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陷阱 1939年冬。上海。 夜色如魅。 日军特高课办公楼附近。一蓬冬青树下隐藏着一个黑影。此人身穿夜行衣，戴着面罩，两只眼睛如寒星一般闪亮。只见他机警地瞅准哨兵换岗的间隙，双手抓住下水管道，蹬蹬蹬，眨眼间，便如一阵风飘然潜入二楼保密室。 显然保密室的窗门有人故意没上插销！ 四周静到落针可闻。 零下四摄氏度的气温，黑衣人的额间竟然沁出点点汗珠。漆黑的保密室里，能听到他咚咚咚的心跳。 黑衣人娴熟地打开保险箱......几分钟后，一份绝密文件被翻拍成胶卷。黑衣人一得手，立马跳出窗外，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此时，日军宪兵队队长山田正峻坐在办公室里，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山田君，鱼儿上钩。” 山田正峻的脸上浮起一丝阴笑，命令道：“传令行动一组、二组，准备出发。” 电话那边答道：“嗨！” 站在山田正峻身边的日语翻译林峰一脸媚笑道：“山田将军果真是诸葛亮再世啊。” “林峰君，你坐我的车，我们一起去看一出好戏！” 今晚这场“好戏”，林峰事先没有半点消息。但从刚才那个电话，他能揣摩出一点信息，那就是狡猾的山田正峻抛下了诱饵，而且贪吃的鱼儿上钩了！ 林峰从墙上摘下武士刀，恭敬地递到山田正峻的手里。他跟随山田正峻已近一年，知道这家伙有一个习惯，但凡出征，必须带上这把武士刀。据山田自己说，这把武士刀是日本天皇所赐，传到他的手上已经有两百年。武士刀刀鞘是坚韧的皮革所制，刀身仍然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黑衣人黄杰，军统上海站第八行动组杀手，匆忙坐上一辆黑色轿车，直奔黄浦江边的三号码头而去。 一小时后。三号码头。 小金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候。看见黄杰和司机刘迪安全返回，他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黄兄，你们总算回来了。王组长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黄杰不满地瞪了那人一眼，骂道：“小金，你紧张个啥？老子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个叫小金的家伙被批，心里不爽，却不敢发作。黄杰的身手他很清楚。无论是枪法，还是拳脚，那都是第八组最厉害的角色。今晚他从特高课保密室窃得情报，就象到自家菜园子走了一回，更是让人高看，立功受奖是免不了的。 王斌从黄杰手里接过胶卷，转手交给谍报员柯诗文，说道：“这是一份日军针对我华南地区的作战计划，你马上发给重庆。” 说罢，王斌亲自给黄杰递过来一杯热水，说道：“黄兄，你立大功了。我一定向戴老板请示，为你请功！奖金两百大洋，军衔提升一级，怎样？” 黄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嘴里说了一句“岂敢”，端过杯子一咕噜把杯中水喝完，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 谍报员柯诗文刚发完电报，小金失魂落魄地冲进来，喊道：“王组长，我们被包围了！外面全是警察和日军宪兵队的人。” 大祸说来就来！ 王斌脸色变得阴郁发青。三号码头聚集了军统上海区第八行动组八名队员，再加谍报员柯诗文，组长王斌，一共十人！ 巨大的危险气息笼罩过来，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黄杰更是满脸懵逼：“这、这怎么可能？一路上我并没有发现尾巴！” 要说敌人是黄杰引来的，王斌也不相信。黄杰是一名爱国青年，他自从三年前加入军统，执行了十四次重大任务，无一失手。然而，这种时候，哪还有时间想这些？ “小柯，你快点销毁所有有价值的资料，炸毁电台。其他人，两人一组，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突围！能跑一个是一个。兄弟们，我们为党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枪声像爆炒豆似的骤响。林峰坐在山田正峻的车里，隔着车窗，看见三号码头周围火光四起，爆炸声此起彼伏，心里乱作一团麻。这时，他已经知道，今晚抓捕的人员是军统。 山田正峻是个酒鬼。他把专门从日本运来的清酒装在行军壶里，像喝水似的，一口一口地小啜着。看得出来，他很兴奋！ “林峰君，今晚这场面怎样？” 山田正峻啜饮着清酒，绿豆般的小眼露出一丝阴险而兴奋的光芒。 林峰讨好地献媚道：“山田君，我们只要把这些军统都铲除干净，上海这片天空才会晴朗。” “不，应该说把所有抗日分子都消灭干净，中国这块土地，才会成为大日本帝国的土地！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大日本帝国的天皇，一定会成为这块土地的统治者！” 说话间，枪声渐渐稀疏。 小野浅二小队长跑过来喊道：“报告将军，战斗已经结束。组长王斌被活捉，除了一人跳江逃跑，其他人员全部被击毙。但是......王斌腹部、胸部均已中枪，怕撑不了多久。” 山田正峻脸色一沉，向小野浅二吼道：“够了！赶快把他送到陆军总医院，记住，我要活的！” 日军陆军总医院。急救室。 陷入昏迷状态的王斌已插上呼吸管，戴上氧气罩。一场关系军统上海站命运的生死大抢救正式上演。不过，林峰看得出来，山田正峻很焦躁！要是没留活口，今晚这个行动，怎么算得上完美？ 事发突然，林峰有些措手不及。 作为翻译，林峰就是山田正峻的嘴巴和耳朵。而今晚这个行动，山田正峻事先没有透露半个字，这让林峰闻出了一丝危险气息。 急救室的门吱的一声打开，佐惠子摘下口罩，先向林峰点了一下头，然后转向山田正峻说道：“山田队长，病人体内的子弹已经取出，但生死难料，还需要在重症室观察一段时间。” “小野，你负责安排好安保。记住，不得有任何差错。否则军法处置！” 山田正峻向小野浅二下达了命令，便带着林峰扬长而去。佐惠子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回到专属于自己的休息室。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佐惠子的电话响了，是林峰。 “佐惠子小姐，今天是你二十五岁生日。你没忘记吧？” 从大学一年级开始，林峰一直陪伴着佐惠子过生日。今天距离她的生日还有大半个月呢。林峰应该不会记错啊。 “林峰君，你想请我吃饭，就别找借口嘛。行，时间、地点，你来定！” 电话里传来林峰爽朗的笑声：“还是佐惠子小姐聪明。今天中午，醉仙楼酒家，不见不散。” 窗外的天色已开始发白。佐惠子觉得自己的确很累，很需要休息，答应了林峰的约会，她倒头便睡。 这个世界，大约只有她知道，林峰这么着急要见自己，绝对不是吃餐饭那么简单。难道说那个处于垂死边缘的王斌，是林峰的人？ 不对啊。从山田正竣那里得到的消息，王斌是军统上海站第八行动组组长！那么。林峰又为什么那么急着想见自己呢？ 第2章 醉仙楼 黄杰把三颗手榴弹捆在一起制成集束炸弹，向靠江边的人群扔去。借助手榴弹爆炸后的硝烟，他如一阵平地刮起的旋风，倏然窜了出去，直接跳进冰冷刺骨的黄浦江。 眨眼间，黄杰便被江水吞没。但他仍然能清晰地听到子弹追逐的噗噗声。 醉仙楼。密室。 代号“酒徒”的曹雄飞听完黄杰的叙述，陷入了沉默。黄杰刚刚窃得情报，便遭到宪兵队的围剿，情报的真实性便值得怀疑。