十二章 神思莫测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祁盛华接过手帕抹了抹唇角,眼底荡出一抹笑意。“小丫头片子懂些什么。” 当年他也是万般畏惧这毒害味觉的东西,只是尝试过,就算是再想要,也求不得的那种感觉后。 莫说是这种难以下咽的味道,就算是云蓁当真端来的乃是一杯毒药,又有何妨? 云蓁面上的表情似乎因为祁盛华如此容易就全数喝了下去,不由有些奇怪,抬眸瞧了祁盛华一眼。 她可是记得,当年某人说,是再也不想尝试这味道的。 祁盛华似乎是未曾察觉出她面上古怪之色般,对着她笑了笑,牵过她的手,用手中绢帕细细给她擦拭了那双染上了些许灰尘的手。 紫苏眸底不由浮出一抹狠狠不平之色,指着两人横竖说不出话来,登时气得扭过头去。 这两人也不顾及顾忌旁人的感受。 只是她方才偏过头,便被出现在房门口的一人给吓了一跳,不由退了一些。 云蓁注意到她的举动后,偏过头瞧来一眼。 只见房门口立着的,乃是个身形高大眉目阴郁的男子,负手立在房门口正在环视着这早已被废弃,不曾动用过的厨房,注意到紫苏他们投掷过来的目光,眉头微微一蹙。 “你们乃是何人?” 紫苏听着这声音不由连连后退,站到了云蓁身侧,惊异不定的瞧着来人。 “陈...陈景王。” “来人,拿下。”那男子跨出一步,面上毫无波动,只是那一双眸子明明并未显露出什么情绪,却给人一种十分厚重的压迫感。 紫苏听着这台词,琢磨出了一些不对之处,不由偏了偏头瞧了一侧的云蓁一眼。 “你这小子,果真是比那丫头的天赋要好上许多。”只是从那陈景王身后冒出的并非是旁人,乃是穿着一身素色长衫的茹姨,她捏着手中的白玉骨扇,左右观摩了小九一番。 开口道。“小子,你师承何人?” 眼见茹姨跟来,紫苏哪里会不知晓,这突然冒出的乃是个披着假皮的家伙,又陡然听到茹姨如此开口,她不由恼怒的上前一步。“娘!” 云蓁大感诧异,还以为紫苏乃是茹姨的徒弟罢了,未曾想,竟是茹姨的女儿,只是她们母女之间的相处模式倒是古怪的很。 茹姨冷冷的撇过来一眼。 “师傅!”紫苏刹那之间便怂了,低低的改口道。 “莫不是我说的不对?”茹姨冷哼一声。“你易容术虽说学的不错,但是只绘其型,不究其意。” “莫说我偏心,你便瞧瞧,你能琢磨像他琢磨像的几分?” “他扮的是个男子。”紫苏明显是不服气的,只是茹姨多年的积威让她不敢大声反驳。 “男子又如何?”茹姨冷笑一声,转眸定格在云蓁的身上,伸手一指。“那好,你现下,便扮郡主。” “若是能博的盛华一笑,我今儿便算你出师了。” 紫苏登时便是蔫了,若说是博取祁盛华一笑,倒是不算太难,只是若是扮作云蓁博取祁盛华一笑,那便有些艰难了。 毕竟就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云蓁可不是个活泼的性子。 云蓁万万没想到会牵扯到自己身上,瞧着紫苏纠结的小模样,不由抬眸瞧了一眼,一旁默默站着不曾开声的祁盛华。 “师傅。”紫苏弱弱的还想争些什么,却被茹姨简单粗暴的挥手打断了。 她转头也不理会紫苏的委屈,上下扫了小九一眼,唇角勾了勾,却是再也未曾说些什么,只是让开道来。 “郡主。”瞧着皇甫珩那张脸凑近了些,云蓁眉头微微一蹙,沉声问道。 “琉璃可是跟你讲过了?” 小九略略点了点头。“恩。” “你可有把握?” 小九牵动了一下唇角,眸光闪烁。“十之八九。” ..... 祝漠觉着自己仿佛是做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以至于他清醒过来之时,身子还觉得甚是疲倦,像是使不上力气一般。 长期呆久了黑暗,此刻陡然之间瞧见面前浮出一抹淡淡的烛火,竟是一时受不住。 死死瞪的老大的眸子,因为酸涩而滑下两行泪水。 那烛火不亮,仅能保持周围一尺左右的光亮,其余地方依旧显得有些昏暗。 祝漠就着这不亮的烛火,发觉自己此刻竟是被锁在了一张铁椅上,此刻就连双手都无法动弹了。 “啊。” 祝漠发出痛苦而压抑的低吼。 因为他这声低吼,他对面坐着的人似乎动了动。 祝漠这才发觉,自己对面好似是坐着一个人,不由警觉的抬起头,只能透过昏暗的烛火,迷迷蒙蒙的瞧见那人的半边轮廓。 但是祝漠就因为这半张轮廓显得十分激动,不由自主的扑上前,像是野兽在濒临爆发的威胁般,低沉而嘶哑。 “皇甫珩。”祝漠死死盯着那半张面孔,死都不会忘记这人的轮廓。 “你个狼心狗肺的畜....” 只是他最后的那个字还未吐出口,手掌处便一痛,他低吼一声,额角冷汗登时下来了。 那密密麻麻的汗珠像是要将他浑身上下给浸泡其中一半,那不似正常人的出汗量,几乎将祝漠给淹没了,巨大的疼痛感,将他的恐惧给逼至顶峰。 他浑身战栗着,说不出话来。 “你,你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皇甫珩此刻坐近了一些,整张脸都显露在了黑暗之中,黑暗之中,那双眸子显得十分空洞而瘆人。 他轻轻张嘴,突出几个字。“看来你,还分不清楚立场?” 祝漠险些被自己给逼疯,现下整个人的所有菱角好似都被磨破了一般,只想要离开这个魔鬼一样的人。 “你理当知晓,我为何会如此对你。” “你理当清楚我的手段才是。”皇甫珩面上浮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这个笑容掐的十分准。“我今儿在这,便是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 “懂?” 祝漠抖的跟个筛子似得,只是可惜他此刻的身子被禁锢住,完全无法动弹,否则他早就逃得远远了。 “你,你到底是想知晓些什么?” 皇甫珩也不说话,只是继续挂着个笑容。 祝漠死死盯着他,发觉他眸底浮出一抹诡异的光芒,心中浮出不安同时,手掌又被重重的刺了一刀,他的面容登时疼痛到扭曲。 “你,你。” “莫要挑战我的耐性。” 此话刚落,祝漠眼角余光便又瞥见了一抹银光,立马吓得开口道。“我说,我说。” 只是他处于极具惊恐状态,说话不免有些颠三倒四的。 “陛下召我进宫,我真的什么都不曾说。” “你的那些事儿,我一字一句都不曾开口。”祝漠越发觉得心头十分憋屈,若是他当真嘴碎的开口对陛下说了什么,此刻被抓住到也不冤。 只是他好歹也在皇甫珩身侧待了这么些年,自然是知晓,皇甫珩的手段有多狠辣,有些事情若是当真开口了。 若是被他知晓了,自己怕是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只是祝漠十分不明白,自己明明白白是站在皇甫珩这边的,怎么皇甫珩却是对了心思,要对自己出手? 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起这个,祝漠越发觉得不甘心,便难免变得有些竭斯底里起来。“你到底是想如何?” “未曾说?”皇甫珩冷笑一声。“果然,知晓了太多的人,就是不甚安全啊。” “你想干什么?”祝漠缩了缩身子,大惊失色。“你的那些心思,就算是被陛下洞察了,又与我有何干系?” “王爷,我虽说乃是陛下的棋子,但是五年相处下来,早早便成了你的人。” “你的那些事情,我竭力替你隐瞒。” 祝漠表忠心道。“便是陛下问起,我也是为王爷你极力掩盖啊。” “那么就是说,父皇他还是问过你了。” “与我无干,为何你一直死死揪着我不放。”祝漠晃动着身子,那被锁链死死拷住的手因为他激烈的挣扎,导致已然嵌入了肉中。 “他便不曾跟你说过什么?”注意到皇甫珩的面色稍有缓和,祝漠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得。 “陛下他怀疑王爷您在泠国五载有所私心,我替王爷说尽了好话,陛下方才放心了啊!” 眼见皇甫珩沉默,祝漠仿佛是瞧到了一丝希望。“王爷,现下陛下不过是怀疑罢了,若是你当真对我下手了,他自然是会怀疑你的。” “届时便不是怀疑那般简单了。”祝漠努力想要平复一下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不断的搜刮着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证据证明,皇甫珩此刻杀了自己,于他来说无半分好处。 “属下知晓王爷的心思,知晓王爷日后乃是成大事者,对王爷忠心耿耿,王爷怎会怀疑属下?” “王爷,祝漠对你忠心耿耿,若是王爷想要成事。越发不能动属下才是。” “王爷!属下可以帮助王爷。” “若是陛下知晓了那些,必定乃是旁人透露出去的,与属下并无半分干系啊!” 眼见皇甫珩神思莫测,祝漠再接再厉的为自己辩驳道。 第三十三章 十分宽厚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可莫要忘了,当年乃是奉命潜于泠国,这短短五年,你便下定决心跟随我?” 皇甫珩再次开口,却不妨祝漠突然好似哑了一般,死死瞪着一双眸子,瞧着对面坐着的皇甫珩,面色登时大变。 “你,你不是王爷,你是谁?” 相对于祝漠的竭斯底里,皇甫珩仅仅是冷冷的瞧了他一眼。 “你倒是发现的,比我预料的还要早些。”幽幽的一声女音,响起的同时,祝漠的身子一僵。 这石牢之中陡然亮起灯火,从入口处,有两人相携而下,其中一名男子手中托着灯盏,牵着那名女子的手缓缓走下台阶。 而那声音的主人,正是那跨步走下来的女子。 祝漠双眸微微一眯,因为呆在昏暗之中,目光略略有些适应不了那陡然的光亮。 待到他凝神瞧清楚那走下来的女子面容之时,他面上血色陡然沉了下来。 磕磕巴巴的开口道。“轻凰郡主,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此刻他的所有注意都凝聚在了女子的身上,被女子突然的出现的吓得魂飞天外。 “怎么瞧见我觉得甚是意外?”云蓁浅浅勾了勾唇角,好似心情不错似得。 “你的主子在泠国内安插的暗线,莫不是并未传消息回来?”云蓁眉梢微微一勾,“哦,说不准传了回来,只是你不甚清楚吧。” “这不可能。”祝漠喃喃了两声之后,双眸陡然瞪大了些。“你莫不是,从来都不曾受伤?” “传出的只是假消息?” 云蓁赞赏的瞧了祝漠一眼。“你倒是算不得太过愚笨。” 心中的某个念头在不断的成型,祝漠越发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甚是可怕,他惊惶的缩了缩身子。“你,你莫不是当时便有所察觉?” “不可能,不可能。” “陛下的计划,那般天衣无缝。” “不可能?”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唇角缓缓勾了勾。“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 “你以为李景瑞死了,我便不会深究其意?” 现下祝漠也冷静了下来,觉得先前的这一切都是云蓁谋划好的,只是为了套他的话罢了。“你今日抓我来,不就是为了从我嘴里知晓这些事情么?” “你痴心妄想,我是绝不会说的。” “不会说?”云蓁嘲讽一笑。“容我提醒一句。” “若非是你忠心守候的那位主子对你动了杀心,你如何会落在我的手中?” 听闻云蓁如此说,祝漠下意识的反驳道。“不论你说些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 云蓁低眸瞧了一眼,祝漠那不住颤动的双手,眸底的嘲讽越发深厚。“由不得你信与不信。” “且容我猜上一猜,你的那位少主子,为何会对你下手。” “当初你奉命潜入泠国。”云蓁仔细斟酌了一番这句话,想起祝漠的那些资料,又觉着,这好似不甚对,不由缓缓摇了摇头道。“错了。” “既然此事乃是南唐陛下一手策划。”云蓁浅浅勾出一个笑容。“我曾仔细翻阅过资料,发觉南唐陛下幼年之时曾在泠国当过一年质子,而你的父辈,理当乃是他留下的暗卫,忠心潜伏于泠国之中。” “当年南唐陛下似乎也只是无意布下了这一步棋子。”好在这位南唐陛下在泠国之中待了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当年祖父还未曾那般荒唐,祖母尚且在皇宫之中。 故而那位南唐陛下怕是仅仅是想在这留下个暗卫刺探刺探情报罢了,未曾想到,几十年后,泠国后宫权斗,导致泠国皇权凋零。 泠国政权最后落到一位幼女手中。 虽说泠国掌权不与畏惧,南唐陛下野心勃勃,只想着不费一兵一卒的便将南唐收为附属国。 想着泠国公主再是厉害,也不过是一名女子,女子终究是逃不过情情爱爱这四个字。 而这事情极为重要,南唐陛下思量多年还是觉得,派遣旁人都不甚安心,便观察了一番自己的几个儿子。 衡量再三,便将这件事情交付到了皇甫珩手中。 皇甫珩也果真不负他所托,不说将那位公主迷得晕头转向,但是却取的了公主的一番信任。 五年渗透,终于将那位公主手中的政权一点点挪交到了皇甫珩手中。 只是没想,好不容易见泠国大权掌控在手,将一位糊涂皇帝扶持上位,正在南唐陛下思忖着到底寻个什么名头,将泠国正式收复为附属国之际。 却是出了岔子,短短半年之间。 翻天覆地,泠国政权被那位皇子给败光了,最后竟是险些被揪住伤了性命。 在那个位置坐的久了,未免多疑起来,南唐陛下起先虽说对皇甫珩不满,但到底念在他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就算未曾将泠国政权完全笼络掌控。 但是到底已经将泠国政权完全架空,顶多是再费些力气罢了。 只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南唐陛下却是起了疑心,觉着皇甫珩在泠国扎根五年,怎会短短时间政权便被完全夺了回去。 不由心中起了疑,便将祝漠唤进宫里询问了一番。 听着云蓁缓缓说出这些,虽说有些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是大抵上,是不错的。 祝漠竟是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呆呆的瞧着云蓁。 云蓁冷冷的瞧了祝漠一眼,心知怕是被自己揣度的八九不离十了。她眸光微微一转,落在祝漠身上。 “若非我并未猜错,那位南唐陛下召你入宫之后,虽说在你的花言巧语之下,觉着安心了些,但是到底疑心已起,如何会如此容易消散。” “如此思来想去之下,恐怕便是将陈景王召到身侧,仔细的询问了一次。” 她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容。“如此之下,你的那位主子,方才对你起了杀念罢。” 祝漠极力想要反驳云蓁所言,便不由脱口而出道。“你既然已然发现了我的行踪,若是想要对我动手,也不是什么难事罢?” 云蓁用瞧怪物一般的眼神瞧着祝漠,瞧的浑身上下不舒服。“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祝漠张了张嘴,竟是一时之间不知应当说些什么? “你理当比我要了解皇甫珩。”云蓁垂眸。“他的性子,仔细琢磨起来,恐怕比他那位父皇还要多疑几分。” “他的府邸,又怎会没有安全。”云蓁缓缓开口。“皇权之争,稍有不慎便是丢了性命的事。” “皇甫珩可是比你惜命的多。” “若是正如你所言,乃是我下的手,皇甫珩他现下还能坐立安稳?” 云蓁话锋一转,“再者,你若是当真觉着陈景王府不甚安全,你又怎会在陈景王府逗留那般久?” 这几句话直接将祝漠心底的那一抹期望给直接打碎了,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颓然的靠上椅背。 “郡主你先前之话确实不错。” “但。”祝漠唇角紧抿,闭眼竟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坚决。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好。” 伴随着她柔声的好字,还有祝漠的低吼。 他疼得双手摊开。 另一只没了五指的左手,因为他此番挣扎,上头套着的手套终于是落了地。 祝漠哆嗦着咬着牙,低眸瞧着自己的左手。“这伤乃是郡主所赐。” “祝漠万不会忘却。” “此刻倒是个硬骨头了。”云蓁幽幽一叹,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祝漠竟是又觉得意识略略有些模糊,那声音好似是在自己耳畔响起,又好似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若是先前,你能有这副德行,你兴许还能苟延残喘。” 祝漠剧烈的喘息着,抬眸瞧着云蓁道。“郡主乃是个什么意思。” “没甚。”云蓁唇角微微勾了勾。“若非是你先前透露了那么许多,我兴许还寻不出李景瑞到底是何人。” “知晓当年那一切,原不过是一场设计。” “你说,若是我就此将你送到皇甫珩手中。” “你说皇甫珩会如何对你?” “你的那两位主子,可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云蓁幽幽叹息了一声道。“或许会将你挫骨扬灰。” “就像是当初对华桑公主的那般。”云蓁眸底浮出一抹诡异的光芒。“就算是知晓华桑腹中有孩子,竟是还将其分尸。” “皇甫珩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既然能够下手杀害自己的亲子,又怎会放过你?” 却不妨,祝漠听闻此番却是微微一怔,瞳孔下意识微微放大了一些,瞪着眸子瞧向云蓁,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一般,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云蓁蹙着眉头,着实是瞧不懂祝漠此番到底是在笑些什么。 在云蓁冷冷的瞩目之下,祝漠终于是笑够了,冷笑一声,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瞧着云蓁,冷笑道。“你以为你的那位皇姐乃是个什么好人?” 云蓁微微一怔,不甚明白,为何祝漠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便听祝漠冷笑着开口道。“那个女人与人有所牵扯,那腹中怀着的,还不知是谁人的种。” “按照皇甫珩那个性子,未曾将那女人剁碎了喂狗,已然是算的他十分宽厚了。” 第三十四章 大有所获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什么意思?”云蓁没想到竟是会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微微有些怔愣,呐呐的瞧着祝漠,说不出话来。 “怎么?瞧不出吧?”祝漠啧啧了两声。“莫要瞧那位华桑公主瞧来冷艳如冰,高高在上的模样,性子里头也着实惹人生厌。” “与旁人不清不楚也便罢了,偏生那些证据落在了皇甫珩的手中。”祝漠想起就觉得好笑。 “皇甫珩也着实非比常人,若是我,在知晓了那个后,怕是会忍不住提着剑将那女人直接捅死。”祝漠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就算是捅死了,我怕是也会忍不住将那女人直接拉出来鞭尸的。” 听着这个描述,云蓁大抵能够猜到皇甫珩到底是瞧见了什么,眉梢不由微微一蹙。“就凭借一些死物,他便断定那孩子不是他的?” 祝漠用瞧白痴的眼神扫了云蓁一眼,兴许是现下虱子多了不怕痒,他面上竟是隐隐浮出一丝疯狂来。 “你一定不知晓吧。” “皇甫珩他不能生育!”祝漠似乎是陷入了癫狂状态,笑着笑着,眼角都渗出了泪水。 “你说什么?”云蓁瞳孔微微一缩,瞧着祝漠这副模样,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那绝对是他的孩子。” 祝漠歪着头,面带嘲讽的瞧着她。“你怎么会知晓?” 云蓁眸光闪烁,开口道。“现下陈景王妃不是替他生下了一子一女么?” 只是祝漠依旧保持着那副歪头模样,只是唇角的那抹笑意越发嘲讽了。 “莫非。”云蓁隐隐约约之间仿若知晓了什么一般。 “是啊!没错!”祝漠赞赏的瞧了云蓁一眼。“哈哈哈。” “没想到吧?”祝漠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开始逐渐加剧。“一个男人被连续带了两次绿帽,若是我,指不定哪一日便疯了。” “有些时候,我还是极为钦佩皇甫珩的,毕竟泠国那位公主到底不过是逢场作戏,而枕边这位,可是他自幼一同长大的发妻,哈哈。” “不仅不能对那个贱人下手,还要极为温和的宠爱那两个孩子,扮演慈父的角色。” “只因为他不可无后。” 竟是因为如此,皇甫珩方才对自己下手,云蓁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云蓁眸光一闪,开口道。“皇甫珩就算是会分身之术,怕是也无法在泠国与南唐交错,毕竟驸马不同旁人,乃是需要陪伴在身侧的,华桑便没有起疑之时?” 祝漠自然是明白云蓁想要说些什么,他出于兴奋,也不去想那么许多,只是目光停留在云蓁求知的面上,表露出一副大发慈悲之感。“皇甫珩的那位小世子,今年可已然七岁。” 他接下来的话,虽未说罢,但是云蓁已然明白过来。 皇甫珩当初会接下这个一旦暴露便会粉身碎骨的差事,一部分兴许是不想面对自己的这位青梅竹马,既然有南唐陛下帮其掩饰,他自然是不想从泠国回来。 兴许便是因为皇甫珩日日夜夜陪伴在华桑身侧,知晓华桑有了身孕之后的那种气愤,方才导致他再也忍受不足? 虽不知祝漠说皇甫珩不能生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孩子,必定是皇甫珩的。 处于癫狂状态的祝漠与云蓁对视了一眼,奇迹般突然冷静下来,于此同时,浑身上下不由冒出了一身冷汗,瞧着云蓁张口结舌。 在他吃惊之中,他隐隐之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古怪的味道,类似于熏香,又好似夹杂着些药草的苦香。 “你,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下药??”祝漠支起身子坐起,目光直勾勾的与云蓁对视。“你竟然对我下药。” “华云蓁,你这个不安于室的贱女人。” “你瞧瞧这世上那个女子会出来抛头露面,做这些不该是女子搀和的事情?”祝漠斥骂道。 “你以为自己是谁?” 将祝漠的斥骂声抛之脑后,云蓁沉吟着跨上台阶,身侧跟出来的琉璃向着身后瞧了一眼。“他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云蓁略显得心不在焉,随口道。“关着便是。” “现下还不是处置他的最好时机。”云蓁眸色微沉,眸底浮出一抹异色。 没想到今儿竟是大有所获,从祝漠得知了这些秘闻。 祝漠先前倒是并未猜错,他先前身子不适确实乃是祁盛华派人在他的饮食之中动了些手脚,方才在今日完全爆发出来。 那并非是什么毒药,只是会让人精神疲倦,容易出现幻觉于猜忌。 再加上先前点的那支香,祝漠方才会如此。 皇甫珩么。 云蓁眉梢微微一勾,既然所有源头已然寻到,那么,她不好过,那些人,也别想好过到哪里去。 他们会将泠国风云搅乱成现下这般,那么也便莫要怪罪她了。 云蓁冷笑一声,偏头瞧了身侧的琉璃一眼。“祝漠这方横竖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你记着,给我盯着皇甫珩才是。” 琉璃自然知晓云蓁这意思,当即点了点头。 ..... 月上树梢,皎洁的月色迷蒙飘落,好似给这世间万物都裹上了一层轻纱。 马匹踢踏之声从巷口渐渐接近,司空傲一身玄色衣袍,几乎与这夜色拢在一处,让人无法辨别。 他速度不快,晃晃悠悠之间好似已然被美酒灌醉。 初从宫内出来,他身侧也只带了个副将罢了。 “王爷。”副将一夹马背,加快了些速度,当即于司空傲并排行进。 “恩?”司空傲斜斜扫来一眼,漫不经心的横竖瞧了那副将一眼。 那副将接受到他凌厉的目光,当即垂下头压低了些声音的道。“那些人又跟上来了。” 司空傲眉锋微微上挑,倒是并未说些什么。 只是收回视线之时,他眼角余光在黑暗的四周巡视了一圈,只是无边夜色,只能瞧见夜色里头星星点点坐落不一的火光罢了。 清风吹拂,司空傲的面色几乎于夜色相融。 若有若无的,他唇角翻出一个万般凌厉的冷笑。 “当真是学不乖。” “跟了这么久。” 因为离得近,故而那名副将能够听到从司空傲口中溢出的这些话,不由下意识探出身子,开口问道。“王爷,可要处置了?” 司空傲顺了顺身下的马匹的鬃毛,淡淡道。“既然如此不识趣,那么。” 他突然一甩马鞭,开始狂奔起来。 “便给他些教训罢。” 副将晚了些,瞧着司空傲率先策马离去,他却在马上突然回眸,向着隐藏在黑夜之中的众人微微一笑,伸手打出了几个手势。 那潜藏的好好的人瞧见副将手中的手势,一阵迟疑之下,面色陡然大变。 根本来不及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那副将离去之后,这条不长的巷道里头,冒出了几声闷哼之声。 那副将追出不过一里路,便陡然发觉了司空傲的身影。 不断冒出新芽的柳枝枝条被风卷动,树下站着一道人影。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司空傲并未回头,仅是淡淡开口道。“慢了。” 那副将立马翻身下马,跪到司空傲身侧。“王爷赎罪。” 稍等了片刻之后,那副将发觉司空傲并未回应,斟酌了一番,方才开口道。“王爷此番奉命出使南唐,边境内无王爷驻守,若是有小人趁机夺取兵权。” 司空傲回眸瞧了那副将一眼。“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那副将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咬了咬牙开口道。“王爷,此事已然发生的不是第一次,王爷还是早作打算才是。” “属下乃是一介粗人,但是属下多少识些字,也听了不少戏文。” “这从古至今,功高震主手握重权,十有八九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啊。” 瞧着司空傲不以为意的模样,那副将急切的开口道。“王爷,你莫忘了,废太子华子敬乃是如何算计王爷的。” “趁着王爷不在边境,便妄想夺取王爷兵权,还害的王爷几位心腹尽数都折了进去。” “自古皇室多薄情,现下咱们这位新皇还未曾站稳脚跟,便想着监视王爷。” “住口!”司空傲双眸微微一眯,转过身子。 那副将似乎未曾料想司空傲竟是反应如此激烈,不由退了一步,顺势跪倒在了司空傲脚下。“王爷息怒。” “你可知便凭借这些混账话,本王便可诛你九族?” “王爷。”那副将急忙开口解释道。“属下乃是为王爷分忧。” “若是王爷心有不满想要折杀属下,属下无话可说。”那副将跪下道。“王爷,您毕竟乃是复姓司空,而皇族乃为华姓。” “皇权征伐,便是连自家人也一并不手软,王爷切不可养虎为患才是!” 那副将说罢,跪倒在司空傲脚边,恭敬道。“属下甘愿为王爷赴汤蹈火。” “但却是万万不想瞧见王爷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只是他话还未说罢,便被司空傲一脚踹到肩膀上,掀翻在地。 副将撑着身子,期期艾艾的叫道。“王爷!” “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司空傲面色冷凝,甩袖而去。 他原本便面容硬朗,此刻越发添上了几分寒意。 第三十五章 胆敢戏耍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祝漠突然从府内逃走?”待到皇甫珩知晓消息后,已然是后半夜,只是宫禁已落,他逼不得已第二日清晨方才从皇宫里头赶了出来。 他紧紧捏着手中马鞭,脚下步履飞快,一边向着府里头疾步匆匆,一面沉声问道。“昨儿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 身侧的管事因为身形比之皇甫珩要矮小一些,竟是一时之间走不过皇甫珩这个坡子。 他眸光闪烁,低声提醒道。“王爷,王爷,走的太快了。” 皇甫珩经由他如此提醒,方才回过神来般,脚下一个交叉,而后脚步变换,隐隐将速度降了下来。“我这两日里不在府内,到底是出了什么个状况?” 两人说话之间,已然逼近了祝漠的房间。 因为昨儿祝漠突然在房内一阵折腾,又是摔杯子摔碗,将两名侍卫吸引了进来,打晕了个刺伤了个,而后在众人发觉之时,祝漠已然踉跄着从后院翻身逃走了。 皇甫珩听着管事的描述,目光在略显狼藉的房间内转了一圈,而后突然跨前一步。 蹲到了祝漠掀翻的那个桌椅边。 因着昨儿皇甫珩不在府里,府里无人管事,这事关重大,管事也不敢擅自做主,故而这房间还未曾让人来收拾打扫。 那不大的茶几上原本放置了个汉白玉茶壶,上头点上了一只盈盈雪梅,细节之处勾画的甚是精致,此刻壶身已碎,壶盖已残,独留了一堆碎渣。 皇甫珩伸手拨弄了片刻,捏出一片碎瓷片。 那管事不敢出声,只得傻愣愣的站着瞧。 “去让人唤府内的医者来。” 管事不知皇甫珩是不是瞧出了个什么不对之处,忙招呼着人去将住在府内的大夫给引来。 便趁着这个空档,皇甫珩在房间内四处转了转,也不知是想寻出些什么来。 “昨儿,午膳吃了什么?” 似乎不曾想到王爷突然询问这个,那管事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昨儿个祝大人的心情不是很好,故而午膳倒是不曾吃上多少,府内送什么,他便吃了些什么。” 皇甫珩略略点了点头,倒是不曾说些什么。 在原地静待了片刻,只是率先等来的,却不是大夫。 而是原本理当不应当给出现在这的一名女子,女子像是及早便细细打扮了一番般,只见她梳着望仙九鬟,身上妃色的撒花软烟罗裙越发衬托的她肌肤莹白似雪。 “王爷。” 她面露匆匆,焦急的奔上前。“听闻祝大人出了事,不知王爷现下如何?” 只是女子因太过兴奋,故而并未瞧出皇甫珩在瞧见她的那一刻,面上竟是浮出了一抹不耐之色,她只顾及去扫皇甫珩身上,故而忽略了这点。 “无妨。”皇甫珩强压下心中不耐,面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 “爱妃怎的如此形色慌张。” 袁雯此刻方才松了一口气般,抚了抚自己的胸脯,抬眸甚是哀怨的瞧了皇甫珩一眼。“王爷近些日子及其繁忙,对待雯儿都不如以往上心了。” 她这话有着几分的试探意味,皇甫珩自然是听出来,他眉梢微微一跳,上下扫了袁雯一眼。“爱妃说些什么?” 袁雯眼珠转了转,开口道。“其余我倒是无妨,只是到底旭儿许久不曾见过父王,难免念着,王爷可是寻个时间去瞧瞧他们?” 皇甫珩自然是能够猜出袁雯的那点小心思,他掐出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来,淡淡道。“现下父皇寿诞,各国来使你也是知晓的,待到我寻到了个时机,自然会去瞧旭儿他们。” “爱妃放心就是。” 袁雯虽说于皇甫珩自幼一同长大,但是不知为何,她竟是发觉越来越瞧不清楚自己的这位夫君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但是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竟是不敢在皇甫珩身上造次。 眼见皇甫珩已然说到这个份上,袁雯自然识趣,垂眸道。“臣妾知晓了。” 袁雯心中不断琢磨着到底问题是出在何处,她竟是觉着皇甫珩与她心越隔越远了。 袁雯站在一旁察言观色了一阵,发觉祝漠果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抿了抿唇便跟皇甫珩支会了一声,便退出了这个院子。 一面走着,袁雯一面觉着心口处一阵发慌,她下意识抚了抚袖子。 那袖中,有着一张信件,乃是今儿早晨,莫名出现在她床头的,她原本是想要交付给王爷的,但是不知为何,瞧着王爷那个模样,她突然就歇了这个心思。 她偏头瞧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的丫鬟一眼。 那是她的陪嫁丫鬟,对她忠心耿耿的,想必是万万不会出卖自己的。 她凑到那丫鬟耳畔低语了几句什么,那丫鬟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 “郡主,你瞧瞧这副长相如何?”紫苏停下手中最后一笔,满意的点了点头,称赞道。“好在郡主模子不错,若是再高挑些,倒确实是个俏郎君。” 自打知晓这陈景王妃不是什么好茬后,云蓁便让琉璃去查了查陈景王妃的那个奸夫。 给皇甫珩戴了绿帽的那个男子,到底是何人。 也不知是皇甫珩只觉得面上无光,替她们掩盖去了那些蛛丝马迹,还是这陈景王妃回心转意。 反正琉璃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曾查出来。 “你今儿约了她去何处?” 云蓁抚了抚面上的那层假皮,上下感觉了一番,听到一旁的祁盛华如此开口,她唇边溢出一抹浅浅笑意,亲启薄唇开口道。“满堂春。” 祁盛华打眼扫过来一眼,眉梢微微一勾。“你将她诱到满堂春?” 云蓁五指微微弯曲收拢,面上的笑意却是未达眼底。“若是当真如同我们先前揣度的那般,那满堂春乃是皇甫珩一手把持。” “那不是正好传些消息?” 祁盛华不由瞥了云蓁一眼,而后开口道。“你就那般确定她会来?” 云蓁自信一笑。“自然是会来的。” “昨儿个祝漠突然消失,陈景王今儿得到消息,要出宫回府一探究竟。” “若是那位陈景王妃瞧见了搁置在她枕边上的那张信件,自是会来的。” 云蓁垂眸,纤长的睫毛遮盖去了她眼底淡淡的情绪。 陈景王原本就不愿面对那位陈景王妃,只是到底是没法子方才如此,再加上这些事情交叠在了一处,瞧见陈景王妃还在自己面前晃荡了一圈。 就算是泥人也难免有三分火气。 陈景王再会强忍,又能给她什么好脸色? 两人之间无话可说,陈景王妃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等着就是了。” 云蓁目光微微一眯,目光停滞在铜镜里头的面容上。 满堂春自愉风雅之地,自然是不同寻常寻欢作乐之地,白日里头便是正常的酒楼,因为菜色上佳,一入饭点倒是十分红火。 袁雯乃是让人打点好,从后门直接进去的。 虽说是罩上一层面纱,但是那掌柜的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位陈景王妃,面上不但未曾显露出什么异色,而且让人格外热情的上前招呼着。 瞧着袁雯被人引着上了二楼,那掌柜的面上笑容登时沉了下来,站在楼梯口颠来倒去的斟酌了一番。 而后召过一个小厮,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快传消息,就说是陈景王妃入了我们满堂春。”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来做些什么。” 待到小厮离去,掌柜面上方才又浮出一个笑容,眼尖的又在门口瞧见个熟客,登时笑意盈盈的转身迎上前去。 袁雯被人侍候着落座,等外人都退了出去,方才将面上的面罩褪下。 在房间内静静待了片刻,日头逐渐高升。 袁雯的面色越发黑沉,秀眉蹙的死紧,偏头瞧了身侧跟着的这个丫鬟一眼,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那丫鬟观察了一下袁雯的面色,面上神色也算不得好看,声音细弱蚊蝇。“午时三刻。” “好啊。”袁雯手中捏着的杯子登时被她重重的搁在桌上,里头的茶水倾泻出来。“居然敢耍我。” 正巧这个时间,外头传来的扣门之声,袁雯双眸微微一眯,旁边的丫鬟忙开口问道。“谁?” “不知夫人是否上菜?” 袁雯面色难看,伸手将面纱重新戴上,方才让那丫鬟开口,放了那小二进来。 那小二进来后眼观鼻鼻观心,专心上了些菜点后,不由躬身问道。“夫人可还有何吩咐?” 袁雯摆了摆手,如同赶苍蝇似的,将人给赶了出去。 那小二将菜品上完之后,用着眼角余光在这不大得房间内环视了一圈,收下了那丫鬟成赐的赏银连连道谢退了出去。 “可是有何异样?”眼见小二下来,那掌柜的不由开口问道。 那小二斟酌了一番,连连摇头道。“那房间内除了主仆两人外,并无第二人。” “但小人瞧着那个架势,觉着兴许是在等人。” “只是那人也不知什么原因,未到罢了。” 又稍等了片刻。 那丫鬟瞧了瞧袁雯的面色,犹豫着开口道。“王妃,瞧着那个人迟迟不来,是不是今儿不会来了?” 袁雯的目光在桌上几盘已然凉透了的菜品上转了一圈,面上浮出一抹愤愤不平之色,只是到底被她给掩盖了下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点胃口无没有,唰的一声站了起来。 “我们走。” 第三十六章 问心无愧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王妃,现下可是回府?”听着马车里头迟迟没有动静,那丫鬟正想探身进去瞧上一瞧。 却不妨袁雯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本王妃好久不曾置办点首饰了,去万宝斋瞧瞧首饰罢。” 那丫鬟微微一怔,心中不免嘟囔,先前瞧着王妃那个生气模样,还以为王妃想要直接打道回府,万万不曾想,这竟然是空着个肚子,非要去瞧什么首饰。 只是主子行事,作为个丫鬟自然琢磨不透其深意。 马车之中,袁雯死死盯着手中的一张纸条,那纸条上的字迹她十分的熟悉,与早上送来的那封信件怕是同一人所写。 上头仅仅书写了几个字罢了。 “万宝斋。” 袁雯原本觉得气急,这送信之人分明乃是折腾自己。 只是她转念一想,她最近不曾得罪过谁,谁有这个空闲,折腾自己? 而这人明明已然到了满堂春下,竟是不进去与她见面,而是又留下这么一张纸条,引着自己去万宝斋。 她倒是要瞧瞧,这引着自己前去之人,到底是圆是扁。 若是待会见到之后,发觉此人当真不过是戏耍自己,那么她定然会收拾她一番的。 不论到底是男女。 憋着一肚子火,袁雯总算是到了这万宝斋。 下了马车,一照日光,她便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毕竟这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她却因为气急,先前不曾进食,除了早上食用了些粥食之外,已然是空腹状态了。 国都内的万宝斋甚是出名,年岁已久,以往不曾嫁给陈景王之时,袁雯乃是此处的常客,这些日子跟着陈景王回来,也逛过这里两三次,与这个掌柜也甚是熟络。 故而这个掌柜的眼尖瞥见她,当即便迎上前来。“今儿个王妃怎么突然亲自来了?” 袁雯虽说乃是这里的常客,但是到底都是让这个掌柜的挑了几件好的,给送到王府里头。 今儿居然自己来了,也难怪这掌柜的出于此问。 袁雯面上浮出一个笑容,眼尖这桌上摆放着些茶点,她顺势坐下,抬眸瞧了那掌柜的两眼,目光在柜台上转悠了一圈,开口道。“不知这两日可是有什么新花样,拿出来给本王妃瞧瞧。” 那掌柜笑得跟个弥勒佛似得,连连招呼袁雯用些糕点,而后就让人去挑些新花样呈送到袁雯面前,让她挑选一二。 趁着这个空档,袁雯的目光在铺子里头转悠了这么一圈。 毕竟乃是饭点,这个点这万宝斋里的人倒是不多。 袁雯心中直泛嘟囔,正想着那人该是长的什么模样。 却不妨被那掌柜的突然接近,低声笑了几句道。“王妃,最近铺子里头倒是多了几种颜色的缎子,你要不要去瞧瞧颜色。” 袁雯眉梢微微一扬,目光在那掌柜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面上转悠了一圈,略略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袁雯预料,铺子里间倒是真有几匹新印花缎子,只是那缎子身侧还站了个男子。 此刻眼见袁雯进来,躬身向着袁雯施了一礼。 袁雯驻足,在丫鬟的搀扶下,细细打量着那名男子。 男子身形算不得健壮,但是身量极为修长协调,身上带着浓重的书生意味。“见过王妃。” 声音也算是清朗。 袁雯打量完了之后,面色陡然一变,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信件,重重的摔到男子的脚下。“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可知晓擅自闯王府是个什么罪过?” 云蓁眉梢微动,低眸瞧了一眼自己写的那封信件已经被弄得皱皱巴巴,她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容,抬眸瞧了袁雯一眼。 目光在袁雯身后站着的丫鬟身上转了一圈。“王妃要在下便如此说么?” 袁雯总是觉着云蓁这笑容格外刺目,眉头越锁越紧,眸底隐隐浮出些许的警惕之色。 毕竟云蓁这眼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心中也明白的很。 虽说心中着实好奇的很,云蓁要跟她所说的到底是个什么事情,只是她心中还有几分理智,知晓若是让这丫鬟退了出去,这里头便只剩下了自己于云蓁两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这名男子要对自己做些什么,自己连个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兴许是瞧出了袁雯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云蓁眉梢微微一动,不置可否的浅浅一笑。“王妃可知,为何我先前约至满堂春,而后又换到这个地方么?” 不提这个便罢,一提这个袁雯便来气。 她眉头倒竖,横竖瞧着云蓁甚不顺眼。“你竟是还敢提及?” “你可知戏耍本王妃是个什么下场?”袁雯冷哼一声。“若是你待会说的事情,未曾让本王妃满意,小心你的脑袋。” 云蓁却是不理会袁雯此刻耍威风的举动,她仅仅是勾了勾唇角,含着笑偏头瞧了袁雯一眼。 袁雯被她这种眼神瞧着,觉着浑身上下横竖都不对劲,眉头不由越锁越紧。“你到底是个....” 只是对上云蓁含着笑的眉眼,她脑中陡然灵光一闪,而后瞳孔不自觉微微放大了一圈。“你的意思是?” “王妃果然聪慧。”云蓁赞赏的瞧了袁雯一眼。 袁雯眉梢微微一扬,偏头瞧了身侧丫鬟一眼,开口道。“荼儿乃是本王妃的陪嫁丫鬟,无妨。” “你有话不妨直说。” 既然袁雯都已然如此开口,云蓁自然没甚意思。“且将这些事情搁置在一旁,王妃不妨想上一想,我今儿为何请王妃来这里一趟。” “若非是王妃太过醒目,导致你我见面消息人了王爷耳中,怕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在下便与王妃打了个照面。” 袁雯也琢磨着这个意思来了。 云蓁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因为此事万不可让陈景王知晓,故而云蓁方才临时变卦,转换了位置。 听着这话头十分不对劲,袁雯不由试探性开口道。“你既然有事相禀,为何要越过王爷,直接与本王妃商量?” “因为,这乃是王妃您的把柄,若是让王爷知晓了,在下手中便没了制衡之物,岂不是得不偿失?” 没想到云蓁竟是如此爽快的便将此事说了出来,袁雯瞳孔猛缩,面色陡然大变,偏头瞧了身侧跟着的丫鬟一声,低声吩咐了一句,那丫鬟当即领命,出去了。 “现下你可以说了。”袁雯刮着一张脸,冷冷的瞧向云蓁。 “王妃乃是难得的爽快人,只是到底是瞧不清楚旁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云蓁幽幽探出一口气,甚是怜悯的瞧了袁雯一眼,斟酌了片刻,考量到此事着实不是好开口的。 她从袖中抽出一张信件,伸手递给了云蓁。 袁雯先前心中便有揣度,此刻疑惑而警惕的抬头瞧瞧云蓁,方才犹疑着将手中的信件拆开。 瞧了几行字后,袁雯的心如打鼓,忙将手中的信件团成一团,拢在手中,面色大变的瞧着云蓁。“你。” 她原本白里透红的面色,此刻变的刷白一片,瞧来有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味道。“你这消息到底是何处来的。” “甚是荒唐。”袁雯面容略略有些扭曲,想要将手中的信件狠狠掷出去,只是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将其死死握在了手中,狠狠的瞪着云蓁。“你说,到底是谁人存了这么恶毒心思,派你前来,弄出这么一出,想离间我跟王爷?” 她目光死死定在云蓁的面上,威胁道。“若是你今日识趣招出幕后主使,我便不与你计较这些,但若是你不知悔改再拿这些伪造的东西前来,本王妃诛你九族!” “让你死无全尸,你信是不信?” “王妃当真问心无愧?”一眼看破袁雯面上强装的镇定,云蓁不答反问道。 “你这贱民,无凭无据便胆敢乱说一句,本王妃今日非折了你的舌头不可。”袁雯目光中翻涌浮现出一抹狠毒,不动声色的向着房门方向挪动了一步。 “那王妃又何须如此激动?”云蓁眉梢浮出一抹讥讽,淡淡开口道。“奉劝王妃莫要动什么歪心思。” “这万宝斋可不比满堂春,既然在下能让人请了王妃来,自然是有把握掌控大局的。” “王妃可莫要为了我这个贱民,赔上性命。” 袁雯面色苍白,听出云蓁话里有话。“你先前乃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云蓁突然扬唇一笑。“如此一般,仔细斟酌,好似乃是在下掂量错了。” “若是王妃问心无愧,在下先前就该在王爷的耳目身侧之中,将这封信件呈送到王妃手中。” 云蓁说的如此明显,袁雯自然是反应了过来,想起云蓁人都到了满堂春下,居然又将自己引了过来。 莫不是当真如同云蓁所说,王爷派人跟着自己? 想到这个,袁雯只觉心尖都凉了几分。 如此想想袁雯心中虽说已经信了几分,但面上却显露出了几分警觉,强撑着道。 “你无凭无据,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瞧着袁雯这色厉内荏,死不松口的的模样,云蓁眉梢微微一扬,淡淡道。“若是王妃当真问心无愧,那么。” 云蓁退后了一步,与袁雯拉开距离。 “王妃现下便可离去,在下绝不阻拦。” 第三十七章 是何目地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袁雯总觉得她还有下一句,不由瞧了云蓁一眼。 果不其然,便听到云蓁淡淡笑道。“只是王妃手中紧紧撰着的那封信件,在王妃回府后,下一刻便会出现在王爷身前。” 听着云蓁竟是胆敢威胁自己,袁雯修剪精致的蔻丹死死掐入了掌心。 云蓁此话不错,就算是袁雯将这封信件带走了,只要云蓁尚在,便会有下一封。 此事万不可让旁人知晓,唯一的办法,便是将知晓此事之人尽数灭口。 只是若是她就此离去,这人当真所有一切都摊开到王爷面前。 袁雯心中挣扎,目光死死定在云蓁面上,像是要将云蓁面皮上盯出个洞来般。 “王妃请。”眼见袁雯迟迟不动身,云蓁收敛了面上笑意。 “既然王妃现下平静了些。” 袁雯原本是处于了些慌乱之中,此刻眼见云蓁根本不理会自己,自顾自的说这些。 脑子也陡然清醒了不少,她警惕的盯着云蓁。 “在你提要求前,你必须告知我,你这消息乃是从何处而来?” 也难怪袁雯警惕如此,毕竟在她瞧来,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此刻陡然被个陌生人给揭露出来,难免心慌了些。 眼见袁雯竟是拎不清自己现下处于什么处境,竟是还一副命令的口吻,云蓁也懒得跟个无知妇孺一般见识。 “此等消息到底是何处得来,王妃当真想要知晓?” 袁雯眉梢微微一挑,对上云蓁的目光不免心如打鼓。 “你若是如实交代,本王妃恕你无罪。” 眼见到了此刻,袁雯还在端着这个架子,云蓁也没了跟她再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只是淡淡开口道。“此事乃是祝漠亲口告诉给我听的。” “你说什么?”袁雯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斜眼瞧着云蓁道。 “你消息倒是极为灵通,你以为,你将这脏水泼到祝漠身上,我便会相信?” 云蓁不答反问。“那么王妃可知晓,祝漠他为何连夜从王府里头逃走?” “就是因为,他知晓了些不该知晓的。”云蓁意味深长的话,让袁雯哑口无言,根本无法反驳。 昨晚上闹出这么大一番动静,袁雯自然是知晓的。 祝漠可不是这两日呆在府里头,她多多少少与其打过照面,知晓其人乃是个性格阴晴不定的。 “不,不对。”袁雯瞳孔微微一缩,反驳道。“不是如此。” 祝漠是从何处得知的? 祝漠可是皇甫珩的心腹。 祝漠若是得知了,那么.... 这个结果,袁雯根本不敢去想。 “不可能!” “不可能,一定乃是你诓我之言!”袁雯失声否认到,身子因为惊慌而瑟瑟抖动。 只是多年教养,让她极快便控制住了自己。“你定然是为了诓骗我。” 对上袁雯警惕的目光,云蓁意味深长的开口道。“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有些事情并非如此十全十美的,王妃莫要太过安心才是。” 乘着袁雯失神之间,云蓁眸光微闪,不由开口道。 “今日请王妃前来,在下确实是有所求,但也请王妃知晓自己的定位。” “您现在的这个位置,一切都是以陈景王为依仗,王妃可曾想过,一旦王爷不想继续容忍下去。” “你与小世子,乃是个什么下场?”云蓁分明声音万般柔和,但袁雯却如临大敌。 “你不要信口胡言!”袁雯是万万不会承认的,毕竟这若是自行承认下去,那么当真是将自己的命格送到旁人的手中了。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反问道。“若是王妃心中无鬼,为何还要停留在此?而不甩袖离去?” “王妃,不论你如何否认,小世子他……” “你给我住嘴!”袁雯眸底冒出寒芒,面露狰狞之色。 “说,你到底有何求?”袁雯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面部太过狰狞,略略控制了片刻,只是话音里头压抑不住的怒意暴露了她现下的心情。 云蓁微微一笑。“此事相对王妃来讲十分简单。” …… “王妃进去已过了半个时辰。”收到命令尾随而来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到底要不要进去。 便在那些人蠢蠢欲动之际,袁雯被那万宝斋的掌柜笑眯眯的送了出来。 袁雯默不作声的上了马车,那些人当即跟了上去。 等到所有眼线离去的差不多了,一对男女方才从万宝斋相依而出,两人形色亲密,故而倒是无人注意。 待到拐出一道接口,琉璃悄无声息的松开了云蓁的臂弯,脚步略缓,凑近了些低声道。 “主子,许家公子派人送了口信。” 云蓁淡淡应了一声,开口问道。“如何?” 琉璃正待开口,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影,下意识向边上一靠。 便在下一刻,她原先所站立部位却是突然扑倒了一个孩童,正好将她与云蓁隔离开来。 在琉璃反应过来之前,那孩童被玩伴拉起,一行五六个幼童有说有笑的相携从两人之间穿过。 而被人群挤到一旁的云蓁猝不及防之下右肩被人重重撞击,不由倒退了一步。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转头抬眸瞧向着那撞上来的人,那是个鬓发虚白,脚步虚浮无力,目光四处乱转的男子,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 面相甚是憨厚,似乎是被吓得不轻般,他目光四处游离,身子半躬,口中不住开口道。 “对不住对不住。” 瞧着这男子身形如此纤细,面容憨厚胆小的模样,琉璃凌厉的目光在那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挪了开去。 那男子松下一口气,畏畏缩缩的转身离去。 琉璃发觉云蓁竟是还在瞧着那男子。 不由疑惑的开口道。“主子?” 云蓁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部位,那处原先挂着个钱袋,此刻自然不翼而飞。 琉璃注意到云蓁的举措以后,面色登时变了一变,目光登时在人群之中扫了一圈,迅速的寻到了那流窜着的男子,身形便要几个纵越。 只是被云蓁伸手拉住。 琉璃疑惑的回头,便瞧见云蓁眼角眉梢染上了一层薄薄笑意。 “无妨。” 云蓁顿了顿,方才又道。“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银两怕是寻不回来了。” 琉璃总觉得云蓁这话怕是没有如此简单。 云蓁眉梢微微一勾,跨步上前一些。 “走吧。” “阿叔,今日的收成怎么样?”待到那男子进了房来,几个孩童嬉皮笑脸的忙迎上前来,开口问道。 “我瞧着那位哥哥好似十分有钱的模样。”这话从个六七八岁,觍着脸的幼童嘴里说出来,总是旁人感觉有些不伦不类。 那幼童面露渴望之色,一眨不眨的瞧着那男子。 那男子的目光在那些孩童的身上转了一圈,瞧着那些孩童渴望的眼神,而后停留在那个开口孩童的面上,收敛了眸底浮出的异色。 “阿三的眼光倒是不错,那位哥哥却是个肥羊。”那位阿叔掂量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 而后伸手摸了摸下巴,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开口道。“瞧着这模样,开工了开工了,都去换身行头。” “待会回来就有饭吃了!” 那些孩童蠢蠢欲动,而后其中一个孩童开口犹豫着问道。“阿叔,我们今日吃什么?” 那男子抛动手中的钱袋,笑眯眯的扫了那些孩童一眼,开口道。“今日收成不错,待会儿加着油水!” 那些孩童当即目光一亮,急匆匆的便去换身行头去了。 那男子寻了个位置坐下,将手中深色的钱袋倒了出来,准备数一数里头的银子。 哪里料想这倒出来的钱袋,里头竟是不止尽是金叶子,还有不少银票子。 那男子激动的浑身发抖,将那几张银票子小心翼翼的捏在手中瞧了又瞧。 男子晕晕乎乎之间狠狠的捏了自己的脸一把。 “这数量可还满意?” 就在男子欣喜若狂之际,便只听到淡淡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男子下意识不住点头,反应过来后只觉的背脊一阵发凉。 他下意识一把将银票子塞到怀中,而后转过头偏向身后。 发现身后的院子已然被人推开,门口站着两人。 那男人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刚刚才见过一面,这钱袋的主人张什么模样,他自然不会认错。 他强装镇定,将手中的钱袋紧紧撰紧了些。 先前才瞧见里头有多少钱,好不容易开了眼界,自然是没有那般容易放弃。 “你们是谁?为何私闯民宅?” 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院子,就一间泥瓦房,并无出奇之处,只是极为奇特,这院子里头,有一道小门,就一道门栓,与隔壁相连。 这里墙面薄的很,若是这人喊上一嗓子,怕是这周边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 云蓁的目光在他紧抓着,努力想要躲起来的长袖,继而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了那男子的面上。 “你确定?” 那男子目光之中不由浮出一抹警惕之色,想起这手中的钱袋里头装着这么多钱,怕是非富即贵。 但瞧着这人口音也不似南唐人,怕是这次进南唐国都的外乡人。 既然不是本地人,那男子陡然拔高声音叫了一句道。 “你们想要干些什么?” 第三十八章 老谋深算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随着男子这高声提示,那原本紧闭着的木门被人从内推开,里头窜出大大小小一群男子。 南唐人身形普遍高大,像是这位男子如此矮小的,不过是少数而已。 他们手中紧紧撰着各色武器,目光凶狠的死死盯着云蓁两人。 这院落本就不大,这些人一齐出了来,便齐刷刷的将云蓁两人通通围住。 云蓁扫了一眼,大抵估算了这些人到底有多少人,那些人将云蓁等人围在一起后,相互用南唐话互问着什么。 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南唐人,话说的太快,云蓁两人只能迷迷糊糊听懂一些。 “你们想做什么?”先前那个男子手中紧紧捏着的钱袋已然不见了踪迹,他隐隐约约之间占据了其最为主要的位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里登时便吵嚷的如同是菜市场般。 云蓁眉头微微一皱,伸手抚了抚耳朵。 那些人情绪越发激动,一点点的逼近,隐隐要将云蓁逼到角落之中。 云蓁万般淡然的扫了几人一眼陡然开口问道。“你们这里,大抵有多少人?” 那些人齐齐一愣,不大明白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面面相觑以后,还是原先那个瞧来比较矮小的男子靠了过来,目光之中隐有警惕,那目光可算不得善意。 “你们想要做什么?” 云蓁的目光在那男子面上流转了一圈,大抵也明白了这个面色憨厚的方才是这些人其中的头。 她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那男子越发觉得疑惑。 “我们此番前来,并无恶意。” 听到云蓁如此说,那些人非但没有半分松懈的意思,反而是撰紧了手中各色各样的武器。 瞧见他们如此反应,云蓁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我想让你们替我办两件事,若是事情办成,必然还有福报。” 男子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特地寻了过来,竟是为了这样一个理由,他目光不断在云蓁的身上扫视着,似乎是在衡量云蓁所说到底有几分真假。 “寻个人?” 也难怪这男子不信,毕竟换作是谁,偷了个钱袋,那钱袋的主人一路寻了来,不为了自己的钱袋了,居然还想送钱给自己,搁谁身上也不信。 他们在想些什么,云蓁大抵也能够知晓,她眉梢微微一勾,也不多话,将手中鼓鼓囊囊的钱袋抛送了出去。 那男子愣愣的接过手中的袋子,摊开瞧了瞧,将里头的金叶子取了出来,辨别了片刻以后,不由呆愣愣的抬眸瞧着云蓁。 “我若是当真存有恶意,又如何会孤身前来?”云蓁淡淡一笑。 “做你们这行,眼力必然不错,我若是纯心计较,你们此刻怕就不是还能张牙舞爪的举着这些东西了。” “况且。”云蓁的目光从那些男子手中撰着的那些竹竿菜刀,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你们人虽多,但到底还奈何不得我们。” 这话倒是说的不假,只是瞧这些人信与不信罢了。 其实瞧着这公子出手如此阔绰,那些人也信了几分,那男子紧紧握着手中的钱袋,身子绷紧成一线。 “你想要我们做些什么?” 云蓁两人与这些人已经僵持了许久,那些原本去换身行头的小孩子按耐不住。 从房门口齐齐冒头,个个灰头土脸,眼珠在眼眶之中乱转。 眼见云蓁突然跨出一步,气氛登时又紧张了起来。“你想要干些什么?” 琉璃上前一步,挡在了云蓁身前,冷喝一声。“吵些什么?” 琉璃这一声用了些许的内力,如雷贯耳,瞬间压下了这些男子的声音。 “无妨。” “这些不过是订金罢了,若是事成,还有一半。”云蓁眉梢微微一勾,开口道。 那些人登时便下意识的瞧向那男子手中的钱袋。 这些人辛苦了大半辈子,有可能也未曾落到这些钱,现下一下难免心动。 只是那男子瞧见了先前那个钱袋里头的分量,此刻倒是还保持着警惕。 “你且说说,到底是个什么事情?” “此事十分简单。”云蓁下巴一扬,身后那些探头探脑的孩童。“只要你们替我寻个人便是。” 琉璃顺势便从袖中掏出了个不过巴掌大小的竹简,取出里头的宣纸,摊开在男子面前。 画像上的女子五官精致,气质出众,让人过目难忘。 眼见那些人齐齐瞧的一愣,云蓁不由淡淡一笑,用眼神示意一圈。 琉璃登时会意,将手中纸放回竹筒之中,交由男子的手中。 “我们从未做过如此勾当。”那男子目光根本无法从画像上的美人面上挪开,但是想着手中的金叶子,他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若是届时寻不到人。” 云蓁淡淡笑道。“此事无妨,只要你们上工之时,替我留意便可,寻到自然另有重谢,若是寻不到也万不可拿着那画像沿路去询问。” 云蓁这话中已经隐隐约约之间含着些警告,就算是这些粗人也听出了个大概。 “你们并未最好的选择。”云蓁略略退了一步,开口道。“此事大可不必着急,就算是未曾完成我,也是无妨,只是到底。你们需要清楚。” “此事万不可泄露,若是泄露,有了生命危险,我是绝不会亲管的。” “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事万万不可与泄露半分。”云蓁微微一笑。 “若是不小心泄露了半分我,为你们自己召来杀身之祸,那可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毕竟你们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用不着我再三提醒这些。” 那些男子面上不由浮上了一层犹疑,只是到底被那金叶子晃花了眼,倒是无人出声阻止。 “另外一件事呢。”云蓁的目光便停留在那瘦小男子的身上。 “主子,将此事交由那些南唐人,可是稳妥?” 跟在云蓁身后从马车上下来,琉璃忍了大半路程,还是不由开口道。 若非是寻了这么久,都不曾有赵沁绣的下落,云蓁也不至于寻这些杂七杂八的人,拖这些人去寻赵沁绣。 只是到底这里乃是南唐。 云蓁既然是下了这么一部棋子,自然是要安排妥帖。“人多嘴杂。” 这水不能引到自己身上来。 她下意识抚了抚面上的人皮面具,微微一笑道。 “祸水东引便可。” 没想云蓁竟是如此说,琉璃还未琢磨通透云蓁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已经瞥见了一道背影。 许家公子今日选的乃是偏向城北的一条小溪边,曲径通幽,此处有一片竹林,风景也算是宜人,人不算多。 云蓁一眼便瞧见了许家大公子许文晖,许文晖却是待到云蓁走到近前开口说话,方才反应了过来。 “公子今日可是有事?” 许文晖不由微微一怔,心道,这郡主也着实是奇怪,不论如何,与自己相见,面上总归是裹着一层皮的,苦笑着摇摇头道。“倒是无旁的,只是这南唐送了封信件来,陛下交代,若是寻到了郡主,必定要交由在郡主手中。” 自打知晓了那人的存在后,云蓁生怕与华云修互通书信被那人察觉。 若是当真如此,那么此番便是得不偿失了。 没想华云修不曾收到自己的信件,兴许是察觉出了什么不对之处,竟是通过许文晖给自己传递信件。 云蓁眉梢眼角不由浮出了一抹柔和之色,她微微一笑,从许文晖的手中接过信件。 当即摊开扫了几眼。 许文晖也觉得甚是奇怪,眼见云蓁原先笑眯眯的神色,此刻在瞧见信件里头的内容以后,面色竟是突然大变,不由开口询问道。 “可是有何不对之处?” 云蓁眉头紧紧锁在一处,手中撰着的信件显些被她紧紧揉成了一团。 好一个南唐。 果真是好算计。 她说李景瑞怎会如此轻易便撤走了,走的十分潇洒,也不怕露出些马脚,让自己寻过来。 而南唐陛下这五年沉淀下来的计划,在半年时间竟数崩塌,也默不作声。 原是渗透之法不行,这位南唐陛下竟是想要联合众国,压境。 而华云修这封信件之中,便是提及了程丘那方隐隐约约有躁动之意。 想起了祁盛华递给自己瞧的那封信件,程丘国主突然提出与苌楚联姻,现下瞧来,也不是这么简单? 想必,这位英明神武的南唐陛下也传了消息给苌楚。 那位程丘国主为了拉拢苌楚,也是下了血本,竟然是拿出国之明珠与祁盛华这个臭名昭著的克妻之名的皇子联姻。 这般想想,这个南唐陛下果真是老谋深算,他摆下这个国宴,一开始便不是什么好打算。 这乃是针对她们泠国的一场鸿门宴才是。 这位南唐陛下深知他们泠国现下的处境,算好了一切, 各国来使,皆是皇子世子。 他们南唐人数凋零,能够拿出的只有司空傲了。 这乃是南唐陛下的调虎离山之计? 想清楚这节,云蓁眉梢微微一勾,面上神色不由冷了下来。 “倒是好算计。” 既然南唐陛下已然谋划好了一切,那么,若是她不回礼,如何对的起他的这番谋算? 第三十九章 睁眼半瞎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郡主。”瞧着云蓁面上神色十分难看,许文晖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心中也开始惴惴不安。“可是国内有何事发生?” 云蓁瞧了许文晖一眼,瞧出年轻男子面上浮出的异色,她唇角溢出一抹几不可闻的叹息。 垂下眸子,掩盖去眸底复杂的神色,面色恢复如常。 云修既然借由许家之手,将这信件传给自己,便是想要给自己提个醒罢了。 这现下还未定型之事,许文晖也不是许家的掌舵人,这件事就算是让其知晓了,也不过是给他徒增懊恼罢了。 云蓁略略沉吟,摇了摇头道。“倒不是什么要紧事情,只是些私事罢了。” 许文晖仔细观察了一下云蓁面上的表情,虽说他总觉得此事怕是没有如此简单,但是到底不知云蓁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只是眼见云蓁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便也就识趣的不再多问些什么。 若是情报未曾出错,这位南唐陛下当真是想要联合众国,对泠国下手。 那么。 现下缺少的,也不过是个名头了。 云蓁眸光闪烁,这一场国宴,瞧来着实是不简单啊。 许文晖瞧着云蓁神色莫测的表情,面色也不自觉的凝重上了几分。 “郡主,若是有事,微臣定当赴汤蹈火。” 此事瞧来是不能再瞒下去了,须得让司空也知晓了。 云蓁略略迟疑了片刻之后,抬眸瞧了许文晖一眼,斟酌了一番,方才开口道。“你且先回国宾馆,再晚上些,我便让人送一封信件去。” “由你之手,交由镇南王。” 许文晖吃了一惊,总觉得心中原本的不安落了实处,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应下了。 云修现下方才上位不久,泠国政权还未完全掌控在手,泠国便内忧外患。 现下她又身处南唐,帮不了他,一切便唯有靠他自己行事了。 云蓁眉头紧紧蹙在一处,内忧可以让云修处置,但是这外患,是决不可让南唐陛下阴谋得逞。 “走。”眼见云蓁面色凝重的纵身上马,琉璃也心知,怕是出了什么岔子。 泠国定然是传回了什么消息,否则,郡主万万不会如此大惊失色。 琉璃心中甚有分寸,一言不发的骑马跟上。 南唐此番异动,必然表露了与苌楚联合之意,祁盛华,为何不曾将此事与自己交代? 云蓁倒是当真不想去怀疑什么,只是到底此事事关重大,她万万不曾想过,祁盛华竟是将此事压下了。 祁盛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心中一凉,眉梢眼角便不由浮出了一抹冰寒之意。 此事事关重大,祁盛华不可能不知晓分毫。 但若是祁盛华存心隐瞒于她,也便没有必要,将程丘有意与其联姻之事,也交代给自己听。 向来处置苌楚事务,也不曾避过自己。 那么祁盛华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心中存疑,便觉得原本这不长的路,变得格外的漫长。 云蓁匆匆赶回来,祁盛华的房门被关的死紧,门口立着的白止,在瞧见了云蓁的那一刻,便陡然变了脸色。 那副神情太过的刺目,云蓁便是想装作未曾瞧见也做不到。 云蓁眸色一沉,上前一步。 “你。”白止衡量了片刻,竟是不知到底应当叫唤云蓁做什么。 云蓁哪里管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眉梢一扬,有种说不出的凌厉之感,她冷喝一声,眼见白止杵在门口,一副想拦着自己的模样,眸光一厉,手中马鞭便甩了出去。“让开。” 白止吃了一惊,下意识偏过身子躲开了一些。 那马鞭重重的鞭打在了房门之上,房门晃动了两下,却没有打开的意思。 云蓁飞速的转头瞧了琉璃一眼,琉璃当即会意,上前便是一脚。 嘭的一声便将那房门给踢开了。 外室并没有人,云蓁一脚踏进去的时候,目光飞速的在那倾倒了大半的酒水上流转了一圈。 外间里头有一张八仙楠木桌,上头铺就的深紫色芙蓉锦文桌布已然歪歪扭扭垂到地上,楠木椅子倒了两个,而仅仅是一墙之隔的内室门半掩着,门缝之间,还夹杂着一件男式的外袍。 云蓁的目光在那件外袍上流转了一圈,而后好似移不开目光了一般。 那件外袍上的青竹花纹正是今儿早晨祁盛华身上穿着的那一件。 云蓁正想要跨步进去,却不妨白止突然挡在了云蓁面前。“你不可进去。” 云蓁抬眸,那眸底似乎翻涌上了灼人的火焰似得,目光死死的定在了白止的面上,淡淡的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白止竟是一时之间不敢抬眸去瞧云蓁的眸子,被云蓁这种眼神骇的下意识退了一步,但还是尽职尽责的退开了一步。“你想要做些什么?” 琉璃可没有云蓁这么好的耐心,顺着云蓁的目光瞧见了那件男士的袍子之后,她的面色便陡然大变,此刻眼见白止竟是还要挡住云蓁的去路,当即怒火攻心,上前便与白止纠缠在了一起。 白止似乎不曾想到琉璃上来便毫不留面子,像是当真动了怒,扑上前来便下了杀招。 猝不及防下头,有些手忙脚乱,他慌里慌张的接着琉璃夹带着怒火的招式。 被琉璃逼的步步败退,还死死守在门口方向。 “你不可进去。” 听着白止与自己交手,竟是还想着阻拦云蓁,琉璃登时怒火大盛,下手自然也不做停歇。 云蓁却仿若是着了魔般,瞧也不瞧那边纠缠在一处的两人,几步上前,伸手便推开了内室的房门。 一眼望去,内室靠近房门这方,一地的衣裳,男子女子的交错在一处。 而由屏风间隔着的里头,在房门推开的那个瞬间。 不堪入耳的声响便交缠进了耳膜之中,云蓁双眸微微一眯,面无表情的跨前几步。 “你!不要进去!” 白止登时大惊失色,眼见云蓁跨步就要进去,便想要勉力挣脱开琉璃的纠缠。 习武之人的耳力极佳,琉璃自然也听见了里头传出来的声音。 动作便不由略略有些迟疑,白止便瞅准了这个时机,挣脱开琉璃,便向着里头扑过去。 只是到底是晚了一些,云蓁已然绕过了屏风,瞧向那纱幔之后。 里头交缠在一起的男女已然浑身光裸,似乎是听见动静,交叠在一起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齐齐向着这个方向瞧了过来。 对上云蓁的眸子,女子娇吟一声,面上浮出的不正常的酡红,为她添上了几分艳色,察觉到身上男子的动作顿了下来,她不满的摆动了一下纤细的腰身,上下扭动了片刻,竟是毫无廉耻之心的自行求欢起来。 细碎的声音,从她的嗓间传了出来。 那男子的神智好似也略略有些混乱,没想到竟是有人闯了进来,原本瞧见来人之后,僵硬下来的动作,在女子主动之下,土崩瓦解,一声闷哼,但是眸光瞧向云蓁的方向。 两人交缠的难舍难分,根本毫不顾忌旁人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云蓁面上毫无血色,目光死死的钉在那两人的身上,面无表情的模样,让旁人根本是猜不透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主子。”琉璃上前一步,瞧见如此扎心一幕,登时气得浑身发抖,瞧了一眼,慌慌张张也不知到底应当如何做的白止一眼,气得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白止也不知到底什么想法,也未曾躲,被琉璃连踹几脚,竟是直接被踹翻在地,撞上了一旁的柜台。 女子的眉眼之间染上了一层媚色,面颊酡红,甚是眼熟。 乃是那位,妄图设计云蓁,到了最后,被云蓁设计陷害的承欢郡主。 这位承欢郡主似乎尚且留有几分意识,发觉闯进来的这几人竟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便下意识用双手将自己的面庞给掩盖上,却是遮盖不住,从那眼角眉梢显露而出的媚色。 而压在她身上的男子,那容色,让云蓁便越发熟悉了。 男子原本冷傲的面庞,此刻难掩兴奋之色,偏头躲开云蓁的视线,目光甚是浑浊,浑身激动的不住抖动着。 云蓁竟是一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眼见白止已然单方面被琉璃揍的满地找牙的模样,她一声不吭的转过身子,抬步便要离去。 白止眼见云蓁默不作声的离去,抱着头,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滚。”琉璃暴喝一声,重重踹了白止一脚,气得身子抖动,四处寻了片刻之后,似乎是打眼瞧见那桌上放置着的烛台,她狠狠的伸手将烛台拿起,便向着床上还在纠缠不休的狗男女身上丢去。 白止犹疑了片刻,本想上前挡上一挡,却不妨却被琉璃眼神吓住,不敢抬头去瞧。 也不知是不是精虫上脑,那男子竟也不躲,后脑被砸了个正着,闷哼一声,扑倒在女子身上。 琉璃可不管那男子是死是活,丢完后,便转身追着云蓁出了去。 临走之前,琉璃狠狠的盯了白止一眼,冷笑一声。 “原以为你主子乃是个耳清目明之辈,现下瞧来,也不过是个睁眼半瞎。” “错把鱼目当明珠。” 第四十章 不许反悔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待到琉璃走出房门,却已然不见了云蓁的踪迹,她微微一怔,猛地扑上栏杆,四处搜寻一番。 只是不论琉璃如何搜寻,这四处已然不见了云蓁的踪迹。 琉璃面色大变,狠狠瞪了跟出来的白止一眼,身形极掠而出。 “做什么?”被人突然拉入房间的云蓁面无表情的出声开口道。 将云蓁揽入怀中的男子发出愉悦的笑声,伸手抚了抚云蓁的面颊。 却不妨被云蓁偏头躲过,男子也不介意,略略弯下腰,与云蓁面颊相贴,亲昵的开口道。“你好似也不甚吃惊?” 云蓁抬眸,瞧了男子一眼,男子常年清俊的轮廓线,此刻因为好心情,故而染上了一丝的柔和,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在表明他现下的心情。 本就十分俊秀的容色,因为这难掩的喜色,越发显得十分显目。 云蓁眉梢一扬,不答反问道。“你便那般想要惹得我动怒?” 在她眼前的这张面孔,正好与隔壁跟那位承欢郡主交叠在一处的男子容貌重叠在一处。 便是知晓隔壁那个十有八九不是祁盛华,但是让云蓁眼睁睁瞧着顶着祁盛华那张面孔的男子与旁的女人交缠,她心中便不由的浮出一抹不悦来。 她眉头紧蹙在一起。 祁盛华轻轻在云蓁面颊上落下一吻,声音之中尚且带着几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好了,这不是让你收拾了白止一顿了么?” 云蓁听闻此话,冷哼一声,倒是不再说些什么。 她确实是瞧着白止横竖不顺眼,故而琉璃暴怒状态之下,揪住白止一阵暴打,她也不曾阻止。 祁盛华倒是瞧得通透,只是。 眼见云蓁目光不善的抬头向着自己瞧来,祁盛华喉间发生一声低低的笑声。“你今儿既然赶来的如此急切,想来也是得了些消息吧?” 听到祁盛华如此开口,云蓁的眸光不由闪烁了片刻。 祁盛华伸手将云蓁揽入怀中,伸手抚了抚云蓁的鬓脚,而后亲昵的在云蓁鬓脚落下一吻。“这位南唐陛下野心不小,毕竟是费劲了心思,还让自己的儿子出卖色相五年,这五年下来,南唐陛下得到的好处,可是没有多少。” “估摸着都被皇甫珩自行给吞下了。” “这一番谋划下来,竟是落到如此,南唐陛下如何安心?”祁盛华眸光闪烁,将云蓁拉到座位旁落座。“便想着,借由此次国宴,将几国使臣拉拢在侧。” 祁盛华意味深长的抬眸瞧了云蓁一眼,“泠国现下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心底怕是比我要清楚。” “各国来使皆是有几分重量的人物,而泠国现下,能够有些分量的,数来数去,也唯有驻守边境的镇南王了。”祁盛华提及此人,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心中不由浮出几分不悦之色。 他瞧着司空傲那副德行,又是与云蓁一同长大,司空傲是个什么心思,他心中跟个明镜似得,十分清楚的很。 “这镇南王若是一旦被调走,在南唐国境之内,惹出了什么是非。”眼见祁盛华的思量与自己不谋而合,云蓁下意识偏头瞧向隔壁,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那位承欢郡主,又如何会出现在此?” “至于那位承欢郡主。”祁盛华眉梢微微一勾,似笑非笑的瞧着云蓁,那眸底却是浮出一抹奇异颜色。 他自然是知晓云蓁冲了回来,却未曾阻拦云蓁,一来是动了些心思,想要瞧瞧云蓁到底会是个什么态度,二来,也是想要云蓁体会一番,当初他眼睁睁瞧着她出嫁之时那副心情。 只是原本是如此打算,但是当真如此做之时,却又是心软了几分。 “那位微末公主。”云蓁沉思之间,仿若已然琢磨通透祁盛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 眼见云蓁一点便明,祁盛华点了点头道。“兴许是我抗拒之意表露的甚是鲜明,那位南唐陛下也察觉出苌楚无意于此,便出此下策。” 堂堂一国国主,竟是用如此下作手段,云蓁眉头微微一蹙,也不知,成和亲王知不知晓。 她似笑非笑的抬眸瞧了祁盛华一眼。“难怪,就算是我一路莽莽撞撞的冲进来,也只是在房门口有个白止守着罢了。” “怕是那位南唐陛下指望着你们成就好事罢。” 毕竟这位承欢郡主虽说不如公主,但是身份地位也是不低,若是与祁盛华发生了些什么,苌楚想要掩盖其丑闻,自然得上门提亲才是。 这位承欢郡主怕也是甘愿的,毕竟她原本便肖想着祁盛华的容色。 说不准,这个办法,还是她自行提出的。 “你回了消息,让苌楚莫要搀和入其中?”云蓁斟酌着祁盛华这话中深意,不由略略有些怔忡,抬眸瞧了祁盛华几眼。 祁盛华眸底染上了一丝笑意,伸手托住云蓁的面庞。“毕竟,泠国的轻凰郡主,若是伤口好了,便总归是要当我苌楚三皇子妃的。”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默不作声的瞧着祁盛华,总觉得,此事绝非如此简单。 若是祁盛华当真在那位苌楚陛下心中如此重要,如何会受那般重的伤? 对上云蓁的眸子,祁盛华心知是瞒不过云蓁的,不由略略叹息了一声,而后抚了抚云蓁的鬓脚,淡淡开口道。“不论哪位国主,到底是心系天下,泠国现下处于什么位置,你也理当知晓。” 就算是祁盛华话说至一般,云蓁也大概清楚了祁盛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眸光一深,直勾勾的盯着祁盛华。 “这泠国现下乃是个香饽饽,谁人皆是想要咬上一口,但是这一块,是诸国平分,还是一国独吞,这个便是那些国主应当考虑的了。”祁盛华幽幽然叹口气。“你可明白?” 话已至此,云蓁如何不知晓,祁盛华到底是如何说服了苌楚那位陛下。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你便如此确信?” “我定然会嫁于你?” 话音刚落,祁盛华那幽深的眸子便定定的落在了云蓁面上,仔细的瞧了云蓁半晌,眸底的笑意逐渐退却,他的手指一点点拂过云蓁的面颊,似乎是在勾勒云蓁的面部轮廓一般。 他轻轻勾住了云蓁的下巴,擒住云蓁那张不断吐出让他心中不满的小嘴。 动作粗鲁的仿佛是要惩戒云蓁般。 只是到了最后,他动作又不由放柔了些。 “这一辈子,我可不会再瞧着你为他人披上红妆。”祁盛华凑近了些,在云蓁的耳畔低喃道。“除非,我死,否则,你莫想要与旁人结合。” “你这辈子,只能与我相携到老。”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淡淡笑意,只是此等笑意稍纵即逝,飞快的便又被她掩藏了起来。 “你可知晓此番下场?” 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会反问如此一句,祁盛华不由微微一怔,抬眸瞧了云蓁一眼,怔怔然之间,反应过来,眸底不由浮出一抹狂喜之色,一把将云蓁揽入怀中。 “若是应下了,可不许反悔。” “恩。”发自喉间的鼻音,轻的几乎让人毫无所觉。 但是凑的及近的祁盛华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猛地将云蓁脸颊扳过来,定定的瞧着云蓁,口中迟疑着开口道。“你说什么?” 瞧着祁盛华仿若是魔怔了一般,直愣愣的瞧着自己,云蓁面上淡淡浮出一个笑容,点头道。“恩。” 祁盛华唇角绽出一个笑容,那笑容仿若事是,雪山融化后的暖阳初春,花蕊绽放般和煦让人如沐春风,能够清晰的分辨出其的欢喜。“你应下了?” “你可信我?”祁盛华的面色陡然沉寂下来,死死的锁住云蓁的面庞。 云蓁伸手抚上祁盛华的面庞。“恩。” “泠国现下的处境堪忧,若是你当初当真动了这些心思,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云蓁唇角荡出一个笑容,开口道。“盛华。” “我一向是信你的。” 祁盛华点了点头,将所有的一切给强行压了下去,只是眉梢眼角绽出的喜色却是掩盖不住。 毕竟他原本不曾想过逼迫云蓁,只是到底心中甚是清楚,泠国有难,云蓁以往可以避之不见司空傲,但现下,却是定然需要去面见司空傲的。 司空傲乃是一大劲敌,毕竟乃是与卿凰一同长大。 心中又难免对云蓁有些臆想,否则,也不会递帖子求娶云蓁。 若是让司空傲知晓了云蓁现下人在南唐之中,难免心中不会动些歪心思。 不过,云蓁的性子,他心中十分清楚,若是她不愿,旁人如何也是逼迫不得的。 祁盛华斟酌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你何时去与司空傲相见?” 云蓁再三斟酌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是万不可隐瞒司空傲的。” 她多多少少也知晓司空傲的心思,也知晓祁盛华此刻是在忧虑些什么,只是此刻这些却是避之不及,无法避免。 “司空傲乃是云修现下的一大依仗,泠国现下内忧外患,现下最为主要的,便是让司空傲寻个由头平安回至泠国。” “这位南唐陛下,怕是一早便瞄上了司空傲。” 她原本以为,那位南唐陛下会陷害司空傲。 但是万万不曾想到,也不知这位南唐陛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竟是将承欢郡主送至了祁盛华这里。 司空傲那方他到底是想要取个什么由头? 云蓁百思不得其解,只觉需要尽快与司空傲见上一面才是。 第四十一章 贤臣良将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夜色渐深,南唐的夜来的比较晚上一些,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司空傲站在窗台前,能够将南唐国都大部分夜景尽收眼底,此刻他负手而立站于窗台前,也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 “王爷。”听到响动,司空傲转过身来,周身凌厉的气场,在瞧见进来的副将之后,浓密的剑眉微微一拢,开口道。“何事?” 那名副将恭敬的给司空傲行了一礼,抬眸对上司空傲的目光之后,目光略略有些闪烁,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快步上前,呈送在了司空傲的面前。 司空傲不经意的垂眸瞧了几眼,漫不经心的目光,在捕捉到上头的字迹之后,略作停顿,不由疑惑的开口道。 “这封信,谁送来的?” 那名副将心中想来也甚是纳闷,不由疑惑的开口道。“乃是许家公子。” 司空傲甚是疑惑,不由伸手接过那封信件,着实搞不清楚那许文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当真有事,只要走上几步,便可交代清楚,何须特地给自己写信? 司空傲眸光闪烁,将信封捏在手中,便觉出一丝的不对之处,发觉这信件比平常信件要厚上几分。 他打开一瞧,居然发觉里头竟是还有一个信封。 瞧清楚上头的字迹之后,司空傲面色微微一变,一目十行的将信封查看了一遍。 沉声开口道。“人呢?” 那副将不清楚司空傲讲的到底是谁,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道。“外头到是侯着一名女子,不知王爷....”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罢,便已然被司空傲打断。 “人在何处?”