还有，究竟是谁出卖了第八行动组，至今没有任何头绪。 曹雄飞阴沉地问道：“还有谁逃出来了？” 黄杰痛苦地摇着头。原先说好了突围后在杨柳坡集中。他等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天色放亮，连个鬼影也没等着。 曹雄飞轻叹一口气，说道：“第八行动组的情况，我会向戴老板汇报。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呆着。还有，你去特高课入室盗窃情报的任务，消息从何而来？” “王斌下的命令。至于他的消息从哪里来，我并不知情。不该知道的事，不能问。这条纪律你懂。” 曹雄飞安顿好黄杰，来到酒楼后院，跑堂的伙计小杜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便向二楼走去。 二楼靠右第一个包厢，门楣上写着“莲花”两个字。林峰提前半小时坐进来，等的就是“酒徒”。 听完林峰的介绍，曹雄飞惊愕得不行：“这么说来，山田正峻开始怀疑你了？” 林峰含蓄地笑道：“那倒未必。再说，我们林家在上海的势力，你是清楚的。我爸可是上海商会副会长。山田正峻要想动我，他一定会有所顾忌。现在我倒真的担心王斌他会开口说话。要知道，你们军统里面的硬骨头并不多。” “你们”两个字说得特别重，曹雄飞脸上一热。自从李士群建立汪伪特工组织76号，军统大批特工被捕。被捕的人员多数又成了叛徒。军统的人改门换庭，就像换一份工作一样简单，哪有什么信仰可言。 看出曹雄飞的窘迫，林峰不再说带刺的话，而是问起报酬来：“曹老板，今天的消息，值多少钱？” “林少爷，你也知道，身逢乱世，我这酒店的生意不好做啊。上面的经费又给得少——” “别和我说没用的。你也知道，我们林家除了有点钱，名声可不太好。老样子，一条黄鱼，怎样？” 曹雄飞从口袋里摸出两根金条，沉声道：“外加一条人命。王斌绝对不能开口说话！” 林峰心里格登一下，暗暗骂道：军统这些人，够狠！ 手里捏着两根金条，林峰的眉宇间也现出狠戾之色：“曹老板，我有话在先。麻烦你转告你的上级，你们再怎么狠，也不能对我的家人下手。要不然，我会让你们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别以为这几根金条很值钱，我还没怎么放在眼里。懂吗？还有，你们军统的人我只认酒徒，其他人若是知情，别怪我翻脸！” “明白。”曹雄飞向门外高声吼道：“小杜，给林翻译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不一会，包厢里飘溢着阵阵清纯的茶香。 佐惠子身披一件红色氅毛大衣，戴着灰白呢子鸭舌帽，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差点和曹雄飞撞个满怀。 “哟荷，原来林翻译官等的是大美女！” 看着曹雄飞点头哈腰地远去，佐惠子眉毛轻挑，露出一丝不满。林峰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很厌恶曹雄飞的“媚相”。 佐惠子正色道：“说吧，叫我出来，什么事？” 林峰递过来两根金条，轻声说道：“有人想要王斌的命。这是报酬。” 佐惠子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满脸媚相的曹老板，背景显然不简单。她有些惊讶地问：“他是军统的？” 林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佐惠子把两条金条推了回去，正色道：“我没你那么爱钱，也没你那么缺钱。事情我办了，钱你留着自己用。够意思吧？” “还是惠子小姐理解我。嘻嘻，来，我请你喝茶。” 佐惠子在大学时就和林峰一起加入了日本共产党。后来林峰回国，选择在山田正峻手下当一名翻译官，也是她一手操办。 “惠子，这次行动，山田正峻对我封锁了一切消息，而是请我去看了一场热闹。这让我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还有，就是军统的人，有没有在特高课或宪兵队当卧底，我怀疑这个人已经暴露。他不是叛变，就是被山田正峻反利用。这次军统第八行动组全军覆灭，我估计原因就在这里。” 佐惠子道：“我舅舅生性多疑，在家里绝不谈工作。要想从他嘴里套点情报，比登天还难。” “不急，慢慢来。” 林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显得有些风轻云淡。两个人聊起当年在早稻田大学读书的情形，仿佛又回到轻松愉快的学生时代。 林峰回到宪兵队办公室，还没坐定，就被山田正峻叫了出去。这家伙阴沉着脸，什么也不说，而是直接带着林峰向监狱走去。 宪兵队的监狱围墙高筑，围墙墙头还增加了一米五高的高压电网。前后左右四个方向设有观察岗哨。持枪岗哨看见山田正峻和林峰进来，立刻敬礼。 咣当——沉重的铁门打开。院子中央的木桩上绑着一个人。 准确地讲，那是一个女人！ 林峰认识她，特高课保密室的保密员秋山直子。 “山田队长，您这是？” 山田正峻得意地笑道：“林翻译，你没想到吧？特高课的内鬼竟然是她！这真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耻辱！秋山直子，真名李秀英。重庆人。她不但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还把真正的秋山直子给杀了。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真正的秋山直子大难不死！” 随着山田正峻对空拍了两掌，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一名身穿和服的女人，年龄大约二十七八岁。从长相上看，两者真有些相像。 真正的秋山直子颈脖处一道暗红的刀疤，如一条红色蚯蚓趴在上面。秋山直子从山田正峻手里接过武士刀，如狰狞的厉鬼一步步走向李秀英。 遍体鳞伤的李秀英傲视着秋山直子，冷笑道：“臭—婊—子，麻烦你下手狠点，别像我一样心慈手软！” 第3章 孔夫子书店 一道刀光闪过，噗，李秀英的人头掉在林峰脚下。那根木柱子上，李秀英的身躯还在汩汩地冒着血。 距离太近，林峰的脸上溅满了鲜血，让他有一种温湿的感觉。山田正峻阴冷地看向林峰，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因为那张俊朗的脸上全是鲜血。 山田正峻愣了一下，从口袋掏出雪白的手帕递给林峰，哈哈大笑道：“老同学，你的心理素质真的太好啦。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林峰微微欠身，谦恭地说道：“山田君过奖了。其实我很怕。我只是被吓傻了。” 山田正峻被林峰有趣的回答，逗得又是一阵大笑。 李秀英的眼睛有着太多的不甘和不屈。林峰走过去，伸手往她的眼皮上轻轻一按，眼皮合上。 秋山直子把武士刀往李秀英的身躯上擦拭干净，恭敬地递还给山田正峻。 刀入鞘后，山田正峻奇怪地问道：“林峰君，直子小姐杀的可是你们中国人，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峰坚定地回答：“山田队长，林峰愿意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而万死不辞！希望您不要把我当外人！” “好，很好！”山田正峻奸笑道：“直子小姐，你去牢房里提五名犯人出来，让林峰练练手！” “是！” 几分钟后，五名遍体鳞伤、蓬头垢面的犯人，被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押着走出牢房。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异常刺耳。他们关在黑暗里的时间太长，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等他们看清柱子上的身躯和地上的人头，便什么都明白了：生命已走到尽头。 刷——武士刀再次出鞘。 不过，这次山田正峻把刀递给了林峰！ 林峰双手握着刀，浑身禁不住激烈地颤抖着，更是不敢下手。其中一名犯人见状，不由哈哈大笑着骂道：“狗汉奸，一看你就是孬种。来啊，给老子来狠点。老子到了阴曹地府还得感谢你！” 秋山直子看见林峰的怂样，又看看山田正峻，知道他是想考验林峰，便用日语说道：“山田队长，林峰只不过是个翻译，一个没用的书生，哪里敢杀人？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欠妥？” “直子小姐，闭嘴！” 山田正峻不满地吼道。 “山田君，别说杀人，我连鸡都没杀过。” 林峰哭丧似的，握着刀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声音也变了调。山田正峻突然翻脸道：“林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这五个人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你的手里！” 话音刚落，却见林峰掏出腰间的王八盒子，“啊——”地怪叫一声。他手猛扣扳机，眼睛紧闭，砰！砰！砰！......子弹纷飞，一口气打完一个弹匣。秋山直子快速地按动照相机，记录下这“精彩”的一幕。 二十发子弹被打光。又是近距离射击。按理说，五个鲜活的生命，应该被打成马蜂窝才对。咣当一声，林峰手里的武士刀和手枪都掉在地下，他自顾自地跑到围墙边狂呕起来。不一会，林峰又变成一个大花脸，眼泪糊得他不成人样。 山田正峻却如地狱里的魔鬼，笑得更加疯狂。笑完，山田正峻抽出手枪，一枪一个，弹无虚发。阳光照射下，血花绽放得无比绚丽。 回到办公室，林峰拉开窗帘，看见街对面的“孔夫子书店”大门打开，一套崭新的《资治通鉴》整齐地摆放在玻璃柜上。那是李进泽要求见面的信号。 林峰把望远镜放回抽屉，洗了一个热水脸，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佯装轻松地走出宪兵队大门，踱步来到孔夫子书店。 李进泽把林峰引进内室，焦急地问道：“昨晚黄浦江边三号码头发生枪战，究竟是怎么回事？” “军统的一个卧底被暴露了。第八行动组全军覆灭。” 林峰简单介绍了一下事情发生经过，特别汇报了一下山田正峻让他杀人的事。 “他让我杀的可是中国人。二十发子弹全部打在自己人身上，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李进泽看得出来，林峰刚刚哭过，眼睛有些红肿，便劝慰道：“这是山田想试探你。要我说，你应该把子弹全都射进他们的身体。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你见过哪个进入宪兵队大牢的抗日分子，能活着出来？他们要么变成死人，要么变成叛徒。这五个人都是好汉，可惜我们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们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算了，你也别瞎打探，暴露了自己得不偿失。记住，就算你和山田是同学，就算付出了五条人命的代价，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你。你的任务是打入敌人内部，并且把地位巩固。你和他们比的是智慧，而不是武力。绝对不能莽撞行事。” “明白。” 李进泽要求见面，主要是部置一项任务。日方正在制定一个绝密的“杉”计划。这个绝密计划的具体内容，只有东京高层的几个人知晓。保密级别越高，情报价值越大。 这让林峰很犯难，日方保密级别如此之高，相信山田正峻这样的军官也不一定知晓。 “这件事急不得，慢慢来。还有那个被捕的王斌，你千万别冒然出手。说不定山田正峻正在张网以待。” 李进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佐惠子已经答应了自己下杀手。自己又得了曹雄飞两根金条。王斌必死无疑。万一山田正峻用了阴招，把自己和佐惠子都给套进去......李进泽的提醒，无疑给林峰绷紧一根弦。他赶紧把这件事向李进泽汇报了。 李进泽沉思几秒钟，说道：“军统的人，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你悄然卖一些无用的情报给他们，换取他们对家人的保护，在道理上还说得过去。但总是弊大于利。特别是那个曹雄飞，戴笠最信任的人之一。你想想，他们对自己人都可以杀，何况你这样一个汉奸家庭？我看与其冒险换取安全，不如自己增加安保力量，或者想办法加入军统。” 林峰苦笑道：“加入军统？这个我不干。我信奉的是共产主义。再说，军统名声不好，我不想被后人指着脊梁骨骂。” “林峰同志，如果组织上的工作需要呢？” “......” “干我们这行的，心中只有民族和大义，早就没有小我了。我认识很多同志，他们都牺牲了，但我连他们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因为他们用的是假名，或者代号。比如你，在上海党组织内部，真正知道你身份的只有我一个人。要是哪天我也牺牲了，你要不要为党的事业奋斗？你还是不是一名党员？” “好了，李书记，您别说了。这道理我懂。反正自从举起右手宣誓那天起，我就是党的人，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说完，林峰从口袋掏出两根金条，笑道：“李书记，这是我本月的党费。” “这？哪来的？” “放心。这是曹雄飞的封口费。您就放心大胆地用吧。赚钱和杀人都不是我的强项。我们的队伍里高手如云。我的贵人是佐惠子，那个日本姑娘，日军特高课课长岗村大佐的亲外甥女。” “呵呵，行，真有你的！不但偷情报，还偷日本姑娘。你比谁都牛！” 第四章 新任务 从书店出来，林峰手里拿着一本《三国演义》精装版，慢悠悠地回到宪兵队，屁股还没坐热，电话响了。听声音是小野浅二。 “林峰君，山田队长让你到医院来！” 啪答。电话挂了，由不得他有任何想法。王斌活了，还是死了？林峰不由忐忑起来。他心急火燎地骑着一辆军用三轮摩托车，风驰电挚地赶到医院，看到医院住院部值守的宪兵还是那么寥寥几个，紧悬的心稍有放松。 病房里。 山田正峻正在焦急地等待。王斌醒了！ 插上呼吸机的王斌睁开眼睛，看见身穿军装的山田，还有几个士兵，又重新闭上眼睛。这个细节，当然逃不过山田的贼眼。 佐惠子手里托着托盘，托盘里有两支药水，一红一白。她看见林峰心急火燎地走进来，向林峰使来一个眼神。 “山田队长，这个病人要害部位中枪，受不起大刺激。我以一个医生的名义要求你，一定要等他病情稳定，才可以审讯。” 山田正峻阴阴地说道：“惠子小姐，等他病情稳定，他的同伴早就逃得一干二净，还有什么审讯价值？麻烦你先给他打一针强心针，再打一针美国最先进的致幻药剂。让他在迷幻中开口！时间，我需要时间！” “山田君，对于一个处于生死边缘的病人，你用这种办法，我不能保证病人是否还能存活。如果他死了——” “够了，执行命令！” “是——” 佐惠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山田正峻一意孤行，王斌要是死了，责任可以撇得很干净。 