司空傲下意识向着房门方向而去,一面跨步而去,一面开口问道。 那副将忙跟上司空傲的脚步,为司空傲指明方向,心中不由揣度那信件上头到底写了些什么玩意,竟是让王爷如此激动。 只是没想,司空傲方才走至房门处,竟是停下了脚步。 在距离房门不过一丈之距的地方停下,面上浮出一丝的犹豫之意,而后退开一些,开口道。“你且去将人请进来。” 那副将琢磨不透司空傲的想法,下意识抬头辨认了一下司空傲现下的神色。 只是到底经历了这么些年的磨砺下来,司空傲心中情绪已然被他尽数收敛起来,那副将仔细瞧了半晌,也瞧不出什么大概来,便唯有唯唯诺诺的应下了,退了出去。 “姑娘,这方请。” 云蓁被那名副将恭敬请进房间后,待到房间门阖上,方才仔细观察起这房内的摆设来。 房间一如既往的简单素朴的很,并无什么出奇之处。 便像是司空傲这个人般,房间内有的,都是些实用的。 其余没有用的杂物,在这房间内,是一件都寻不到。 便在云蓁四处搜寻之间,一抹异常灼热的视线已然挪动到自己的身上。 司空傲面上神色未改,那眸底散发而出的灼热却是迫人的紧,似乎要洞穿云蓁面上的那层纱,瞧透她的一切一般。 云蓁不动声色的抬眸,与司空傲对视了一眼。 两人对视之间,司空傲已然悄无声息的逼近了一些。“郡主?” 他虽是疑问的口气,但云蓁却在里头听出了些肯定的句式。 她淡淡的扬眉一笑,开口道。“镇南王可还安康?” 司空傲的瞳孔微微一缩,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他比云蓁要高大上许多,故而云蓁得需抬头,方才瞧得见他的全貌。 “郡主怎会在此?”司空傲略略调息了片刻,那双虎目却直勾勾毫无避讳的在云蓁的身上面上流连,最后眸底露出一抹复杂之意。 “一言难尽。” 听出云蓁并无解释之意,司空傲竟是也不知到底应当如何接话,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再加上与云蓁年岁相差也着实大了一些,一时竟是也不知从何处开口。 被司空傲这般盯着,就算是面皮再厚实,云蓁也觉着浑身上下总有些不对劲,不由开口道。“王爷,不如坐下?” 司空傲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坐下了,只是那双虎目却是没有移动开分毫的意思。 云蓁垂眸,下意识避开了司空傲那太过灼热的眸子,伸手给司空傲斟茶。 “听闻郡主身受重伤,此刻一见,仿若好了大半?” 听出司空傲这话中的试探之意,云蓁手下动作微微一顿,将手中的茶壶放下,长睫微微颤动,略抬便对上了司空傲那双侵略性十足的眸子。“多谢王爷关怀,云蓁身体无恙。” “无恙便可。”司空傲连连点头。 此话罢了,两人之间竟是又陷入了不知名的沉默之中,房内的气氛一度十分尴尬的紧。 许多的疑惑到了喉间,却又停驻,最终只化作了一声深深的叹息,司空傲搁置在膝间的手下意识紧紧握住。“郡主此番潜入南唐国境,必定乃是有重要事迹?” 云蓁斟酌了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空傲这话,她何尝不明白?司空傲这话便是在等她一个解释,为何,要假传消息,继而又为何要潜入这南唐之中。 只是此事着实说来话长,又牵扯众多,这一时半刻,却也是说不清楚的。 现下时间紧迫,她万万不可在此浪费时间才是。 瞧着云蓁这副模样,司空傲不由有些神思恍惚,那双眸子一度在云蓁面上覆盖着的薄薄的面纱上头流连,眸底似乎沉寂下去了什么,垂眸沉声开口道。“郡主琐事缠身,不知今儿前来,到底是有何事?” 眼见司空傲退了一步,云蓁不由略略松了一口气,眉眼也松懈了许多。 她斟酌了片刻,方才开口道。“王爷此番奉旨前来,边境那方可是安排周道了?” 听出云蓁话中有话,司空傲眉头不由皱了一皱,开口道。“若是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云蓁此番前来,本就是打算将这些事情交代给司空傲知晓,与他共同商讨对策。“王爷向来是个机敏的,这几日国宴搀和下来,便未曾察觉出有何等不对之处?” 司空傲的下颌线不由绷紧了些,面容也肃穆了许多,他心中十分清楚,云蓁这接下来的话,便是重中之重了。 怕就是云蓁此番前来的缘由了。 “洗耳恭听。” “南唐陛下野心勃勃,而我们泠国新皇当政,国力经由摄政王李景瑞一番搅动后,已然大不如前,若非是由王爷一力支持,泠国怕是早已被搅的分崩离析。”云蓁面色沉寂,隐隐透出一股子沉稳之色。 觉出不对,司空傲浓密的眉梢不由微微聚拢,瞧着云蓁的面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摄政王?”司空傲斟酌了一番,摄政王之死当初被华云修与华云蓁两人联手给强行压了下去,只道是失踪后下落不明,那时他便觉着有些许的不对之处,现下瞧来,怕是有其深意? 发觉司空傲一点既通,云蓁不由点了点头,沉吟着点头道。“当初云修压下李景瑞之死,也不过是想要拖延些时间罢了。” “只是到底没想,竟还是棋差一招。” 司空傲也不是蠢的,敏感的从云蓁这些话中察觉出了些什么,不由斟酌了片刻之后,抬眸瞧了云蓁一眼。“莫非这位摄政王大有来头?” “正是。”云蓁微微叹息一声,避开司空傲的眸子,低声道。“李景瑞与南唐这位陛下多有牵扯。” 司空傲若有所思的略略颌首,瞳孔微微一缩,当即明白云蓁此番前来到底是有何意,心中的那抹希冀不由沉淀了下去,瞧着云蓁的头顶,眸色渐深,只是在云蓁抬起头前一瞬,便将眸底的那几抹溢彩给强行压了下去。 “王爷便不觉得这位南唐陛下在此刻大摆宴席,太过凑巧?” 司空傲恍然之间明白了,眉头紧锁深深瞧着云蓁,开口问道。“不知郡主乃是何意?” 云蓁微微叹息。“听闻,程丘那方已有异动,怕就怕这位南唐陛下已然私底下与诸国缔结盟约,现下只是缺个名头。” “王爷可明白?” 司空傲恍然,总算是知晓云蓁今夜冒夜前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郡主之意,本王也大抵明白了。” 眼见司空傲一点就通,云蓁心底不由松了一口气,眉目之间的忧虑也淡去了不少,不由站起躬身道。“王爷劳苦功高,若非是有王爷如此贤臣良将,泠国现下万不能如此平静。” “卿凰此番,便代表陛下多谢镇南王。” 云蓁行礼之时,不曾注意到司空傲面上的神色。 “郡主多礼了。”司空傲垂眸,藏于袖间的手指松了又紧,面上神色却不露分毫,再加上他神色太过平淡,故而云蓁并未察觉出有何等异样。 “此番南唐陛下别有用心,还望王爷多加防范,再三小心才是。” 司空傲沉默着点头道。“本王知晓了。” 眼见谈话已然到了尾声,云蓁深知不可在此多加停留下去,便也就没了留下的意思。 “王爷劳苦功高,一切小心为上。” 司空傲颌首。 “既然此事已了,我便不在此多加逗留。”云蓁开口道。“本郡主便先行一步,王爷莫要送了。” “恩。”司空傲轻声应了一声,却在云蓁将要跨出房门前的那一刻,陡然开口道。 “不知郡主,已然在南唐内,待了多久?” 待到云蓁走后,司空傲身侧的那名副将方才折返了进来。 “送走了?” 听出司空傲话中隐隐透露而出的不悦,那副将心中一惊,忙压低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喘。 “是。” 房间一时又恢复了寂静,若非是司空傲的存在感太强,那名副将怕是会以为这房间内并无旁人的存在。 “收拾一番,准备随时动身。” 那副将不敢多话,忙低声应下了。 第四十二章 欺人太甚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成和王府。 “不见了?”成和亲王坐在正位上闭目养神,底下一个男子转来转去,正是成和亲王的独子,他面露焦急之色,时不时抬眸瞧一眼座位上不动如山的成和亲王。 “父王,承欢她。” 听到那名男子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成和亲王唰的一声睁开眸子,原本理当老眼昏花的眼神,此刻却是凌厉的几乎要将人洞穿。 “急什么?” 他的声音轻柔,但是那眼神,却是算不得和睦,与平常那笑呵呵的老人形象,完全乃是两人。 成和世子年过三十,即将步入四十大关,此刻在成和亲王的目光之下,却是不敢开口说上一句话,只得怯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成和亲王面上显露出一丝深深的叹息与悲哀,只是那复杂的眼神,不过一瞬便已经被他强行给压了下去。 他淡淡开口道。“承欢那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晓。” “她性子如此胡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急什么?” “可是,父王。”成和世子不自觉上前一步,承欢乃是他的嫡女,承欢被宠爱成这副模样,一部分情况下,也有这他的原因,他十分看重这个闺女,否则,也不会着急成这副德行。“承欢以往虽说胡闹了些,但是到底也不曾如此彻夜未归。” “承欢不过是个未曾出嫁的黄花大闺女,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日后可如何。” 成和世子不提这茬倒好,一提这茬,成和亲王的目光陡然又凌厉了几分,成和世子险些被逼的双膝一软,跪倒在成和亲王脚下。 成和亲王瞧着这个唯一的独子,如此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由气得浑身发抖。“日后如何嫁人?” “你要是当真思虑过日后,怎会将承欢灌养成这副德行?”成和亲王冷笑连连道。“名声?你还在乎她的名声?” “你瞧瞧她以往做得那些荒唐事,已然将王府的脸面给丢尽了,你现下来跟我讲什么脸面?” “好端端的一个郡主,不似寻常女子待字闺中,老老实实的做绣工,常年混迹在外头,追在这个王爷身后,那名男子身后,不安分便也就罢了。” 成和亲王提及这茬,便觉得心中慌闷的很。“她现下还能有什么名声?” “你现下方才知晓着急?”成和亲王面露冷笑。“你不觉着丢人,我都觉着烧得慌。” “若非是旁人还顾忌着我这张老脸,承欢怕是早早便被人丢出来了。” “原本追在安瑞王身后,旁人至多不过是觉着她乃是年幼不知事。”眼见成和亲王胸闷气短,世子急了上前几步,不由几步上前忙给成和亲王顺气。“安瑞王到底是顾忌我这张老皮老面,不跟她计较什么。” “我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就罢了。” 成和亲王冷下脸,一手将世子推开。“你瞧瞧她现下越发荒唐了,这做得乃是什么事?” “竟是借由我的名头,求了宫里头那位,竟是为了个不过见过几面的苌楚三皇子争风吃醋,非要在后宫宫闱里头作乱,掐死人家身侧的婢女。”成和亲王冷笑道。 “老朽今儿倒是要瞧瞧,她还能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谁都不许去寻她!” 眼见成和亲王当真动了怒,再想起房里头的闹腾的世子妃,世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是到底不敢去触及成和亲王的眉头,只得焦急的在厅内转了几圈。 “父王。”只是到底乃是自己的亲闺女,若是不管,又着实是过意不去。 世子纠结了半晌,瞧着成和亲王发也发过火了,犹豫着上前道。“承欢到底是年幼了些,父王便不要气着自己,待到承欢回来,好生的惩罚她一顿便是。” “惩罚?”成和亲王冷笑着抬眸瞧了自己嫡子一眼,自己这个嫡孙女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他还会不清楚? 他将她从宫里头带出来前收拾了一顿,叫她闭门警醒警醒,这才过了几日? 便自行又溜了出去,要是能管得了,还会折腾从这些事情来? “你想要如何惩治她?” 世子被成和亲王瞧的冷汗直冒,心中正琢磨着到底如何混淆过去,便只听外头传来脚步声。 他忙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是有了承欢的消息?” 成和亲王虽说上了年纪,但是耳目清明,自然是听到了,口中虽说念叨着这个孙女不争气,但到底是宠爱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当真弃之不顾? 下意识将目光挪动到了厅堂方向。 外头慌张进来的那人竟是一时不敢抬眸去瞧正堂上的两人,身子抖动的跟个筛子似得,说话一时之间也有些磕磕巴巴。“禀告王爷。” “说。”成和亲王瞧着这人如此模样,心中不由浮出一抹不安,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开口问道。“何事?” “郡主,郡主回来了。” “回来了?”世子登时大喜,松了一口气,忙上前几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承欢现下在何处?” 走至一半,他下意识回头瞧了高位上坐着的成和亲王一眼,咳嗽了一声,准备装一装样子。“那个孽女现下在何处?还不快给我压上来,如此荒唐....” 那人却不敢抬头接话,磕磕巴巴半晌,好似不知如何开口一般。 成和亲王自然是察觉出了不对之处,冷喝一声,苍老的声音威赫十足。“说。” “启禀王爷。”那人抖索着身子,似乎生怕牵扯上自己,不由瑟瑟发抖道。“郡主倒是回来了。”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世子心中也略有不安之色,只是到底心中不敢再加揣测,上前一步,揪住了那人的衣领。“你说,到底是个什么回事?” 那人深知怕是避不过去了,闭了闭眼,一咬牙开口道。“世子。” “郡主她不是一人回来的。” “不是一人回来?”世子微微一怔,下意识回眸瞧向成和亲王,却发觉成和亲王已然苍白了一张面色,心中的不安隐隐落了实处,世子不由退了一步。 “你,你这话,乃是几个意思?” “属下不敢多嘴,郡主已然送回了院子。”那人怯懦了片刻,突然嘭嘭叩起头来。“属下当真什么都不知。” 世子心中已然隐有揣度,不由面色大变,抬起便是一脚,将那人一脚踹翻。“你若是再瞎说,信不信本世子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那人大惊失色,当即给世子扣首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属下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知。” “另外一人呢?”再抬眸,成和亲王已然神色恢复如常,若非是那已然攥的死紧的手指表露了他现下的心情,怕是旁人都会被他骗过去。 “在...在外头。” “压上来。” 说话之间,那人抖抖索索的从袖间掏出了一封信件,被那世子伸手夺了过去。 世子正想要拆开瞧上一眼,却是被成和亲王陡然喝住。“拿过来。” 信件已然被拆开,那世子犹豫了片刻之后,不甘不愿的上前将手中的信件交付给了稳坐如山的成和亲王。 信件上的几行字迹十分简单,成和亲王在瞧见后,已然枯竭青筋暴起的巴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额角不住的抽动,眸底闪耀着凶狠迫人的眸光,他口中颠三倒四的叨念着四个字。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便在此刻,一名男子已然被人从下头压了上来,那男子身上仅仅裹着一层单薄的衣裳,能够清楚的瞧见那轻薄的里衣底下,留下的青紫类似于女子抓痕痕迹。 那世子面色大变,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原先的揣测已然落在了实处,由不得他不去相信。 等到那人压到了近前,成和亲王已然面部沉寂了下来,他眼神不太好,双眸眯了眯,招了招手,让人将那名男子压到近前,伸手扒开他大敞着的衣襟。 在瞧清楚底下的痕迹之后,成和亲王颓唐中背脊都躬了些。 凑近了些,成和亲王能够清晰的嗅到淡淡的血腥味道,他双眸微微一眯,向前拨弄了片刻,方才瞧见这名男子后颈处有着一道血痕。 一瞧便应当是被烛台之类的物件砸出来的。 此刻已然凝成了血块,这名男子现下昏迷不醒,理当有几分这个缘由。 世子咬着牙上前,一把揪住男子的头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名男子的长相,发觉瞧来不过乃是个长相普通的寻常汉子,又觉得有几分眼生,好似并未见过。 也不顾这人并未清醒过来,他抬脚就是一踹。“畜生,将这人给本世子拖出去杖毙了!” “慢着。”却不妨成和亲王却是陡然开口制止。 “父王!” 世子原本暴怒的神色在触及到成和亲王的眼神后,登时蔫了,讪讪的退后了一些,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将这人关入柴房,日后再议。”成和亲王下了令,也无旁人胆敢开口阻拦。 世子便唯有眼睁睁的瞧着那人被拖走了,愤愤不平的开口道。“父王。” “住嘴!”成和亲王面色终于是有了片刻的扭曲,死死掐着手中那张单薄的宣纸,开口道。“你以为我便不觉心痛?” “承欢落到如此下场,她自己便没有半分错?” “若非是她不听教导,非得偷溜出府,如何会被人利用成这番?” “父王,你说什么?”世子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的瞧向了那几乎被成和亲王捏碎着的信纸上头。 成和亲王却懒得与这不成器的再多说些什么,面色冷凝的开口道。“去。” “待到承欢醒了,便随便寻个庙里,去给我祈福求安。” “父王。”世子面色大变,万万不曾想到成和亲王竟是如此简单一句,便定下了承欢日后的路。 “父王,若是将承欢送入了庙里。” 成和亲王眸光一厉。“你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父王,承欢到底不过是个孩子,这样做。” “孩子?”成和亲王重重一拍桌子。“若是再任由她折腾下去,这王府,怕是都会被她折腾散了。” “我现下的话,是不顶用了是么?” “父王。”眼见成和亲王乃是当真下了决定,世子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成和亲王瞧着世子那慌里慌张的背影,如何会不知晓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到底又去寻谁了。 他闭了闭眼,老态尽显。 “欺人太甚。” 第四十三章 不拘小节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本想跨步上车,不妨身后跟着的琉璃突然踏前几步,凑近了她耳畔,低语了几句什么。 云蓁眸光闪烁,点了点头,跨上马车坐稳。 马车行进越发偏僻,那尾随而来的人身形不由压了压。 而后眼见着马车停下了,马车周边空无一人,从掀开的马车车帘中,能够隐隐瞧见里头坐着两道影子。 那些人瞧着这种阵势,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跟着走了也有段路了,不如出来一见。” 便在那些人不知作何打算之际,马车车帘被人从里头掀开,坐在靠近外沿的女子跨了出来,支脚坐在了车辕之上,目光定定的向着那些人隐蔽的方位瞧了过来。 “既然来了,不妨一见。” 那名女子声音略略顿了顿,继而又开口道。“请你家主子出来见上一面罢。” “总归是寻了我家主子这么久,既然今儿撞见了,若是再不见上一面,便辜负了你家主子的一番心意不是?” 那些人吃了一惊,不免有些躁动骚乱。 “主子。”琉璃略略压低了声音道。“卫箫等人在前头的路口等着,若是稍有异动,只要发出信号,便会赶过来。” 正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的云蓁淡淡应了一声,开口道。“恩,你先走一步便是。” 琉璃万万不曾想到云蓁竟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吃了一惊,开口道。“主子,若是当真乃是那位,若是再对你动手动脚的。” 云蓁眉梢眼角不由染上了几分笑意,只是那笑却是未达眼底,不由开口反问道。“你可拦得住他?” 琉璃话语一滞,心中不由甚是憋闷。 云蓁此话倒是也未曾说错,琉璃的功夫不差,但到底与祁盛华与兰泽相比略差上了些。 “只是。”她若是在此,那人多多少少有些忌惮,不是么? “去吧。” 琉璃将口中劝慰的话给尽数的咽进了肚子里,开口道。“是。” “主子,你自行小心些。” “郡主倒是气魄十足,便就断定,本世子不会拿你如何?”琉璃离去不久,马车车帘被风卷动,外头钻进名男子,这马车不算宽大,男子一钻进来,这个车厢里头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兰泽笑眯眯的凑近了一些,手中的折扇无意识击打着自己的掌心,借着车厢内昏黄的灯火,似笑非笑的云蓁对视着。 “郡主倒是好手段,让兰泽一阵好找啊。”他灼热的眸光在云蓁面上的那层薄纱上流连着。 这车厢本就不大,再加上兰泽有意无意的靠近,两人之间的气氛,便难免有些暧昧。 云蓁甚至能够清晰感觉到兰泽身上传来的淡淡的体香,不同于旁人,兰泽身上总是熏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不同于寻常男子身上常年带着的一股子麝香味道,他身上总归是带着一股淡淡悠然的味道。 类似于兰花香味。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不由退开了一些。“世子自重才是。” “自重?”兰泽轻轻笑了一声,清朗好听的男音在云蓁耳畔低低得响起,那刻意转换的声线,若是换的旁人,可能听得人面红耳赤。 便在云蓁毫无防备之时,兰泽伸手一把将云蓁面上覆盖着的那层面纱一把扯下。 “郡主倒是好手段,让本世子牵肠挂肚的。”面纱下头的容颜瞧来甚是娇嫩,正是云蓁原本的长相。 兰泽不动声色的在云蓁的面庞上流连了一阵,最后伸手强行勾起了云蓁的下巴,强迫着云蓁与自己对视。 “就算是本郡主隐藏的再好,不是也被世子寻到了么?” 云蓁那清淡平稳的,好似不起波澜的声音听的兰泽,只觉得牙根一阵痒痒。 兰泽笑眼弯弯,心中什么想法,也唯有他自己清楚了。 毕竟为了寻这个狡猾的轻凰郡主,他派出的不少人,都折在了那位泠国的镇南王手里。 不得不说,那位镇南王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也不去查查到底是哪处的探子,来者不拒的统统收拾了。 那些探子可是他专心培养出来的,全数都折在了司空傲的手里,让他可很是心痛。 “本世子倒是十分好奇,郡主顶着这副惹眼的容貌,如何是混淆进这南唐国都的?”兰泽手指无意识在云蓁光洁滑嫩的面颊上流连着,他略略倾身凑近了些。 “若是让世子知晓了,云蓁怕当真是没了活路了。” 云蓁心中有思量的很,前几日在司空傲这方撞见兰泽,他怕就是来寻司空傲打探自己的消息,只是因为司空傲的态度,在司空傲这里吃了软钉子,这方竟是还未放弃,还安排了探子守着。 若非如此,怕是也不会来的如此之快。 “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兰泽轻轻笑了一声,两人惹得及其近,若是他再向前凑近一些,怕是便贴上了。“本世子一向怜香惜玉的很。” “便是郡主欺我骗我,本世子还是对郡主念念不忘。”兰泽好似对自己甚是无奈一般,用手中的折扇轻轻叩了叩自己的脑袋。“本世子这些日子寻不到郡主,这心肝儿,便如同百爪扰心似得。” “郡主怕是不知晓这味道。” 被兰泽那哀怨的小眼神瞅着,云蓁只觉得额角一阵抽搐,不习惯与旁人靠的如此之近,不由退开了些。 “世子若是再如此油腔滑调。”云蓁伸手阻开兰泽的亲近。“本郡主可没有这般多的时间陪世子在此耗着。” 兰泽哀怨的瞅着云蓁。“本世子今儿个总算是知晓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眼见兰泽还是如此胡搅蛮缠,云蓁撑着身子略略坐后了一些,妄图隔开一些距离。 却不妨兰泽得寸进尺,越发凑近了许多。“郡主。” “兰世子。”云蓁唇角溢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最后的那四个字仿佛是从唇齿之间挤出来的一般。“自重才是。” 兰泽垂眸瞧着抵在自己腰间的那柄银芒,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呀,郡主怎么还是如此没有情趣。” 他伸手妄图用手中的折扇隔开云蓁的匕首,只是云蓁拿的稳稳当当的,没有半分挪动的意思。 “都道是打是亲骂是爱。”兰泽无奈的叹息一声,身子往着那尖口上凑了凑。“既然郡主想要如此,那么兰泽也唯有甘之如饴了。” 云蓁却丝毫不理会兰泽的耍宝,只是蹙着眉头,瞧着兰泽,却险些被兰泽那满口白牙给晃花了眼。 兰泽便借着这个时间,直接伸手,一把将云蓁的手腕一板,几下拿捏,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便到了他手中。 他捏在手中把玩了一阵,而后猛然甩了出去。 匕首借着冲势,直接洞穿了车帘,在月光下折射下头,陷入了墙壁之中。 “哎呀呀,手滑了。”兰泽顺势擒住了云蓁的手腕,将云蓁直接压在了车壁之上,那笑容却未达眼底,眸底不自觉散发出的冷芒,未曾有半分的掩饰。 “郡主一向牙尖嘴利的,让兰泽甚是苦恼,今儿好不容易得见,若是不讨回些利息,又怎对的起郡主?” 云蓁被兰泽死死压在车壁之上,眉头紧紧拢紧在一处,抬眸定定的与兰泽对视。 听出兰泽这话中的咬牙切齿之意,她面上不由浮出了一抹笑意,居然突然笑出声来。 兰泽面上的面具有一瞬间的僵硬之色,双眸微微一眯,因他常年挂着一副笑容,故而就连生着气,面上的笑意也不改分毫。“郡主是在取笑兰泽?” 云蓁轻咳了一声,紧了紧面色,一本正经道。“怎会。” “世子这话哪里说得,本郡主如何敢。” 云蓁叹息一声,不由摇了摇头道。“只是觉着甚是可惜而已。” 感觉到兰泽捏着自己手腕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道,好似当真是动了气,云蓁面上神色未改,仅是似笑非笑道。 “兰世子才色双绝,若是生做女子,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如何轮得到那程丘的微茉公主。” 兰泽眸光渐深,突然勾了勾唇角,抚了抚自己的下颌。 在云蓁的瞩目之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凑近了些,低语道。“瞧来郡主倒是误会了许多。” 感觉到身上的外袍被兰泽伸手撕开,云蓁面上的笑意不由淡了几分。 “兰世子当真不考虑考虑如此做的后果?” 眼见云蓁面上神色终于是有了变换,兰泽方才觉得胸口的那股子闷气有了片刻的舒缓。 他刻意的停顿了半刻,方才又猛地撕开了云蓁的外袍。“郡主,便未曾想过,招惹上本世子的后果?” 云蓁秀眉紧锁,定定的瞧着兰泽。 “兰世子堂堂一介七尺男儿,对我一介柔弱女流下手,当真算的上是举世无双。” 兰泽竟是一时之间被云蓁瞧得有些心虚,他强行定了定神,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眸光一眯,目光一转,伸手捏开云蓁的手指,从她指缝之间取出两根细如牛毫的银针,笑的阴气森森。“再者,郡主与寻常弱质女流可是不同,若是不认真些。” “哪日着了郡主的道,本世子都无处诉苦。” “再者。” “就算是郡主与泠国新晋陛下姐弟情深,泠国陛下现下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泠国是个什么状况,本世子便不信,郡主不知晓?” 兰泽说的意味深长。 第四十四章 绝情薄幸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兰泽这话中透露而出的深意,听得云蓁眸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兰泽。“兰世子这话乃是何意。” “郡主不知?”兰泽淡淡勾了勾唇角,低头伸手,一把将云蓁的衣袖撕碎,借着昏暗的灯火仔细辨认了片刻。 直到寻到了一颗艳红如血的朱砂痣大小的红缨,他方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被一名男子如此瞧着,云蓁就算是再是强装淡定,也难免露出了一种羞赧异色。“兰世子,你想要做些什么?” 兰泽自然是知晓自己的动作惹恼了云蓁,作为安抚他松开了对云蓁双手的钳制。 云蓁双手一旦松开,便当即手下动作翻转,从腰间摸出几根细长银针直射出去。 兰泽知晓云蓁已然处于暴怒状态,自然是有所防备,不由偏头躲开了一些,马车窄小,不能躲开的都被他以折扇格挡下来。 “郡主倒是好手腕。” 注意到云蓁警惕的浑身紧绷,兰泽此刻也未曾有逼近之意。 云蓁知晓兰泽一向是性格唐突的很,只是却不曾想,兰泽竟是如此没有分寸,竟是撕毁自己的衣裳。 她眸光沉寂,瞧着兰泽的眼底好似有怒火翻涌一般,仿若会随时将兰泽给吞噬一般。 眼见云蓁并不答话,好在兰泽要的也不是云蓁的回答,他翻转着手中的折扇,施施然煽动起来。 “郡主既然能够潜入这南唐国境如此之久,而不被人发觉,用的,自然也不是这张皮相。”兰泽本想下意识的伸手勾起云蓁的下巴,在接触到云蓁那冷厉的眸光之后,不由缩了缩手。 知晓云蓁现下已然处于暴怒状态,若是再越雷池一步,怕是会直接惹恼了云蓁。 他今儿来,虽说也有着些许夹带报复之意,但到底也不想将云蓁逼成这副德行。 云蓁也不做声,就静静听着,瞧兰泽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兰泽撕毁她外袍动作虽然孟浪,但到底是祁盛华派人捉弄他在先,那笔账,恐怕是被兰泽一并算在了她的头上,莫要瞧兰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怕是十分记仇的很。 做出如此举动,也只是为了讨回自己的颜面而已,故而云蓁虽说心中恼火,但到底并未直接恼羞成怒。 只是到底,兰泽这番孟浪举动,却是被她暗暗记在了心底,待到她瞅准时机,非要一并算回来。 兰泽既然从始至终都派人盯着司空傲,怕是寻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不然也不会如此快便赶了过来。 她倒是要听听,他到底知晓多少东西。 “虽说南唐陛下大摆国宴,宴请各国来使,但这南唐国都也不是这么好进的。”兰泽解了气,自然心情也好了不少。“若是本世子不曾猜错。” “郡主怕是借机,潜入了哪一国使臣之中,方才潜得进来吧。” 听着兰泽分析,云蓁双眸微微一亮。 “除去我陵兰,便只剩下了泠国、苌楚,程丘三国。”兰泽双眸不由在云蓁的身上上下扫动着,开口道。“郡主万不可能藏在泠国使团之中,否则一切暴露便前功尽弃。” “郡主比本世子还要先行一步,如何换算,都不可能拖至程丘来使之中,而苌楚使团与本世子入国都时间相距不远。” “那么,现下如此揣度一番,郡主怕是潜入了苌楚使团之中。” 兰泽微微一顿,紧紧盯着云蓁,仿佛是想要从云蓁眸底瞧出个什么大概来。“就是不知,本世子揣度可对?” “既然世子如此开口了。”云蓁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那么,本郡主便也来揣度揣度世子之意罢?” “哦?”兰泽啪的一声,将手中折扇收拢,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云蓁微微一笑。“虽不知陵兰前来求亲到底何意,但瞧着世子如此英明神武。” “想必也是从潜藏在泠国之中的眼线中查找了许多,否则,又怎会不过短短一面,便认出了我乃是女扮男装?”云蓁沉吟片刻。 “而轻凰郡主在外人耳中,盛传的也不过是荒唐之名,再加上我的容色算不得出众,故而画像遗落而出的算不得太多,反之,我与华桑的容色有几分相似,而华桑公主的容色虽说比不得名倾天下的微末公主。” “这些年下来,也落了不少画像在外头。”云蓁此话倒是没有半分虚假之意。 当年华桑能与苌楚三皇子祁盛华并称为泠楚双华,自然是惹得众人好奇的很,故而虽说华桑的容色算不得倾国倾城,也有不少人将她体态神韵勾嵌入画,传遍天下。 而轻凰郡主虽说行事荒唐,但到底只是在泠国京都里头搅动风云罢了,若非是其胞弟华云修登基为帝,这天下没有几人会去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郡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故而,兰世子对我最初也不过乃是临时起意,能够一眼认出我,怕也只是因为,我这张与华桑公主有几分相似的容色罢?” “郡主果然是聪慧。”兰泽微微一笑,眸底浮出一抹赞叹之色,伸手抚了抚手中折扇的木骨,而后抬眸瞧了云蓁一眼。“只是有一点,郡主遗漏了些。” “最初我对郡主起了心思,正是听闻郡主与华桑公主长相上有几分的相似。” “只是可惜。”兰泽似乎很是苦恼。“郡主怕是从始至终便未曾仔细去瞧,我陵兰到底是为何人求亲,派出何人与郡主你联姻?” 云蓁微微一怔,瞳孔微微一缩,不由抬眸瞧了兰泽一眼,有些恍然。 “你?” “正是。”兰泽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开口道。“不才,正是本世子。” “若是此番亲事成了,郡主便乃是本世子的世子妃。于情于理,本世子自然是要好生了解一番才是。”兰泽笑意渐深。 云蓁瞅着兰泽难辨真假的笑容,着实是猜不透兰泽此番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当初她被琐事缠身,从未考虑应下谁人的亲事,自然也就不曾去仔细了解,到底这三国,是为谁人求的亲。 “却不妨,这消息还未应下来,便传来了郡主身受重伤的消息。”兰泽深深叹息了一声,好似甚是苦恼一般。“郡主可知晓,本世子在知晓之时,心情多么焦灼?” 被兰泽这般含情脉脉的瞅着,云蓁额角青筋不由跳了跳,最终却是什么都不曾说。 “本该身受重伤的郡主突然出现在了这南唐之中。”似乎也是装够了,兰泽收起了唇角那抹让人只觉得腻歪的含情脉脉,定定的瞧着云蓁。 “本世子日思夜想,怕是郡主也觉出了什么不对吧?” “否则。” “又怎会冒着被人发觉的危险,与泠国镇南王见上一面。” “你想要什么?”云蓁可不信兰泽一无所求,他既然拉着自己说了如此久,必定乃是有所求。 毕竟,如同她先前揣度,南唐必定是向陵兰表露了联合之意,而这位兰世子的意思便有待考究了。 若是这位兰世子当真与南唐陛下联了手,那么只要在发觉自己的那一刻,派人与南唐陛下支会一声,或者是直接缉拿自己,去向着南唐陛下邀功才是。 何须与自己在这多加纠缠? 这位陵兰世子既然是花了这么些时间落在自己的身上,还费尽心思的点醒自己,这想要的条件怕就不是如此简单了。 兰泽略显无辜的眨了眨眼,对云蓁道。“若是我说,我要你呢。” 云蓁当即面色便沉了下去,只是不待她开口说一句什么。 只见兰泽面上的神色略有变动,身子直略出去。 马车在同一时刻被人猛地劈开,一阵木屑飞扬之中,云蓁身上被人陇上一件衣袍,她被人直接拦腰抱入怀中,推开几步,与兰泽遥遥相对。 兰泽眸底的笑意淡去了几分,甩开扇子,眉梢微微一扬,不由叹息了一声。“这三皇子来的着实不是时候啊。” 祁盛华一把将想要落地的云蓁按在怀中,像是宣告主权般,夹带着警告的,向着兰泽投去了一眼。 “哦,是么,本殿倒是觉得恰到好处的很。” 兰泽被祁盛华一瞪,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手中扇子遮去了自己的半边面颊,目光在祁盛华怀中的云蓁身上转了一圈。“三皇子何须如此着急。” “都道是公平竞争不是?”兰泽淡淡笑了笑,声音不自觉的微微拔高了些。“毕竟本世子妃位空悬,郡主未嫁,我未娶,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云蓁能够明显察觉出祁盛华身上的气势都冷凝了几分,她眉梢眼底不由显露出一抹淡淡笑意,伸手随意拢了拢身上明显略略显得有些宽大的袍角,淡淡开口道。“本郡主的婚事,便不由兰世子费心了。” “哎呀。”兰泽捧心道。“轻凰你怎可如此绝情薄幸,先前....”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罢,便只见一道银芒朝着自己直射而来,他面色不由变了几变,登时翻身躲开,只是那银芒不大,但是冲劲极快,待到他反应过来,已然是逼到了近前。 就算是兰泽反应过来退了一些,但到底是慢了一拍,他身上的衣袍登时被射穿一个大洞,而那道银芒,正好嵌入了先前那个匕首下方,两支相同花纹的匕首严丝合缝的叠合在一处。 “若是世子说话还如此不着边际,那便由不得本殿了。” 第四十五章 表明立场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兰泽面上挂着的笑意褪去,双眸微微一眯,落在祁盛华的身上,意味深长的开口道。“三皇子倒真是半分亏也吃不得。” 祁盛华冷哼一声,仿佛是懒得与兰泽计较一般。 兰泽嘴角微微一抽,瞧着祁盛华这副模样,还当真是说不得他多少,不由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听出兰泽这话中有话,祁盛华眉头微微一蹙,定格在兰泽身上,淡淡扫了兰泽一眼,而后开口道。 “两人间的事,旁人又怎能知的准呢。” 眼见一向伶牙俐齿的兰泽被祁盛华三两句话给堵得无话可说,云蓁眸底不由翻涌上一丝笑意,伸手抚了抚祁盛华。 祁盛华自是不愿,但到底拗不过云蓁,便也就松开了云蓁,放她落了地。 “兰世子乃是个英明神武的,此番前来,自然是不可能就为了此事跟云蓁打哈哈。”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云蓁略略顿了顿,跨前一步道。“兰世子到底有何要求,不如直说罢。” 兰泽远远与云蓁对视一眼,眸底浮出一抹似笑非笑。“若是我先前不曾说笑。” “我想要你呢。” 感觉到身侧站着的某人面色又黑沉下了几分,云蓁忙伸手制止了祁盛华的举措,似笑非笑的抬眸与兰泽对视。 注意到兰泽那仿若乃是认真的眸光后,云蓁瞳孔不由微微闪动。“若是当真如此,兰世子怕是要失望了。” “若是如此。”兰泽低叹一声。 在云蓁以为他会正经回答之际,又转换口气道。“都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本世子只有候着了。” “郡主当真要与本世子隔得如此远叙话?”兰泽顿了顿,目光在那被祁盛华劈开的马车上转悠了一圈。“此处距离陈景王府不远,先前三皇子闹出的动静也算不得小。” “若是待会儿被人瞧见,怕是难办的很。” “如此怕也不是郡主想要的结果吧?” 虽说兰泽时常说话做事十分唐突,但到底此话不曾说错,云蓁抬眸与祁盛华交换了一个眼神。 祁盛华冷哼一声,伸手将云蓁一把抱起,冷冷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跟上。” 兰泽被落在身后,眸光不断闪烁,眸底浮出的各色情绪交错着,让人瞧不透他此刻到底是在思忖着什么。 “世子,您当真要去?” 兰泽下意识用指腹抚了抚纸扇,而后淡淡道。“你们远远尾随便是。” 那人听闻忙隐入黑暗之中,不见了踪迹。 兰泽的眸光在墙壁上交叠在一处的两支花纹相似的匕首上流转了一圈,方才动身追了上去。 待到那些人寻着动静追过来之时。 只剩下了一地的狼藉,与不远处墙上像是被利器切割了般,奇怪的一个大洞。 ..... “既然兰世子来了。”兰泽在踏入房门后的那一刻,后脚房门便被人猛地关上。 他也不回头,仅仅是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的向着那灯火下头坐着的两人走去。 “那么我也懒得与世子绕弯子。”兰泽毕竟是慢了一步,到时云蓁与祁盛华已然相对而坐。 眼见兰泽接近了些,祁盛华却是头也不抬。 祁盛华对兰泽的厌恶,并无半分掩饰,云蓁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身子略略向后倾了倾,伸手略作安抚了片刻。 眼见这两人并无避讳的意思,兰泽的眸光闪烁,面上的笑意也不由的收敛了几分。 “既然如此,本世子便洗耳恭听。” 兰泽不等云蓁两人开口,便径直落了座。 “兰世子先前作何打算,不如说出来听一听。”眼见兰泽如此主动,云蓁也觉无妨,伸手给兰泽斟了一杯茶水,开口道。 她倒是狡诈,他坐都不曾坐稳,便想着框他的话。 “不是郡主请本世子前来的么?”兰泽笑眯眯的伸手端起云蓁亲自为自己斟的那杯茶水,碧空色的茶盏在灯火隐射下头显得十分通透,里头飘荡沉浮着些细碎的茶叶。 “本世子怎能喧宾夺主?” “世子既然前来了,那么想必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云蓁淡淡一笑,也懒得再与兰泽纠缠下去。“只是若是谈及合作,就是不知世子携带了几分诚意而来?” 听到此番,兰泽不由晃了晃手中的杯盏,也不搭话,仅是笑眯眯的瞧着云蓁,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云蓁虽说与兰泽打的交道并不多,但是深知他的性子,倒是也未曾希冀过兰泽会这般容易开口。 “正如世子先前所言,泠国乃是个什么状况,本郡主心中十分清楚。”云蓁唇角微微一勾,那眸光不断闪烁,笑意都沉淀了下去,化作了冷凝如同实质的寒芒般。 “就是不知,世子倒是如何清楚了?这陵兰与泠国相距,可不算太近。” 云蓁此话之中存了几分试探之意,一来也是想要套套兰泽的话,二来也是想要知晓,兰泽存下的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云蓁是个什么意思,兰泽心中跟个明镜似得,想着若是这般试探来试探去的,怕是今夜之中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他轻轻将手中的杯盏搁下,目光有意无意的挪动到一旁静静坐着的祁盛华身上。 既然云蓁能够选择潜入这苌楚使团之中,现下又表现的与这位苌楚三皇子如此亲昵,那么知晓的,不该知晓的,这位郡主怕是都知晓的一清二楚了。 南唐都寻到陵兰了,自己都略有耳闻,他就不相信,南唐陛下就没动拉拢苌楚的心思。 毕竟苌楚乃是泠国的邻国,若是拉拢了苌楚,便是一大助力,届时也能够省事不少。 郡主这样说,也不过是给他寻个台阶罢了,逼着他表态。 此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既然郡主如此诚恳,本世子也向来是个直爽之人。”兰泽笑道。“哪国未曾有几个隐蔽的探子?” 他虽未曾明说,但是云蓁也大抵能够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好在这位兰世子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回答太过敷衍,略作停顿,便开口道。“这位南唐陛下什么心思,想来郡主在这南唐之中待得时日也不算太短了,心中怕是早早便知晓了。” “若是郡主不弃,不妨将打算交代一二,好让本世子心里头也有个估量才是。” 这兰泽既然是给自己寻了个台阶下,云蓁自然也知晓也顺势而下,不落了双方的面子,她抬眸瞧了世子一眼。“本郡主如何打算,世子当真瞧不出来?” 云蓁垂眸,声音平稳,根本听不出她话中到底有何深意。“现下泠国乃是案板上的肥肉,谁人都想来咬上一口。” “我泠国独独想要自保而已。” 听闻云蓁如此说,兰泽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下颌,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如何不曾听出云蓁话中的试探之意?兰泽眼角余光不由静静流转在了一旁的祁盛华身上,心中不住腹诽道,这位轻凰郡主倒是狡诈,若是当真泠国只求自保。 会在知晓自己派人尾随之后,特意支开众人,引着自己过来? 与自己纠缠了那么许久,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救兵前来,继而压大筹码罢。 若是当真只为自保,轻凰郡主怎会在此之前,便潜入南唐之中? 虽说不甚清楚这位轻凰郡主到底潜入南唐之中到底所谓何事,但是兰泽琢磨一番,总归是觉着,这位郡主来者不善罢。 虽说不知到底她与苌楚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位苌楚三皇子才如此帮她。 但是有如此手腕的女子,潜入这南唐之中,绝不会仅仅是为了游玩一番。 正如云蓁先前所说,泠国现下就是一块肥肉,新皇当政,内忧外患,谁人都想凑上去咬一口。 而其中,又以这位南唐陛下及其热衷。 现下这一切被云蓁给知晓了个通透,他倒是要瞧瞧,到底是这个处于暗处的轻凰郡主技高一筹,还是野心勃勃的南唐陛下老谋深算。 思及此,兰泽眸底不由浮出一抹兴味来。 他抬眸似笑非笑的瞧了云蓁一眼。“自保。” “是,只为自保。”在兰泽的瞩目下,云蓁并无什么心理压力的点点头道。 兰泽看破而不说破,只是幽幽叹息一声。“郡主既然如此诚心诚意的将所有一切摊开在兰泽面前,兰泽若是不拿出几分诚意,到底是说不过去。” “姑且不说我陵兰。”兰泽意味深长的瞧了祁盛华一眼。“三皇子既然已然出现在此,已然鲜明表露了其立场。” “而程丘。”兰泽顿了顿,“怕方才是郡主所需堤防的对象才是。” 听见兰泽这般四两拨千斤的话,云蓁不由暗骂一声,兰泽倒是当真狡诈,三言两语的将陵兰摘了个干净不说,还将程丘拉出来当挡箭牌。 说了这么多,没说到重点上便也就罢了,竟是还妄想拿这些她明显能够从旁交侧击之中揣度出来的信息来搪塞自己。 云蓁自然是不会给兰泽这躲避的机会,否则今儿寻他前来,不就一切都白费了?“兰世子这意思,便是,陵兰也不准备搀和进这些中?” 兰泽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他身子略略挺直了一些,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掩盖住了自己半张面庞,仅仅留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在外头,瞅着云蓁。 他本就生的极好,尤其是一双眸子含着笑的时候,说不出的勾人。 再加上他有意无意的压低了些声线,当真是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郡主,你说呢。” 此刻又有意如此,祁盛华怎能察觉不出。 祁盛华眉梢微微一扬,优哉游哉的垂眸浅浅抿了一口茶水,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泼了过去。 兰泽在做出这副表情之际,便在观察着祁盛华的神色。 此刻眼见祁盛华果不其然瞬间打翻了醋坛子,手中折扇一个翻转,便想将那杯茶水格挡下来。 只是便是他早有准备,到底没想到祁盛华会直接动手,那茶水还是大半倾倒在了他的身上。 兰泽唇角不由微微一抽,还未来得及兴师问罪。 便听祁盛华淡淡的开口道。“哎呀,手滑了。” 祁盛华用冷冰冰的语气,说这句话,听在兰泽的耳中乃是说不出的嘲讽。 第四十六章 作为交换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忍了许久方才憋了回去。 “世子无事吧?” 兰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拎着身上湿哒哒的袍角,唇角紧紧抿成一线,那双爱笑的桃花眼此刻倒是添上了几分煞气。 “三皇子,这是干什么?” 祁盛华似乎甚是茫然,替自己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疑惑的瞧着兰泽。“本殿不是解释过了么?” 差点被祁盛华这句话怼的半身不遂,兰泽深深吸了几口气,唇角抽了抽,强行将心中的怒气给压了下去。 他眸光微微一转,偏生他乃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祁盛华越发表现出强烈的占有欲,他便越发的想要凑到云蓁跟前去。 “本世子今儿既然前来了,想必郡主也知晓了本世子的态度才是。” 云蓁眸光闪烁,定定的瞧着兰泽,似乎想要从他眸底查看出些什么一般。 “世子,此话可是当真?” “自然。”兰泽随意的拨弄了身上濡湿的衣裳,似笑非笑的开口道。“郡主便不取些什么物件来替我擦擦身?” “这夜深露重,若是我今儿个穿着件湿衣着了凉,明儿个烧坏了,不记得今儿之事可如何是好?” 云蓁险些笑出声来,心中自然也清楚兰泽也是跟祁盛华杠上了,不由偏头瞧了一旁候着的琉璃一眼。 琉璃自然是接受到她的瞩目,不甘不愿的蹙了蹙眉头,只是到底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绢帕便递到了兰泽手中。 兰泽垂眸瞧了几眼,却不伸手来接。 “郡主。”他甚是无辜的抬眸瞧向云蓁,眸底尽是迫切之意。“本世子想要一条郡主的绢帕。” 无视祁盛华射来的冷芒,兰泽开口道。“作为交换,我告诉郡主一个准确的消息如何?” “哦?”云蓁眸光闪烁,便听兰泽开口道。 “定然是郡主甚为在意之人的消息。” 待到房内仅剩下祁盛华与云蓁两人,祁盛华面上都能刮下一层冰渣子了。 云蓁回过神之际,方才感觉到身侧的男人已然处于濒临暴走状态,唇角不由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意,瞧着祁盛华紧紧盯着桌布,好似要将那桌布盯出一朵花来似得。 不由笑着道。“兰泽这人瞧来不着边际,但是总归是心机深沉之辈。” “陵兰有其,那位陵兰陛下那个位置怕是也坐不安稳。” 虽不知陵兰那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但瞧着这位陵兰世子,却是个通透狡猾之辈,面上虽说吊儿郎当,但心思却细腻的很。 否则,也不会顺藤摸瓜,如此容易便寻到自己的踪迹。 揣测出自己的去向,与一部分的用意。 不过,这位兰世子倒是当真,给自己添了几分惊喜。 祁盛华默不作声的瞧了云蓁一眼。 云蓁被这眼瞅的哭笑不得,知晓祁盛华到底是在生什么气,她伸手拢了拢身上宽大的衣袍。“我身上穿着的,可是你的衣裳。” 祁盛华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便又听云蓁补充道。“不就是拿了你一条帕子送人么?我改日还你一条就是了。” 听闻此番,祁盛华的面色方才好看了些许,只是到底心中甚是别扭,眉头微微一蹙,开口道。“那兰泽满口谎话,十句中能有三句真话已然不错。” 云蓁却是摇摇头道。“不,他虽说行事荒唐了些,但是此番所谈倒是并无谎话。” “至多。”云蓁略作沉思了片刻道。“至多,乃是寻了些我们知晓的,搪塞我们罢了。” 祁盛华倒是不辩驳了,只是微微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道。“那他的消息可确信了?” “不。”云蓁摇了摇头。“兰泽的态度模糊,他甚是聪明,并未直面回答我的问题。” “都道是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云蓁眸底浮出一抹冷芒。“他今儿前来,也是为了给我一记强心剂。” “陵兰现下虽说表示中立,但这并不是陵兰永远的态度。” “他至多只是想要瞧瞧,泠国与南唐相斗,到底哪方更胜一筹罢了。” 说着,云蓁下意识瞧了祁盛华一眼,兰泽能有今儿这个态度,十有八九乃是因为祁盛华现下站在她身侧,她有了一部分的筹码。 若是今儿祁盛华并不在此,今儿情况怕便要再颠倒一二了。 至少,兰泽并不会如此容易,便落下个承诺。 这道理,云蓁知晓,祁盛华自然也清楚。 云蓁斟酌道。“书面都可毁约,更加莫要说,这口头之约了。” “只是今儿他好歹也给了些面子,我到底是要投桃报李的。” 提及兰泽,祁盛华便觉着心头甚是不爽,面色自然也就那么不好看了。 “这是南唐,到底还是小心些为妙,待到明儿消息传来,查证片刻,瞧瞧这位兰世子到底存了几分合作的心思,再说罢。” 兰泽笑眯眯的握着一张绢帕出了来,他的属下立马便迎了上来,警惕的四周环视了一圈,而后瞧着兰泽紧抓着一张绢帕笑的像是一只偷腥的猫,不由心中甚是疑惑,但是面上神色却是未改。 他略略压低了些声音,开口道。“世子,可谈拢了?” 兰泽心情甚好的瞧了那人一眼,略略点了点头。“且先瞧瞧。” 那人当即领悟般点了点头道。“世子的意思是,坐山观虎斗?” 他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毕竟他先前也瞧见了,苌楚的三皇子可是出现在了此处,瞧来与那位郡主关系甚是亲近的很。 既然兰泽说是先瞧瞧,那必定乃是试探出了一二,怕是苌楚已然搅进了这趟浑水之中。 苌楚若是站在泠国那边,两国之间便有的斗了。 如此想想,那人登时一拍手掌,开口道。“世子的意思乃是坐山观虎斗?” 思及此,他忙补充道。“可要传消息回陵兰?” 在那人心中斟酌着这封信件要如何书写之时,却不妨听到了兰泽果断的拒绝声,那人诧异的抬眸,便只瞧见兰泽双眸微微一眯。 那眸底溢出的,乃是他此生仅见过一次的,认真的光芒。 那人还来不及感叹一句,小世子长大了,便只见兰泽瞬间恢复到了那张吊儿郎当的模样。 “不,等着,瞧瞧先。” 那人口中的话瞬间被憋了回去,跟在兰泽的身后,听着兰泽哼哼唧唧凑不出一个整调的兴趣盎然的声音。 跟着走了一段路,他终究还是没忍住,稍稍跟上了兰泽略显轻快的脚步。 “世子,可是有何喜事?” 兰泽心情甚好的回眸瞧了那男子一眼,眉梢微微一扬,想起离去之前,祁盛华那如同冰坨子的表情,他便觉得心中甚是解气,想了想,他不由开口道。 “陈玉王那边宅子的图纸,你待会让人给郡主送去一份。” 那人飞快的应下了,原本是想要退下的,却不妨抬眸,陡然瞥见了兰泽手中紧紧捏着的那块浅灰色锦帕上,绣了一个字。 他不由眉头微微一蹙,一脸古怪之色的抬眸瞧了兰泽一眼。 “世子。” 兰泽不明所以的回眸瞧了男人一眼,便只见男人憋得通红而古怪的容色。“怎的?” “无事,无事。”那男子斟酌了一番,还是不曾多嘴。 天色雾蒙蒙的,眼见用不上多久天光便会大亮,赵沁绣辗转了一夜却没有半分睡意,她方才在床上翻动了一下身子,撑着身子向着半掩盖着的窗台瞧去一眼。 那在床幔边上替她守夜的丫鬟,便唰的一声睁开了眸子,凑近了一些,低声询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一夜未睡,赵沁绣的精神自然也算不得太好,只是她尽管头晕晕沉沉的,但是却勉力的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头候着的丫鬟忙替她揭开纱幔,搀扶着仅穿着中衣的赵沁绣往着窗台方向而去。 这才过了多久时间? 那原本容色一绝的女子,现下已然瘦的皮包骨,就连原本有些圆润的面庞,此刻已然寻不到半分的婴儿肥,她的容色黯淡,就连走路都需要有人搀扶。 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一般。 她瞳孔涣散无神,从外头灌进来的风,卷动着她面颊两边垂落的鬓发。 若非是她的胸膛还因为喘息会上下起伏,瞧着她的面色,说她是个死人也不为过了。 赵沁绣的目光飘忽,没有落点,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只要一到夜里,便总是被噩梦惊醒,导致她整日整日,根本无法安枕。 这些天日夜颠倒下来,便导致她现下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那搀扶着她的丫鬟,接触到她纤瘦的手臂,不由一惊,顿时有些惶惶不安。 “夫人,要不要再去补一觉?” 眼见好好的,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居然生生将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那丫鬟一想到若是王爷来了,瞧见夫人这副模样,怕是又得发怒。 眼见赵沁绣没了反应,那丫鬟柔声又说了几句,赵沁绣方才转过头来,微微怔愣了片刻。 似乎是在努力的辨别着那丫鬟到底在说些什么一般。 片刻之后,她的目光在房间内环视了一圈,最终挪动了一下脚步,像是个木头人,被那丫鬟搀扶到美人榻上睡下。 只是她睡得并不踏实,时不时从噩梦之中惊醒,像是活活喘不过气来般。 有许多的记忆在她脑海之中不断轮转着,根本不顾她的意愿,错乱的记忆仿佛要将她生生逼疯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她精神恍惚之间睁开眸子,从她这个方向,能够搁着珠帘瞧见外间里头跪着几个丫鬟,正是这些日子伺候她的。 “这好好的人儿,交到你们手里,这才几日,便成了这副模样?” “你们是不是不曾用心侍候?” 这个声音,好似有些耳熟,赵沁绣如此想着,不自觉便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身上披着的外袍顺势落在了地上,她也毫无自觉。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夫人她整夜整夜不得安枕,白日里头虽说会时常补觉,但是总归睡不踏实。” “又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 “王爷饶命。” “王爷饶命。” 赵沁绣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挪到了外间之中,瞧着那些侍候她的丫鬟扑到了自己脚下,不断开口求饶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她费尽心思琢磨了一下那几个字眼,而后察觉到温热的男音柔和的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怎么醒了?” “是不是被吵醒了?” “要不要再休息休息?”那关切的男音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赵沁绣蹙了蹙眉头,真吵啊。 “还是你饿了?” 似乎不曾察觉出赵沁绣的不对劲,那男子还在赵沁绣的耳畔絮絮叨叨的说着些什么,赵沁绣什么都没听清。 “我这一下早朝便赶过来瞧你,你瞧瞧你。”他伸手拎起赵沁绣的手腕,甚是心疼道。“瘦成的都不成样子了?” “你怎么了?” 赵沁绣紧蹙眉头,一点点的抬眸向着那烦人的声音望过去。 那是个身宽体胖的男子,五官轮廓倒算是不错,只是因为太胖了一些,故而显得的仿佛是个汤圆似得。 这张脸,她好似认识,赵沁绣仔细歪头琢磨了片刻。 “你。” 只是还不待她话说罢,她便觉得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快!还不滚去寻大夫!” 第四十七章 打草惊蛇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郡主。”瞧着云蓁唇角溢出的一抹浅浅笑意,琉璃的目光不由落在她手中的信件上,不由蹙了蹙眉头道。“那位陈景王妃,可信么?” 在琉璃的注视之下,云蓁将手中信件一拢,递到了琉璃手中。 “不过是利益相交罢了,哪有永远的朋友。” 琉璃一目十行的瞧过去,不由暗暗乍舌。“不是听闻,这位陈景王妃与陈景王乃是青梅竹马么?” “怎么,怎么。” 云蓁似乎瞧出了琉璃难以启齿后头到底还未说些什么,双眸微微一眯,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女人在危险逼迫之时,往往比男人还要冷静上许多,这位陈景王妃。” “她深知,事情一旦败露,皇甫珩隐忍不发不过乃是在等待时机罢了,待到时机成熟,莫说是她自己,她的一对儿女怕也残存不了。” 琉璃犹豫了片刻,在云蓁的瞩目下,伸手点燃一盏烛火,将手中的信件烧毁了,方才犹豫道。“这位陈景王妃未免太不识时务,在此刻竟是还分不清楚立场,加大筹码。” 云蓁似笑非笑的瞧了琉璃一眼,意味深长的开口道。“你当真以为她乃是不识时务?” 琉璃被她瞧得微微一怔,而后突然恍然。 “这位陈景王妃倒是也算的几分聪慧,还知晓与我讨价还价,压大筹码。” “若是她不如此急躁,我反倒不敢轻信于她。” 云蓁的右手覆盖上桌案,手指指尖在桌案上无意识的击打了几下。 “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云蓁略作沉吟,脚下不由自主的踱了两步,走至窗台前,只是到底她未曾推开窗户,仅是借着窗台显露而出的一丝缝隙,向外瞧了瞧。 “可是寻到了赵沁绣?” 听见云蓁提及这茬,琉璃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亮了一瞬,面上难得浮出一层薄薄的喜色。“派人在周围仔细的探查了一番,陈玉王这些日子下来,还曾去那院子里走了一遭。” “想来那位兰世子倒是存了几分与郡主合作的心思。” 云蓁眸光闪了闪,倒是并未说些什么,仅仅是在心中腹诽道。 兰泽到底不过乃是借花献佛罢了,就算是他不说,怕是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她便可寻出来。 只是费些时间与精力罢了。 不过,倒也省了不少事,若是按照她原先的法子,那些人人多口杂,难免会惊动旁人,这可是在皇甫珩的地界上,若是打草惊蛇便前功尽弃了。 如此想想,兰泽倒是还算的甚是识相。 “散席大抵就是这几日了,那位南唐陛下作何还无动静?”琉璃斟酌了片刻,其实这个疑惑在她心头存了甚久。 南唐国大摆国宴,大抵就是这几日便可散席。 离得稍稍远些的国家,怕是这几日便会开口离去。 此番那些使团不曾开口离开,到底存了些什么心思,云蓁大抵也能知晓一二。 云蓁淡淡一笑。“毕竟五六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日了。” 除了前两日华云修送来的信件外,这两日她又陆陆续续的受到了华云修加急送来的一些信件,这些信件都是以家信的行事发过来,好在许老太爷年岁大了,多多少少的身子不甚舒服,故而就算是家书频繁些。 旁人也揪不出什么错处来。 那些信件上大抵记录的,便是程丘已然在借兵演之名调动大军,有蠢蠢欲动之势。 待到那边准备就绪,怕是这边也会相继动手,届时双管齐下,打她们泠国一个措手不及罢。 云蓁透过缝隙向着窗台下头瞧了几眼,瞧见外头若有若无的那些眼线,她沉吟片刻,不由伸手将窗台阖上。 “郡主,这些日子,外头好似多了不少眼线。”这南唐毕竟不是她们泠国,现下各国使臣来袭,大开南唐国都,鱼龙混杂的。 琉璃又生怕惊动那些人,这远远观察自然是寻不出这些人大抵是哪国派遣而来的。 云蓁点了点头。 这几日,祁盛华倒是正常外出,而她则是一直呆在房间内不曾出去走动。 倒不是怕撞见谁,毕竟这该见的,不该见的,统统见了,若是小心一些,她怕也不会那么倒霉,直面撞上皇甫珩。 只是到底,云蓁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在房内待着,毕竟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小心些为妙。 她总归是隐隐觉着,虽说兰泽能够认出她来,有一部分的运气。 但皇甫珩那人心机深沉的很,现下又是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若是露出了一丝蛛丝马迹,让他动了心思,察觉了自己的身份,那便不甚安稳了。 至少,要等一切安排妥帖。 眼见云蓁在房间内转了转,而后又坐了回去,琉璃默默跟在了云蓁身后。 云蓁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若是定下了,便今儿动手,且将赵沁绣安排妥帖了。” “今日便动手?”琉璃犹豫了片刻。“若是闹出了什么大动静。” 她瞧着云蓁这两日甚是小心,莫不是不是她先前所猜测的那般? “怕什么。”云蓁冷笑一声,想起陈玉王与安瑞王,眉梢不由微微一挑。“放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且先如了皇甫珩的愿,让他们相互猜忌,接下来,便瞧瞧皇甫珩如何引火烧身罢。” ...... “那个小九还不曾抓到?”说话间,皇甫珩无由来的心中直跳,他伸手压了压眼角眉梢。 “小九乃有一技傍身,若是旁人还当真容易被他糊弄过去。”那黑衣人叹息一声。“若非是赵沁绣无意间漏了嘴,旁人怕是还无法察觉出小九的存在。” 说罢,那名黑衣人眼见皇甫珩如此模样,不由上前一步,半边身子已然跨出了阴影处。 只是站在阳光底下,他瞧来甚是不习惯般。 双眸不由眯了眯,这名男子虽说在寻常男子的身形之中算的上是佼佼者,但是比之南唐人便差上一些,站在皇甫珩身侧竟是还略显的有些单薄,他身上穿着纯黑如墨的玄色衣裳,上头印着浅浅的花纹,只是因为处在暗处的缘故。 那花纹完全与衣裳融合在了一处,故而瞧来,他那件袍子就跟夜行衣般,让人及其容易忽视过去。 相比于身上沉闷的黑色,男子面上肤色算不得白净,但是脖颈于面颊有些色差,他声音不疾不徐,说话便如同乃是在声情并茂的念书般,让人如沐春风的紧。 若是忽略掉他眸底的暗色,怕是有人会把他当做教书先生。 “王爷这几日可是睡不安稳?” 皇甫珩淡淡应了一声,开口道。“父皇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知晓了些什么,总想将本王绑在身侧。” “说的倒是极为好听,美其名曰说是看重于我。”皇甫珩总觉得事情并无如此简单。“但是,本王总归是觉着,此事没有如此简单。” “你说是不是哪处透露了什么风声?”皇甫珩面色不由阴沉了下去。“这两日竟是喝令本王将祝漠带进宫里去。” 那名男子斟酌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道。“祝漠那处到底是个祸害,不论是落在谁人手中,他知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还是早些除掉为好,万万不可让祝漠进宫。” “本王也是如此觉着。”皇甫珩左思右想,总归觉着祝漠这莫名从府里头逃窜出去,怕是有些问题,但怪就怪在,他特意让人来检查了一下祝漠那些天的吃食,都说并无异样。 若非是吃食上出了什么岔子,那到底是哪处有问题? “先生,你如何瞧?” 那名男子略作沉吟了片刻,而后抚了抚身上的袍子,刚想从黑暗之中完全跨出来,却是生生止住了,他还是不甚适应外头的光线。 “此事怕是有人动了手脚。” “只是,能够在王爷府内动手脚的,怕是屈指可数,又是在这个点上。”那男子突然陷入了沉默之中,皇甫珩不由偏头瞧了那男子一眼。 “王爷,小九虽说有一技傍身,但是到底孤立无援,他也不是个能忍得住的性子,前些日子不是还硬闯了安瑞王府么?” 皇甫珩隐隐体会到了这名黑衣人到底要说些什么,不由偏头偏了那人一眼。“先生的意思是?” “小九被我生生制住了,孤单影支到底不应该有同伙才是,被我刺伤之后,却是了无音讯了,就连王爷的人都能躲得过,那么说明救走他之人,乃是极为有手腕之人。” “而小九若是以往有这些人当做助力,怕是早早便将赵沁绣救出去了,哪里会苦苦劝导等待?” “那便唯有一个可能了。”皇甫珩沉默了半晌,抬眸一字一句道。 “那些人乃是这些日子方才与小九汇合上的。” 那黑衣人眸光之中浮出一抹赞叹,开口道。“我曾听闻,王爷提过那位轻凰郡主。” “听说那位轻凰郡主颇有其姐华桑公主的风范,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角色,王爷觉着,是否有可能?” “轻凰一早便打算好了,借着伤势过重的由头,潜入南唐之中?”皇甫珩眉头紧紧拢成一线。 若是当真如此,那轻凰怕是早早便知晓了不少东西? 皇甫珩越发觉着有些匪夷所思,仔细斟酌了又斟酌。 轻凰今年方才十八?到底是她当初故意藏拙,还是他有眼无珠? 竟是将这么个祸患给忽略了过去,落得今儿这么个尴尬场景。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那黑衣人叹息一声。“毕竟,王爷你撤回的太过匆忙了,不曾好生善尾,被那位轻凰郡主寻到些蛛丝马迹的追了过来,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轻凰竟是一路追了过来? 皇甫珩垂眸,也不知在沉思着些什么。 那男子可不管皇甫珩到底在思忖着些什么,开口道。“王爷,若当真乃是那位郡主来了,怕是来者不善,王爷还是早做准备才是。” 皇甫珩当即回过神来。 说的不错,若是当真轻凰一路寻了过来,已经间隔了这几个月的时间,该知晓的,不该知晓的,怕都会被她知晓了。 此刻他在明,她在暗。 若是她小心一些,他要寻她出来,还当真是要费上一些功夫。 “当然,这毕竟乃是在南唐,不是在泠国,那位郡主当真想要如同在泠国一般,呼风唤雨怕是做不到的。” 那名男子沉吟片刻。“给王爷添些小绊子,也不是不可。” “那么,不知先生觉着,祝漠可有可能落在轻凰郡主手中?”皇甫珩心中觉着甚是膈应,眸光微微眨动,若是知晓华云蓁会成为这么个祸害,他怕是一早便会将其掐死,一了百了了。 仔细想想,若是当真祝漠落在她手中,她就算只为了寻赵沁绣而来,严刑拷问一番,怕真是什么都知晓了。 那男子沉默了半晌,方才摇摇头道。“此事不好说。” “若是祝漠当真落在了那位轻凰郡主的手里,王爷要尽早做好打算才是。” 那名男子观察了一下皇甫珩越发阴沉的面色,微微眨动。“不过,轻凰郡主到底不过乃是一名女流,在这南唐之中,也不是这般容易站住脚的,王爷只要掐准了她的命脉,将赵沁绣看守好便可。” “她自然是要避其锋芒。” “毕竟,轻凰郡主年纪尚小,就算是聪敏,到底也比之不过她的嫡姐华桑公主处理事务老道,只要她在这南唐一日,总归有一日能够露出马脚,王爷不必太过忧心,切莫忘了,此处乃是南唐,乃是王爷的地盘,如何由得旁人喧宾夺主?” “再者说。”那名男子略略垂下头,下意识抚上自己的手臂,也不知到底是在摸些什么,眸底映出一抹讥诮。 “那位轻凰郡主就算是有些小伎俩,王爷徒手便可捏碎了,还惧怕些什么?” 皇甫珩如何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他的意思约莫就是,就连轻凰那位嫡姐,华桑都栽在了他手中,轻凰不过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就算有些手段,莫不是还能翻过天去? 只是话是这个理,但是。 到底他不曾与轻凰正面交锋过,不知轻凰那个小丫头的厉害。 皇甫珩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保险起见,莫要打草惊蛇,且先派人去守住赵沁绣罢。 只是他这边虽说是对云蓁上了心,到底是反应略略慢了一些。 他这条命令还未下达过半个时辰,陈玉王便已然追上了门。 第四十八章 一切有我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赵沁绣被人背回来之时,云蓁早早便在房间内候着了,瞧着好好一个姑娘,现下已然瘦脱了相,她的面色不由阴沉下了几分。 一旁的祁盛华兴许也是瞧出了云蓁的面色难看,也不去打扰云蓁,仅仅是退后了些。 到底赵沁绣乃是一名女子,他乃是需要避嫌的。 祁盛华的目光在紫苏面上转了一圈,紫苏方才不情不愿的折了出去。 “主子。”白契自然是跟在了祁盛华身后从内室里头出来了,瞧了祁盛华一眼。 “掐着时间,可将那些人甩干净了?” 祁盛华也知晓白契是个谨慎的,既然接了手,自然会处理妥帖。 白契不由略略点了点头,而后犹豫着开口道。“若是单单陈玉王府的那一批人倒是无妨。” “只是后来,又来了一些人,甚是难缠的很,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云蓁偏身让开,让匆匆赶了过来的茹姨进了房去,便正好听见这么一句,略略眨动了长睫,与祁盛华交换了一个眼神。 “怕是最后还是惊动了皇甫珩。” 她倒是从未心存侥幸,毕竟只要出手相救,皇甫珩不论如何,都会将注意挪动过来。 若是她狠心些,让赵沁绣再在陈玉王身侧再呆些时间,也无人说些什么,毕竟现下乃是在南唐之中,步步维艰。 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方才留有余地去救赵沁绣。 只是云蓁思量再三,觉着若是皇甫珩一人也便罢了,但是他身侧还有个不稳定的存在,不知晓哪一日便会陡然爆发。 这至多乃是快上几日罢了,也不打紧。“也不过就是这一两日的时间。” 云蓁在祁盛华身侧坐下。“待到祝漠的尸首被人发觉,皇甫珩就算是再蠢,也理当知晓,我来了。” “至多给了他一些时间布置而已。”云蓁眸底浮出一抹冷笑,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也就大抵一个时辰左右罢。” 祁盛华微微一笑,偏头瞧了云蓁一眼。“不,至多半柱香的功夫,毕竟都道是夜长梦多。” 云蓁微微一怔,不由偏头瞧了祁盛华一眼,瞳孔微微一缩。“你可是做了什么布置?” 祁盛华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伸手略略拨动了云蓁散落在额角的墨发,将它轻轻勾至云蓁耳后。 触及到云蓁柔软可爱的耳朵,他还甚有兴致的拨弄了片刻。 云蓁似乎不曾想到,祁盛华会突然来如此一下,尽管再是亲密的举动,他们都已然做过了,但耳后传来的阵阵温热,让云蓁略感不适,耳朵便在她无意之间。 变得通红。 祁盛华瞧见那通红似血的颜色后,微微一怔,眸底的笑意越发凝实了,好似兴致也高了不少。 “总归不能让兰世子耍耍口舌之快。”祁盛华轻哼一声。“到底是要添上几分诚意的。”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笑意,对于祁盛华这个打算倒是并无异议。 毕竟正如祁盛华所言,兰泽就上下嘴皮子一动,什么都不干,便想坐着看戏? 哪有这么容易之事? “兰泽应下了?”只是此事若是自己跟他去说,他至多口头调戏一番,十有八九便会应承下来。 而祁盛华与兰泽相见便如同针尖对麦芒似得,兰泽还不作难祁盛华一番? 似乎是瞧出了云蓁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祁盛华眉梢微微一勾。“自然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知晓祁盛华怕是又使了些坏,云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目间原本凝聚上的一层忧色,也淡去了不少。 “一切有我。”祁盛华手指轻轻拂过云蓁的眉心,突然淡淡吐出这样一句,云蓁微微一怔。 还不待云蓁回过神来,便只听身后突然冒出一声轻咳。 两人原本贴的及近,云蓁下意识的便推了祁盛华一把,让他坐稳。 祁盛华眉头略略蹙了蹙,甚是不悦的抬眸瞧向突然出声的来人。 茹姨手中换了一把孔雀团扇,轻轻晃动着,似笑非笑的上下扫视了云蓁与祁盛华两人一眼。“你们也未免太过没心没肺了罢。” “这里的情况可还未定下,你们竟是还有心思在这调情?” 茹姨稍稍侧身让了让,目光定定的瞧了云蓁一眼,眼见这两人并未因自己的调侃而露出丝毫的羞赧,她眸光转了转,抬眸瞧向云蓁。 “里头那位说是想要见见你。”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了然,她先前也为赵沁绣把过一次脉,发觉赵沁绣虽说脉象虚弱,但到底不过是昼夜不分日夜颠倒所顾,只要好生休养便无妨,特意让人去寻了茹姨过来,不过是想让茹姨瞧瞧,赵沁绣体内的那种毒。 毕竟她听都不曾听过,自然还是请茹姨过来走一遭,比较妥帖。 茹姨侧身让过云蓁之后,而后身形略略一晃,堵在了门口。 本想跟上前去的祁盛华不由微微一滞,目光停驻在茹姨的面上,竟是发觉茹姨面上笑容都收敛了不少,他心知茹姨怕是有些话要与自己讲,倒也不急。 站在原地,定定的与茹姨对视。 “你可是真心...”茹姨的目光不由向着里头飘去,只是她的话还未说罢,便已然被祁盛华打断。 “自然。” 茹姨不由抬眸瞧了祁盛华一眼。“若是旁人,便也就罢了。” “她乃是个什么身份,你理当清楚的很。”茹姨手中团扇掩在面上,遮去一张一合的红唇。“泠国现下什么情况,我就算是不问朝政,也清楚的很。” “你要仔细想清楚了。”茹姨面上不由浮出一抹忧色。“她现下虽说乃是个郡主,但是与泠国新皇姐弟情深,且不说她愿不愿,新皇舍不舍得让他唯一亲近的这个嫡姐嫁至苌楚都不定。” 茹姨话还未说罢,便发觉面前站着的祁盛华眼角眉梢都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发自内心,她已然不知多久,未曾从祁盛华的面上瞧见如此神色了。 “茹姨,我心意已决。”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无力支撑的愣头青,他现下既然有能力,为何不扶持她一把? 卿凰乃是个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的紧。 只要卿凰愿意,旁人,谁也阻不了。 茹姨被他这笑容一噎,眉头微微一拢,她也不甚喜爱搀和进祁盛华的亲事里头,再加上华云蓁毕竟与她那个妹妹有几分情谊,只是祁盛华已然丧母,她的母亲既然是将祁盛华交托给了自己,自然,她多多少少也要上点心思。 这些天相处下来,云蓁到底是什么性子,她也瞧得清楚。 华云蓁性子太过要强,不像是能管理后院,在背后扶持祁盛华的主,祁盛华现下的处境,虽说与泠国联姻也不是不可,但到底,他的位置还是甚为尴尬的。 再加上祁盛华却也不是个软弱的,若是华云蓁太过强势而越了界。 现下能够如此浓情蜜意,日后若是有了冲突,互不相让,最后莫要闹的反目成仇。 不知不觉的,茹姨已然考虑了诸多。 毕竟,她欣赏归欣赏华云蓁,但是她总归是觉着,华云蓁与祁盛华两人并不合适。 祁盛华一眼便知晓了茹姨在忧心什么,他唇角略略勾出个笑来。“只要云蓁情愿,无人可拆散我们。” 祁盛华下意识拢了拢拳头,像是要抓住些什么一般。 “已然错过了一次,自然不会再轻易放手。” 茹姨与祁盛华对视,瞧清楚了里头沉淀着的认真,恍惚之间,仿佛是瞧见了祁盛华母妃在病逝之前,那张柔弱而苍白的脸,勉力对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日后,劳烦你帮我瞧着盛华了。” “那个孩子太过要强,对有些东西太过执着。” “不过,若是他当真喜爱的,便莫要去拦了。”茹姨定了定神,发觉祁盛华虽说被她拦在房门外,但是目光,却是下意识追逐着里头云蓁。 祁盛华为何会如此,她不甚清楚。 但是瞧着祁盛华这副模样,大抵是当真沦陷在云蓁手中了。 罢了,这小辈的事情,她也懒得搀和在其中了,免得惹嫌。 如此想着,茹姨便不由偏过身子,让开一条道来,口中却还是未曾忍住,开口道。“盛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不妨来寻茹姨。” “多谢茹姨。”祁盛华路过茹姨的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瞧了茹姨一眼,缓缓绽出一个笑来。 “若是当真有一日,茹姨自然无法推脱。” “只是。”祁盛华走向云蓁的步伐甚是平稳。“既然是我自行所做抉择,日后不论有何磨难,自然乃是我与云蓁一同走。” “你。”茹姨恍然之间,仿佛透过祁盛华的背影,瞧见了当年那个决绝离去的柔弱背影。 只是未曾想,当年阔别,竟是再无相见之日。 那个傻妹妹。 竟是为了所谓的情爱,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茹姨微微扬起脸,只觉得眼角已然被浸湿,当初瑾瑜若是再瞧的仔细一些, 那个男人,若是如同祁盛华这般,两人能够相互扶持下去。 再者,若是当年,她不曾与瑾瑜闹翻,瑾瑜便不会无家可归,最终停驻在泠国皇宫之中。 瑾瑜,如何都不会落到现下这个地步。 只是眨眼功夫,她便将所有一切情绪收敛,面上下意识浮上了一层浅薄的笑意,只是那笑未达眼底,她的眼底深处,浮出一抹淡淡的悲戚与疲惫。 第四十九章 兄友弟恭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云蓁进来之时,赵沁绣已然有了片刻清醒,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云蓁的面上,踌躇了片刻。 “郡主。” 云蓁眉梢微微一勾,万万不曾想到赵沁绣竟是能够清楚的分辨出自己。 她眸底不由浮出一抹喜色。 琉璃眼见云蓁过了来,让开了一些,让云蓁坐到的床沿边上。 云蓁闭目给赵沁绣把了把脉,最后睁开眼,目光在赵沁绣苍白如纸的面上流连了片刻。 “郡主。”赵沁绣口中低喃出声,陡然叫出云蓁的名字后,竟是还有些惘然,她眉头不适的拢紧,一手死死按住太阳穴,似乎是想要想起些什么。 “无妨,你且好生休养一阵。”云蓁斟酌着,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揣度。 赵沁绣这些日子日夜颠倒食欲不振,先前琉璃给她灌了一口水下去,都被她吐了出来。 想必原先那药也不曾被她再次吸收,现下赵沁绣的记忆怕是有颠倒回笼的状态,故而,方才憔悴成这副模样。 赵沁绣原本也不知道寻云蓁来,到底是想对云蓁说些什么,此刻又被脑中记忆给搅动的头痛欲裂。 云蓁瞧着赵沁绣这副模样,伸手给她施了几针,瞧着赵沁绣睡梦之中眉头都没有半分松懈下来的意思。 云蓁心中幽幽叹息了一声,偏头瞧了一眼一旁的琉璃,开口道。“先前茹姨什么意思?” 琉璃眼角余光不由在赵沁绣的面上转了一圈,而后方才摇了摇头道。“不过说是让赵小姐好生休息就是。” 云蓁的目光下意识追溯到外间,发觉茹姨与祁盛华站在门口不知在商讨些什么,根本没有进来的意思。 她从床沿上站起身来,低声道。“好生照顾她罢。” 便在云蓁低声嘱咐琉璃之际,祁盛华终于是跨了进来,目光不过是在那已然打下纱幔的床沿上流转了一圈,而后便停驻在了云蓁身侧,低声道。“白契传来消息。” “说是皇甫珩,已然被南唐陛下召进宫里头了。” 云蓁紧蹙的眉头此刻方才略略松懈了一些,手指不由紧握成拳,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喷薄而出,竟是隐隐有压抑不住的迹象。 “赵小姐还需休息,我们出去罢。” 云蓁被祁盛华拉到隔壁之时,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瞧着云蓁这副模样,祁盛华不由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伸手抚了抚云蓁的面庞。 他略显冰冷的掌心触及到自己的面庞后,云蓁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抬眸瞧向了祁盛华。 正好撞进祁盛华那双黝黑沉寂的眸底。“这还要拜谢成和亲王。” “若非是他,那位南唐陛下可没有如此便轻信了那些东西。” 也不能怪云蓁此刻情绪太过外露,毕竟,心底的恨意压抑了许久,此刻终于是有了一个宣泄的档口,她难免激动一些。 “成和亲王么?”云蓁唇角勾了勾。“他毕竟是欠下一个人情,再加上。” 云蓁下意识抬眸瞧了祁盛华一眼,“就算是承欢再如何荒唐,毕竟是他宠爱了那么些年的嫡孙女,被人如此利用,这个仇,他想必也是记恨着。” “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祁盛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 “若是按照先前计划,司空傲理当,这两日便会向南唐陛下告辞离京。” “现下南唐陛下自顾不暇,司空傲若是在此刻告辞离京,那位南唐陛下怕是会将一切押后,专心留下司空傲,皇甫珩便会有了喘息的机会。” 此事也是云蓁最为担心的,毕竟她费心潜入了南唐之中,原本只是想要追溯因果,但是却发觉了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既然那位南唐陛下费尽心思联合众国,搞出了这么个鸿门宴。 她若是不以牙还牙,怎么能对的上他的一片苦心? 只是,现下计划略有偏颇,从皇甫珩先前的行动来瞧,怕是已然知晓了自己的存在。 虽说这间隔时间短了些,但是若是让皇甫珩提前有所布置,那一切计划都得调制。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云蓁眸光微微眨动。“既然如此,那么便让兰世子,陪同演一出戏罢。” “只要,这个告辞,不是由我泠国率先提出的。”云蓁唇角微微勾了勾。“那么一切都好办的很。” 祁盛华眉头一蹙,担忧的却是。“兰泽性子狡猾,怕是不愿搀和在这其中。” 兰泽先前已然说的明明白白,陵兰保持中立。 云蓁下颌一抬,与祁盛华对视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既然已然拉他入了水,还不是如此打算的?” 祁盛华哑然失笑,不由摇了摇头。“倒是瞒不过你。” “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让南唐陛下发现祝漠的尸首,有的是办法,祁盛华非要让兰泽出面,打的不就是这个算盘? 只是云蓁先前所说,他只是觉着,兰泽乃是个心情狡诈的,就算是被点破,知晓自己已然搀和在了其中,要他帮忙,怕是会被兰泽褪下一层皮。 云蓁想必也知晓开口让兰泽搀和其中,兰泽怕是会狮子大开口,她眸光闪烁。“无妨。” “今儿他兰泽要了什么,日后总归是要还回来的。” “那么,现下,又该如何?” ...... 南唐陛下不耐烦的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这偌大的御书房内,登时就剩下了他与成和亲王两人。 “陛下,此事太过蹊跷。”成和亲王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分辨了南唐陛下的神色,方才掐着点开口道。“陛下莫要太过忧心,说不准,祝漠他只是突发意外....” “贤弟莫要再说。”虽说成和亲王比南唐陛下的年岁要小上两岁,但也不知为何,单单瞧来,竟是比南唐陛下还要年纪大。 兴许是常年处于高位,南唐陛下身上总是笼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让人紧迫的无法忽视。 “祝漠乃是个什么人,这些天安排在何处,朕心中一清二楚。” 南唐陛下威严肃穆的面上浮出一抹诡异的冷笑。“昨儿个,朕方才开口问了一句。” “今儿个,祝漠的尸首便从曲河里头浮出来了。”南唐陛下明显乃是当真动了火,伸手重重的桌子上一拍,眸底的寒芒凝实的如同冰锥似得。 “这乃是个什么意思?” “朕改明儿若是再问一句,那曲河里头还会浮出个什么?”因为发了怒,南唐陛下胸膛不住上下起伏着,似乎随时会气晕过去一般。 “也好在这祝漠未曾顶什么要紧官职,不然若是传出去,朕的这张脸面到底往何处去搁置?” “陛下息怒。”成和亲王从椅子上站起身,便要给南唐陛下跪下。 南唐陛下眉头紧紧拢在一处,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贤弟,你是做什么?” “陛下,此事怕是甚为蹊跷,正如陛下所言,祝漠在朝中未曾顶个一官半职。”被南唐陛下喝令不可跪下,成和亲王颤颤巍巍的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身来,慢悠悠的开口道。 “回国都也不曾多久,也未曾得罪什么人。” 听到此番,南唐陛下眸光不由越发冷厉。“不曾得罪什么人?” “他是未曾得罪什么人,可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知晓的太多了。”成和亲王似乎半晌都未曾从这句话之中反应过来,犹豫着,抬眸瞧向南唐陛下。 “陛下,微臣愚钝。” 南唐陛下瞧了成和亲王一眼,冷笑着从桌上取出一本奏章,递给成和亲王。“你自己瞧瞧。” 成和亲王缓缓上前,目光在奏章上头流转了一圈,看到某个点上后,不由惊诧的抬起头来瞧着南唐陛下。 “陛下,这,这。” 看出成和亲王的震惊之色不似作假,南唐陛下面上不由浮出了一抹冷笑。 “你以为,那个孽障便没有半分异心?” 南唐陛下手指紧握成拳,重重的砸在桌面上。“朕到底是小瞧了那个孽障。” “陛下,此事,可是查证过了?”成和亲王嘴唇不由上下蠕动了一下,压抑住自己面上的惊诧,开口道。“莫不要污蔑了....” “污蔑?”南唐陛下越想越是生气。万万不曾想到,自己竟是将养出了个狼崽子,不知到底是瞒了自己多少。 “那个孽障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生怕事情泄露,将祝漠关押起来,眼见朕询问起来,方才知晓掩盖不住了,这才先下手为强。” 成和亲王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只是,若是如此,如何会被陛下发觉,不是应当处置干净么?” 南唐陛下心中原本也是有这个疑虑的,只是到底这心中已然起了疑心,此刻就算是漏洞百出,也觉着怕是他将计就计。 “他倒是想要处置干净。”南唐陛下不过略略迟疑,便已然断定,怕是陈景王动的手脚,被人发觉了,此刻刻意捅到自己此处来。 “只是,怕是被谁给捅了出来罢。” 君主一向喜爱平衡之道,陈景王已然触及了他的底线。 便是陈景王以往的那些付出,在现下一切揭露而出下,都显得那般不可忍让。 “他若是无逆反之心,何须遮遮掩掩的将这些掩藏起来?他是想要做些什么?” 眼见原本南唐陛下已然动了杀机,成和亲王忙跪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此刻,南唐陛下却诡异的平静了下来,一反常态的从椅子后绕了出来,一手搀扶上成和亲王的手臂。“贤弟何须如此为那个孽障求情。” 成和亲王哀戚开口道。“毕竟父子情深,陛下还是待到陈景王殿下入了宫来,询问一番,再做打算才是。” 南唐陛下搀扶着成和亲王的手臂,眸光深沉的与成和亲王对视了一眼,也不知到底是在思忖着什么。 “罢了,既然有贤弟为他求情,那朕便听听那个孽障,到底给朕解释。”说罢,南唐陛下一甩长袖,负手而立,只是就算是口头如此承诺,但是他面上有着片刻的扭曲。 “多谢陛下。”成和亲王缓缓抬起头来,不同于他恭敬的礼节,他的略显沉寂而苍老的眸底,不知翻涌上了什么。 这两个瞧来兄友弟恭的君臣,多年的兄弟之情,最终好似消散在了君臣之间所谓的猜忌之中。 最终,成和亲王眸底浮出的淡淡哀戚与伤痛,被他强行给压了下去。 伴君如伴虎,成和亲王能够在南唐陛下身侧呆上这么些年,得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到底是付出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晓。 当这些所谓的小事累积到了一个顶点,一旦被触发,便再也无法压制。 “陈景王到....” 在听到宦官的通禀之后,成和亲王垂眸将眸底翻涌着的复杂神色给尽数压抑了下去。 第五十章 有幸一见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说什么?”云蓁的目光瞬间挪动到白止面上,凛冽的目光让白止心头一震,白止避开云蓁的瞩目,而后下意识的抚了抚唇角,虽说这两日下来,原本被琉璃揍出来得青紫痕迹已然退了下去,但是,不知为何,被云蓁这般瞧着,那处还有些隐隐作痛。 “兰泽他们遇刺了?”云蓁眸光闪烁,她说皇甫珩既然发觉了自己的存在,又怎会不做任何打算? 他倒是狠得,竟是直接派人去刺杀司空傲。 “是,兰世子正巧与镇南王他们在一处,两人遇刺。” 白止定了定神,而后开口道。“兰世子与镇南王两人受了些轻伤,而那位尾随而来的许公子,却是。” 云蓁瞧着白止这副模样,目光陡然一厉,似乎隐约之间察觉到了些什么,不由开口喝道。“出了什么岔子?” 白止偏头躲开云蓁的目光,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继而方才开口道。“那位许公子,被刺进心脏....当场毙命了。” 云蓁瞳孔微微一缩,目光不由定格在了白止的面上。 “你说什么?” 这句话便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云蓁头顶,她的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死死攥着,那双眸子刹那之间染上了些许的血色。 到底是她太过忽略了,万万不曾想到皇甫珩竟是下手如此狠,怕是一开始,便未曾想过对司空傲下手。 而是对许文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下手。 好个皇甫珩。 她太过大意了。 许家于她有恩,如今这般噩耗若是传回京都,那她有何颜面去见许家老太爷? 云蓁气得身子不断抖动着,脑中混乱成一片,一时气得险些就此晕厥过去。 皇甫珩倒是知晓现下自己的处境不容乐观,倒是豁出去了,也不怕就此反弹? 皇甫珩这是不计后果了? 她倒是要瞧瞧,这出了如此事端,他南唐要给一个什么交代。 好,好。 云蓁猛地拍桌而起,白止原本瞧着云蓁这等面色就觉得甚是心惊,此刻眼见云蓁反应如此之大,他登时哑了声,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郡主,你要去何处?” 眼见云蓁拔腿便向着房门而去,白止忙跟上,声音下意识的拔高了一些。 就在此刻,房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推开,在云蓁根本来不及闪躲之际,只见琉璃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冲了进来。 “欺人太甚。” 虽说云蓁心中也觉得甚是憋屈,但是不知为何,在瞧见琉璃这副暴怒模样,她竟是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眼见云蓁被琉璃挡住身形,白止方才松了一口气。 “郡主。”琉璃身后跟来的,乃是这些日子,都不见踪迹的卫箫。 云蓁目光在卫箫沉寂的面上流转了一圈,心知琉璃怕是从卫箫口中得知了这些消息,不由强行定了定神,开口道。“既然你来了,那么,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卫箫沉默的与云蓁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点了点头道。“已经寻到了他的下落。” 琉璃本就处于暴怒状态,此刻听到卫箫突然开口如此说,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开口道。“谁的下落?” 云蓁缓缓回过头,琉璃眼底的怒色还未褪走个干净,此刻还浮上了一抹疑惑之色。 在云蓁的瞩目下,琉璃竟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郡主?” 她下意识的捂住乱跳的心脏,开口问道。“郡主?到底是谁?” “老三。” 这两个字,仿若是炸弹般,直接将琉璃的思绪弄的一团乱,她下意识的瞧着云蓁。“郡主,你在说些什么?” “你当真听不懂?” 琉璃下意识摇头道。“老三,他怎么会,怎么会在这。” “不可能。” “许公子的事,你想必是知晓了。”云蓁瞧着琉璃失神的模样,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开口一字一句道。 “不,不可能,老三他。” “有何不可能?”云蓁淡淡开口道。“若非是老三,小九是如何受的伤?” 琉璃哑口无言,想起小九对自己的欲言又止,她脑中嗡嗡作响。 偏生云蓁好似还嫌刺激她刺激的不够似得,开口道。“此事若非有老三搀和在其中。” “你以为,单单依靠李景瑞,能够瞒得过谁?” 琉璃如鲠在喉,下意识吞了吞唾沫,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郡主。” “不可能的,郡主,一定是弄错了什么。”琉璃下意识反驳道。“当初老三进了宫前,还曾跟我说,叫我好生带着其余隐卫,老三乃是十七隐卫的头头,若是老三当真有何反心。” “你们可会跟着反叛?”被云蓁犀利的反问,琉璃一下禁了声。 虽说老三名义上乃是十七隐卫的领头,但是主子,到底乃是泠国皇室,若是老三当真有反叛之心,被其余人发现了,万不会留下他。 再加上琉璃总归觉着老三一去,她心中甚是不安,发觉老三并未回来后,便带着其余隐卫躲藏了起来。 就是害怕若是老三出了什么岔子,其余隐卫怕是保不住。 但是她万万不曾想到,老三会反叛。 眼见琉璃还处于不能接受的状态,云蓁冷冷扫了她一眼,冷声提醒道。“你莫要忘了,当初十三十四乃是如何受的伤。” “老六他...”云蓁顿了顿。 “现下事实摆在眼前,你若是无法接受,便在这,好生照顾赵沁绣,莫要跟上来。”说罢,云蓁也懒得再与琉璃说些什么,跨前几步,便直接越过了琉璃,径直出了门。 “郡主。”白止几步跟上云蓁的步子,瞧着云蓁低声道。“殿下现下不在,郡主可是要等上一等?” 云蓁眸光闪烁,抬手制止了白止的话,继而开口道。“去寻紫苏来一趟。” 皇甫珩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她如何会不知? 不就是想借由许文晖之死,直接将她给逼出来吗? 那么她便如他所愿,就是不知道,他可能受的住这个后果。 “快去与殿下支会一声。”白止知晓怕是拉不住云蓁了,在紫苏给云蓁易容之际,忙派人去与祁盛华支会了一声。 ...... “你们这是要去何处?”飞速行进的马车,陡然被人拦了下来,那从巷口陡然冒出来的一队人突然拦下,马匹不由受了几分惊吓。 那车上的马夫险些拖拉不住,险些撞上墙面。 “大胆你们是何人?” 那马夫吓了一跳,下意识将目光瞪向了那些人。“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然拦我家皇子的马,你们南唐还有没有王法了?” 其中一名男子跨前一步,翻身从马匹上下了来,伸手抚了抚那正在暴躁不安,像是随时会暴走的马匹几下,那马匹竟是奇迹般的,突然安静下来。 “王法?”那名男子面上浮出一抹浅笑,目光微微一滞,在那马夫身上一顿,而后落在了那晃荡的马帘上。 旁人已然被这名男子带来的人给隔开了,只能远远围观着。 那男子安抚好马匹后,缓缓踏前几步,最终停驻在了马车前头。 说的乃是一口十分正宗的泠国话,那马夫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疑惑的瞧着那名男子,似乎十分疑惑,这名男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名男子说的是。“久闻郡主大名,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见?” “你这人,说的是哪国话?”眼见那男子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那马夫当即便怒了,不由瞪大着一双眸子,开口质问道。 那名男子用眼角余光斜斜瞥了马夫一眼,面上笑意逐渐加深。 一副懒得与这马夫计较的表情。 “郡主,我今儿既然是在此出现了,您必然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若是不出来一见,那柳贯便冒犯了。” 说罢,柳贯便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揭开马车车帘。 那马夫当即怒了,一甩手中的马鞭,开口道。“你这人,到底什么德行?拦着我家皇子的马车便也就罢了,竟还如此不晓得礼数?” 柳贯退了一步,目光下意识定格在那马夫的身上,万万不曾想到,这名被他忽视过去的马夫,竟是还会几分功夫。 那马夫眼见这人终于是直视自己了,不由冷哼一声,目光狠狠一瞪。“你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毛病,还不快躲开?” “你若是再这样毫无礼数,那便莫要怪我教训你了。” 柳贯退了一步,闪身躲开这马夫的纠缠,眉头微微一蹙,他身后的人瞧见这马夫不依不饶的模样,正想要上前将人给拦下之时。 那马车突然被人掀了开来,里头坐着的人,探头出来瞧了他们一眼。 男子面容清秀,目光在柳贯的面上逗留了片刻,而后不疾不徐的开口问道。“不知你们乃是何人?” 柳贯仔细辨听了片刻,眸光闪烁,觉着这横竖都不似一个女子能够扮演出来的。 他眸光一厉,上前伸手便去抓男子的手腕。 男子的武功路子明显是与马夫不同,但是却比马夫还要高明上几分,就连衣角都不曾让柳贯碰上,轻轻松松便躲了开去。 男子目光在柳贯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兜头便是一脚下去,将还未反应过来的柳贯一脚踢了出去。 柳贯猝不及防下,被男子一脚给踹懵了,若非是身后的人眼疾手快的将他搀扶起来,怕是他就要栽个狗吃屎了。 “走,我们去接皇子殿下。” 马车车帘被放了下来,里头传来男子沉稳的声线。 像是刻意般,男子用的,乃是苌楚话。 瞧见柳贯吃了亏,那些人面面相觑之下,竟是无人胆敢阻这辆马车。 “你无事吧?”搀扶着柳贯的人,瞧见柳贯面色难看的很,不由开口问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柳贯面色阴沉,此刻方才体会陈景王口中所说的,那位轻凰郡主狡诈无比的意思了。 那马车窄小,他先前瞧了一眼,理当藏不下人。 坐着的又是个男子,随意想想,他也能大概知晓,这乃是那位轻凰郡主放出来的烟雾弹。 柳贯抚了抚身上的袍子,目光沉寂。 不过,不要紧,不论怎样,他只要去国宾馆前候着那位轻凰郡主就是。 第五十一章 还有一事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郡主。”待到马车平稳的驶入了国宾馆,停了下来,闭目养神的茹姨方才睁开了眸子,忙站起身来。 将她先前所坐的坐塌给掀了开来。 这辆马车经过改造,坐塌比一般的马车要深上几分,藏下个人绰绰有余。 云蓁冷着一张面孔,被茹姨搀扶起来。 两人面上画着的,乃是同样的容颜,两人站在一处竟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云蓁的眼珠转了转,停驻在茹姨的面上,最终点了点头,到底是什么都未曾说,抚了抚因为蜷缩着,继而显得有些褶皱的袍子,方才跨出了马车。 云蓁一跨进大厅,便感觉到了厅内诡异的寂静,她的目光在厅内一扫。 司空傲坐于主位上,面色沉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兰泽还未离开,此刻正任由人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兰泽原本是个常年面上带笑之人,此刻面上的笑意也不自觉的淡了几分。 正厅之中用白布掩的,就算是无人解释,云蓁也大抵能够知晓,那到底是谁。 眼见云蓁进了来,兰泽与司空傲两个人齐齐的将目光投掷了过来。 兰泽的唇瓣上下动了动,最后偏过头,还是什么都不曾说。 “郡主。”司空傲面色也是说不出的难看,他眉头紧锁在一处。“抱歉。” 云蓁脚步停驻在许文晖的身前,瞧着许文晖那张没有半分生气的容颜,唇角不由抿了抿,抬眸瞧了司空傲一眼。 而后,还是将目光停驻在了兰泽的面上,因为她此刻顶着一张男人面孔,故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世子,既然现下还在此,怕是已然做好准备了罢。” 兰泽似乎不曾想到云蓁一来,便将其注意力凝聚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目光不由一沉,最后落在云蓁的面上,唇瓣上下动了动。“郡主何意?” 云蓁面无表情的瞧着兰泽,瞧着兰泽手臂上的那点轻伤。“若是兰世子无意,本郡主有些话,需要与镇南王私谈,不知兰世子可还有事?” 兰泽长睫微眨,云蓁这话已然在明确的赶人了。 他知晓此事给云蓁的冲击怕是不小,他也不好在此多加逗留,他伸手推搡开给自己包扎之人,默不作声的对着云蓁躬了躬身子,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待到兰泽离去,云蓁的目光方才收了回来,伸出手,将白布往上拉了拉,覆盖住许文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庞。 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许文晖的面庞,发觉上头还残留了一股淡淡的温度,她缩回手,瞧着自己的手指。 “郡主。” “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云蓁哪里不知司空傲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她眸光不由沉寂了几分,率先截断了司空傲的话头。 “此事与王爷无干,乃是因我处置不当。” “云蓁今儿来,只是为了来让王爷宽心,按照先前计划便可,其余。”云蓁的话音一顿,目光微垂。“交由云蓁来便是。” 司空傲本就不是善谈之辈,被云蓁这几句话堵得无话可说,不由怔怔的抬头瞧着云蓁。 就算是换了一身男装,加了一些修饰,但是在司空傲眼中,总觉着云蓁身形单薄而无助。 “此事可是与南唐皇室有关?”司空傲沉默了半晌,而后开口道。 云蓁也不抬头,仅仅是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尽量压抑下自己心头的怒火。“此事,确实与南唐皇室有些关联。” “只是,现下边境到底乃是个什么状况,我们不得而知。”云蓁深深吸了一口气。“此事事关重大,这些琐事便交由云蓁一人处置便可,烦请王爷劳心费神。” “南唐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对本王下手,那么郡主的安危?”司空傲暗暗蹙眉,心中甚是浮躁。 除去了许文晖的缘由外,还有一些别的因素。 他堂堂七尺男儿,如何需要轻凰一介女流,替他善后?“不如郡主随本王一同回国吧?” 只是在他提出这个要求之际,便只见云蓁缓缓摇了摇头,抬眸瞧向了厅堂门外,远远眺望而去,也不知目光落点在何处。 “不,泠国边境需要王爷坐镇,这几笔账还未清算干净前,本郡主是不会离去的。” 她声音之中,有股子山雨欲来风满的意思。 听到此番,司空傲也知道云蓁乃是下了决心,自己怕是无法说服云蓁。 ..... 这泠国来使在南唐遇刺可不是什么小事情,更何况还死了个重要使者,待到南唐陛下反应过来,派人前来探望司空傲之际,明里说是来安抚司空傲,暗里却是想要将司空傲控制在手中。 毕竟虽说先前的计划已乱,但是万不可前功尽弃。 既然已然死了一个,那么也不怕再死一个了。 只是万万不曾想到的,乃是待到南唐陛下下令将国宾馆给统统围起来之时,司空傲已然不翼而飞。 倒是留下了使团的其余人。 没等南唐陛下询问那些人司空傲的去处,那些人反倒是闹翻了天,说镇南王在南唐被人掳走,要南唐陛下给个说法。 不想被倒打一耙的南唐陛下只觉得甚是无辜,被闹得不厌其烦。 但到底这在各国使臣眼皮子底下,南唐陛下也不敢再造次。 只是借着寻找刺客之名,封锁城门,秘密下令彻底排查。 若是寻到司空傲的踪迹,不留活口。 只是司空傲便如同是早有打算一般,不论南唐陛下如何排查,都寻不出他的下落。 “郡主。”这两日云蓁周身的气压有些低,故而旁人无事不敢凑上前,生怕触及了云蓁的霉头。 白止被琉璃打了一顿之后,本就对云蓁发憷,只是无奈受命于祁盛华,这些日子下来都得跟在云蓁身侧,每次与云蓁说话,都显得十分小心翼翼的。 “陈景王妃递来消息,说是已然将镇南王送出国都了。” 云蓁眼皮一动,淡淡应了一声。“陈景王这两日什么动静?” “因为事发突然,南唐陛下无暇顾及陈景王,倒是让陈景王躲过了一劫。”眼见云蓁的眉头越皱越紧,白止忙开口补充道。“只是南唐陛下起了疑心,到底没有那般容易松懈下来。” “就算是这面在搜寻镇南王的下落,但是一面还在派人搜寻那些东西。” “想必只要寻到时机,怕就会发作。”眼见云蓁的面色松懈了一些,白止方才松了一口气。“那些东西已然安排妥帖了。” “关于柳贯的消息,已然派人透露给了安瑞王。”白止犹豫了片刻,斟酌道。“只是安瑞王现下还没有什么动静。” 听到这个消息,云蓁方才睁开眸子,眸底翻涌着的情绪在一瞬间便收敛下去。 柳贯便是老三的本名,自打小九开口,说出了老三可能也搀和在其中,她便派着卫箫蹲守安瑞王府。 终于是知晓了,柳贯怕是被皇甫珩安排在了安瑞王的身侧,柳贯甚是得安瑞王的器重,有些事情柳贯知晓的清清楚楚。 皇甫珩最擅长埋暗棋,既然将柳贯送至了安瑞王身侧,那么其深意不言而喻。 皇甫珩那般心机深沉之辈,她可不相信他没有后手。 本来,她只要将皇甫珩以往的那些所作所为,想要利用赵沁绣勾的安瑞王与陈玉王不合的目的,稍稍透漏给两人知晓,那接下来她便只要坐山观虎斗。 只是现下情况大变,她已然被皇甫珩察觉出来。 皇甫珩竟是还对司空傲他们下了手,那她便在里头搀和上一脚好了。 云蓁斟酌了片刻,明面上,南唐陛下甚是宠爱那位大皇子齐景王,但是安瑞王这些年销声匿迹的,其势力怕也是不可小觑。 若是没有南唐陛下暗地里的支撑,他怎么可能暗地里拥有如此势力。 而皇甫珩的位置,便显得十分尴尬了。 说南唐陛下不宠爱他,但是至少明面上皇甫珩的待遇比安瑞王还要好上不少。 但若是说南唐陛下宠爱他,又怎会有一个父亲,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敌国潜伏五年之久? 毕竟,说得不好听,皇甫珩也等于是在出卖色相了。 云蓁琢磨了许久,也未曾猜测出这位南唐陛下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她眸光闪烁,沉吟道。“继续盯着就是。” 安瑞王也不是个蠢得,若是知晓了从始至终赵沁绣的出现,不过是个局的话,想必,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现下按兵不动方才证明这位安瑞王还有几分合作的价值。 “趁着皇甫珩被南唐陛下钳制的机会,便将他藏起来的那些东西,尽数呈送到那位南唐陛下手中罢。” 云蓁眸底浮出一抹疯狂之色。 皇甫珩在泠国潜伏数载,吞下去的东西,她都要让他吐出来。 “全数送出去?” 在白止开口之际,只听云蓁缓缓摇了摇头道。“能带走的,便让人转移,若是不能带走,便全数销毁了。” “届时栽赃在他身上。” 南唐陛下缺的本就只是个由头罢了,那么她便将这个由头送至他手中。 “届时,皇甫珩百口莫辩,怕是会狗急跳墙,以防意外。” 云蓁略略偏头,瞧了白止一眼。 “还有一事。” 眼见云蓁面色沉寂,白止下意识的目光认真了些,凝聚在了云蓁面上,等着云蓁开口。 云蓁示意白止侧耳俯身过来。 凑在白止耳畔低语了几句什么。 听罢,白止面上不由浮出一抹讶然,回眸瞧了云蓁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未曾说,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五十二章 难得糊涂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这些日子下来,诸事缠身,南唐陛下周身掩盖着的阴霾,似乎能够随时将人给吞噬似得,随侍在其身侧的几位老臣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贤弟,你如何瞧?”这御书房内长久的寂静终于被南唐陛下主动开口打破,他疲倦却由带几分凌厉的目光下意识挪动到成和亲王的面上,不由开口询问道。 见南唐陛下点名,成和亲王自然是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跨了一步,从众臣之中出列。 “国宴已然将近尾声,现下事出太过突然,又误伤了陵兰世子。”成和亲王不疾不徐的顿了顿,方才又开口道。“依老臣之间,尽人事听天命。” 这句话音方落,众臣便只感觉到南唐陛下身上原本平静了的气势,在一瞬间之间又陡然凌厉了几分。 让那些老臣不由齐齐噤声,一时之间不敢开口。 “尽人事,听天命?”南唐陛下面上不由浮出一抹不合时宜,故而显得十分异常诡异的冷笑。“若是听天命。” “朕要你们何用?” “滚,统统给朕滚出去。” 好不容易从御书房内出来,成和亲王的心,就跟外头突然转变的天气似得,陡然阴郁下来。 与他一同出来的那些老臣,知晓他那句话触怒了南唐陛下,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只是多多少少安抚了成和亲王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外头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陡然一转,下起细密轻薄的小雨来。 成和亲王跨着沉重的步子,等到周围的同僚尽数离去,他方才踏着缓慢的步子踱到廊下。 只是他还未站定,便瞧见了外头一直候着的一道背影。 成和亲王老眼昏花,双眸微微一眯,辨别了一下那个健壮的背影。 在成和亲王打量那道背影之际,那道原本立在廊柱边上,抬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人,陡然转过了身子,瞧见成和亲王之后,忙上前迎上前来。“亲王。” “恩。”成和亲王不动声色的收敛回自己的眼神,淡淡开口道。“殿下怎么在这外头候着,不进去?” 安瑞王顺着成和亲王的话头,向着御书房里头撇去一眼,眼底浮出一抹无奈,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叹息,开口道。“小王倒是想,只是父皇他。” 安瑞王刻意的停顿,发觉成和亲王似乎不曾注意一般,安瑞王不由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而后方才补充道。“父皇这些日子劳心劳力,小王瞧着甚是忧心,但奈何帮不上忙。” 说罢,他发出深深的一声叹息。 成和亲王低垂的眼帘里头浮出一抹了然,腹中有了计量,自然是不会任由安瑞王在此多加纠缠,他缓缓抬眸,与安瑞王对视了一眼。 这些日子折腾下来,再加上,成和亲王刻意的营造,倒是让他老态尽显,原本精神烁烁的老人,此刻看来却摇摇欲坠,仿佛哪天便撑不下去了一般。 “安瑞王有这个心思,想必陛下知晓了,必定会十分宽心。”人老了,语速未免也慢了不少。 成和亲王慢悠悠的语调,让安瑞王恨不得直接扒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就算是腹中焦急,他面上神色也控制的极好。“王爷不必太过忧虑。” 瞅着成和亲王三两句话便想要打发了自己,安瑞王眸光闪烁,面上扯出个笑来。 “听亲王如此说,小王便宽心了不少。”安瑞王顿了顿,方才长长叹息出了一口长气,面上忧虑甚重。“小王只是想要替父皇分忧罢了。” 眼见安瑞王装出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成和亲王在朝堂上盘踞如此多年,皇帝陛下宠爱哪个儿子,他心中没有数? 心知安瑞王今儿若是没有个满意的答复,怕是不会离开,成和亲王便默不作声的听着安瑞王接下来的话。 “小王就是听闻,三皇弟他不知是接了什么差事,这些日子都不曾回府,弟妹让小王入宫询问一二。”安瑞王摇了摇头,装出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三皇弟一向是思虑周全的主儿,却不妨这次却是忘了分寸,忘记派人交代三弟妹,导致三弟妹甚是忧怀。” 说道此番,成和亲王哪里会不知晓,安瑞王今儿拦着自己,是想要从自己这里探听些陈景王的消息。 成和亲王抬眸瞧了安瑞王一眼,他能够存活下来,便是因为他崇尚明哲保身之道,若是以往,他怕是不会再与安瑞王纠缠,三两句打发了安瑞王去。 只是到底,成和亲王手臂上鲜明的青筋陡然跳动了两下,好在掩藏于袖间,旁人倒也瞧不出什么来。 他仿佛是老眼昏花般眯了眯眼,压低了些声音道。“难得糊涂。” 安瑞王似乎不曾想到成和亲王竟是突然来这么一句,他微微一怔,不由抬眸瞧向成和亲王,却发觉他已然由着一旁的宫人打着伞,在雨幕中渐行渐远。 成和亲王留下的这句话,到底乃是个什么意思? 难得糊涂? 成和亲王平素里头对他们这些藩王的示好,统统视而不见,端着一副谁人都不相帮的态度,今儿他虽说拦下了成和亲王,但也没抱有期望,能从成和亲王口中挖出些什么来,只是想要探听探听一下父皇的心思罢了。 万万不曾想,成和亲王陡然给了他一个听起来好似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安瑞王总觉着,成和亲王是要提示他些什么。 他眉梢微微一动,成和亲王莫不是叫他莫要搀和在其中? 成和亲王以往可是从未对谁的示好表示出什么异样,今儿特地提醒自己,莫不是? 安瑞王仔细斟酌了片刻,觉着成和亲王今儿突然示警,怕是有所缘故,再仔细想想原本今儿应该按压住自己的性子,不参合在这趟浑水之中的。 只是未曾想,陈景王陡然出了事,不知为何触犯了父皇的霉头,被关在了宫里头,他本还有些幸灾乐祸。 但万万不曾想,颇受自己信赖的柳贯,竟是陈景王安插在自己身侧的人。 这让一向眼高于顶,一双目光只死死盯着自己的嫡兄齐景王的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状的侮辱之感。 毕竟未曾放在眼底,一直以为不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陈景王,竟是一直在设计自己。 这种感觉可算不得太过美妙。 得知消息后,安瑞王颠来倒去,还是觉着,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折磨,还是入了宫来。 他总是觉着父皇在谋划着些什么,这事情成和亲王知晓便也就罢了,那位从未被他瞧上眼的,身有残疾的三皇弟,怕是也知晓。 他隐隐觉着,那位三皇弟方才是隐藏着的,最大的隐患。 便在安瑞王觉着自己今儿的举动未免有些唐突之际。 “王爷。”有名宦官跨着小步子,停驻在了安瑞王身前。 在安瑞王回神之前,开口道。“陛下有请。” 安瑞王心脏猛地一跳,压抑住自己不安的心脏,跟在太监身后,进了御书房内。 御书房内有几名宫女正蹲在地上收拾着地上的残渣,瞧着这副模样,想必父皇定然是动了不小的火。 安瑞王越发觉着成和亲王先前乃是有意提点自己,心中浮上一抹懊悔之际,又不由浮上一抹欣喜。 “听闻你在外头候了不断的时辰了?” 南唐陛下的声线被他压得很低,他此刻正靠坐在龙椅上抚着自己的额角,沉沉的声线,让人听不出他现下的心情。 安瑞王眉梢微微一挑,下意识上前一步,跪倒在南唐陛下的身前。“给父皇请安,父皇....” 安瑞王的话还未说罢,便被南唐陛下不耐烦的打断了。“行了,你到底有何事?” 在安瑞王斟酌着用词用句之际,便又听到南唐陛下补充了一句。“你在外头那般久,便没想好如此开口?” 安瑞王敏感的捕捉到这用词用句里头的不满,他目光一凝,没有径直起身,声线尽量平稳的开口道。“儿臣今日进宫,乃是因三皇弟。” “哦?”南唐陛下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冷哼。 “三皇弟向来性子周全,办事牢靠,不知这次是怎么了,竟是忘记与三弟妹支会一声。”安瑞王避重就轻的挑拣了几句话开口道。“先前儿臣瞧着父皇事务繁忙,觉着不可拿这些琐事来烦劳父皇。” “但在外头瞧着成和亲王愁眉不展的模样,便一时失了分寸,与成和亲王攀谈了两句。” 听到安瑞王主动提及成和亲王,南唐陛下目光不由停驻在了安瑞王的身上。 “妄图替父皇分忧,还望父皇莫要怪罪儿臣逾越。” 南唐陛下怎会不知安瑞王乃是挑拣着好听的说? 但是谁人不喜欢听些好听的?他敏感的捕捉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成和亲王愁眉不展?” 安瑞王向来是会瞧人眼色的,心中不由大定,再次斟酌了一二,开口道。“听闻乃是承欢之事闹腾所至。”安瑞王顿了顿,眉头不自觉一蹙。 “成和亲王想必是被承欢郡主伤透了心,竟是将一向宠爱的郡主送去了清心观里,说要让她修身养性。” 听到这里,南唐陛下原本还心存几分疑虑,此刻面色都好看了些许,眉梢微微一勾道。“承欢到底行事荒唐了些,也该管教些了。” “不过,这毕竟乃是成和的家事,你便莫要搀和在其中了。” “老三那边朕会派人前去支会一声,便不用你管了。” 听着父皇竟是三言两语之间便要将此事揭过,安瑞王温顺的垂下眉头应声。 眼见安瑞王如此识趣,南唐陛下原本被陈景王气出的心病,在这一瞬也平复了不少。 毕竟乃是自己暗地里头最为宠爱的一个儿子,与旁人总归是有所不同的。 南唐陛下面容不由柔和一些,便开始下逐客令了。 安瑞王恭顺的退出来,只是有一瞬间,他面上神色却显得十分难看。 不论如何,父皇都不曾透露过半分,父皇到底隐瞒了自己些什么? 他原本一直以为,父皇明面上虽说极为宠爱齐景王,但是暗地里头也替自己扶持了不少心腹,但是,瞧着这个模样,他竟是隐隐有些怀疑,自己以往的那些揣测,是否是真的? 安瑞王眸光闪烁,想起那个不知来由的消息,心中甚是挣扎。 那个送消息来的,到底是谁? 第五十三章 计划有变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琉璃这两日的精神不济。“兰世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南唐陛下盛情邀请,他在南唐多游玩几日,还是被他尽力谢绝了。” 她这两日时常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因为琉璃停顿的间隙有些大,故而云蓁不由抬眸瞧了琉璃一眼。 注意到云蓁的目光挪动到了自己的身上,琉璃心思迅速回笼,也知晓自己这两日有些荒唐了,忙低下头,不敢抬头去瞧云蓁的眸子。 “泠国使团那边,也在准备启程了。” 云蓁收敛眼神,不由发出了声深刻的叹息之声。“恩。” “等这面处置妥当了,你便随同使团回国罢。”她顿了顿方才开口道。“赵沁绣便有劳你保护了。” 琉璃似乎不曾想到竟是会听到云蓁如此安排,登时愕然的抬起头,正好撞进云蓁的眸底,焦急的开口道。“郡主。” “我知晓我这几日下来有些荒唐,但是....” 听着琉璃开口解释,云蓁知晓琉璃十有八九是以为自己乃是因为她这两日的精神恍惚,继而再开口警告她了。 云蓁也不等她开口说罢,摆了摆手道。“此事与你并无太大干系,赵沁绣身侧需要有人照应,有你在其身侧,我也放心不少。” 琉璃一呆,下意识的反驳道。 “此处乃是南唐,危机重重,你一人留在此番,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心安的。” 云蓁眸光一厉,不答反问道。“你乃是在用云修压我?” 琉璃知晓自己越了界,登时讪讪的不知如何开口,心中万般懊恼自己倒真是糊涂,竟是口不择言到这种地步,心中焦急着想要解释。 只是越解释,她便觉着心乱如麻,最后竟是平白张口,不知如何劝起。 毕竟,于公于私,她都不想在现在离开南唐。 老三的存在,她只是从小九与云蓁的口中得知。 她心中有许多疑问,到底为了什么,老三方才会这般? 二来,正如她先前所说,若是让云蓁一人留下,谁人也不放心。 云蓁自然是知晓琉璃的意思,但是她斟酌了许久,既然要实施那个计划的话,琉璃便定然是要跟着使团回去的。 否则皇甫珩又怎会轻易相信? 云蓁转头与祁盛华对视了一眼,低低叹息了一声,开口道。“谁说我乃是一人留下?” 琉璃下意识顺着云蓁的目光向着祁盛华瞧去了一眼,心中登时明白,就算是他们全数撤走,云蓁身侧也不可能没人保护着。 而另外一个理由,叫她开口说,她是怎么都开不了口的。 云蓁瞧了琉璃一眼,淡淡开口道。“你不想走为了什么,我心中清楚。” 云蓁的话,琉璃根本反驳不了,所以,只能默默听着。 “你随行泠国使团,保护赵沁绣便是你的任务,至于那个人。”云蓁深深的瞧了琉璃一眼,眼见她的情绪果然是被调动了起来,不由叹气道。“那个人,你会见到的。” 琉璃立即反应了过来,哑然开口道。“郡主你的意思是?” 只是还不待云蓁开口,紧闭着的房门便被人叩响了,房内众人的注意力,当即被吸引了过去。 琉璃不得已咽下了腹中的疑惑,继而调转身形去开门。 房门打开,琉璃看着门外站着的女子,不由微微一怔。“你,你怎么来了?” 门口站着的女子身形依旧甚是纤瘦,只是到底这两日睡眠好了些,故而精神好了不少,听到琉璃这话柄不开口,只是一双美眸却是直接越过了琉璃,望向了房门里头。 这几日下来,茹姨一面替她施针,一面又替她调理身体,故而,她的记忆倒是恢复了大半。 恢复了记忆后的赵沁绣与原先那个在满堂春待了几个月之久的如诗,宛若是两个人一般。 “郡主可在?”就连相同的声线,因为说话方式不同,给人的感觉也有些不同了。 虽说赵沁绣开口礼貌性的问了这么一句,但是透过琉璃的身子,她显然已然瞧见了房间里头的云蓁。 “进来罢。” 听着云蓁开了口,琉璃方才让开身形,让赵沁绣进去。 “见过郡主。”赵沁绣先是给云蓁行了一礼,而后直起身来后,目光淡淡的在房内另外一人的面上流转了一圈,而后对着祁盛华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挪动到了云蓁的身上。 “你怎么过来了?”云蓁瞧着赵沁绣一副风吹都会倒的身形,眉头不由微微一蹙。 “听闻郡主这两日,便准备遣送沁绣回国。”赵沁绣也没有拖泥带水的多说些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恩。”云蓁上下扫视了赵沁绣一眼,而后开口问道。“你可是恢复记忆了?” “承蒙郡主关怀,沁绣已然忆起大半。”赵沁绣点了点头,面上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至少,云蓁并瞧出什么异样。 “那么,不知赵小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沁绣多少知晓了这些日子里头,乃是被奸人利用。”赵沁绣垂下眼帘,原本温婉的面容有了片刻的崩裂,但是不过瞬间,她便恢复了过来。 “而那奸人,乃是导致我赵家身败名裂的罪魁祸首。”赵沁绣眸光灼亮,一眨不眨的盯着云蓁瞧。“不知事实可是如此?” 听到此番,云蓁的目光不由下意识挪动到了琉璃的面上,眼见琉璃不敢抬眸与自己对视,心中便明白,此事十有八九与她有些干系。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无意识双手交叠在一处。 “是。” 眼见云蓁竟是开口了,赵沁绣面色不由苍白了几分,那眸底陡然翻涌而上的怒火与悔恨,似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一般。“竟真是如此?”也无外乎赵沁绣如此。 就算是心智再坚强之人,在知晓自己的仇人,在灭了满门之后,竟是还利用了自己的美貌,毁了自己的一生,怕是也会几近崩溃。 不过,赵沁绣显然先前来时,便已然调整好了心境,此刻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不过片刻功夫,怒火便被她自己压了下去。 云蓁原本便没有隐瞒赵沁绣的意思,眼见赵沁绣这片刻功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不由甚为赞赏,定定的瞧着赵沁绣。 她总归是觉着,赵沁绣如此聪颖之人,知晓了那些内幕之后,既然来见了自己,那么怕是有什么想法。 至于是什么想法,云蓁心中已然大抵有了揣测,她的眸光在一旁垂头站着的琉璃身上转了一圈,也不等赵沁绣说话,便率先开口道。“赵小姐。” “你的弟弟妹妹,还在国内等着你。” “他们甚是担忧你,再加上。”云蓁轻咳一声,缓了缓,方才开口道。“你身子骨已然经不起消磨,虽说舟车劳顿会疲惫些,但到底可以好生休养。” 赵沁绣如何听不出云蓁这字里行间都是在关怀自己,只是。】 她眸底浮出一抹痛苦之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下去。 这个不过年方十八的妙龄少女,竟是给人一种格外凌厉之感。 “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沁绣日日不敢忘怀。”赵沁绣躬身道。“多谢郡主费尽心力替沁绣安排。” 她幽幽叹息一声道。“只怕可惜,沁绣今日会白费了郡主的一番好意了。” 云蓁目光定定的瞧着赵沁绣。“你可知晓你若留下,需要付出什么?” 赵沁绣抬头,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不避不让的与云蓁对视着,眸底透出坚定之色。 与云蓁不过对视了一个瞬间,赵沁绣竟是觉着云蓁那双眸子里头,好似沉淀了许多许多的东西,她不由有些茫然。 她记着,这位轻凰郡主,比自己还要小上些罢? 确实云蓁要比赵沁绣还要小上一岁,只是因为云蓁沉厚稳重的气质,在某种程度上,极其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年纪罢了。 寻常女子十五六岁便有人上门提亲,与她同龄的女子,有些已然是几个孩童的娘了。 而赵沁绣美名在外,为何会留至十八九岁还待字闺中。 只因当年的赵府一家已然是权倾朝野,左相又难免有读书人的傲骨,觉着无需利用女儿美色与旁的豪门世家联姻,再加上手下的几个儿子都不曾有赵沁绣的几分聪慧,故而右相极为看重赵沁绣,留着,乃是想若有合适的,便招个上门女婿。 这样有意培养下来,赵沁绣有些时候,乃是寻常男子比之不得的。 “沁绣心中十分清楚,劳烦郡主关怀。” 云蓁自然是清楚赵沁绣的秉性,定定的瞧了赵沁绣几眼,心知赵沁绣乃是下定决心上门,自己就算是强行将她送回泠国,她有心怕还是会潜回来。 她瞧着赵沁绣,竟是隐隐透露出了一股难以言状的惺惺相惜之感。 罢了,既然赵沁绣的态度已然表露的如此明显,那她便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眼见云蓁应下了,赵沁绣方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赵小姐有意留下。”一直默不作声的祁盛华陡然开了口,登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来。 “那么计划怕是有变。” 云蓁略略颌首道。“不错。” 原先她乃是想要借由着泠国使团回京的机会,将赵沁绣等人一并送回京都,只是可惜,这千算万算,未曾想到,赵沁绣竟是不愿回京,云蓁的目光在一旁的琉璃身上转了一圈。 第五十四章 讨回公道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装饰豪华而舒适的马车缓缓前行,兰泽神态慵懒的从马车里头钻了出来,目光在送行之人的身上流转了一圈,笑眯眯的开口道。“虽说时间短了些,但是与王爷倒是相谈甚欢。” 兰泽说话间已经站在了车辕上,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安瑞王的肩膀。 安瑞王面上一直端着个笑意,就算是兰泽现下的举措不合礼数,但到底他懒得与兰泽计较那么许多,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点了点头道。“与世子交往时日不多,但小王却觉着惺惺相惜,此生怕是再难遇世子这般的知己了。” 兰泽瞅着安瑞王面上装出来的可惜神色,心中不由暗骂这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比自己还要高深,但面上笑意却是又加深了几分。 连连哀叹,仿佛两人这些天的交情多么深似得。 两人又攀谈了两句,说话间安瑞王的目光下意识在兰泽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上流转了一圈。 兰泽伤在手臂,因为衣袖宽大,故而淡淡这样瞧,倒是也瞧不出什么,只是他凑近了一些,安瑞王能够清晰嗅到他身上浮出的,淡淡的药香。 兰泽似乎不曾注意到安瑞王的目光一般,他下意识的回眸,瞧向了后头跟着来的车队。 他眸光微微闪了闪,表露的甚是讶异。“泠国使团也是今日折返回京?” 安瑞王观察了一下兰泽面上的表情,觉着好似不似作假,他颌了颌首道。“不错。” 兰泽在原地驻足了片刻之后,仅仅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倒是没有上前攀谈的意思。 这乃是在安瑞王的意料之中,毕竟泠国使团里头,能够跟兰泽说的上话的镇南王下落不明,另外一名则又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兰泽跟泠国人交际本就不多。 现下不上前打招呼,也实属正常。 “此去一别,下次便轮到本世子做东,王爷莫要忘记本世子才是。” 这些话,都不过是些客套话罢了,两人心知肚明,但是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兰泽身子缩回马车后,掀起马车车帘向着后头缓缓行驶而来的车队瞧了一眼,便下令道。“走吧。” 他声音虽说懒散,但是面上神色却甚是凝重。 马车里头候着的,乃是他贴身的小厮,瞧见兰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斟酌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世子,便如此算了?” 兰泽掉头瞧了男子一眼,眉梢微微一扬,下意识伸手覆盖上自己的伤处。“这里毕竟乃是南唐境内。” “你还想让本世子如何?”就算是这样的场景下头,兰泽也好似控制不住自己一般,抚了抚自己的面庞。 似真似假的感叹了一句,开口道。“若是他们瞧上了你家世子我的绝色美貌,不肯放行。” “可如何是好?” 那男人被自家世子这面皮给堵得无话可说,犹豫了片刻之后,挣扎着低声的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 兰泽开了一句玩笑话后,面色却是逐渐沉寂了下来,眸光飞速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仿佛才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兰泽抬眸瞧了自己的小厮一眼,而后开口道。“传消息回国。” 接下来的话,因为兰泽刻意压低,几乎堙没在了车轱辘不断的滚动之中。 那小厮面色凝重的出了马车,徒留兰泽一人坐在马车之中。 兰泽摸了摸自己的下颌,目光深远,也不知想起了谁,突然低笑了一声。 “那丫头倒是有趣的紧。”他自诩聪明,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被云蓁耍了个团团转。 那丫头倒是有趣的紧,但是太过聪明了,他可是招架不住。 都道是无福消受美人恩,兰泽摇了摇头,下意识便叫唤了一句。 “明萱。” 兰泽抚了抚下巴,心中暗道。 其实,他也只是吃了些暗亏罢了,若是当真迎面对上,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兰泽如此一想,又觉着有些可惜。 “只是可惜啊,怕是晚了些。” 在兰泽尚且在喟叹之际,下一秒一名女子钻了进来,瞧见兰泽后面上浮出一抹古怪之色,别别扭扭的靠近了一些。 “你在干什么?怎的在外头磨蹭了如此之久?” 兰泽斜眼瞧了瞧这个别别扭扭的女子一眼,心中不由觉着,这女子有些时候还是愚笨些好,省的,每日里头心思还得猜来猜去的。 听出兰泽话中的不满,明萱眼皮一跳,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无事无事。” 趁着兰泽收回视线,明萱不由嘟囔道。“这不是进来了么,怎么搞的好似要吃人似得。” ..... 送走了陵兰使团,安瑞王并未先行离去,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后头的那些人迎上来。 毕竟就算是他避之惟恐不及,但是这车队已然行进到了身侧,他总不能见着就躲? 只是不同于陵兰使团里头还算温馨而肃穆的气氛。 泠国使团里头,便显得未免太过冷寂而颓唐了,那些人抬眸瞧向安瑞王的眼神,也不是那么和谐。 若非是要护送许公子的尸首回国,单单这些人怕是不愿回国的。 安瑞王被这些人同仇敌忾的目光盯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由退了几步,眉梢微微一扬,就算他交际手腕如何高明,被这般瞧着也难免不知如何开口。 安瑞王瞧着泠国使团车队缓缓离开,还未来的及松下一口气,却发觉那车队竟是缓缓停了下来,第一辆马车里头钻出来的男子白衣素裹,面无表情的瞧了安瑞王一眼。 “原是安瑞王。” 安瑞王额角一抽,下意识倒退了一步,瞧着这名男子的模样,怕都是来者不善,他一时竟是不知摆出个什么表情。 仔细瞧了一眼这名男子,觉着有些眼熟,不由搜肠刮肚的在脑中回忆了一圈,终于是寻出了这人的资料。 好似乃是这位逝世的许大公子的副手,名叫程昱?官衔是什么,他也记不太清了。 只是这位在国宴上不曾开过口,给人的印象不深,故而还得安瑞王思忖个半天。 安瑞王斟酌了半晌,方才憋出几个字道。“节哀。” 却不妨这两个字,却好似触及到了什么一般,程昱眸泛出血红,死死瞪着安瑞王,重复道。“节哀?” 安瑞王被这气势逼得退了一步,万分尴尬。 “好一个节哀。”程昱不住点着头,面上的笑容,让安瑞王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凉。 只是到底,程昱控制住了自己,转身拂袖便要离去。 “今日一别,劳烦安瑞王禀呈南唐陛下,此事,我泠国定然是要讨回个公道的。” 安瑞王哑了声,一时不知如何回复。 想来,程昱要的也不是安瑞王的回复,接过一旁人手中的马鞭,翻身便要上马。 安瑞王松了一口气,侧身让开。 他也着实想不明白,不知父皇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竟是将事情闹成这副模样,好好的喜事,被搅合成了丧事。 这泠国日后若是要个解释,可要如何是好? 只是程昱才刚刚坐稳,便只听身后陡然传来几声马匹接近之声,被声音惊动,众人齐齐向后瞧去。 却发觉那些人已然逼到了近前,因为剧烈奔驰的骏马长鸣一声,尘土飞扬,一时扬起的风,卷起了马车的车帘。 便在此刻,那马匹好似陡然失控了一般,猛地一甩。 将马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正好将那人甩进了马车之中。 “啊!”里头坐着的人好似被吓了一跳,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在场众人都被这等变故吓了一跳,骑在马上的程昱当即变了脸色,一踏马背,便上了马车车辕,一把便将滚进了马车之中的男子给揪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 将男子丢了出去,程昱面上好似凝了一层霜般。 “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那男子不敌程昱的手劲,也好似未曾抵抗便被程昱给揪了出来,他磕磕巴巴的跪在地上。“饶命,饶命。” “此事并非我本意。” 只是程昱哪里会听这男子的解释,一甩马鞭,重重的击打在车辕之上,瞪着一双眸子。“你们南唐未免欺人太甚。” 安瑞王眼见程昱盯着的乃是自己,心中不由觉着甚是憋屈,瞧了那跪在地上的男子一眼,开口道。“此事理当乃是巧合。” “巧合?”这个字眼明显是刺激到了程昱。 “你们南唐当真是甚多的巧合。”程昱冷笑连连,攥着马鞭的手死死掐着。“这也是巧合,那也是巧合。” “你们莫不欺我泠国无人?” 安瑞王下意识退了一步,颇为心惊的瞅着男子,似乎生怕男子会突然扑上前来。 心中同时浮出一抹不耐烦之色,不过到底是他们理亏,毕竟这泠国使臣在南唐境内出了事故,若非是这尸首不能多留,想必这些人不会就此罢休。 “此话严重了。”便在安瑞王百口莫辩只觉得头痛欲裂之际,身后陡然传来男子甚是沉稳的声音。 程昱回眸死死盯着声音所来方位。 却不妨那声音的主人,已然一鞭子打下,击打在地上那不断扭动着的男子身上。 男子惊呼一声,但却不敢躲闪,死死扛着。 “你这狗奴才,如此不识好歹,竟是冒犯了泠国使臣,若是让使臣受了惊吓,就算是诛你九族也不为过。” 程昱抬眸咋样一瞧,发觉乃是陈景王皇甫珩,面上的表情也未曾有片刻的缓解。 待到皇甫珩停下鞭子,抬眸瞧向程昱,开口道。 “奴才不懂事,乃是小王管束不严,让使臣受惊了。”还不待程昱开口,皇甫珩那阴郁的眉目,突然一冷,沉声下令道。“将这狗奴才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不理会那哀嚎着的男子,皇甫珩重新将目光挪动到程昱的面上。 他面上端出一副哀戚之色,低叹道。“都是小王御下不严,劳烦泠国使臣多多担待。” 皇甫珩顿了顿,方才开口道。“父皇特命小王前来,一来给泠国使臣赔罪,二来让使臣宽心,定然会给泠国一个交代。” 这一番唱作俱佳,堵得程昱无话可说,他退了一步,冷冷的与皇甫珩对视着。 皇甫珩面上竟是愧疚之色,让人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如此便好。”程昱自然也知晓见好就收,知晓就算是在这里扯,也扯不出什么,翻身上马道。 “不必劳烦王爷了,告辞。” 眼见程昱连几句客套话都懒得说,皇甫珩面上也未曾浮出什么不平之色来,只是站在原地。 安瑞王站在一旁静静瞧着,心中有了计量,越发觉着,皇甫珩心计深沉,自己以往怎的没有发觉。 “皇兄。”皇甫珩自然注意到安瑞王的目光,躬了躬身行了礼,兄弟两个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安瑞王率先离去。 待到安瑞王离开,原先那个被皇甫珩下令,说是被拖下去剁碎的男子,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皇甫珩的身侧,低声道。 “王爷,马车之中,只有一名男子。” 皇甫珩眉头紧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五章 至关重要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许久的缄默在几人之间飘荡,云蓁伸手揭下几乎盖住了她大半张容貌的斗篷。 她顿了顿,鞭挞着坐下的马匹略略靠近了一些,因为身高的缘故,她要略略弯下腰,方才能瞧见马车里头的场景。 兰泽兴许是先前当真并未想过,云蓁竟是当真会来送他。 故而被云蓁接近之时,他正伸手揪着明萱的头发,此处正好被云蓁收入眼底。 以兰泽那张面皮的厚度,也不自觉略略有些尴尬,不由松开了手。 “没想郡主竟是会前来送本世子。”兰泽未曾动,只是隔着不大的车窗与云蓁对视着,眸底有着显而易见的诧异。 云蓁微微一笑,开口道。“世子这说的哪里话。” “毕竟正如世子所言,你我也算的上是朋友了。” 兰泽眉梢微微一勾,总觉着云蓁如此开口,接下来的话,怕不是他爱听的。 果不其然,云蓁略略偏头,向后头瞧了一眼,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淡淡笑意。“既然算的上是好友,那么请世子助我一个小忙,世子怕是不会拒绝吧?” 因为窗台太小,局限了兰泽的视线,故而兰泽没法顺着云蓁的目光望过去。 但是他乃是个聪明人,心中已然有了估算,他眉梢微微一扬,抬眸瞧了云蓁一眼,不由苦笑道。“郡主当真是半分亏也吃不得。” 只是这句话罢,兰泽自己都不由顿了顿,隐隐觉着,这句话好似有些耳熟。 自己好像是在哪里说过。 云蓁也不接话,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瞅着兰泽,被那双漆黑的眼珠子瞅着。 兰泽唯有甘拜下风。“郡主都已然出现在这儿了,哪有容本世子拒绝的余地?” “只是。”兰泽笑眯眯的开口道。“郡主此番又打算如何?” 云蓁长睫微眨,眼见后头的泠国车队已然接近了些,她伸手将斗篷帽子给盖上,登时掩盖去了她大半张脸。 兰泽只能看的到她的红唇一张一合的,清冷的声音淡淡道。 “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世子。” 兰泽眉梢微微一勾,眼见云蓁转马便要离去,他忙开口道。“郡主便准备留下这么一句空口白话?” 云蓁的动作微微一顿,兰泽似乎感觉到云蓁的眸光挪了过来,嫣红的唇瓣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君子一诺,重如千斤。” 这话说的虔诚而严肃,但兰泽却是从那清冷而平稳的声线之中,听出一股嘲讽滋味。 他如何听不出云蓁这话,乃是在一语双关的讽刺自己? 云蓁的意思是,只要陵兰表露了好感,日后自然是亏待不了他们。 但这前提是,陵兰不可与泠国为敌。 正如他先前所说,云蓁当真是半分亏都吃不得。 兰泽被这话说的,心中甚不是滋味,但是眼见云蓁已然有意策马离开,又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 便在兰泽犹疑之间,云蓁陡然拂袖,一封信件,便顺势的从窗台间落了进来。 兰泽下意识的伸手接在手中瞧了一眼。 明萱眼见突然落了一封信件进来,她探头向着窗口方向瞧去一眼,心中不断琢磨,先前那名女子莫不就是兰世子长期念叨的那个女子? 想起这个,明萱便觉着心口一阵阵发酸,耳朵也不自觉的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瞧来都有些蔫蔫的。 兰泽的手指在信封上的几个字上流连着,上头写着的几个字,让他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本想拆开来瞧瞧,只是眼角余光落在一旁的明萱身上后,他定了定神,将信件收入了怀中,不自觉的伸手揪了明萱的耳朵一下。 明萱登时哆嗦了一下身子,下一刻整个人便犹如壁虎般,贴在了马车车壁上,警惕的瞅着笑眯眯的兰泽,磕磕巴巴的开口道。 “世子,你想做些什么?” ..... “郡主,身后跟上来了不少尾巴。”云蓁身上墨绿色的斗篷在风中舞动飞扬,因为速度极快的缘故,那斗篷呼呼作响,不到片刻功夫,便被风卷动着,挂在了脑后。 云蓁一手紧紧攥着马缰,一手拎着那斗篷,微微偏过头,瞧向了身后。 只是因为身后尾巴远远吊着的缘故,故而云蓁并未瞧见什么人,她唇角不由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伸手一甩马缰,开口道。“走。” 她此次带的人不多,因为已然出城的缘故,偏离官道后,路上小路四通八达的。 身后尾随而来的那些生怕打草惊蛇,只敢远远吊着,此刻注意到了不对,策马追上前来时,云蓁等人已然分散开来。 那尾随而来的人,不由咬了咬牙,只得分开追捕。 待到所有人盲目的追随着前头奔走的马匹离去,从另外一条岔路方才慢悠悠的踏出两匹马来。 云蓁伸手将额角吹散的鬓发挽到脑后,瞧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眉梢微微一扬。 “琉璃她们,应当无事吧?”跟在云蓁身后的小九开声问道。 他下意识说罢,却未曾想云蓁突然转过了身子,目光淡淡的扫过来一眼。 小九下意识垂下眸子,低声道。“紫苏姑娘的易容虽说一绝,但是到底武功却是下乘之数,若是一不小心。” “无妨。”这点云蓁怎会不知晓?“不是有茹姨在么?” 听到此番,小九也不由有些沉默。 毕竟云蓁原本的计划,便只是远远吊着那些人,紫苏他们只要时不时甩开便可。 按照琉璃他们的能力,不出意外,要引走众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蓁伸手抚了抚面上的易容,将手中墨绿色的斗篷揭开,露出里头英姿飒爽的男装,她略略拨了拨,将原本盘在脑后的头发散开,而后用个发冠简单束起。 便是个朝气蓬勃眉眼飞扬的男子打扮。 最后瞧了一眼琉璃等人离去的方向。“走。” 小九跟在云蓁身后,瞧着云蓁略显单薄的身影,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 赵老于她有恩,她原本是想护赵沁绣周全的。 所以,云蓁先前是准备让赵沁绣跟随着泠国使团回国的,只是未曾想赵沁绣向来有自己的决断,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那么云蓁便唯有顺着她的意思来了,毕竟,那赵沁绣乃是个聪慧姑娘,若是留下来,对云蓁的助力不小。 云蓁原本是如此打算,现下既然赵沁绣要留下来,那么原本的计划不得不变动一下。 虽说她暴露身份不是本意,但是到底是被皇甫珩察觉出了自己的所在,若是不搅乱一下皇甫珩的视线的话,这里毕竟乃是南唐,要是皇甫珩专心想要揪出自己来,自己也着实无处可躲。 故而,云蓁便请茹姨走一趟。 只是茹姨未免年纪大了一些,扮演起自己来,未免有些吃力,茹姨再三思量之下,便将紫苏给揪了去。 紫苏虽说模仿功夫不到家,但到底骗骗外人还是可以的。 她先前受到消息,说是泠国使团出城前,皇甫珩还特地赶了来,费尽心思的安排了一出戏,想要探查探查泠国使团里头到底有没有她的存在。 皇甫珩乃是个多疑的性子,若是轻易便告诉他轻凰郡主藏匿在泠国使团之中,他怕是一丁点都不会相信。 故而云蓁此番方才折腾了这么一出。 先前纵马拦下陵兰使团,一来是想让兰泽吃些暗亏,与泠国同行,至少在同行之中,皇甫珩不会如此丧心病狂的对泠国使团下手。 二来,也是为了吸引皇甫珩的注意罢了。 而先前留下的那封信件,只是为了给皇甫珩一个错觉,一个陵兰也隐隐站在了泠国这边的错觉罢了。 只是这个错觉,只能让皇甫珩略有收敛,却不能给他什么震慑。 一旦泠国使团与陵兰使团就此分别,怕就没了这个震慑。 毕竟,自打一开始,南唐针对的,便是泠国。 不管陵兰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于公于私,都不会为了这个跟南唐撕破面皮。 而这途中,琉璃她们则起着吸引敌人,继而扰乱视线的作用。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棋,第二部棋,皇甫珩的那些眼线,会发觉,琉璃她们会瞧瞧回到泠国使团之中。 至于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轻凰郡主。 皇甫珩为了这个必定会不断派人前往探查。 等到真正探查出来,怕是已然晚了。 而现下,虽说不知皇甫珩到底对多疑的南唐陛下说了什么,南唐陛下方才将人给放了出来。 但若是当真如云蓁先前所猜测的那般,皇甫珩将自己的存在说了出来,以换取南唐陛下的丁点信任。 这种并不牢靠,摇摇欲坠的信任之下,云蓁瞬间便可将其土崩瓦解。 毕竟,南唐陛下乃是一切的主谋,在听到泠国的轻凰郡主一路追了过来,心虚的同时,定然会觉得十分诧异,但是仔细斟酌斟酌,又觉得这个极有可能。 这半信半疑之下,便只有放手去让皇甫珩勘查。 皇甫珩自然是不会让他失望。 毕竟她倒是当真来过。 只是南唐陛下万不会轻信皇甫珩一人所言,这时候,云蓁只要,稍稍篡改一些东西。 当一切的证据呈送到了南唐陛下面前,那些显而易见的漏洞,便会由这篡改的一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个至关重要的一点。 方才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云蓁眸底暗潮翻涌,她现下有的时间。 以往的那些仇,她要他们如数奉还。 只是可惜了。 赵沁绣她。 第五十六章 心烦意乱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悄无声息的摸回房间之际,房间内已然有一人存在了。 这些天下来,祁盛华出了不少力,他眼帘下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这几日想来他也不曾得以安眠。 云蓁放缓了步子,轻柔的在祁盛华的面前站定,目光灼灼的盯着祁盛华瞧着。 今儿的祁盛华好似睡得极熟,俊美白净的面庞上浮着淡淡的笑意,乃是一副极为放松的姿态。 只是这放松还未持续半刻,祁盛华也不知梦到了些什么,那原本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眉眼,竟是突然皱了起来。 云蓁目光也不自觉的放柔了一些,在美人榻前蹲下,瞧着祁盛华俊美的面庞,竟是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去抚平祁盛华的额心。 只是她的手指还未触及到祁盛华,手腕便被祁盛华下意识的掐住。 “回来了?”祁盛华的声音之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沙哑。 而后那只掐住云蓁手腕的手,便顺势改握为牵,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五指强行分开云蓁的五指。 “恩。”云蓁任由祁盛华牵着,瞧出祁盛华现下还有些倦怠。 不由任由祁盛华牵着在美人榻上落座,居高临下的瞧着祁盛华。“这些日子里头,辛苦你了。” 祁盛华眼珠在紧闭的眼眶之中转了转,听闻云蓁这话,面上已然浮出了一层薄薄的笑意,唇角抿了抿。 身子略略撑起来,面颊略略前倾着。 他声音之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你便说说?” 云蓁哪里会不知道祁盛华的意思,颇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是没个正经。” 祁盛华睁开眸子,那眸底好似缀着漫天星光般,里头盈满笑意,就这么静静的瞅着云蓁。 陡然,他伸出另一只手,按压住云蓁的头,轻轻的在云蓁的额上落下一吻。 片刻的温存之后,祁盛华略略撑了撑身子坐了起来,淡淡开口问道。“人都送出去了?” 云蓁点了点头道。“倒是都送了出去。” 她跟祁盛华对视着,眸光闪烁,不由开口道。“你何时动身?” 祁盛华似乎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眉头不由锁紧了一些,但是到底他心中也十分清楚。 这泠国与陵兰都已然动身,苌楚怕是拖延不了太久。 再加上。 若是时间拖延的久了,让皇甫珩有所察觉,那便得不偿失了。 云蓁的计划若是一字落错,便是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云蓁费尽心思,他也着实是不想拖她后腿。 “且瞧瞧程丘罢。” “不如,我留下来陪你可好?” 云蓁也能大抵猜测出祁盛华的心思,不由摇了摇头道。“无妨。”她似笑非笑的瞅着祁盛华。 “苌楚那边,你怕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罢?” 毕竟,祁盛华为了守着她,先前已然在泠国多逗留了许久的时日了。 此次也只是借着使团之名罢了。 祁盛华眸底不由浮出一抹讶异,略略顿了顿,苌楚那边来信,他从未避讳过云蓁,但云蓁一向是不上心的状态。 现下瞧来。 云蓁莫不是,听到了他与茹姨的交谈? 心知祁盛华怕是在揣测什么,云蓁淡淡一笑,眸光闪了闪,开口道。“紫苏此番前去泠国,带了我的一封信件。” 祁盛华不明所以的抬眸瞧了云蓁一眼。 竟是发觉云蓁下意识的偏过了头,祁盛华心中不由一动,撑着身子与云蓁面对面。 “是否乃是我所想的那般?” 在祁盛华瞩目之下,云蓁强行定了定神,缓缓扯出个笑来。“若是顺利,处置完南唐此处的事情。” “大抵便可了。” 意思到云蓁在说些什么,祁盛华面上不由浮出一抹笑容,目光定定的钉在云蓁的面上,伸手一把将云蓁搂入怀中。 “既然是如此,那我便回国好生准备。” ..... 屏退左右,安瑞王沉思着不断在房间内踱步,终于开口道。“先生。” 黑暗之中人影微微动了动,在安瑞王开口不久之后,便有人淡淡应了一声。“王爷自从回府之后,便处于一片忧思之中。” “不知王爷到底是遇上了什么?竟是愁眉不展?” 安瑞王停下步子,顿了顿,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一副不知该从何处说起的架势。 黑暗之中,那人身形晃了晃。 “王爷若有思虑,不如与我说上一说。” 安瑞王的目光下意识便追溯在了黑暗之中那人的身上,突然提出要求道。“先生跟在本王身侧也有大半年了,只是我都快忘了先生真容,先生不如出来与本王面对面交谈如何?” 那黑暗之中的男子似乎不曾想到安瑞王竟是提及这个要求,隐藏于黑暗之中的人影眉头微微一挑,觉着甚是奇怪。 但是瞧着安瑞王这副模样,好似推拒干净也是难以做到一般,不由微微顿了顿,还是从黑暗之中跨出了一步。 因为长久不见阳光的缘故,男子的肤色很白。 感觉到安瑞王的目光在自己的面上流连着,男子身形微微一顿,恭敬道。“王爷。” 若是云蓁在此,定然会一眼将男子瞧出来,正是柳贯。 柳贯虽说已经跟在了安瑞王身侧大半年的时间,但是因为癖好干系,除去刚刚跟在安瑞王身侧的那段时间,其余时间都是隐于黑暗之中。 眼见柳贯出了来,安瑞王拂袖请道。“先生请坐。” 柳贯的目光顺着安瑞王的目光瞧去,他十分有分寸的在安瑞王身前站定道。“这横竖不合礼数。” 安瑞王定定的瞧了柳贯一眼,倒是未曾勉强,幽幽叹息道。“先生有所不知。” 柳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道。“王爷若是有忧心之事,不妨一谈。” 安瑞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开口道。“父皇他。” 听到安瑞王竟是突然提及陛下,柳贯眸光微微一转,眉头一皱。“不知殿下到底是为了何事忧心?” 安瑞王摇头道。“这两日,陈景王不知领了什么差事,竟是几日不见踪迹。” “弟妹便寻到本王,让本王进宫探探口风。”安瑞王斟酌了片刻。“此事倒是也算不得什么。” “本王进宫一趟,父皇却并未透露一丝口风。”安瑞王抬眸瞧了柳贯一眼。 “父皇原本就因为三弟腿疾的缘故,对三弟多有偏颇,此事先生想必也是知晓的。” 柳贯眸光闪烁,眼见安瑞王的目光已然挪动到了自己的身上,便斟酌了语气,开口道。“王爷就是为此事心烦意乱?” “先生不知。”安瑞王幽幽叹息。“本王总觉着,父皇好似瞒了些什么。” “此事成和亲王心知肚明便也就罢了,可本王这些日子探查了一番,觉着好似,就三弟知晓些什么。” 安瑞王面上的忧虑可不似作假,柳贯眸光闪动,大抵明白了安瑞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仔细思忖了片刻后,不由意味深长的开口道。“王爷忧思,在下大抵清楚了。” “不过,王爷是否忽视了些什么。” 听到柳贯如此说,安瑞王不由疑惑的抬头。 柳贯意味深长道。“陈景王可是有腿疾,此乃要害。” 安瑞王似乎也被这话提点了一般,眸光闪了闪,犹疑着开口道。“可是,话虽如此,但是本王瞧着三弟平日里头走路,若是缓步,旁人也瞧不出他有腿疾。” 听安瑞王提点出重点,柳贯垂眸,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那按王爷之意,不妨对陈景王多上些心罢。” 安瑞王点点头,似乎当真在思量这个可行性。 “不如此事便交由先生,劳烦先生为本王筹谋了。” 此话乃是在柳贯的意料之外,他正想推拒一二,却不妨陡然有人从外头进了来,柳贯眉头一拧,便藏了起来。 那人在安瑞王耳畔低语了几句,安瑞王便起身跟着走了。 只是柳贯动作太快,故而并未瞧见安瑞王此刻的面色,显得十分古怪。 若是被他瞧见,定然警觉一二。 只是可惜,安瑞王直至出了厅堂,都未曾向身后瞧去一眼。 安瑞王跨出厅堂之后,便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那引着他出来的,明显乃是他的心腹,自然是瞧出了安瑞王现下的心情不愉,他凑近了一些,低声道。“王爷,发现了如诗姑娘的踪迹了。” 安瑞王眸光微微眨动,不由面露诧异的转头瞧向男子。 “你说什么?” “如诗?” “如诗在哪?” 那人眼见安瑞王面上掩盖不住的兴奋之色,果真还是十分在意如诗姑娘,心思一动。 不妨安瑞王片刻的惊喜之后,他眸底不由浮出了一丝的疑惑。“你们在哪发现的如诗?” “不是让你们莫要去寻如诗么?” 那人未曾想到安瑞王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时怔愣的瞅着安瑞王,呐呐开口道。“倒不是我们有意去寻如诗姑娘,只是先前在跟踪陈景王后,无意之间,发觉了如诗姑娘的踪迹。” “你说什么?”安瑞王转过脸。 那人瞧着安瑞王面色黑如锅底,也不知自己的那一句触及到安瑞王的底线,忙要跪下,却不妨被安瑞王冷厉的目光扫到。 身子登时就僵在了原地。 “属下等人发现如诗姑娘的时候,她的处境不是很好。” 那人仔细观察了一下安瑞王的面色,补充着开口道。“似乎受了不少磨难。” “属下等人乃是暗暗将如诗姑娘带回来的,若是王爷有旁的安排。”那人犹豫一下。“属下可悄然将人送回去。” 安瑞王面色微微一沉,那目光落在那人身上,那人只感觉身上好似被刀割一般,额角不由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实在是难以揣测出,安瑞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安瑞王眼底浮出一抹挣扎,片刻之后,还是犹豫道。“罢了,莫要声张。” 他脚步微微转了转,“且好生安抚着,本王得空去瞧瞧。” 那人似乎不曾想到安瑞王竟是如此打算,犹豫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安瑞王的面色,不敢多话,低声应道。 “是。” 第五十七章 磋磨自己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尽管安瑞王心中已然有了准备,但是在瞧见赵沁绣之时,也不免心中暗暗心惊,万万不曾想到,这几日时间不见,如诗便变成了如此模样。 那原本便纤细的手腕,此刻却宛如会被随时折断一般。 只是到底如诗的底子好,虽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到底美人如画,就算是如此,也只是给人怜惜之感。 安瑞王站在纱幔前头,静静瞧了一眼好似陷入了沉睡还不甚安稳的赵沁绣,不由偏头瞧了一旁跟过来的医女,低声问道。“这乃是怎么回事?” “王爷。”那医女被安瑞王冷厉的眼刀下的一哆嗦,身形微微一躬,低声道。“这位姑娘....” 只是她极其有眼力,眼见安瑞王的神色不对,忙改口道。“夫人日夜颠倒,身体虚弱,只要好生将养,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这都睡了一日了。”兴许是出于怜惜赵沁绣,安瑞王下意识的压低了些怒气,指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赵沁绣开口道。 “你瞧瞧这都成了什么模样,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若是她现下还不清醒。” 那医女被吓得不轻,忙跪倒在了安瑞王身前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安瑞王可不管那些,万万不曾想到,见到的乃是个病恹恹,神志不清的赵沁绣,好歹是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些天的人儿,他瞅着难免有些心疼,正想再给那医女开个时间。 未曾想,那医女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而后竟是陡然兴奋的叫道。“王爷,夫人清醒了。” 安瑞王下意识的便将目光挪动过去,发觉赵沁绣眉头紧紧锁在一处,身子无意识的晃动,好似当真有了清醒的迹象。 他面上不由浮出一抹喜色,忙低喝一声道。“还不快来给夫人瞧瞧。” 那医女当即领命,上前给赵沁绣把脉。 只是那医女的手指方才触碰到赵沁绣的手腕,赵沁绣便悠悠然转醒过来。 初醒过来,赵沁绣还有些迷蒙,茫然的环视了四周一圈。 “你,你是何人?”她的声音低哑而滞涩,却是听不出原本的娇俏了。 安瑞王的眉头不由紧紧锁在了一处。“如诗,你醒了?” 赵沁绣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缓缓抬眸瞧向出声的方向。 在瞧见安瑞王的那个刹那,眸底浮出了一抹惊喜之色,只是不到片刻功夫,便被另外一种复杂的情绪给压制了下去。 最后趋于平静。 “王爷。” 安瑞王的目光未曾从赵沁绣的身上挪开,自然是察觉到了赵沁绣此刻的不对劲,他眉头一蹙。 只是碍于这名医女还在此,故而方才未曾开口。 “夫人醒了就好。”医女收回自己的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去收拾自己的药箱。“只要服用些调理身子的药剂,接下去便无妨了。” “其实最为主要的乃是休养。” 说罢,那医女开了几贴药,又嘱咐了几句忌口。 便提着药箱告辞。 安瑞王此刻的目光方才从赵沁绣的身上挪开,落在了那名医女的身上。“等等。” 那名医女原本跟在丫鬟的身后,想要离去,听闻此话,停驻了脚,恭恭敬敬的回转过身子,行礼问道。“王爷可还有旁的吩咐?” 安瑞王飞快的扫视了那名医女几眼,沉声道。“我府上正好缺名医女。” “你便留下听职。”安瑞王若有所指道。“将夫人的身子给我调理妥帖了,再出府不迟。” 那名医女愕然之下,一时忘记仪态。“可是。” 安瑞王目光一扫,那一旁的丫鬟立即补充道。“王爷慈恩,留下你,还不快谢恩?” 那医女面上浮出一抹犹疑,但是瞧着安瑞王的面色,却不敢反抗,唯有咬了咬牙,应下了。 安瑞王这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招呼了人让人将这名医女安排住下,就住在赵沁绣隔壁的房间里头,方便随时召唤。 “你叫什么名字?”安排好一切,安瑞王想起问名字。 那名医女恭敬的回答道。“不才,名唤无双。” “恩。”安瑞王摆了摆手,便让人将无双带了下去了。 安瑞王府自然是不可能缺个医女,只是安瑞王多方考虑,按照心腹先前所说,如诗乃是暗自带回来的,还不知晓,如诗与陈景王到底有什么干系。 出于慎重,他自然得多番考虑。 让府里头的医女来瞧瞧倒是不可,只是府内的医女对他院子里的那些女人都眼熟的很,难免嘴杂。 若是传了出去,平白无故倒是添了几分麻烦。 安瑞王如此思忖着,倒是未曾注意到无双在退出房门之时,还堪堪回转过身子,与赵沁绣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名唤作无双的医女,自然乃是云蓁。 云蓁也不曾想到,原本是出于以免出岔子的情况下,方才让人寻了这么个身份。 万万没想到,安瑞王竟是下令让她留下了。 云蓁一面跟随着丫鬟行走,一面心中暗暗思忖。 她原本的身份便十分尴尬,现下既然安瑞王要自动将她纳入羽翼之下,那何不将计就计? 只是,她要传消息回去,支会祁盛华一声,以防出了什么岔子。 至于赵沁绣,既然乃是她自行选的,想必她自己心中自有思量。 云蓁的目光越过房门,好似要透过房门瞧进里头一般。 那些消息,安瑞王从赵沁绣的口中得知,总归是要比在自己这里得知,怕是更添几分信任。 毕竟,安瑞王对赵沁绣还是有几分喜爱的。 不论是出于对赵沁绣的那张皮相,还是源于赵沁绣那个人。 似乎是疑惑云蓁为何停驻下脚步,前头引路的丫鬟疑惑的转过头瞧了云蓁一眼。 “你在想些什么?” 云蓁忙上前道。“王爷虽说要我留下,但是我不曾于家人交代,也不知到底要留下多久。” “我想着,要给家人传个信。” 听见云蓁如此说,那丫鬟顿了顿犹豫着开口道。“这个待会儿,王爷理当会有安排。” ...... 等到房间剩下了他们两人之后,便陷入了难以言状的诡异氛围之中。 安瑞王眼见赵沁绣一副不愿与自己多谈的模样。 心中低叹了一口气,倾身拨开了半拢的纱幔,坐了进去。 赵沁绣还是保持着原状,那双洁白如玉的手腕搭在头边,一动不动的模样,瞧来脆弱的让人怜惜。 