一针大剂量的强心针打下去，王斌果然变得异常清醒！只见他睁大眼睛，对山田正峻怒目而视，表现出一名军人的凛然正气。 山田正峻面无表情地说道：“王先生，我知道你在军统的地位，第八行动组组长。你们费尽心思安插在我们内部的特工李秀英，代号小蜜蜂，她已经变成鬼了。如果你配合我们，说不定你可以继续活下去。” “小鬼子，你别做梦！我是不会卖国求荣的。” 但凡被捕之人，多数人叛变并非心甘情愿。山田正峻也不计较，向佐惠子呶呶嘴。佐惠子举起针筒，把那支红色的药水注射进王斌体内，王斌浑身抽搐，眼神变得越来越迷离。 山田正峻正想趴在王斌的耳边，以巫师般的语言循循善诱，意外发生了——王斌的嘴里流出了鲜血！ 王斌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王斌像得了狂犬病似的，在病床上抓狂了几分钟，然后便直挺挺地死在病床上。呼吸机的皮管散落一地。 这个结果不是山田正峻想要的，也不是林峰想要的。 而王斌的确死了。一个字也没说。他的脸上甚至在死前还露出一丝怪异而胜利的微笑。或许他的大脑还有那么一丝清醒，他赢了！ 山田正峻猛然拔出手枪，对王斌的尸体一阵狂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然后扬长而去。 林峰向佐惠子看了一眼，也走了。病房里一派狼籍。 下雪了。 阴郁的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或许老天注定了这不是个平凡的冬天。 林峰怎么也没想到，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竟然在军统内部悄然进行。 曹雄飞热了一壶烧酒，炒了一盘青椒炒肉，一盘麻辣豆腐，一碟花生米，亲自送到密室。 黄杰一个鲤鱼打挺，端坐在坑台上，笑道：“曹副组长，你这是要送我上路，还是要犒劳我？” “现在，你应该叫我组长。”曹雄飞阴郁地说道：“这是为了祭奠我们第八行动组死去的九名弟兄。他们都死了，我们还活着，活着就要战斗！” “王斌也牺牲了？” “他牺牲得很英勇。他受了重伤后，在日本人的医院里咬舌自尽。来，我们喝了这杯酒，为死去的弟兄，也为我们自己！” 曹雄飞猛然抓起一只玻璃杯，一大杯白酒往自己的胃里灌去，火辣辣的。这让黄杰确信，他安全了。第八行动组的灭顶之灾，上峰并没有把帐算在自己头上。事情的起因，竟然是李秀英的意外暴露。 从曹雄飞的嘴里得知，戴笠已决定重建第八行动组，很快就会有人员补充进来。黄杰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养足精气神，等待下一场战斗。 原以为这种日子，应该比坐牢还痛苦。没想到任务说来就来。 曹雄飞说，上峰已来电，下一步的任务是刺杀大汉奸林镜华。 黄杰不禁愕然：“林镜华？那个鸿华毛纺厂的老板？他除了培养一个当汉奸的翻译官，还有一个狗屁不通的警察局局长，好像自己并没干什么坏事啊。” 曹雄飞艰难地点点头：“就这一点，杀他的理由已经很充分了。而且，我们的任务是执行。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除了服从，我们还能做什么？你以为我愿意？” 别的不说，单是从林峰这里购买情报，已让曹雄飞少走很多弯路。比如李秀英的消息，还有王斌的死讯，都是林峰提供的。要不然，就算他再厉害，那也是两眼一抹黑。凭什么向重庆邀功？ 虽然喝了几杯酒，黄杰并不糊涂，不解地问道：“搞刺杀，那是我的事情，你只要下命令就行了，叹什么气？” 曹雄飞不敢把自己和林峰之间的交易说白，便绕着弯子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既完成了上级的任务，又不让林家觉得这件事是我们军统干的？” “这个，我看可以找青帮的人干。无非多出点钱。” 曹雄飞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否决道：“绝对不行。你要知道，76号的副主任李士群和青帮的人交往甚笃，他手下的行动总队队长吴四宝，就是青帮头子季云卿的骨干。也许我们这边还没行动，就已被人家装着套子等着。那是在找死。” 黄杰早年行走于江湖，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得多。曹雄飞相信他有办法，便什么也不说，直直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第五章 汉奸 深夜十点半。 林峰十分疲惫地回到家里，林镜华正坐在客厅里等着。老头子身穿皮大袱，端着一支长长的烟筒，已经抽了一个时辰的旱烟。客厅里乌烟瘴气，到处都是烟味。 “爸，您还没休息？” “这年头，天天都有枪声，叫我一个老头子又怎么睡得着。告诉我，昨晚你是不是去三号码头了？” “爸，您一个生意人，别管政治上的事情。” “哼！”林镜华不满地瞪了林峰一眼，怒其不争地喝道：“峰儿，你是个读书人。给日本人当个翻译，动动嘴皮子谋个职业，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千万不要犯下血债。血债要用血来还。我们林家从福建漳洲搬到上海已半个多世纪，只有你们兄弟二人，我可输不起。” “峰儿明白。” 嘭——大门被推开，林楠一头撞进来，满身酒气，脚下漂浮。看见林镜华和林峰正闲聊，他停住上楼的脚步，问道：“都快子夜了，你们还没休息？” “楠儿，你过来一下。” 林楠是大哥，林峰是老二。林氏两兄弟，一个是警察局长，一个是宪兵队的日语翻译。他们在普通人眼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而对于林镜华而言，又都是心头之痛。 “爸，什么事？” “昨晚半夜三号码头的事，你们参与了吗？” “爸，你问这个干嘛？这些可都是军事机密！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放肆！” 林镜华举起烟筒，向林楠头上砸去。 猝不及防！噗的一声闷响，林楠额头起了个大包。他竟然习惯性地把手伸向了腰间。这个掏枪动作激怒了林峰。 只见身形一晃，眨眼间，手枪就到了林峰手里。林峰娴熟地打开保险，一字一句地吼道：“林楠，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当汉奸当到连亲生老子都不认，信不信我一枪蹦了你？” 林楠没想到一向斯文的弟弟还有如此敏捷的身手，更没想到林峰会这样说话，不由哈哈大笑道：“林峰，你说得好啊。汉奸，他妈的我们都是汉奸！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上午，你在宪兵队的大牢里一口气杀掉五名共党要犯。这些可都是山田队长亲口告诉我的。今天晚上我和他在一起吃饭，他还说你太书生气，打光了一个弹匣，被血溅了一脸，呕吐了老半天！今天的《申报》还进行了公开报道。你要不要看一看？” 林楠从屁股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头版头条，林峰闭着眼睛开枪，还一只手捂着耳朵。子弹的火光喷射出来，被美编用特殊记号标记着。有了这张报纸，林峰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讲不清其中的原委。 林镜华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林峰，竟然会向中国人开枪。林峰的确开了枪，但杀那些人的真正凶手是山田正峻。