安瑞王伸手原本是想去握赵沁绣的手腕,但是看她那不盈一握的脆弱手腕,生怕自己稍稍用些力气,便将她的手腕给直接折了,不由低叹了一声,开口道。“你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 赵沁绣话还未说,便已然猛地低声咳嗽起来。 安瑞王眼见这副模样,忙端起放置在一旁的清水,喂给赵沁绣喝。 只是他到底从未伺候过人,向来都是旁人伺候他,未免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之间,反倒是让赵沁绣呛到了。 安瑞王略略慌乱的伸手拍扶着赵沁绣的背脊,给她顺气,一面又觉着自己触手可及之处,未免太过单薄。 安瑞王暗暗心惊之中,却不妨赵沁绣陡然支起了身子,推开了他。 她力气不大,但是逃离他的怀抱是做得到的。 安瑞王一愣,还未表露出不悦,便发觉赵沁绣竟是身子一歪,眼见脑袋便要撞上床幔。 他下意识的便伸手将赵沁绣捞入了怀中。 “莫动。” 他心中原本还存着的几分恼火,因为赵沁绣纤瘦的模样,登时冲散了不少。 当初他们在满堂春吵了一架之后,第二日赵沁绣便不见了踪迹。 后来他找寻了那般久,都不见她踪迹,害的他都快疯魔了。 虽说,最后,还是碍于某种原因放弃了。 但是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安瑞王面上的轮廓都不自觉的柔和上了几分。 赵沁绣原本还有些力气挣扎,只是到了后来,她的那点力气,着实就跟给安瑞王按摩一般。 最后她累的头晕眼花,但是安瑞王却没有半分反应。 “你这些日子到底去何处了,你可知晓,我寻你寻的快要疯魔了。”美人在怀,这种感觉让安瑞王甚是舒心。 这段时日以来的阴郁,好似都冲散了不少。 未曾得到赵沁绣的回话,安瑞王不由低头瞧了一眼,却是发觉美人目光空洞,眼角泛出晕红之色,泪意盈盈的瞅着他。 赵沁绣现如今的肤色本就十分苍白,再加上含着泪的模样,让安瑞王的心脏都突突直跳。 心疼的不行,他生怕稍稍用些力气,便会将赵沁绣的手腕给捏碎,他小心翼翼的捧起赵沁绣的面庞,用拇指小心翼翼的刮去赵沁绣眼角的泪痕。 只是不知为何,赵沁绣的泪水,好似越擦越多,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得,唰唰的掉落,根本不给安瑞王反应的机会。 “你这是怎么了?”瞧着赵沁绣咬着唇,就是不肯开口的模样,安瑞王不免也有些恼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赵沁绣兴许是瞧出了安瑞王的不耐烦,伸手推开安瑞王的手臂,没了安瑞王的支撑,她瞬间瘫软在了床上,颤颤巍巍的伸手替自己抹去眼泪。 安瑞王脑中灵光一闪,以为赵沁绣还在生气,赶忙开口道。 “我这些日子遍寻你不到,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你说说话罢。” “你明明知晓,我与那承欢郡主并无什么交集,你何须这般磋磨自己?” 第五十八章 一手安排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兴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赵沁绣的目光不由亮了亮,勉力撑起了自己的身子。 眼角默默滑下的泪珠儿也有了片刻的滞留,她终于是开口说了一句。“如诗如何,与王爷有何干系?” 安瑞王万万没有想到,赵沁绣开口的第一句会是这个,他脑中嗡嗡作响,不由怒上心来。 伸手便掐住了赵沁绣的下巴。“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句?” 只是就算是赵沁绣尚且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是那股子傲气却是丝毫不减,清亮的目光不避不让的与安瑞王对视着。 赵沁绣那倔强的神情与她此刻柔弱的身子成了鲜明的对比,安瑞王气急了,但瞅着赵沁绣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着实是下不去手,不由气急了吼道。 “本王与承欢之间说到底并无什么干系。” “你要本王解释多少句?”因为被赵沁绣那双眸子瞅着的关系,安瑞王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但是声音却是不自觉的又压低了一些。“承欢那个性格,你也清楚。” “她胡搅蛮缠,你又何须与她一般见识。” 似乎是想要安抚赵沁绣,安瑞王目光微微一转,开口道。“你怕是还不知晓罢,承欢因为太过胡搅蛮缠,被送入了尼姑庵里头去了。你若是瞅着她着实烦心,她日后也不会再来寻你的错处了。” 赵沁绣似乎当真乃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微微一怔。“送入了尼姑庵之中?” 安瑞王眸光微微一闪,开口道。“不错,她毕竟也及笄了,还如此不知礼数,着实是过了些,便被送入了寺庙之中,日后怕是再也不会来寻你的错处了。” 安瑞王这故意挑拣着话说,若是当真第一次听闻此话之人,怕是还会以为,乃是承欢惹了他,所以才被送进了庵里头。 眼见赵沁绣的情绪果真是好了不少,安瑞王不由松了一口气,柔声道。 “我想来是极其看重你的,你想必心中也甚是清楚。” “恩?”安瑞王顿了顿,等到赵沁绣心情略有平复,方才开口道。“你可知晓你莫名失踪,让我如何忧心?” “你瞧瞧你,这才多久,你便将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安瑞王抚了抚赵沁绣的纤细的手腕,开口道。“我一时不在你身侧,你便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 赵沁绣冷眼瞧着安瑞王自导自演,眉头微微一拢。 “你且跟我说说,你这些日子,到底是去何处了?” 若说是不心寒,那便是假的。 毕竟赵沁绣初进满堂春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安瑞王,安瑞王口口声声被她说折服,此刻她回来了,这说了这么许多,兜兜转转,不还是想要从她嘴里头探听出些消息来么? 只是到底赵沁绣知晓自己现下来,为了什么。 她闭了闭眼,眼角渗出的两滴泪珠瞬间滑落,堙没在了她乌黑发亮得青丝之中。 赵沁绣听到自己平稳带着略微哭腔的声音。“王爷。” “莫要再问了。” 这人到底都是有好奇心的,安瑞王此番前来,本就是想问出一些状况。 眼见赵沁绣如此状态,他眉梢不由微微一挑,瞧了赵沁绣一眼。 赵沁绣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眶里头的雾气已然蒸发了个干净,她对上了安瑞王略显探究的眸子,缓缓扯出了个苦涩的笑意。 “王爷,又是在何处,寻到了奴家?” 安瑞王面色不愉,听到赵沁绣开口如此说,不由强行稳了稳心神,开口道。“我的人无意之间在个小院落里头发现了你。” “而那个院落。”安瑞王紧紧的注视着赵沁绣的一举一动。 “乃是陈景王,我三弟名下的院子。” 听到这里,赵沁绣精神未免有些恍惚,而后竟是出了一会神。 在安瑞王心中不安之际,便听赵沁绣幽幽开口道。“王爷所猜不错。” “我不过乃是一枚棋子罢了。” 安瑞王瞳孔微微一缩,目光死死的钉在了赵沁绣的面上。 “你说什么?” 既然开了口,赵沁绣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意思,闭了闭眼,细小的声线在这空旷的房间内回荡着。 “我确实乃是陈景王的人。” 安瑞王的目光定定钉在赵沁绣的面上。“你可知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自然知晓。”赵沁绣显然已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我本就是陈景王的人。” “那你。” 赵沁绣瞅着安瑞王的神色,心中大抵也知晓了,安瑞王心中隐隐猜测出了什么,直言不讳道。“满堂春也是陈景王手下的产业。” “至于我。” “王爷理当已然猜到了,横竖不过乃是个棋子罢了。”赵沁绣的声音越发柔和,安瑞王便听的越发心寒。 “徘徊在王爷与陈玉王之间的棋子。” “王爷现下可明白了?” 听到此番,安瑞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脑中场景不断会放道。“那夜里头乃是他一手安排?” “这一切都不过乃是个局中局?” 他突然禁了声,难怪他说那日,为何陈玉王会出现在哪,如此想想,怕是事蹊跷。 “不错。” “若是我不曾猜错。”赵沁绣犹豫着开口道。 “就连承欢郡主来搀和其中,怕都有陈景王的手笔。”赵沁绣突然绽出一个笑容来。“而为了什么。” 赵沁绣的目光落在安瑞王的身上。“不过是因为,一枚棋子,当真动了些感情。” “下棋之人不许罢了。” 安瑞王猛地站起身来,盯着赵沁绣的目光便好似在盯着红颜洪水一般。 “王爷。”却不妨赵沁绣的手指不知何时勾到了安瑞王的衣袍袍角。 安瑞王下意识的偏过身,将那块袍角扯了回来。 赵沁绣微微一怔,抬眸瞧着安瑞王,突然笑了。 “好,我知晓了。” 安瑞王被赵沁绣的那种目光刺激的不轻,下意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脑中混乱无比,又万分愤怒,一来因为陈景王设计自己。 二来因为自己的一片真心,或许是所托非人。 他想起,若非是因为王妃的一句提点,他怕是就栽在其中了。 赵沁绣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陈景王利用赵沁绣的美色,徘徊在陈玉王与他之间,再安排承欢郡主去搅局,只是为了让赵沁绣断了跟自己的心思。 而陈玉王,安瑞王的目光一凝,落在了赵沁绣的面上。“你,你是否后来便被送到了陈玉王府上?” 赵沁绣定定的瞧了他一眼,最后缓缓点头。 这样便说的通了,陈景王将赵沁绣送至了陈玉王手中,而后若是自己再查下去,查到了赵沁绣在陈玉王手中,难免会与陈玉王发生不合。 他与陈玉王不合,此事若是捅到了父皇那里,父皇若是知晓,自己因为一名女子。 想起这个后果,安瑞王便觉得背脊一阵发凉,瞅着赵沁绣的目光,便如同在瞧着一名红颜祸水一般。 他不由连连退了几步。 而现下,赵沁绣会出现在这,若是被陈玉王知晓了,陈玉王那个好色的,是不是就会纠缠上门? 就在安瑞王在心中不断思忖着这些之时。 却不妨赵沁绣却是勉力撑着头晕目眩之感,摸着给自穿了鞋子,搀扶着床沿,便下了床。 安瑞王下意识伸手便要去搀扶,但是落到一半,却是下意识收了回来。 赵沁绣抬眸瞧向安瑞王的目光之中,空洞的可怕,她脚步踉跄着,向着门口走去。 “你要去何处?”安瑞王眼见赵沁绣跌跌撞撞的无视过自己,便向着房门而去,下意识伸手一抓,捏住了赵沁绣的手臂。 “到底是个祸害,如诗便自己寻个地方呆着,不祸害王爷了。”赵沁绣挥手想要躲开安瑞王的搀扶,但是却因为身子重的缘故,反而是自跌倒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没想到赵沁绣的反应如此之大,到底是几个月相处下来。 安瑞王也是动了真情的,忙上前搀扶起赵沁绣来。 “你怎可如此想?” 赵沁绣摔得头晕目眩,趴在桌子上根本无力攀爬起来,只是细细喘着气道,瞧向安瑞王的眸子里尽是讽刺之色。 “王爷面上写的清清楚楚,如诗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一句话被赵沁绣说的断断续续的。 着实让安瑞王甚是心忧。“你莫要闹腾了。” “你的身子要紧。” 赵沁绣挥了挥手。“王爷,我到底乃是个祸害,你便放过我罢。” 安瑞王心中暗咒,自己一时倒是想茬了。 陈玉王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就算是知晓了如诗在自己这里,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动作,毕竟他先前与陈景王联手设计自己的事,现下已然被自己知晓了。 他再怎么也不会跟自己起冲突的。 再者,安瑞王眸光微微一亮,瞧了赵沁绣几眼。“你理当乃是在陈玉王那处才是。” “怎的会在陈景王的院子里?” 赵沁绣想来当真是伤透了心,瞧着安瑞王的眼神都是说不出的古怪。 安瑞王被这眼神瞧得心惊,暗暗揣测道。“若是陈景王又将你劫持了回去。” “那他想要做些什么?” 眼见赵沁绣不回答的模样,安瑞王心中大抵已然猜到了答案。 赵沁绣将所有一切都说了出来,就算是陈景王有意设计自己,也被自己捷足先登了。 安瑞王双眸微微一眯,心中已然有了计量。 既然乃是皇甫珩设计自己在先,那么便怨不得自己了。 想清楚了,安瑞王眸光在赵沁绣的面上转了一圈,最后不由叹息了一声,拦腰将赵沁绣抱起放在床上。 “你先前不是说,心悦我吗?” “现下怎么好端端的还生气了?” 只是赵沁绣先前因为他的举动寒了心,故而被安瑞王放置在了床上也未曾出声,只是默默的将脸转向墙面,一言不发。 若是先前,安瑞王兴许还有哄劝赵沁绣的心思,但是现下知晓了这些之后,安瑞王只觉得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静静的瞧了赵沁绣的背影几眼。 丢下几句安抚的话便自行走了。 第五十九章 由我处置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夫人还是不肯用膳?”云蓁说话间,目光下意识的瞧向了内厢房,隐隐透过珠帘,好似能够瞧见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赵沁绣,低声叹了一句,忧心忡忡的开口道。“食物乃是人之根本,夫人这样下去,可是不行。” 那丫鬟心中自然也十分清楚,想起安瑞王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她就觉得甚是忧心。 她们好说歹说,这位新夫人都不肯用膳,她们总不能扒开这位新夫人的嘴直接灌进去吧? 但是若是被王爷知晓了,怪罪下来,可又如何是好? 兴许是病急乱投医,那丫鬟抬眸瞧了云蓁一眼,焦急着开口道。“医女,你去瞧瞧夫人吧,瞧瞧夫人到底是何处不适,方才食欲不振。” “这。”云蓁端着架子犹豫了一阵,方才应了下来。 “那我便去给夫人瞧瞧。” 那丫鬟目光一亮,领着云蓁便进了房去。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安瑞王明里说是保护,但云蓁琢磨着,总觉着有股子囚禁的味道。 这两日给赵沁绣把脉旁边都有人瞧着,她根本连私下与赵沁绣说话的时机都寻不到。 “不必了,我不饿,端下去吧。”兴许是听到脚步声,赵沁绣下意识便开口说道,她的声音无比虚弱,有气无力的,像是随时喘不上气来般。 那丫鬟听到这里,下意识的瞧向了云蓁,面上浮出一抹祈求之色,躬了躬身。 “劳烦劳烦。” 云蓁低声应道。“我也只能试试。” 试试反正也无坏处,那丫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云蓁的身上了。 这两天着实是被这个新夫人折腾的没了脾气。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在床榻前摆放着的椅子上落座,低声道。“夫人,我来给您瞧瞧,你可有感觉何处不适与疼痛?” 赵沁绣保持了许久的沉默。 就在云蓁无奈回转过身子对那丫鬟一笑,那丫鬟叹息了一声,眸底的光芒黯淡下去的下一刻。 赵沁绣方才幽幽叹息了一声,开了口道。“无妨,你们下去罢,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那丫鬟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瞧了一下房间内面无表情杵着的两个高大汉子。 一时间不由犯了难。 她倒是可以退出去,可是这两个侍卫,乃是王爷安排的,她可没有那么大的权限,让他们走啊。 就在那丫鬟犹豫之际,赵沁绣苦笑一声,身子稍稍动了动。 “一个人瞧着我还不够,还要凑齐几个来一齐瞧我的笑话么?” 听出赵沁绣话中的不满,那丫鬟身子登时一僵。 “让两名男子守着我。”赵沁绣作势要起身,却是被那丫鬟慌张的伸手压住。“到底是瞧不上我的,我留下作甚?” “夫人,夫人息怒。”那丫鬟也觉着王爷如此做甚是不合礼节,眼见赵沁绣气急到面上浮出不正常的酡红,忙开口道。“王爷这乃是担忧夫人您的安危。” 赵沁绣伸手拂开那丫鬟的手,做出一副要下床的姿势。 云蓁就坐在床边,眼见赵沁绣起了来,忙让开道去,眼见赵沁绣行步不稳,眼疾手快的将她搀扶起来。 赵沁绣勉力甩开了丫鬟,被云蓁搀扶着,好似并无如此抗拒了般。 “我的安危,便不劳烦王爷担忧了。”赵沁绣喘着粗气,这才做了几个动作,她额角便已然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她的目光也显得甚是迷离。 “夫人,你这身子骨可不适合四处走动,莫要动气才是啊。”在旁人看来乃是赵沁绣拖着云蓁走,实际上赵沁绣为了扮演好病恹恹的状态,这些日子着实也不曾进食,身体也是有几分虚弱的。 赵沁绣勉力依靠着云蓁,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房间内的两个壮汉。 “你去向王爷支会一声,如诗现下便告辞,如此皆大欢喜,省的王爷为了折辱我,费尽心思。” “夫人莫要动怒,若是气坏了身子,伤的不还是自己么?”云蓁脚下踉跄了一下,勉力方才扶着赵沁绣站稳了。“若是着实不喜爱这两人在这守着。” 云蓁面上浮出一抹犹疑之色。 那丫鬟眼见赵沁绣当真动了怒火,又不敢与赵沁绣当面对上,听着云蓁的提示,咬了咬牙转脸瞧着那两名护卫道。 “这两位大哥,你们不如就去外厢里头守着罢。” 那两名护卫冷着一张脸,目光斜视,似乎根本不甚在意赵沁绣如何闹腾,面对赵沁绣如此模样,眉头都不皱一下,全当不曾听见。 赵沁绣眼见那两名护卫无动于衷的反应,咬着牙,由着云蓁搀扶着便准备从厢房里头出去了。 那丫鬟想要碰赵沁绣,可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劝慰那两名护卫,好说歹说方才将那两名护卫给弄到了外厢里头去。 眼见赵沁绣的怒火稍稍有缓和,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赵沁绣的面色,与云蓁一同将赵沁绣搀扶到了床上躺好。 瞧着云蓁给赵沁绣把脉,那小丫鬟紧张的话都不敢说。 云蓁把了一会脉,又悉心劝慰了赵沁绣两句。 眼见一向默不作声的赵沁绣面对云蓁的劝慰,出现了犹疑之色,那丫鬟松了一口气。 云蓁又安抚了几句,开口道。“夫人还是记着用些流食,慢慢补贴身子,将养好了身子,一切方才好处置才是。” 眼见云蓁说罢,便想要离去,那丫鬟求神告佛般拱了拱手,死死压住云蓁不让她起身,口中却道。“夫人,您有何病痛与医女说上一说。” “我去给夫人端些药膳来。”说罢,小丫鬟好似生怕被人叫住般,风风火火的窜了出去。 等到小丫鬟离了去,云蓁面上神色方才一凝,伸手给赵沁绣把脉,低声道。“这药怕是支撑不了太久,若是用多了,也是伤身,你这两日还是莫要再用了。” “差不多也便得了。” “戏若是演的过了,便大打折扣了。” 赵沁绣面上的愤愤不平被淡化了诸多,她眉头微微一挑,瞧着云蓁,镇定的点点头道。“知晓了。” “安瑞王怕对我还是半信半疑的,否则也不会派人这般亦步亦趋的瞧着我。”说话之间,赵沁绣的目光一直警惕的在门外徘徊着。 “何止是对你。”云蓁略作沉吟,这两日她借着由头,在这个小院里头转了许多圈,发觉安瑞王将这个小院围的结结实实,就跟个铁桶似得。 里头的人飞不出去,外头的人也钻不进来。 “得想个法子取信他,否则若是一直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法传递消息才是。” 这个云蓁如何不懂?只是兴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两日安瑞王连面都不曾露。 就算是美人计,这见不到人也无计可施。 云蓁略作沉吟。“你今儿这般闹了一出,我瞧着还差些火候。” “不如待会儿。”云蓁在对上赵沁绣的目光之后,便已然明白了赵沁绣乃是个什么意思。 “你想用苦肉计?”云蓁斟酌了片刻,摇头道。“若是稍有偏颇,怕是事与愿违。” “此事我自然也清楚。”赵沁绣沉默了半晌,抬眸瞧了云蓁一眼,而后开口道。“无妨。” 眼见赵沁绣已然下了决定,云蓁便唯有保持缄默。 丫鬟端着一碗红枣枸杞粥进来之时,发觉赵沁绣正面无表情瞳孔涣散的躺在床上,听到响动,连目光都不曾投掷一个过来。 那丫鬟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些,抬眸瞧了赵沁绣一眼,而后将求助的目光挪动到了云蓁的面上。 云蓁眸光微微一转,替丫鬟将托盘端好。 “夫人还是用些流食,这样对身子也好的多。” 眼见赵沁绣虽说面无表情,但还是勉力吃了些进去,那丫鬟不由松了一口气。 跟着云蓁出来之后,对着云蓁不断的道谢。 哪里料想,这还未高兴上多久。 不过小半个时辰。 赵沁绣便上吐下泻的,折腾了一次。 安瑞王闻讯赶来之时,瞧见赵沁绣脱了水越发虚弱的模样,将云蓁揪出来,很是发了一通火。 “王爷。”云蓁浑身发抖,不敢抬头去瞧安瑞王的脸色。 “乃是因为夫人她许久不曾进食了,这一时之间身子无法接受,方才出现了排斥反应。” 安瑞王双眸微微一眯,根本不想听云蓁解释,怒吼着便想着让人将云蓁拖出去。 却不妨原本处于晕厥状态的赵沁绣却是陡然转醒了过来,瞅着安瑞王,开口道。“王爷。” 安瑞王下意识的回转身子,瞧见赵沁绣这般虚弱的模样,心中不由万般怜惜,先将房内的人统统赶了出去,这才上前安抚道。“你可感觉好些了?” 赵沁绣柔顺的点了点头,眸底似乎盈有泪光闪烁,瞅着安瑞王,开口道。“多谢王爷怜惜。” 安瑞王面色还未缓和下来,便听赵沁绣低声道。“王爷,如诗求您一件事。” 安瑞王柔声哄道。“你且先将身子养好了再说不迟。” 赵沁绣面上勉强扯出一个笑来,点了点头道。“王爷,您大恩大德如诗无以为报,王爷,您放过如诗罢。” 安瑞王的面色陡然便沉寂了下来,他瞅着赵沁绣的面色,显得十分的难看。 赵沁绣却不管安瑞王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径直开口道。“如诗知晓现下自己身份尴尬,为免拖累。” 安瑞王经由这些天下来,也仔细思量过了,他以往乃是个风流浪子,这些年下来,他也能多多少少猜出些女人的心思。既然这人已然落在了自己手里,那么他又怎么会轻易松手? 来的路上他便仔细询问过了,知晓怕是让赵沁绣感到了些委屈,方才闹腾成这副模样,安瑞王眸光闪烁,柔声道。“你还不明白本王的心思?” “本王只是着实忧心你的安全,若是旁人再对你动了什么心思,将你从我身边掳走,你叫我理当如何是好?” “你若是当真不喜这些人跟着你。”瞧着赵沁绣默不作声,安瑞王退了一步,开口哄道。 “便将这些打发出去就是了。” “我知晓了你对我的心思,你若是当真为我考虑,便乖乖呆在我身侧就是。”安瑞王低声道。“至于陈景王他们,便交由我处置就是。” 到底是曾经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知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只是因为角度关系,他瞧不到赵沁绣面上神色。 第六十章 拖了后腿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红木窗台在小九灵巧的身子钻进来之后,便紧紧阖上。 小九的目光警觉的在房间内转了一圈,而后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云蓁,凑近低语道。 也幸亏赵沁绣的美人计,让这院子里头的守备稍稍松懈了一些,赵沁绣现下也可在院子里头走动一二了。 小九挑的时间好,这会儿,赵沁绣正好借着散步的名头,将人给引走了。 这个房间内,仅剩下了云蓁一人。 “正如郡主你先前所预料的那般,皇甫珩费尽心思的在探查您的下落。” 小九犹豫了片刻之后,顿了顿开口道。“皇甫珩寻着您留下的那些蛛丝马迹巡查过去之后,兴许是隐约察觉出了不对之处,便停下了搜索,一心派人盯着使团那边。” “估摸着这两日时间,紫苏她们便会入了使团。” “届时,皇甫珩定然会发觉‘轻凰郡主’的存在。” 云蓁点了点头,也好在安瑞王开口让她留下,省了她不少心思。 正所谓灯下黑,就算是皇甫珩再是聪慧,也万万将想不到,按安瑞王会费尽心思的将自己给藏起来。 毕竟现下,自己跟赵沁绣正可谓乃是一体。 “让紫苏小心些。”云蓁顿了顿,抬眸瞧了一眼,目光略略有些飘忽的小九,轻咳了一声。 小九的目光登时就挪动到了云蓁的面上。 “你也记着,万事小心,若是察觉不对,走为上计。” 小九沉默的点了点头,而后抬眸瞧了云蓁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到云蓁手中。 “苌楚使团明儿回国,这乃是三皇子让属下交付给郡主你的信件。” 云蓁收下信件,也不急着瞧,摊开原本是想瞧上一眼,但却未曾想,小九面上神色一凝,身形陡然倒退。 云蓁忙将信件收入怀中,走至窗台边。 等到赵沁绣与安瑞王相携而入之际,瞧见的便是云蓁伸手开窗的场景。 安瑞王的目光在云蓁面上过了一圈。 便只见云蓁不动声色的转回身子,对着安瑞王行了一礼。 “王爷安好。” 她状若无意的解释道。“夫人现下的身子虽说好了不少,除了需要多加走动,房内也须得通风才是。” ..... 月上树梢,夜里万籁静寂。 偌大的三层小楼灯火通明,从墙头望下去,甚至能够瞧见大堂内四处走动继而警惕的侍卫。 几道黑影借着夜色掩护,躲闪开众人的视线,潜藏于马厩之中。 暴躁的马匹有一瞬间的骚动,而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柳贯身形几乎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三层小楼。 “隔壁住的便是陵兰使团。” 两家客栈仅仅一墙之隔,若是这边动静闹得太大,陵兰那边怕也会有动静。 在出发追上来前,陈景王曾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不知晓陵兰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能不惊动兰泽,便莫要惊动兰泽。 只要莫要太过火,想必陵兰也不会多管闲事。 柳贯打了两个手势,让身侧跟上前来的这些人先去探探路,方才低声道。“王爷嘱咐,只要探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撤走,莫要恋战。” 那些黑衣人齐齐点头。 柳贯唇角紧紧抿成一线,身子微躬,瞧着那客栈,有着片刻恍惚。 若是按照陈景王的意思。 轻凰郡主若是当真藏在泠国使团之中,小九他们必然也在。 也难怪皇甫珩派遣柳贯前来,若非是无可奈何,皇甫珩也不想动用柳贯这枚棋子。 只是皇甫珩多加思量了一番,觉着华云蓁着实是太过奸诈,若是派遣旁人来,怕是及其容易便被人擒住。 倒时候虚虚实实的,未免麻烦了些。 皇甫珩心中有数的很,轻凰郡主乃是个有主见的,此番前来南唐,可谓是来者不善。 柳贯眸光闪烁,心中琢磨,轻凰郡主前来,先是挑拨南唐陛下与王爷之间的干系,若非是王爷机警,察觉出了不对后,立即在陛下发作之前,派人去刺杀许文晖,将这趟水搅浑。 若是让轻凰郡主这挑拨成功了,南唐陛下发了怒,专心空出心思来对付王爷,那王爷先前的所有谋划都等同于前功尽弃了。 只是这轻凰郡主想来也准备了许久了,没想到被王爷给将了一军。 竟是不知哪里寻来的消息,将王爷屯军的一处要点捅到了陛下的面前。 若非是王爷反应快,联系了张副将,将一切都已然藏好,若是被陛下查出,王爷与张副将之间有所联系,怕就不会如此容易的放过王爷。 只要寻出轻凰郡主的存在,那些所谓的证据,都及其容易被推翻。 只是。 轻凰郡主小小年纪,却万般狡诈,王爷顺着蛛丝马迹在国都内寻了一圈,都未曾寻到她的踪迹。 柳贯眸光微闪,眸子盯着巡逻的侍卫,等到侍卫背转过身的那个瞬间,他身形迅速挪动。 只是,他并未想到。 三楼未曾点灯,靠近马厩的一间普通房间,窗户开了一道缝隙。 里头站着的女子眉头微微一蹙,居高临下的将所有一切尽收眼底,身形微微晃动,便从这个房间内出了门去。 钻进了隔壁。 隔壁的女子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捏着手中的绢帕,对着烛火发怔,听到响动,方才转过身子。 “怎么?” 琉璃面上神色凝重,在房内两人的面上转了一圈,低声道。“虽说不知来了多少人,但瞧着这模样,怕是待会便会行动了。” 站着的那名女子,身体剪影倒影在窗台之上,她略略向前跨了一步,窗台上的倒影也随之动了动。 “到底是投鼠忌器,他们也不敢太过招摇的。” 茹姨略略活动了一下手腕,背过身,抚了抚面上的易容,清了清嗓子,下一秒,从她口中溢出的,便是一道男音。 “如此,可像?”琉璃的目光在茹姨的面上转了一圈,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惊叹。 现下都有些不相信,茹姨能够将小九扮演的惟妙惟肖。 坐着的紫苏眼见茹姨已然端起架势,不由学着茹姨的模样,将手中捏着的绢帕带好,因为半遮半掩的缘故,她的那双眸子,现下瞧来,倒是与云蓁有几分的相似。 紫苏袅袅娜娜的走至床边,侧身躺好。 茹姨身形微微一晃,便跨出了屏风,候在了外间,她此刻装扮的毕竟乃是一名男子。 只是虽说茹姨的武功比琉璃等人的武功路数不同,在某种程度上也要高上一筹,但是因小九受了伤,所以她根本不必出手,只要静静候着就是了。 瞧着这两位已然准备就绪,琉璃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形隐藏起来,她的面上难免透出一股忐忑与复杂。 尽管那个表情唯有一瞬,但是到底,被茹姨眼见的瞧见了,她眸光微微一闪,想起云蓁先前所说,不由略略叹息了一声。 难怪轻凰郡主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自己随行,若是琉璃此处出了岔子,那一切便前功尽弃。 她们这里可万万不能拖了后腿。 要知晓,她深知祁盛华的性子,若是云蓁出了什么事情,祁盛华万不会袖手旁观。 要她说,为何要如此麻烦,直接废了那个叛徒不就是了,省的折腾这么一出。 就在茹姨仔细斟酌着此事到底可行不可行之际,窗外陡然飞掠过一道黑影。 茹姨的眸光流转,眼角余光陡然冒出一抹亮彩。 只是在某一瞬间又被她压了下去,她闭目,细数着逼过来的,到底有几人。 房门发出一声轻声叩响,门外传来男子低声问候,若是细细听去,竟是还有几分压抑与颤抖。“客官,您要的洗漱水。” 茹姨淡淡的应了一声,伸手开门,眼见门口站着一名男子,穿着小二的服饰,只是还不等她瞧见那人到底是个什么长相,那小二陡然抬眸,一手将手中端着的铜盆直接兜头向着茹姨砸去,一面手中寒芒便向着茹姨小腹扎去。 茹姨眸光一厉,抬起一脚将那道银芒踹开,而后一个飞旋,直接将小二踢下楼去。 二楼徘徊的那些护卫听到动静,纷纷抬头瞧向三楼,发觉三楼直接飞下来一个男子后,面色齐齐一变,赶忙向着三楼赶了上来。 茹姨在飞往一脚之后,面色一白,便作势捂着小九受伤的部位蹲下了身子。 便在茹姨蹲下的那个瞬间,正好躲过了一枚陡然射出来的飞镖。 茹姨面色惨白,眼神一厉,就地滚了几滚,躲开了接下来一齐发出的飞镖后,不小心撞上了一旁的柜台,不由闷哼一声。 捂着的地方,已然能够瞧见渗出了几丝血色。 袭击她之人眼见她支撑不住,忙上前,便想要给她补上几刀。 却不妨被茹姨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给踢的倒退了几步。 那人眸光一厉,伸手从怀中取出几支飞镖,便向着茹姨射去。 茹姨身子一滚,撞倒了一旁摆放着的桌案,正好遮挡住了那几枚泛着蓝光的飞镖。 便在外头茹姨不断躲闪着那人之际,靠近走廊的窗台被人从外头踢开,钻进一个人来,柳贯的目光在房间内飞速扫了一圈。 眼见睡在床上的女子已然将被褥一裹,因为层层纱幔阻隔,他无法瞧清楚里头之人的长相。 他眸光一厉。 从腰间摸出一柄软剑,便将那个纱幔搅的粉碎。 就在他对上女子眸子的那个瞬间,他动作不由微微一顿。 那双眸子,着实是太像是,华桑公主了。 他不过这么片刻的迟疑,那个揪着被褥冷静的盯着他的女子,陡然将手中的被褥用力一抛。 柳贯眸光一狠,看来王爷并未说错,这位轻凰郡主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乃是个祸害,看来怕是留不得了。 第六十一章 为了活着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柳贯手中软剑使的活灵活现,不到片刻的功夫,那个被褥便被他用力劈开,只是还不待他再进一步。 一直以来他赖于生存的直觉再一次拯救了他,他只感觉背脊一阵发凉,身形一晃,便想退开。 只是没想,他到底是晚了一些,他后背一痛。 疼痛感传来的同时,柳贯听到了女子略显仓惶与悲凉的声音。 好似带着浓烈的恨意般。“竟当真是你。” 柳贯神思恍惚,好在身子在长久的训练下头已然养成了习惯,身形疾掠而出,就算是背后的伤口撞上了柜台,他都没有半分的疼痛感,不可置信的瞧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你怎么。” 在这几个字说出的那个瞬间,柳贯便下意识噤了声。 看来王爷倒是当真没有说错,那位泠国新皇与轻凰郡主果然是姐弟情深,就连这素来为了泠国皇室训练的隐卫,竟是都送给了轻凰郡主,只为了保护她的安危。 虽说原先王爷就曾告诉过自己,轻凰郡主身侧,可能有隐卫。 但是,柳贯万万不曾想到,身为执掌隐卫的十七,会跟在轻凰郡主的身侧。 柳贯的面容掩盖在黑布之下,故而琉璃根本瞧不见他的神色。 根本不清楚,柳贯此刻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柳贯眸底泛出的那一层涟漪,已然被他飞速的给压了下去。 琉璃吞咽了一下口水,那双瞧着柳贯的眸子里头带着十分复杂的神色。 他一向是这样,所有的情绪,都收敛的极好,这十七人之中,救数他最为能控制自己,不论面对什么情景,都显得十分冷静。 否则,按照武力,这头领,都轮不到他来当。 “为什么?” 柳贯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去看琉璃的眸子,里头到底盈满了什么。 “为什么?”琉璃紧紧攥着手中的银色软剑,若是细看,她手中的银色软剑,与柳贯手中的软剑乃是一对,她与柳贯从小一同长大与训练,就算是柳贯掩盖住了面容,她又怎会分辨不出他? 这柄软剑,还是柳贯送与她的。 作为隐卫之中最为年幼的孩子,琉璃自幼便是个不肯叫苦与讨糖的孩子,一切都喜欢自己扛着。 自幼,柳贯便十分疼惜她,悉心教导她。 之前,她都万万不曾想到,他们两个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柳贯虽说早有打算,但是万万不曾想到,竟是会在这样一个地点,两人会撞上。 他原本就是为了避开琉璃,方才在选择背叛之后,听从皇甫珩的安排,提前到了南唐,获取皇甫霖的信任,跟在了皇甫霖身侧。 若非此次无可奈何,皇甫珩是万万不会挪用柳贯这枚棋子。 柳贯的喉口像是被灌了铅般,沉重的让他根本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 “为什么?”琉璃双眸发红,手指捏的发白,她想来疼惜手中的这柄软剑,今日受了如此刺激之下,她陡然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软剑掷了出去。 因为夹杂着怒气,那柄软剑强行被她掷了出去。 “还你。” 柳贯的目光瞧着那柄软剑砸到了自己的脚下,听在耳中,便好似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口一般,让他有一瞬间的发闷。 用来遮盖面庞的黑布,好似险些让他喘不过气来般。 “你我恩断义绝。” 琉璃旋即从袖间摸出了一柄匕首,赤红着一双眸子,便向着柳贯扑去。 柳贯鲜明的喉结,不住上下滚动,瞧着琉璃这等模样,却是半晌呐呐说不上话。 柳贯原本在隐卫之中便只担当着一个头脑,智囊般的人物,出众的不是武力,但到底年纪比琉璃要大上些,也就与琉璃不相上下,只是因为琉璃十分愤恨之下的爆发,再加上他根本无心恋战,故而被琉璃逼得他连连后退。 “十....” 柳贯到底是年纪大上琉璃不少,眼见琉璃已然杀红眼,若是再任由下去,怕是当真会被琉璃生生擒住。 柳贯深吸了一口气。“琉璃。” “你不要叫我。”琉璃赤红着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这个名字,我日后也不会再用了。” 柳贯微微一怔,手臂便琉璃刺了一刀。 琉璃乃是他给她取的名字。 胸口的憋闷让柳贯险些透不过气来,身上的疼痛好似也不是那般浓烈了。 他不断闪避着,听着琉璃不断的开口询问他为什么,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为什么? 他也想知晓,为什么。 一切落到这个地步,为了什么? “为了活着。”他听到自己十分冷静,异常冷静的吐出这四个字。 琉璃下一句话便好似将他直接打入地狱般。“若是代价乃是背信弃义,那我情愿你死了。” “老六他死了!”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造成的罢?” 琉璃的这些文化,柳贯发觉自己一个都答不上来。 就在他精神略略有些恍惚之际,他听到了一群冲上前来的脚步声。 柳贯瞬间便清醒了过来,眼见琉璃还在不断纠缠着自己,他眸底浮出一抹一忍,手下翻转,将琉璃逼退一步,冲到外间,从外间的窗台直接从三楼跃了出去。 在他跃下的那个瞬间,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啜泣。 他几番借力,一脚踏在了马厩棚顶,引起了下头的一阵骚乱。 下意识回眸望过去。 伴随着狭长的寒芒直射而来。 柳贯仰头与琉璃正好对视上,她眼角的泪珠一滴滴顺势而下,但是她却倔强着的不肯挪开视线。 柳贯下意识伸手去接,那柄俯冲而下的软剑被他死死握在掌心,几乎嵌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鲜红的血珠顺着银色软剑滴滴滑落,落在草棚之上。 “快逃!” “快走!” 黑衣人一拥而上,不知是何人拉了柳贯一把,柳贯身形一晃,最后深深的看了琉璃一眼。 转身堙没进了黑暗之中。 原先依靠着满地打滚与那人周旋的茹姨,在柳贯破窗而出的那个瞬间,便猛地暴起,将那人给直接擒下,干脆利落的将那人下巴卸下了,以防男子咬下齿缝之间的毒药自尽。 方才将目光投掷在了一动不动的琉璃身上。 到底不是十七八岁的姑娘了,琉璃闭了闭眼,强行压下腹中的那股子酸楚,转过身子。 这泠国使团之中,郡主不在,一切便要交由给自己支撑下去了。 冷着一张脸。“处置好这里的一切之后,给郡主送出消息。” “就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小九原先就是因为尝试着与云蓁等人联系,方才被柳贯察觉出了他的存在,暴露了他的行踪,若非是小九尚存几分警觉,救了他。 他怕是万万支撑不下来,等琉璃救援。 自打知晓了柳贯的存在,这潜藏在南唐之中的暗线,自然是需要撤走整顿的。 故而现下,就算是再如何传递消息,只要小心些,也不惧柳贯会截下信件。 柳贯只是领头兵罢了。 而接下来,好戏方才拉开序幕。 ..... 正如琉璃猜测的那般,柳贯现下身上负伤,甩掉了身后追兵之后,便立刻向着陈景王发去了消息,确认了原先陈景王揣度轻凰郡主隐藏在泠国使团之中的消息。 “王爷。”信鸽落下的那刻,立马有人将捆绑在信鸽脚上的信件取送到了陈景王手中。 陈景王默不作声的摊开,里头只有一句简略的话。 男子瞧着陈景王竟是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犹豫着开口道。“王爷?” 这一声好似将陈景王的神智给拉了回来。 他眼睁睁的瞧着那火苗飞速篡的老高,吞噬掉他手中单薄的纸张。 虽说一切乃是在自己的揣测之中,陈景王却总归觉着自己好似遗漏了什么。 轻凰来南唐走了这一趟,只是使了些小手段,挑拨自己与父皇的关系? 就如此容易的便撤走了? “王爷,怎的?”在男子开口询问的那个瞬间,陈景王的目光陡然一亮,开口道。 “她怎可能如此容易便离去?” 云蓁走这一遭万不可如此容易便撤走,现下既然已然撤走,那么想必是埋了一个更深的陷阱。 “王爷是怀疑,轻凰郡主并未离开?” 皇甫珩摇了摇头,下意识在房间内踱了几步,陡然目光下移,挪动到了自己的脚面上。 目光一沉。 他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其余几个王爷,这两日可有何异动?” 在陈景王收到消息的同一时刻。 泠国内的暗线也收到了琉璃他们传递回来的消息。 半刻功夫后,云蓁便站在窗台,瞧了一场漫天盛开的烟火。 “也不知是哪家有何喜事,竟是摆出这般大的架势。”云蓁听到侍候着赵沁绣的丫鬟,如此揣度。 而赵沁绣就站在云蓁身后,眸底映衬着这硕大的烟火,低喃道。 “开始了。” 云蓁缓缓转过身子,正好撞进赵沁绣那倒映着烟火的眸子,那眸底盈满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云蓁缓缓叹出一口气。 “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丫鬟站的有些远,故而并未听见云蓁与赵沁绣到底是在交流什么。 再加上烟火陡然炸裂的喧嚣,将丫鬟的注意力尽数都吸引了过去,一时也忘了去琢磨,其中到底有何深意。 第六十二章 偃旗息鼓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怎的在这?前厅来客,你还不快去瞧瞧?” 天际飘忽的黑云已然笼罩上空两三日,连续半月雨下来,院子里也着实没了什么景色好观的。 云蓁站在窗台下,瞧着外头细密飘下的小雨。 原本想要关上的双手微微一顿,侧耳听了过去。 “怎的?” “今儿个来了哪个客人?” “你还别说,陈玉王瘦削了些后,眼瞅着竟是比咱们王爷还要俊美上一些。” “可不是,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是瘦了这么许多,原本五官被肉挤得瞧不出什么轮廓来,现下瘦下来,却觉着与王爷便有几分相似。” “可我怎的觉着,陈玉王若是再瘦下些,比王爷还要俊美几分?” 相携走来的两名丫鬟似乎不曾想到路过窗台瞧见了云蓁,其中一人拉了另外一人得衣袖,得了提示,开口发花痴的那个丫鬟抬起头来,乍一眼瞧见云蓁的存在,吓了一跳。 两人忙低头,不敢吱声。 云蓁像是不曾听到那些般,表露的并无半分异样。 伸手关上了窗,她转过身子,抬眸便瞧向了静静坐在绣踏边上,绣着木槿的赵沁绣,赵沁绣今儿着了一袭芙蓉色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脚上穿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旁边是一个鎏金百合大鼎,里头冒着晕晕的白烟。 兴许是觉察出了云蓁这眼底的奇异神色,赵沁绣不由疑惑的抬起头,经由这些天的调养,她气色恢复了许多,此刻面颊酡红,抬眸向着云蓁这个方向瞧过来。 “怎的?” 云蓁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缓缓摇了摇头。 而后她便斯条慢理的从袖中掏出先前小九得空塞给自己的信件,摊开仔细瞧了几眼。 这半个月时间,小九长期徘徊于安瑞王府里头,传递消息。 原本小九还会冒头,只为了瞧上赵沁绣几眼,只是越到后头,小九便越发沉默。 现下,就连传递消息,也只是挑个云蓁在的时刻,亲自送到她手中。 云蓁也瞧得真切。 知晓小九怕是已然消了心思,毕竟她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赵沁绣对小九的疏离态度,她心中也清楚的很。 小九与她,怕是不可能的。 赵沁绣眼见云蓁拆开信件,手下的动作也未免顿了顿,站了起来。 经过这半个月下来的调养,她身子骨也好了不少,再加上入夏以来,衣裳越发单薄,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给勾勒了出来。 “不知郡主到底是如何打算。”赵沁绣踏着小碎步,裙摆飞扬间已然站在了云蓁身侧。 她的容色原本在泠国内便是一绝,这半个月下来的调息,虽说未曾将养到以往的体态,但美人入骨,一举一动便如同画中女子般,着实是让人赏心悦目的。 云蓁伸手将手中的信件交递给了赵沁绣手中。 虽不知,皇甫珩对她藏匿在泠国使团意图回京的消息信了几分,但皇甫珩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这半个月下来,已然派遣了三波杀手。 虽说来势汹汹,但却因为多少有陵兰使团一并同行,他略有些收敛。 “半个月沉寂下来,也大抵应当让那位陈景王,觉着郡主你不在国内。”赵沁绣一目十行的扫过后,似乎横竖都想不明白皇甫珩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由开口问道。“皇甫珩这乃是不计后果?” “许公子本就在南唐里头出了事。”赵沁绣目光一凝。“若是这一批泠国使团在南唐境内尽数灭了,那日后,南唐与泠国,便是个不死不休的下场。” “皇甫珩这是想要做些什么?” 云蓁的眸光轻飘飘与赵沁绣的接触了一下,唇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答反问道。“就算是没有这一出。” “泠国与南唐的关系也到了无法缓解的地步罢。” “这几批所谓的杀手,不过乃是探路石罢了。”云蓁似笑非笑道。 “你当真以为皇甫珩这是为了灭尽使团方才几次三番派出杀手?”在赵沁绣的瞩目之下,云蓁缓缓摇了摇头道。“他不过是在作秀给兰泽看,或者说,给陵兰瞧罢了。” “他的意思不过是。”云蓁顿了顿,双眸微微一眨。“这乃是我南唐与泠国之事,陵兰若是想要保持中立,最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到此番,赵沁绣面上神色不由略显的有些古怪。“那么我瞧着这信件上所说,那陵兰世子,好似也搀和了进来。” 云蓁唇边溢出一抹轻笑,陵兰若是来了旁人,她是估算不到陵兰到底是愿意分一杯羹,还是愿意搭一把手,但是偏生,来的乃是兰泽。 兰泽乃是个什么性子? 他那里肯吃亏?皇甫珩原先为了保住自己,不惜当着他的面,搞一出刺杀,若是未曾波及到他,兰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就罢了。 偏生兰泽受了伤,在皇甫珩那处吃了个小亏。 这皇甫珩又搞出这么一出,明里暗里的威胁兰泽,兰泽哪肯罢休? 若非是顾忌陵兰不可轻易表态,兰泽哪里肯这般容易放过他?“兰泽不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现下皇甫珩偃旗息鼓,待到使团与陵兰拆分,方才是重头大戏。”云蓁眸光微寒,至于为何,皇甫珩能够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是因为。” “现下南唐与泠国的关系已然如履薄冰,既然已然有了借口,又何须顾忌这些?” 云蓁冷笑一声。“死了一个许文晖,南唐站不住脚,但却又不至于与泠国直接撕破脸皮。” “但若是泠国使团尽数都在南唐内灭尽。”云蓁抬眸与赵沁绣对视,接下来的半句话,虽未说罢,但是赵沁绣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若是泠国使团在南唐全灭的话,泠国是定然要宣战的。 南唐这步棋,下的十分绝,毕竟都已然将理由送到了泠国手中,不论泠国现下内政如何,若是不宣战,传回消息,未免会被诸国人嗤笑,泠国届时抬不起头来,到了最后,需要稳定人心,于情于理,还是会向南唐宣战的。 可泠国现下乃是个什么情况?现下宣战,不免是自己拱手将肥肉送到了别人嘴中。 南唐得到宣战,虽说理亏,但到底是有了缘由。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赢了,旁人如何议论,又有何关系? “居心叵测。”赵沁绣沉默了许久,方才从喉口吐出这么四个字来,云蓁这些东西从未避讳过她,她仔细琢磨了一番,便晓得了皇甫珩当年乃是奉了南唐陛下的命令方才潜入泠国。 而她们赵家,乃是皇甫珩为了崩解泠国政权的一颗垫脚石罢了。 没想到小小的国破家亡,竟是到了最后,成了一场惊天的阴谋。 云蓁也知晓赵沁绣为何得出这个结论,她也未曾开口解释什么。 “那么,郡主沉寂了这么久,现下,又是做何等打算?”赵沁绣琢磨了片刻之后,不免开口问道。 云蓁的眸光微微一转,伸手接过赵沁绣递过来的信件,开口道。“既然陈景王以为,我已然不在京都。” “那么也是时候给他添上些堵了。”为了修生养息,她临时改变计划,让那些人仅仅将陈景王藏匿军资的两个地点给呈送给了南唐陛下,其余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就是等同于帮陈景王证明自己的存在。 毕竟,若是这般轻易的便让陈景王折了手里的权,将他的所有一切都送给了南唐陛下。 她又没什么好处。 反倒是白白便宜了那位南唐陛下,她怎么可能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毕竟,泠国落到如此风雨飘零,政权不稳,其中的幕后黑手,可是有南唐陛下的一份,于情于理,也不该让这位南唐陛下位置坐的如此稳才是。 况且,皇甫珩十有八九向南唐陛下袒露了自己的存在后,便直言不讳说,只要自己这位轻凰郡主死在南唐之中,怕是再怎么,云修都会派兵为自己讨回公道。 没有巨大的利益在前,南唐陛下又怎肯如此轻易的便放过与自己已然隔了心的陈景王? 若非是有南唐陛下的首肯,皇甫珩又怎敢如此嚣张的在南唐之中,对泠国使团下手? 他就是有了支持,方才能如此嚣张。 她就姑且,让皇甫珩再嘣沓两日。 “皇甫珩万般狡诈且十分多疑,我们在这南唐之中,毕竟无所依靠,唯有借力打力。”云蓁顿了顿,仔细思量了半刻,想起刚才听到那两名丫鬟所言。 抬眸瞧向了赵沁绣,犹疑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 “陈玉王乃是个何种人物?” “你可清楚?” 想到陈玉王,赵沁绣原本波澜无惊的眸底不由泛起了一阵涟漪,她下意识偏头躲开了云蓁的目光,静静垂眸道。“我与陈玉王的交际不多。” “唯有,那几日而已。” 云蓁一直不曾开口询问赵沁绣为何那几日时间,便被折腾成那副模样。 从赵沁绣身形消瘦,但身上并未有多少伤口来推断,赵沁绣十有八九并未受什么折磨。 并且,云蓁与陈玉王交集不多,但是瞧着陈玉王那个憨厚的性子,怕是对赵沁绣也是万般上心的。 否则,陈玉王那种胆小懦弱般的性子,又怎会冒险与陈景王合谋。 明明只要是略略动些脑子,怕都是会明白,陈景王这平白替他一番谋划,怕也是不安好心。 只是这陈玉王却好似被这美色迷了心智似得。 瞧出了赵沁绣面上的不自然,云蓁自然也不会讨嫌般的凑上前,略略点了点头,便未曾再追问了。 只是,她心里头已然有了估算。 第六十三章 有些古怪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两人说话之间,便有一名丫鬟进了来,手中端着块红木托盘,托盘里头搁置着一叠糕点与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赵沁绣默不作声的回了座。 那端着托盘进来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赵沁绣的脸色,方才斟酌着开口道。 “夫人,喝药了。”经由这些日子下来的观察,这些丫鬟,也大抵明白了,赵沁绣乃是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 虽说赵沁绣这身上还未有什么位分,但凭借着她的吃穿用度,比之王妃的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故而这些丫鬟伺候的越发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寻了错处。 赵沁绣只是目光在那碗黑乎乎的汤碗上过了一圈,而后眉头显而易见的皱了皱。 那丫鬟当即垂下眼帘,不敢与赵沁绣对视。 便趁着这个空当,赵沁绣与云蓁交汇了一个眼神。 云蓁下颌微微一抬,赵沁绣眉头锁的越发紧了,只是到底还是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那丫鬟如蒙大赦,抱着托盘便要退出去。 万万不曾想到,这两日经常在赵沁绣这方走动的云蓁也跟了出来,她一时吃惊,便未曾遮挡住面上的神色。 “你。” 云蓁对她温和的笑了笑。 “走吧。” 那丫鬟揣度着云蓁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心头有些惴惴的,一双眸子不住的在云蓁素净的面庞上来回调转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难怪她如此吃惊,毕竟这些日子里头。 云蓁时常与赵沁绣呆在一处。 赵沁绣虽说未曾对他们这些丫鬟侍卫的动不动就打骂,但也从未和颜悦色过。 除了在这位医女面前勉强挤出过几个笑容,显得有些亲近外。 她与这位医女的交际并不多。 眼见云蓁要跟着自己出院门,那丫鬟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不由停下了脚步,回眸瞧着云蓁。“医女,王爷说过,你不可出府。” 云蓁却仅仅是瞥了她一眼,开口问道。 “是不许我,还是不许夫人?” 那丫鬟被此话说的微微一怔,半天呐呐说不出话来。 云蓁收敛神色,低声道。“我乃是有要是寻王爷,若是误了时辰,你可担待的起?” 那丫鬟狐疑的瞅着云蓁,似乎不太相信一般。 云蓁不由凑上前,低声在丫鬟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丫鬟微微一怔,而后方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你跟紧些,府内规矩森严,若是触及了,谁人都保不住你。”那丫鬟一面行走,一面不放心的低声嘱咐着。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只是好不容易出了这重重院子,云蓁的运气却是算不得太好。 方才穿过一道长廊,还未走至尽头,便已然有个嬷嬷打扮的斜眼中年妇人,带着三四个丫鬟,一瞧便知不是什么善茬的,迎面走了过来。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那嬷嬷走了两步,便停下了脚步,只是原地站着,带来的那三四个人,正好将道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丫鬟在瞧见那嬷嬷的那一瞬间,面色便白了许多,她脚步微微一缓,低声道。 “那位乃是王妃身侧的常嬷嬷,你仔细些说话。” 那丫鬟说的话又轻又细,若非是云蓁的耳力远超常人,怕是及其容易忽略过去。 那常嬷嬷既然已经摆好架势,站在这廊道里头堵人,那么就算是这丫鬟瞅着头皮发麻,也唯有硬着头皮上了。 “常嬷嬷安好。”那丫鬟在距离那常嬷嬷不过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躬了躬身子,低声道。“给常嬷嬷请安。” 常嬷嬷生有一双三角眼,斜眼看人之时,总是让人生出一种十分不舒适的感觉。 她扬了扬眼皮,那目光越过了那丫鬟,直盯盯落在眼观鼻鼻观心的云蓁身上,一丝避嫌的意思都没有。“好些日子都不见你了。” “如雪,你身为王爷身侧的人,王爷在厅内待客,你在此处游走是做些什么?” 如雪应了一声。“是,如雪知晓了。” “哼。”那常嬷嬷说话之间,目光还肆无忌惮的在云蓁的身上四处来回扫视着。 眼见常嬷嬷让开道来,如雪松了一口气,偏头瞧了云蓁一眼,示意她跟上。 云蓁却没有挪步的意思。 只是那嬷嬷明显也没有放过云蓁的意思,待到如雪过了去,那嬷嬷的目光在云蓁的身上转了一圈,旋即眉梢微微一扬。 “这位姑娘,嬷嬷为何不曾见过,瞧来甚是眼生的很啊。” 说话间,那嬷嬷上前一步,伸手抬起云蓁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目光跟瞧一只待宰的羔羊,并无二样。 云蓁现下的这张脸算不得精致,只能勉力算的有些清秀罢了。 被常嬷嬷如此瞧着,云蓁心中虽说有些不满,却未曾有半分露怯。 安瑞王为了保护赵沁绣,将那个院子围的水泄不通,也唯有少数的几个人可以肆意进出。 若是安瑞王手腕厉害,管住了家丁的嘴,外人不知安瑞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这宅子统共就这么大,防得住外人,如何防得住里头之人? 这安瑞王越是搞的神秘兮兮,那住在这宅子里的女人,怕是越发心中觉着甚是古怪了。 况且,听闻这位安瑞王妃,可也不是什么善茬。 毕竟能够坐山观虎斗,直接几句话挑拨的承欢郡主上蹿下跳,心甘情愿当她的枪使,还能够将自己摘个一干二净的女人,哪里是那般安分的主儿? 云蓁今儿既然敢出来,自然是料定了安瑞王会保自己。 若是她估摸,自己只要出了来,定然会受这安瑞王妃的钳制的。 她到底是心中有数的,自然也懒得去装些惶恐。 感觉到这常嬷嬷来者不善,她也懒得去装那些,她下巴微微一偏,便躲开了那常嬷嬷的钳制。 只是她也着实搞不懂,她的身形比一般的女子要纤细高挑上一些,这常嬷嬷比自己还要矮上小半个脑袋,为何硬是要勾自己的下巴? 常嬷嬷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敢躲开,微微一怔,眉头倒竖,怒斥道。“这是哪里来的贱婢,这般不知礼数。” “来人啊,将这贱婢给我压好,给我掌嘴。” 云蓁推开几步,眉梢微微一勾,大抵知晓常嬷嬷作何如此嚣张就是了。 虽说安瑞王给自己准备了些衣裳,但到底自己在他眼底不过乃是个位分低下的奴婢罢了。 故而,这衣裳也未曾送来太好的,但是比之自己穿来的那些却是要好上不少。 常嬷嬷出生世家,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瞧出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料子不是主子常用的,至多乃是个丫鬟,故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揪着自己打上一顿再说。 毕竟打骂一个丫鬟的权利,她还是有的。 说是给自己一个教训,其实这位常嬷嬷只是想要借此来给那个院子里头藏着的人,提个醒,告诉她,谁才是这王府的当家主母。 听闻这安瑞王妃出生南唐的沈氏门阀,大房嫡长姐嫁给了齐景王,乃是最为受宠的皇子,至少。 在众人的眼中,乃是如今的南唐陛下乃是最为宠爱,齐景王,甚至是将其当成了太子一般培养。 而这位安瑞王妃,则是沈氏门阀二房所生的嫡女,因为略晚了些,乃是嫡次女。 沈家斟酌了许久,还是将其嫁给了瞧来最为不受宠的安瑞王。 安瑞王甚是花心,这位安瑞王妃虽说善妒,却能够与其和睦相处,可见其手腕。 有了这位主母,安瑞王向来是不会插手后院里头的任何事宜的。 所以,这位安瑞王妃虽说不满安瑞王花心,但是还是甚是欣慰的。 只是这安瑞王一反常态的,竟是突然将他原先所居住的院子给统统围了起来,这些日子里头,不许旁人进去。 发觉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控的安瑞王妃,自然是怒了。 她又不可能去向安瑞王发这火,这云蓁出了来,自然是撞枪口上了。 只是,云蓁既然是敢来,自然是有些底子,她连退数步,长睫微眨开口道。“我杜无双虽说素朴了些,但却不是你安瑞王府里头的家奴,虽说氏族落魄,但。”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 “却也不是你们这些人可肆意欺辱的。” 常嬷嬷微微一怔,倒是当真被云蓁这种目光给唬住了,站在原地狐疑的上下观察了云蓁一阵。 “你姓杜?” 杜氏世族,曾经乃是南唐医药世家,与现下掌管太医院的黄家的医术听闻乃是一脉传承。 只是可惜,这杜氏门阀,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竟是卷进了一场错案里头,惹得陛下动怒,杜家里头的男子尽数灭尽了。 虽说日后翻了案。陛下赦免了杜家。 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杜家,苟延残喘了下来。 常嬷嬷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这杜家人了。 此刻眼见这突然有了个自称乃是杜家门阀的女子出现,她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她略显昏黄的目光微微一沉,登时开口道。“你乃是医女?!” 云蓁眉梢微微一勾,冷冷的瞧了常嬷嬷一眼,却并有接话的意思。 常嬷嬷脑中微微一转,也不知是想到些什么,不免狐疑的瞧了云蓁几眼。 那个目光,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配上这种说不上来的表情,瞧着有些瘆人。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这个身份,乃是祁盛华给她寻来的,说是个门阀世家,这常嬷嬷毕竟是出身大家,从这眼神之中,她总觉着,这没落杜氏的背景,好似不是这么好用的。 第六十四章 场面混乱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常嬷嬷站在原地,瞧着云蓁的目光之中带着几丝的探究之色。 若是寻常的落魄世家便也就罢了,这杜家却是不同的,因为满门青壮年被屠戮殆尽,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想来陛下对杜家也生了几分怜悯之心,格外照拂。 再者,这杜家毕竟乃是医者世家,寻常人谁没有点小病小痛? 虽说比不过宫里头的御医,但是这杜家人的医术,比外头那些大夫的医术却不知好了多少。 在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估摸不准其身份之际,常嬷嬷倒是犹豫了。 “嬷嬷。”如雪似乎也瞧出了常嬷嬷的犹豫,此刻扒开人群,不着痕迹的挡在了云蓁身前,笑道。“嬷嬷可有何事?” “毕竟这无双姑娘,可是王爷请回来的贵客,若是在府内出了什么岔子,奴婢可担待不起。”听闻此话,常嬷嬷的眸光不由闪烁了一二,那瞅着云蓁的目光便哪哪都不对劲了。 云蓁自然是察觉出了这常嬷嬷眸底翻涌的异色,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下意识便挪动了一步,藏在了如雪身后。 如雪毕竟乃是跟在安瑞王身侧的人,甚有几分机灵,此刻慢一拍的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开口道。“嬷嬷,想来这府内事务繁忙的紧,前头王爷还在候着,奴婢便先行一步了。” 有如雪在前头挡着,常嬷嬷此刻倒也未曾强行上前。 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诡谲莫测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云蓁,那眼神看的云蓁横竖都不对劲。 下了廊桥,如雪方才松了一口气,回眸与云蓁对视,瞧出云蓁此刻正处于怔愣状态,不由开口道。“无双姑娘,这方请。” 云蓁淡淡应了一声,方才将腹中觉着甚是诡谲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看来,她要让人去查查,这杜家背景,到底是有个什么忌讳才是了。 云蓁尾行在如雪身后走着,眼前如雪带着她穿过了后院,直向着前院而去了。 她心中不由衡量了一番,暗暗将来时的路线记在心头。 估摸着,安瑞王也是处于一番考虑,方才将赵沁绣搁置在了距离主院不远的偏院里头。 “无双姑娘。”待到云蓁回过神来之时,如雪好似已然唤了她许多声了。 眼见云蓁的目光挪动到了自己的身上,如雪轻轻勾了勾唇角,让云蓁在一旁候着,她进去通禀。 云蓁点了点头,眼见着如雪恭敬的踏进了厅堂,她安静立在一旁,接受那些从厅堂内出来的丫鬟侍卫时不时投掷过来的视线。 突然,云蓁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下意识的调转过视线。 目光所及处,无人驻足,只是心头萦绕着的那股异样,根本无法消弭。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身形缓缓转动,用眼角余光不住的瞄着身后。 只是那好似不过乃是她的错觉一般,除了先前那突来的一阵感觉外,云蓁竟是再也未曾接受到那般的异样。 就在云蓁斟酌之间,她的肩膀突然被人伸手环住。 因为云蓁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身后的缘故,故而,被人接近之后,虽有反应,却是慢了一拍。 接触到她身体的那人自然是察觉到了云蓁身子的僵硬,下意识的将她往怀中带了带。 “都说皇弟你莫是多心了。” 安瑞王爽朗的笑意,将云蓁瞬间清醒,眉头紧蹙,抬眸瞧着安瑞王。 着实搞不懂安瑞王这突来的举动,到底是为何。 安瑞王仅比云蓁高半个脑袋,自然是注意到了云蓁投掷而来的视线,略显亲昵的勾了勾云蓁的鼻尖,故作宠溺的低至云蓁的耳际,开口道。“便帮本王这个忙。” 因为安瑞王与云蓁贴的及其近的缘故,故而对面的男子根本听不见他们两个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云蓁眸光微微一转,顺着安瑞王的视线向着对面望过去。 对面站着的男子,虽说不如初见安瑞王的身形如此标准,但是却比之前所见,要瘦上不少,他的身量与安瑞王差别不大,现下虽说还有些虚胖,但已经能够从他的五官轮廓之中,辨别出与安瑞王有几分相似了。 陈玉王的五官看起来比安瑞王生的还要好上几分,若是再瘦下些,果真是应了他的封号,陈年古玉一旦浮尘,旁人便压抑不下他的光辉。 云蓁微微一怔,似乎不太敢相信。 这方才过了半个月罢了,陈玉王怎的便瘦成了这种模样? 在她打量过去之时,对面探究的目光,显然也是在自己的身上徘徊着。 云蓁与陈玉王打了不少交道,从其肢体动作之中,自然能够立即辨认出,这位当真乃是以往那位陈玉王。 只是,这人一旦瘦了下来,精神也不如以往那般神采奕奕,略略显得有些颓唐,似乎是察觉到了云蓁的目光,陈玉王缓缓扯出了个和善的笑容。 这分明是同样的神色,在以往只让云蓁觉着甚是猥亵,如今却只是觉着陈玉王停留的目光久了些罢了,并无原本的厌恶。 就在云蓁沉思之间,安瑞王朗笑着介绍道。“这位乃是本王的四皇弟。” “至于。”安瑞王有意的顿了顿,方才开口道。“她出身杜家,倒是让四皇弟见笑了。” 陈玉王收回目光,淡淡一笑,他身上的袍子略略显得有些宽大,走动之间,倒是自成一股气势。 “皇兄,请。” 似乎也察觉出了云蓁不甚喜爱自己的接近,安瑞王不过是向着云蓁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之后,便松开了环着云蓁的手。 安瑞王与陈玉王两人说着话,便向着里头走。 云蓁瞧着安瑞王的背影,终于是知晓了,分明这些日子赵沁绣的身子已然好了不少,安瑞王却未曾开口放自己离去。 原先她只是揣测,安瑞王只是不放心自己在外头流连,破坏了他的计划。 现下瞧来,这个落魄杜家的身份,能够助他,将赵沁绣藏的好好的才是。 就算是自己今儿不出来,安瑞王怕也是会寻个机会,让人来瞧瞧,这样消息方才好透漏出去。 若是如此。 云蓁斟酌着,安瑞王既然已然如此下手,那么十有八九,他已经提前出手,以赵沁绣之名放出了消息,否则,陈玉王也不会在此了。 那么,这陈玉王与安瑞王,乃是联手了么? 就在云蓁的注意力在陈玉王与安瑞王身上来回轮转,眼见两人一只脚已然跨进了大厅。 跟在其身后的云蓁,却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安瑞王的动作微微一顿,云蓁正觉奇怪。 心头陡然冒出一丝的不安。 身后脊背一阵阵发凉,云蓁敏感的感觉到一丝的凉意似乎要侵入骨髓一般。 她一直跟在安瑞王身后,安瑞王会武,自然是比云蓁的反应还要快上一些,他止住脚,诧异的回转过身子。 云蓁不用回头,已然从安瑞王的瞳孔之中,看出了里头泛着寒芒的倒影。 好似就是往着这个方向而来的。 云蓁心头一凛,察觉到安瑞王手上动作一动,若是她再保持这个姿势,怕是身后的人,若是追了过来,伤的第一个就是自己。 云蓁似乎都能够感觉到那锋利的剑芒隐隐穿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前头安瑞王的脚步向着云蓁身前凑近了一些。 云蓁瞳孔微微一缩。 安瑞王这是要拿自己当挡箭牌了? 便在此刻,云蓁脑中飞速思索,登时便明白了安瑞王这却确实是要拿自己当挡箭牌,只是这挡箭牌并非是帮他遮挡赵沁绣的踪迹。 而是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当做盾牌,至于自己的生死,怕是不在他的估算之中。 便在这千钧一刻之际,云蓁的脚裸一麻,身子便向着一旁歪倒了过去。 在云蓁看不见的角度,那个刺客捏着剑柄的手臂也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了一下,竟是直接晃了一下,越过了云蓁去。 那锋利的剑芒,只是刺穿了云蓁扬起的衣裳,削断了她的一些青丝罢了。 云蓁在脚裸一麻之际,便已然回过了神,借势栽倒在地之后,故作惊吓的苍白了面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旦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能够发觉云蓁此刻的眸子,显得十分的冷静,反而是冷静过了头。 只是现下场面混乱无比,谁人会去注意云蓁此刻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那刺客的手肘一歪,那柄长剑便向着安瑞王刺了过去。 安瑞王万万不曾想到云蓁竟是吓得软倒在地,这一下没了挡箭牌,他忙用身上藏着的匕首格挡开那刺客的长剑,于此同时他身形急退,连退了几步,进了厅堂里头。 待到安瑞王已然钻进了厅堂之内,云蓁方才就势一滚,躲到一旁去了。 这批刺客原本刺杀的对象就不是云蓁,哪里去管云蓁的死活,拎着长剑便冲进厅堂去了。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 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眸光闪烁的将这混乱的场景尽收眼底。 陈玉王那边的刺客明显更多些,而陈玉王虽也会些武,但是不如安瑞王身形那般矫健,被刺客逼得连连后退,只是他到底算不得太蠢,边打便退。 这些刺客穿着的都是安瑞王府里头的服饰,跟后来赶来的那些护卫交缠在一起,倒是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出来。 云蓁仔细算了算人数,竟是已然超过了五指之数。 眸底不由浮出些异色,安瑞王府里头的管事是吃什么的? 怎么会让这么多人尽数混进来? 第六十五章 什么算盘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便在云蓁沉入自己的思绪中之际,到底这安瑞王府里头的护卫也是赶了来。 云蓁是被如雪寻到的。 云蓁一动不动的模样,险些吓着如雪,这位丫鬟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发觉云蓁身上并未有明显的伤痕,方才松了一口气。 “无双姑娘,王爷有请。” 云蓁抬眸眼见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些的丫鬟,明明受了不小的惊吓,却还要定神努力安抚自己,她眸光微微一闪,瞧着如雪,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感觉到如雪乃是当真担忧自己,云蓁心头不由浮出一丝暖意,柔声开口道。 “无妨。” 如雪微微一怔,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她唇角勉强挤出来的那个笑容却是再也挂不住了,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 到底是年纪小些,心性还未完全凝练,不过短短的一个对视,云蓁便清晰的从那双瞳孔之中寻出丝不安来。 像是印证着云蓁的揣度一般,如雪紧张忙慌的扶着云蓁的手臂,引着她入厅堂里头。 先前事故发生突然,如雪还在厅堂内不曾出来,待到反应过来之时,安瑞王已然逼近了来,如雪下意识便躲进了内堂,故而,并未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 但是,这厅堂内站着的不少还处于怔愣状态的丫鬟,便没有这般幸运了。 云蓁一踏入这厅堂,便嗅到了一丝交错难名的味道,那味道乃是由几种气味交杂,其中最为明显的,乃是血腥味。 云蓁眼角余光不由瞥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一名男子身上。 只是她不过匆匆一瞥,那名男子便已然被飞速赶来的人用架子给抬了出去。 仅仅留下的一滩血迹,也被人迅速的抹去了。 这安瑞王府的其余不说,倒是处理这些后事,处置的十分干净。 不过眨眼的功夫,若非是这厅堂内还飘荡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道,哪里瞧得出,这里死过人,死的还不是一个两个。 不仅是云蓁注意到了,云蓁的目光还未从哪些人身上收回来。 便感觉到如雪扶着自己的手臂,有着细微的抖动着。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 贼人已然被尽数清理干净,但也有一两个借着场面混乱,已然逃了出去。 但是先前场面到底是混乱,再加上那些人乃是有备而来,身上穿着的乃是安瑞王府的服饰,用来混淆视听,故而,这一时便犯了难。 “滚。” 云蓁迅速将目光投掷了过去,却发现乃是先前还坐在主位上让人包扎的安瑞王已然气得站了起来。 一脚将底下的那名男子踹翻,怒不可遏道。 “你这管事到底是如何当的?混进一个两个便也就罢了,竟是还混进了这么多。” 处于暴怒状态的安瑞王也无人敢拦,李管事也知晓这事情要是深究起来,自己是难辞其咎,面对安瑞王发火,也不敢开口辩驳上一句。 只得爬起来,继续跪在安瑞王脚下。 “本王倒是不知,这王府的管事如此好当?”安瑞王怒极反笑。“今儿个好在乃是青天白日,要是夜里,本王何事被人摸进来抹了脖子,这贼子怕是也不知是出自哪的吧?” “王爷息怒。”李管事好似被安瑞王这话骇的飞了七魂六魄,忙攀到安瑞王脚下。“王爷,此事乃是小人管理不当,小人自当领罚,可王爷您乃是万金之躯,万不可说这些晦气话,以免沾上了晦气。” “晦气?”安瑞王似乎被这话给逗笑了,冷笑一声道。“本王头顶随时悬着一柄刀,这叫本王夜里如何安寝?” “还怕沾染什么晦气?” 李管事被安瑞王堵得无话可说,只得蔫了一般接受安瑞王的斥骂。 安瑞王毕竟是会武,身形矫健,只是躲闪之间鬓发略略有些散乱罢了,手臂上的伤口也不大,至多休养一段时间理当会好了。 但一旁的陈羽王却甚是狼狈了,他原本体型偏胖,也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他身上便难免大大小小的受了不少的伤,此刻用于束发的玉冠早就不知落到何处去了,披散着满头黑发,为了躲避那些刺客,身上原本略显宽大的袍子,此刻也左一道口子右一道口子。 哪里有刚刚见的,隐隐透出一股仙气的男子味道。 “本王倒是无碍,你瞧瞧皇弟都成了什么模样?”安瑞王双眸一瞪。“若是皇弟出了什么岔子,你全家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李管事听到这里,身子都不住颤抖起来,似乎是当真被安瑞王这几句话吓懵了一般。 原本立于一旁的云蓁听到安瑞王这话,不由静静的抬眸,瞧向了坐在一旁侧坐的陈羽王身上转了一圈。 陈玉王身上有着大大小小不少伤口,此刻正任由一旁的医者处置着,听到安瑞王这话,方才丝丝两声,抬头向着暴露的安瑞王瞧了过去,好似并未听懂安瑞王这话中的深意一般。 眸光不过在地上坐着的李管事身上停留了一瞬间,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 那李管事好似注意到了陈玉王的目光,抬起头向着陈玉王瞧过来一眼,便忙扑到陈玉王脚下,嘭嘭给陈玉王磕起头来。“乃是小人管理不当,还望王爷莫要气恼,小人贱命一条,连王爷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得,还望王爷放过小人的家人才是。” 陈玉王好似不曾想到自己还未开口,这李管事便犹如是打蛇上棍似得,扑到自己脚下痛哭流涕,犹豫了片刻,抬起头瞧了安瑞王一眼。 安瑞王却不等陈玉王开口,便冷笑一声。 “这可不是什么小过失,若是我府里头的那些侍卫再晚来一些,四弟你不晓得要被伤成了什么模样。”安瑞王眉头倒竖,上前几步,斥骂道。“你这刁奴。” “莫要以为有陈玉王替你求情,我便会轻饶了你。” 那李管事听到这话,磕头的动作都不带停顿,额头接触地面,发出嘭嘭的声线,听得旁人头皮发麻。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眸底浮出的古怪神色,却是在旁人注意到之前,飞速的便沉淀了下去。 她冷笑一声,大抵是明白,安瑞王搞上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瞧到这里,她已经能够大抵猜测出,这接下来,乃是个什么发展了。 怕是,瞧着陈玉王那模样,十有八九要给那李管事求情了。 果不其然,也不知到底是陈玉王未曾深想,还是被李管事那磕头的狠劲儿给弄的于心不忍,他待到那医者给自己包扎完毕之后,让医者退到了一旁,犹豫着开口求情道。 “皇兄,我到底未曾出什么好歹,这李管事好似跟着皇兄也有不断的时日了,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陈玉王顿了顿,好似在斟酌用词一般。 听到这话,安瑞王方才对陈玉王甚是无奈一般,抬眸瞧了陈玉王一眼。“皇弟怎的如此心软。” 他抬起一脚,踹在了李管事的背脊上,冷哼道。“今儿也就是陈玉王心软,要是换做旁人,你九族都不够诛的。” 那李管事听到这里,倒是面上神色一喜,慌忙跪倒在陈玉王脚下连连致谢。 “多谢王爷大恩大德。” “多谢王爷大恩大德。” 陈玉王的目光在李管事青紫已然渗出血色的额头上瞧了一眼,而后不由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倒是也未曾说些什么。 “还不滚下去?” 安瑞王斥骂一声。“碍眼的家伙。” 那李管事如蒙大赦,忙慌里慌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向外头退去。 他先前是为了活命,乃是用了狠劲的。 现下磕头磕的有些晕眩,用了不少力气方才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勉力稳住了身形退了出去。 他路过之时,云蓁抬眸瞧了一眼,瞥见李管事的额头上已然渗出了血色,还有一道血痕从他的额角滑落,加上他此刻的表情,瞧来甚有几分狰狞。 李管事似乎也察觉到了云蓁投掷过来的目光,他飞速的与云蓁对视了一眼,眼底的阴霾与诡谲甚至还未来得及收敛。 被云蓁瞧了个正着,云蓁横竖琢磨着,这陈玉王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对着这样狰狞的一张脸,也能勉力的松口? 这陈玉王到底是真蠢,还是装傻? 李管事好似也未曾将与如雪站在一处的云蓁看在眼底,飞快便退了出去。 云蓁还是他让人从外头寻来的,他自然是知晓云蓁到底是谁,他又是安瑞王的心腹,自然是明白,云蓁在安瑞王的计划之中到底是处于什么个状态。 故而也并未在意云蓁的目光。 “倒是让四皇弟受惊了。”安瑞王也不等李管事退出去,便摆了摆手让人呈上茶水,亲自给陈玉王斟茶。 安瑞王伤的不深,但是他这包扎的却看起来甚是严重,陈玉王眼见安瑞王伸手给自己倒茶,忙伸手制止道。 “皇兄也有伤在身,还是小心些罢。” 安瑞王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又不是女子,如何又如此娇气?” 安瑞王的目光在陈玉王的身上转了一圈,关切道。“倒是皇弟,切记好生休养。” 说着说着,安瑞王的面上不由浮出了一丝惭愧之色。“倒是皇兄无能,不知这到底是哪处来的刺客,竟是平白让皇弟受了如此波及。” 提起这茬,陈玉王的面容不由有些收敛,瞧着安瑞王,下意识环视了厅堂内一圈。 安瑞王经由陈玉王提示,好似方才想起这乃是何处,不由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开口道。“今儿也让皇弟受惊了。” “今儿这事,我决不可姑息。”安瑞王面容一沉。“这府内事务繁忙,皇兄便不送皇弟。” “改明儿,待到皇兄将一切查明,再上门请罪。” “皇弟你瞧如何?” 瞧着安瑞王三言两语便将陈玉王给哄走。 云蓁眉梢微微一勾,心中一动。 便发觉了安瑞王将目光投掷在了自己的身上,便当即知晓,这安瑞王将注意打到了自己身上了。 至于打的什么算盘,那便有待考究了。 第六十六章 掩耳盗铃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眼见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等到这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了,安瑞王与立着的云蓁之时。 安瑞王的目光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刃似得,一点点在云蓁的面上流连着,而后眉梢微微一扬,开口道。“你来寻本王,所谓何事?” 云蓁长睫微微颤动,心中有了掂量,上前一步,像是未曾揣度出安瑞王的用意一般,低声道。“王爷。” “夫人现下身子已然大好,接下来便只需好生调养便可。”云蓁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一般。 安瑞王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深深的,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云蓁却不管他到底是何想法,继续道。“在王爷府上也叨扰了半月之久,妹妹体弱,家中还有长者需要侍奉....” “你今儿来,便是为了这个?”安瑞王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缓慢的接近云蓁。 云蓁眉头不由一蹙,明显能够感觉到安瑞王身上散发而出的压迫感。 安瑞王这乃是个什么意思? 下一秒,云蓁的下巴被安瑞王扼住,安瑞王那双冰冷的眸底并未有半分的笑意。“你若是挂念你的那个妹妹,无妨,本王可让人将她接进府里。” 听着这个话茬,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已然确定,自己先前揣度的,十有八九乃是真的。 “王爷。”云蓁心中跟个明镜似得,但面上却是装出一副慌张神色来。“万万使不得。” 安瑞王也不说话,紧紧盯着云蓁的眸子,好似要一个解释一般。 “为何使不得?” “小女子妹妹已然到了许亲的年纪,这被王爷接进府内到底是于理不合。” 云蓁这话说到一般,已然面颊泛红。 安瑞王对着这样一张素净的面庞,眼见她羞涩腼腆的模样,下意识松了手,退开一步。 他以往虽说花名在外,但是沾染的都是些美人儿,云蓁这张脸虽说清秀,但却是万万算不上美儿的,他看着难免有些失了兴趣。 安瑞王的眸光微微一转,沉声道。“你们杜家已然零落,就算是你妹妹已然到了仪亲年纪,按照你家的门槛,怕是寻不到什么好亲事。” 云蓁面色不由苍白了几分,一双眼睛瞅着安瑞王,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瑞王要的显然也不是云蓁的回复,眉梢微微一挑。“不如你帮本王一个忙。” “你妹妹有了本王作为后盾,这南唐里头的各家门阀多多少少都要瞧在本王的面子上,仪亲之事也能多加商讨几家。”安瑞王说罢,瞧见云蓁的眸光明显亮了亮,满意的点了点头。 云蓁故作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王爷要小女子帮什么忙?” “瞧着你也是聪明人。”安瑞王定定的瞅着云蓁。“先前来时,你遇上的事,如雪都跟本王支会过了。” 听到安瑞王说到这里,云蓁哪里还能不明白,犹豫不决的瞧着安瑞王。“王爷乃是想要借由我的身份,遮盖夫人?” 安瑞王给云蓁投掷过一个赞赏的目光。“倒是当真聪慧。” 他瞅着云蓁那逐渐苍白的面色。 “王爷是要小女子毁了自己的清誉...” “你要知晓,本王不是在跟你商讨。”也不等云蓁说罢,安瑞王便斩钉截铁的开口打断了云蓁接下来的话。 云蓁惶惶不安的瞧着安瑞王。 到底顾念云蓁乃是一名女子,安瑞王放柔了声音,低声道。“你到底乃是一名女子,本王也不为难于你。” “待到你帮完本王这次,日后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净是胡扯些鬼话,云蓁心中不屑的嗤笑一声,先前还想拿自己当肉盾使用,现下就装出这副模样,当真以为自己乃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如此好哄骗。 只是就算是安瑞王的目的不纯,到底是与云蓁原本的打算重叠在了一处。 云蓁面上飞上一抹暗红,故作扭捏了一会儿。 安瑞王冷眼瞧着云蓁这妆模作样的模样,眸底闪烁,也不知翻涌过一丝什么。 ..... 回去的路上,如雪一直斜眼打量着云蓁,似乎搞不懂云蓁到底跟安瑞王说了些什么。 只是到底她有些分寸,除了在心中揣度之外,并未冒犯的开口。 除了如雪之外,安瑞王还拨了两个丫鬟给云蓁,明里说是侍候自己,但是两人之间都心知肚明,这乃是安瑞王一来安插在云蓁身侧眼线,二来乃是警戒之用。 至于赵沁绣之处,想来安瑞王自有安排了。 就是不知,他想如何去安抚赵沁绣了。 云蓁的脚步微微一顿,环视了四周一圈,自然是知晓,这虽说与来时同路,却不是她这半个月来居住的场所。 云蓁的目光在这间,瞧来比赵沁绣所居住的房间,还要精巧的几分的房间内转了一圈。 “夫人。”如雪自打今儿起,便是跟在云蓁身侧侍候的了。 她端过紧跟着进来的丫鬟送来的红木托盘,送到了云蓁面前。 云蓁低眸瞧了一眼,那红木托盘上,尽是钗子,簪子等物件,皆是由纯金打造,里头嵌着的红蓝宝石剔透晶莹,乃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难以见到的。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目光从托盘落在如雪的脸上。 如雪已经很好的将情绪给收敛了回去,在云蓁抬头的瞬间便飞快的低下了头,再次重复道。“夫人,烦请更衣。” 云蓁纤细的手指在桌案上一件件摊开的衣裳上略过,最后,身形微微一顿,略显羞赧道。“我自己来便是,你们出去罢。” 如雪微微一怔,仿佛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料抬眸瞧见了云蓁微微泛红的耳尖,惶然之间好似想起了什么。 对身后的两个丫鬟使了使眼色,出门前,还甚是有心的将房门给关上了。 等到房内只剩下了云蓁一人,云蓁在房内踱了几步,推开窗台,从袖间香囊掏出了一点粉末,撒在窗台上,而后绕回了桌案前。 一面研磨,一面略作沉吟后,便提笔唰唰书写了几行字。 等到云蓁书写完毕,回过神来,书桌前已然落了一道人影。 小九安静的垂眸候在一旁。 云蓁将手中的宣纸给细细的折叠好,送到小九手中,沉声问道。“今儿这场闹剧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小九仔细的接过来,小心的放好,听到云蓁如此开口,好似在斟酌用词一般。 云蓁知晓,若非是小九在一旁救下了自己,今儿怕是还要付出些代价,方才能够博得安瑞王的好感。 或者说,若有偏差,她怕已然死在那些刺客的手底下了。 眼见云蓁的面色难看至极,小九也知晓云蓁大抵是动了气,面上神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柳贯他险些发现了赵小姐的踪迹。” 这乃是在云蓁的意料之中,柳贯一向敏感,只要他还在府内,就算是层层把守,早晚也会发觉赵沁绣的踪迹。 只要柳贯知晓了,那必定也瞒不过皇甫珩。 只是云蓁的敏感的注意到,小九用的,乃是险些。 她蹙着眉头瞧向小九,按道理来讲,小九本不该这个时机,出现在厅堂外头才是,除非。 像是印证云蓁心中所想一般,小九偏过头,躲开云蓁的瞩目,低声道。“因我一时心急,便出了手拦下了柳贯。” 眼见云蓁的面色有越发难看的趋势,小九忙开口补充道。“我只是引了人来罢了,并未暴露身份。” 云蓁的面色方才舒缓了一些,抬眸定定的瞧了小九几眼,方才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 她的计划因为小九的突然插手,有了稍稍的偏差。 只是已然到了此番,小九也是唯恐,若是被柳贯察觉到什么,她们会有危险,故而,云蓁也未曾出口怪罪小九。 话到此番,云蓁哪会不知晓,为何安瑞王会突然顺其自然的将自己给推出来。 不过是想做场掩耳盗铃的戏码罢了。 只是,皇甫珩若是如此好忽悠,她又怎会久久徘徊于南唐? 小九忙不迭的点头,瞧着云蓁陷入了沉思,犹豫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 “这批刺客理当,不是柳贯的手笔。” 听到这话,云蓁甚是讶异的抬眸瞧了小九一眼,小九下意识避开云蓁的眸光,好似生怕云蓁会误会一般,低声解释。“不论其他,柳贯他一向心思细腻,若是当真想要对安瑞王出手,他到底在安瑞王身侧待了这么许久。” “按照柳贯谨慎的性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要一击毙命的。” “而这次刺杀,却是带着一丝警示的意味。” 柳贯乃是个什么性子,云蓁心中自然是有数的,毕竟,当年柳贯当了头领不短的时日,与她也打了不少交道。 云蓁讶异的不是这个,只是讶异小九竟是能够敏感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对,继而开口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见。 “就算是陈玉王出现在安瑞王府也并不代表,他们乃是处于联手状态,但柳贯若是动了手,那么陈玉王便铁定会被推到安瑞王身侧。” 小九说话间似乎还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云蓁的神色。 似乎是想从云蓁神色之中辨别出一些什么一般。 “不错。”云蓁点了点头,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小九恐怕便是怕柳贯会恼羞成怒,怕自己与赵沁绣牵扯进了其中,方才在自己出了院子之后,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罢? “你且将手里的那封信件交递道陈玉王手中。” “日后的一切,便交由我来安排。” 小九听到云蓁如此说,不由微微一怔,明白了些什么,略显局促的垂下头,应了一声,便想要退下。 却不妨云蓁猝不及防的叫住了小九。 “小九。” 小九略显犹疑的回眸瞧了云蓁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云蓁唇角不由发出一声深切的叹息,事到如今,若是再多说几句,小九怕是会想多了些,她眸光一转,斟酌了一下用词,正想开口安抚一两句。 却不曾想,小九面色陡然一变,下意识从窗边退开,几个纵身轻踏,便跃上房梁躲藏了起来。 云蓁神色微微一凛。 第六十七章 金屋藏娇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如雪跟着安瑞王妃进来之时,心中还甚有些打鼓。 虽说身后有王爷撑腰,但是到底这后院事乃是安瑞王妃一手掌控,若是安瑞王妃要处置自己,王爷到底也不好拦着,届时吃亏的还是自己。 故而如雪在阻拦安瑞王妃之时,难免就有些底气不足。 自然便被安瑞王妃闯了进来。 到底是知晓分寸的。 避免自己带了太多人,给旁人一种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的错觉。安瑞王妃估量了片刻,也仅仅是带了个嬷嬷与丫鬟。 如雪进来之时,未曾想,以为在换衣裳的云蓁,正坐在书桌边,提笔写些什么。 听到动静,抬眸瞧来之时,眼神之中还有掩饰不住的茫然。 “你们。” 如雪生怕云蓁口中吐出什么不恭敬的字眼,忙抢先开口道。“这位乃是王妃。” “夫,”如雪斟酌了片刻,毕竟王爷还未正式将云蓁收入房内,故而,她还是犹豫着叫道。“无双姑娘。” 安瑞王妃自打进来,目光便从未在云蓁的身上停留,只是缓缓扫过房间内,那些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衣裳配饰。 听到如雪介绍,安瑞王妃也只是缓缓扯出个笑容,只是那笑未达眼底,瞧来说不上的虚假。 “王爷倒是好大的手笔啊。” 如雪顺着安瑞王妃的目光瞧了过去,心知是桌上那些还未收好的物件刺激到了安瑞王妃的心情,她登时有片刻的慌乱,在安瑞王妃的瞩目下头,却不知说些什么。 安瑞王妃来寻,也不是寻如雪这么一个丫鬟的茬,她的眸光落在桌案后,还一副茫然神情的云蓁面上。 心中暗道,果然只是个落魄世家出来的下作女子,不知分寸。 她还道迷得王爷三迷五道,这大半个月藏着好似藏宝般珍惜的女子,乃是个什么倾国绝色,却不料想,王爷的目光倒是日渐下滑了些。 这女子瞧来五官平平,比不得王爷前段日子在满堂春瞧上的那名魁首便也就罢了,就是后院里头随便领出个女子,瞧来也比这名女子机灵可人。 除了身上有个落魄杜家的名头,哪里值得王爷这般大动干戈的? 在安瑞王妃的审视的目光下头,云蓁终于是回过了神,越过了书桌,给安瑞王妃行礼道。 “见过王妃。” 安瑞王妃毫不掩饰的目光在云蓁的身上流连着,云蓁自然是注意到了,只是这女人来的静悄悄,瞧来也不似旁人那般好处置,在再加上她现下的身份着实甚是尴尬。 不好与她正面对上。 那么也唯有从旁侧击一些了。 安瑞王妃横看竖看,都不觉着云蓁身上有半分值得安瑞王为其如此着迷的地方,眸光微微一转,意味深长道。“瞧来王爷,甚是怜惜你啊。” 云蓁眸光闪烁,似乎很是讶异的抬眸,正好撞上了安瑞王妃的眼神。 似乎是不甚明白安瑞王妃这话乃是个什么意思。 安瑞王妃仔细辨别着云蓁的面色,心中越发疑惑了,她可未曾从云蓁面上寻出半分娇羞羞赧之色? 若非是这名女子心机着实深沉,将自己情绪的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便是她与王爷之间的关系,怕是不如她原先所想的那般。 思及此,安瑞王妃不由心中一动,身形缓缓挪动,径直越过了还在行礼的云蓁,在云蓁先前落座的地方停下。 居高临下的目光,停留在了云蓁那一手秀气的簪花小楷上头。 身侧跟着的常嬷嬷忙伸手将那张宣纸送到了安瑞王妃面前。 安瑞王妃略略扫了一眼,其余她不识得,但是其中有几个词组,她却是认识的,乃是补血的药材。 再一联想到云蓁乃是医者世家,杜家出身。 安瑞王妃隐隐感觉自己好似触及到了什么,眼角余光微微一撇,竟是发觉云蓁面上有掩盖不住的惊惶之色,只是极快便被云蓁给强行压了下去。 安瑞王妃越发觉着古怪起来,瞧了常嬷嬷一眼,将那信件放回了原处。 “本王妃今儿来,也只是听闻先前无双妹妹在前头受了惊吓。”说着说着,安瑞王妃拍了拍手掌,那个跟着她进来的丫鬟便忙出去转了一圈,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进了来。 “给无双妹妹送碗鸡汤来。”安瑞王妃勾出个有度的笑容,低声道。“妹妹用过鸡汤之后,便好生安歇罢,若是有何不满之处,便来寻姐姐说道说道。” 因为金银首饰,衣裳饰品摆了一桌,那丫鬟无法,只好将那托盘给一并放在了书桌上。 云蓁受宠若惊的瞧着那盅鸡汤,因为激动,身子隐隐有些颤动,似乎被安瑞王妃的气度给吓得不轻。 “这。” 安瑞王妃的眸底浮出一抹轻蔑,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连这些都受不住。 只是这抹轻蔑稍纵即逝,便被安瑞王妃很好的给压了下去,她的声音越发柔和。“本王妃瞧着妹妹这处好似只有两三个丫鬟,不知可用的顺心?” “若是用的不甚舒心,王爷还不得怪罪我。” 安瑞王妃叹息一声,仔细斟酌了一番,瞧了一旁的常嬷嬷一眼,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云蓁却是心知肚明,知晓若是任由下去,安瑞王妃怕是又得往自己这里塞人了,她忙故作慌张的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小女子以往在家中都是自己处置,如雪等人甚好,多谢王妃好意。” 见云蓁坚持,安瑞王妃也只好免了安插眼线的心思,毕竟,这乃是在安瑞王的院子里头,若是她强行安插,王爷还不知乃是个什么想法,她缓缓点了点头,也不坚持。“那便好。” “若是觉着有些不妥,便派人来支会本王妃一声才是。”安瑞王妃扯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不断安抚道。 云蓁忙点着头,表示自己已然明白。 眼见云蓁这般,安瑞王妃也没了久待的意思,她如何静悄悄的来,便十分安静的离去了。 如雪还以为安瑞王妃此番来者不善,自打瞧见王妃来了,心便吊了起来,此番眼见王妃仅仅是来送了一碗鸡汤,便安然离去了。 好似当真乃是来关怀云蓁一般。 如雪觉着没有如此简单,但这主子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奴婢也不好多舌。 如雪觉着没头没脑,云蓁却是心中清楚的很,莫要瞧安瑞王妃先前话未曾说两句,但是句句里头都是试探。 至于,让安瑞王妃如此容易便退走,不过是因为。 云蓁的目光落在那张药方上头。 在如雪还处于怔愣状态之中,云蓁站至桌边,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而后,将那张药方,送至了如雪手中,淡淡笑道。“送去给王爷罢。” 如雪怔愣的瞧着云蓁,总觉着,云蓁好似何处不一样了一般。 只是,到底何处不同,让她也说不上来。 将所有人都给支使了出去,小九方才显露了身形。 小九身形一顿,对云蓁微微颌首。 云蓁眸光飞速闪烁,也不知在思量着些什么。 多亏了这张皮相的功劳,那位安瑞王妃恐怕是被她那张药方给引了过去。 暂时,怕也是不会来寻自己的错处了。 ...... 安瑞王妃沉默的捏着手中的药方,侧耳倾听着常嬷嬷说话。 “问询清楚了?这乃是补血的良方?” 常嬷嬷点点头,不由开口道。“那位大夫的医术王妃你心中也是有数,这确实乃是个补血的良方。” “那位大夫到底乃是个药痴,不住的追问这药方的出处。” “瞧来那个杜无双,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瞧着安瑞王妃陷入了深深的思量之中,常嬷嬷适时的住了嘴。 “嬷嬷,你不觉着,怕是这事情,并无这般简单?”安瑞王妃沉吟道。“听说,那个杜无双,让如雪给王爷送了东西过去,怕就是这张方子。” 常嬷嬷犹豫了片刻,不由开口道。“前头先前闹了一顿,听说王爷受了些伤,这方子送过去,怕是那小狐狸精为了讨王爷欢心才是。” 安瑞王妃却是在沉吟之中,缓缓摇了摇头道。“绝无如此简单。” “那杜无双出身落魄世家,容色身段也不是出彩的,院子里头随意抓着个,也比她好不至千倍百倍。” “兴许是见多了大鱼大肉,王爷想要品尝些清粥小菜...” 只是常嬷嬷这话,还未说罢,便被安瑞王妃一句话打断了。“这杜无双虽说世家出身,但若是引进了门,也至多不过是个姨娘身份。” “王爷何须费尽苦心的瞒着外人,瞒着我?”安瑞王妃越想越不对劲,在房间内踱了几步,而后停滞在窗台边上。“都说是金屋藏娇,若是只一个杜无双,怕是没法子让王爷这般费尽心思。” “若说杜无双有何出色之处,便是这一手医术。”安瑞王妃眸光微微一转。 “那可要老奴支会家里一声,让大少爷替小姐查一番?” “不。”安瑞王妃手中捏着的宣纸,乃是她先前一观后,自己抄录下来的,拿去给大夫瞧过,说是大补身子的药方。 先前她去探望过安瑞王,他不过是伤了两处,都是些小伤,还不到大补的程度。 除非,安瑞王这半个月下来,将主院围的结结实实,连自己探望都给推了回来,乃是在护着什么人? 这个人却定然不是杜无双。 这个杜无双,其貌不扬,还勾不起安瑞王藏娇的心思。 怕只怕,乃是安瑞王推出来的引子罢了。 “嬷嬷。”安瑞王妃心中有了思量,忙开口拦住了要下去传话的嬷嬷,凑到嬷嬷耳畔低语了几句什么。 常嬷嬷微微讶异,不由惊异不定的瞅着安瑞王妃。 “王妃你是怀疑?” 安瑞王妃愤恨的咬牙道。“叫哥哥他仔细些,莫要暴露了行踪才是。” 第六十八章 贪心不足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只是且不论安瑞王妃娘家那位哥哥到底是查出了个什么。 陈景王已然从那场略显荒唐的刺杀之中觉出了味来,听着眼线的通禀,皇甫珩陷入了深深的思忖之中。 那眼线眼见皇甫珩久久不回话,不免有些心惊,小心翼翼的抬眸瞧向皇甫珩。 接受到皇甫珩让其退下的指令后,那眼线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觉着,这事情,可有如此简单?”皇甫珩的面色沉寂,原本便覆满阴霾的额角此刻如同乌云聚顶似得,周身的气压迫人的紧。 便在下一刻,柳贯的身形便显现了出来,他右手还覆盖着一层浅浅的纱布。 按道理来讲,这层纱布理当早早便该除去,这道伤痕也该是结疤凝固才是。 只是也不知是这道伤口深可见骨的缘故,这半个月下来,竟还未有好转的迹象。 他一出现,皇甫珩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停留在了他手上,而后飞速的挪开了。 柳贯面色冷凝,默不作声的单膝跪倒在皇甫珩的脚下。“王爷,乃是我办事不利,还望王爷莫要责怪。” 皇甫珩莫测的神色在柳贯的面上流转了一圈,极快便改正了过来,他眉梢微微一扬,便幽幽叹息一声道。“无妨,与先生无干。” 柳贯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只道皇甫珩站起身,亲自搀扶着他站起。 柳贯的背脊绷的笔直,却不敢抬眸去对上皇甫珩的眸子。 柳贯为何如此开口,皇甫珩心知肚明。 这半个月下来,他受尽打压,安瑞王显然是早早知晓了柳贯乃是自己安插在其身侧的人,将计就计的,将不少亦真亦假的消息放出来,虽说皇甫珩到底是心存疑虑,自然不会全信。 但到底是吃了不少暗亏。 柳贯什么本事,皇甫珩心中有数的紧,在泠国,若非是有柳贯相助,他想要控制泠国后宫,哪有如此简单? 华子敬虽说年纪尚小,但是那个右相却是老奸巨猾的主儿,若非是他掐着后宫大权,早就被唐晋元算计的渣也不剩了,只是可惜,柳贯到底是个心高气傲的,虽说归顺了自己。 也仅仅是给他了一些最基础的帮助,便主动为他规划日后的路。 便孤身一人入了南唐,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了安瑞王最为信任的心腹。 皇甫珩瞧着柳贯的头顶,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 这半个月来,他多多少少吃了不少的暗亏,虽说轻凰郡主出入于南唐境内的消息,让父皇多多少少打消了些疑心,但到底这疑心已然起了,哪里有这般容易便会消弭? 父皇虽说未曾限制他,但是却在安瑞王有意无意欺压下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甫珩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自然是明白父皇这乃是借由安瑞王的手,在打压自己。 只是这安瑞王哪里只暗暗打压一番,便可满足的? 陈玉王一直处于中立状态的表态,想来是惹恼了安瑞王,他方才整出这样一出来。 瞧瞧,他现下整出这样一出,一来可借由这场莫须有,自导自演下的刺杀,来将府内大清洗一番。 二来,便是逼迫陈玉王与他联手。 这样的小把戏,也只有去哄骗哄骗陈玉王那脑满肥肠的家伙了。 柳贯想必是与陈景王有相同的顾虑,他沉吟着开口道。“闹了这么一出,陈玉王怕就被彻底划入安瑞王名下了。” 皇甫珩却是陡然冷笑,安瑞王这些日子整的这些小把戏,他也甚是厌烦了,也懒得跟他多说些什么。“由他去就是了。” “齐景王近些日子未免太安分了些。” 柳贯微微一怔,便明白了陈景王的意思,点了点头,便只见皇甫珩唇角微微一勾。 那笑中带着说不出的煞气。 这些小打小闹的,他只是懒得置于罢了。 安瑞王现下乃是作茧自缚,便也就由不得他了。 齐景王最近安分,也不过是深知父皇的秉性,不搀和在其中罢了。 但若是陈玉王被拉拢到了安瑞王身侧,他哪里还坐得住? 陈景王唇角微微一勾,忽而俯身凑至柳贯耳畔,低语了几声道。 “这世上哪有永久的对手。”皇甫珩顿了顿,片刻之后,瞧着柳贯,也不知是到底出了些什么事情,方才开口沉声道。 “先生,你有什么手腕,本王心中有数,既然安瑞王借题发挥,你也不过乃是他借由的一个幌子罢了,无须在意。”受到皇甫珩的安抚,柳贯面上不由流露出了一丝难掩的惊诧。 只是到底他心思百转,极快便将这抹情绪给压了下去。 柳贯点了点头,便下去安排了。 皇甫珩这些年逗留在泠国内,对付华桑,自然不能像是对付后院里头的那个女人那般,随意糊弄过去就是。在泠国停留的时间久了,培养的大多心腹,都停留在了泠国境内。 虽说培养了不少心腹,但是因轻凰反击手腕实在是太快,他自知全身而退是做不到了,便自断了一臂。 这些年培养的不少心腹,都折辱在了泠国之内。 带回来的寥寥无几。 现下更因为祝漠之死,父皇原本对自己的仅有的几分怜惜都烟消云散了。 步步猜忌。 皇甫珩神色难测,顺着台阶而上,在屋顶负手而立,好似午夜梦回之间演练了千百遍般,他的目光无意识的远远的眺望开。 只是那个方向,除了良莠不齐的屋檐,却是并未有何好瞧的。 若是有人关怀一些,仔细思忖,便会发觉。 哪里乃是泠国的方向。 背光而立,故而下头院子里头走动的侍卫瞧不清楚上头主子,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但是明明灭灭间,仿佛能够感觉到,他与生俱来的寂寥之感。 再仔细瞧一眼过去,却仿佛,不过,乃是错觉罢了。 只能够瞧见皇甫珩那略显冰冷而蔑然的面色。 “王爷。”先前离去不久的柳贯,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 处于出神状态的皇甫珩好似未曾回过神来一般,只是那缓缓吐出的那个音调,好似被风吹的飘忽,几乎泯灭。 “说。” 就算是离得这般近,柳贯也未曾瞧出皇甫珩面上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他此刻面色也甚是难看,他也来不及去琢磨皇甫珩现下的态度,是否正常。“王爷,齐景王怕是也按耐不住了。” “湖城囤的那些东西,被人尽数带人上缴了。” 皇甫珩的身形好似微微动了动,但那声音却依旧甚是平稳。“乃是齐景王一脉?” 不知为何,柳贯却总觉着皇甫珩却是早早便知晓了的模样,心中也难免大定了些。 柳贯眸光泯灭不定,心中思量着对策。 却冷不防,听到皇甫珩竟是陡然低低笑了出来。 柳贯微微一怔,一时之间,仿佛是以为,乃是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却不妨皇甫珩最后竟是开始朗声大笑,身子都开始抖动。 笑罢,皇甫珩抚了抚面庞,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攀爬上他的面庞。“果然是她的手笔。” 柳贯微微一怔,脑中的那些线条不住的在脑中回荡,而后也不知想到些什么,最终衔接在了一处。 在那一瞬,柳贯迫切的想要从皇甫珩处得到答案,掌心也好似开始隐隐作痛了一般。 只是,柳贯还未开口。 便只见皇甫珩突然转过身,忽扬起的风卷动起他的袍角,也不知,是不是柳贯的错觉。 皇甫珩眉宇之间常年汇聚的那层阴霾,却好似又浓郁了几分。 这一笔竟是埋了半个月之久。 这位轻凰郡主,果真是半点都不想吃亏的性子。 “王爷,湖城那边。” “不过是些小东西罢了。”皇甫珩抬手制止了柳贯接下来的话,“就算送给我那个皇兄又当如何。” 他动作微微一顿,偏头瞧了柳贯一眼,那一眼似乎能够瞧进他的眼底。 径直将柳贯这些日子里穿戴的极好,自认为没有半分破绽的假面,给用力的劈开了。 “贪心不足。” “可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只是,皇甫珩还是未曾想到。 短短一日之间,他悉心藏好的那些东西,却是一个个,像是蓄谋已久,不过在今儿之间爆发出来一般。 尽数给收缴了。 就算是镇定如柳贯,也不免有些气恼。 经由这些日子的提点下来,柳贯自然是知晓,这些东西落在旁处,多多少少乃是有那位轻凰郡主的手笔。 这份气魄,敢从皇甫珩口中夺食的气度,着实是让人钦佩。 柳贯觉着,他好似越发瞧不透,皇甫珩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了。 就算那几处东西皆数被上缴,导致他元气大伤,皇甫珩也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 柳贯垂眸,心中五味杂陈,这半年他跟随在安瑞王身侧,安瑞王有何等势力,他再清楚不过。 但他与陈景王皇甫珩之间,虽说皇甫珩表露的十分敬爱他,但是那乃是以往。 现下他位置尴尬,甚至被安瑞王下了黑手,害皇甫珩吃了不少亏。 皇甫珩虽说待他一如既往,柳贯初时还不觉着如何。 这两日方才回过神来,他从始至终,都瞧不透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男子。 从未瞧透,皇甫珩的心思。 不知晓,这些东西被收缴,有没有皇甫珩在其中搀和了一脚。 毕竟按照皇甫珩的心计,不可能半分应对方法都没有。 皇甫珩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现下竟是还任由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送到旁人手中? 柳贯总觉着,事情,怕是没有如此简单。 只是,皇甫珩不主动开口,他自然也不好相问。 毕竟,他自知,自己的身份,尴尬的很。 第六十九章 事到如今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无双姑娘。”夜色之中,云蓁睁开眸子,外间守夜的如雪在听到动静之后,便当即去开了房门。 云蓁揉了揉略显酸痛的额角,伸手揭开床幔,眯着眼向着外头瞧了一眼。 “这已然入夜,你这是闹腾个什么劲儿?” 云蓁估算了一下时间,约莫已然是五更天了。 外头这个肆意叫嚣的女音听来甚是陌生,云蓁的眉头不由微微一蹙。 “怎么回事?” 外头争执的两人有片刻的停滞,旋即,便有一人,从外间入了来,仓惶的跪倒在了云蓁脚下。 在云蓁还未回过神来前,便已然跪倒在了云蓁脚下,焦躁的挪动着双膝,跪倒在云蓁的身前。“姑娘,求你随我走上一遭吧?” 身后跟上来的如雪面上神色不免有些古怪,其实就算是云蓁不开口让这人进来,如雪也险些拉不住这个丫鬟。 云蓁借着昏黄的灯火,仔细的辨认了片刻,发觉还当真有几分的眼熟。 琢磨了片刻,可不就是跟在安瑞王妃身侧的那个贴身丫鬟吗? “这夜深了,你来我处做些什么?” 那丫鬟焦急的膝行向前,瞧着那个架势,险些要扑上床榻了一般,好在她观辨了一下云蓁的神色,还是有分寸的停下了。“我家王妃她突然惊觉腹中绞痛。” “腹中绞痛?”云蓁眉梢微微一扬,眸光闪烁的盯着面前这个面色焦灼的丫鬟,不由开口道。“若是王妃感觉有何不适处,府内理当有医女才是。” “只是那些医女才疏学浅,着实是分辨不出我家王妃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丫鬟显然也是慌了神,也不等云蓁开口,便自顾自的开口道。“听闻姑娘乃是出生杜家,烦请姑娘跟奴婢走一遭,瞧上一瞧。” “外头来的那些庸医都瞧不出我家王妃到底是得了何种急症,这要请御医,从宫内赶来也还需要些时间。”那丫鬟一面说着,额角便一面有汗水不住的向下滑落着,瞧来好似甚是焦灼。 在这丫鬟说话之间,云蓁的眸光便一直不曾从丫鬟的身上挪开。 此刻眼见这丫鬟竟是这副模样,云蓁眸光微闪,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眼见这丫鬟如此恳求着,云蓁身形一动,从床榻前下了来,一面匆匆忙忙披了几件衣裳,一面故作漫不经心的询问道。“事关重大,可去禀告过王爷了?” 那丫鬟微微一顿,眸光不自觉的轻轻闪烁。 “这是自然。” 云蓁将那丫鬟这不自然的动作尽收眼底,她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却并未再说些什么。 只是路过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如雪之时,眸光下意识的在如雪的面上转了一圈。 如雪面上还略显得有些茫然,接触到云蓁的视线之后,下意识便要跟在云蓁的身后。 那丫鬟到底是并未说些什么,提着灯笼,带着云蓁两人匆匆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今儿夜里,这个院子显得十分的安静,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着实太过安静了一些。 云蓁跟在丫鬟身后,眸光下意识的环视着四周的环境,这丫鬟带着她们走的定然是通往主院的路,否则,如雪不会如此安静。 那丫鬟好似是当真心急,一路行来,竟是一次头都不曾回过。 若非是云蓁两人跟的紧,怕都被她甩开了。 “到了。”那丫鬟的尾音方落,便听那原本大敞的院门被人猛地关上。 云蓁回眸瞧了一眼,只见原是院门口还立着两位侍卫,好似是察觉到云蓁的目光一般,将目光移动到了云蓁的面上,而后又迅速的挪动了开去。 而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如雪,却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 云蓁眸光闪烁,当即明白了些什么。 只是,她脖颈一痛,眼前一黑,便已然失去了意识。 ...... 云蓁清醒过来之时,眼前一片漆黑,而她的双手双脚已然被拇指粗细的麻绳给捆上了,她身上原本藏着的袖里箭与用来防身的匕首,也已然消失不见。 “醒了?” 云蓁仔细侧耳辨认了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男音。 瞳孔不由微微一缩,她的呼吸有着鲜明的乱了一拍。 轻缓的脚步声一点点的接近着,云蓁能够感觉到那个开口说话的男音,凑近了一些,温热的鼻息喷到了她的耳根,痒痒的感觉,却是让云蓁浑身上下的所有汗毛都根根竖立。 “怎么不说话?”低沉好听的男音缱绻温柔,似乎情人之间的呢喃耳语。 云蓁偏过头,躲开男子刻意营造的氛围,她方才稍微动了动,便觉着身子好似不是自己的了一般,酥麻的不像话。 云蓁眉头紧锁,下意识咬了咬舌尖,强迫着自己保持着清醒,但却到底是一个字未曾吐露而出。 那男音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云蓁感觉到什么东西陡然接近了一些,而后伸手将遮挡着自己的布条给抽开。 初见阳光,云蓁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这乃是个甚是简陋的房间,房间不大,故而摆件也不多,除了云蓁身下的这张略略动一动,便发出吱吱响声的木板床外,房间内还有一面用作梳妆的铜镜,铜镜仅用一个架子固定着,面前放置着一匹瞧来便甚是老旧的四脚椅子。 她双眸微微一眯,旋即便瞳孔震荡,紧紧锁在了那凑的及其近的男子面上。 男子眉眼之间常年聚拢着一股阴霾,此刻狭长的眸子正死死定在云蓁的面上,似乎察觉出了云蓁情绪上的波动,男子勾了勾唇角,似乎隐隐的将阴霾驱散了一些。 这张脸五官模子倒是极为俊俏,只是看在云蓁眼里却是等同于恶鬼修罗一般的人物。 “不知郡主可还满意所看到的?” 云蓁双眸一眯,还未开口说话,下巴便被男子死死捏在了手中。 从皇甫珩的眸底,她似乎能够瞧见里头有自己的倒影一般,云蓁瞳孔震荡,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镇定的开口道。“不知王爷在说些什么?” “民女听不懂。” 皇甫珩放佛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突然发出了一声接近于嘲笑的短促的笑声。 他轻轻摇了摇头,伸手一把将云蓁从木床上抱了起来。 木板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般的低叹,而后两人的身子便靠的及其近。 云蓁甚至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被皇甫珩直接抱了起来,云蓁不甚明白皇甫珩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皇甫珩大步向前,三两步的走至铜镜前头停下,将云蓁按在椅子上,板着云蓁的脸,强迫着云蓁让她仔细瞧瞧铜镜里头的自己。 铜镜显得十分模糊,就算如此,云蓁也能够清楚的瞧清楚,里头女子倒影的长相。 依旧乃是伪装的那张面皮,只是还不待云蓁松一口气。 皇甫珩便陡然倾身,在她的身前蹲下,掏出一个罐子,倾倒在云蓁的面颊上,而后在她的面庞上流连了片刻。 猛地一阵疼痛,云蓁面上的那一层假面便被皇甫珩毫不怜香惜玉的直接撕了个干干净净。 云蓁只觉得一痛,面颊迅速通红一片,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铜镜中的女子因为疼痛紧紧锁着眉头,不施粉黛的五官精致如画,眼脸下生的一颗盈盈泪痣,此刻仿若是痛到极点后落下的泪珠般精巧,因为先前皇甫珩粗鲁的动作,云蓁的脸通红的仿若要滴血一般。 也不知是什么因素,云蓁总觉着,这具身子的这张脸,与自己原本的长相越发相似了。 这不是最为主要的,主要的乃是,她面上的易容已然被除去了。 而铜镜之中,显现而出的,乃是自己这具身子原本的面孔。 虽说算不得极美,但是也算是赏心悦目。 “事到如今,郡主还要妄想与我分辨?”皇甫珩的脸与她凑的及其近,轻轻的在云蓁的耳畔吹拂一口气,那眸底耀出的光芒着实是诡异的很。 他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的在云蓁的面颊上流连着,旋即停留在云蓁的那双眼睛上。 “郡主生的虽美。”云蓁显然是中了药,身子软弱无力,只能依附着皇甫珩固定位置,就算是如此场景下,云蓁也面不改色,只是用一双眼睛定定的锁在皇甫珩的身上。 默不作声的瞧着皇甫珩的一举一动。 “但是也唯有这双眼睛,与其嫡姐甚是相似。”皇甫珩说话间,手指一直爱惜的在云蓁的眼眶四周流连着,而后略略停了停。 “华云蓁,华卿凰。”皇甫珩突然弯下腰,略略凑近了一些,他的手掌寒的似冰,落在云蓁的身上,让她甚是反感。 “虽说是表姐妹,如何会如此相像呢?”皇甫珩用一只手固定着云蓁身子,而后就势蹲在了云蓁的身前,与云蓁对视着。 “不论是这名字,还是这行事作风。”皇甫珩好似感觉不到云蓁的抗拒一般,突然轻轻扬唇笑了起来。 云蓁倒是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眉眼之间的阴霾尽数散开,他笑的仿若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向着她索求着最简单的答案。 若是忽略过云蓁被紧紧束缚住的双手双脚,这个画面倒是算的上绝佳了。 “我有时候,都不免浮出些错觉。”皇甫珩轻轻开口道。 “更莫要说旁人了。” 第七十章 病的不轻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王爷莫不是失心疯?可知晓自己现下在说些什么鬼话?” 似乎不曾想到云蓁落在自己手中,竟还是这般一副尖锐的模样,皇甫珩也不生气,笑吟吟的瞧着云蓁,似乎觉着逗弄云蓁甚是有趣一般,十分耐心的倾听着云蓁开口说话。 “失心疯?”皇甫珩好似当真在琢磨这话的真伪似得,认真而仔细的琢磨了半晌,方才凑近了些。“不错,本王是失心疯了。” 说着,皇甫珩的眸光定定的落在云蓁的面上,强迫着云蓁瞧着自己。 云蓁被皇甫珩这种眼神给瞅着,只觉得甚是恶心,她的目光定定的落在皇甫珩的面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目光逐渐沉寂。“那么,王爷,想要做些什么?” 皇甫珩似乎是分辨出了云蓁,眼底的那抹厌恶,而后被这种眼神给刺激到了。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他便陡然变了神色,他伸手死死捏住云蓁的下颌,强迫着云蓁与自己对视着。“我想要知晓,这张皮相下头,藏着的到底是人是鬼。” 云蓁眸光一厉,那眸底明明灭灭浮出的各色神态,交错缠绕在一处,个钟滋味让人理不清道不明。 “郡主,不妨替我解释一番?” “恩?”皇甫珩刻意压低的尾音勾人之中难免夹带着一抹胁迫之意。 云蓁仅是嘲讽的瞧了皇甫珩一眼,便垂下眼帘,仿若是再瞧上他一眼,也觉着污染了自己的视线一般。“是人是鬼?” “这世上,有些人背信弃义,有些人狼心狗肺,这些人就算是披上了画皮,也是不伦不类,不三不四。” “王爷以为,这般的,可算是人?” “好,好。” 皇甫珩仿若是被云蓁这种态度给刺激的不轻,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手下动作自然没有半分怜惜之感,云蓁那张如玉小脸上,登时便落了几个指印。 “果真还是这般强硬的性子。” 云蓁还未回过神皇甫珩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巨大的阴影便刹那之间便笼罩在了她的身前。 她的身子被皇甫珩拎起,毫不怜香惜玉的甩到那木板床上,听着木板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低吟。 云蓁吃痛后,眸光陡然一厉,若是眼神可杀人,想必皇甫珩现下已然是万箭穿心,死无全尸了。 “没错,便是这个眼神。”皇甫珩几乎痴迷的死死扼住云蓁的下颌,俯下身子,凑近了一些。 云蓁甚至能够嗅到皇甫珩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味道。 “泠国政权动乱,虽说本王起了几分推波助澜之效,可其主谋,泠国废太子华子敬与摄政王李景瑞已然伏诛。”皇甫珩缓缓叙述道。“且不论本王到底是何处露了破绽,引得郡主起了疑心。” “本王素来与郡主无冤无仇,因郡主的算计本王也算是壮士断腕,落得个狼狈逃窜的下场。” 皇甫珩眉梢微微一扬。“现下泠国内忧外患之下,新皇地位不稳,郡主你不在旁为其出谋划策,竟是孤身潜入了南唐之中?” “到底是何仇怨,竟是将郡主逼出如此胆色?仅仅凭借一介女流之身,潜入南唐?” 皇甫珩说话之间,手指一直下意识的抚摸着云蓁素净的面庞。“本王自认为本王并未露出破绽,怎的郡主便知晓针对本王?” 云蓁心如打鼓,定定的瞧着皇甫珩。 “郡主可不要用这般的眼神来瞧本王。”皇甫珩的呼吸与云蓁交缠在一处,那眼神便如同乃是锁定了猎物的饿狼般,让人瘆得慌。 “郡主可否告诉本王,这些事情,你到底是从何处得知?”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蓄力已久的身子突然躬起,猛地起身踹向皇甫珩的下体。 只是皇甫珩早有防备,向一边闪躲开云蓁的拳脚。 他的面上一直挂着一股子让人只感觉毛骨悚然的笑容。“郡主既然有这个自信,一直在南唐境内逗留,理当已然想好了这么一天才是吧?” 说罢,他轻轻的凑近了一些,在云蓁耳畔轻呼了一口气。 “郡主既然投怀送抱,那本王也唯有却之不恭了。” 皇甫珩要的也不是云蓁的回话,他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而后偏头瞧了云蓁一眼,方才开口道。“就是不知,郡主对本王送至郡主手中的那些小礼品,可还满意?” 云蓁双眸不由微微瞪大,不可置信的瞧着皇甫珩。 “你什么意思?” 瞧见云蓁这副模样,皇甫珩只觉得万分舒心,手指一勾,勾动着云蓁额角落下的那抹鬓发,似笑非笑的瞧着云蓁。 云蓁在开口问话的那个瞬间,便已然明白皇甫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唇线紧抿,似乎想要掩饰住自己现下的情绪波动一般。 “那些都是你故意泄露出来的?” 皇甫珩一眼便瞧穿了云蓁故作出的镇定,在云蓁说话之间,他的目光一直并未离开云蓁,仿若是想要分辨云蓁此刻面上的神色是真是假一般。 “郡主小小年纪,心计也不遑多让。”皇甫珩顿了顿,便赞叹道。“郡主借力打力,似真似假的计谋,不是也用的挺顺手的吗?” “若非是旁人不小心落了些破绽出来。”皇甫珩摇摇头,仿若甚是无奈般道。“本王当真被郡主骗的团团转,视线被泠国使团牢牢吸引过去,若是时间再久上一些,本王怕是会连自己落到个什么下场都无法估量。” “这些日子下来,郡主在国都里头,当真是如鱼得水。” “郡主的手腕当真是无人能及,让本王甘拜下风。” 云蓁冷笑一声。“王爷何须如此谦虚。” “本郡主现下落在了王爷手中,这不是代表王爷技高一筹?” 皇甫珩微微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兴味,紧紧的盯着云蓁,也不反驳,只是那眼底透露而出的深意,引人探究。 “郡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手腕,若是日后时间一久,必成心腹大患才是。”皇甫珩似真似假的叹息一声。“南唐与泠国已然交恶,没了缓转余地。” “郡主你说,本王理当如何处置你?”皇甫珩略显冰冷的手指,流连在云蓁的那双眼睛上。 “这一副花容月貌,着实是可惜可叹。” 这几句话下来,云蓁却是敏感的注意到了他那话中的重点,心中登时明白了皇甫珩为何如此肆无忌惮了。 南唐陛下瞧来到底是心有不甘,毕竟多年谋划下来,一朝崩盘,不论是谁,怕也是不肯放弃的。 “王爷何须胡扯这些来吓唬本郡主?”云蓁瞥了皇甫珩一眼,不由冷笑着开口拆穿他。“王爷若是当真如此,本郡主怎会在此?” 若是南唐当真毫无顾忌,那她现下便理当乃是在地牢之中,而并非是出现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头。 再加上,按照她的理解,皇甫珩与那位南唐陛下可没有如此心齐。 “郡主当真是聪慧。”皇甫珩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郡主。” 他摇了摇头,低语道。“这让我该拿郡主如何是好。” “郡主这般的美人儿,若是下手,本王着实是于心不忍。” 云蓁压抑住翻滚不休的胃,冷冷的瞧了皇甫珩一眼。“王爷这披上画皮也着实掩盖不住下头的那颗狼子野心。” “想要什么,不如直说便是。” 皇甫珩点了点头,赞赏道。“郡主果真甚是聪慧,那么,本王便开门见山了。” “烦请郡主告诉本王,郡主原先的计划,如何?” 云蓁的眸底浮出一抹掩盖不住的讶异,而后用一种难以言明,近乎于怜悯的眼神瞧了皇甫珩一眼。 “王爷怕是病的不轻吧。”说罢,她好似懒得再跟皇甫珩说些什么,轻轻阖上双眼。 皇甫珩低声叹息了一声,凑近云蓁的耳畔低低叹道。“郡主,果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携带着赵家小姐,藏于安瑞王府之内,便以为自己安然无忧了吗?”皇甫珩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云蓁的面庞上流连。“就算是你挑拨的安瑞王与陈玉王联手了。” “你以为,他们便奈何的了我?” 云蓁的长睫微微颤动,能够清晰分辨出皇甫珩这话中有明显的嘲弄之意。 “只是没想,郡主你还有几分本事。”云蓁甚至能够清楚的感知到皇甫珩在一点点接近,她的双手被皇甫珩死死按在头顶,云蓁方才唰的一声睁开眼来。 “能将齐景王也一同拉下水。” 皇甫珩兴许是感觉到了云蓁难以抑制住的怒意,他满是兴味的露出一个笑容,低头便想擒住了云蓁的红唇。 只是,被云蓁敏感的偏头躲开,那个吻则是落在了云蓁的面庞上。 “让本王猜猜,既然事到如今,齐景王也一同得了好处,那么下一步,想来,乃是诬陷本王了?” 皇甫珩也不介意,伸手扳过云蓁的下颚,瞧向云蓁的眸子,眸底带着各种隐晦的情绪。 云蓁怔然之间,仿若从皇甫珩的眸底分辨出了一些奇怪的情绪。 皇甫珩的这种目光,仿若是透过自己,在看别人一般。 云蓁微微一怔,刹那之间便明白过来皇甫珩到底在透过自己瞧向谁。 她眸底不由浮出一抹讥诮,嘲讽的瞧着皇甫珩。 皇甫珩的唇瓣微微颤动,就在贴近的那个瞬间,房间内突然跨进了一人。 因房门老旧的缘故,推门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皇甫珩不悦的支起身子,不善的目光仿若要射穿突然闯进来的男子一般。 “什么事?” 皇甫珩话中的不悦并未掩饰,进来那人自然是察觉了,当即双膝跪倒在皇甫珩面前。 “王爷。” 皇甫珩略显扫兴的冷哼了一声,显然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放开钳制住云蓁的手腕,从床榻上站起身来。 房门阖上的那个瞬间,云蓁似乎隐隐听见了皇甫珩开口道。“看好。” 待到房间内仅剩下云蓁一人后,云蓁方才睁开眸子,目光定定落在简陋的房门上,似乎能够透过那老旧的木门缝隙,瞧见外头走动的人影。 她不由轻哼一声,抬高手腕,在浓密的发间摩挲了一阵。 待到将手中麻绳给彻底割断,云蓁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兵行险着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出了什么事?”皇甫珩衡量再三,因着怕云蓁耍什么花样,故而将云蓁带出了城。 方圆十里之内仅有这一栋院子,四周除了些低矮的草木丛外,并无其余可藏身的地方,院子门口绑着几匹马,其中一匹毛色发亮目光炯炯,比其余马匹还要高挑上几分。 “王爷。”皇甫珩心中清楚,若非是有要紧事情,这人不会这般火急火燎不知分寸,偏头冷冷的瞧了开口说话的那人一眼。 那人不敢去瞧皇甫珩现下的神色,垂下头,低声道。“陛下急召王爷入宫。” “入宫?”深知必定还有下文,皇甫珩走至高大健硕的马匹身前,甚是舒心的给马匹梳理了一下毛发。 “是,听说乃是因为陛下突发急诊,晕厥不醒.....” 皇甫珩手中动作微微一顿,因为失神,手下力道未免重了一些,马匹发出不悦的一声低吟。 他忙下意识伸手安抚了一阵,他面上的笑容都有了片刻的滞留,眸光落在那名下属面上,瞳孔不由微微一缩。“可派人入了宫?” “宫里亲传的消息。”那下属被皇甫珩瞧的哆嗦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听说安瑞王与陈玉王都已然赶进宫里了。” “而陛下晕厥之时,正巧与齐景王呆在一处....”那下属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听闻宫里那位说,这些日子,陛下也不知是不是因郁结于心,经常胸口憋闷的紧,御医也说不出什么大概来。” 皇甫珩眸底微沉,一个纵身上马,飞驰而去。 两人行出一里,皇甫珩陡然拉住马缰,猛地回眸瞧去,他的眸光在诸多侍卫的面上掠过,最后停留在那位上前禀告的男子面上。 在皇甫珩回眸的那个瞬间,跟在他身后的那名男子,陡然身子跃起,脚尖踏在马背上借力,几下轻点,便直接跃出了人群。 那马匹没人桎梏,毫不减速,便径直向着皇甫珩冲了过去。 皇甫珩眸光微微一沉,冷喝一声。“拿下。” 于此同时,他从马匹身上的箭篓抽出箭支,捏出一瞧,竟是发觉箭支尽数断裂开来。 他面色一沉,冷笑一声,弯弓搭箭便直射了出去。 虽说箭支已断根本没了箭头,但是皇甫珩箭术出众,便是如此,那箭支的冲势也没有半分减缓下来的趋势。 那名男子眸底寒芒翻涌,已然在皇甫珩手下吃了不少亏,如何还会在不轻敌的状态下头,被箭支刺伤? 他猛地脚尖轻点,连连后退,避开那些直射而来的箭支。 于此同时,他袖中箭齐齐连发,虽说他的准头没有皇甫珩那般恐怖,但是射中那几匹马匹的眼力还是有的。 他这一动作之下,搅乱了伤了那些马匹,搅乱了局势。 这么一耽搁下来,皇甫珩就算是想纵马追上他,也是做不到了。 皇甫珩面色难看至极,眼睁睁的瞧着男子倒退到安全区域之中,他狠狠的将手中的弓摔到地上,调转马头,便追了过去。 就算他下头这匹乃是千里马,脚程比其余马匹要快上几分,但到底被那些陷入慌乱的马匹拦了一拦。 待到他回到小院之中,除了满地的尸首外,哪里还有云蓁的身影? 皇甫珩面色越发难看几分,手掌重重的拍击上一旁的木栏,因为处于极度愤怒之间,栏杆被皇甫珩用力拍折了,轰的一声,歪倒在地,扬起一地的尘土。 皇甫珩脑中飞速计量。 先前那名男子,明显是露出破绽,引着自己回来。 是为了什么? 原本皇甫珩还以为乃是云蓁在这院子里头布置了人手,想要让自己吃瘪。 此番眼见不是如此,皇甫珩只觉得自己额角突突直跳,仿若是想到些什么,他瞳孔猛地震荡起来。 仿若是印证皇甫珩心中的不安一般,后头急奔来一匹马匹。 马上的男子根本等不到接近皇甫珩,便远远吼道。“王爷,大事不好。” 皇甫珩调转马头,那人已然保持着原本速度直接扑到了他面前,急急的吼道。“宫内出事,陛下请王爷入宫。” 好个华云蓁,倒是好手笔。 竟是以自己为引,将自己拖延在这城外。 皇甫珩面色难看至极,唇角紧抿的调头狂奔。 想起云蓁,他便不由恨得牙痒痒。 好个轻凰郡主。 华云蓁先是暴露身份以自己为引,而后借由柳贯之手,误导皇甫珩,自己只为了赵沁绣而来,在引起南唐陛下与皇甫珩之间互相猜忌时,借着皇甫珩想要保命的想法,借机散播自身潜藏在泠国使臣,想要逃离南唐回转泠国的假消息。 在皇甫珩派人多加试探之中,再不断抛出迷雾弹,让皇甫珩越发肯定云蓁乃是藏于泠国使臣之中。 为了以防泠国使团因为她这番举措,在南唐境内全军覆没,借由陵兰之势,庇护泠国使团。 而云蓁则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的同时,小心翼翼的沉寂半个月,默默埋下引线,借着赵沁绣之事,让陈玉王站到安瑞王一旁,而后又将皇甫珩的势力摊开在齐景王面前,将齐景王也一同拖下水。 借此造成皇甫珩现下父子起疑,兄弟对峙的场面。 在皇甫珩多少猜到了自身怕是还未离开的情况下头, 云蓁兵行险着,将计就计,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以自身为诱饵,任由皇甫珩将她绑走,其根据,不过是借着皇甫珩与南唐陛下之间已然有了猜忌的情况,笃定就算是皇甫珩抓住了自己,也不会将自己送到南唐陛下面前。 而皇甫珩向来多疑而谨慎,选择了向南唐陛下隐瞒自己的情况下头,自然不可能将云蓁挟持出来后藏在国都之内,必定会将云蓁连夜带出城。 既然皇甫珩出了城,这整整一夜,便有许多的事情,可去实行了。 但是这乃是一副险棋,若是行差略有偏错,那么现下便不是如此场景了。 好在云蓁赌对了,为了将皇甫珩逼到如此地步,云蓁正所谓是费劲了心思。 而皇甫珩虽说已然猜测出了云蓁的大半计划,但到底遗漏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有着起死回生的大用。 若是皇甫珩心中有了估量,那现下便不是这么个场景了。 待到皇甫珩策马离去,云蓁方才从藏身的大缸里头钻了出来。 小九默默守在云蓁身侧,目光也顺着云蓁的,望着皇甫珩离去的背影,着实未曾想明白,皇甫珩为何不搜这院子,云蓁一名不会武的女子,想来也逃不了太远。 兴许是猜出了小九心底的疑惑,云蓁不由微微一笑,目光在一片狼藉的小院之中环视了一圈,方才开口道。“他不敢。” 这个答案一出,小九不免越发疑惑了。 转头瞧了小九一眼,云蓁抚了抚自己的脸。“他不敢赌。” 可不是么?就算是知晓云蓁逃不了太远,但是他如何得知?云蓁到底打的是不是再拖延他时间的打算,若是再被云蓁缠住,或者是钻入了埋伏,一时无法脱身,可如何是好? 毕竟他已经在云蓁的身上浪费了一天一夜的时日,若是再不赶回国都里头,被旁人夺了先机,那时便是满盘皆输了。 再加上,他被云蓁这手似真似假的手腕给迷惑住了。 两相权衡下头,皇甫珩会转身便走,也着实乃是在情理之中。 小九仔细琢磨了片刻后,而后点了点头,也不知到底是猜中了,还是未曾猜中皇甫珩的心思。 云蓁偏头瞧了他一眼,低声道。“可办好了?” 小九垂下眼帘,一时难以分辨他面上那复杂的神色之中,到底是交杂着什么。 他轻轻嗯了一声。 云蓁心底不由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正如皇甫珩先前揣度的那般,这一夜,能够做许多事了。 云蓁深深瞧了一眼,南唐国都的方向,而后转身便走。“走吧。” 皇甫珩走的如此干脆利落,一切的基础,乃是揣度云蓁会回到南唐国都之内,只要云蓁再次入了国都,那么他能够擒住云蓁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毕竟,赵沁绣尚在南唐国都之中,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是万万不会抛下赵沁绣不管的。 只是云蓁既然能够大抵猜测出皇甫珩的心思,又怎会自投罗网? 况且,在其根本上,皇甫珩便遗漏了一件事。 那便是。 云蓁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费。 若非如此,云蓁也不会如此铤而走险,在自己身份暴露后,还坚持迷惑皇甫珩,借此掩藏在南唐国内。 “估算时间。”由着小九带着走了一段路,带出藏好的马匹,云蓁上马之前,低声问道。“使团与陵兰使团理当到了分开的时候了?” 小九点了点头,估算道。“估摸着,便是这几日了。” 云蓁虽说与兰泽下了君子协议,兰泽也应下了庇护泠国使团一段路程,但因为,毕竟他能助的,只是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兰泽想必也不会搀和在其中去。 接下来的,便要去瞧司空傲的了。 云蓁唇线紧抿,眸光下意识投掷到南唐国都的方向。 眸底的寒芒越发深凝,宛若实质。 若是不闹腾他个翻天覆地,如何对的起这半个月的蛰伏。 第七十二章 自叹不如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出城一个小时的折转路程,待到皇甫珩入了皇宫后,已然是日落西山,晚霞漫天。 昨夜安瑞王便不曾回府,也不知到底是去了何处。 安瑞王妃总觉着心头不安,便让身侧的陪嫁丫鬟联系嫡兄,打探一下安瑞王的动向。 此刻听到动静,正端坐在绣踏上的安瑞王妃下意识便抬起头。“怎么回事?” 那丫鬟几步上前,凑近到安瑞王妃身前低语道。“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仅是王爷被召入了宫里头,其余几位想来也入了宫里。” 安瑞王妃听到这里,虽说不清楚宫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几位王爷一同入了宫里头,那必定是国家大事,秀眉微微一拢,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国家大事,安瑞王被缠住,那便没了顾忌府里头这些小事的心思了。 但是下一刻安瑞王妃也不知想到些了什么,她神色紧张的抬眸瞧了一眼外头,而后在那丫鬟极有眼色关上房门后,她方才压低声音开口道。“可处理干净了?” 那丫鬟自然明白安瑞王妃说的到底是什么,忙点了点头道。“安排妥当了。” 若是云蓁在此,定然会一眼认出,这个丫鬟,便是昨夜着急忙慌冲进她的院子里,死活要云蓁去给安瑞王妃瞧瞧的丫鬟。 听到这丫鬟开口说这个,安瑞王妃一直吊着的一口气方才松了下来,她略略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记着要赶在王爷回府前,将所有的事情推得干净些。” 安瑞王妃说话之间,眸底寒芒不住的闪烁着,而后也不知想到些什么,不由冷笑了一声。 那丫鬟了然的点了点头,方才犹豫着开口道。“瞧着这个动静,王爷这几日怕也不会回来了。” 那丫鬟斟酌了片刻,又开口问道。“虽说王妃你让人将消息给压了下去,可昨夜里头,那院子里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怕是瞒不下去。” “瞒?”安瑞王妃冷笑一声,她如何会不知晓这个道理? 安瑞王费尽心思的将那个魁首接到院子里,还推出杜氏遗孤,让自己有所忌惮,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现下那个女人已然登堂入室,若是日后王爷诞下个一子半女,还不得反了天去? 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的两个孩子,她都无法容忍那个女人在后院里头躲下去。 “瞒什么?”安瑞王妃斯条慢理的将手中的绣花针插好,方才抬眸瞧了丫鬟一眼。“那女人出身本就不甚光彩,有一个两个姘头,趁着王爷不在,连夜出逃也算不得什么奇怪。” “王爷怎会为了这么个贱人,多加计较?” 她既然敢将这消息透露给陈景王,便是已然将后路给想好了。 她出身高贵,乃是安瑞王的正妻,又为安瑞王诞下嫡子嫡女,就算是安瑞王猜测出其中免不了自己的手笔,那又如何? 没有证据的事,王爷还能拿她怎么样? 毕竟她昨夜让人请的,乃是杜家遗孤,又并非那个贱女人。 将这些理顺,安瑞王妃冷哼一声道。“无妨。” 那个贱女人的出身背景便是她最大的软肋,安瑞王但凡要些脸面,都不会为了那名花楼出身的女子,跟自己较真。 安瑞王妃越想,心头长久积累的闷气,终于是有了舒缓的余地。 至于,那女人到底被陈景王抓到了何处,那便不是自己考虑的事情了。 只要不在自己面前碍眼便可。 那丫鬟仔细瞧了一眼安瑞王妃的面色,努力的将心口的那份不安给压了下去。 她为何觉着,王爷既然安排重兵层层将那名女子给藏了起来,如此费尽心思的,想来不是一般的看重那位女子罢。 王妃如此莽撞出手,怕是当真会触及到王爷的逆鳞。 只是到底,这话若是说出了口,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自己,那丫鬟斟酌再三,还是将这话给咽了回去。 ...... 皇甫珩一入了宫,便发觉出了不对之处,还未入夜落锁,这皇城内外竟是开始禁严,皇甫珩面色沉寂,眸光不自觉的在匆匆引路的太监身上来回打量着。 这名太监仿若未曾注意到皇甫珩的打量一般,将身子一压再压,弓着身子给皇甫珩引路。 皇甫珩仔细瞧了许久后,眸光微微一闪,这名太监他并不识得,乃是个生面孔。 皇甫珩左右观察了一下周身为他引路提灯的太监宫人,足足有十个之多,这些人分两排侍候在皇甫珩两侧。 虽说摆足了恭敬的姿态,但是皇甫珩却隐隐觉着,像是被这些人围在中间了一般。 皇甫珩的眉头不由越锁越紧,脑中思绪飞速旋转。 思量着父皇这突来的病痛到底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还是突如其来? “王爷这边请。”太监尖锐的嗓音回荡在皇甫珩的耳际。 眼见自己不过是脚步略略缓了缓,便换来这太监如此反应,皇甫珩抬起的脚步停了停,面上浮出一抹忧怀。 “公公是哪个宫里头的?本王怎的瞧着公公眼生的紧?” 替皇甫珩引路的太监好似并未听出皇甫珩这话中的试探之意,一板一眼的回道。“启禀王爷,奴才以往乃是在芳华殿当值。” “这些日子方才调动到万福宫,王爷觉着奴才面生着实正常。” 芳华殿,那乃是舒妃的地盘,皇甫珩眸光急不可见的微微一亮,故作试探的开口道。“公公原先乃是侍候在舒妃娘娘宫里头?” “是,奴才得幸在舒妃娘娘跟前侍候过一段时日。” 皇甫珩仿若是不曾察觉这么许多般,点了点头道。“本王许久不曾入宫,不知舒妃娘娘近况如何?” 皇甫珩这仿若乃是不经意之间的一问,问的那位太监身子又不自觉的压低了几分。 “劳烦王爷惦念,舒妃娘娘一切安好。” “那便好。”皇甫珩幽幽叹息一声,忧心忡忡道。“父皇以往身强体壮,昨儿怎会突然?” 皇甫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是他这意思已然表达的甚是明显了。 那太监的眸光瞥了皇甫珩身侧侍候着,拎着宫灯徐徐前行的宫人,似乎是再三斟酌了一下用词用句,方才压低了些声音开口道。“陛下洪福齐天,自然是无碍的。” “王爷无需如此忧心。” 太监的眸光在皇甫珩的面上飞速略过了一圈。“只是这已然过了一夜,王爷仔细点。” 这句话说的极其轻,也唯有离得近的皇甫珩听在了耳中。 皇甫珩自然明白这太监之意便是,其余几个皇子都入了宫里,就皇甫珩今儿个才入宫,着实是于理不合。 提及这茬,皇甫珩不由咬了咬牙,对云蓁恨的越发牙痒痒了。 虽说这太监提点了几句,皇甫珩却总觉着心中惴惴不安,不由略略退了几步,斜眼瞧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地方。 而后他的眸光在那太监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 夜色之中,突然有一道黑影略略飞掠而过。 因为夜色昏暗的缘故,再加上这边上都不过是些不会武功的宫女太监,故而并未有人发觉。 皇甫珩总觉着,云蓁既然费尽心思的将自己引出了城,怕便是联合了安瑞王几人,合伙坑害自己。 否则,如何会如此费尽心思的谋划这些? 便在皇甫珩还未彻底衡量出云蓁等人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之前,万福宫已然近在咫尺。 那太监转身,目光都未曾落在那些宫人身上,只是毕恭毕敬的对着皇甫珩躬了躬身子道。“王爷,请。” 皇甫珩下颌微微一抬,瞧着这重兵把守的万福宫,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只是到底腹中的疑虑不曾开口,跨步便踏入了这偌大而空旷的大殿。 外殿甚是安静,皇甫珩向内殿行进的时候,也仅是见一名宫人也不知端着什么东西匆匆出了来。 瞧见他的时候,微微一顿,却只是对着他行了一礼。 也不待他开口,便径直绕过他出了殿门。 眼见皇甫珩停驻下脚步,瞧着那个离去宫人的背影,那为皇甫珩引路的太监不由疑惑的转头,催促道。“王爷?怎么了?” “王爷,陛下还在....” 只是那太监接下来的话,还未说罢,便在瞧见了皇甫珩转过脸的那一瞬间,被他面上的神色给吓得咽了回去。 太监下意识倒退了几步,不敢接近皇甫珩。 皇甫珩面色阴鸷,在那太监倒退两步后,迅疾如风的跨步上前,一把捏住了那太监的脖颈,面上的神色显得万分的难看。 喝问道。“父皇在何处?” 皇甫珩的手劲极大,那太监被皇甫珩掐的面色发红,颤抖着唇道。“王爷,你在说什么?” “陛下,陛下在内殿里头。” 他后头的那几个字,近乎乃是从齿缝之中挤出来的。 皇甫珩却根本不予理会,加重了一些力道,低声喝问。“父皇到底在何处?” 那太监呼吸一乱,面上颜色由红渐深,想要用双手去搬开皇甫珩的手,只是到底他碍于皇甫珩的身份不敢反抗,白眼直翻,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一般。 皇甫珩还待想要逼问一番。 却不妨内殿的殿门被人从里头推开,侍卫鱼贯而入,将皇甫珩团团包围了起来。 “皇弟作何要如此暴躁?” 皇甫珩的面色冷了下来,瞧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子,不由冷笑一声,手中略略用力一捏,手中的太监便头颅一歪,刹那之间他的尸首便被皇甫珩好似丢垃圾一般,厌恶的丢至一旁。 “皇兄倒是好手腕。” 原先他还以为,安瑞王与华云蓁乃是联手了,但是在瞧见安瑞王的那一刻,皇甫珩如何会不明白? 安瑞王怕是从始至终,便被华云蓁玩弄于手掌之中。 否则,也不会在这皇宫之中布局。 毕竟,若是知晓,华云蓁的真实身份,安瑞王再怎么想要对付自己,也要衡量一番,至少不会愚蠢到,将自己原本可唾手可得的东西直接送给旁人,为了向父皇表忠心,竟是直接在宫中对自己下手。 既然安瑞王现下出现在这,那么便说明,华云蓁至始至终便不曾想要借由赵沁绣,拉拢安瑞王? 扶持安瑞王? 不论到底华云蓁最后打的到底是扶持旁人,还是利用赵沁绣,搅乱这南唐局势。 无可厚非的,安瑞王是被华云蓁直接利用了。 “愚蠢。”他冷冷的瞧着安瑞王,吐出两个字。 安瑞王也不气恼,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皇甫珩。 微微叹息了一声。 “相对于皇弟这般心计,为兄自叹不如。” “只是。”安瑞王冷笑连连,眸底翻涌着异色。“自古成王败寇,不过如是。” 第七十三章 无法善终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陈景王被囚禁于了宫中,这个消息虽说是隐瞒的极好,但是毕竟时间不短,若是有心之人略略一打探,自然是能知晓。 那些知晓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旁人不知晓。 但是,仿若是嫌南唐局势还不够乱一般。 泠国与苌楚联手的消息,传到南唐陛下的耳中之时,南唐陛下这么多年的休养,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南唐陛下盯着下头传话之人,那瞳孔瞪大的仿若是要食人一般。 “你说什么?” “泠国使者在国都内出了事,一命呜呼。”接受到南唐陛下的视线,那人尽管惧怕的瑟瑟发抖,却还是坚持的将消息给禀告完毕。 “听闻那位使者,乃是位高权重的将军之孙,现下泠国大兵压境。”那人哆嗦着唇开口道。“要个结果。” 南唐陛下神色不由来回轮转,着实是十分气恼。 “程丘呢?”南唐陛下不等那人继续说,便急切的开口询问道。“程丘使臣已然出了南唐国境,现下还未有消息传来。” 距离将陈景王囚禁起来,已然有半个月之久,按照路途来讲。 几国使臣都离开了南唐,就算是程丘距离南唐甚远,有了这个半个月时间,也不应当全无消息才是。 “兴许,兴许乃是消息还在路上。”这话倒是不假,毕竟程丘在几国之间,与南唐相隔何止是万里之遥。 听到这里,南唐陛下揉了揉酸痛的额角,整个身子仿若僵持一般,定格在椅子上。 “你且下去。” 原本这一场国宴,乃是南唐陛下用于联络诸国使者所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万万不曾想,原本的一手好棋,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是被他下成了这样。 原本设想的一招号令,随意寻个由头,便可征伐泠国。 却不曾想过,这由头是有了,却是被泠国占取了先机。 现下,苌楚表态,与泠国站于一线。 陵兰态度模糊,说是表示中立,但是哪里知晓,到底到了最后,会偏向哪一方? 而唯一表明态度的程丘,却突然没了消息,他现下可谓是骑虎难下。 不论做出如何决断,怕是都无法善终了。 兴许是多年岁月将他原本的菱角磨灭了,南唐陛下自知已然不是胸怀天下,只想开疆拓土的年纪了。 否则,也不会在知晓泠国处境后,选择让皇甫珩潜入南唐,虽说乃是最为稳妥的法子,但却是最为消耗时间的。 好不容易这些年坚持下来,让泠国政权旁落,内忧外患,将要成事之际,却不妨一步错步步错。 将所有一切贴进去了不说,竟是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力挽狂澜,直接将皇甫珩逼出泠国了不说。 还一路追溯到了南唐之中。 南唐陛下在听见皇甫珩将来龙去脉摊开到自己面前之时,虽说最后选择了轻信皇甫珩,但南唐陛下自打心眼里头,便存着几分的犹疑。 毕竟,当初那个能够掌控泠国政权十载的华桑公主,都栽到了皇甫珩的手中,这个横竖年岁不过十八的小丫头片子,如何能够将皇甫珩逼出泠国? 因为这个念头在南唐陛下的心中根深蒂固,故而,就算是暂且相信了皇甫珩,觉着最近南唐里头发生的这些事情,多半是有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功劳,但是当他知晓。 皇甫珩潜藏在泠国的那些年,借由他东床驸马的身份搜刮的不少的东西,而那些东西都被他囤藏起来后。 南唐陛下便觉出定论,觉着皇甫珩必然是为了尽早回到南唐,方才如此容易便放弃了泠国。 深思极恐的南唐陛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安瑞王设下计谋,将皇甫珩诓骗入宫,囚禁起来。 而后再命人,四处收缴皇甫珩潜藏起来的那些东西。 事到如今,南唐陛下竟是隐隐有了几分怨恨起皇甫珩来。 毕竟,若非是皇甫珩如此容易便放弃了泠国,若是那时他与他里应外合,哪里还会有这些糟心之事? 说不准,现下泠国都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那人小心翼翼的抬眸瞧向南唐陛下,而后未曾想竟是瞧见了南唐陛下神色变换的模样,登时吓了一跳,不敢再抬眸去瞧,唯有小心翼翼的低下头退出去。 “等等。”却不妨南唐陛下突然开口。 那人身子微躬,恭敬的开口道。“陛下有何吩咐?” 南唐陛下强行压下胸膛中的怒火,死死盯着地上那人。 ...... 晨阳殿的窗台前负手站立着一人,若是忽略过殿外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的侍卫,单单瞧这人平静而悠远的神态,还以为这人一人灼灼而立。 半个月下来,不仅没有传召,甚至,连活动范围都被限制住了。 而这些宫人都不敢轻易与皇甫珩搭话,常常是放下东西,转身便走,像是生怕皇甫珩会吃人似得。 皇甫珩一日比一日沉默,也大抵知晓,为难这些宫人着实没有什么用。 除了最初还会执拗的发些脾气外。 这半个月下来,仿若是认了命般,该如何生活,便如何生活。 活的自由自在,甚是闲适。 初时,安瑞王甚至还会来寻他的麻烦。 毕竟这些年都未曾看在眼里的人,才是隐藏的最深的人,这在心里难免有了巨大的落差。 愤愤不平之间,安瑞王便也就来寻寻陈景王的麻烦。 只是到底,陈景王终日缄默,安瑞王也好似觉着甚是无趣,渐渐也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至于其余人,齐景王是懒得与他置喙。 而陈玉王,一向不甚受南唐陛下宠爱,出入宫廷也不是安瑞王与齐景王那般的随意,便也就未曾特意进来瞧过。 其余几人,生怕与陈景王有了交集后,被南唐陛下厌弃。 只会绕着陈景王走,如何会凑上来寻这个麻烦? 陈景王心中有数的很,便也未曾奢望过些什么。 他在窗前站了一阵后,兴许是累了。 便远离了殿外那些若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的,监视的目光。 眼见那丫鬟上了茶点便退了出去,陈景王连头也不抬一下,略略枯坐了一会。 方才站起身,背对着窗台站在书架前,从外头瞧来,陈景王好似在挑选书籍一般。 若是有人凑的近了些,方才能够听见,他低声的问话。 “怎的?” 隐藏在几个大书架缝隙之间得男子轻声开口道。“此事,怕是与王妃脱不了什么干系。” 皇甫珩原本取出一本书册的手指微微一顿,但那不过是一瞬罢了。 许久之后,他便漠然的将书册取到了手中。 刹那之间,这空旷的大殿里头只剩下了他翻动书页的声音,许久之后,方才发出一声轻音。 那声音,几乎淹没在他翻动书页的声响之中。 虽说并无证据,但是皇甫珩心中十分清楚,若非是他的枕边人背叛了他,替其掩盖。 他于理不合的被父皇囚禁在这后宫之内的消息,万不可能瞒的如此好。 他眸底浮出明明灭灭的光芒,而后最终落到实处,被他掩盖起来。 但若是在某一点上被人触发,想来必定乃是狂风暴雨般无法压制。 那藏着的男子,眼见皇甫珩这种反应,略略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道。 “因着安瑞王与齐景王两人联手的缘故。”男子声音之中带着略微的轻叹,皇甫珩自然明白他这意味不明的叹息是什么意思。 “那些东西已然被搜出大半了。” 皇甫珩现下被囚禁在深宫之中,被钳制住了举措,虽说有后宫女人协助,不是个全然的瞎子聋子。 但是与个半瞎又有何区别? 毕竟这消息从外头传了进来,再传到皇甫珩耳中,必定要过一两个时辰,甚至更久的时间。 若是皇甫珩再不想法子摆脱现下这种状态,时间一久,就算是南唐陛下大发善心放了皇甫珩出宫。 皇甫珩出了去也只有任人拿捏了。 按照皇甫珩的性子,他怎么能如此? 皇甫珩浅浅吸了一口气,虽说面色还甚是平静,但是那名男子却是显然从中体会出一丝别样味道来。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低语道。“让娘娘安心就是。” 就算是皇甫珩垂眼敛眉十分迅速,但是那名男子显然注意到了从中透露而出的一抹寒芒,他意识到了什么,吞咽了一下口水。 “给本王滚出去。”偌大的书架被人推倒的声音显然惊吓到了外头的那些侍卫。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腰间的配件,憋着一口气冲进了殿内。 却发觉那书架边上跌坐着一名太监,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被这些人冲进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跪倒在皇甫珩的脚下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不过是收拾书架而已。” 站在书架前头的皇甫珩冷眼瞧着那太监求饶,听到这话冷笑一声。 “你既然如此喜欢收拾书架。”皇甫珩一把将另一个大书架一同用力推倒。“那便一同收拾了罢。” 好在那太监跪倒的地方正是那书架的中央,方才避开了被那书架当头砸中。 那太监哆嗦着身子,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抬起头的那个瞬间,与皇甫珩短促的交汇了一个眼神。 第七十四章 莫要怨我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皇弟?”正于出神状态的陈玉王,仿若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身子微微一抖,下意识抬眸。 安瑞王瞧着陈玉王这副模样,眉头不由微微一蹙。“今儿个怎的如此心不在焉?为兄先前所说你可记在心底了?” 陈玉王思虑被打断,尚且有几分的晃神,不由胡乱得点了点头。 安瑞王兴许也瞧出了陈玉王现下并无跟自己约谈的意思,心中虽说急着让陈玉王表态,但也深知不可强逼他,略略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为兄瞧着你也累了。” “那便回府好生琢磨一番。” 陈玉王如蒙大赦,仿若未曾听出安瑞王这话中的深意一般,忙起身告辞。 直至跨出安瑞王府的大门,陈玉王心口一直吊着的那口气方才松弛下去,他强打精神,接过侍卫给自己牵来的马匹,翻身上马。 安瑞王一直目送陈玉王像是逃难一般离开,瞧着陈玉王头也不回的离去,眸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他的心腹凑上前来,低声问道。“陈玉王瞧来甚是心神不宁,对王爷态度也甚是敷衍。” “王爷您瞧,陈玉王这?” 虽说这心腹未曾明言,但是安瑞王大抵明白他接下去要说的乃是什么,他下意识抬手制止了心腹接下来的话,瞧向府门方向,面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不论他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到底是归拢于谁,在旁人眼里,都与本王关系密切。” “他就算是想继续保持中立,也是办不到的。” 安瑞王顿了顿,不由回眸瞧了心腹一眼,低声问道。“宫里头那位便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毕竟对皇甫珩的手段心有余悸,故而,安瑞王虽说人未去瞧瞧他的这位三弟,但却是让人密切监视着。 “这半个月下来已成定局,再加上陈景王已然失了圣心,就算陛下大发善心将他放出来,怕也是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安瑞王略略点了点头,在前厅内踱了几步,便径直向着府门而去。 便在此刻,有一名丫鬟小心翼翼的从内院方向走了出来,眼见安瑞王好似要离府。 忙快步走至安瑞王的身前,跪下道。“王爷,小半个月来王爷事务繁忙,小世子与小郡主甚是挂念王爷。” “王妃让奴婢前来请王爷陪同世子郡主一同用膳。” 安瑞王低眸瞧着这名丫鬟,眸光光晕明明灭灭,着实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起身吧,若是本王有空,自会前往。”许久后,安瑞王方才开口道。 那名丫鬟想来是得了命令,若是安瑞王不应下,她便不敢起身,丫鬟小心翼翼的抬眸瞧了安瑞王一眼。 这个角度,正好让安瑞王瞧清楚这个丫鬟的长相,安瑞王双眸微微一眯,立即分辨出,这名丫鬟乃是安瑞王妃的陪嫁丫鬟,他眉梢微微一扬,神色越发冷凝。 那丫鬟好似敏感的察觉出了一般,忙跪倒在安瑞王脚边,不敢多话。 正如安瑞王妃先前所言,安瑞王就算是知晓了赵沁绣失踪之事,必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但因没有证据,再加上安瑞王妃的娘家背景,安瑞王不敢对其做些什么。 但这半个月来,却是借口频频,不论如何,都不踏足后院之中。 安瑞王妃这无奈之下,听闻安瑞王这好不容易进了府里,便差事丫鬟前来,想要借由两个孩子的名头,让安瑞王来后院走一趟。 安瑞王心中如明镜,哪里会不知晓安瑞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姑且不提赵沁绣之事,让安瑞王觉着的不安的乃是自己的枕边人,为了排除异己,竟是与自己的敌手联手,在自己的后院里头胡搅蛮缠。 上一次在满堂春那一出,他还未联想到安瑞王妃身上。 现下安瑞王妃这般肆无忌惮的引了外人入了后院劫人,若是安瑞王还无法猜到满堂春那一出与安瑞王妃也有干系,那他还不如一个睁眼半瞎。 安瑞王心中膈应,便不想见那个女人。 此刻眼见这个女人竟是将孩子都搬了出来,不免心中更觉的甚是恶心。 就算是如此,安瑞王的情绪也控制的极好,他只是瞧了那丫鬟一眼。“本王的去处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冷冷丢下这么一句,安瑞王转身便走了。 那丫鬟先前被安瑞王的目光盯得冷汗直冒,现下眼见安瑞王走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 从安瑞王府离去的陈玉王并未径直回府,他在某个分叉路段略略停顿,让心腹先行回府,他则孤身一人钻进了一个胡同里头。 巷子深处有一间独居的民房,陈玉王神色略略有些紧张,他从马上下来后,拨弄了一下因为风大卷乱了的鬓发,扣了扣门。 在里头传来女子问询声前,下意识清了清嗓子。 “是我。” 门内沉默了一瞬间,在陈玉王紧张的四处张望后,老旧的木门被人从里头缓缓推开。 陈玉王牵着马匹进了小院子里。 目光不自觉的在院子里头四处游走。 “真是贵客。”听到响动,从小厨房之中跨出来的女子手中端着汤罐,瞧见陈玉王进来,笑意盈盈的打了个招呼。 陈玉王将马匹系好后,神色略略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 有这个半个月的将养,他的气色好了不少,而体型却还在一点点瘦削下去,隐隐能够瞧出他彻底消瘦下去后,俊俏的长相。 他在不大的院子里头踱了几步,最终停驻在小厨房门前,只是隔着一道墙头,就算是他探头张望,却是什么都未曾瞧见。 云蓁扶着门框在陈玉王面前站定,故意使坏般立在陈玉王面前,挡住他的视线。“王爷今儿时间倒是掐的挺准,这个点过来,怕是用过了罢?” 陈玉王下意识摆了摆手,好似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太过急切,他清了清嗓子掩饰道。“还不曾用膳。” 云蓁似笑非笑的瞅着陈玉王,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 直瞧得陈玉王一阵心虚,却还是下意识的挺直背脊,南唐人的身形本就十分高挑,就算是站在台阶下头,他也能透过缝隙瞧到那小厨房里头,有个忙上忙下的影子。 云蓁颇显无奈得开口道。“竟是这般不凑巧?” “王爷毕竟是名男子,我们这粗茶淡饭的,怕王爷。” 像是知晓云蓁下一句乃是什么一般,陈玉王忙开口截断云蓁的话。“不嫌弃不嫌弃。” 云蓁最后只是定定的瞧了陈玉王一眼,最终什么都不曾说,越过陈玉王的身躯,瞧向了那立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小九。 “正所谓君子远庖厨,王爷请罢。” 被小九盯着,陈玉王无奈,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小九身后,恋恋不舍的走进屋里落座了。 眼见陈玉王走几步频频回头,云蓁无奈的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后,瞧向灶台边上忙活着的女子,面上的笑意又不自觉的淡了几分。 凑近了一些,云蓁瞧着赵沁绣素净的面庞。 赵沁绣仿若是注意到了云蓁对自己的瞩目,她略略偏过头,与云蓁短促的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 云蓁努力想要从赵沁绣的眼底瞧出什么来,却发觉,经历了这么许多的赵沁绣,已经能够将所有情绪收敛的干干净净。 就连她,都瞧不出,赵沁绣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云蓁垂眸接过赵沁绣送至手中的红烧肉,在赵沁绣将要转身离去的那个瞬间,她低声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赵沁绣的动作未曾有丝毫停顿,仿若手中拿捏着的并非是锅铲一般,行云流水的翻炒了一下锅里的菜色,在云蓁等着她答复时,方才含糊不明的应了一声。 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云蓁面上笑意渐渐收敛了一些,倒是再未曾说些什么,转身便出去了。 而赵沁绣,在云蓁出去之后,手中动作微微顿了顿,竟是站在灶火边上,发起呆来了。 “不过是粗茶淡饭,还望王爷莫要嫌弃才是。” 陈玉王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目光频频投掷向门口方向,那态度表露的十分明显了。 