这件事，连李进泽那关都过去了，林楠却把他心头的伤疤给硬生生地撕裂。 “峰儿，难道楠儿说的都是真的？” 林峰脸上一阵发烧。报纸上的图片很大，清晰无比。还怎么狡辩？林峰两腿一软，跪倒在林镜华面前。 “爸，我对不起您老，也对不起那五名死去的犯人。当时山田队长只是说他们是重犯。再说，山田是想考验我，我是开了枪，但我故意装着害怕，把子弹都打向了虚空。后来，那五个犯人，被山田队长一枪一个，全都杀了。” “滚！你们都给我滚！难怪社会上传言，我们林家全是汉奸。看来我们林家要大祸临头了！” 有图为证。林镜华气得浑身发抖！两个儿子都成为铁杆汉奸，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抗日除奸组织，都不会放过他们。 山田正峻这一招，直接把林峰逼上绝路。要不是林楠把报纸带回家，林峰还被蒙在鼓里。 “楠儿，你也过来，跪下！我罚你们兄弟俩跪通宵！没有我发话，谁也不能起来。要不然，我们的父子关系一刀两断！” 林镜华怒向林楠。林楠极不情愿地跪下双膝，脸上有诸多不服。 “老爷，您这是何苦呢？” 保姆梅姨从房间里走出来，轻言细语地劝道：“他们都是您的亲生儿子，他们所做的事，也是被逼无奈呀。人在房檐下，哪有不低头？” “梅姨，你别宠着他们。要不然，连你一起赶出家门！” 梅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想当初，她从东北逃荒来到上海，世道太乱，连讨饭都没人施舍，硬是饿晕在林家大院的门前。要不是林镜华出手相救，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老爷，您老也是花甲之年，别气坏了身体。” 梅姨神情复杂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言语。林镜华刚站起来，想去二楼的卧室，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一头栽倒在地。 “老爷——” “爸——” 现场乱作一团。不一会，林楠和林峰兄弟俩开着车，发疯似地向一家教会医院飞驶而去。 闸北的一幢古老而低矮的民房。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黄杰。另一个年轻人身穿紧身中山装，浓眉剑目，浑身精干无比。一看就是武林人。 “师弟，自打峨眉山一别，已是五载有余。为兄拜托你的事情，还望你考虑一下。再说，你已还俗，早已不是道门中人。要是还去考虑那些迂腐的师训，实在不妥。” 此人道号玄真子，俗名张少侠。早年和黄杰一起在峨眉山道观练功习武。为了谋生，张少侠在闸北开了一家张氏诊所，专治跌打损伤，被黄杰“碰巧”遇上了。 张少侠面色沉静地回道：“师兄，想当初上山习武，我们的目的就是强身健体，而不是真刀真枪地杀人。再说，我来上海，是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姐姐。可惜的是，我几乎把这座城市翻了个遍，用光了所有的盘缠，也没有找到她。你叫我去杀人，我真的没兴趣。” 黄杰拿出一张《申报》，指着上面印着林峰开枪杀人的照片，怒道：“这位开枪的人，就是林家二公子，在日军宪兵队当翻译。林镜华还有一个儿子，在闸北当警察局长，叫林楠。据说也是坏事干尽。这样的汉奸大家庭，难道不该杀吗？你看到那五具尸体了吗？那可都是咱们中国人！要是你的亲人被枪杀，你还能这样镇静吗？！” 一连串的质问，张少侠无言以对。 沉默良久，张少侠内心有所松动，迟疑道：“师兄，这件事太大，你容我想想，行吗？” “这是我们组织给你的报酬。十根金条，买林镜华的人头。先给五根。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 “组织？什么组织？” “军统。” 黄杰掏出五根金条，放在桌面上。张少侠把金条推了回去，正色道：“师兄，你了解我。我不是杀手，也不为钱而杀人。” “为了民族大义，你必须干！再说，你已经知道我是军统的人。按照我们的规矩，你要么选择死，要么选择合作，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吧。杀汉奸是为国除害，有什么不好？” “师兄，别逼我。” “不是我逼你，而是你的觉悟太低。你要是多关心一下这个国家，也许你就不会和我说这样的话了。还有，你把你姐姐的照片给我，我可以发动整个上海地区的朋友帮忙寻找。记住，一根筷子易折断，十根筷子抱成团。组织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三天后，我再来找你。” 黄杰拿着张小洁的照片走了。张少侠的内心掀起惊天巨浪。 第六章 张少侠被抓 雪终于停了。 一大早，张少侠在后院练了几路拳，浑身便热乎起来。咸菜下稀饭，外加两个肉包子，算得上一顿精美的早餐。毕竟这年头，食能裹腹已算得上是好日子。 上午八点。诊所准时开门。 张少侠看见一个人形象猥琐的男人带着十几个上海小瘪三，从街道东头挨家挨户地串门。 准确地讲，有点像官府的人在执法。 不一会，那帮人便来到张少侠的诊所。为首的猥琐男镶着一颗大金牙，手指头戴着几粒金灿灿的戒指，腰间挎着短枪，耀武扬威的样子。 大金牙问：“你这诊所什么时候开张的？” 张少侠答道：“小店开张大约二十来天，还不到一个月。” 大金牙又问：“你为什么不去登个记，备个案什么的？” 张少侠不解地问道：“你们这是——官府的？” 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窜到前头，怒道：“我们是青帮的，但凡来我们地盘开店做生意，每个店铺按月收费，一块大洋。” 青帮的臭名声，张少侠早有所闻。今天看见这些歪瓜裂枣，一个个长得不像个人样，他一个人能把这十几人全都撩倒，打得他们不认识爹娘。 艺高人胆大。被人敲榨，张少侠心里自然不爽。 “你们这是要收保护费？” “正是！由于你没有主动拜山头，按规矩，第一次收五块大洋。以示惩戒。以后按月收取。” 单是这一条街，大大小小的店铺有数百家。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不甘！ 张少侠的内心很不甘！ 你丫并不代表官府，只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竟然也敢收老子的钱？还有没有王法？ 大金牙看出张少侠的不满，不露声色地问道：“你是没钱，还是不想给？” 张少侠眉毛一动，面无表情地回道：“我没钱，也不想给。” “砸！” 大金牙一声令下，十几个打手便撸起袖子，摔板凳，打玻璃，砸药柜。乒乒乓乓，乱作一团。一时间，小小的诊所碎片满地，一片狼籍。 张少侠顿时懵了，就凭这些人，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但张少侠仍然不露声色，双手抱拳问：“敢问这位爷尊姓大名？” 大金牙掏出腰间地短枪，怒道：“老子叫张彪，怎么滴，想动粗？看看是你的手脚快，还是老子的子弹快？” 其他人的手里，要么持枪，要么持刀，最不济的也有木棍在手。 张少侠冷笑道：“张彪，我不知道你在青帮是跑龙套的，还是扫地抹桌子的。反正今天要是不照价陪偿，你们一个个都得爬着出去。” “赔偿？” “哈哈哈——” 几秒钟后，那帮小瘪三便笑不出来了。只见张少侠身形一晃，便把张彪制于胯下，手枪也到了他手里。张彪右手被反剪，整个身子夹在张少侠胯下，丝毫不得动荡，还发出阵阵痛苦的尖叫，那情形好不尴尬。 “彪哥——” “你们别过来，要不然老子扳折他的手臂！” 有几个蠢蠢欲动者，面部表情僵硬，脚跨出半步，便再也不敢前进。张彪的痛苦表情说明，他的手臂已扭到快要折断的临界点。 