云蓁却仿若不曾注意到陈玉王的心不在焉一般。 陈玉王胡乱的扒了几口饭,瞧着桌上的菜色,腹中心思百转,就算是山珍海味也调动不起他的半分兴趣。 只是云蓁一直装傻,他着实沉不住气,他将手中碗筷轻轻放在桌上。 眼见云蓁抬眸瞧自己,陈玉王强行定了定神。“此处条件简陋,委屈姑娘几人,不如....” 陈玉王的那点心思,云蓁心中清楚的紧,她斯条慢理的将手中饭碗搁置下,微微一笑。“多谢王爷好意。” “只是粗茶淡饭,农家小院也别有一番滋味才是。”云蓁面上笑容微深。“如诗姑娘现下起于什么作用,王爷理当明白的紧。” “就算是如诗姑娘尾随王爷入了王府,王爷可能护的住她?” 这一句话,将陈玉王将要出口的所有话都给吞进了腹中,他怔怔然的瞧着云蓁,却是半晌说不上什么话来。 “况且,姑娘心气傲的紧。”云蓁垂眸敛眉。“王爷理当清楚不是?” 陈玉王紧紧盯着云蓁,鲜明的喉结不住上下滚动着,面容逐渐肃穆,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助我? 像是一层迷雾,将云蓁浑身上下尽数笼罩在其中,陈玉王只觉着,瞧不透云蓁的心思,故而,就连如诗的身份,也连带着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云蓁微微一笑,不避不退的与陈玉王对视着,低语道。“王爷只需知晓,我并无恶意便可。” 陈玉王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王爷,现下最为主要的乃是什么,王爷还是思虑周全些。” 待到陈玉王离去,赵沁绣方才入了屋里。 小九知情识趣的避开了。 云蓁坐着未曾动,瞧着赵沁绣入了屋里,在自己对面落座。 在赵沁绣伸手呈汤之时,云蓁缓缓开了口。 “莫要怨我才是。” 第七十五章 将功折罪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眨眼又是半月飘忽而过,不论南唐国都内如何暗藏风雨,但这明面上却总归是风平浪静,不起半点波澜。 只是安瑞王与齐景王两人,不知在朝堂上开始争锋相对。 原本能力算不得出众的安瑞王,在南唐陛下有意的扶持之下,竟是隐隐有了与齐景王分庭抗礼的能力。 只是明眼人方才能够瞧得出若非是有南唐陛下宠爱,常年屈居于封地的安瑞王怎会在这短短时日里头,便在朝政之中站稳了脚跟? 齐景王瞧来不进不退,实际上比之安瑞王却是差了三分。 这个道理,那些聪慧之人,都明白的紧。 故而,一时之间,不断猜度出南唐陛下心思的朝臣,都有了隐隐偏颇安瑞王的意思。 按照南唐陛下的手腕,在发觉安瑞王隐隐有一家独大之态之际,理当会相应给齐景王一些扶持罢。 只是,泠国与苌楚齐齐重兵压境,程丘一时失了消息。 南唐陛下头大之际,哪有空闲去采取制衡之术? 一时之间,安瑞王意气风发,出尽风头,处处压制齐景王一头。 “你们瞧瞧罢。”万万不曾想,不过半个月的时日,原本丰神烁烁,神采奕奕的南唐陛下便好似是生生老了十几岁一般,不过初知天命的年华,现下却尽显疲态。 连夜被宣召进宫的安瑞王疑惑的抬眸瞧着,自己以往甚是敬重的父皇变成如此模样,心口不由略略有些唏嘘,但这个情绪不过仅是短短一瞬,便被安瑞王极好的收敛了起来。 他以往甚的南唐陛下宠爱,在他心中,父皇一直乃是个英明神武,顶天立地的存在,故而,方才听从南唐陛下的话,修生养息了这么多年。 只是,当皇甫珩这个异变突然冒了出来后,安瑞王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秉性了。 虽说父皇一向宠爱自己,但因兄弟众多,他想要的,他干脆自己去夺好了。 南唐陛下甚是疲倦的瘫坐在椅子里,瞧着安瑞王意气风发的模样与另一旁安静立着的齐景王有了最为鲜明的对比,他略显浑浊的目光不断闪烁着,心中略略叹息了一声。 其实几个孩子里头,安瑞王的容色与自己最为相似,但性子里却有几分似母,故而对安瑞王多有几分疼惜。 只是现下一瞧,与他最为相似的,反倒是被锁着的陈景王。 陈景王长相似母,但性子里头的狠辣卓绝,却是与自己如出一辙,若是放任陈景王成长下去,其余几个孩子绝不是他的对手,就连自己,怕是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自己身下的这个位置到底是如何来的,南唐陛下心中清楚的紧。 故而,他对这个儿子,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 南唐陛下深思极恐,故而方才在发觉陈景王有了隐瞒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折断他的羽翼。 只是没想,安瑞王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是开始自我膨胀,反倒是不如一直呆在自己身侧的齐景王安稳扎实。 南唐陛下心中在思忖些什么,安瑞王不知道,他的目光停滞在手中的奏折上,神色十分难看。“父皇,这?” 一旁的齐景王静静等着他瞧完,方才接到手中瞧,面色也越发凝重了。 “不错,这乃是前头传来的线报。” 南唐陛下的目光在安瑞王与齐景王的面上流转了一圈,最后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之声。 难怪程丘失去了联络,程丘自己现下都自顾不暇,如何顾忌的上他们南唐? 程丘在一个多月前,便借由演练之名重兵压境,引的泠国警觉。 泠国一忍再忍,也不过是在等候时机罢了。 南唐陛下还以为泠国镇南王司空傲在南唐失踪,乃是惧怕自己对他不利,却不曾想,司空傲不过是打了个幌子。 便径直奔赴泠国与程丘边境,在一个月前,程丘还未回过神之前,率领轻骑,一路攻下了程丘边境五大城池。 想来,那所谓为了巡查刺客,跟苌楚联手一同压入南唐边境,不过是为了吸引南唐的由头,泠国真正的重兵,已然浩浩荡荡开进了程丘之中。 而他们南唐竟是被泠国与苌楚联手耍了个团团转。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泠国镇南王拥有战神名头,如有神助,攻打下程丘城池不在话下。 但是,那可是五大城池? 若非是兵力碾压,如何办得到? 若是泠国重兵已然被开进程丘之中,那便代表,泠国现下国内兵力空虚,若是在半个月前,泠国向他们宣战之时,南唐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进攻泠国。 泠国现下怕是都已然被收入怀中了。 但是,半个月前,他们在干什么?在收缴皇甫珩的那些私藏,他们这些皇子在明争暗斗。 只是到底,这已然错失了良机,南唐陛下就算是懊悔,也毫无办法。 听到南唐陛下徐徐解释,安瑞王与齐景王两人都不是愚笨之人,刹那之间便理顺了其中的关节,安瑞王终是知晓,南唐陛下大摆这么一场国宴的目地乃是什么。 恍然之间,安瑞王不由抬眸向着一旁一直沉默着的齐景王瞧了过去。 却发觉齐景王并未露出吃惊之色,安瑞王心中登时明白过来,齐景王怕是知晓的。 齐景王便也就罢了,毕竟这一场国宴本就是齐景王主持,但是,就连陈景王那个残废都知晓其中关节,竟就他一个人如同傻子一般蒙在鼓里?这个想法,便如同乃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一般。 将安瑞王浇了个透心凉。 南唐陛下此刻心神俱疲,倒是不曾注意到安瑞王的心态变化。 御书房里头,三人神色各异,心中百味杂陈,一时之间竟是寂静下来。 最终还是齐景王率先站了出来,对着南唐陛下躬身一礼,沉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就算是半月之前,出兵泠国,怕也不会那般容易便可将泠国拿下。” 齐景王眉头微微一蹙。“泠国既然胆敢孤注一掷,率先攻打程丘,讲就的便是一个快准狠,既然如此,儿臣以为,泠国新皇就算是再年少无知,也不能连些后手都不备。” “再者,泠国与苌楚虽说已然联手,但这联盟不过短短时日,能有多少信任可言?若是泠国并无后手,苌楚如何会鼎力相助?”齐景王如此一说,南唐陛下的眉头都是松开了不少。 “若是泠国当真那般软弱可欺,又如何敢在树敌众多的时刻,率先对程丘下手?”齐景王分析道。“儿臣以为,大可派人前往苌楚试探一二,许诺多些好处,借由泠国重兵压入程丘之际,与苌楚联手将泠国吞并下来。” 齐景王现下所说的,倒不失为一个甚为稳妥的办法。 似乎不曾想过这个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大儿子,竟是有如此高见,南唐陛下瞧向齐景王的目光之中,除了讶异竟是还隐隐有些赞赏。 安瑞王敏感的察觉出了什么,忙开口问道。“若是此条行不通,按照皇兄高见,又该如何?” 齐景王只是淡淡的扫了安瑞王一眼,显出一副懒得与他计较的模样来。 “但若是此条行不通,就算是我们半个月前乘虚而入想对泠国下手,苌楚怕也不会安心候着。” 南唐陛下仔细一琢磨,当真乃是这个道理,眉头一松。 “况且,现下泠国短短一个月时日便攻下了程丘五大城池,乃是气势最盛之时,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又何须在泠国气势正足的时候,凑上前去?” 眼见齐景王侃侃而谈,安瑞王不由有些心急,但他也分的清轻重缓急,便也不曾刻意针对齐景王,仅仅是挑刺道。 “那依照皇兄高见?我们便径直避开?任由泠国欺压在我们头上?” “不。”齐景王连个眼神都未曾挪动到安瑞王的身上,仅仅是恭敬道。“虽说泠国现下气势大盛,但是泠国内乱刚刚平息,日后必定会后继无力。” “我们可姑且向泠国暂时性的讨饶,他们既然要凶手,便推出几个便是,待到泠国后继无力,届时再攻其不备,不是更好?” 安瑞王正要再开口再挑刺两句。 却不妨被南唐陛下抬手制止,南唐陛下难得一次,用慈爱的目光瞧着齐景王。 让齐景王难免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那按照皇儿你的意思,这个人选,你可是心中有数了?” 齐景王清了清嗓子,顿了顿方才开口道。“儿臣心中倒算是有个人选,只是。” 瞧出齐景王的犹豫,安瑞王的心中不由隐隐有几分的不安。 南唐陛下却是慈爱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妨,说来给朕听听。” 齐景王犹豫了片刻,谨慎的躬身行礼道。“儿臣以为,三皇弟最为合适不过。” 南唐陛下似乎也未曾想到齐景王推荐的人选竟是陈景王,不由微微一怔。 齐景王也不等南唐陛下开口询问,便径直开口替陈景王求情道。“三皇弟年幼,故而行事难免糊涂,但好歹未曾铸成大错。” “此事需要一圆滑之人,一来正好借由此事磨一磨三皇弟的性子,让他将功折罪,二来,若是此事三皇弟无力完成,父皇便可借机训导三皇弟一番,一旦得到父皇宽恕之后,三皇弟必定会感激涕零。” 听着齐景王如此说,南唐陛下未免有几分心动。 估摸着现下陈景王的势力,已然被齐景王与安瑞王两人拆分个干干净净,就算是心存狼子野心,怕也是无可奈何。 皇甫珩就算是想再心存不满,要威胁到他们,怕也需要几年时间。 再加上,这个儿子虽说难以掌控,但是能力却是无可厚非的。 安瑞王眼见父皇面上神色,便知晓父皇已然心动,正想要开口说几句,却不妨南唐陛下陡然扫过来一眼,而后眉梢微微一扬,沉声道。“准了。” 安瑞王心中咯噔一声,口中的话登时便堵在喉口。 眼角余光定定的落在一旁的齐景王身上,哪里会不知晓,齐景王这为皇甫珩求情。 就是瞧不惯他这些日子里头的风光,特意让陈景王出来压自己一压。 但是他也不仔细想想,陈景王的势力已然被他们两个一同瓜分了个干净,放出陈景王来,记恨的怕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他也逃脱不了。 却不知齐景王那个猪脑子在想些什么。 便是安瑞王恨得牙痒痒,也清楚既然南唐陛下下了令,怕是无法更改了。 便唯有不情不愿的躬身行了一礼。 “是。” 第七十六章 掂量掂量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皇甫珩跨出晨阳殿之时,竟是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殿外与殿内,在他眼中,完全乃是两道景色。 外头候着的太监眼见皇甫珩出了来,躬身给他行了一礼,尖锐的音色听在耳中多多少少有些不伦不类之感。 “王爷。” 皇甫珩的目光只是在这太监的面上过了一圈,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 那太监在心底嗤笑一声,面上倒是不曾做得如此明显。“王爷,接旨吧。” 皇甫珩略略点了点头,待到太监念完,他还保持着缄默,听着那太监又提示了一番,不由偏头瞧了太监一眼,他方才不紧不慢的伸手接过那道算不得太重的圣旨。 “既然这圣旨已接,那么王爷便随着咱家一同出宫罢。” 皇甫珩将手中圣旨捏在手中,缓缓的跟在太监身后。 一路行进下来,那圣旨都被皇甫珩堂而皇之的捏在手中,也不曾仔细收拢起来,只是随着他稳健的步伐,一点点的击打着他另外一只手的掌心。 等到那太监将他送出了宫,还眼瞅着皇甫珩捏着那圣旨。 “怎么?” 那太监将到了喉口的话给咽了回去,摆了摆手倒是并未说些什么。 毕竟,就算再不受宠,皇甫珩都是陛下的亲儿子,还轮不到自己一个奴才多嘴。 只是眼见皇甫珩离去,那太监方才转过身,口中嘟嘟囔囔了几句什么。 大概是几句奇怪之类的话。 在皇甫珩踏出皇宫的那一刻,藏身在某一个角落之中的云蓁也同一时刻受到了消息。 彼时,她正在为院子墙角的那一丛不知是什么的花草浇水,听到小九不带一丝感情的禀告,她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正如郡主所预料那般,皇甫珩出宫了。” “估摸着,也该是这两日了。”云蓁漫不经心的淡淡开口道。“到底是太过招摇了些。” 小九大抵明白,云蓁说的乃是谁,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兴许是常年呆在驻地的缘故,不过因为一点点的事情,安瑞王便太过的招摇了。 齐景王到底是年岁大了些,明面上自然是不会与安瑞王一般计较,只是心中到底是有些不平的,否则也不会听到了云蓁让人透露而出的几句话后,便琢磨着将陈景王放出宫来,只为了压一压安瑞王的势头。 “顶紧些罢。” 云蓁轻轻叹息一声,将说手中半边瓢勺丢进水桶之中,而后取出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手指,长睫微微眨动。 “也到了该结束了的时候了。” 云蓁这声若有似无的呢喃,经由突然扬起的风,断断续续的传入了搀扶着门槛,目光远远眺望开去的赵沁绣的耳中。 她缓缓眺望开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夜色微凉,狡黠的月光被缓缓飘荡的乌云遮去大半光华。 与泠国商谈之事既然交给了皇甫珩,南唐陛下便心安了,他心中清楚皇甫珩虽说是难以掌控,但是其手腕,却是比其余几个皇子,要厉害上许多。 只要皇甫珩按照齐景王所言,将功折罪。 自己怕是也会对皇甫珩好上一些? 压抑在心头久久不散的乌云,在一瞬间被人拨开,南唐陛下觉着自己的精神都好上了不少。 “陛下,夜深了,今夜可要翻红头牌?”南唐陛下将手中的毛笔交给一旁的太监,揉了揉酸涩的额角,仅仅扫了一眼由太监端上来的托盘,目光在上头端端正正书写上名字的木牌上过了一圈。 他略略思忖了片刻,从龙椅上起身道。“褪下,摆驾芳华殿。” 那端着托盘的太监微微一滞,很快便低眉顺目恭敬的退到一旁。 眼见南唐陛下摆驾离开,那太监方才跨着小步子轻巧的离开,他手中的托盘上,并无舒妃娘娘的牌子。 只是陛下什么心思,他们这些太监,却是难以捉摸的。 舒妃似乎今夜不曾想到南唐陛下会前来,迎出来之时匆匆忙忙的,想来是已然准备褪妆入寝,饰物都已褪去了大半,眸底原本不小心溢出的惊惶被她极好的掩盖了过去。 将南唐陛下迎了进来,舒妃娘娘柔声道。“陛下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臣妾这了?” “怎么?”任由舒妃柔顺的替自己褪衣,南唐陛下今儿的心情不错,不由偏头瞧了舒妃一眼。“爱妃这是惊,还是不愿?” “陛下这说的哪的话。”舒妃轻轻用拳头捶打了一下南唐陛下的心口,舒妃虽说年岁不小,但到底是保养的不错,岁月为她褪去少女的青涩,加上了几分成熟韵味,袅袅婷婷的立着,瞧着倒是着实让人心动不已。 “这不是陛下来的实在匆忙,让臣妾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南唐陛下朗笑一声,一把将舒妃搂入怀中,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舒妃缓缓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南唐陛下身侧。 毕竟是年纪大了,再加上这些日子思虑过重,不得安眠,还不到两刻钟,便沉沉的搂着舒妃沉沉睡去。 又静静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睡于外侧的舒妃缓缓挣开南唐陛下的怀抱,拢了拢身上的衣裳。“陛下,陛下。” 她柔声唤了南唐陛下几句,却不妨南唐陛下一动不动,没有半分要清醒过来的意思。 在昏暗的灯火下头,南唐陛下鬓脚额前,已然有鲜明的白发,眼角的细纹越发深刻,根本无法掩盖过去。 在出门之前,舒妃回眸瞧了南唐陛下一眼。 “娘娘。”在外殿候着的宫女眼见舒妃已经批好衣裳出了来,不由松了一口气,上前接过舒妃手中的油灯。 “陛下?” 舒妃摇了摇头道。“用了药,估摸着应当暂时清醒不过来。” 她顿了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低声道。“走吧。” 那宫女忙小心翼翼的推开殿门,引着舒妃出了殿去。 舒妃在出殿门后,便将披风的帽子戴上了。 出了芳华殿的主殿,舒妃一路踏夜而行,若非是那点忽明忽暗的灯火照亮着,怕是无人能够瞧见她的踪迹。 小心翼翼的钻进偏殿,让宫女在外头候着,舒妃伸手将帽子取下,借着偏殿内不亮的烛火,眯眼环视房间里头。 “不知娘娘最近可还安好?” 舒妃就算是心头早有揣度,也不免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转头瞧向着那突然冒出的人影。 人影比她要高大上不少,瞧着那健壮的身形,理当乃是一名男子,这人静静站在黑暗之中,几乎与这黑暗融为一体,若非是他突然开口,舒妃都未曾发觉他的存在。 男子的面部轮廓掩藏于黑暗之中,瞧不清楚长相。 舒妃努力眯缝着眼想要瞧清楚一些这人的长相,只是还是瞧不清楚。 “我家主子,让我跟娘娘问一句安好。” 他的主子是谁,舒妃心知肚明,便点了点头道。“今儿,既然传了消息进来,想来也是有事了?” 皇甫珩这些日子被困于后宫之中,为了避嫌,故而舒妃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未曾想,皇甫珩前脚从宫里出了去,后一脚便传了消息进来。 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 就在舒妃琢磨着皇甫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之际,便只见男子略略凑近了一些,低声道。 “娘娘乃是聪慧之人,我家主子乃是十分信任娘娘的,就瞧娘娘上不上道了。” 舒妃的瞳孔微微一缩,就算完全靠近,她也能感觉到男子健壮的身子,是完全不同于南唐陛下干瘦的,一具十分年轻健壮的男子身体。 就这般略略出了出神,舒妃眉梢微微一扬,径直开口道。 “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听见舒妃如此开口,男子凑近了一些,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舒妃原本心头那种隐晦的想法,被这几句简单的话给骇的魂飞天外,她下意识退了一步,身子不由自主的撞上了房门。“你可知晓你在说些什么?” 男子仿若不曾察觉出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有何不对一般,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舒妃骇的双目圆瞪,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 她也不知是惊还是骇,身子竟是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你家主子是疯了么?” 她原本压低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波动,在一瞬间下意识的拔高了一些。“你可知晓....” 只是她下头的话,还未出口,便感觉一只手将她的嘴唇捂上,她听到男声低低的开口道。“舒妃娘娘是想将人全都引过来么?” 舒妃略略定了定神,便又听男子开口道。 “舒妃娘娘乃是与王爷绑在一条船上的人,那些王爷若是知晓了舒妃娘娘,与王爷有所牵扯。”男子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你觉着,他们可会放过娘娘你?” “你。”舒妃瞳孔微微一瞪,能够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头存活下来的,哪个会是蠢人?哪里会听不出这话里头的威胁之意? 她咬了咬牙低声道。“你竟是敢威胁本宫?” “娘娘误会了。”男子顿了顿方才开口道。“我只是告诉娘娘,王爷与娘娘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若是事成,王爷必定以娘娘为尊,娘娘又何须去瞧旁人面色?” “可若是....” 舒妃还未说出口的话,径直被男子给打断道。“所以,娘娘自行掂量掂量罢。” 许久之后,舒妃方才咬了咬牙,低声问道。 “王爷准备何时动手?” 男子好似甚是满意舒妃的配合,凑近一些,在舒妃耳畔说了几个字。 第七十七章 心有余悸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陈景王妃只觉得脑中浑浑噩噩的,一种被人瞩目的感觉,让她睡不安稳,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从脊背上一点点传上来。 她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身子不断抖动。 陈景王妃猛地从床铺上翻身坐起来,漆黑的夜色仿若是一只潜伏了许久的凶兽,张大着血盆大口。 一种无言的寂寥险些将她给吞噬。 “荼儿!荼儿!”因为惊惶,陈景王妃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不过睡在外间的丫鬟,原本应当听到响动便该立刻进来的。 却不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竟是只剩下了陈景王妃因为惊惶而显得十分尖锐刺耳的尖叫。 “人呢?”原本的好修养,因为过度惊惶的缘故,好似已经褪走的一干二净了。 陈景王妃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她下意识的将被褥紧紧抓在手中,仿若如此便能够平息她心底的惶恐一般。 “荼儿!”只是,不管陈景王妃如何叫嚷,那个叫荼儿,跟着她来的陪嫁丫鬟却悄声无息的。 心底的某些惶恐被一点点放大,陈景王妃抓紧了手中被褥,将大半张脸几乎掩盖在被褥之中。 昏黄的灯火之中,她粗重的呼吸格外响亮。 陈景王妃已然处于崩溃状态,她脑中思绪乱成一团,一会儿思忖到这,一会儿思忖到那里。 房内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可能会引动陈景王妃精神崩溃。 就连床榻边上点着的那支用于她起夜的烛台,灯火稍稍跳动,也吓得陈景王妃一惊一乍的。 陈景王妃用被褥紧紧捂住口鼻,身子蜷缩在角落之中,只留下一双眼睛,哧溜溜的在眼眶之中乱转。 忽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厉声喝道。“是谁?谁在那?” 她的声音尖锐到刺耳的地步,若是细细听去,还能够直接分辨出,里头藏着的惶惶不安。 她的背脊紧绷成一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似乎先前有着黑影晃动的方向。 像是顺应她的号召一般,那一处缓缓走出一道影子,因为黑影在走动的缘故。 故而,陈景王妃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个黑影在一点点靠近自己,她敏感的察觉出那走过来的,乃是一名男子。 她的房间里头,怎么会出现男子? 这是谁? 因为惶恐,她脑中一片空白,竟是连最为基本的思索都办不到了。 眼见黑影一点点的逼近过来,陈景王妃下意识的怒吼了一声,想要制止男子的举措。 “你是谁!不要过来!” 只是未曾想,黑影无视陈景王妃近乎崩溃的叫嚣,一点点斯条慢理的,好似觉得如此甚是有趣一般,慢慢的靠近了一些。 “我叫你不要过来!” 因为极度的惶恐,原本的素养统统都被陈景王妃抛到了脑后,眼见那人一点点的接近自己,陈景王妃崩溃的大声呼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 陈景王妃一边怒吼着,一面手下胡乱摸索,不论是摸到了些什么,都一把兜头向着男子丢了过去。 那人好似并不介意陈景王妃大喊大叫,依旧我行我素的保持着自己的速度,慢慢的踱到了床榻前。 任由灯头那些东西砸到身上。 陈景王妃面色惊惶的抬起头,借着昏黄的灯火终于是瞧清楚了那靠近的男子的面容,不由微微一怔。 “你。” 在瞧清楚男子的面孔之后,陈景王妃原本绷着的一根弦陡然松开,竟是下意识的便扑向了男子的怀中。 “王爷,你回来了。” 这能够堂而皇之闯进陈景王妃房间的男子,还能有谁? 自然是从宫里出来了的陈景王。 陈景王妃在瞧清楚了陈景王的长相之后,眼角登时便红了,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就跟倒豆子似得,完全没有制止的动作。 她的身体比她的思绪要快上许多,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然扑进了陈景王的怀中,委委屈屈道。“王爷,你怎的回来了?” “怎么?”陈景王也未曾躲,顺势搂过陈景王妃单薄的身子,意味不明的低声问道。 “你不想本王回来?” 原本的气恼,在接触到陈景王温热的身体后,便陡然褪去,再加上听到陈景王这样一句问话,原本便觉着甚是心虚的陈景王妃,颤抖着身子道。“王爷说的哪里的话,只是没想王爷竟是突然回来了。” “臣妾这些日子为王爷忧怀不已,陡然瞧见王爷出现,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一时太过欣喜,导致语无伦次,还望王爷见谅才是。” 她仰起头,陈景王妃生的原本便小巧精致,身段更是柔美玲珑。昏暗的灯火更为她添加了几分柔弱,晕红的眼角让人想要万分怜惜她。 只是陈景王仅仅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瞧着陈景王妃,半晌方才开口,缓缓的道。“哦,是么?” 这简单的几个字,仿若落在陈景王妃的心头一般。 陈景王妃的心头一跳,因为背光的关系,根本瞧不清楚陈景王现下到底是个什么神色,她仿若是想起了什么,身子下意识的便离远了一些,努力压抑着自己心头的那些惶恐,她柔声道。 “王爷这些日子辛苦了,还是梳洗一番,好生休息休息罢。”说罢,她便想要借势挣开陈景王的手臂。 “荼儿那丫头,也不知在干些什么,竟是如此没有眼色。” “臣妾去瞧瞧那丫鬟....” 却不妨,她这边方才略略松开一些,确是发觉,陈景王搀扶着她的手臂,如同是铁打的一般,死死的钳制住她,根本不让她动作。 “不必了,本王瞧着那丫鬟守夜辛苦的紧,便让她去休息了。” 也不知是不是袁雯心虚的缘故,她总觉着,陈景王这一句话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袁雯心中越发不安,低头瞧着陈景王的这只手臂,勉力挤出一个笑容道。“王爷既然体恤那个丫鬟,那今儿便让那丫鬟偷闲一夜。” “王爷,夜深了,想必王爷从宫里出来,也当是累了。” “若是不愿梳洗,那么便由臣妾为王爷更衣罢。” 袁雯说罢,下意识便去解陈景王的腰带。“王爷好生安眠。” 此次,陈景王倒是未曾阻拦她,只是静静垂眸瞧着袁雯,一言不发。 袁雯顿了顿,心如打鼓,琢磨着陈景王这刚从宫里出来,便到自己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便只听,陈景王再次开了口,低声道。“爱妃,你的手为何抖动的如此厉害?” 袁雯微微一滞,下意识的将目光投掷在自己为陈景王宽衣解带的手上,勉强的挤出一个笑来,低声道。“王爷无需在意,先前臣妾做了一个噩梦,现下尚且有些心有余悸。” 袁雯抚上自己的胸膛,面上的惶惶不安倒不是作假。 她声音抖动的厉害,就算是陈景王想要装作听不出来,都办不到。 好在陈景王仅仅是抬眸瞧了她一眼,倒是并未开口继续问些什么。 提心吊胆的替陈景王将外袍褪下,袁雯在陈景王瞧不见的角落之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眸光闪烁了片刻,也不知到底是想起些什么,袁雯心中惴惴不安,试探性的从后头环抱住陈景王,软弱无骨的小手,缓缓从衣襟处伸了进去。 “王爷。” 她声音之中还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惶恐。“臣妾先前做了个梦,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现下有王爷陪伴臣妾左右,臣妾安心不少。” 只是在下一秒,袁雯的手腕便被陈景王伸手钳制了出来,死死捏在了手中。 这个结果,仿若是告诉了袁雯自己的猜想乃是正确的,她脑中飞速旋转着,思量着自己应当如何是好。 “王爷。”只是手腕被死死捏住,袁雯只感觉掐着自己的手,越发用力了,像是要生生将自己手腕折断一般。 “王爷您的力气太大了些,臣妾受不得....” 陈景王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过身子,一把捏住了袁雯的下巴。“受不得?” 靠的近了,袁雯方才瞧清楚陈景王瞳孔里头倒影出了自己的身影,那瞳孔黝黑沉寂,像是凝了一个漩涡一般,能够将一切吞噬。 袁雯被这个眼神瞧得心头惶惶,她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王爷,这夜深了,也该安寝了。” “若是动静大了些,吵闹到别人。” “这里除了你我?还有旁人?”陈景王低头凑近了一些,似乎感觉出了袁雯身子的战栗。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竟是轻声笑了出来。 说罢,他一把伸手将袁雯重重一丢。 袁雯猝不及防下被猛地的一推,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滚了两滚方才止住了身形。 袁雯狼狈的抬起头来,柔声道。“王爷,你这是做些什么?” 陈景王居高临下的瞧着袁雯,仿若是在瞧着一只蝼蚁一般,眸底含着说不出的嘲讽之意。 “你怕是万万不曾想到,本王还能出来罢?” “你以为你的那些肮脏心思,本王不清楚?” 袁雯的身子好似被雷劈中了一般,身子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虽说心中心虚不已,但是她心中清楚的紧。 决不可承认,一旦承认下来。 她怕是个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七十八章 如你所愿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尽管被如此的陈景王骇的不轻,但是袁雯还是努力的定了定神道。 “王爷,臣妾不明白王爷在说些什么?” “不明白?”陈景王眉梢一挑,似乎对袁雯咬死不承认的做法毫无意外。 他缓缓的蹲下身子,凑近了一些。“你既然胆敢触及本王的逆鳞,那便理当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你在做些如此蠢事之前,便理当明白,若是本王一辈子被困守在皇宫之内便也就罢了,可若是本王出来了。”陈景王轻笑一声。“你便没想过,你与那两个孽种,会有个什么下场?” “你。”袁雯瞳孔猛地瞪大,到了现下她哪里还会不清楚,皇甫珩这有备而来,她下意识的蜷缩起身子,脑中嗡嗡作响,猜不到陈景王到底是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她心中万般后悔,当初就应当听那名女子的话,在出手掩护了司空傲之后,便应当不去招惹皇甫珩。 不应该鬼迷心窍的,竟是在皇甫珩身后动手。 她每退一步,皇甫珩便跨前一步。 姿态优雅的,犹如在逗弄将要死在手心的老鼠一般。 袁雯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路顺势攀爬到外间。 仓惶之中,袁雯半个身子从内间探身出了来,不同于内厢里头的昏暗,外间明亮许多。 袁雯陡然一眼,便瞥见了双目圆瞪,五孔流血的荼儿,她脚下一个踉跄,一个不稳便栽倒在地。 荼儿脖颈处,有一道鲜明的青紫痕迹,一瞧便是被人用力掐死的。 “你。”她说为何不论如何叫喊,外头都没有响动。 袁雯脑中空白一片,抖索着身子,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你,你竟然杀了荼儿,你。” 她接下来的话,被皇甫珩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 皇甫珩垂眸静静的瞧着她,那眼神看的袁雯汗毛倒竖,她脑中飞速旋转,受了如此刺激之下,竟是难得的清明了下来。 “你,你不可杀我。” 作为那次护送泠国镇南王离开的报酬,云蓁将皇甫珩为何要隐忍这么些年的缘由告诉了自己。 她心中清楚,皇甫珩能够隐忍自己这么多年,乃是因为皇甫珩根本无法生育。 “你还用的上我。”这般想着,袁雯好似平白生了几分底气,她直起了身子,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子,站直了笃定的开口道。“你还需要我的存在,是万万不可能对我动手的。” 说出这句话之时,袁雯心底竟是有一种隐晦的,难以言明的快感席卷上来。 皇甫珩根本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方才容忍了她们母子几人这么多年。 只要皇甫珩还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万万不可能动自己,至少现下他不敢。 毕竟陛下本就是惧怕皇甫珩生出异心,为了警告皇甫珩,方才将他囚禁于皇宫之中,现下皇甫珩才出来多久? 皇甫珩为了保全大局,就算是恨极自己,皇甫珩也绝不敢动自己。 再者,她身后还有袁家,若是动了自己,皇甫珩便等于自断了一支臂膀。 以往皇甫珩隐忍,不就是因为这个么?更遑论,皇甫珩现下的势力已然大不如前,他自然是不敢对自己出手的。 否则便不是杀死自己身侧的一个丫鬟而已了。 自以为猜测出了皇甫珩的心思,袁雯觉着心头的惶恐好似褪下了一些,她强自定了定神。 皇甫珩仅是静静的盯着她瞧,眸光微微转了转,便明白了袁雯到底是在有恃无恐些什么。 他缓缓踏出一步,在袁雯面前站定,瞧透她强装的镇定,凑近了一些,在她耳畔低语道。“不错,王妃甚是聪慧。” 袁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竟是隐隐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她下意识的退开一些,原本强装的镇定,好似尽数崩塌了一般。 “你,你想做些什么?” 皇甫珩面无表情的盯着袁雯,那眸底暗藏的东西,让人平白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他退了一步。“我现下是无法殃及你的性命。” 他迅疾如风的伸出手,捏住了袁雯的下颚,在袁雯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一粒药丸给她塞入了嘴里,强迫她咽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待到确认袁雯将那药丸吞了下去,皇甫珩甚是厌恶的一把将袁雯推开。 “如你所愿。” 袁雯站立不稳,险些跌倒在荼儿的尸体上,她尖叫一声,好似想要扑向皇甫珩。 “你,你想要做些什么?” 皇甫珩偏过身,躲开袁雯的动作。 袁雯的脚瞬间酸软下去,只是,她还来不及松下一口气,便发觉,在皇甫珩打开房门的那个瞬间,有两名男子被人伸手推了进来,这两人身形佝偻,年纪估摸在五十上下,年纪相差不大。 被人突然推进来,瞧见房里头竟是还有个死人。 两人不由惧怕的软了腿,竟是直接跪在了袁雯的脚下。 袁雯瞳孔猛地一缩,陡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忙爬起来,便想要向着房门方向扑过去。 只是已然晚了,房门嘭的一声,在她眼前被人重重的关上。 她甚至听见了皇甫珩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王妃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没有本王的允许,谁人也不许打扰王妃。” 皇甫珩从主院里头出来,将袁雯撕心裂肺的低吼抛在脑后,捏着手帕仔细的擦拭着手指,仿若上头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王爷。”夜色之中,柳贯突然出现,好似在皇甫珩的意料之中一般。 皇甫珩淡淡的应了一声,连头都未曾偏一下,低声道。“如何?” 柳贯面色沉寂,点了点头。“事情已然办妥了。” 皇甫珩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在昏暗的灯火映衬下头,却显得十分诡谲。 “如此便好。”随着他几乎呢喃的低声,洁白的绢帕被他任意丢弃一旁,他伸手抚了抚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起风了。” ...... 兴许是年岁大了,处理起这些政务来,南唐陛下总归觉着有些力不从心。 “陛下,该起了。”侍候在南唐陛下身侧的太监总管低声将南唐陛下唤醒过来。 南唐陛下浑浑噩噩的醒转过来,抚了抚额角,总觉着这一觉下去,好似越发疲倦了。 接过太监总管递来的帕子,南唐陛下在睡塌上小坐了一会,方才低语道。“什么时辰了。” “初过申时,陛下。” 南唐陛下念叨了两句,强行打了打精神,现下天气越发炎热,再加上这些日子精神紧绷着,这几日得了几分空闲下来,他便觉着,好似怎么都倦怠的紧。 他略略伸展了一下身子,眯了眯眼,半分处理政务的兴趣都没有。 他在殿内踱了几步,只感觉一阵心烦意乱的紧。 他回眸瞧了安静立在身侧的太监总管一眼,低语道。“天气越发燥热了,朕记着舒妃向来都是手艺巧的,一到这个时节,总归是会做些解暑的金莲凉糕的。” “陛下好记性。”太监总管跟在南唐陛下身侧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南唐陛下的意思,眼观鼻鼻观心的低语道。“舒妃娘娘今儿可能会晚些送来。” “罢了。”南唐陛下龙心大悦,点了点头。“摆驾芳华殿。” 太监总管心中就跟明镜似得,知晓南唐陛下不过是为自己去芳华殿找个借口罢了。 这几日,陛下老爱去舒妃娘娘那处溜达,舒妃娘娘荣宠正盛,太监总管乃是个人精,自然不会自寻无趣的凑上前,阻拦陛下,便当即顺着南唐陛下的话,给南唐陛下寻个台阶下。 南唐陛下摆驾到了芳华殿时,也未曾让人通禀。 跨入芳华殿,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得味道,竟是让他精神了许多,原本的倦怠,好似褪走了个干干净净。 “陛下,您怎的来了?”南唐陛下进来时,正好瞧见舒妃向着宫女嘱咐些什么。 那宫女手中端着一个食盒,瞧见他后,忙躬身行礼。 “你瞅瞅。” “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既然这人来了,那么这凉糕也没了送去的意义。 “陛下时间倒是掐的准。”舒妃娘娘掩唇轻笑着。“既然陛下来了,那这凉糕也不必送了。” 南唐陛下草草用了些凉糕,眸光却不自觉的在舒妃娘娘玲珑的身段上流连着。 “爱妃的手艺,果真是一绝。” 舒妃娘娘眉梢微微一扬,轻声揶揄。“那陛下不如再用几碗?” 舒妃站起身来,伸手亲自给南唐陛下呈了一碗,送至他面前搁下。 南唐陛下却是瞧也不瞧那碗凉糕,凑近了一些,轻轻在舒妃身上嗅了嗅。“爱妃身上真香。” 舒妃面色微微涨红,被南唐陛下拉到怀中,不安分的扭动了一下,低声道。“陛下,现下还是青天白日。” 南唐陛下年轻时心狠手辣,对女色一向不甚在意,也不知是这两天得了趣,还是怎么的,脑中总归是想着舒妃。 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寻理由往舒妃这处跑。 “怕些什么。”南唐陛下却是笑了一声,将舒妃打横抱起,便向着内殿走去。 舒妃惊呼一声,轻轻捶打了一下南唐陛下的胸膛。“陛下。” 南唐陛下却是朗笑一声,凑近了些,也不知在舒妃耳畔说了几句什么。 只是在他瞧不见的角落之中,舒妃的眸光与外头立着的一名宫女面上过了一圈,两人对视了一眼。 那宫女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挪动到殿内的那尊镏金鹤擎博山三足鼎边上,将木盒里头的东西,舀了一勺放了进去。 不消多时,鼎里头便飘出一股甜到发腻的淡淡味道。 第七十九章 挫骨扬灰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南唐陛下这几日过的虽说舒心,但是不知为何,竟是越发显老了,原本年轻力壮的身子,也单薄了许多,就连鬓脚发间都泛出了不少花白之色。 短短几日时间,便尽显老态。 偏生,南唐陛下自己并无感觉。 甚至是有些时候,听着臣下禀告政务事仪,竟昏昏沉沉,要不了多久便昏睡过去。 留下几位老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偏生相对于朝臣的劝诫,南唐陛下不以为意,已然我行我素。 最后竟是一脚踏空,从御书房台阶上,兜头摔了下去。 “陛下,陛下!” 御医得出结论后,赶来的几位皇子竟是一时静默无声。 这年过半百的人了,得出的结论,竟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因着摔得重了些,磕碰到脑袋,再加上南唐陛下身体已然亏损,故而竟是一时之间并未清醒过来。 几位老臣商讨下头,便决定在南唐陛下恢复如常前,政事交由几位王爷轮流处置。 除去五皇子年幼,三皇子出使边境与商讨事宜外。 政事便交由了齐景王,安瑞王,与陈玉王之间。 陈玉王虽说也算在了其中,但是明眼人都十分清楚,这不过乃是齐景王与安瑞王之间的较量罢了。 被夹在两个人中间的陈玉王反倒是最为为难的那个。 ...... 南唐陛下浑浑噩噩清醒过来,已然是三天后的夜晚。 空荡荡的大殿内除了他自己外,竟是连一个守夜的太监都没有。 南唐陛下只觉得喉口仿若是有一簇火燃着一般,口中不自觉地呢喃着,水,水,水。 只是到底这大殿内空无一人,好似将他深深遗忘在了这大殿内一般。 南唐陛下混沌的眼珠在眼眶之中转了转,最后,勉力的想要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可是努力了数次,他发觉他的头颅好似有千斤重量一般,让他根本无法抬起来,他在床上挣扎了许久,也仅仅是扭动了两下。 最后竟是一个翻身,直接从床上滚落下去了。 重物落地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头显得十分突兀。 南唐陛下扭动了一下瘦削的身子,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只是可惜,他现下连坐起来都办不到。 努力了许久之后,南唐陛下只剩下额角冒出的细密的汗珠,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大殿内流转着。 便在南唐陛下多番努力,依旧一动不动的情况下。 大殿房门终于被人从外头推开,进来的人,在瞧见南唐陛下的那一个瞬间,脚步顿了顿。 而后便立马上前几步,将南唐陛下伸手搀扶起来。 “父皇,您怎么坐在地上了?” 那人一接近,南唐陛下便隐隐好似嗅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道。 他费力的抬起沉重的头颅,似乎想要努力从头晕目眩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先前因为太过激动,导致耳畔的轰鸣声响,让南唐陛下根本听不清这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略略有些涣散的瞳孔,只是下意识的停留在了男子的面孔上。 南唐陛下花了好久,方才分辨出,这个男子的长相,乃是谁。 他瞳孔微微一缩。“水,水。” 南唐陛下被喉咙的灼痛感逼得完全无法思考,下意识伸出手去揪男子的衣摆。 男子略略躲开了一些,环视了四周一圈。 最终在大殿内的八仙琉璃桌上,找到一壶完全凉透了的茶水,端送到南唐陛下身前。 瞧着南唐陛下如同沙漠之中的人遇上了绿洲一般,咕噜咕噜的将那一壶茶水喝下去大半,男子也仅是轻柔的拍扶着南唐陛下,替他顺气。 喝到了茶水之后,南唐陛下方才松了一口气,耳中的嗡鸣作响方才一点点退了下去。 南唐陛下这才想起什么一般,抬眸瞧向男子。 发觉他穿着身锁子乌金盔甲,护甲未曾护到的位置上,竟是好似被鲜血浸染了一般,难怪,他一进来,南唐陛下便嗅到了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血腥味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 陈景王微微一笑。“儿臣出现在此,父皇便如此惊讶?” 大殿内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灯火,一时之间,竟是亮如白昼,刺眼的很。 南唐陛下被这陡然亮起的烛火刺激的眯了眯眼,他脑中回想着自己晕厥前的场景。 虽说他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许久,但是皇甫珩领下旨意,从国都出发到边境,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大半个月才是。 来回也要一个月时日。 莫不是他已经睡了一个多月? 就在南唐陛下心中揣度了自己这一觉下去,到底睡了多久。 陈景王仿佛是看穿了南唐陛下的想法一般,他微微一笑,柔声道。“父皇您不过睡了七天而已。” “七天?”南唐陛下微微一怔,陡然明白了些什么,不由抬眸去瞧陈景王。“你,你莫不是?” 南唐陛下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不住的在大殿四处游走,发觉这乃是在御书房内室,寻常他处理好政事,觉得疲乏,便在这里小憩片刻。 御书房若是无他下令召见,陈景王是万不可能进的来的。 而,陈景王既然穿着这么一身衣物,出现在了这里。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 “你,你?” 像是映照他心底的揣测一般,皇甫珩微微一笑,从床榻上站起身,拍了拍手掌。 在南唐陛下的瞩目之下,从屏风那端绕过几个人来。 其中被压进来,神思恍惚的两名男子鬓发散乱,身上的蟒袍皱皱巴巴破损多处,能够隐隐透过裂开的衣袍瞧见里头渗出的血色,被人推搡着进来,心中多有不满,只是到底嘴巴被堵住,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后,被那些人强逼着跪倒在皇甫珩脚下,眸底刹那之间爆发出的凶狠,像是能够将陈景王吞噬一般。 被两人这般瞧着,皇甫珩好似并无半分的不适之处,只是身形往一旁略略一站。 安瑞王与齐景王两人的目光在瞧见南唐陛下清醒了过来,齐齐精神一震。 因为口中堵着绸布的缘故,故而只能发出急促的呜呜声。 “父皇你瞧瞧,罪臣已然尽数带了上来了,你觉着应当如何处置?” 瞧见齐景王与安瑞王两人有扑上前来的征兆,皇甫珩眉头微微一蹙,向着手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压好了,方才低声凑近到南唐陛下耳畔低语道。 不过昏睡了这短短七日,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南唐陛下完全不知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他却隐隐能够猜出,自己现下身子能够在这短短时间内亏空成这副模样,想来定然是有皇甫珩的手笔。 到底还未老到这点事情都考虑不清楚的份上。 想起自己这段时日对舒妃别样的痴迷,南唐陛下瞳孔微微一缩。“你,你与舒妃勾结逼宫?” 因为气急的缘故,南唐陛下说的太快,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尖。 皇甫珩眉梢微微一扬。“父皇,逼宫这罪名可太过沉重,儿臣担待不起。” 皇甫珩略略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道。“儿臣分明是护驾有功,父皇怎可不了解了解前因后果便硬要安上一个罪名在儿臣头上?” “儿臣愚钝,不懂父皇到底何意。”他的眸光流转在被死死压着的齐景王与安瑞王身上。 “父皇你这一觉睡了七日。”皇甫珩淡淡笑道。“想来是不甚明白,这些日子里头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 皇甫珩叹息一声。“自打父皇不小磕伤了脑袋后,几位朝中重臣,齐齐商讨之后,便将所有政务交由了齐景王安瑞王手中。” “儿臣虽说心急父皇龙体,但听闻有两位皇兄掌控朝中大局,便觉得放心诸多,本不想回京。”皇甫珩说道此番,眸色陡然一厉。“却不妨两位皇兄狼子野心,想借父皇卧病在床之际,拉拢朝中重臣,不成,便起了歹心。” “儿臣得到消息之后,日夜难安,紧赶慢赶,终是在两位皇兄谋权篡位之前,将其拿下。”皇甫珩说罢,做出一副万分心痛的模样。 “毕竟兄弟情深,儿臣擒住两位皇兄之后,不忍肆意处置,只等父皇醒来后,再商讨,该拿两位皇兄如何是好。” 南唐陛下眼睁睁的瞧着皇甫珩颠倒黑白,咬牙切齿道。“你,你。” “父皇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皇甫珩面色冰冷,口中的话却是做作的紧,听得南唐陛下抖索着抬起手,指着他,气得面色通红,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若是知晓会惹得父皇如此生气,儿臣万不会将此事留给父皇处置。” 皇甫珩眉梢微微一扬,瞧见齐景王与安瑞王憋的满眼血红。 “想来,二皇兄乃是有话要说。”说罢,皇甫珩使了一个眼色。 安瑞王得了自由。“皇甫珩你颠倒黑白,若是落至我手中,定然将你挫骨扬灰,让你不得好死。” 相对于安瑞王的气急败坏,齐景王则是显得甚是冷静,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太过冷静了。 “畜生!”像是应承着安瑞王的话头一般,南唐陛下从唇齿之间吐出两个字,他气得眼前发黑,头脑发昏,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畜生?”皇甫珩仿若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瞧向南唐陛下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父皇您莫不是年纪大了,便忘了您这位置,到底是如何来的吗?” 第八十章 一场混账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你。”听出皇甫珩话中的嘲讽之意,南唐陛下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你什么意思?” 听着皇甫珩如此说,南唐陛下心中长久的不安仿若是得到了印证一般。 “你这是要谋逆弑父?” 在南唐陛下这话出口后,皇甫珩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南唐陛下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 觉着皇甫珩心中好似当真有这样的打算。 南唐陛下心中暗暗心惊。 好在皇甫珩及时收回了目光,淡淡一笑道。“儿臣自然不会有不臣之心。” 南唐陛下还来不及松下一口气,便只见皇甫珩转过了身子,那双眸子,钉在了安瑞王的面上。 “都道是狡兔死,走狗烹。”皇甫珩绕着被压跪着的两人饶了一圈,最后停滞在了安瑞王的身前。 安瑞王抬起头瞧向皇甫珩,那眸底的厌恶之意毫不掩盖。 “你想要说些什么?” 皇甫珩丝毫不介意安瑞王瞧向自己的眼神,他仅是微微一笑。“皇兄不是一直都想知晓,父皇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为何会贸贸然对泠国下手么?” “而我又是何处而来的那些东西?” 安瑞王微微一怔,虽说不明白皇甫珩怎么知晓自己的心思,但是毕竟乃是存了这么久的疑惑,皇甫珩既然主动开了口,那他自然不会拦着皇甫珩。 “咱们的父皇年轻时手段便十分狠辣,城府极深,弑兄弑弟夺来了这个位置。”皇甫珩微微一笑,一眨不眨的盯着安瑞王瞧,自然是察觉出了安瑞王不耐之色。 斯条慢理的开口道。“当年父皇在泠国当了两年质子,便在泠国布下了一枚棋子。” “而当年的那枚棋子,成为了他棋盘之中最为重要的一枚,他便依靠这一枚棋子,想要直接瓦解泠国国内摇摇欲坠的局势。” “而这个重担,一枚暗棋自然是不够的。”皇甫珩踱了几步,垂下眸子,瞧着自己的脚尖。“父皇性子多疑,此等最为重要的事情交由给旁人,他自然是觉着甚是不妥的。” “咱们的父皇便想着从几个儿子里头挑选一个,派送入泠国,成为了泠国的东床驸马。” 在安瑞王恍然大悟后,瞧向皇甫珩的目光,便不由有些惊异不定。 皇甫珩专心研究着自己的鞋尖,好似并未察觉安瑞王的瞩目一般。 “而这个儿子,皇兄你觉着,会是何人?”皇甫珩的目光从面无表情的齐景王脸庞上拂过,而后落在了安瑞王的面上。 安瑞王万万不曾想到竟会是这般,登时将以往的那些疑惑登时串联了起来,偏头下意识的去瞧齐景王。 却发觉齐景王垂眸敛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似并未听到这仿若是惊天大雷般的话般。 “你,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 安瑞王咽了咽口水,瞧着皇甫珩一点点的接近自己,胸膛中的那颗红心在不住的跳动着,仿若是预感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一般。 皇甫珩并未笑,仅仅是缓缓向着一旁挪开了一步,而后偏头瞧了安瑞王一眼。“你说,若是你付出了这么许多,旁人却将你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谋划了个干净。” “你应当如何?” 跟随在他身侧的侍卫,登时从腰间拔出一柄还沾染着血色的长剑,递到了皇甫珩的手中。 在安瑞王惊慌失措的眼神之中,伴随着南唐陛下近乎于凄楚的怒吼声。 “不!” 那柄染血的长剑顷刻之间便刺入了安瑞王的身体。 南唐陛下也不知何处生出的力气,他猛地一个翻身,从床榻上跌了下来,也不顾头晕眼花,一心扑到了安瑞王近前。 只是到底是晚了,皇甫珩会武,既然下了狠手,便未曾想过要留有余地。 南唐陛下费尽心力扑了过去,只感觉到从安瑞王温热的胸膛处渗出的血迹。 安瑞王甚至嘴巴都来不及长大,话还未从喉口吐出,便已然堙没在了他喉口。 皇甫珩原本想要将那长剑拔出来,却万万不曾想到,那长箭被南唐陛下死死攥在了手中。 南唐陛下血红着一双眼,死死瞪着皇甫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以单薄的身子,挡在了齐景王的身前。 那剑被南唐陛下紧紧攥着,皇甫珩也仅是瞧了一眼,便松了手,取出一张绢帕,细心的擦拭掉手指上沾染上的血迹。 “你个畜生。”南唐陛下看着面无表情的皇甫珩,仿若是瞧见了那些年,他踏着一路血色,将自己的那些兄弟屠戮殆尽的场面。 莫不是当真轮回因果? 就在南唐陛下怔怔出神之际,皇甫珩冷笑一声,瞧了一眼一直垂着头,被南唐陛下用身子护在身后,一言不发的齐景王。 “我若是当真要动手,父皇你如何拦得住?” “来人啊,护驾!”只是南唐陛下竟是径直无视了皇甫珩的话,一声又一声,近乎到撕心裂肺。 在南唐陛下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皇甫珩又道。“父皇,您到底是老了。” 或是因为以往藏在心头的那些回忆交叉掩映在了自己的眼前,南唐陛下瞧着这个儿子,竟是说不出的惶恐。 只是他颤抖着唇瓣,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身子却是被身后之人猛地一推。 南唐陛下猝不及防的被推开,身子猛地向着前头扑过去,正好撞上了不远处的床沿。 一阵头晕目眩之中,南唐陛下半晌爬不起来。 “啊!”在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之前,一直沉默着的齐景王却是陡然发了狂,抖索着身子,猛地一抓,将刺进了安瑞王胸膛之中的那柄长剑拔了出来,四处乱砍。 皇甫珩在齐景王起身的那一刻,便陡然退开了几步。 眼见齐景王血红着一双眼,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抓着长剑乱砍。 皇甫珩不由眸光微闪,下一秒处于癫狂状态的齐景王便杯众人制伏,死死压在了地上。 “王爷,齐景王,好像是疯了。” 侍卫好生检查了一番,高声道。 “疯了?”皇甫珩低喃了一声,冷笑一声。“疯了也好。” 南唐陛下趴伏在床脚的身子好似不自觉的抖动了片刻,低低哀嚎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 若非是皇甫珩耳力极佳,怕是根本就听不清出南唐陛下那低声哀嚎。 皇甫珩眸底浮出一抹冷然,却是最终并未对他做些什么,只是冷冷的偏过头去。 “众侍卫听命,现下乱臣贼子已然伏诛....” 只是,皇甫珩话未曾说罢,便有一名侍卫提着长剑从外头奔了进来。 他面上几乎被血色掩盖,除去了拎着长剑的右手,另外的一只手臂空空荡荡的,他小跑进来,踉跄着扑到在了皇甫珩脚下。 “王爷,大事不好。” “宣武门被人攻破了。” 皇甫珩会选在今夜,便是因为他估算过给南唐陛下下的剂量,应当南唐陛下今儿会清醒过来。 便让宫内的御医透露了这个消息给安瑞王与齐景王。 借由他们两人相斗之机,再由舒妃打开北门,一路势如破竹冲进来,绞杀叛军,根本未曾花多少时间。 现下这从宣武门攻进来的,乃是谁人? 皇甫珩脑子飞速运转,瞧了一眼还在不住挣扎着的齐景王,当机立断的下令道。“打晕带走。” 在他与舒妃里应外合攻进皇城中时,张副将理当也带兵包围了国都才是。 只要坚持到张副将攻下国都,届时他再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是一般无二。 虽说皇甫珩心中已有估量,但是万万不曾想到,那些人来的如此之快,知晓从北门是无法出去了。 皇甫珩匆匆转过身往后宫深处而去。 张副将有他留下之人当做内应,应当可在天亮之前,攻下国都。 现下距离天亮,至多不过一个时辰,他仅要守住短短一个时辰便可。 只是,未曾想到,一个时辰悄然过去,天际浮出淡粉色的霞光,当突破黎明的第一缕曙光落进了乾宁宫中。 血战一夜,被困死在了乾宁宫中的皇甫珩便听到了外头男子的叫嚣之声。 “王爷,御林军已然包围了乾宁宫,王爷,束手就擒吧。” 听着外头的叫喊,皇甫珩面色冷凝。 乾宁宫终日不灭的灯盏,在朝霞落下的那一刻,便隐隐有了削弱的趋势。 原本应当起来为其添烛加蜡的宫人,早就死在了昨夜的一场混战之中。 皇甫珩带着的人大多身上都受了伤,似乎是注意到皇甫珩抬头望来的视线,他们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皇甫珩蕴含着诸多复杂情绪的视线。 许久之后,乾宁宫的殿门被人从里头缓缓推开,里头窜出一名男子。 男子身上的蟒袍经过昨夜的争斗,已然皱巴的不成样子,男子脚步踉踉跄跄,好似并未注意到外头那些对着齐齐自己,好似只要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发的,锐利的箭头。 他一个不注意,竟是直接一个猛扑,从乾宁宫足足台阶上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男子爬起来似乎有些晕乎乎的,在地上呆坐了一阵后,从地上攀爬起来,而后疯疯癫癫的绕着那些人打转。 凑的近了,当即有人认出。 “齐景王?!” 齐景王现下疯疯癫癫的模样,虽说让人甚是吃惊。 但是,充满着诡异的平静的乾宁宫更加让人在意。 那些人冲进里头,发觉里头除了满地的尸体外,竟是没了一个活口。 第八十一章 请君入瓮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无人知晓,皇甫珩到底是如何从层层包围之中逃脱开去的。 众人从死尸之中将出气多进气少的南唐陛下寻出来之时,已然是天光大亮。 本应当束手就擒的皇甫珩却是不见了踪迹。 一夜光影,南唐陛下生死不明,安瑞王死于祸端之中,死因乃是正中心口的那柄长剑,无人知晓到底是谁人对安瑞王下的手,理应在场目睹了这一切的齐景王却是人事不知,意识不清,而身为主谋的皇甫珩陈景王却是下落不明。 无人知晓陈景王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从重重守备之中逃离开去。 与陈玉王一同举着清君侧大旗攻进来的成和亲王在南唐陛下还未清醒过来之前,暂时掌权。 南唐陛下子嗣不多,五名皇子,一死一疯,其中一位主谋逃窜不知所踪,仅剩下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陈玉王,与母族强硬的五皇子。 现下最为主要的,便是南唐陛下什么时候清醒过来。 这乃是至关重要的一局。 ...... 听着小九分析完昨夜南唐国都里头发生的所有事,云蓁略略沉吟了片刻,抬眸瞧了小九一眼。 小九不甚明白,昨夜理当乃是必死之局,只要皇甫珩被人当场捉住,那便无话可说。 只是,皇甫珩为何还能从皇宫之中逃脱? “莫不是,南唐皇宫里头,除去了舒妃,皇甫珩还埋下其余的暗棋?” 小九说罢,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云蓁的表情,竟是发觉云蓁面上没有半分吃惊之色,他微微一怔。 “你以为,皇甫珩在后宫里头能够平静待下一个月,只是为了向南唐陛下服软?”云蓁低眸思忖道。“虽说他被陛下禁锢住,但是舒妃当时并未被人禁足,舒妃在宫里扎根数十年,能够隐隐与皇后相抗衡,又如何会是简单角色?” “舒妃为了自保,不会向着皇甫珩,但,她是可为他传些消息的。” “否则,你以为张副将动作如此迅猛,若说并未提前得知消息,你可信?” 云蓁在南唐境内不能待的太久,再加上她揣度皇甫珩在被逼到绝境之时,万不会束手就擒,故而她剑走偏锋,让人去提点了齐景王几句,成功将皇甫珩从宫里头捞了出来。 果然,皇甫珩也深知,自己若是再藏拙下去,怕是会被他的好兄弟吞噬的连渣都不剩。 故而,他飞速与舒妃联手,对南唐陛下下药。 因着察觉出了舒妃有些不对之处,云蓁特意提点过陈玉王。 故而陈玉王应当会在入宫之后,便会将舒妃捏在手心之中,舒妃就算是想助皇甫珩也有心无力。 而这短短时日下来,便将南唐陛下的身子亏空成如此德行,还让南唐陛下毫无察觉,这便表明,皇甫珩在南唐陛下身侧,还藏着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是深受南唐陛下信赖的才是。 若是当真有这个人的存在,皇甫珩昨夜逃脱,也实属正常。 况且,云蓁并不认为。“皇甫珩向来多疑,虽说在他瞧来,昨夜乃是必胜之局,但说他并无后手,我是不信的。” 故而,在听到皇甫珩逃脱之后,她并未有太多的意外。 听罢,小九恍然。“只是,现下皇甫珩已然不见了踪迹,按着他对付陈景王妃的手段。” “想来也不会管陈景王妃的死活。”小九眉头微微一蹙。“现下他没了把柄,藏在暗处,陈玉王怕是拿他毫无办法才是。” 云蓁不由有些沉默,低眸仔细思忖了片刻之后。 微微摇了摇头道。“无妨,他会出来的。” 在小九吃惊的眼神之中,云蓁淡淡道。“他既然未曾对南唐陛下下手,只要南唐陛下一日不清醒过来,他谋逆的罪名,便无法坐定。” “现下,他既然已然隐在了暗处。”云蓁的目光扫向了房门,那里站着一名女子。 似乎已经听了她们说话许久,注意到云蓁的目光投掷过来,赵沁绣不自觉略略有些出神。 “自然是会寻上门的。” 小九吃了一惊,瞧着云蓁半晌说不出话来。“郡主,你得意思乃是?” 云蓁定定的与赵沁绣对视着,笑而不语。 小九将口中的话尽数给咽了回去,似乎隐隐从云蓁与赵沁绣的神色之间猜测出了什么一般。 虽说小九一直确信云蓁,今儿却不免添上了几分疑惑之色。 毕竟,若是皇甫珩当真知晓自己几人的存在的话,按照他的手腕,就连陈景王妃这般,他的枕边人,他都能下手算计,怎么可能放过一瞧便知乃是幕后黑手的郡主? 而,知晓自己三人的存在的,只有....陈玉王? 觉着小九已然琢磨通透其中的关节,云蓁微微一笑道。 “当初,我仅仅是给了陈玉王一个提示罢了。” “便瞧今夜,皇甫珩可会入瓮。” 赵沁绣神色难辨,眸底的复杂之色甚是厚重,瞧着云蓁,探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下颌微微一抬,柔声道。 “多谢。” 这声意味不明的轻叹,再加上,赵沁绣与云蓁之间心照不宣的微笑。 小九只觉得一阵迷茫陇上了心头。 在小九惊诧的瞩目之下,赵沁绣缓缓走进了一些。 将右手缓缓抬送到了云蓁面前,上头有一张,不过是小拇指粗细的纸条。 云蓁淡淡的抬眸瞧了赵沁绣一眼,伸手将纸条摊开瞧了几眼。 小九明显注意到云蓁面上神色有片刻的怔忡,她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蹙。 沉默了许久之后,云蓁方才点了烛台,将那张纸条销毁个干净。 只是原本在推敲皇甫珩可能夜访都不曾有过变化的云蓁,竟是在瞧见那张纸条后,眉目之间隐隐浮上了一层忧色。 既然认定了皇甫珩今夜怕是会入瓮,再加上陡然听闻的一个消息,让云蓁也没了与他周旋的意思。 这不过是一间民房罢了,环境自然是无法与皇宫相提并论。 房内的烛火自然用的,也是最为平常的。 夜色渐深,房内唯一的两盏烛火却有了逐渐减弱的趋势。 云蓁与赵沁绣相坐无言,静静对立而坐,瞧了一眼不住跳动的烛火,原本处于怔神状态的云蓁不由自主的偏头倾听了片刻。 “果真是来了。” 听到云蓁此话,赵沁绣闭了闭眼,倒是并未说些什么。 只是眸底陡然亮堂浮出的恨意,好似在一瞬间尽数冒了头。 “王爷倒是好胆量,明知晓,怕是请君入瓮,竟是还敢来?”云蓁对坐着窗台,单薄的窗纸上,好似有黑影拂过,她淡而平稳的声线冒出的下一刻。 房门便被人从外头推开。 破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皇甫珩穿着玄色暗段花文长袍缓缓踏了进来,他腰佩血色玛瑙腰带,脚踏玄紫色韵文靴,一步步的跨进房门里头。 “郡主既然在此,本王为何不敢来?” 皇甫珩抚了抚身上的衣袍,目光在昏暗而矮小的房间内扫视了一圈,眉梢微微一扬。“倒当真是委屈郡主了,居然忍受了一个多月。” “平素大鱼大肉,现下清粥小菜也着实有滋有味才是。” “反倒是王爷,不知一遭跌下地狱,到底是个什么心境?”云蓁瞧着这张,支撑着她一路义无反顾走下来的脸。 若非是当年皇甫珩对自己率先动手,自己万万不会不明不白的沦为阶下之囚,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这人,打一开始,接近自己,便不安好心。 云蓁觉着,她应当是恨极了他才是,但是这算计来算计去,两人斗来斗去之间。 她觉着,支撑着自己一路走下来的,应当还是当初念念不忘的那点恨罢。 只是,她一直以来不断的暗示自己血海深仇万不可忘。 但是,当这人当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云蓁发觉自己竟是能够万分平静的应对这人的存在了。 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与华子敬一同携手对付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南唐陛下座下的那个位置罢了。 那么,为了报复,云蓁便夺走了他最为在乎的东西。 他起先想要得到南唐陛下的信任,只是,在瞧清楚,南唐陛下至始至终对自己都不曾信赖过后,他便开始为自己谋划。 只为了寻一个好机会,将南唐陛下拉下马罢了,继而取而代之,因为,他十分清楚。 若是正常之下,南唐陛下是万不可能将皇位传给自己的。 故而,皇甫珩方才那般迅猛的出手,因为他知晓,若是他再不出手,怕是再无机会了。、 毕竟,他多年蛰伏,被云蓁给推到了明面上。 其余的几位皇子已然对他起了疑心,不论日后谁人上位,他都是不得善终。 反正他横竖不过是一无所有罢了。 还不如就地赌博一把,若是翻了身,自然无需多言。 自古成王败寇罢了。 而云蓁不过,只是瞧清楚了皇甫珩这种心态,将所有一切,给逼得提前罢了。 至于为何会传递消息给齐景王,让南唐陛下放松警惕将皇甫珩放出来。 只是,她料定了皇甫珩的赌徒心态,知晓他现下乃是处于绝境,赌赢了还有翻盘余地,若是不赌,那便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赵沁绣下意识站起身子,警惕的挪动到了云蓁身后,她的一双美眸死死的钉在皇甫珩的面上,半分不曾挪动开。 皇甫珩好似半分未曾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一般,在赵沁绣原本的位置上落座,与云蓁对立而坐着。 第八十二章 自投罗网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郡主倒是好手腕。”皇甫珩今日既然敢来,自然是将这一切都琢磨了个通透。 他微微一笑道。“郡主手腕狠辣,本王实在是无法抵抗,唯有束手就擒。” 他今儿既然敢踏进来,那心中便清楚的紧,不论自己如何,都会被揪出来。 所以他方才义无反顾的来了。 “若非是郡主传递假消息,引得父皇放松警惕,本王也不可能这般容易便被放出来不是?” 皇甫珩微微一笑,斟酌了一下。“若是本王未曾猜错,泠国镇南王的确是攻克了程丘五大城池不假。” “但,想必现下已然凯旋回国罢?毕竟,虽说程丘一直以来表明了与我南唐站在一处,只是,泠国刚刚经历政权动乱,若是太过贪心,怕会顾此失彼,再加上,对比之下,理当我南唐方才是泠国的目标才是。” “否则。”皇甫珩淡淡的开口道。“郡主也不会出现在我南唐境内。” “若是本王当真没有反叛之心。”皇甫珩一怔,说罢,竟是不由微微一笑,像是自己都觉着有几分匪夷所思。“不对,应当是本王姑且并未有反叛之心,为了保下手中唯一的一张底牌,本王可能如同父皇所愿,前往与泠国苌楚谈判。” “不论本王选择真心相交还是虚伪糊弄,反正若是到了最后,只要南唐动了歪心思,对泠国宣战。” “南唐接受的,必定是泠国与苌楚两国怒火。” “届时,本王便会是那个罪人,反正便是不论本王到底是走哪一条路,到了最后,便定然会是这样个情况。”皇甫珩说罢,竟是赞赏的拍了拍手道。“倒是妙的很。” 听罢,云蓁也未曾否认,仅仅是静静的瞧着皇甫珩,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皇甫珩对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本王见识短浅,甘拜下风。” “本王自知今日逃脱不开。”皇甫珩的目光陡然锋利起来,像是一柄刀剑,灌进了云蓁的心窝,定定的锁着云蓁的一举一动。“本王还望郡主为本王解惑。”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仅仅是静静瞧着他,并未接话。 “郡主心计如此深沉,却是如此年轻。”皇甫珩身子陡然挺直,一只手猛地抓上了云蓁的肩膀。 “却不觉着,这般的阅历与城府,不该是郡主这般年岁该有的么?” 只是皇甫珩的手掌还未落到实处,便已然被人生生钳制住,两人眨眼之间便已经过了数招。 新仇旧恨一起浮上心头,小九下手,自然是没留丝毫情面。 而于此同时,理当是孤身一人前来的皇甫珩,身后浮出了一道黑影,立即迎面对上了小九。 小九的注意力当即挪动到了来人的身上,在与来人斗了几招之后,怎会分辨不出这人乃是何人? 他瞳孔猛地瞪大,从口中生生逼出两个字道。“柳贯。” 柳贯身穿一身黑衣,面上笼着一层黑布,也难怪,小九第一时间并未反应出,他略略退了一步。 不理会小九与柳贯之间的缠斗,皇甫珩隔着打斗的两人,目光一直死死定在云蓁的身上。“郡主不想给本王一个解释吗?” 云蓁的目光平静无波,隔着小九与皇甫珩遥遥相望。 “王爷,希望我说些什么?” 柳贯自然清楚皇甫珩是个什么意思,他一边打一面将小九引至一旁。 皇甫珩便借由着这个机会,上前几步,眼见已经逼到了云蓁近前。 “卿凰。” 他口中这两个字吐出来之时,小九竟是察觉柳贯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 而一旁站着的赵沁绣,眼神也有了一瞬间的迷茫。 皇甫珩伸出手,捏住了云蓁的手腕,眸底清清楚楚倒映着云蓁的影子,他面上神色并未有何变化,但那双眸底,却是浮出许多复杂情绪,云蓁仔细辨认了片刻。 仅从其中,辨认出试探的意味。 云蓁眉头微微一皱,偏过身子,下一秒,便有另外一道影子插入了云蓁与皇甫珩之间。 男子身影高大健硕,就算是与皇甫珩站在一处,也未曾有丝毫逊色,面色显得十分黑沉,在他与皇甫珩交上手的同一时刻,云蓁左右各站了两人,一左一右将云蓁安全的护在了中间。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云蓁并无任何的吃惊,若是仔细瞧去,仅是夹杂着些许的无奈罢了。 皇甫珩不妨被再次打断,浓眉紧紧蹙在一起,抬眸在瞧清楚突然硬插进来的男子后,面色显得愈发的难看了。 “三皇子。” 祁盛华眉梢微微一挑,冷冷的盯着皇甫珩,不声不响的,只是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留情之意。 皇甫珩的武功算不得顶尖,不过勉强能够自保罢了,与祁盛华交手了不多时,便被祁盛华压制的步步后退。 “三皇子贸贸然的出现在南唐国都之内,未免是太过荒唐了罢?”皇甫珩的呼吸已经有些略略紊乱,反观祁盛华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 祁盛华不怒反笑,冷笑一声。“陈景王还是关怀关怀自己的一举一措罢。” 他这话中说不出的嘲讽,皇甫珩竟是隐隐被祁盛华刺激的不轻,脚下微微一乱,便被祁盛华瞅准时间,擒拿了下来。 祁盛华伸手封住了皇甫珩的穴道,便几步跨回云蓁的身侧。 在云蓁抬眸瞧自己的时候,一把伸手将云蓁的抓住,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锦帕,仔仔细细的给云蓁擦拭着手腕,而那个地方,正好乃是皇甫珩先前触碰过的地方。 云蓁低低叹息了一声。“你怎的出来了?” 听闻此话,祁盛华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由对上云蓁的目光,哪里还会不知晓云蓁乃是知晓自己的存在,方才这般肆无忌惮的以自己为引,他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我若是不来,怎知轻凰郡主如此大的本事?” “几次三番以自己为引?”想起上一次险些被皇甫珩得逞,祁盛华眼角余光锋利便如同刀光一般,直突突的向着皇甫珩甩过去。 像是要生生把皇甫珩凌迟一般。 这两句话出来,原本处于怔愣状态的赵沁绣刹那之间回过神来。 云蓁眸光微微闪烁,如何不明白,祁盛华这两句话,乃是为了圆皇甫珩先前脱口而出的卿凰两字,她顺着祁盛华的话,往下道。“我这不是无事么?” 祁盛华只是定定的瞧了她一眼,到底未曾说些什么。 他心知肚明,不论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云蓁想要做的事,自己乃是拦不住的。 待到白契上去与小九一同将柳贯钳制下来,祁盛华一面细心的低头给云蓁一点点拭擦手腕,一面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这人既然已然落在了手里,那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罢,站在云蓁身后的赵沁绣方才回过神来,抬头瞧向祁盛华,却是发觉祁盛华并未抬头,态度也甚是淡然,好似这句话不过乃是无心之语。 但是,赵沁绣心中清楚,云蓁这招请君入瓮,打从一开始,虽说乃是为了诱皇甫珩自投罗网,但,云蓁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将她的因素归算在了其中。 故而她先前对云蓁道谢。 虽说一切对云蓁不过是顺水推舟,举手之劳罢了。 但是这便表明了云蓁乃是将她放在心上的,至少,云蓁心中清楚,自己执拗的留下来,乃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报仇两字罢了。 这苌楚三皇子这一句明显乃是提点自己。 赵沁绣越过云蓁,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她的背脊挺得笔直,脚步轻缓而优雅,若是忽略掉她现下身上所穿的素净衣袍与腰间竟是还挂着一个朴素的围裙,还以为她脚下踏着的不是未曾修葺过的黄土地,而是细密拼凑过的石板路。 就如赵府那条蜿蜒到主院的那条,常年被下人清扫的干干净净的石板路。 现下,却是积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石沙土,而那灰土下头渗透进石板的,乃是鲜艳的殷红,再也无人能够清洗干净。 赵沁绣在皇甫珩面前站定,目光定定的瞧着这个,罪魁祸首。 一言之下将她们赵府尽数倾覆,将她们赵府满门抄斩。 一手将她扶持成青楼魁首的罪魁祸首。 滔天的恨意一旦浮上湖面,那原本伪装的平静无波的湖水,便开始汹涌的翻涌起来。 赵沁绣瞪着一双血红色眸子,从侧面瞧,能够径直瞧见她柔和的面庞上浮出坚毅之色。 她持着匕首的手臂,在微微的颤抖着。 父亲母亲死不瞑目的模样,这些日子接连所遭受的屈辱,一点点浮上自己的眼前,赵沁绣以为自己早已干涸的泪,竟是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因为长久的压抑下来,她的身子竟是不由自主的开始瑟瑟发抖。 便在她闭眼的那个瞬间,她手中的匕首送入了皇甫珩的小腹。 赵沁绣退开一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歪倒在地。 一阵翻天覆地,赵沁绣眼前朦胧,还以为自己就此便晕厥过去。 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拦腰扶稳,在赵沁绣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那双手的主人,已然默默的退到了身后,与她隔开了一段距离,沉默着,好似想要努力的将自己隐藏起来。 云蓁还以为赵沁绣会直接一刀送入皇甫珩的心窝,瞧见赵沁绣就此收了手,偏头深深的瞧了赵沁绣一眼,到底是什么都未曾说。 赵沁绣到底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知晓,自己动手直接处置了皇甫珩,还不如将他留给他剩下的兄弟。 只要南唐陛下能够清醒过来,皇甫珩最后绝对是落不着什么好的。 若是落在南唐陛下手中,皇甫珩定然是生不如死。 至于柳贯如何处置。 云蓁的目光仅仅是在柳贯身上短促的略过一圈,便径直越过了如同木头人无法动弹的两人。 只是在云蓁与皇甫珩擦身而过之际,她听到了皇甫珩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卿...凰” 云蓁的脚步不曾有丝毫的停顿,率先跨出了这间不大的民房。 从这里出去后,她与皇甫珩,便谁也不识得谁了。 第八十三章 赶路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喝口水吧。”云蓁伸手揭下将她大半张都掩盖过去的斗篷,抬眸瞧了一眼伸到面前的那双手。 日夜颠簸,向着南唐边境,泠国与苌楚大军方向而去。 正是午时,灼热的日头,透过茂密的绿叶落在躲避在树荫底下的一群人的身上。 那凝聚的光点,落在身上好似能够将皮肤烧透似得。 林内无风,就算是茂密的树荫,也带不去这高温。 云蓁额间鬓脚的墨发已然被汗水浸湿,她伸手随意的抹去一把。 接过祁盛华递来的水壶,喝了几口水,这水囊一直挂在马背上,竟是带着几分温热,喝 庄园的防备非常严密,想要从门口溜进去,有些困难。加上四周布置的摄像头,潜入基本是不可能。暂时还不知道范大雷究竟牵扯多深,王昊也没有露面,直接闯进去只会惊扰对方。 而此时的慕容浩,恰好是能和他自己本尊迎战的最好目标,自然可以让他热血沸腾,这样的对手,对他来说还是值得好好珍惜的,所以,他才会亲自迎战。 不是最会玩的花木兰都能把被称为国服第一花木兰离歌的花木兰暴虐,那他最强的法师会厉害到什么样? 想到这一点,郝宇决定先不冲击什么脉络了,继续吐纳外界奇异能量,练起功来,九极功法一个周天接着一个大周天的运转往复,郝宇清晰的感觉到,自身的功力,在稳步的提升着。 但是除开收购shaft的资金,以及维持公司运转的费用,再减去未上市产品的宣传费用,他手头如今能够动用的,大约还有五十亿日元。 霸下守护不周,被玉帝褫夺了成神的资格,让它继续等待,在人间修炼功德,以求赎罪。 而木蒺藜则是一个铁匠根据拦马桩,铁蒺藜还有士兵架在一起的武器得来的灵感,就是一个三根木棍固定在一起,两头削尖,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种三脚架只需要有马腹部高,马就过不去。 虽然这多半有演技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还是让人感觉很爽,有种皇帝翻牌子的感觉。 他们也从欧阳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同的气息,实力稍强的那些人,心中则升起了一股隐隐的威胁之感。 萧清秋以前也有这个想法,但是自从哥哥再三强调自己一定要响应国家号召后,她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了。 