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文静的民间郎中，身手如此了得。眨眼间，他不但制服了张彪，还把他手指上的金戒指全部摘走。 那些金戒指，赔偿诊所的损失绰绰有余。 双方僵持了一会，张少侠飞起一脚，踢在张彪的屁股上，大喝一声“滚”！这家伙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飞出数米开外。一身臭皮囊哪经得起如此折腾？张彪在众人的搀扶下狼狈地落荒而逃。 隔壁一家卖豆腐的王师傅目睹混战全过程，内心不由暗暗叫爽。毕竟在上海滩这样的地方，敢教训青帮的人是不多的。王师傅满脸忧戚地劝道：“张医生，你闯祸了。这帮青帮弟子，不但本身势力强大，还和76号的行动总队队长吴四宝是拜把子兄弟。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快点逃命吧。” 一个小时后。 张彪鼻青脸肿地出现在吴四宝面前，吴四宝正在擦枪。一支手枪的零配件被他拆卸得七零八落，散落在桌子上。眨眼间，又被他重新组装。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玩枪玩到这水平，也算得上高手了。 吴四宝举枪做了个瞄准动作，然后眯缝着眼瞧了张彪小半天，怪异地问道：“老弟，你这是干什么？遇到哪路高人了？你的枪呢？难道是烧火棍？” “吴大哥，哦，吴大队长，你要为我报仇啊。听说那家伙是峨嵋山下来的，功夫十分了得。我和弟兄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一个月一块大洋的保护费，他不肯交，还把兄弟我打了一顿。” 呸！ 吴四宝一口痰吐到张彪脸上，没好气地骂道：“老子的脸都让你们这群脓疱给丢尽了！扣他一个抗日分子的帽子，活人也会变死人，还怕他不听话？收不到保护费，老子喝西北风去？！” “传令下去，行动队集合，去抓地下党！” 短短两分钟，76号特工总部院子里聚集了两个小队二十多号特工，一个个全幅武装，腰间清一式的二十响王八盒子，还有五六个人手里有冲锋枪、日制手雷等。 张少侠到底还是一个明白人。他来不及清理现场，匆忙拾捡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便提着手提箱准备逃之夭夭。 然而，一切都晚了！ 一辆墨绿色大型卡车嘎地停在诊所门前，从车上跳下一群身穿便衣、杀气腾腾的精壮男子。张少侠的出逃之路被堵，已是无处可逃。 不远处，黄杰戴着瓜皮帽，拉着一辆黄包车，目睹了眼前这一切。眼下这情形，就算他出手相救，那也是送死的节奏，毫无胜算可言。 吴四宝挥了挥手枪，大喝一声：“把这个共党分子拿下！” 二十几支枪对准张少侠。要论单打独斗，没有一人可以胜过张少侠。但他们根本不给他打斗的机会。 其中一人上前，咔嚓，冰冷的手铐戴在张少侠手腕上。紧接着，又在张少侠的臀部重重地来了一脚。 “走吧。跟我们走一趟，老子让你尝尝大牢的滋味！” 黄杰眼睁睁地看见张少侠被抓上车，重重地叹了口气，便消失在狭窄的小巷尽头。 第7章 岗村的微笑 林峰拉上窗帘，拿出柜子里的望远镜，看见孔夫子书店的玻璃橱窗上又摆了一套《资治通鉴》。 几分钟后，林峰梳好中分头，一路哼着小曲来到书店。李进泽向他投来一个眼神。不一会，两人就从后门到了密室。 “杜鹃传来消息，前天76号特工总部抓了一名嫌疑人，说是中共地下党。奇怪的是，这个人被打得半死，却只承认自己是峨嵋山下来的还俗道士，来上海的目的是找他失散多年的姐姐。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这个自称是还俗道士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如果真是自己人，我们应该尽快采取应对措施。” 林峰愣神问道：“杜鹃？” “不该问的别问。” 林峰不由脸上一阵发烧。好奇心害死猫。“八卦”可是特工的大忌。 但林峰还是禁不住说出自己的担心：“万一这人不是地下党，我们冒着可能暴露的危险去救他，值吗？” 李进泽愠怒道：“据杜鹃同志的汇报看，此人就算不是地下党，也是一个很有血性的中国人。他是因为拒绝向青帮交保护费，被吴四宝当作地下党抓起来的。这种人只要稍加引导，一定会是非常坚定的抗日分子。他叫张少侠，事发前在闸北开了一家诊所，专治跌打损伤，是一位精通医、武、道的奇才。这样的人才莫名其妙地被七十六号给整死了，实在是太可惜。” “等等，你刚才说张少侠会治跌打损伤？” “杜鹃说的。应该错不了。” 林峰一听乐了。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昨天和佐惠子在一起，他意外得知特高课岗村课长因前些年骑马摔伤，每逢刮风下雨，天气变化，右手腕旧伤就会疼痛难忍，小小的骨伤已成为岗村的一处隐疾。 要是张少侠能治好岗村的骨伤...... 回到宪兵队，林峰开着一辆墨绿色三轮摩托车，来到极斯菲尔路76号，直接找到副主任李士群，说明来意。 李士群不由面露难色：“林翻译，手下人办案，我一般是不干预的。那个张少侠的事，我也是略有所闻。听说把他打得不成人样，他死不肯承认自己是共产党。这样的人，我看更像共产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除非——” 都是当狗的，何必狗咬狗呢？ 林峰阴阴一笑：“除非岗村亲自要求放人？” “哦，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点小事，我怎么敢麻烦岗村课长呢？我的意思是，除非宪兵队或者特高课来条子，或者有人保释。这样，兄弟我也好做嘛。” 俗话说，打狗看主面。林峰就是日本人面前的一条走狗，李士群的捧子也不敢轻易举起。只是涉及到案子，他想把责任撇清。再说，吴四宝游走于青帮和76号之间，利用行动总队队长的职务之便，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 明眼人一看便知，吴四宝是在公报私恨。而李士群却在装糊涂。 半个小时后，林峰亲自出面替张少侠办好保释手续。张少侠看见林峰，愣住了。这不是黄杰要他杀的汉奸吗？ 张少侠走出76号特工总部的大牢，门外有一辆军用吉普车等在那。佐惠子当司机，汽车连火都没熄。 虽为道观中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点道理张少侠当然明白。 张少侠问：“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林峰文质彬彬，看上去更像个文化人。当他向张少侠说明来意时，张少侠懵了，要自己给日本人看病？ 林峰见张少侠不乐意，不由暗自犯难。像他这样一个世外高人，自己还真没有说服他的经验。好在事先准备工作做得足，知道张少侠还有心愿未了，那就是他那个失散多年的姐姐，可能还流落在上海的某个角落。 滚滚红尘，何是安身处？ 林峰决定单刀直入：“张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日军宪兵队的日语翻译林峰。我还有个日本名：小林觉。这位女士是我女朋友佐惠子小姐。我们救你，的确是有求于你。希望您能帮助佐惠子小姐的舅舅治好手腕骨伤科的隐疾。当然，我也可以用人格向您保证，我会尽力帮你找回你的姐姐。” 张少侠沉默了。短短两天，他像坐过山车，天上地下，转得有些头晕。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看也不像十恶不敕的汉奸，黄杰和他的组织，不仅要除了他，还要除了他的家人。 相由心生。