盖明不屈的一声怒吼,可随着更多的闪电,盖明也不得不放弃雷魔晶,退回武魔身边,“好厉害,我不行,有种挨天劫的感觉,虽然没天劫毁灭的力量,可有点多,这雷电也杀不死我,纯属恶心我的感觉”。 而且她的车还在不远处停着,沈清并没有走路玩手机的习惯,而且开车的时候更加不能玩手机。 “魔海魔龙族前来恭祝日月神教开宗”正在迎接来宾的九天浑身一震,魔龙一族可是魔海一霸,‘宁碰巨魔不碰魔龙’,这可是魔海的魔修都知道事,魔龙一族虽然是龙族最看不起的龙族,可实力可是魔海最让魔修害怕的。 王楷急忙说道,“太史将军,你不但对不起那些难民,还对不起温侯对你的期待。 明明隔得千山万水,这心要是再远下去,乔博衍真觉得自己要疯。 上面肥的不多,主要是已经被宋三揭下来,打算过后炼点儿油,也能放到过年的时候去吃。 听到吴大虾这么一说,藤田这比犹豫了一又三分之四秒,又左右看了看,突然看到站在擂台一角的处于失魂落魄状的洪正生。 就在这时,这比眼角余光突然瞟到镜子旁边儿滴桌子上有一化妆盒,这玩意儿是九叔给一些尸体化妆时用滴。 第八十四章 阁下是谁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比祁盛华所要预料的还要早一些,在次日清晨,便到了。 祁盛华将云蓁送入泠国大军驻扎的地方,便未曾跟着一同前去。 毕竟虽说苌楚也泠国乃是联盟关系,他到底乃是苌楚的皇子,跟着云蓁一同进去,多少是不合礼数的,故而,他只是静静目送着云蓁头也不回的入了军帐。 他方才调转马头。 白契很快便追了上来,凑近了一些,低声在祁盛华的耳畔说了几句什么。 祁盛华终是知晓了云蓁这两日显而易见的忧心忡忡到底是为了些什么。 祁盛华眸光闪烁,无奈的低叹一口气,哪里还会不明白,云蓁到底是忧虑些什么,旋即淡淡开口问道。 “驻守戌门关的,我记着,乃是郑通罢?”戌门关,乃是苌楚衔接程丘与陵兰边境的一个兵事要塞。 白契点了点头,当即明晓了祁盛华到底乃是个什么意思。 不由抬眸瞧了自家主子一眼。 轻凰郡主不曾开口,显然乃是不想主子搀和在其中,主子这怎么。 “给郑通递消息,让他注意些就是。”祁盛华似乎是瞧出了白契的疑惑,低哼一声。 “若是再等下去,皇兄孙儿都快生下来了。” 白契唇角微微一抽,敛眉低垂,心中自然清楚祁盛华指的到底是谁。 祁盛华在苌楚排行老三,而嫡皇子祁盛彦比祁盛华要大八岁,不过是三十几岁,长子已然十三四岁,再大一些,身侧便会有侍妾,怕当真是如祁盛华所言,怕是连孙儿都快有了。 而祁盛华之所以如此年纪尚且卓然一身,一来他弱冠不久便丧母,为母守孝耽搁下来,原本这两年便可娶妃纳妾,只是,祁盛华也不知处于什么心态,竟是生生拖了这么些年。 现下倒是急了。 怨的了谁? 不过白契心中虽说腹诽,但却是十分清楚,若是泠国之事再不完结,轻凰郡主是万不可能携妆待嫁的。 那届时,祁盛华怕当真是要孤独终老了。 因着女子不可入军营,云蓁多多少少不想破了这个规矩,换了一身衣物。 只是在军帐之中待了许久,云蓁也未曾见人来。 虽说她面上不显,但是手中的小动作,出卖了她现下的心情。 她现下仅是就此询问些消息罢了,她还需赶回泠国,不可在这耽搁,太久时间。 虽说赵沁绣乃是一名闺阁女子,但是兴许是这些波折下来,让她越发坚韧。 人生不易,竟是将一个养于深闺,理当相夫教子的恬静女子,生生给逼成了这般。 当初那个身姿婀娜温言细语的泠国第一美人儿,现下英姿飒飒,她一个娇柔女子马术不精,但是这半个月下来,从未叫过苦累,跟在云蓁身侧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 从来不多嘴,进退有度。 小九一直伴随在她身侧,只是,却是一直都默默的候在赵沁绣身后,并未在她面前随意乱晃过。 “主子。”眼见军帐之中迟迟未有人来,小九的眉头紧锁,总觉事情绝无如此简单。 “可要我去瞧瞧?” 云蓁略略抬手,瞧了小九一眼,摇头道。“无妨。” 她并未表明身份,自行而来,难免遭人轻慢,倒是情理之中。 云蓁斟酌了片刻,开口询问道。“南唐国都那边便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因着这半个月下来,她一路舟车劳顿,虽说消息理当早些便传了来,但是到底是因着心思还未定下,倒是并未主动开口询问过,现下既然得了空,自然是赶忙询问几句。 小九自然是清楚云蓁要知晓些什么。 他点了点头。 旋即注意到赵沁绣的目光好似也悄然定格在了自己的身上,显然是对这个消息也十分的看重,小九垂下眼帘,低声道。“在我们离京的第三日,南唐陛下便清醒了过来。” “陈玉王便趁机将皇甫珩送到了南唐陛下身前,南唐陛下下旨不许旁人给皇甫珩救治。” “将皇甫珩囚禁在陈景王府,任由其自生自灭。” 赵沁绣那里在皇甫珩身上刺了一刀,虽说并未命中要害,但到底赵沁绣乃是恨极了皇甫珩,那一刀下去,那柄匕首几乎整根没入了皇甫珩的小腹之中。 待到陈玉王等人赶到之时,皇甫珩已然失了不少血。 虽说陈玉王让人给皇甫珩简单的处置了一下,但到底这伤势耽搁了许久。 并未及时得到最好的救治,故而皇甫珩竟是患了伤风。 而南唐陛下想来也恨极了皇甫珩,竟是命人不许给他医治。 听到这里,云蓁登时沉默下来。 伤风可大可小,若是不好好调养,想来,皇甫珩余生都要被病痛折磨。 南唐陛下虽说并未亲手下杀手,但却亲手折断了皇甫珩的羽翼,又将他长期困锁在国都之中。 让他距离着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极其近,却又终其一生触碰不到。 毕竟,皇甫珩乃是当着他的面,将安瑞王当场斩杀的,南唐陛下恨极了他,又不想他这么容易便死了。 “只是南唐陛下在得知到齐景王已然无药可救,终其一生都不过乃是三岁稚童的心性后,便再度晕厥过去。” “这一晕便又是五日,南唐陛下一直用药吊着性命。” 听到此番,云蓁闭了闭眼,接下来的,她大抵能够猜出了。 陈玉王在她的提示之下,已然成功将成和亲王拉拢到其下,故而虽说五皇子母族强势。 两人相斗,当真不知鹿死谁手。 至于南唐陛下,已然被皇甫珩算计的掏空了身子,南唐陛下这般情况下头,大喜大怒,怕是就算是能够活下去,也只能用药石吊着了。 眼见导致泠国沦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都落到如此生不如死的下场。 长期压抑在云蓁心口的那口浊气,终于是吐出来了。 云蓁闭了闭眼。 现下外患已除,最重要的,便是内忧了。 只要将此事解决,也算是解了她心头的那份心病。 眼见云蓁陷入沉思,小九的身形不自觉的便退后了一步,躲到了两人身后,默默的将自己的身形给隐藏了起来。 便在云蓁低头思索之际,军帐外头终于是有了动静。 来人大阔步掀起帐帘,抬步闯了进来,走了两步,他在原地站定。 目光疑惑的在云蓁三人的身上来回轮转,面上有着难掩的疑惑之色。“你们乃是何人的家属?” 云蓁以往与云修有过几次身份互换,穿起男装来,倒是有模有样,只是瞧来略略单薄了一些。 可赵沁绣却是不同,她多年教养深刻入骨,就算是现下这种处境,也是更改不去,她端端正正的坐着,那畏手畏脚的模样,一瞧便知晓乃是一名女子。 而云蓁坐在上位,赵沁绣坐在下手,另外一名男子则是静静立在两人身后,一瞧便知晓乃是一名侍卫。 故而进来的那人目光在三人的身上轮转了一圈后,便下意识得落在了云蓁的面上。 知晓这人怕是这三人的领头。 “家属?”云蓁的手指在桌案上微微一点,在那人打量自己的同时,她也在抬眸瞧着那人,眼见那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蹙了蹙眉。 来人这句话一出口,也知晓这话不妥,毕竟就算是将军的家属前来,也不该让他一个副将前来迎接才是。 这人虽说穿着朴素,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但那气度神韵,一瞧便知不是个简单之人。 周身散发着一股极强的气势,像是长期处于上位,而修炼而出的。 倒是颇有几分压迫之感,这种感觉他都不曾在将军的身上感觉到过。 这人到底是谁? 听闻乃是苌楚那边的人亲自送过来的,身份倒是不曾说明,开口闭口就说要见最高将领。 听着口气这般嚣张,他心中自然觉着不满,便觉着先将人晾一晾,毕竟这人既然入了他们泠国的军营,自然是要守他们泠国的规矩,就算是盟军,也不可如此无礼才是。 万万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这么个小白脸,但是听着口气,却又不似苌楚那边的口音。 反倒像是泠国京都里头出来的那些公子小姐。 这京都里头的人,怎么会从南唐方向而来? 南唐使团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然回京了才是啊。 莫不是遗留在南唐国都的使者? 也不对啊,若是如此,这人不可能慢了这么多方才赶来。 便在来人仔细琢磨着云蓁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之时,云蓁率先开口问道。“你乃是何人?” 这人瞧着甚是眼生,高头大汉的站在那里气势十足,但确是缺少一种沉稳气度,不像是执掌大军般的人物,再加上这人进来后,在不知晓自己身份之时,便肆意打量自己。 也不仔细问询自己身份,如此马虎之人,云蓁揣测,大抵只是个副将或者校尉。 陈铨听到云蓁开口询问,下意识躬身行礼道。“末将陈铨,乃是赤血军副将。”陈铨被自己的话一噎,微微一怔。 觉着自己可能是见了鬼,竟是云蓁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眼见这人还算是识相,云蓁略略点了点头。 赤血军?云蓁略略沉吟了片刻,而后终于回忆起了赤血军的统军乃是何人,她点头问道。 “付勇人在何处?为何不来见我?” 眼见云蓁张口就直喊将军名讳,陈铨面色古怪,不由上下打量了云蓁一番。 他这番打量着实太过刻意,让云蓁想要忽略都办不到。 在云蓁蹙眉之时,陈铨挑眉问道。“敢问阁下所谓何人?竟敢直呼将军名讳?” 第八十五章 事急从权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听闻此话,云蓁的手指微微一顿,不由抬头瞧了陈铨一眼。 瞧着陈铨眸底暗藏几分警惕之色,云蓁眉梢微微一扬,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随手便丢了过去。 “让付勇来见我。” 都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云蓁也懒得与其多加纠缠。 陈铨下意识伸手接过云蓁丢过来的令牌,令牌以赤金打造,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玄色,上头铭刻着一种万分复杂的纹路,陈铨横竖瞧着只觉得甚是眼熟。 但却是横竖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陈铨不由抬头,目光在令牌与云蓁的身上转了几转。 云蓁任由他打量,只是总归觉得有些不适,她眉头一挑,冷冷道。“还不快去?若有耽搁,你可负责的起?” 陈铨被云蓁这莫名发出的气势给逼的退了一步,惊疑不定的瞧了云蓁一眼,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令牌,转过身就要离去。 “等等。”生怕陈铨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云蓁眉头一皱,喝止了陈铨的脚步。 趁着陈铨未曾转过脸来,云蓁淡淡道。 “让付勇给我备好车马,事关重大,若是再耽搁下去,让他提头来见。” 眼见云蓁开口闭口便直呼将军的姓名,陈铨心头料想云蓁身份地位必定不低,也不敢耽搁,忙匆匆揭开帐帘离去了。 这赤血军虽说比不得司空傲手下的镇南军,也是战功赫赫。 这赤血军统军付勇与司空傲一人驻守一方,能力自然是无需多言,只是一山不容二虎,这么多年下来,付勇处处被司空傲这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人压制,导致外人只知泠国镇南王司空傲,却是忘却了这个老牌将军。 好在付勇毕竟是年岁大了,有些事情看的通透,毕竟,有些时候,太过出风头,也不是什么好事,故而,付勇也不跟司空傲去争抢那个虚名,反倒是修身养性。 司空傲能够如此风光,说到底也不过是依仗华桑公主罢了,镇南王乃是华桑公主一脉,乃是世人皆知的,故而,华桑公主一逝世,司空傲便是众矢之的,唐晋元费尽心思的要在镇南军里头插上自己的人手。 而付勇,华子敬未曾想过去动他,正是因为付勇并不如司空傲那般已然明立了党派。 只要华子敬登上皇位,付勇自然不会心存异心。 故而,唐晋元从未想过拉拢,或者是针对付勇。 付勇方才能够从泠国政权动荡之中,独善其身。 正因为相同的道理,否则在这种节骨眼上,华云修也不会让其驻守压制南唐边境。 兴许是那枚令牌起了作用,付勇匆匆赶来的时候,眼见云蓁垂眸坐着,目光也不由疑惑的落在了云蓁的面上。 付勇今年虚过四十,常年呆在军营之中,铁骨铮铮的汉子,身体自然是比同龄人要好生不少,他皮肤黝黑,面容冷凝而肃穆,一双虎目灼灼发亮,身上虽说不如司空傲常年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压迫之感。 但却如同潜伏已久的猛虎一般,等人若是稍有松懈,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付勇为人颇有些顽固,当初华桑初当政,若是有他扶持,路自然是会好走一些,只是到底,那时付勇不过三十岁左右,骨子里头却存着老一辈的思想,虽说面上并未明言,但到底是瞧不起华桑一位弱质女流的,更莫提,华桑当政之时,比之现下的华云修还要小上一些。 华桑无奈,方才抛弃这位老牌将军,转移目标,扶持起当时羽翼未丰的司空傲来。 虽说到了最后,付勇也不得不钦佩,华桑一位弱质女流能够有如此气魄,泠国竟是在她的掌控下,多年积累下来的污秽在一点点的被清扫干净。 付勇对华桑的态度有所好转,顽固而执拗的性格,方才有所收敛。 云蓁缓缓抬起头,付勇在瞧见云蓁的那张容色后,当即行礼道。 “见过轻凰郡主。” 付勇虽说常年驻守在钟云渡,但在华云修登基之时,还是回京朝见过的。 云蓁与华云修乃是双生子,容色上有几分相似,但气质上却是有所不同,再加上听闻云蓁乃是由南唐国境而来的,身为泠国新皇的华云修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跑去南唐国都。 那,便唯有那位轻凰郡主了。 只是不是听闻,轻凰郡主受了重伤,理当在京都休养才是,怎会出现在这? 就在付勇心中疑惑之时,云蓁站起身低声道。“将军多礼了。” 在付勇打量着云蓁之时,云蓁如何不在打量着他? 她与这位老将,算来也有将近十载不曾见过面了。 毕竟虽说付勇为华桑手腕钦服,这钟云渡着实离不开,京都那边未曾有大事,也不会轻易宣召宣召驻守边境的将领的,这些年磕磕盼盼下来,仔细算算,她跟这位老将军,竟是当真好些年不曾碰面了。 当年的青壮年,如今面上也磕上了岁月的痕迹,因着时光打磨下头,他的性格也是温和了不少。 至少,若是当年那位顽固不化,仅有三十年华的付勇,认出坐在这军帐里头的,乃是一名女子,不说直接赶出去,怕是会被请出去。 “今日冒冒失失闯了进来,着实是事出有因,还望将军莫要责怪才是。”云蓁深知这位付将军的秉性,在付勇还未回过神来,便径直开口道,面上多多少少带上了些歉疚之色。 先前对那陈铨那般不客气,虽说事出有因,但到底陈铨乃是付勇的手下,也等于是折了付勇的面子,难免付勇心中有所不忿。 再者,她又是亲自破了付勇定下不许女子入军营的规矩。 而现下司空傲既然已断了联系,十有八九乃是下定了决心,现下这付勇的赤血军却是还要再多加扶持了。 跟着付将军进来的陈铨听到这里,眸底不免带着几分震惊之色,目光下意识便在云蓁的身上犹疑,他先前不曾瞧出来,这位竟是一名女子。 还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轻凰郡主。 听闻那位轻凰郡主深受重伤,怎会出现在此。 就在陈铨还未从吃惊之中回过神来,便已然听到付将军开口道。“陈铨,你出去候着罢。” 陈铨微微一怔,而后垂眸应声道。“是,将军。” 云蓁摆了摆手,小九便尾随在陈铨身后,出了去。 “此番泠国到底是何光景,想必将军必定心中有数。”云蓁面色冷凝。“今日本郡主出现在此,还望将军莫要声张才是。” 付勇毕竟已过四十,在瞧见云蓁既然换做男装入了这军营,必定是不想暴露身份,他自然是心中有数。 再加上云蓁先前开口让陈铨先前备下车马,想来不会在此多加逗留。 “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云蓁面容肃穆,眸光在付勇面上逗留了片刻。“敢问将军,驻守在此的军队,统计多少人数?” 眼见云蓁提及这个,付勇面上不由浮出几分犹疑之色,这也难免,毕竟云蓁不过乃是一名女子罢了,现下竟是径直开口询问军务。 虽说轻凰郡主与陛下实属亲密,但这军机要务,怎可对轻凰郡主这么个深闺女子开口提及? 思及此,付勇眉头紧锁,瞧向云蓁的目光,自然就没有原本那般和善。 他原本不过是以为,轻凰郡主乃是带了皇上的暗旨前来,现下万万不曾想到,云蓁开口竟是一副要搀和进军务的模样。 云蓁从付勇神色之中,便辨别出了一些什么,她神色冷凝,开口道。“先前交递给将军的令牌。” 在付勇还未回过神来之际,云蓁淡淡开口道。“将军理当认识。” “见令如见人,这个道理将军莫不是不清楚?”云蓁眸光一厉。“事急从权,将军莫非是要抗旨不尊?” 付勇神色一凛,虽说女子不可参政,但先有华桑公主在先,现下轻凰郡主想要搀和在其中也不是那般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云蓁到底不过年纪轻轻,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泄了密,这个罪责,他着实也担待不起。 “本郡主既然出现在了此,那么前因后果便已然调理明顺,将军忧虑些什么,本郡主清楚的紧,将军不必太过忧心。”云蓁淡淡道。“况且,云修虽说年幼,但是,却是十分有分寸,他既然能将此令牌交付至本郡主手中,自然是信得过本郡主。” “将军如此吞吞吐吐,莫不是信不过皇上的眼力?” 被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任由付勇心中再是犹豫,也没法忽略过去。 “郡主言重,只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付勇面容逐渐冷凝下来,静静的瞧着云蓁。 眼见这一套对付勇不甚管用,云蓁眉头一蹙,眸光微微一转,开口道。“即是将军不肯说,本郡主也不为难将军。” “驻守钟云渡的赤血军与迟云军加起来统共不过二十来万。”云蓁淡淡道。“而镇南王既能将一月之间攻下五座城池,必定从赤血军与迟云军各自抽调了一部分,收拢编制。” “若是本郡主不曾猜错,这钟云渡现下留下的军队,不超过十万罢。” 眼见云蓁说到如此份上,付勇唇角微微一抿,瞧着云蓁的眸底翻涌着诸多情绪。 云蓁的目光在付勇的面上转了一圈,而后眉梢微微一扬。 “而这十万之数,怕是还包括守军。” 话已至此,付勇自然不会再隐瞒下去。 “皇上果真并未隐瞒郡主。” 第八十六章 最为重要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付勇恭敬的躬了躬身子,对着云蓁开口道。“既然郡主心中已然有了个大抵的数字,想必是对现下的境地十分清楚,那么,郡主不妨开门见山,来见末将到底有何高见。” “将军言重。”眼见付勇如此开口,云蓁没有半分欣喜之色,她的眸光微微一转,落在了付勇的身上。“云蓁算不得什么高见。” “虽说情势本郡主能够大抵估算清楚,但因本郡主在南唐待了一段时间,特此赶来,也着实是受到了皇上的诏令,赶来匆匆,也不知现下情势到底是危及何种境地。” 云蓁眸光微微一转,沉声道。“以防将军有所疑惑,当然,本郡主此番也可交个底。” “泠国半年前内斗,乃是摄政王李景瑞的手笔,皇上怀疑,其中乃是有南唐的手笔。” “而本郡主便领了皇命,伴随使团一同入的南唐国都,至于为何回转的如此晚,不过是因为需要观察南唐现下处境罢了。”云蓁微微一笑,眸光闪烁,声音略略压低了一些。“南唐内乱,南唐陛下现下以药石续命,大皇子齐景王因受刺激神智失常,二皇子安瑞王与内斗之中不幸殒命,而三皇子皇甫珩被南唐陛下囚禁,现下剩下的成年皇子,唯有四皇子与五皇子。” “现下南唐陛下岌岌可危,晕厥不醒,四皇子与五皇子为了那个位置,怕还要争斗一番,在此之际,我们必须把握机会。” “将军可懂我的意思?” 其实云蓁这几句话中,也略有些隐瞒,毕竟这事情解释起来,着实太过亢长,还不如将一切都推到云修的身上。 毕竟一来可让付勇这个老牌将军在某种程度之上,觉着华云修心思敏锐,二来,如此解释,也可不必让付勇多加怀疑些什么。 付勇听到此番,瞳孔不自觉微微瞪大了一些,而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其实倒不是怀疑云蓁此话的真假,毕竟云蓁乃是从南唐境内回来的,这等消息是万万不可能哄骗他的,毕竟,云蓁也着实没有什么立场去哄骗自己。 只是,正如云蓁所料,在听闻云蓁开口说装作重伤潜入南唐之中,乃是云修的手笔。 付勇不由对这个新晋的陛下多添了几分折服,毕竟,华云修方才十八稚龄,便能敏感的察觉出内斗之中的不简单,能让华云蓁,自己最为信赖的嫡亲姐姐,潜入南唐之中,只为了去探查自己的猜测,着实是不简单。 虽说付勇常年远在钟云渡,但是华云修能够揭开废太子华子敬的假面,再从自己父亲的手中夺下皇位,必定不是个简单之人。 而华云蓁怎么想也不过乃是一名闺阁女子,能够让华云修兵行险着,轻信自己这位嫡姐,派遣她潜入南唐,承接如此繁重的包裹。 现下的年轻人,也着实胆大心细。 付勇越想越是觉着自叹不如,毕竟,若是换做他,是万万不可能下这么一步棋子的。 现下从局面上来瞧,怕是被初登基的皇上给猜中了,南唐果真是对泠国有着不轨之心,否则,是万万不可能,对泠国使臣下手的。 只是可惜了许文晖那个孩子。 许老太爷年老失孙,怕是悲痛不已。 云蓁从付勇的神色之中,已然能够大抵分辨从付勇信却了自己的话。 这着实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付勇到底也带兵如此多年,自然是十分敏锐,她说的那些话,再加上现下的局势,略略一想,便可想通。 她今日跟付勇交底这些话,只是希望,这个节骨眼上,这位老将莫要蒙在鼓中,继而坏了事。 “郡主的意思,末将大抵明白了。”付勇斟酌着用句道。“现下我国与苌楚联手压境,南唐就算是要内斗,也理当掂量掂量。” 是了,云蓁先前也想过这个,虽说南唐陛下在处置自己几个儿子的事情上头糊涂了一些,但是到底相对的,在外敌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头,他是定然会将南唐国都内的情景给完全的压制下来。 而后,迅速的在两个儿子之间做抉择,封一个太子,或者直接点,直接传位。 在孤立无援的四皇子与母族繁盛的五皇子之间,若是和平时期,南唐陛下必定不会去扶持母族繁盛的五皇子,毕竟,五皇子年幼,若是外戚干政,便无可奈何。 只是,现下,内忧外患之下,南唐陛下却只唯有,去选择五皇子。 毕竟五皇子的母族,可稳定国本,解决现下的燃眉之急,至于如何废除外戚,那便是五皇子日后的事了。 南唐陛下在那个位置上,必定会如此选择五皇子,然后将五皇子托孤给成和亲王。 但是,现下偏生便坏在,本是一向保持中立状态的成和亲王,理应被托孤的成和亲王,提前的站在了陈玉王的身后。 现下虽说五皇子有母族支持,可,陈玉王却也不是孤立无援了。 至于,成和亲王为何会一反常态的听云蓁的话,去站在陈玉王的身后。 自然不是因为成和亲王欠下云蓁的那一个人情,那一个人情,还犯不着让成和亲王与南唐陛下撕破脸皮对立着干。 南唐陛下性子多疑,当年为了登上位置将所有亲兄弟都斩在刀下,对成和亲王一个外姓如何如此器重?南唐陛下心狠手辣的紧,为防成和亲王位置太高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竟是对成和亲王一脉下了手,导致成和亲王一脉血脉单薄,最后竟是只剩下了承欢郡主一名女子。 而为防止成和亲王起疑,再加上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态,南唐陛下这些年方才容忍承欢郡主在自己眼皮底下胡搅蛮缠。 成和亲王在知晓了这一点后,如何不会生出几分恨意? 多年信赖的君臣,竟是险些让自己一脉断子绝孙,叫成和亲王如何还会顺应南唐陛下的愿? 再者说,就是因为陈玉王孤立无援,成和亲王若是扶持陈玉王,那日后,陈玉王登基,成和亲王便必定坐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无人可动摇,而他若是接受南唐陛下的安排,扶持五皇子,五皇子有自己的母族,日后外戚干政,成和亲王还是要顺应着五皇子的势力。 跟五皇子的母族一番斗争。 如此选择,一来可让南唐陛下临终前心气不顺,二来,还稳定了自己日后的地位。 不论是于公于私,成和亲王都一定会稳稳立在陈玉王之后。 因着成和亲王一脉乃是南唐陛下为自己下一辈选择的托孤人选,这些年来,导致成和王府日渐坐大。 成和亲王只要站在陈玉王身后,陈玉王必定乃是立于不败之地。 “将军不必忧怀。”云蓁也并未多加解释什么,仅仅是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自古皇权之争,哪有这般容易决出胜负?” 付勇知晓云蓁此话倒是不错,抬眸瞧了云蓁一眼,也未曾硬是要云蓁解释什么,仅仅是略略点了点头道。“末将明白了。” “皇上前些日子传令,确实乃是从钟云渡的守军里头抽调了大抵十万之数,若是末将不曾猜错,怕是在别处守军也四处抽调了。”付勇眉头微微一蹙。“而镇南王带领的镇南军,怕是已然过了五十万之数。” “原先程丘借由兵事演练,调遣了三十万军队至边境,而镇南王在所有军队还未正式收拢之前,便率领了镇南军,打了程丘个措手不及,将其三十万分化吞噬一小部分,而后剩下的十几万便退至了铜城之中,便在镇南王携着镇南军一路追袭,从岭南调过去的赤水军便已然赶至,正好一鼓作气的将程丘边境第一大城,铜城拿下了。” “程丘全国兵力六十万至七十万之间,调至边境的三十万已然被镇南王攻破收割其下。” “若是再给镇南王一段时日,怕是会一路攻进程丘皇城。”付勇仔细思忖道。“若是如郡主先前所言,现下南唐自身难保,自然是没有可能再与程丘联手,针对我泠国。” “即是如此,那么且让镇南王攻破挑衅泠国的程丘也并无大碍才是。” 付勇在这话之时,眸底刹那之间绽放而出的流光溢彩未曾掩饰。 毕竟,身为武将,征战沙场,怎不会想要开疆扩土?虽说并非是他亲自带兵,但是想起司空傲带兵为泠国征战下了几座城池,他难免燃起几分激情。 确实正如付勇所言,现下南唐局势已乱,怕是分不出神来与程丘联合,就算是程丘送信来給南唐,南唐也无法理会,因为与其结盟的南唐陛下已然要死不活,留下的四皇子与五皇子乃是个分不清楚情势的。 成和亲王虽说必然是清楚其中关节,可年岁毕竟大了,如何还会有年轻人的豪情万千? 国政不稳,按照成和亲王只求安稳的性子,是万不会搀和进程丘与泠国争斗之中的。 “只是。”付勇略作沉吟。“苌楚....” 现下苌楚虽说与泠国联手,泠国内政空虚,若是苌楚乘虚而入,届时,方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云蓁略作沉吟道。“将军怕是还忽略了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 眼见付勇的目光直勾勾的钉在了自己的身上,云蓁一字一句道。“今日将军是从本郡主口中得知,南唐自身难保,无法出兵,可镇南王却是不知晓的。” 付勇瞳孔微微一缩,面色愕然,终于是知晓云蓁今日前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镇南王在不知晓南唐到底会不会出兵跟程丘联手的情况下,虽说他大可攻下程丘数座城池,可,若是被南唐瞅准机会,趁着泠国兵力空虚,拿下泠国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镇南王在不顾泠国危局的情况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将泠国摆在一个什么方位? “郡主的意思是?” 云蓁微微叹息一声。“本郡主现下思虑的,乃是镇南王一意孤行,不顾国内兵力空虚,给旁人可趁之机。” “国内兵力空虚,还可掩饰一阵,毕竟,正如将军思虑那番也实属正常,毕竟本郡主也无法保证若是被苌楚知晓了,苌楚陛下会不会动了心思。” “再者,将军以为,程丘虽说已然失了三十万兵力,便会束手就擒?”云蓁眉梢微微一扬,淡淡道。“将军莫要忘了,程丘边上可还有陵兰。” “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将军想必心中有数,程丘既然已然被镇南王逼得岌岌可危,那么,陵兰如何不会前来分一杯羹?”相对于南唐,兵力与国力都比不得南唐的程丘,自然是最好的目标。 “若是陵兰也搀和进了其中,即将遭遇灭顶之灾的程丘,不会反扑么?” “程丘是会对一路奔袭下来,对程丘锲而不舍,方才导致程丘遭遇如此境地的泠国恨之入骨,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陵兰?” 付勇在听云蓁说到此番,面上已然隐隐有汗珠浮出,他竟是发觉自己完全无法否认云蓁的推断,而先前他支持着镇南王开疆扩土的谋划,着实是显得太过莽撞,毕竟,于情于理,若是程丘被逼急了,狠狠咬下镇南王一口,也着实情有可原。 若是镇南王带领的那五十大军,在程丘之中被狠咬了一口,泠国当真会成为众矢之的。 倒是着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下最为重要的点,那便是镇南王了。 付勇当即面色冷凝下来,目光盯着云蓁沉声问道。“郡主现下的意思,乃是让末将带人撤回钟云渡?” 云蓁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本郡主今日将这些事情,告知给将军,只是希望将军明白现下泠国局势,无论如何钟云渡乃是保卫泠国的最为至关重要的一道防线,将军要清楚的知晓。” “若是钟云渡失守,泠国便再无抵抗之力。” “虽说本郡主知晓南唐那边的处境,十有八九,乃是会派人求和,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将军,要小心谨慎些,必要之时,强势上一些,也是无妨。” 第八十七章 事有蹊跷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静心湖中竖一阁楼,红砖碧瓦,飞榆立柱,亭台相间,清幽雅致,亭角吊落几个细碎的古铃,随着扬起的清风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的响声。 下一秒轻薄的白纱被人从外头揭开,白纱下头垂吊着的珠帘碰撞声跌荡一处。 背对着的男子负手而立,身形健硕高挑,虽说瞧不清他此刻的容色,可那裸露而出的冷凝神色,着实让人难以猜测他此刻的心思。 小心拨开纱幔进来的男子躬着身子,凑近了一些,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男子俊美分明的轮廓。 “皇上,许家老太爷病了。” 被称为皇上的男子略略偏过身,露出一张与云蓁有几分相似的容色,可不就是华云修么? 不过小半年的时日,兴许是坐于高位之上,导致华云修的情绪越发内敛,年纪不大的少年郎,竟是有些时候,让人瞧不懂心中所想所感,再加上事务频繁下来,竟是越发沉默寡言了。 他那双与云蓁极为相似的眸子悄然挪动至通禀的那人面上。 只是这么淡淡的一眼扫来,分明是不带任何情感,却是瞧的那太监脖颈一缩,下意识避开了华云修的瞩目。 “可派遣御医前去了?” 听闻华云修开口问,那太监忙躬身有礼的低语道。“已然请陶御医前往了。” 自打许文晖的死讯传了回来,许家将许文晖的灵柩接了回家,匆忙下葬。 许老太爷的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毕竟许文晖乃是明定的许家接班人,现下在南唐之内出了事情,许家老太爷一时受不得这个打击,也实属正常,毕竟年岁已大,竟是还白发人送黑发人。 现下许文晖已死,许家其余公子又不如许文晖那般,可以扶持。 虽说许家小公子许子明这些日子里头格外努力,可着实也抵不过一个许文晖。 华云修淡淡叹出一口气,眸光微微一转,不论如何,现下许家却是万万不能倒台的。“摆驾许府。” 那太监飞快的下去应了。 华云修踏着步子从湖心亭之中折了出去。 现下泠国局势不容乐观,虽说皇姐已然传回消息,说是南唐内乱,十有八九会选择与泠国求和,但若是镇南王那面若是无法回心转意,泠国还是处于动荡之中。 现下就瞧皇姐,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了。 华云修从宫里出来,到了许府已然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他刚从马车之中下来,一眼便瞧见了候在门口的许子明。 这半年下来,许子明也收敛了许多,以前无法无天的性子,现下却犹如突然开了窍,十分努力刻苦,变的仿若乃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只是,也不知到底是太过刻苦,还是这些时候思虑过忧所至。 许子明原本长相也算的上是几分俊美,只是以往的放肆导致他面色蜡黄,遮盖去了他出色的五官,后头却是因为忧虑过重,许子明眉眼之间却总归是凝结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愁容。 华云修每一次见许子明,总觉着,许子明身形单薄了不少,现下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仿若随时会被风挂走一般。 见到华云修下来,许子明当即上前,作势要跪下给华云修行礼。“见过皇上。” 华云修眼疾手快的伸手托了一托,却是发觉那身衣袍下头,裹着的好似不过剩下些骨头一般,那触感让华云修心头竟是一种难言之感。 “不必多礼。” 许子明也不客气,就着华云修的搀扶,站起身,他一直垂着头,却是不敢抬头去瞧华云修的神色。 只是在华云修看不见的角度之中,许子明拢在袖中的一只手死死握成的拳,只是多番变故下来,他心性明显也是稳妥了几分,他低低的开口道。“多谢皇上。” 华云修比许子明要略高上一些,许子明低着头,故而也瞧不清楚许子明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他只是略略点了点头,便向着府里走。 一面走还一面问道。“不知老太爷如何了?” 距离许文晖下葬已有一个月时间,许府的素稿早已摘了个干净,可许府里外却还是一片萧条之感。 就算是行色匆匆路过的下人,面上也忧色重重。 华云修比许子明高,步子自然是比许子明的要大的,故而他需要比较费力方才跟的上华云修的脚步,听到华云修开口如此问,他长睫微微眨动,声音犹带着几分低哑。“自打大哥逝世,祖父的病情,便时常颠来倒去,反反复复。” 华云修眼角余光落在一旁的许子明的面上,眼见许子明神色重带了几分的焦灼,他的唇角紧抿成一线,心中恍然之间明白了些什么。 长长的叹息之声,从喉间低低的传出来。 “吉人自有天相,许老太爷身子骨以往甚是康健,必定是无事的。” 虽说知晓华云修这话十有八九乃是在安慰自己,许子明的喉结不由上下滚动了一下,方才从喉口挤出了一个是来。 只是华云修现下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自然是察觉不出许子明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两人说话之间,已然跨进了内院。 华云修带来的那些人都被华云修打发在了外头候着,他跟在许子明的身后,绕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还未跨进内室,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刺鼻的药味,华云修心思微微一跳,下一秒目光便锁在了床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老者身上。 室内的人在听见华云修等人的脚步之声后,忙转过了身子,回眸瞧了华云修。 正在为老者诊脉的御医手指微微一动,好似想要起身给华云修行礼。 被华云修伸手制止道。“不必多礼。” 华云修的目光落在一旁抹着眼泪的许老夫人道。“老夫人不必太过忧怀,老太爷定然会好转起来的。” 许老夫人用锦帕抹去眼角止不住的泪水,点了点头,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陶御医给许老太爷号了号脉,转眸瞧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华云修,下意识抚了抚虚白的胡须。 方才斟酌着开口道。“许老太爷近来思虑过重,万不可再继续殚精竭虑,需放宽些心思才是。” 陶太医微微一滞,目光从许老夫人等人的面上一点点拂过,想起逝世的许家大公子,不由叹息了一声,苦口婆心的算道。 “斯人已逝,生者缅怀无妨,但若是许大公子知晓许老太爷因其坏了身子,怕是不得安宁。” 静静躺在床榻上的许老太爷听到陶太医如此开口,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眸子在眼眶之中转了转,而后定定的落在陶太医的面上。 张了张嘴,最后却是并未说出什么话来。 最后只是偏过头,躲开了陶太医的目光。 陶太医深深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开口道。“老夫为许老太爷开几剂调养的方子,烦请小公子多加开导老太爷一二,万万放宽心思才是。” 陶太医提着药箱,转身对上华云修的眸子,不由摇了摇头,唇角溢出一道深深的叹息。 华云修眸光流转,没了陶太医挡着,床榻上睡着的老人方才暴露在了华云修的眼中。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许老太爷便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两颊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深凹下,形容枯槁。 “老太爷。”华云修在陶太医先前的位置坐下,瞧了瞧许老太爷的神色。 “逝者安息,生者节哀顺变,莫言太过优怀,大公子死的蹊跷,此事朕是万万不会就此了断,定然会让南唐给出一个交代。” 听到华云修提及许文晖,许老妇人不由偏过头,避开众人视线,悄悄抹了抹眼角。 “皇上。”许老太爷苍白的唇抖了抖,缓缓吐出了几个字眼。 他声音苍老而沙哑,如同砂纸般刮的滋滋作响。 “轻凰郡主,可回国了?” 侧耳仔细倾听的华云修听到这里,心中猛地泛起涟漪,面上神色虽说未显,但那眸光已然有了流转,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旁边众人的神色。 眼见许老妇人一脸茫然,显然不知晓老太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华云修心中微微一跳,眸光停驻在老太爷面上。 “老太爷此话何意?” 许老太爷突然动了动,华云修还以为他要挣扎着起身,忙伸手按住他的动作。 却只见许老太爷侧过了身子,干瘪的手掌在枕下摸索了一阵,而后竟是举出了一张宣纸来, 宣纸因被压着,已经压出了许多的褶皱。 许老太爷颤抖着双手将信纸举到华云修的眼前。 那张单薄的宣纸在华云修恶眼前晃了晃,华云修抿了抿唇,接在手中,在许老太爷的示意下扫了几眼。 “司空乃是老朽从小看养长大,文辉那孩子福薄,在南唐被人行刺丢了性命,司空自知对不起我许家,无力护文辉周全,无颜见我,便将来龙去脉写在这信上送了来。” 许老太爷说到最后,激动的咳嗽起来。 华云修飞速将信件看完,信件上司空傲大抵交代了从他那个角度看到的所有东西,也说明了那些刺客,怕是打一开始便是冲着许文晖去的。 华云修心中有数,大抵也清楚司空傲应当知晓许老太爷十之八九不会瞒下这封信件,故而司空傲倒是不曾添油加醋,让他着实揪不出什么错处。 华云修而后瞧见许老太爷咳嗽成这样,忙伸手给许老太爷理顺呼吸。 许老太爷剧烈的喘息着,抬眸死死的盯着华云修。 华云修被许老太爷这般盯着,自然是清楚许老太爷是想要个回复。 他略略沉吟片刻,低声道。“皇姐已然在回京路上,若是皇姐到了,必定会来探望老太爷,其中曲折,朕着实也分辨不出,还是等皇姐回来。” “许老太爷再问清楚不迟。” “但是,不论那幕后之人是何人,朕定然会为大公子讨回一个公道。” 一旁坐着的许老夫人听到这里如何不知道,许文晖之死怕是还有几分蹊跷与曲折,她面色不由略略苍白了几分,无尽的悔恨攀爬上的心头,许文晖此次出使南唐,虽说是他自己的决定,但是她若是知晓南唐乃是龙潭虎穴。 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万不会让他去的啊! 这般想着,许老夫人的面色越发苍白,苍白之中竟是泛出不正常的青紫,胸膛处的那颗心跳动的十分迅速,竟是让她隐隐透不上气来。 只是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许老太爷身上,倒是无人察觉。 等到许老夫人捂着胸膛倒在床榻上之时,屋内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第八十八章 全无收益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眼见许老妇人突然倒了下去,许子明陡然扑上前去。 “快来人啊!快去将陶太医请回来。” 许老妇人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捂着胸口显得十分痛苦,她嘴巴一张一合,瞧着许子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许老太爷好似也被如此状况吓了一跳,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颤颤巍巍的便要爬起来,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老妇人的方向。 “这,这。”苍老的面庞上焦急之色尽显。 一旁的嬷嬷眼见许老夫人如此,忙搭手将许老夫人扶着躺平了。 华云修站着,与这人仰马翻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他蹙眉瞧了一眼房门方向,对着一旁的陈诚低声嘱咐道。 “快去将陶太医给请回来。” 陈诚也不多话,点了点头,转过身便出去了。 眼见因为这一封信件,竟是连贯成这种模样。 华云修的眉头不由紧紧锁在了一处,捏着手中的宣纸,眸底神色越发莫名起来。 许老太爷也万万不曾想到许老妇人的反应就是会如此之大,心中也懊悔不已,嘴唇剧烈的颤动着。 心里头也难免添了几分的怨恨之情。 只是思来想去,许老太爷却是不知这到底该去埋怨何人。 华云修揪着宣纸着实不知做何表情,房门口急匆匆赶过来的脚步声登时引了他的注意去。 来人脚步一轻一重,重的那个,华云修听出乃是陈诚的脚步之声,可这个轻的。 理当是名女子。 便在华云修如此揣度之际,来人的身形终于是显现了出来。 出乎意料之外的,来人竟非两人,而是三人,其中一人身形高挑一些,并未发出脚步声,华云修定眼瞧去,乃是个面生的。 “皇姐。”而那脚步声轻些的,竟是云蓁,在瞧见云蓁之际,华云修微微一怔,旋即面上不由浮出一抹笑来。 云蓁一入房间自然是一眼瞧见华云修,面容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对着他微微一笑,转眸扫了一眼身侧跟着进来,一身男装打扮的茹姨,低声道。 “劳烦茹姨了。” 茹姨点了点头甩了甩手里的扇子,几步跨到许子明身前。 许子明眼见进来的并非陶太医,乃是一名年轻男子,犹疑的目光不由在男子的面上转个圈。 “小公子让些。” 许子明眼见云蓁进了来,咬了咬牙,让开路,眼见茹姨飞速探查了一番,而后飞速的点了点许老夫人身上几处大穴。 眼见许老夫人面色稍有舒缓,许子明胸膛处提着的那口气方才松下了。 “皇姐,你何时到的。”虽不知这人竟是还有一手卓绝医术,但华云修知晓,既然云蓁将这人带了来,自然并无大碍。 他唇角不由抿了抿,转眸对上云蓁的目光。 “不久。” 云蓁眸光闪烁,眉梢微微一扬,瞧了一眼许老夫人的方向。“出了何事?” 她来时,正好撞见陈诚急冲冲的追出内院,想要去拦下奔赴回宫的陶太医,她匆忙问了一句,方才知晓许老夫人突然发了病,着实是吓了众人一跳。 好在她将茹姨带了来,本意是想要给许老太爷瞧瞧身子的,毕竟听闻许老太爷这些日子里头病情反反复复。 现下却正好撞上了许老夫人又突然发病。 由此可见,若非是突然出现了何事,许老夫人怕是不会突然发病的。 华云修并未开口解释些什么,仅仅是将手中攥紧的宣纸递到了云蓁的面前。 云蓁低眸瞧着那宣纸,眼见上头竟是褶皱,看来被华云修攥的死紧。 她摊开瞧了瞧,上头的字迹,她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信件虽长,但看完也无需多久。 云蓁抬头便对上华云修的那双眸子。 半年时间,华云修的身形却是又拔高了不少,那原本还略显稚嫩的面孔已然蜕变成型。 冷凝的神色被他收敛的一干二净,可那双幽深的瞳孔里头却是不起半分波澜。 云蓁竟是也隐隐瞧之不透他了。 半年前那个还略显青涩的少年郎,终于在半年之中逐渐成长为了参天大树了。 一时之间,云蓁不免有些晃神。 “皇姐,你如何瞧?” 华云修被云蓁死死盯着,面上也未曾露出半分不适,他低声问道。 云蓁的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欣慰来,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来,眉眼之间尽是柔和。 华云修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突然绽出了个笑来,怔愣了片刻,还未来的及开口说些什么。 突然听到,许老夫人虚弱的声音。“可是,轻凰郡主来了……” 云蓁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快步上前几步,凑近了些,低声道。 “老夫人。” 许老妇人经过茹姨的调理,面上的神色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声音还略略有些虚弱,她平躺在睡塌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云蓁瞧。 云蓁上前一步,茹姨给她让开路来,她方才靠近了一些,手臂便被许老夫人给揪住了。 “郡主。”许老夫人的力气自然是大不到哪里去,但她却无意识的用了些力气,指甲死死掐入了云蓁的手臂之中。 云蓁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皱,任由许老夫人掐着。 “老身想要问你一句。” 云蓁柔声道。“老夫人有话直说无妨。” “好。”许老夫人剧烈的喘息了几声,方才低声道。 “我那孙儿之死。”许老夫人的眸底爬上血色,一双眸子死死定在云蓁的面上。 “郡主可有话要说?” 云蓁自然明白许老夫人到底是在指些什么。 她唇角抿了抿,大抵明白许老夫人既然如此,应当是瞧过这封信件了,她心口低叹,瞧了一眼显得有几分急躁,手下力气都不自觉大了几分的许老夫人。 低声道。“大公子之死,着实在我意料之外。” 许老夫人听到这里,目光不由沉寂了几分,定格在云蓁的面上,手下好似失了力气一般,上下唇瓣不住的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好似不知理当说些什么一般。 云蓁斟酌了开口道。“正如镇南王信上所言,那些刺客着实是冲着大公子前去的。” 她低垂眼帘,不敢去瞧许老夫人的神色。“只因,镇南王有武艺在身,而许公子无法自保,容易得手,那幕后之人,方才对许大公子下了手。” “依郡主所言,是知晓,那杀害我孙儿的,乃是何人了?” “乃是南唐的三皇子陈景王。” 许老夫人颤抖着唇瓣,虽说乃是一名妇道人家,却万万没有那般好糊弄过去,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云蓁低声问道。“我孙儿乃是泠国使臣,到底是何处得罪了南唐三皇子,竟是遭此毒手?” 有些话云蓁自然不会解释的一清二楚,她只是挑拣了些重点,开口道。“南唐陛下野心勃勃,妄图想要对泠国下手,又苦寻不到一个理由,便....” 就算是接下来的话,云蓁不曾开口,许老夫人心中也是有数,她颤动着唇。 定定的瞧着云蓁。“郡主既然一同入了南唐国境,知晓了南唐陛下的野心勃勃,为何竟是不曾提点我孙儿几句?” 她这几句话吼的撕心裂肺,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眼见许老夫人的神色越发难看,站在一旁的茹姨眉头微微一蹙,伸手点住许老夫人周身的几个大穴,强迫许老夫人冷静下来。 只是到底许老夫人怒从心口而来,眼见已然有了无法控制的迹象,茹姨唯有出手点了许老夫人的睡穴,强迫她安静了下来。 云蓁站起身,瞧着许老夫人便是沉沉睡去,面上犹带几分怒容,掐着她的手,也没有半分松懈下来的意思。 还是茹姨费了好些力气,方才将许老夫人紧握成拳的手松懈开来。 云蓁转过头,正好对上了许老太爷那双看不透深底,分辨不出息怒的眸子。 云蓁略略上前一步,躬身给许老太爷行了一礼,低声道。“正如老夫人所言,乃因云蓁疏漏,方才造成现下不可挽回的局势。” “云蓁无颜面对老太爷,烦请老太爷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云蓁告辞。” 云蓁对着许老太爷行了深深的一礼,转身便要离开。 “郡主留步。”许老太爷的声音虽说虚弱,但是却带着一股坚定之色。 云蓁身子微微一僵,转过身子,对上许老太爷那双略略有些空洞的眸子。 许老太爷定定的瞧着云蓁,苍白干瘪的手用力的抓着身下的被褥。“老朽只问郡主一句,文辉可知晓郡主所在?” 许老太爷毕竟不是老夫人这般的深闺妇人,一下便揪准了其中的重点,那逐渐锐利起来的视线,让云蓁这着实是避无可避。 云蓁不由略略叹息一声,最终点了点头。 许老太爷面上略略松动了一些,布满褶皱的面庞除去疲倦外,瞧不出其他情绪,他缓缓开口道。“老朽知晓了。” 云蓁眼见许老太爷缓缓闭上眼,她眸光闪烁,离去之前,低低丢下一句便离去了。“南唐陛下现下以药石,三皇子陈景王药石无医,终身隐疾。” 待到房门仅仅剩下了许子明,许老太爷方才睁开了眸子,那双浑浊的眸子似乎还隐隐泛着几分血红,瞧着僵直的站在房间之中,一动不动的许子明。 许老太爷疲倦的开口问道。“子明,你可听懂了?” 许子明并未抬头,垂着眼帘瞧不清什么神色,许久之后,方才低低应了声。 “此事其中必有隐情。” “轻凰郡主既然一力担当了下来。” “只是,便万不可再深究下去。”许老太爷眸底不由浮出几分苍凉之意。“只是好在,这人虽说折了,但却并非是全无收益。” 许老太爷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于呢喃。 “一条性命换来....” 第八十九章 昭然若揭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皇上,到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华云修在听闻这句话后,双眸悄然睁开。 探身进来揭开车帘的太监在接触到华云修的眸子后,心中陡然一震,而后悄然退开了一些。 好在那抹厉芒在一瞬间便悄然隐去,华云修淡淡的扫了那太监一眼,躬身便从车辇之中出了去。 云蓁已然在外头等着了,她回来匆匆,一身骑装风尘仆仆,站在原地定定的瞧着华云修。 “皇姐。”云修下了马车,与云蓁对视了一眼。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而后转眸瞧了一眼跟在身侧的茹姨一眼,低声道。 “此番当真是劳烦茹姨了。” 茹姨扯出个笑来,若有所思的目光流连在云蓁的面上,而后淡淡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转身便离去了。 目送马车消失,云蓁方才对站在身侧的华云修低声道。 “走罢。” 华云修微微颌首。 凛然九重龙脊在日华照耀下将这座庄重古老的地方,里头深藏着的黑暗尽数都掩盖住。 两人徐徐并肩而行。 兴许是不许旁人打扰的缘故,苍翠疏影叠叠之中巍峨宫殿缓缓显现。 竟是无人前来打扰他们。 终于,两人的脚步缓缓停下。 云蓁停驻脚步,依栏望去,远处寒烟袅袅,青黛轮廓鲜明,美轮美奂。 脚下的湖光波澜,撩动涟漪。 云蓁低头瞧了一眼。 “皇姐。”华云修偏头瞧着云蓁那张在波光掩盖下完美的轮廓。 云蓁现下的打扮不仅唐突,还有些狼狈,只是在她身上,却是瞧不出半分来。 她姿态优雅的如同身上穿着的乃是平日里最为寻常不过的绫罗绸缎罢了。 她眸光轻眨,抬眸瞧了华云修一眼。“怎的?” 不过短短一年,以往恶名显著的轻凰郡主,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短短一年时间,竟是如此改变人么? 华云修的神色略略有些转换,他下意识细细打量起云蓁来。 云蓁眉梢微微一勾,兴许是瞧出了华云修神色之中的什么来。 她淡淡垂下眸子。“半年时日不见,云修你越发俊秀了。” 华云修微微一怔,听出云蓁这话中鲜明的调侃之意,再瞧了瞧云蓁那张与自己相差无几的面容,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之间的气氛经过如此方才略略缓和了一些。 华云修的神色如常,瞧了一眼云蓁的神色,声音略淡道。“皇姐为何要与许老太爷说上那些?” 华云修想起司空傲写给许老太爷的那封信件,他心中便略着有几分隔应。 他不是蠢人,自然是清楚,云蓁对许老妇人说的那些话代表着些什么。 云蓁将这些一并揽在了自己身上,许家怕是会对云蓁极为不满,虽说许文晖之死不是云蓁一手设计,但到底是多多少少与云蓁脱不开什么关系。 许老夫人痛彻心扉时,却是难免会不对云蓁起什么异样的心思。 云蓁瞧了华云修一眼,仅仅是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竟是开口问道。 “我让茹姨她们带回来的信件,你可是瞧见了?” 未曾想云蓁突然提起这茬,华云修微微愣了愣,他心中跟个明镜似的,眨眼便明白了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华云修一时竟是静默了下来,盯着云蓁瞧了半晌。 云蓁微微抿了抿唇角。 华云修方才开口道。“皇姐,若是为了巩固皇权,大可不必远嫁长楚。” 那位长楚三皇子虽说是声明赫赫,听说是个出彩人物,但却又有人言,说那长楚三皇子乃是个克妻之命,故而这年岁这般大了,却还是并未娶妻,这不远万里的向着皇姐来求亲,这隔了这么远,被人口相传,谁人知晓到底那长楚三皇子乃是个什么品性? 再者,当初皇姐为了避开那些子求亲人选,还装作重伤,婉转的推了那长楚三皇子的亲事。 现在却是让几个苌楚人,将这信件送了回来。 华云修越想,越发觉得心中隔应的紧,他眉头不由紧紧锁在一处,紧紧盯着云蓁。 再加上现下的处境,越发觉得云蓁怕是委屈求全,方才如此。 云蓁与华云修乃是双生子,眼见华云修的神色大变,心中便隐隐明白云修误会了些什么,她不由笑了笑。 摇摇头道。“云修你向来聪慧,理当明白,我既然让长楚人登堂入室,带了信件来,便是想好了。” “再加上。”云蓁不可置否的微微一笑。“现下泠国到底是个什么场景,云修你定然心中有数。” 华云修听到此番,双拳紧握,面色越发不善起来。 虽说苌楚与泠国乃是有联盟之约,只是谁人腹中都清楚,泠国新皇当政,朝中局势还未稳固,便茂茂然的去攻打程丘。 若是行差偏错,那便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那口头契约当不成数,要让旁国忌惮,认为泠国与苌楚乃是捆绑在一处的,唯有将两国联姻。 方才有可能让旁人略有忌惮。 要知晓,祁盛华虽有克妻之名,但眼界却是高的惊人,就连程丘先前以天下第一美人儿联姻,都未曾打动他的心。 天知晓,他竟是对那位名声算不得好,正所谓是事事比不过微茉公主的轻凰郡主上了心。 旁人觉着乃是轻凰郡主配不上祁盛华,可在华云修眼里却是觉着,乃是祁盛华比之不过,配不上他的嫡姐。 云蓁眼见华云修面色越发难看,怕是不知想了些什么,不由好笑的摇摇头道。“你还不明白?” “我与那苌楚三皇子若非是两情相悦,我如何会应下这门亲事?” 华云修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如此开口,微微一怔,眸子越发瞪大了些,吃惊的瞧着云蓁。 “皇姐,你可知晓你在说些什么?” 不过短短半年时日罢了,原先皇姐还一副不想搭理祁盛华的神色,现下怎么突然转了心意? 竟是对他说什么,两情相悦? 华云修面上的面具不由崩裂开来,瞧着云蓁,半晌却是说不出话。 “皇姐。” 那眼神却仿若是觉着,云蓁怕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似的。 “不错。”眼见华云修面色神色难测,云蓁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 “无妨,正如你所听到的那般,我与他,祁盛华,乃是两情相悦。” 云蓁似乎生怕华云修多想般,平白多了几分耐心,对着华云修仔细的补充道。 “若非如此,我是万不会应下的,现下处境虽忧,我却不是没有法子。” 华云修被云蓁这话堵的无话可说,他微微一顿,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 “便是如此,皇姐你的婚事也不可如此仓储,不可委屈了你。”华云修眉梢微微一勾。 眼见华云修如此说,云蓁唇角荡出一个笑来,瞅着华云修的那张几乎能够掉的下冰渣子的神色,柔声道。“你既然已然决定如此,那便随你。” 听到此番,云修的神色方才稍有缓和,两人谈话到此,也大抵成了。 华云修眉头一锁,原先难得填上的几分笑意,在此刻悄然褪去一些,他瞧着云蓁,低声问道。 “镇南王之事,皇姐你决定如何处置?” 听到华云修终于提及这个,云蓁的容色微微一敛,沉吟了片刻。 华云修眼见云蓁如此模样,心中清楚,云蓁怕是有了衡量,便耐心候着。 却只见云蓁低头,略略拨动了一下身上略略褶皱的袍子,而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我倒是有些法子。” 她抬眸瞧了华云修一眼,她原先倒是想的太过理所当然了,将所有的一切都给忽略了过去。 毕竟,她现在乃是轻凰,而非华桑,司空傲于她,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司空傲能够做出如此抉择,着实是正常,她欠下司空傲的也不少。 当初他为了自己的理想,从京都离开,以一己之力投身军营之中,她后期虽有扶持,但到底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乃是司空傲的能力罢了。 于公于私,他既然是想要,不想自己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那么她便助他一臂之力,也是无妨。 权当是还清了那些年欠下他的了。 只是到底,这个礼物,就算是拱手送至司空傲的手中,按照司空傲现下的力气,也是吞吃不下。 都道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能帮他的只有那些了,至于他能否领悟…… 那便要去瞧他自己的了。 云蓁理清楚这些,她抬眸对上华云修的眸子。 现下,便是说服云修了。 毕竟现下司空傲,抗旨不尊,若是华云修执意要办他,记恨上了司空傲,她着实也没啥法子。 只是她经由她先前的试探,云修还未完全变个通透。 便在云蓁眨眼思索之间,云修仿若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淡淡开口道。 “皇姐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云蓁唇角微微一勾,定定的瞧着华云修,低声道。“皇姐倒是当真有一事,只怕云修不允。” 华云修眸色越发深邃。 “皇姐但说无妨。” “司空傲之事,不如交由我处置罢,司空傲现下心思昭然若揭,若是多加阻碍,怕是会得不偿失。” 华云修眉梢不着边际的上挑。“皇姐的意思?” 第九十章 一步昏棋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虽说南唐现下自身难保,那位南唐陛下不给泠国寻些茬,却是不甘心的。 泠国现下兵力空虚的消息由南唐传出,而后经由各国探子传的沸沸扬扬后,已然是半月光景,还未等到那些国家扬起什么风浪。 泠国与苌楚即将联姻的消息,那些原本听闻蠢蠢欲动的国家,也不免歇了几分心思。 这半个月来,程丘国主像是不知分寸一般,任由泠国镇南王率领大军一路直捣黄龙,连夺几座城池。 到了最后,竟是让程丘众臣一听闻泠国镇南王之名,便骇的大惊失色。 一时之间,泠国镇南王之势,竟是完全无法阻挡。 只是,想来也是惧怕了镇南王几分,程丘国主的降书,竟是直接呈送至了华云修的案头。 听闻程丘现下的处境。 便在诸国蠢蠢欲动之际,未曾想到,一直处于眺望状态的陵兰竟是抢先一步,加入混战之中。 未曾等到泠国回音的,还抱有几分心思的程丘国主在听闻这个消息之时,方才如梦初醒。 知晓大势已去,泠国镇南王已然势不可挡,现下又加上了骁勇善战的陵兰。 程丘现下乃是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只能任由泠国镇南王与陵兰联手,一点点逐渐吞噬程丘的版图。 若是再人任由如此境地下去,程丘便怕就要改名换姓了。 就在程丘国内陷入一阵惶恐中。 而一直保持缄默状态的苌楚却是陡然动了,在传出联姻消息之后,与泠国联手,胁迫南唐半个月内必定给出答复,否则后果自负。 南唐国境内到底是斗成了什么样子,旁人不甚清楚。 但却碍于苌楚与泠国现下的虎视眈眈,南唐最终是由南唐陛下的名义,将倚靠泠国的几大城池一同赔偿了出来。 其中甚至,有一座堪称海上朝都的繁华城池。 让南唐狠狠出了一番血后,苌楚与泠国方才偃旗息鼓。 从南唐收来的这几座城池,却是被泠国景德帝一同当做嫁妆,划分到了轻凰郡主名下。 而,现下轻凰郡主,已然成了轻凰公主。 因着陵兰搀和在了其中,镇南王征伐的脚步继而缓和了下来。 旁人都仅是以为,泠国这是惧怕与陵兰再起争端。 却仅仅只有一小部分人清楚其中的真相。 “王爷,便是这些了。”眼见司空傲好似处于了怔愣状态,那副将不由自主的低声唤了司空傲几句。 “王爷?” 司空傲的眸光闪烁,好似方才回过神来,不由抬眸瞧了那副将一眼,眉头下意识的微微一蹙。“怎的?” 眼见司空傲凌厉的眼锋已然抛了过来,那副将下意识的低头道。“现下陵兰已然加入混战,开始吞并沿靠平福洲一带,按照他们的趋势,怕是要不了多久,平福洲一带便会被陵兰尽收手中。” 那副将说着,眸底不由浮出了几分的炽热之色。 也难怪这副将露出这副神情,毕竟这平福洲,可谓是程丘国内最为富饶的地界,依山伴水,水食充足,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司空傲如何不知晓那副将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淡淡的扫过去一眼,低声道。“陵兰可有向着我们这方来的方向?” 副将似乎不曾想到司空傲竟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微微一怔,抬眸瞧了司空傲一眼,犹豫着道。“据前头探子来报,好似不曾有过这般迹象,陵兰大军一路夺取平福洲后,便向着天锦环而去了。” “那便是了。” “既然陵兰不曾有与我们一争之心,我们各凭本事,作何要送上门去?”司空傲紧锁的眉头不曾有半分的松懈。“莫要忘了,现下我们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司空傲这话便犹如是当头棒喝,一棒子下来,将他原本因为常胜积累而出的那抹自傲给驱散了个一干二净。 那副将眸底的炙热方才稍稍退去了一些。 心中暗暗惊醒,心道自己果真是糊涂了。 陵兰可不比程丘,陵兰民风彪悍,可谓是个个都是骑马射箭的好手,陵兰军队更可谓是骁勇善战,各个身高马大的,便是他们镇南军在全盛时期也要避之锋芒,更莫说是现下了。 “除去了这些,便没有别的什么消息了?” 那副将被司空傲这突来的这句话问的微微一怔,摸不着头脑的抬头瞧了司空傲,脑中不断回想着自己先前到底说了些什么。 眼见那副将疑惑的模样,司空傲敛眉,开口问道。“国内便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仿若是被司空傲点醒了一般,副将恍然大悟,瞧了司空傲一眼,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眸底闪烁了片刻,方才低语道。“轻凰公主与苌楚三皇子大抵在一个月后便会完婚。” 说到此,副将不由略略有些叹息。“到底乃是双生兄妹,皇上甚是看重这个嫡姐,将轻凰郡主的位分提了一提不说,竟是将南唐割来的几座城池都划分到了轻凰公主的名下,当做了轻凰公主的嫁妆。” 这倒当真是泠国历史上第一位,携带着十大城池联姻的公主。 可见华云修乃是如何看重这个嫡姐。 “完婚。”司空傲的所有心思的凝聚在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上头,他的心口突然猛地一跳,一种似曾相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慢慢从心口处开始蔓延,司空傲只觉得口中万分苦涩。 恍然之间,仿若是想起了当年亲眼瞧着华卿凰下嫁给个不明不白的外来人。 虽说司空傲那时不甘心,但是他心中却是清楚的紧,华桑乃是泠国唯一的正统血脉,身为掌国公主,若是身为驸马。 是万万不可掌权的,而当初华桑若是对自己开口。 自己在军权与华桑之间,会抉择哪一个。 他心中有数,华桑也知晓。 所以,他方才将自己的那点心思,给尽数藏了起来。 华桑既然已经登上了那个位置,需要的,便仅仅是个强有力的后盾罢了。 而与她一同长大的自己,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所以,自打一开始,自己在一步步登上这个镇南王的位置,便已然注定了他与华桑之间的结局。 只是,他以为,过去了这么些年,他大概是忘却了。 却不曾想,藏于心底这么些年的情感,在听闻到华桑病逝的那一刻,尽数的爆发出来。 在听闻佳人已逝的消息之后,他惶惶之间,方才醒悟。 就算是从个无依无靠的无名小卒登上了这个异姓王又能如何? 日后不论是哪位帝皇登基,只要地位稳固下来,必定会削弱自己的军权,若是他掌控有度,他兴许还能落得个全尸。 但若是与主子思绪稍有背驰,怕就是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只是可惜,就算是知晓这个消息传递而来,其中兴许有炸,他却来不及顾忌这么许多,他抛却一切,从边境大军全力奔回京都,竟是到了最后,只能瞧见她封死的棺木。 作为一名臣子,他就算是看她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作为驸马,为她守灵的,都轮不上自己。 只是,还未等他彻底从其中走出来,也不知到底是自己魔怔,还是如何。 他竟是从昔日声名狼藉的轻凰郡主身上瞧见了华桑的影子。 那时德怀王又正好将橄榄枝抛了过来,只是可惜,佳人还未入怀,那个外来人,却是横插一脚。 德怀王左右摇摆下来,导致到了最后,一切脱离了自己掌控。 自己递上去的奏章,被轻凰郡主以重伤的理由委婉拒绝。 他心中甚是忧怀轻凰郡主的伤势的同时,却又未曾想到,竟是在南唐之中,与轻凰郡主撞见。 轻凰郡主年纪轻轻,便有那般胆魄与手腕,竟是敢孤身潜入南唐之中。 只为了以牙还牙,将南唐局势搅乱,为泠国谋取一线生机。 若说,当初不过是因为在轻凰郡主的身上瞧见了华桑公主的影子,表姐妹不论如何相像,也该有个度才是。 但在南唐之中,他竟是有种华桑在世的错觉。 便在司空傲失神之时,便听那副将开口犹豫着开口问道。“王爷,属下着实有一事不明。” “泠国为何迟迟没有消息送来?”那副将斟酌着揣测道。“莫不是因为,需要准备轻凰公主的亲事,故而,皇上方才不曾采取措施?” 司空傲深邃的眸子落在了副将的面上,似乎未曾想明白那副将嘴巴一张一合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应的便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是啊,为何呢。” 虽说泠国大部分军队已然被他编制在手,命脉已然被他掐在了手中。 若是他稍有反叛之心,只需要随意寻个理由,调转头去。 华云修那个位置怕是还未坐稳,便要让贤。 这个浅显的道理,他便不信华云修不清楚? 为何华云修现下竟是大张旗鼓的张罗起云蓁的婚事来,好似将他们这些人遗忘在了脑后? 莫不是只为了拉拢苌楚? 有了外援后,方才调整一番,对付他们? 司空傲深思熟虑,却总觉着,华云修不应当像是那般下出这步昏棋的人。 毕竟,现下泠国境内兵力空虚,虽说,苌楚与泠国乃是联姻结盟,但若是被苌楚陛下知晓了泠国里头的真实情况,小小的十座城池嫁妆,如何抵得过整个泠国? 第九十一章 恍然一梦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司空傲心中总归觉着,华云修既然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必定不会如此昏庸,下如此昏棋。 虽说他心中如此觉得,但是心中的那抹疑惑却是总归无处搜寻。 毕竟从泠国之中传出来的消息未免太少了,他能收到的,都是华云修愿意放出来的。 故而华云修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却是怎么都猜不透。 原先华云修连续发出几道圣旨,召他速速回京,被他忽略过去后,直至现下,却是并未再有圣旨传递而来了。 华云修莫不是当真将所有的一切赌注都压在了苌楚身上? 司空傲的疑惑,在接到泠国传来的那封信件后,越发加深了。 “王爷。”副将掀开营帐快步走了进来,凑到司空傲的耳畔低语了几句什么。 司空傲猛地抬起头瞧了那副将一眼,低语道。“国内来了人?” 终于是来了么?司空傲从座椅上起身,便想要转出门去,却不料想,却是被副将叫住。 司空傲低头瞧着副将双手呈送上来的信件,不免略略有些疑惑。“这是?” “王爷。”那副将自然是清楚,司空傲怕是以为泠国再传急召,却不料想,泠国那面只是派人将这封信件给送了来。 这名副将面色冷凝,若是国内传来的还是急召,他必定会一如既往的以种种理由推拒开去。 国内现下这种场景,必定也不敢与他们翻脸。 故而,那名副将倒是不惧些什么。 只是万万没想到,国内快马加鞭送来的,不过是这么几张薄薄的信件。 因着上头仔细的用烫金封了口,再加上明显乃是传递给司空傲的,他不敢私下处置了,也便唯有呈送到司空傲身前了。 司空傲怔然之间,瞧见那雪白信封上头,书写的几个齐整的簪花小楷。 镇南王亲启。 这个字迹,他隐约之间,竟是觉着有几分眼熟的紧。 这个念头不过在司空傲的脑中过了一圈,他伸手将信件捏在手中,沉默的盯着那信件外头书写的几个字,盯的时间之久,让那副将只以为,他要生生将那信件盯出几个洞来一般。 许久之后,司空傲的眸底方才翻涌上一丝别样情绪。 他缓缓打开信件瞧了几眼。 目光便好似再也挪动不开一般。 沉默的时间太过长久,久到那副将感觉到了一阵浓浓的不安,他下意识的抬眸瞧了一眼司空傲。 “王爷?” 眼见司空傲继续缄默的保持着这种动作一动不动的,那副将难免有些疑惑,斟酌着开口道。“现下各军已然将所占领城池守军分化收纳,王爷若是对国内尚且有所顾虑,不妨....” 未曾想那副将还未说罢,却不妨司空傲却是冷冷的扫过来一眼,冷喝一声。“出去。” 那副将未曾想到司空傲竟会是这个反应,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 司空傲说罢,另外一只手轻轻按压在太阳穴上,那一个瞬间,那副将竟是觉着自己是否瞧错了,他竟是在司空傲的眉宇之间,瞧见了浓浓的疲惫与倦怠,散不开道不明。 副将被司空傲这个神色弄得着实是摸不着头脑,心如打鼓,对那封,一瞧字体,便知晓乃是出自女子之手的信件越发好奇的紧了。 司空傲静静出了一会神,发觉那副将竟是还立在房间内。 浓眉紧锁,冷冷的瞧了那副将一眼,他唇瓣上下开合,低声冷喝道。“滚。” 被司空傲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逼得冷汗直冒,那副将立即躬身倒退而出。 虽说这些日子下来,兴许是萌生了惧意,镇南军在程丘的领土之中肆意侵袭,接连收复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座城池,可谓是占据了原本程丘三分之一的领土。 只是,司空傲心中清楚在自己拒接皇令的那一刻。 他们镇南军便唯有自给自足,再也没有后方补给,甚至还要时刻注意其身后的泠国,以防自己逼得腹背受敌。 故而,司空傲方才在知晓了陵兰也随意寻了一个理由,吞并程丘后,他方才下令,原地驻守,不在贸贸然的出手再次攻城。 因为他心中清楚,这五十万镇南军不仅是事关泠国命脉,更是他现下唯一的筹码。 若是贸贸然与陵兰对上,还要随时警惕程丘的临死反扑,届时,不光是会保不住自己的性命,甚至会将泠国拖下水。 他现下手下已然占据了二十座城池,虽说不是程丘最为富饶的平福洲一带,却已然足以令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万万不曾想到,这手中筹码,经由这一封信件。 竟是给司空傲一种万分烫手的感觉。 司空傲长叹一声,手中单薄的信纸被他轻轻搁在桌案上,一点点抚平,那张轮廓清晰而俊朗的容色上浮出了一种甚是古怪的神色。 他闭上眼,也不去揣测,轻凰送来这么一封信件,到底是哄骗他,还是当真是如此想得。 ...... 初过卯时,云蓁便开始装扮洗漱,因着世人皆知,泠国新皇是何等厚爱这个嫡亲姐姐,故而云蓁的婚事,一切都乃是以最高的仪行。 云蓁端坐在五宝玲珑铜镜前头,厚厚的大红喜服束缚住了她的一举一动,云蓁瞧着铜镜之中倒影而出的那名女子。 姣姣乌丝,玉带朱华,娇容红霞衬,朱唇绛脂匀,巧眉杏眼,经由那紫苏手下轻拨勾勒,越发衬的云蓁这张容色娇艳动人的紧。 不过短短一年时光,泠国内外便翻天覆地。 眼前这一切,便仿若乃是恍然一梦,她竟是平白偷来了这十几年华,摇身一变,再次成为了个待嫁闺中的豆蔻少女。 云蓁下意识点了点自己殷红似血娇嫩诱人的唇瓣。 当年与李景瑞成亲,虽说按照她那时的身份,若是婚事大办,倒也无人阻拦,只是那时她心中羁绊良多,哪有什么心思?到了最后也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 相比起现下的这般场面,着实是大巫见小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就在云蓁出神之际,身后为她梳妆的紫苏突然身子微微一倾。 而后云蓁便听闻了身后宫人齐刷刷跪倒一片的声响。 “见过太皇太后。” 云蓁下意识偏头瞧过去,面上带着说不出的愕然之色,瞧着那个苍老的身影在一个嬷嬷的搀扶下头,缓缓的接近了过来。 云蓁原本是想要起身行礼,只是身上厚重的繁华礼袍,着实是费力的紧,还不待她起身,太皇太后便摆了摆手,免了她的礼数。 太皇太后眯着浑浊的眼,缓缓接近了一些,一双狭长的眸子,在云蓁的身上不住的流连着。 云蓁站着默不作声的任由太皇太后打量,心中也着实吃了一惊。 按照礼数,原本理当乃是她去给太皇太后行礼,只是到底,太皇太后说是身子不适,便让她莫要过去。 云蓁心中清楚,太皇太后怕是不甚待见自己,故而就算是得到如此答案,虽说失了礼数,但她也未曾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未曾想过,太皇太后竟是在这个时候,由着嬷嬷搀扶着,便来了。 太皇太后浑浊的眸子,在云蓁光洁而细腻的面颊上流连了一阵,方才悠悠然开口道。“坐下罢。” 云蓁低声应了一声,重新落座了。 一旁的嬷嬷接过紫苏手中的牛角梳,便要给云蓁梳妆,却不妨行至半路,便被那搀扶着太皇太后的嬷嬷伸手截下了。 云蓁从铜镜之中,瞧着太皇太后缓缓挪动至她的身后,伸手从那嬷嬷手中接过牛角梳。 在云蓁的瞩目之下,伸手一点点给云蓁梳洗。 太皇太后的声音苍老尾音绵长,在她为云蓁梳理头发之时,周围的嬷嬷都下意识离得远了些。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故而云蓁只能听见太皇太后的那几声声音。 太皇太后的神色极为认真,云蓁以往几乎不曾从那张已然布满细纹的面庞上辨别出除去疏离外,另外的情绪。 今儿突然瞧见这般,云蓁一时竟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就在云蓁出神的那么个瞬间。 双凤翊龙冠已然稳稳当当固定好,金龙衔珠结桃排晃动之间,掩盖去了云蓁迷离的视线。 太皇太后左右细观了一下云蓁此刻的妆容,方才满意的颌了颌首。 云蓁缓缓起身,双手交叠于腹,而后在太皇太后身前站定,恭敬的给太皇太后行了一个礼数。 云蓁再抬起头,便发觉一双手从自己身前伸了过来,虽未用力,那温热的触感不由让云蓁微微一怔,下意识隔着珠帘,与太皇太后对视着。 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然被太皇太后抓在了手中。 “日后一言一行都需万分谨慎,都道是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太皇太后的声音乃是云蓁从未见过的合缓,云蓁竟是从中听出了几分的温柔,若非是云蓁心中清楚,太皇太后对自己向来是什么态度。 怕是会以为,太皇太后不过乃是个最为普通的祖母,在叮嘱自己即将出嫁的孙女罢了。 “苌楚三皇子虽说现下珍重你,却万不可恃宠而骄才是。” 就在云蓁出神之际,太皇太后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几句,轻轻拍了拍云蓁的手背。 “云蓁必定谨记。”云蓁垂眸低声应下了。 “太皇太后,时辰不早了。”便在此刻,太皇太后身侧嬷嬷含着笑,适时的插话道。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再瞧了云蓁几眼,低声叹息一声道。“那便去吧。” 只是在太皇太后松开云蓁双手之际,云蓁竟是听闻一句。 “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几不可闻的呢喃,若非是云蓁离得近再加上耳力比之常人要聪敏的多,怕是便漏了过去。 云蓁讶异的回转眸子,却只见静静立着的太皇太后面上挂着和煦而慈爱的笑容,对着她轻轻摆了摆手。 云蓁心中那刹那恍然之间,明白知晓了些什么,转过身子,异常郑重的躬身一礼,方才在紫苏的搀扶下头,转出门去。 第九十二章 遥遥无期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繁琐的衣袍限制了云蓁的一举一动,厚重的裙摆在地面上摇曳生花,云蓁跨出内室,再绕过檀木美人屏风,便只瞧见了站在外室里,听到响动,正笑意盈盈瞧了过来的华云修。 华云修穿了身威严而繁琐的袍子,暗红色的袍角将他身上仅有的一丝丝青涩尽数掩盖过去。 这个与她年岁一般无二的男子,终于是成长为了令人折服的对象。 云蓁的眸底浮出一抹淡淡的欣慰,接的近了,缓缓躬下身子,对着华云修行了行礼。 华云修静静瞧着装扮得宜,瞧来娇媚动人的云蓁,眸底也不知闪烁过了些什么,他略略上前一步,摆了摆手。 四周的那些宫人,当即躬下身子,推开了一些,空出了些地方,让他们两姐弟叙话。 华云修比云蓁要略高一些,故而云蓁需要略略仰起头方才能够瞧得清楚华云修现下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两人一时对视,竟是相对无言,许久后。 还是华云修缓缓率先开口。 “此去经年,泠国苌楚距离何等遥远,皇姐自行郑重才是。”华云修说罢,唇紧紧抿成一线。“皇姐切记,泠国到底乃是皇姐的家。” 云蓁勾出一个笑来,走近了一些,不过短短半年时光,华云修便长得甚高,她不过仅到他的耳畔罢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袍子,略略靠近了一些,伸手替华云修理了理略略有些偏颇的衣襟,低声道。 “正如皇上所言,此去经年,此生相见怕是遥遥无期。”云蓁细嫩的手指与华云修修满暗色螺纹的衣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手指微微一顿,轻轻拍了拍华云修的肩膀。 “这一切便是要靠皇上自己了。” 听闻此话,华云修的面上不由浮出一抹动容之色,他低眸瞧着云蓁的眸子,从她含着笑的眸底瞧出了许多复杂的情绪,还未来的及开口,便听云蓁继续道。 “现下朝堂之争还未见其端倪,皇上可且不必担忧制衡之理。”云蓁声音压得很低,旁人见了,还以为他们两姐弟不过是在说些体己话罢了,倒是无人听清他们之间到底在交流些什么。 “许老太爷虽说是武将出身,可许家到了这一脉,却是弃武从文,原本一力扶持的许文晖在南唐夭折,许小公子甚有几分天分,只要随意给些扶持,怕是会成为许家的掌舵人。” 云蓁顿了顿,目光下意识扫了华云修俊美而冷凝的轮廓。 垂眸将眼底的所有情绪尽数收敛了个干净。 只要将来乃是许家小公子掌舵,许家便会是华云修最为坚强有力的支撑,这个就算是她不明言,华云修心中怕也是有数的。 “虽说镇南王那面已然表明立场,但只要给些时间,边境再培养出个镇南王也不是不可。”云蓁斟酌道。“付勇虽说性子执拗了些,但不乏是个忠臣,既然你登上了这个位置,他必定会站在你这面。” “内有钱谦,外有付勇。” “现下泠国所需的,只是些时间罢了。” 云蓁瞧着那张与自己颇有几分相似的容色,面容越发柔和,她伸手抚了抚华云修的鬓脚,低声道。“多加保重。” “云修知晓。” 听到华云修低哑的声音的那刻,云蓁绽出一个甚是柔和的笑来。 华云修从怀中掏出一物,缓缓交递在云蓁手中。 云蓁低眸瞧了一眼,面容上不由浮出一抹讶异,此物可不就是号令隐卫所用的桑主令吗? 华云修将桑主令送至云蓁面前,低眸静静瞧着云蓁,低声道。“皇姐此去,在苌楚内毫无根基,若是无人在其左右,云修着实不甚放心。” 云蓁既然将这桑主令送至了华云修手中,打的便是让这些隐卫跟随在华云修身侧,护他周全的意味。 毕竟现下泠国内政不稳,若是新皇出了何事,届时难免让人乘虚而入。 华云修理当心中也甚是有数,方才默不作声的将此物收下了,这才多久,现下却又要将此物交递在她手中。 只是希望她在苌楚多几分的保障罢了。 思及此,云蓁的神色越发柔和,将桑主令捏在手中,低声道。“便是皇上不给,我此番却是要讨要的。” “只是。”云蓁略略转了转身子,眸光在身后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殿内的某一个地方,意味深长道。“旁人于我,倒是无甚用处。” “我只跟皇上讨要一人便可。” 隐在黑暗之中的女子恍然之间注意到了云蓁的视线,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将目光投掷在了云蓁的身上。 华云修低眸瞧了一眼手中的桑主令,自然是知晓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略略颌首道。 话已至尾声,两人相对无言,华云修只是静静垂眸与云蓁对视着。 “皇上,公主。” 适时插来的话,打断了姐弟两人的话。 华云修略略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喜娘手中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喜帕,轻轻的盖在了云蓁的头顶,将云蓁所有的视线尽数掩盖过去。 云蓁由着环儿与紫苏缓缓搀扶出了殿门。 凤辇方才抬出宫里,云蓁便听到一旁传出的低低的低唤,夹杂在人群之中,显得十分的突兀。 “郡主。” 云蓁下意识抬了抬头,瞧瞧掀开一道缝隙,她往着声音所在方向瞧了过去。 因着旁边众人都跪倒在地的缘故,那名出声的女子站着,故而显得十分突兀,云蓁一眼便瞧见了那人。 那是一张甚是眼熟的面孔,被护在人群之中的女子穿着宽大的袍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搭在已然有几分显怀的小腹上头,兴许是因为孕妇有几分的多愁善感的缘故,故而,她双眸略略有些发红。 “郡主。”云蓁从她一张一合的唇形之中辨别出了,她乃是在唤自己什么。 在她从泠国离去的第二个月,便听闻云修给未名与钱谦赐了婚,因着未名身份地位偏低,若是随意跟了钱谦,是万不能当个正室的,云修便给未名寻了个掌事姑姑的身份,让其在宫里头待了一个多月,逼得钱谦着急忙慌的兴冲冲的上前求亲,磨了钱谦一阵,方才应允了下来。 才不到一个月时日,便有了孩子。 现下仔细算算也理当有三四个月了。 云蓁的眸光在未名的小腹之上过了一圈,而后浅浅抿出一个笑来,对她轻轻摆了摆手。 而后方才将喜帕放下。 钱谦找到人群之中的未名时,原本冷凝的似冰的面孔方才有了片刻的松懈,挤到未名身侧将她护在怀中。 未名的目光一直死死追着凤辇离去的方向,未曾想身侧突然有人将自己揽入怀中,吓了一跳,一双通红的如同兔子的眸子直勾勾的向着钱谦瞧了过来。 自打有了身子,一向甚是冷静的未名变得十分的多愁善感,动不动便像是一只红眼兔子一般。 偏生钱谦就十分惧怕未名这副模样,一瞧见她如此便慌了神,不由紧张的将体态略略有些臃肿的未名揽入怀中,低声哄着。 未名一手扶着肚子,目光还死死追溯着云蓁离去的方向。 原本她理当去见过云蓁的,只是,孩子磨人的紧,上次好不容易寻了个时机,钱谦让人接她入宫与云蓁见面,却不妨她上吐下泻的。 骇的钱谦死活不让她出府,再加上云蓁事务繁琐,两人竟是无法相见。 听闻今儿个云蓁便要远行,未名瞒着钱谦一人出了府里头。 钱谦接到消息之后,骇的魂飞天外,着急忙慌的四处搜寻,方才在这找到未名。 原本气得不轻,可瞧见未名这副模样,钱谦什么气都消了,只得手忙脚乱的低声哄着未名。 目送凤辇一路出了皇城,华云修负手立于城墙之上,呼呼作响的风剧烈的卷动起他的衣袍袍角,他鬓脚散落而下的碎发掩盖去了他眸底的所有情绪。 “皇上,凤辇已然远去了,该回宫了。”太监总管恭敬的上前躬了躬身子,低声提醒道。 “恩。”华云修此刻方才从自己的情绪之中悠然转醒,最后回眸瞧了凤辇离去的方向,方才转过身子,低声道。“走吧。” 顿了顿,华云修长睫微微眨动了片刻,而后低语道。“待会儿,让钱谦来见朕。”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个瞬间,华云修仿若是察觉出了些什么,下意识低眸,站于城墙之上,向着下头飞速的扫视了一圈。 底下百姓众多,人头攒动,华云修扫视了几圈,都未曾找寻到那抹让他十分在意的目光出处,他眉梢微微一扬,便在侍卫的簇拥下头,下了城楼,踏上了车辇。 伴随着众人的跪拜声中,一路向着那寂寥而威严的皇宫里头去了。 直到车辇消失在拐角,人群之中的素袍男子方才抬起头,怔怔的仰起头,瞧向了华云修原先站立的位置。 他先前从这下头瞧过去,总觉着,华云修身上散发出一种,孤寂而傲然的无奈之感。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他的错觉。 男子思忖之间,已然上了城墙,在众位守军瞩目之中,身子靠在了华云修所站方位,直勾勾的从这个方向望了过去。 耳边传来那些守军低低的议论之声。 “这人乃是何人?为何不拦着?这城墙乃是寻常人可肆意上来的?” “你莫不是无知?许家正当盛宠,这乃是许家的小公子.....” “若是得罪了,你我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第九十三章 抽丝剥茧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天际最后的一道光晕逐渐淹没在了山顶,夜色逐渐笼罩上大地。 云蓁站在窗台前,遥遥向着那抹明月望去。 皎月当空,灼灼清冷,散发下柔和的光晕。 “公主。”云蓁穿着一声简略的素袍,听到环儿的低声呼唤,不由转眸瞧了过去。 环儿恭敬的上前一些,犹豫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的竹筒,瞧来不过是小拇指大小。 云蓁取在手中,将里头的信件倒了出来,瞧了几眼,便捏着手中细小的竹筒,低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环儿指了指门口方向,下意识跟着云蓁压低了些声音道。“也不知乃是何人放置在门口的。” 云蓁长睫微微眨动,点了点头,倒是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环儿心中虽说疑惑,但是跟着云蓁也不是一日两日,也未曾有追问的意思,眼见云蓁一面向着衣帽架而去,一面低声开口唤了一声。“琉璃。” 下一秒,琉璃的身影,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立在了距离云蓁不远处。 瞧着云蓁取过一个斗篷,将自己笼罩在了其中,她眉梢都未曾抬一下,登时便明白了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公主,你这时候要去何处?” 万万没想到云蓁这大半夜的还要外出,环儿不免有些忧心忡忡,毕竟这里临近边境,她虽说从未从京都离开,但是她也清楚的紧,越离京都越远,这可不比京都守备那般森严,若是公主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可没有人能够担待的起。 “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云蓁似笑非笑的瞧了环儿一眼,低声调笑了一句道。 “瞧来环儿你是跟宫里头那些老嬷嬷待的久了些。” 听出公主这话中的调侃之意,环儿张了张嘴,面上难免显出些焦急之色。 女子在临出嫁之前,除了那些喜娘与自家人是不许见旁人的。 只是云蓁现下的情况着实是特殊了一些,舟车劳顿的,总归便没有那么多讲究,旁人瞧见也说不得什么。 可现下云蓁趁夜肆意出入,那么意义便是不同了。 云蓁哪里会不知晓环儿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她只是将身上的斗篷矫正后,嘱咐了一句无妨,转身便跨出了房门。 琉璃也只是对着环儿微微摇了摇头,身形一晃,便追了出去。 显然是对云蓁这般喜爱自发行动,毫无办法。 环儿在房内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心中不断琢磨着那信件上头到底是写了些什么。 让公主不顾皇家仪容,也要出去? 环儿现下是何等焦躁,云蓁心中不知晓,她只是拢了拢身上纯黑的袍子。 在云蓁打过招呼的情况下,一时之间,倒是无人敢阻拦她。 只是,到底,那约她出来之人,也知晓些分寸。 知晓她不可离的太远,否则难免引出一些恐慌出来。 便只见云蓁从房间出来后,便径直从楼梯向上而去,上了顶楼。 夜风萧瑟,云蓁身上漆黑如墨的袍子奇异的与黑夜融为一体。 顶楼上有一座八角亭,扬起的风卷动着挂着的珠帘,丁铃当啷的声音在这夜色之中显得十分突兀而悦耳。 云蓁上来后,便能隐隐约约的瞧见那亭子里头好似坐着一个人。 走的近了,方才透过珠帘瞧见里头男子的容色轮廓。 男子书中端着墨绿色的拈花茶碗,正仰头瞧着天空上那弯皎皎明月,听到动静也未曾转过身来。 只是低声问道。“来了。” 云蓁伸手拨开珠帘,走了进去,从她这个角度,可以明显瞧见男子半边俊美的轮廓,淹没在黑暗之中,在夜光珠柔和的光晕下头,其中的锋利,与迫人的压抑皆数被完美的掩盖了下去。 “恩。” 听到云蓁应声,男子长长叹息了一声,低语道。“今儿的月可真圆。” 云蓁顺着男子的目光向着天空之中,那几乎要盈满了的明月望了过去。 而后男子继续开口道。“明儿想来是个难得的好天色。” 便在下一刻,男子的目光挪动到了云蓁的面上,两人的视线撞于一处,男子的整张面孔都暴露在了云蓁的眼底。 “公主好久不见。” 云蓁的目光在司空傲的面上流转了一圈,不过短短几个月,眼前的男子便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原本被眉宇之间傲气掩盖下的不安尽数消除了个干净。 剩下的,仅仅是睥睨天下的傲气。 毕竟头顶上悬着的那把刀已然被他想着法子折断,前头虽说才是磨难的开始,但到底,他日后的路不用走的如履薄冰,再也不用依靠揣测旁人心思仔细存活。 现下对面坐着的司空傲,竟是给云蓁一种隐隐与十几年前那位执意要一人从军的司空傲重叠交融在了一处。 “王爷倒是好胆色。”云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便不怕这至始至终,不过是本宫设下的一个局么?” 哪料司空傲听闻云蓁此话,面上未曾显露半分吃惊之色,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定定的注视着云蓁,那眸底不断闪烁着的光芒,好似要将云蓁整个人燃烧起来一般,带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压迫感。“若是如此,那么本王也唯有甘心入局了。” 说话之间,司空傲言辞之间的自信之色毫无掩饰之意。 让云蓁不由微微叹息一声,果然,不管多少年过去,他还是那个他啊。 司空傲胆敢前来,自然不是依靠信任两字。 只是自信罢了,虽说司空傲十分吃惊,为何华云修会就此退让,甚至是任由他发展下去,此番举动可谓是养虎为患也不为过。 因为心头的那抹疑惑,所以司空傲此刻来了。 今儿他既然敢来,自然是想要从云蓁这处作为突破口。 因为他心中清楚,华云蓁在某种程度上,与华云修乃是一体的,华云修既然能够默不作声的忍受下这些,若说其中没有华云蓁的手笔,他是万万不相信的。 云蓁垂眸,伸手取过茶壶,轻轻晃动了片刻,方才动手给自己添上了一杯茶水。 而后端于鼻翼轻轻嗅了嗅,抬眸若有所思的瞧了司空傲一眼。 “想来本宫让人交付给王爷的那封信件,王爷已然瞧过了,那么,不知到底是本宫粗心大意,未曾将陛下的意思表达清楚?还是将军有何异议?” 听到云蓁主动提及那封信件,司空傲眸光微微眨动,从怀中掏出信件。 “公主言重了。”司空傲顿了顿方才道。“本王未曾想到皇上竟是如此厚爱本王,着实是让本王心中惶恐。” “想着公主乃是皇上的嫡姐,对皇上的心思必定乃是十分了解的,此番心头惶恐之中,方才前来寻公主,还望公主略给几分薄面,替本王解惑才是。” 这封信件被他保护的极好,若是忽略过上头的缺口,怕说是新信都是有人信。 上头书写的镇南王亲启五个大字,十分的扎眼。 云蓁的情绪被她掩饰的极好,她仅仅是低头瞧了一眼,便含着笑抬起头来。 只是那笑却是未达眼底,冷冰冰的瞅着司空傲。“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司空傲若是当真心中存疑,便万不会以身犯险,前来此处,还约她面谈。 说来说去,司空傲的这些话,也不过乃是在试探自己罢了。 云蓁心中有数。 司空傲想来也清楚的紧,他此刻怔怔的瞧着云蓁骤然冷下的面容,眼神略略有些迷离,好似是透过了她瞧见了别人一般。 那眼神太过露骨,云蓁自然是无法忽略过去。 她也未曾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她仅仅是抿紧了唇,静静的与司空傲对视着,任由他上下打量着自己。 许久之后,司空傲方才回转过神来,低眸瞧了那信件上的字迹一眼,眸底微微眨动,开口之言,却着实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本王记着,当初郡主也是送出了这样的一封信件到本王的手中。” 他话说的十分意味深长,云蓁自然能够听出来,只是她垂下了眸子,静静听着司空傲开口。 只是到底司空傲要的也不过乃是一名听众,眼见云蓁并不答话,他也不恼仅仅是继续开口道。 “当初听闻郡主在京都之中的名声,还觉着甚是犹豫。” “未曾想,郡主竟是给了本王那般一个巨大的惊喜。”司空傲无声的笑了笑,那笑容却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当初本王心中便存了几分疑惑,烦请郡主替本王解惑。” “郡主那些荒唐事迹,是否为了掩饰自己?掩饰这些又能得到些什么呢?”司空傲仔细的斟酌了片刻。“本王左思右想,到底是未曾想到郡主当年为何要那般做。” “毕竟,郡主乃是个待嫁闺中的女子,不计后果的做出这些事情,怕是弊大于利,瞧着郡主乃是个聪明女子,不应当做出这般举措才是,此乃一惑。” “二来,就算是本王常年不在京都之中,但好歹与华桑公主多有来往,自幼一同长大,不说十分了解,但却能多多少少揣测出她的喜好,听闻华桑公主与当时的郡主算不得亲近。” “赵府乃是华桑一系,郡主可说是为了以防赵府一脉被栽赃陷害,继而与本王联合救下赵府。” “但,郡主却不妨告诉一下本王,当时的郡主又是如何从华桑手中取的桑主令的?又是如何知晓了其中内幕?” 司空傲今日来,想来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以往的轻凰与自己性格可谓是天差地别,再加上她自打重生之后,便未曾掩饰过那些,只要细心些去盘查,自然能够一清二楚。 能够察觉出其中关节的不少,但是像如此抽丝剥茧的却没有几个。 几个原本便亲近轻凰郡主与华桑公主之人,就算并未完全猜出来,但心中理当是多多少少有数的。 只是谁人都不像是司空傲一般,急需要一个答案,故而,这事便在那些人的刻意忽略之中,掩盖了过去。 而司空傲却是不同,他今夜既然来了。 怕是已然隐隐知晓了些什么。 眼见云蓁沉默着,司空傲心中不免添了几分焦急之色,他的目光死死定在云蓁的面上,只觉得距离答案越来越近。 他的喉口便越发干涩。 司空傲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定定的瞧着云蓁,从喉口冒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 离得近的云蓁,长睫微微眨动,自然是下意识抬头瞧了司空傲一眼。 第九十四章 各自珍重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云蓁离得近,自然是听的十分清楚,司空傲说的,乃是卿凰。 云蓁长睫微微眨动,抬起头便对上了司空傲那双眸子,那双眸子瞧来甚是平静,只是,仔细看过去,便能够发觉出司空傲里头掩藏着的一丝紧张之感。 司空傲心中那根弦紧紧绷着,一双眸子死死的钉在云蓁的面上身上,似乎想要从她的身上瞧出个什么来。 只是令他失望的便是,云蓁只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静静的与他对视着。 不承认,也不否认。 司空傲鲜明的喉结不住上下滚动着。 瞧着云蓁这样的表情,心中的那抹疑惑逐渐清晰过来。 为何隐隐之间,他总是瞧着云蓁眼熟的紧,不光乃是因为她那张酷似华桑的脸,乃是,云蓁对待自己的态度。 他原本心中也是存着几分疑惑,只是云蓁对待自己的态度太过的理所当然,这般鲜明的事情,便被他径直忽略了过去。 虽说原本的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但是,现下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轻信。 毕竟现下南唐已然退让,直接在苌楚与泠国联手之下送出了十座城池。 而程丘那面,陵兰已然动手瓜分程丘地界,现下他手中虽说有为数众多的军队,但是真正核心的,听从自己的,不过是那二十万镇南军罢了。 若是华云修当真与自己撕破脸皮,一声令下,且不提那二十座城池里头投降的驻军,到底存没存下异心,那暂时收拢编制在镇南军其中的另外三十万泠国士兵。 只要华云修打出旗号,那五十万大军必定分崩离析,倒时候他真正能够用的,不过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镇南军罢了。 华云修在现下解决了南唐方面的问题后,要对付他,顶多是伤些筋骨罢了。 若是如此做,华云修还能顺势收回军权,将军政大权,牢牢掌控在手中。 虽说司空傲心中清楚的紧,也不可能没有防备,便做出如此决定。 但是司空傲万万不曾想到,华云修那边的态度竟是,那打下来的二十座城池,尽数归拢在他名下,全当乃是他的战利品。 只要司空傲能再吃得下,便是将程丘大国土争在手中,泠国也可视而不见。 这话虽说并未明言,但是华云修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 只要他司空傲有本事,就算是自立为王,泠国非但不会在后头捅刀子,反倒会喜闻乐见的呈上贺礼。 司空傲原本也是觉着,这不过乃是华云修抛掷而来的诱饵罢了,只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届时再一步步将他吞噬。 却未曾想,司空傲候了大半个月,发觉泠国那面除了送来轻凰书写的那封信件外,竟是当真没了动作。 而华云修竟是当真给云蓁准备起婚礼来,不理不顾程丘那面的战报了。 司空傲多方揣度,翻来覆去的琢磨了许久。 终于还是揣着心中那抹疑惑,亲自赶了过来,只因为,信上的最后一句话罢了。 镇南王这些年来为泠国立下汗马功劳,日后理当自行珍重。 此话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客套话罢了,司空傲心中清楚的紧,只是到底,让他觉着心中甚是不安。 按照他以往的种种战绩,说是立下汗马功劳也却是不错。 若非是忌讳自己功高震主,日后若是华云修心生芥蒂,自己怕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司空傲也是不会走这一步险棋的。 毕竟,他所立下的功劳,都是当初在华桑的手下,华桑已死,现下当政的华云修与他没有半分情面。 若是华云修重用他,他现下已然是个异性王爷,再重用一些,能够提升到何种地步? 若是再加提升,他离那个位置便越近。 华云修无法信他,也不能信他。 毕竟已然做到了如此份上,司空傲曾经设想过无数华云修与华云蓁联手诊治自己的法子,万万不曾想到。 华云修竟是直接放手。 任由他一搏。 司空傲思来想去都不曾想到,华云修竟会如此大度,故而,方才一路追了过来。 好在终于在临近边境的地方,截下了送亲的车马。 “王爷。”云蓁眼见司空傲已然将书信推到自己面前,轻描淡写的伸手给推了回去。 “本宫觉着皇上的意思,已然表露的十分明显。” 云蓁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道。“且望将军日后珍重。” 正如司空傲先前所言,华云修毕竟身为一个帝皇,站在他那个位置上,情愿壮士断腕,都必定不会做出这般的选择的。 只是,云蓁却是不同。 那年她选择与司空傲联手,扶持他上位,两人之间便定下了约定。 不论日后到底乃是何人上位,是必定会将司空傲后路安排妥帖的。 到底是多年情分下来,她着实也不想他落的个不得好死。 再者,华云修可选择与陵兰联手,再挑拨一二,壮士断腕般将司空傲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虽说那般情况下头,至多乃是镇南军伤筋动骨,原本便不属于镇南军的那三十几万或许能够收的回来。 只是到底,这一步棋一下。 泠国也会因此举动伤筋动骨。 得利的绝不会是泠国,乃是陵兰, 按照陵兰现下的兵力来瞧,陵兰打的不过乃是分一杯羹的意思。 若是司空傲此事捅了出来,就算是有苌楚作为后援,陵兰暂时不会动泠国。 那程丘必定会尽数被陵兰收拢手中,待陵兰略作休养。 没有那位帝皇胸腹中不存有雄图伟业。 陵兰相邻便是泠国。 待到陵兰将程丘整顿完毕,完全吞纳,下一个目标,便是泠国。 没了镇南王的泠国南面,便如同没了牙齿的老虎。 又有何惧? 如此地步,是华云修万万不想瞧见的。 故而,在再三斟酌之下,华云修还是默首了云蓁的决定。 只要司空傲有那手腕,能够将夺下的那二十几座城池掌管好。 那二十几座城池便可说是泠国天然的屏障。 自然,司空傲不信华云修,华云修也不信任司空傲。 两人之间日后是必定再会有商谈的。 这个云蓁自然不会再去管,桥梁已然架好,接下去到底如何做,那么便要去瞧华云修与司空傲之间的斗法了。 不论如何,现下这般抉择,华云修便有了喘息机会,整顿修正泠国内忧。 日后云修如何打算,那便瞧他自己了。 在云蓁开口说出各自珍重四个字后,司空傲便完全怔愣在了原地,便如同一头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瞧着云蓁。 话已至此,云蓁觉着也没了再商讨下去的意思。 她今日会来赴约。 不过是想要清楚的告诉司空傲,当年的辅佐之情,她惦念在心,已然还了他。 当然,若是日后司空傲与华云修两人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固然是好。 但,若是日后司空傲与华云修两人对立。 云蓁便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等意思,云蓁虽未明言,但云蓁知晓,司空傲心中到底是有数的。 当年那个少年便多智如妖,现下再加上十几年的阅历沉淀下来,越发让人瞧不真切了。 眼前这个。 毕竟,已经不是当初与她一同长大的少年了。 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眼睛粘在头顶,目中无人的少女了。 云蓁将手中清茶一口饮尽,而后将茶盏轻轻搁置在桌上,起身拢了拢身上纯黑色的斗篷,转身便想走。 却不料想,那清脆的声音。 好似将司空傲的神智给唤醒了过来一般。 原本处于失神状态的司空傲一把拉住了云蓁的手腕。 因为动静太大,司空傲的身子撞上了那木桌,木桌晃荡了一下,上头的茶盏便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云蓁垂眸瞧了一眼,眸底不由溢出一抹可惜之色。 倒是可惜了一壶好茶了。 这一套茶盏瞧来也精致的紧,让人瞧着着实喜欢。 司空傲却完全不顾自己弄出的这些动静,若说先前他步步试探,乃是因为心中没底,毕竟这事太过荒诞无稽。 若是以往有人将此事告诉自己,自己必定会觉着那人脑子不甚清醒。 但当事实摆到了自己面前,却是由不得他不信了。 当他拨开了心底的那一层迷雾,再仔细去瞧云蓁,心中不由暗道自己当初果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眼。 如此鲜明的事实摆到自己的面前,自己竟是忽略了过去。 若是当初,在德怀王有意与自己结亲之时,他便开口应下。 那现下。 现下如何会有如此场景? “卿凰。”司空傲唇瓣上下震颤,瞧着云蓁,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在这一刻终于是尽数爆发了出来。 在云蓁还未回过神来,司空傲便一把将云蓁搂入了怀中。 云蓁长睫微微颤动,在片刻的怔愣下,面容上神色越发复杂。 感觉到司空傲搂着自己的手臂越发收紧了些,似乎要将自己拢入骨肉之中。 云蓁略略叹息了一声,她的手臂,搭上了司空傲肩膀,低声的在司空傲的耳畔道。 “司空,这么多年下来,你理当瞧清楚了才是。” “你我,自打一开始,便走不到一处。” 苦涩在口腔之中散开,司空傲只觉得喉口至胸膛都开始阵阵发闷。 云蓁所言不虚,这个道理他知晓,他明白。 所以当年云蓁给他赐婚纳妃,他默不作声的便收了。 “若是,当初,我不曾。” 司空傲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缠绕着他多年的疑问在心底蔓延,他急切的想要从云蓁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云蓁只是轻轻挣扎开了司空傲的怀抱。 司空傲低眸瞧着自己虚搂着的手臂,觉着怀中空了的那一刻,自己的心底好似也有什么,一般空置了。 云蓁明白司空傲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她只是微微一笑,瞧见司空傲的眸子已然布满了血丝。 她静静的立在原地,瞧着他。 明明是近在咫尺,司空傲却觉着,他们离得那么的远,中间仿若是隔了一道鸿沟般,任由他如何努力,都跨越不过去。 “司空,我不想,你成了第二个李景瑞。” 年幼相伴,相互携持,这样不是很好么? 司空傲从云蓁的眸底读出了这么一句话。 云蓁站在原地,静静的瞧了司空傲一眼,最后,却是不曾开口,便离开了。 毕竟,她能给他的,也仅是各自珍重这句话了。 只是,这话如果说的太多,也没了意义。 第九十五章 洞房花烛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泠国的准备时日,再加上这泠国与苌楚之间的行程。 已然足足过了两月有余。 兴许是当年的阴影任自存于他的脑中,这两个月余下来,祁盛华面上虽说并未显露出些什么。 但到底是难解相思之情,人虽说未曾陪同于云蓁身侧,两个月里头,云蓁几乎是隔天便可收至祁盛华送来的书信。 祁盛华再瞧见云蓁穿着一身大红宫服,在众多宫人簇拥着袅袅婷婷的向着自己走来之时。 他竟是有种恍然如梦之感。 当年一别,未曾想到,竟是两人最后一面,这些年来,悔意缠绕于祁盛华的心尖,日日夜夜吞噬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透不过气。 故而,他方才在察觉出了什么之后,便死死抓着不松手。 这些年下来,悔也悔够了。 现下上天既然给了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他便会紧紧抓住。 云蓁贵为泠国公主,姿态礼仪自然是无可挑剔,身上繁厚的宫装衣襟处绣着泠国独有的花纹,那密而艳丽的花纹一路从衣襟蔓延至裙摆,以金色繁花滚边的腰带将云蓁腰线完美勾勒出来。 云蓁背脊挺拔,双手搁置在小腹中,眉含春水脸若凝脂,柔顺青丝以双凤翊龙冠固定,两端龙口衔着的珠滴在云蓁走动间微微晃动着,掩盖去了她此刻的面容,让人瞧不懂她现下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祁盛华瞧着云蓁逐步逐步的接近,当年亲眼瞧见心爱的女子为他人披上艳色,被他人搂入怀中的,导致徘徊于胸膛处的那口淤血好似都化散开了,他的紧蹙的眉宇松开。 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女子,到底是属于自己了。 他甚至能够瞧见珠滴后头,云蓁正对着自己绽放出了个柔和的笑来。 皇家甚是注重礼仪,这一天下来,云蓁着实觉着自己的骨头架子都快散开了。 只是便是身体甚是疲倦,云蓁眸底的盈盈笑意也未曾散开。 她静静坐在床榻上,垂眸敛眉,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云蓁方才静静的在床榻上做了片刻,便只听珠帘浮动,云蓁微微抬头,透过珠滴向着殿门方向瞧了过去。 却是发觉,竟是祁盛华进了来。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唇角不由溢出一抹笑意来。 陪侍在旁的环儿眼见云蓁在房里坐了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这位三皇子便急匆匆的赶了进来,一瞧便知晓,十有八九,这位三皇子是直接将外头的宾客抛下,进了来。 环儿讶异之后,心底不由忠心的为公主高兴。 毕竟,公主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公主虽说并未明言,但是环儿却是心中有数的。 现下好不容易世子登上了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郡主也提位成了公主,却不妨,竟是到头来要远嫁苌楚只为联姻。 环儿乃是从小跟在轻凰身侧的,心底认定了这个主子,自然是事事想着云蓁。 没想公主费心费力的扶持了世子上位之后,世子竟是如此狠心的让公主远嫁联姻。 听闻公主此番联姻,要将自己带来,环儿心中一半是惶恐,一半却是心疼。 毕竟虽说她心中有数,她家主子绝不是寻常女流,再加上身后有皇上撑腰,旁人是万不会欺负到公主身上的。 她心疼公主的,乃是,那位不曾见过面的三皇子,不知到底是何种秉性,虽说外头将这位三皇子吹的天花乱坠。 说是,若非是苌楚三皇子有克妻之名,并无子嗣。 这苌楚的位置怕是早早便被他揽入了怀中。 环儿觉着自家公主适合最好的,若是公主此番不联姻,那么按照皇上与公主之间的姐弟情深。 公主在泠国的日子,绝对是风生水起。 现下嫁至距离泠国万里之遥的苌楚来,唯一的依靠便是那位不曾见过面的苌楚三皇子了。 若是那位三皇子对公主不冷不热,公主日后的日子,是万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环儿现下眼见,这位三皇子竟是表露的如此急切,想来日后也会极其看重公主。 这女人,一辈子只能嫁一次。 若是夫婿能看重自己,乃是最好不过了。 故而,环儿乃是真心替云蓁高兴的。 “下去罢。”听闻三皇子开口赶人了,环儿小心翼翼的抬眸瞧了云蓁一眼。 在昏暗的夜色之中,环儿只能瞧见云蓁柔软的墨发与温柔缱绻的侧颜。 还不待她再仔细的瞧个清楚,便只觉祁盛华的目光逐渐落至了她的身上。 祁盛华双眸微微一眯,不知为何,环儿竟是被祁盛华瞧得遍体生寒,不自觉的打了个机灵,退出了殿门,由于她是最后一个退出来的,故而,环儿轻轻的将殿门阖上了。 眼见外殿里头竟是无人守着,环儿心中嘟囔一声,一面忧心忡忡的瞧着内殿,一面嘟嘟囔囔。 原本以为那个三皇子乃是极为看重公主,方才撇下宾客,自己寻了来。 万万不曾想到,竟是个脾气差成这样的。 便在环儿心中琢磨之际,嘭的一声,她略不注意之下,失神间竟是直接撞上了殿门。 这一下撞的不轻,环儿疼的捂住脑门直接蹲在地上。 在疼痛稍缓之后,环儿口中不由念叨道。“好在这四下无人,真是丢人。” 像是回应她的那一句话般,还不等环儿捂着脑袋站起身来,她便听到一声嗤笑之声。 声音之中的嘲笑之意不明而喻。 环儿当即爬起来,绕着转了一圈,可左右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是未曾发现什么,好似刚才那一声不过是她幻听了罢。 环儿人生地不熟的,原本就觉着心头甚是惶恐,现下只闻笑声不见其人,心中更是添了几分惶恐。 转头便想要离去。 不料太过慌张,一时竟是忘了瞧地上,一个踉跄直接仰面摔倒了,摔得环儿七荤八素,半晌爬不起来。 而先前那声却在下一秒爆发出了难以压抑的低笑。 “蠢货。” 外头发生了些什么,云蓁等人自是不清楚。 云蓁只感觉祁盛华缓缓的走近了,停滞在她的面前,在她略略扬起头瞧他之时。 他骨节分明的大掌伸手拨开了凤冠垂落的珠滴。 因背对着烛火,云蓁只能够隐隐瞧见祁盛华扬起的唇角,显示着他现下的好心情。 云蓁不由跟着他牵动了一下唇角,眉眼松动了不少。 下一秒,祁盛华温热的鼻息便与之交缠,祁盛华低眸瞧着云蓁殷红的朱唇,眸色不由深了深,大掌捧起云蓁的小脸,唇瓣刹那之间便覆盖了上去。 云蓁眸底含着笑,长睫微微眨动,顺从着祁盛华。 两人之间的呼吸越发浓厚,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这般亲昵,唇齿交融之间显得十分契合。 逐渐,两人呼吸不由粗重起来。 祁盛华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却不妨到了最后竟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眸底翻涌着的情绪在一瞬间无法克制,那双眸子紧紧的盯着面色酡红,双眼迷离,水光潋滟的唇瓣轻呵之间绽出诱人神色的云蓁。 “云蓁。” 胸膛之中的呼吸尽数被祁盛华掠了个干净,云蓁一时竟只能娇柔的依靠在祁盛华的身上,那双染上了春色的眸子,微微眨了眨,在祁盛华凑过来之时,轻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祁盛华甚为不满的瞧了云蓁一眼,伸手一把便将云蓁抱在了腿上。 云蓁娇嗔的瞧了他一眼,那一眼直勾的祁盛华浑身燥热,眸子一深,低头便不依不饶的开始索取。 云蓁摇着头,瞧了祁盛华一眼。“合卺酒。” 祁盛华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伸手便就着这个姿势,稳稳当当的将云蓁抱了起来,大步走至桌案边上。 云蓁挣扎之间落了地,端起合卺酒递送到祁盛华的面前,笑吟吟的瞅着他。 云蓁殷红唇瓣上下开合,轻轻吐出八字。“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祁盛华垂眸接过,瞧着那银质酒盏之中略略晃动的酒水,也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 两人相继饮下,甜的发腻的酒水从他的喉口而下。 祁盛华将酒盏搁置在桌案上,而后在云蓁未曾反应过来之后,便一把将云蓁弯腰抱起。 在云蓁顺势搂紧了他脖颈,固定好自己现下的姿势之后。 祁盛华方才低声凑近了云蓁的耳畔,低低的回道。 “一生一世,永不相弃。” 云蓁唇角含着浅笑,额头静静的靠近祁盛华的胸膛,听着底下强而有力的心脏跳动之声。 她既然选择嫁了过来,自然是信他的。 这个道理她不曾开口,祁盛华却是定然明白。 云蓁眉眼温顺,被祁盛华爱怜的搁置在床榻上,头顶的凤冠被祁盛华亲手取下,搁置在一旁。 大红的喜袍铺就在床榻之上,那抹艳色嵌入了祁盛华的眸子,而心底,却早就仅剩下了她的影子。 在泠国的轻凰公主嫁入苌楚联姻不到一个月,修整了将近三四个月的镇南王又开始动作。 兴许是知晓并无后患,镇南王一路高歌,竟是趁着陵兰只是想要打些秋风,还未回醒过来之前,一路高歌,夺下了程丘皇都。 而早已摇摇欲坠的程丘,便在那一刻,终于成了过去。 程丘国破,镇南军棋插上程丘皇都的那一刻,程丘国主在都城城头自缢,而美名满天下的微茉公主却是不知所踪。 陵兰收复了程丘将近三分之一的国土,最为富饶的平福洲与天锦环,便就此收手,好似也没甚与镇南王硬碰硬的意思。 在泠国轻凰公主嫁至苌楚的三个月后,便怀了孩子。 在轻凰公主为苌楚三皇子诞下麟儿后,原本沉寂了许久的镇南王,竟是招摇大旗,自立为王。 程丘至此更名,盛燕。 在众国观望之下泠国新皇竟是保持缄默,竟是对镇南王独立大旗并无二话,人虽未至,却送去了一份礼。 各国更是瞧不懂,泠国新皇到底是在思忖些什么了。 而南唐,在成和亲王扶持下爬上帝位的陈玉王,借由此等时机,有意与泠国联姻。 联姻对象,竟是原先美名满京都的泠国第一美人赵沁绣。 只是可惜,赵沁绣不知所踪,南唐使者只有无功而返。 在轻凰公主与苌楚三皇子祁盛华成亲的第四年,为三皇子诞下第二个麟儿。 苌楚国主便将帝位传给了祁盛华。 封号,晋成。 晋成帝子嗣稀少,仅有两名皇子与两名公主。 但晋成帝对其皇后的一片痴心却是天地可鉴,钟其一生后宫之中,只有皇后一人。 再无第三者插足其中。 晋成帝与其皇后之间的故事被不少人传成话本,津津乐道。 导致这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万分羡慕。 【皇甫珩的番外】罪有应得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轻凰公主为苌楚三皇子诞下麟儿,终是破了苌楚三皇子的孤鸾之命。 苌楚陛下高兴之余大赦天下。 这等喜事自是传的极快。 只是到底,皇甫珩被终身囚于陈景王府,这些消息都被隔离在了府外。 皇甫珩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然天光大亮,腹中的饥饿感将他从睡梦之中唤醒。 皇甫珩目光迷离的瞩目着落满灰尘的床顶,苍白瘦削的手缓缓的向上挪动,直至落于胸膛之上。 他腹中饥饿,他却没有丝毫力气攀爬起来,偌大的房间里头,只有他一人,房间内的那些奢华摆件散发着冷冰冰的光泽,这些东西都刻上了皇家印记。 就算是被人偷了出去,也卖不得。 故而这些东西根本就无人敢动。 因着现下陈景王府落魄,遣散了所有的婢女,从小锦衣玉食的皇甫珩第一次要依靠自己自力更生。 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麻木不仁。 皇甫珩现下已然颇有些酷似于行尸走肉了。 能够苟延残喘到现下,着实是让人心惊。 只是皇甫珩心中清楚现下未曾死,只是,他那个所谓的父皇,不希望他死罢了,只是希望多加折磨他一番罢了。 毕竟,他亲手杀死了,他那位父皇最为疼爱的孩子。 皇甫珩知晓自己现下理当起来寻些吃食,只是,心底的那抹空落,却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目光空洞,不住的回忆着。 自己这一辈子到底得到过些什么。 他不如齐景王那般乃是嫡子,深受信赖,也不如安瑞王,受尽宠爱,更加没有五皇子身后有强势的母族,一切的一切,他身后的母族都会替他考虑周全。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那些人却还不肯放过自己。 十二岁那年,他年少,被人陷害从马匹上摔断了腿。 若非是他提早发觉了他的药被动了手脚,他怕就是当真如他们所愿,成了残废。 他战战兢兢从十二岁开始,便装作一个瘸子。 便是如此,他方才苟延残喘下来。 只是,到底几年潜伏下来,他那位父皇,以看重他的名头,为了制衡五皇子的母族,为自己娶了袁雯,那时他还尚有几分天真,以为父皇到底是看重自己的。 他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虽说不能与那些人相提并论,但到底也有了自己的耳目。 从旁人口中,竟是发觉,自己不能生育。 而便在这般情况之下,袁雯竟是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心中又怎能不恨?只是,他却是万万不可在现下动袁雯的,不论是为了袁家,还是,自己日后的路。 接下来,父皇将他召入皇宫,让他潜入泠国。 皇甫珩不能反抗,也不会。 唯有的几分天真,在顷刻之间被尽数磨灭了个干净。 有着父皇手腕,他自是轻易的,便接近了那位泠国高高在上的女子。 想起先前梦中的场景,皇甫珩的面容不自觉便柔和了一些。 他还记着,他们初见之际,她不过乃是韶华年华,瘦削的肩膀却要扛着一个国家,她年纪虽小,但却是十分警惕的。 让他费尽了心思,用了三年时光,终于是将美人揽入了怀中。 让他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他还记着,她披着凤冠霞帔轻轻将手交付在自己掌心的那一刻,他那颗被万年寒霜冰冻上的心,却是猛地跳动了一下。 偌大个泠国,内里盘根错节,有些地方已然腐朽,他掌控起来也无需废太多力气。 仅仅用了四年罢了。 五年蚕食积累下来,皇甫珩竟是一时之间,接到父皇传递而来的消息之后,他心中竟是浮出几分异样。 只是,便是他再是不舍与犹豫,皇甫珩也知晓,自己此番前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一开始,江山美人,便不是共存的。 他与她,只能一生一死。 那时他存有异心,自然不会将这些年收纳的东西,尽数的交由在父皇的手中。 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 只是,几载夫妻相处下来,他心中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届时若是当真南唐铁蹄踏入泠国国都,按照她性子是绝不会苟活。 一次意外下,他竟是发觉了那位瑾姑姑处存着一种药,可让人忘却前尘,他方才将药收纳入手。 甚至还来不及欣喜。 她竟是有孕在身。 这个消息令他如坠冰窟,浑身上下的一切仿若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对他的背叛,交织于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安枕,他怎能不恨? 他尚且记着,她发觉自己有孕之时,将他的手拉至腹上,那双眸子含着笑,笑意盈盈的瞧着他,低声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的喉口心尖仿若是被谁放了一把火,他下意识的吞咽着,想要减轻那灼热的感觉,但是,却无法办到。 他只能僵硬的勾了勾唇,告诉她,只要是他的,他都喜欢。 当初知晓袁雯的背叛之时,他虽说胸口烦闷,但到底考虑到日后,忍了下来。 只是,他万万不曾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费心费力谋划的这一切,都在这个孩子面前成了笑话。 既然得不到的,他自然是会毁掉个一干二净。 只是,这世上,总归是有这么多不公。 卿凰她回来了。 一步错步步错,他最终还是败在了她的手里。 皇甫珩陡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声,上下唇瓣剧烈的抖动,若是仔细瞧去,便可发觉,那乃是在开口唤卿凰两字。 便在他一动不动躺至床榻,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时。 突如其来的声音,却是陡然之间打破了这房间之内的寂静。 “皇兄。”若有似无的叹息之声,顿了顿。“不知皇兄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皇甫珩抬眸向着来人望去,那是个身形瘦削,容色俊俏的男子,站在床榻边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一年时间,憨厚已然从陈玉王的身上尽数褪走了个干干净净,想来是略作了控制,原本圆圆滚滚的体型变得十分的标准,加上那张俊俏的容色,与床榻上躺着,颇有几分狼狈的皇甫珩略作对比,越发显得人十分精神。 “你来做些什么?”皇甫珩面色冷了下去,原本迷离的眸光刹那之间锋利起来,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身来,却不妨这一起身,却是牵动了一下伤口,导致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陈玉王自然是瞧出了皇甫珩此刻的警惕之色,他摇了摇头,低声叹息了一下,伸手便将皇甫珩搀扶起来。 却不妨皇甫珩径直避开了陈玉王的手掌,警惕的缩着身子瞧着他。 陈玉王静静的瞧着皇甫珩,竟是一时有些出神,他眸光闪烁了片刻,唇角抿了抿。“今儿前来,一来乃是来探望皇兄,二来,也是受人之托,毕竟,皇兄常年待于这陈景王府之中,消息闭塞,也着实令人心疼的紧。” 皇甫珩自然不会相信陈玉王口中的这些鬼话,只是心中对陈玉王带来的消息显得十分的好奇罢了,勉力提了提精神,低声问道。“说。” 陈玉王丝毫不介意皇甫珩现下的态度,只是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封未曾开封的信件,摆在皇甫珩的眼前,眼见皇甫珩的目光在上头流转了一圈后,方才缓缓开口道。“皇弟此番前来,只是想询问皇兄一句,如诗到底乃是何人?” 皇甫珩抬眸瞧了陈玉王一眼,自然明白陈玉王这乃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个消息告诉他也是无妨,他眉梢微微一挑。“泠国左相孤女。” 陈玉王微微一怔,不断的在脑中搜索了一圈,面色微微一顿。“皇兄所言属实?” 只是,陈玉王并未得到回应便罢了,下一秒陈玉王手中的信件便被皇甫珩接在手中,他低眸瞧着信件上头的字迹,眸底闪耀着一丝波澜,他眉头不由紧锁着,迫不及待的拆开信件,摊开瞧了几眼。 难怪,如诗容色才貌都可谓是一绝,原是美名满天下的泠国第一美人。 陈玉王失神之中仿若是想起了些什么,不由抬眸瞧了眼呆滞状态的皇甫珩,漫不经心的低声开口道。 “听闻轻凰公主已然为苌楚三皇子诞下麟儿....”其实陈玉王也着实弄不明白,那位三皇子为何要让自己将这个消息传给皇甫珩。 只是未曾想到,他这话方才说出口,便只听皇甫珩猛咳一声,竟是呕出血来。 殷红的鲜艳,尽数喷溅在了他手中颤颤巍巍的白纸上头。 陈玉王站的近,身上淡蓝色的袍子也沾染上了一些,瞧见皇甫珩竟是如此模样,不由吃了一惊,下意识退开一步。 却只见皇甫珩便是如此,那双眸子也死死钉在手中信件之上。 陈玉王不由心中微微一惊,厉喝道。 “来人啊。” 皇甫珩恍惚之间,好似听到了许多人杂乱的脚步之声,与嘈杂的人声。 只是那些东西,逐渐的离得远了些。 皇甫珩勉力的勾了勾唇角。 卿凰果真还是怨着他的,否则,又怎会送来这样一封信件? 字字诛心便也就罢了,让皇甫珩如此在意的。 不过是上头的那一句,他亲手杀害了他与她之间,最后的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竟真的?是他的吗? 皇甫珩的精神略略有些恍然。 算计谋划了半辈子,最后却是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该是他应得的吧? 只是可惜,他们之间自打一开始就存有一道鸿沟。 皇甫珩突然感觉自己很累,意识不住的开始消散着。 他多么希望,上天也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只是,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他害了那么多的人。 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当真如同卿凰所言乃是自己罪有应得吗? 他恍恍惚惚之间,好似又梦见了她将温热的手交付在他的掌心,亭亭而立,对着自己笑意盈盈的模样。 他以为,自己会这般烟消云散。 但是万万不曾想到,他再次清醒过来时,竟还是冷寂空旷的陈景王府,他的手心里头还紧紧攥着那封信件,上头的血渍已然凝实,有些字已然看不清晰。 外头日光明媚,却越不过窗台,照进他的心。 【双华夫妇的小包子】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缓缓前行的马车前头露出双晃晃荡荡的小短腿,坐在马匹中间,如瓷娃娃般的稚嫩面容上带着难掩的激动,他好奇的左顾右盼。 眼见马车缓缓从街道中间驶过,晶莹剔透的眼珠子不住的在一旁的小摊位上转来转去。 似乎是瞧见了什么,小包子嘟了嘟嘴,双眼一亮,指着前头的那个摊子开口问着旁边坐着的女子。“环儿姑姑。” “那是什么东西?” 环儿坐在小包子身边,瞧着他坐在马车上不甚在意的晃动着那双小短腿,似乎是真对那摊子上的东西感兴趣,半个身子都要倾倒出去了。 环儿眼皮子一跳,心道一声小祖宗,忙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小包子捞在了怀中,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跌了下去。 这要是跌了下去,伤到哪里,那些人还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要知晓这个如玉般的小娃娃不论到哪里都是被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若是尚有伤痛,那还不得连累一大群人? 小包子被环儿眼疾手快的捞回来坐好,只是斜眼瞧了一眼心惊胆战的环儿,不满的嘟了嘟嘴。 下一秒,盈盈泪色好似就要从他的眸底泛滥出来,瞧得环儿一愣一愣的。 “小殿下,你这是怎么了?”眼见这小祖宗一言不合就眼冒泪花,环儿又是吃惊又是心痛,忙一把将小包子捞在怀中,柔声哄道。“小殿下,这是怎么了?跟姑姑说说。” 小包子眼角还挂着泪珠儿,说不出的委屈,指着眼见要过去的摊位,抽抽搭搭的道。“那个,骞儿想要那个。” 眼见小包子摆出一副若是不给买,就要水漫金山的架势,环儿一时也不知到底如何是好,只得将求助的眼神,下意识挪动到一旁的白止面上。 三年下来,原本面容略显稚嫩的白止也褪去了脸容上的婴儿肥,倒是越发俊俏,再加上因着职位变动,他也无需再藏于暗处,相对比于性格沉闷的白契,他倒是显然更加身受姑娘们的喜爱。 只是让人吃惊的乃是,这三年下来,性格沉闷的白契孩子都有了一个,他却是冷寂下来。 身边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这个也着实是怪不得白止。 毕竟守了这么多年的人,到现在都不开窍。 白止恼也恼过,只是这人死都不开窍,他能怎么办? 这般想着,白止瞧着环儿那焦急的模样,心中越发来了气,面容便不自觉的冷了几分。 因着白契初得了个孩子,此行便留在了苌楚中都,白止便一路随行下来。 初时白止还是甚为高兴的,毕竟想着,到底跟心尖尖的人儿能够有个接触,再多了几分机会不是? 毕竟这常年在宫里头,若是再不抓紧机会,白契那个闷葫芦连第二个儿子都造出来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那无良的主子,竟是为了跟公主单独相处,直接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给丢了出来。 原本期待的两人行,中间生生插了一个小包子,他心情能好的到哪里去? 白止只瞧一眼,也知晓自家小殿下又在装模作样了。 偏生这女人就吃这套,白止一想就觉得牙痒痒。 瞅着自家小殿下那跟成了精似得的小眼神里头,似乎还含着几分嘲讽? 这小殿下绝对是对前些日子里头,自己强逼着他早起,便记恨上了自己。 这爹娘乃是妖孽,造出来的,这才多大?就跟成了精似得? 日后大了还得了? 白止心中衡量着若是自己刻意无视过去,这小殿下还不知道要给自己寻多少事情,故而他偏头瞧了那近在咫尺的摊位,咬牙切齿的晃了晃手中的马鞭。 嘭的一声,那正在捏糖人的摊主被这利落的马鞭声下了一跳,惊惶的抬起头,便发觉他原本捏好的几个糖人已经不见了两个,而那被马鞭打出一道痕迹的地方,静静躺着一锭银子。 冷着脸将那糖人塞到环儿手中,白止便偏过头目不斜视的专心驾着马车。 环儿原本也被白止这气场吓了一跳,心中琢磨着,这人也不知又是哪里出了岔子,自打两人初见便常年就是这副德行,仿若是自己欠了他许多钱似得。 自己不过是当初被他吓了一跳,迎面摔了个狗啃泥。 明明是他的错,若非是他神出鬼没的,她如何会惊吓成这副德行? 偏生这人毫无自知之明,还掐着这个,硬生生挤兑了她三年。 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拿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无可奈何。 环儿心中愤愤不平的念叨了两句,在瞧见自家小殿下的目光完全被自己手中的糖人给吸引了过来,她心底一柔,笑眯眯的便要将手中的糖人伸手递到了小包子手中。 只是,还不待小包子眼冒金星的接在手中,便听白止开口道。“皇子妃说了,小包子还在长身体,是万不可吃太多糖的。” 环儿登时转过头,将不满的目光投掷在了白止的面上,只见白止专心致志的控制着马匹,似乎不曾注意到她的目光似得。 这人,真是,若是不能吃,为何又要买? 现下好了,小殿下要,他便买来了,却又说出这么一句。 环儿瞧着手中捏的如此精巧的糖人,眉头不由紧紧锁在了一处,心中甚是纠结。 白止说了这么一句,便丝毫不理会他们两个人了。 只剩下环儿与小包子面面相觑着。 小包子眼巴巴的瞅着环儿手中的糖人。 若是白止说,那话乃是他父亲所言,他还可充耳不闻,只是,白止叔叔说是母妃说的。 小包子虽说年纪小,但是有些事情也知晓,比如惹了父亲无妨,至多是被罚。 若是惹了母妃,那就等同于惹了父亲,那就不是挨一顿罚可落得下的。 只是,就算小包子知晓,但到底不过是个孩童,心中甚是惦念着,目光根本无法从那糖人上头移开。 那小眼神瞅的环儿心脏疼的一抽一抽的,用狠狠的眼神不知剜了一旁的白止多少眼。 白止自然是察觉出了环儿投掷过来的目光,掩饰般轻咳了一声,重复道。“不可多吃。” 环儿心中原本就对白止甚是不满,冷哼一声,而后瞧见小包子的眼神后,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了什么,她斜眼瞅了白止一眼,心道人是变了性?竟如此好说话的吗? 只是到底环儿也未曾想那么多,举着两个糖人,让小包子挑了一个,便笑眯眯的瞧着小包子小心翼翼的将那糖人捏在手中,试探性的添了糖人一口。 而后便瞪大了双眼,如玉般精致的小脸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颜。 看的环儿的小心肝都酥了,下意识的抚了抚小包子鼓鼓囊囊的面容,心道白白嫩嫩的,果然像个包子。 祁盛华与华云蓁的这个儿子名唤祁骞,至于乳名...便叫小包子。 说到底是生产那日,眼见华云蓁为了生下祁骞,疼的死去活来的,吓得祁盛华不轻。 好不容易生了下来,旁人问祁盛华到底起个什么名字,祁盛华一心牵挂在华云蓁的身上,便说是让他父皇亲自赐名。 虽说旁人觉着祁盛华甚是尊重苌楚陛下,方才让陛下赐名,但是只要是知晓祁盛华性子的,都知晓,不过是当时,祁盛华一心都牵挂在华云蓁的身上,只想进去瞧瞧华云蓁的状况,随意应付一下而已。 只是这名字不取,但这总归是要取个乳名的。 被缠烦了的祁盛华眼角瞥见桌案上还端放着早晨华云蓁咬了一口的包子,便随口绉了这么个乳名。 反正不论如何,小包子这个乳名,便陪同着祁骞长大了。 就在环儿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之后,瞅着自己手中的这个糖人,心道。 白止提醒着不能打多吃,还一买买两个做些什么? 瞧着小包子一边舔,一边举在手中看的模样,似乎觉着这个东西甚是新奇的紧。 也难怪小包子如此,毕竟这也算的上是小包子的第一次出行,对这些新奇玩意自然是好奇的紧。 这糖人也不似旁的东西,可存储起来,环儿瞧着手中的糖人出神想着。 这东西别说,还当真好看的紧,这世上有些人的手艺当真是出神入化。 就在环儿思绪乱飞之际,下意识便学着小包子的模样舔了一口,甜腻的感觉滑入喉间,环儿砸吧砸吧了一下嘴巴,这东西到底不过是用来哄孩子的玩意,除了模样好看,着实也没啥出众之处了。 只是,她年幼之时,家里穷困潦倒,若非如此,也不会将她卖入了德怀王府。 那时她家是买不起这个东西的,那时她只能眼馋的瞧着旁人吃着这玩意,现下吃着,却又着实没有什么感觉。 就在环儿胡思乱想之际,只感觉自己端着的那个糖人被人咬了一大口。 咬的地方,还正好是她先前舔过了一口的地方。 环儿怔怔然的瞧着白止将手中那个糖人的头咬断,而后一眨不眨的瞧着她,口中还嚼着那糖,含糊不清的问她。“怎么了?” 环儿反应过来之后,便只觉得一股热浪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浑身上下都被红色渲染,整个人好似刚从蒸笼中爬出来一般,哆嗦着的身子,指着白止,颤抖着声音道。 “你,你。” 白止被她指的有些茫然,眨巴了一下眼睛,口中还在嘎嘣嘎嘣的咬着糖。“我怎么了?” “恬不知耻。”环儿颤抖着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只是现下这处境着实是没法让她钻到何处去,眼见白止还装出这般模样,搜肠刮肚也只寻出这四个字来。 白止终于把口中的糖咽了下去,他唇上染了几分糖色,水光潋滟的,一张一合就好似在勾引谁一般。 他略显茫然的瞧着环儿,似乎十分不明白,环儿到底在说些什么。 环儿险些被他生生气晕过去,可被他那眼神瞅着,只觉得手中捏着的糖人都着实有些不对味了。 先前那股甜腻的感觉刺激着她,她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一时慌张的竟是不知理当如何是好。 就在环儿整个人羞红的快要炸裂之时,白止只是慢悠悠的从环儿的手中接过糖人,眸底泛出的笑意,仿若在一瞬间压抑不住了一般。 口中却还故作茫然道。“这糖人还挺好吃的,你不吃不就给我吃呗?” 这句话堵得环儿哑口无言,只能用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白止。 夹坐在两人中间的小包子专心的瞧着自己手中的糖人,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转了转,撇了撇嘴。 【喜当红娘的小包子】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兴许是环儿的态度太过明显,就算是日常之间比较嗜睡的云蓁都发觉了什么。 眼瞅着白止的眼珠子都快粘在环儿的身上了,环儿却是保持着无视对方的态度。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转眸瞧了眼坐在对面捏着信件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的祁盛华。 祁盛华兴许是注意到了云蓁的目光,下一秒便心有灵犀的抬眸与云蓁对视,勾了勾唇角,顺着云蓁的疑惑望了过去。 祁盛华唇角勾出个颇有深意的笑来,最终却是什么都未曾说,低头专心瞧着手中的信件去了。 云蓁也知晓从祁盛华处也听不出什么来,云蓁琢磨了片刻,眼见坐的端正的小包子捏着糕点不小心沾到唇角。 从怀中抽出绢帕,细心的替小包子擦拭个干净。 在小包子乖巧的仰起头来时,云蓁柔声问道。“环儿姑姑跟白止叔叔是不是又闹腾了?” 小包子似乎微微愣了愣,注意力好似还未曾从手中的糕点中走出来,反应慢了半拍,仔细的想了想。 而后方才奶声奶气的开口道。 “恩。” 也不等云蓁再哄几句,便听小包子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因为白止叔叔不害臊啊。” 端着托盘进来的环儿正好听到这么一句,双眸瞪得老大,身子僵硬的站着,一时竟是不知作何反应。 云蓁似乎觉着环儿这个反应甚是有趣,戏谑的目光在环儿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眼见环儿磕磕巴巴的好似想要解释些什么,方才漫不经心的低声引诱着小包子继续开口道。“怎么?” 只是到底小包子年纪尚小,也不懂环儿姑姑为何僵直站着,只是懵懵懂懂的开口道。“因为白止叔叔抢环儿姑姑的糖糖吃啊。” 这句话仿若是触及到那个点一般,可见的环儿的面庞上逐渐浮出几抹红晕,而后还有加深的模样,在云蓁的瞩目底下,环儿磕磕巴巴的开口道。 “主子。” ...... 白止觉着自己最近甚是无辜的紧,环儿那小丫头躲自己也就算了,先前做得已经够明显了。 让自己觉着她害羞的小模样倒是甚为可爱。 只是不知为何,这时间一长,白止也有些觉出味来,事情好似有些脱离掌控。 环儿那丫头躲自己也就算了,现下都避免跟自己单独相处了。 白止这般想着,便听见马车里头环儿的娇笑与小包子软绵绵的声音。 听到此番,白止越发觉着心头憋屈的紧,面上神色便难看的紧。 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些过火了,惹得环儿生厌了? 这个疑惑伴随了白止许久,直到到了下个驿站,白止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 待到云蓁等人下了马车,白止将马车赶到后院,让人好生喂养着,方才转到前头。 还未走两步,便发觉已然上楼收拾房间的环儿此刻正好推开了窗台,直勾勾的与他撞了个正着。 环儿似乎也未曾想到竟是与白止来了对视,还不待白止反应过来,便又猛地将窗户猛地关上了。 ....这什么意思? 白止感觉胸膛之中的那股子气,好似要将自己闷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一时气急,竟是想直接飞上去,把那扇碍眼的窗户给拆了。 就在白止死死盯着那窗台,琢磨着如何下手之时。 “白止叔叔。”他面前陡然冒出个声音。 白止低头瞧了一眼,发觉小包子正负手而立,那白皙稚嫩的面容皱在一起,似乎想要学着他父亲,努力憋出一股气势来,只是他这个年纪做这样的动作却是显得十分的可爱。 白止低头瞧着小包子,似乎疑惑他为何会走至这后院来? “小包子,你怎么过来了?” 在外头以防意外,祁盛华让他们都唤小包子的乳名,再加上白止他们也着实算是瞧着小包子长大,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祁盛华那个父亲坐的,陪小包子的时间,还不如白止他们。 小包子甚是严肃的瞅着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珠子在眼眶之中乱转,着实没有在他母妃面前那股子安分乖巧的劲儿。 “白止叔叔?” 白止心里头有事,瞅着小包子这模样,也着实未曾放进心里去。 估摸着这么个孩子懂些什么啊,便也就只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心里头着实琢磨着,到底是要如何缓解一下与环儿之间的气氛。 只是,若是白止能开窍,何须要跟环儿僵持这么多年? 故而,白止左思右想,也着实没得到什么好办法,只得在原地转悠了几圈。 白止的动作微微一顿,因为他突然听到小包子神经兮兮的低声道。“白止叔叔,我跟你讲哦,因为母妃与环儿姑姑在说话,不让我听,便让我来寻你了。” 白止不由低头瞧了小包子一眼。 小包子年纪尚小,且十分乖巧,故而就算是云蓁与祁盛华两人之间商量些什么,也着实不会顾及小包子。 皇子妃这是要跟环儿说些什么?才要支开小包子? 白止下意识的抬头瞧了一眼,先前环儿所站的方位。 “小包子可知晓,为何不让小包子听?” 小包子故作深沉的撇了撇嘴,这乃是他父亲的专属动作,在他面上浮出,显得格外的娇憨与可爱,他仔细的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白止心中异动,琢磨着要不要将小包子丢给旁人,他摸上去听一听.... 毕竟,祁盛华几人出行,虽说明面上只带了他跟环儿,但是暗地里的人不知多少,皇子妃既然让小殿下来寻自己,那便表明皇子乃是有事,不可让小包子打扰。 若是自己此刻摸上去听一听,兴许还能听个正着。 “只是,白止叔叔。”小包子疑惑的开口道。“环儿姑姑是不是年纪大了?” 白止浑身上下不由僵了僵,低头瞧着小包子。“什么?” 小包子眨巴着一双通透的大眼睛,瞅着白止。“母妃说,环儿姑姑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能常年跟在母妃身侧。” 小包子这般想着,不免有些难过。“母妃是不是不要环儿姑姑了?” 这句话落在白止心头,仿若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张馅饼似得,将白止砸的晕头转向的,眸底浮出一抹深意,青年面上的笑容越发加深。 听着小包子开口如此说,那便表明,皇子妃也动了心思,要将环儿许配人家了。 环儿乃是皇子妃从泠国带来的丫鬟,乃是跟在皇子妃身侧最为亲近之人,自然是舍不得将环儿嫁的远了些。 皇子妃是显然不会让环儿受委屈的,那就自然是要在皇子身侧挑一个贴心的。 白契已然婚配, 那最好的人选。 白止只觉得这个消息一下扫空了近些日子以来的阴霾,他高兴的弯腰,一把将小包子搂入怀中。 那双眸子熠熠生辉着,任由谁人也看的出来白止的心情甚是不错。 “如果母妃不要环儿姑姑,那小包子干脆将环儿姑姑要到身侧来,专门伺候小包子好了。”小包子若有所思的琢磨了一下,好似觉着这个要求挺不错的。 白止听闻这话,眉梢不由一跳,忙开口岔开小包子的思绪。 “小包子可饿了?需不需要用些东西?” 提及吃食,小包子的那双眼珠子都仿若在一瞬间亮了亮,他忙点了点头,下意识砸吧砸吧了一下嘴,好似将先前那小小的伤感抛之脑后了一般。“要,白止叔叔,我先前瞧见了那人吃的那碗黑乎乎的东西,那个是什么呀?” 白止将小包子搂在怀中,点了一碗黑玉膏,眼瞅着小包子一口一口的吃进肚子里,琢磨着,好不容易才等到皇子妃开口说要放人,若是小包子开口说不满意,不要环儿离开。 按照环儿那个性格,十有八九是舍不得的,那还得了? 白止心中琢磨着,还是觉着要解决现下的问题,他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循循善诱道。 “小包子,你母妃并非不要环儿姑姑了,只是环儿姑姑年岁大了,需要身侧有人陪。” 小包子放下勺子,极为认真的开口道。“小包子可以陪环儿姑姑。” 白止再接再厉的开口道。“你想想,小包子身侧那么多人陪,小包子需要做那么多事情,环儿姑姑不是很寂寞?你想想,若是小包子有事,环儿姑姑身侧有陪,等到小包子身侧无事了,环儿姑姑再出现,这样环儿姑姑不就不寂寞了吗?” 小包子仔细琢磨了许久,方才理解了白止的话,懵懂的点了点头。 白止眼见小包子应了下来,心中大石方才落地,他不由低声叹息了一声,虽说等了这么些年,但这事到临头他竟是有几分心急,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道。“小包子除了听到这些,还有没有听到别的什么?” 小包子仿若是从白止的目光之中察觉出了什么,仔细的想了想,而后郑重的摇了摇头道。 得到这个答案的白止不免有些失望,但到底也没再说些什么,喜滋滋的只等着消息。 果然不出他所料,环儿再次瞧见他后,也不躲他了,只是态度未免有些古怪的紧。 白止还未来的及高兴,便觉着有几分奇怪,便只瞧见环儿几次三番的端着饭菜去与藏于暗处保护的暗卫搭话。 而,这时他方才想起。 接他手的暗卫统领乃是个比他还要小上一些的,跟环儿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苏奇容色算不得太英俊,他自认为,苏奇的容貌至少比不得自己,除了年岁比自己小一些外。 在白止看来,可谓是样样都比不过自己,怎的瞧着环儿对苏奇态度却是那般殷勤? 容色比不过自己英俊,身形比不得自己壮实,就连身手也算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 环儿到底是个什么眼光,竟是瞧上了苏奇? 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主子的默认,苏奇一个暗卫,竟是显露了身形,跟他坐在了一处不说。 白止原本期待的两人行,便成了三人行。 正与环儿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的苏奇恍然之间只感觉背脊一阵发凉,下意识回过头,便瞧见了自家教官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个眼神,苏奇以往常常见得,那乃是白止要揍人之前最为明显的表现。 次日,环儿端着托盘一路逡循过来,却是再也找不到苏奇的下落,正当疑惑,端着托盘便想回转过身子。 便被白止堵了个正着。 环儿未曾想到白止神出鬼没的,便吓了一跳,不由连退数步,面色不善的瞪着白止。“你做些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白止直勾勾的瞅着环儿,俊秀的面容不免有些狰狞。 环儿好似被他这个表情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的托盘也险些脱落,砸了她一脚。 好在白止眼疾手快的托了一下,故而上头的汤罐虽说洒了一些出来,但却并未翻个干净。 嗅到里头传出的香味,白止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托盘。 环儿瞅着他这模样,不由疑惑的开口问道。“你可是饿了?” 白止心情复杂的跟着环儿入了房间,眼见环儿将鸡汤呈出来,送至他手边,白止低头瞧了一眼。 那小兔崽子艳福不浅啊,每天就喝这个? 环儿瞧着白止那变化莫测的神色,着实觉着白止这些日子里头着实不正常的紧,琢磨着这汤不喝着实也是浪费不是? 她便开口道。“你喝不喝?” 白止抬头便对上环儿嗔怒的眼神,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这小丫头对那小子就温柔备至的,端汤送药的。到自己这里,就成了这样。 瞧着白止那面上神色就似便脸谱似得,她不由撇了撇嘴,伸手就去拿那碗,只是碗刚拿起来,便被白止捏住了手腕。 环儿疑惑的抬头问道。“作甚?” 白止缓缓抬起头,那眸底神色怎么说呢?十分的复杂,他低声开口道。 “你可是喜欢苏奇?” 环儿被这句话骇的不轻,手中的碗一时没拿稳,咚的一声砸在了桌面上,环儿嘴角抽了抽。 “你莫不是失了智?瞎说什么?” 眼见环儿眼中的震惊不似作假,白止犹豫着低声开口道。“不是苏奇,那皇子妃想要将你许配给谁?” 环儿似乎不曾想到白止竟是开口说出这么一句,她双眸陡然瞪大了一圈,而后反应过来一般,浓烈的红色从她的脖颈一直冲上她的脑门,她整个人红透了。 “你,你在说些什么?” 白止又瞧见环儿羞成这样,心里头却着实没有上次那般的好心情了,他眸光黯淡了下去。 “皇子妃说你年岁不小了。”白止顿了顿,心中已然认定小包子开口的乃是真的了。 却不料想环儿听见这话,面上神色陡然一变,心中原本就对白止存有几分怒意,眼见白止竟是还如此评价自己,她咬牙一把抓过红木托盘作势要打,瞪着白止。“你说谁老?” 似乎不曾想到环儿的注意点在这里,白止微微一怔,眼见环儿气势汹汹的举着红木托盘,他根本来不及解释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只是未曾想到,那托盘在距离他一手的地方停了下来。 白止疑惑的抬头,发觉环儿的目光落在他露出来,那小半截青紫的手腕上。 在白止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环儿一把将他的袖子挽了上去,发觉白止手腕上小臂上都多少带着些青紫痕迹。 毕竟跟在云蓁身侧这么多年了,不会医术,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 环儿吃惊的瞧了白止一眼,便下意识的取过房内的药,给白止上起药来。 白止低头瞧着环儿小心的给自己上药,瞧着她洁白细嫩的耳朵,一时竟是有些入迷。 “这是怎么弄伤的?” 替白止上好了药,环儿冷着脸,眸子里头有着毫不掩饰的疑惑。 这一路走来,甚是太平,白止这是跟谁打成这副模样? 白止却是从里头分辨出了一丝的紧张之意,他眸底不由溢出一抹兴奋,低声道。“你可是在意我?” 环儿微微一怔,白止便只瞧见那白嫩的耳垂晕红了一片,红的好似能滴出血来一般,她好似被白止提醒了些什么一般,磕磕巴巴的缩了缩手,下意识就要站起身子。 白止就算是情商再低,也知晓环儿娇羞成这副模样是为了些什么。 想着今日都这副模样了,还管那么许多? 白止一把伸手将环儿抓到近前,强迫着环儿瞧着自己。 环儿原本想要避开,只是想着白止手臂上的伤,一时犹豫之间,便被白止抓在了手中,强迫着去瞧白止那张面孔。 不得不说,白止这张面容的杀伤力不小,环儿瞧着,面上也不由浮出了一层粉色。 只是顾虑着白止身上的伤,环儿也不敢太过用力,只是推搡了白止片刻。 “放开我。” 眼见环儿躲闪的模样,白止乘热打铁道。“我先前听闻皇子妃说你年岁不小后,甚为开怀。” 不等环儿发作,白止便意味深长的开口道。“我年岁也不小了,毕竟等了你三年了,若是再等下去,白契那个闷木头,怕是连老二都生出来了。” 环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骇的不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瞧着白止。 “你等了我三年?” 白止却容不得她躲闪,只是开口极为认真道。“是。” 白止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若非是你不开窍,我现下又怎会还是个孤家寡人?” 环儿面上艳色好似又加深了几分,这下是彻底不知应当如何是好了,脑子里头一片空白,目光只能直勾勾的盯着白止。 话既然挑开了,白止只有再接再厉了,非要问出个答案不可。 否则,这到手的鸭子要是飞了,白止非得疯了不可。 毕竟这小丫头瞧来呆愣愣的,今日冒出个苏奇,后天冒出个张奇,他可消受不起。“你可愿嫁于我为妻。” 环儿犹豫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垂下眸子,避开了白止的视线。 在白止瞩目之下,环儿垂下眸子,头越来越低,缓缓的靠在了白止的胸膛上。 虽说明言,白止却只感觉自己那颗原本吊着的小心脏终于是落在了地面上,欣喜若狂的便要将环儿抱起。 环儿惊呼一声,被白止抱起转了一圈,放下,连忙瞧了一眼,白止手臂上的伤口,迟疑着开口问道。 “你这伤口不痛吗?” 白止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转了转,而后摇了摇头道。“无妨。” “这是何人打的?竟是下如此狠手?” 白止心道:他只是伤了手,苏奇那小子的脸可肿的跟个包子似的,这些日子应该不敢出来作妖了。 他又一想,不由在心中冷哼了几声,方才解了气,暗道那小子还有几分分寸,还手只伤了他的手臂,若非如此,他可不会如此便轻饶他。 苏奇心道:我他丫的招谁惹谁了? 明明是皇子妃让人给他们补身子,怎么白止就揪着自己打? 环儿心中美滋滋:公主当真是料事如神,白止这孩子还当真对自己存着几分心思? 她以往怎么没瞧出来? 以往白止那般欺负自己,自己以后可要好生欺负回来! 小包子心道:母妃不知为何要自己去寻白止叔叔说这些?真是奇怪。 哎呀不管了,明天中午要吃些什么? 华云蓁:深藏功与名。 祁盛华:???我就跑了个龙套? 【许华的番外】 - 凰途之帝女谋 - 半颗桃 华云修埋首于桌案前,揉了揉甚是酸涩的眼眶。 “皇上,还是略作休息一阵吧。”贴身伺候的小旗子,接过手,替华云修按压着穴道,柔声凑到华云修耳畔低语道。 华云修轻轻应了一声,身子斜倚在靠背上。 听着华云修这漫不经心的应答之声,小旗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再加劝导几句。 却不妨外头却是快步走进一个太监,与小旗子对视了一眼,经过了华云修的默许之后,方才凑近了一些,低声道。 “皇上,礼部尚书求见。” 听闻此话,华云修的额角抽了抽,睁开眼,目光在桌案上的奏折上过了一圈,方才面无表情的低声道。“让他进来罢。” 那太监忙领命下去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几位老臣恭敬的请安声。 “微臣参加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听着这异口同声的声音,华云修摆了摆手,让小旗子退到一旁,坐正了身子,低声道。“众位爱琴平身便是,何须如此多礼?” 华云修的目光一个个扫过那些老臣的面容,只觉得一阵头痛,心知肚明这些老臣联袂求见,到底所谓何事。 只是这些日子听得多了,就算是秉性再好的人,也难免生了几分不满来。 华云修揉了揉酸痛的额角,根本不给众位老臣开口的机会。“近些日子国事繁忙,朕着实是抽不开身子,不知众位爱卿有何高见?” 礼部尚书被这话堵了一句,不由小心翼翼的抬头。 发觉桌案后的青年面容冷寂,眼睑下头有着鲜明的青色,想来这些日子果真是不曾睡个安稳。 只是到底此事迫在眉睫,但皇上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过去,礼部尚书着实无法,方才与一众同僚同来了,非是要个答案不可。 “皇上近些日子以来,忧国忧民,微臣确是不该在此刻前来惊扰圣驾。”礼部尚书斯条慢理的开口道。“只是到底,后宫空虚,子嗣乃是国之根本。” “还望皇上郑重才是。” 眼见这些老臣根本不顾自己的意愿,华云修的眉心不由跳了跳,强自忍下了些许脾气,直勾勾的盯着底下跪着的几位老臣。 只是这些老臣想来是这些日子下来失了耐心,却是不管不顾那么许多了。“皇上三思啊。” 其实这个浅显的道理,华云修如何不懂? 若非是子嗣浅薄,原本这个位置,也轮不上他来坐。 若非是子嗣浅薄,泠国也不会摇摇欲坠成这副模样,仅是修建便已然耗费了他诸多的心力。 只是,华云修却并非是滥情之人,因着从小未曾得庇护,在宅子里头见多了那些肮脏的明争暗斗。 着实是让他觉得甚是心焦。 想起日后自己的后院里头有一大群女人明争暗斗的,华云修仅是想想便觉着甚是头疼。 偏生这些老臣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于他。 前两年,他尚可以替华桑守孝,不宜大动干戈的选秀。 可现下三年孝期已过,他现下可谓是无力推脱了。 可瞧着眼前这些人,仿若是自己不答应,他们便一跪不起般。 华云修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只能勉力笑道。“诸位爱卿之言不无道理。” 华云修顿了顿,方才开口道。“现下国政繁忙,朕着实无心于此。” 可今儿这些糊弄人得话,却是不起作用的。 这一时之间,御书房内,竟是僵持在了一处,各不相让。 御书房外,那躬身在外头候着的太监低声恭敬的问道。 “相爷不进去么?” 三年时光,许子明的身形越发挺拔,五官轮廓硬朗了许多,兴许是三年的历练下来,将他的气质尽数突兀出来,倒是显得十分俊俏,与三年之前的那个人,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他负手站立于外阁,瞧了那凑上来说话的太监一眼,轻轻抬了抬手。 那太监便退了下去,不敢做声了。 若是让云蓁与许子明打上个照面,怕是不会将此人与以前那个没头没脑,纵街拦马的浪荡公子混作一谈。 自打许文晖在南唐出事之后,原本便开了窍的许子明便越发刻苦。 短短几年时间便宛若便了个人似得。 一年之前,华云修一排众议,竟是硬生生的将许子明提拔到了左相之位。 要知晓许子明先前那些荒唐事迹,还残留在众人的脑海之中,华云修这一举措着实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到底,许子明身后有许家支持,又再加上华云修的看重。 旁人就算是有异议,也被华云修忽略过去。 只是好在,许子明天资聪颖再加上性格谨慎,一年下来倒是让人寻不到错处。 处于众矢之的中,许子明无功无过,可谓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却是着实拿他无法。 虽说明面上乃是左相,但到底除去了许家一脉,根本无法服众。 底下的那些老臣都有了自己的派系,而新晋的臣子又与他身份差之太多,难免心有芥蒂。 许子明也不着急,只是一直缄默着,做好自己该做的。 毕竟,他年岁尚小,资历尚浅,只能一步步慢慢来了。 其实,他处于如何尴尬的位置,从这些老臣直接越过自己,直接入了御书房,逼迫着华云修开宫选秀便可瞧出来了。 只是,此事,正如那尚书所言,乃是国家大事。 就算是许子明的身后站了许家,许子明不论是为了华云修的意愿,还是自己的私心,若是没有个道理,选秀之事,不过是板上钉钉之事罢了。 现下是老臣逼迫,华云修就算是今日不答应。 许子明转过身子,心中低叹一声。 他们会想尽法子,让华云修答应的。 虽说华云修无母,德怀亲王也约束不到华云修身上,但到底,那位长寿的太皇太后尚在的啊。 思及此,许子明自然是没了进去的心思。 按照他现下的身份进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因着许家背景,那些老臣不敢对他做些什么,但,也不会理会他的意愿。 许子明辗转之间回了家,草草的用过了晚膳之后,照常去瞧了一眼许老太爷。 许老太爷到底是年轻的时候身子硬朗,就算是心伤成那副模样,都照常挺了过来。 只是,按照他的身子骨,却也只能在院子里头走动走动了。 许子明搀扶着许老太爷在院子里头走动了片刻,而后在离去之前,听见了许老太爷拍付着他的手臂,低声的开口道。 “子明,你乃是个聪慧的孩子,我也不求你开枝散叶,只是,切莫再要执迷不悟了啊。” 许子明微微一怔,直到眼睁睁的瞧着许老太爷进了房,也未曾反应过来许老太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执迷不悟? 这么多年下来,许子明自认自己并未表露出什么异样,也未曾对某一样东西表露出异样的执着,若是有的话。 那便是。 许子明以为自己甚是坚强的,却不妨许老太爷的这句话仿若是触及到了他心脏的深处。 什么是执迷不悟? 这泠国之人都知晓,许家小公子乃是个断袖,他这么多年来的独善其身也有了理由。 因为他是个断袖啊,孤家寡人着实是正常。 故而,许老太爷方才不曾强求他开枝散叶。 只是,现下,连他最后的一丝妄想都要切除个干净了么? 许子明突然觉着有些茫然。 他一个人行走于大街上,四周都是喧闹的人群,天际的暖阳不知何时堙没了踪迹,各家各户燃上灯火,明明灭灭的光折射在许子明的身上,让他的背影,显得愈发的寂寥与无助。 他该去何处? 他在街上转了几个时辰后,后知后觉的发觉四周的人群未免是太多了。 他的目光在那些摊位上各式各样的花灯上过了一圈。 方才茫然的眨了眨眼。 原来今日是上元节? 也不知是着了什么迷,许子明捏着笔,斟酌着的在上头落下浅浅的几个印记。 蹲在小河畔放花灯的,基本上都是姑娘家家,他一个男子自是引起了无数人的瞩目。 许子明却恍若未觉,他只是将手中的那盏莲花灯放置了水中,只是片刻之后,又被他眼疾手快的捞了起来,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块布,若是仔细瞧去,便能知晓,那好似不知从哪件衣袍上撕下来的袍角。 许子明却甚是郑重的,绑在了那荷花灯上。 而后将那荷花灯放了出去。 许子明面无表情的瞧着那荷花灯远去。 脑中却是来回轮转着许老太爷的那句话。 切莫执迷不悟。 恩,莫要执迷不悟了。 许子明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便想要站起身来,却不妨因着蹲久了,他的脚竟是有些发麻,他一个踉跄,险些没有形象的坐倒在地上,好在身后被人托了一把。 许子明飞快的站稳后,蹙了蹙眉头,他不太喜欢被旁人触碰。 毕竟人家乃是好意,许子明想了想,郑重的回转身子便想要去道谢。 只是,这不过一刹那的功夫,身后却是不见了踪迹。 只有不远处对着他指指点点,行着注目礼的众多姑娘,触及到他的目光,而后齐齐低头。 许子明有些茫然的扫视了身后的人群,竟是找不到先前那个好心扶着他的人了。 就在许子明疑惑的站起身之时,却是发觉,脚边不知何时放了一盏莲花灯。 与他先前的那一盏几乎一模一样。 已经点燃了,上头好似还提上了几个字。 而许子明在瞧见上头的字迹后,瞳孔震荡,端着手中的莲花灯,便开始四处搜寻那人的踪迹。 只是人海茫茫,要寻一个人,到底是不容易。 许子明端着那盏莲花灯,也不知走了多久。 他只是感觉到,走了很久很久一般,久到他几乎是要放弃了。 兜兜转转的,许子明不知怎地,还是绕回了先前的地方。 既然是有缘无分,那么,他便不强求了。 许子明面上浮出一抹苦笑,走到自己先前的位置,瞧着手中的莲花灯,将其送入水中,没入那些莲花灯中。 只是站起来的那一刻,许子明觉着脑子发昏。 这次,没人搀扶于他了。 他安静的从地上站起,拍去身上的泥尘。 只是未曾想到,抬头的那一个瞬间,许子明却瞧见了不远处的那座拱桥上头静静立着的一名男子。 男子手中捧着一盏莲花灯,便在许子明瞧清楚男子面容的那一刻,那盏莲花灯,灭了。 仅剩下许子明与男子遥遥对视着。 而那盏莲花灯上尚且绑着一块袍角。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