张少侠判断，林峰不像坏人。佐惠子直接把车开到闸北，在小诊所门口停下来。店门仍然敞开着，地上的碎片已被隔壁老王清理干净。 张少侠突然回来，而且还坐着小车回来。老王不由满脸懵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峰和佐惠子坐在车上等了一会，张少侠背着药箱出门了。沉甸甸的药箱里，装满道观祖传的跌打损伤药膏、药丸等。老王这才明白，张医生这是要出门看病！ 张少侠已被打得遍体鳞伤，额头、脸上都是皮鞭留下的伤痕。他就这样子去见岗村？佐惠子疑惑地向林峰投来一瞥，林峰迟疑数秒，挥挥手，说道：“走吧。别让岗村课长等久了。” 日军特高科岗哨林立。站岗的士兵手里端着三八大盖，刺刀出鞘，摆出一幅随时要杀人的架势。张少侠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内心免不了紧张。 通过三道岗哨，他们终于来到岗村课长的办公室。 岗村来上海已好些年，而且，他对中国古代博大精深的文化颇有研究。当林峰说起李士群的手下“误抓”了张少侠，还把他当成地下党打得个半死，岗村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要不然，林峰也别想那么轻松地从76号捞人。 岗村整个身子埋在办公桌上处理公务，看见客人来了，便热情地绕过办公桌，向张少侠伸出手来，用汉语说道：“张先生，您辛苦了！” 张少侠还误以为日本人都是讲日语的。而且日本军人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之辈。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是一个面色和蔼的中年人。 虽然他的身上也散发出一层浓烈的杀气，但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却是十分友好！ 岗村的微笑很亲切，很和蔼！ 第8章神医 岗村的态度，让张少侠有些受宠若惊。事情的变化，完全他的出乎意料。 “坐吧。张先生，惠子，你去泡一杯茶，要杭州的龙井。” 张少侠站在原地，不敢坐下沙发。岗村客气地指了指沙发，再次示意他坐。张少侠还是不敢坐，而是痴痴呆呆地说道：“我身上太脏，怕把您的沙发弄脏。” 岗村这才注意到，张少侠身上的衣服已是条分缕析。他被皮鞭抽打得皮开肉绽，伤口还是新鲜的。经张少侠一提醒，岗村把怒火全都烧到李士群身上，立刻一个电话打给李士群，把他骂得狗血喷头。 幼稚的张少侠当然不知道这是做戏。凭岗村的阴险和凶狠，一个区区中国百姓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看得出来，张少侠竟然感动了！这让林峰内心生出多少悲哀：这货该不会又是一个汉奸的角色？ “长官，我们开始治病吧。” 张少侠检查了一下岗村的右手腕，无须岗村开口，便将他的病情娓娓道来：“此乃旧伤。由于受伤后没做好伤口处理，导致骨关节错位和受损。每逢刮风下雨，天气变化，受伤处就会疼痛。唉——错过治疗的最佳时期，很难根治。” 见张少侠面露难色，岗村以为，这隐疾怕是要伴随自己一生了。要不然，大日本帝国又不缺医生。 他问道：“先生，这伤——真治不好了？” 张少侠又摇头否认道：“这倒未必。把旧伤复位，再用我峨嵋祖传药膏敷之，两周内必然痊愈。只是您要吃点苦头。” 岗村一听乐道：“那还不动手啊？快点！” 张少侠额头不由沁出一丝冷汗来：“小辈不敢！” 佐惠子看出张少侠的窘迫，也在一旁催促道：“张先生，我舅对人很好的，你不用怕。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 岗村也在一旁自嘲道：“看来我特高课在外界的名声真臭啊。连张先生这样的世外高人都有恐惧症。来吧，别怕！” 岗村伸出他的手臂。 “那——我就动手了？” 张少侠抓住岗村的手腕，轻轻一个推拿，叭答，再反方向一个推拿，又听得一声脆响，然后长吁一口气，道：“可以了！” 整个过程，岗村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痛苦！这感觉，比平时旧疾发作不知轻了多少倍。 岗村难以置信地问道：“就好了？” “好了。这是我的祖传药膏，每天一贴，敷之。连续用药两周，便可痊愈。” 接着，岗村又要求张少侠帮忙把脉。张少侠检查出他有长期的神经衰弱，被失眠症困扰多年。还有肠胃功能紊乱等方面的毛病。他开了一个中药药方，轻松地说道：“这些疾病，多数是长期情绪波动剧烈造成，喝几幅中药调理一下，您就会很快康复。当然，如果想见效快，还可以运用针炙、推拿等医术。” 张少侠从药箱里拿出一盒银针，又开始为岗村针炙。细细长长的针，看得林峰头皮发麻。那么长的针扎在人身体上，不出血才怪呢。事实上，岗村只感觉一点蚊虫叮咬的痛感。张少侠的医术，连外科医生佐惠子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医生，你真了不起！佐惠子，我办公室右侧抽屉，有已经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今天破个例，给张先生一张。” 但岗村吩咐完，突色脸色一沉，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厉声道：“张医生，以后我如有需要，我会让人过来找你。但强调一点，特别通行证只供你本人使用。如果用来对付我们大日本帝国，那是要杀头的，懂吗？” “嗯。小辈明白。” 张少侠看上去很年轻，只不过二十出头，却学得如此精湛的医术，连岗村也不得不刮目相看。要知道，想让岗村破例发给特别通行证，那是比登天还难。 特别通行证，不但在上海市各大出入口关卡畅通无阻，连进特高课、宪兵队这样的军情单位，也如入家门。岗村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佐惠子是外科医生。开刀、截肢等手术，是她的拿手好戏。张少侠的意外出现，让她见识到东方传统文化的神奇。 林峰和佐惠子把张少侠送回诊所，林峰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答应有机会一定协助张少侠寻找失散多年的姐姐。林峰一走，黄杰像变戏法似的，从诊所后门进来。 黄杰的手里握着一把左轮手枪，这让张少侠吓出一身冷汗。这货要是在诊所把林峰给干了，自己怕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师兄，你怎么来了？” 黄杰冷笑道：“你被抓走了，又被林峰和那个女人送回来，我都在附近。玄真子，你也投靠日本人了？当汉奸的下场，你知道吗？” 张少侠听得如坠五里云雾，道：“没有啊。师兄你说什么胡话？” 想起自己兜里还有一张岗村亲自签发的特别通行证，张少侠不由吓出一身冷汗。这个“师兄”多年不见，已成为军统组织一名闻名遐尔的职业杀手。要是让他知道内幕，自己就算有十条命也保不住。 黄杰不冷不热地说道：“玄真子，你给我记住了，日本人和我们有仇。他们是闯进我们家园的强盗。对付强盗的最好办法，那就是拿起猎枪，把他们赶出去，或者杀掉！我不知道你和日本人有什么交易，但我绝不允许你卖国求荣。” “师兄误会了。” 张少侠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自己获救纯属意外，比中百万元大奖的概率还要低。黄杰做梦也不敢相信，张少侠竟然凭着自己精湛的医术逃过一劫。 黄杰的脸色变得异常冷酷：“他们怎么知道你会医术？” 张少侠指了指门外的招牌，示意黄杰看清楚了。专治跌打损伤，骨伤科的世外高人啊。黄杰不禁笑道：“没想到，你那三脚猫功夫，竟然还得到了日本鬼子的青睐。想当年，我的本事可是甩你几条街。” 张少侠见黄杰的杀意已消，不由抚着后脑勺傻傻地笑道：“师兄不能用老眼光看我啊。古人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再说，峨嵋一别五年，师父把压箱底的东西都传给我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第9章 躲过刺杀 孔夫子书店。密室。 “你说什么？岗村对张少侠这么好？还发给他特别通行证？” 李进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林峰那状态，不像是开玩笑。要是张少侠能自由出入特高课，这意味着什么？ 李进泽问：“这个张少侠的软肋在哪？” 林峰答：“他有个姐姐叫张小洁，两年前从东北逃亡到上海，至今杳无音讯。他来上海，是想找人。结果盘缠用完了，没办法活下去，这才开了一家骨伤科诊所。” “想办法让张少侠成为咱们的人。他是个人才。你和佐惠子都认识他，还救了他的命，有机会接触他。” “嗯。” “还有，醉仙楼暂时不要去了。从军统传来消息，曹雄飞已成为第八行动组组长，他们最近的新任务是要处死你们全家。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峰被李进泽吓出一身冷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想起父亲还躺在圣玛丽亚医院，他拔腿就要离开。刚转身，就听见李进泽问：“去哪？” “医院啊。我家老头子在圣玛丽亚医院住院。” “你现在才想起，是不是太晚了？放心吧，你家老头子的安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林峰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李进泽不但掌控着一个庞大的谍报网，手上还有行动队？而如此重要的人物，竟然就日军宪兵队的鼻子底下！ 他要是暴露，抓他不需要五分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从书店出来，林峰还是禁不住往圣玛丽亚医院赶。到了住院部，走廊空空荡荡，并没有想象中的警卫人员，连个陌生面孔也没有。难道李进泽所说皆虚？ 不会啊。他不是这种人！ 当林峰再仔细观察时，发现走廊左侧有一个戴着头巾打扫卫生的阿姨。右侧尽头有一个身穿病服、头上缠着纱布、柱着拐杖的年轻人。病房里，服侍林镜华的是梅姨。 林峰不由怒火燃烧，不快地问道：“梅姨，保镖呢？怎么一个保镖都没有？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梅姨不解地问道：“这里是教会医院。很安全的。陈海和李锐都被老爷给支走了，他嫌烦，让他们下楼抽烟去了。” 扯蛋，纯粹是扯蛋！林峰真想骂人。 林镜华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身体看上去很虚弱。林峰关切地问：“爸，您好些了吗？” “托你们两个儿子的福，阎王爷他说我的苦还没受尽，不肯收我。让我活在这个世界继续看你们丢人现眼。” “爸，瞧你说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 林镜华把头撇向一边，懒得理会林峰。他两个“有出息”的儿子都成了铁杆汉奸，手里都沾有中国人的鲜血，当老爹的脸上还有什么光彩？ “保镖是我赶走的。你不要怪他们。我这个样子，还不如死了好。要是有人来杀我，那就让他们来，免得我自己下不了手。你——滚！” “爸——” 林峰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自己的身份，不要说这点委屈，哪怕是严刑拷打，那也是不能说的。 “病人家属，请让一下，我要给病人打针。”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走了进来。男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两个灯泡般明亮的眼睛。林峰自觉地退让一边，看医生往针筒里抽药水。 不过，他那动作有些生疏，特别是手，有些微微发抖。而且，这男医生的身材却有些似曾相识！ “医生，你等等！” 林峰的手摸向腰间，面色不善地问道：“你打的是什么药水？” “……” 医生似乎没听到林峰的问话，手指头一抖，手上的针筒竟然掉到地上。“叭”的一声，针筒翻滚。林峰明白了，这是杀手，一个十分憋脚的杀手！ 林峰猛然拔出手枪，但保险还没来得及打开，“医生”突然一个旋风腿，踢飞了林峰的手枪。让他没想到的是，梅姨突然捡起掉在地上的针筒，咆哮着拼了命向眼前的“医生”扎去。 “医生”敏捷地闪过梅姨的进攻，林峰的拳脚也到了。听到病房里的打斗声，走廊两端都响起了脚步声，原来是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和年轻的病号！这两个人手里都拎着二十响的快慢机手枪。 “医生”见状，知道自己再不走就没机会了。他一个冲锋，便从病房的窗户直接跳了出去。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快得令所有人目不瑕接。 这可是三层楼的高度！ 林峰往窗外一看，“医生”不但安全着陆，还飞快地跑进医院左侧的密林，正在翻越一堵两米多高的围墙。 陈海和李锐两位保镖也赶到了，面露愧疚之色。他们想跳窗追去，被林峰一把拉住：“算了，他已经跑了。” 林镜华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傻。想死很容易。真的闻到死亡的气息，老人还是没法做到淡定。 林峰掂了掂手里的枪，对着翻墙的“白大褂”作瞄准状，摆出一个练枪的姿势，嘴角露出难以觉察的阴笑。梅姨惊恐万状地喘着粗气，不住地嚷嚷道：“太可怕了，真是吓死我了！” 陈海和李锐大约是羞愧难当，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去杀了他！” “别追了。你们以后谨慎点。别走远了。要是老头子有个闪失，我就把你们当成地下党送到宪兵队去！” 陈海和李锐悻悻地走出病房，像哼哈二将似的站在病房门口。二少爷看上去文质彬彬，说得出做得到。要是一旦进了宪兵队，想活着出来是很难的。 慌乱中，那个保洁阿姨和“病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失踪了。他们几乎没有说一句话。林峰知道，他们就是李进泽派来的人，应该还在这栋大楼，只不过会换一种方式出现。比如护士、特护、医生、病人等。 李进泽没有食言。 交待了陈海和李锐几句，林峰回到车上，检查了一下武器，弹匣还是满的。口袋里还有两枚手雷，便孤身一人驱车向闸北而去。 第10章 弱鸡 张少侠做梦也没想到，林峰竟然敢找上门来。 刚刚换了衣服，坐下来喝杯茶，抚慰一下情绪，林峰来了。而且，他的脸上还挂着怒容。 “林翻译，你怎么来了？” 张少侠起身迎接，被林峰一把按住肩膀。林峰使了点暗劲，张少侠感觉到力量的传递，这是一个有实力的人！ 俗话说，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林峰，表面上一幅书生相，甚至还有些瘦弱，但他的手罩过来，少说也有一两百公斤。他完全有能力把一个大男人提起，摔出十几米开外。 林峰搬了一条凳子，在张少侠面前坐下，怪怪地问道：“张医生，我知道你是峨嵋山下来的，手上功夫了得，在乱世之中算得上是豪杰。所以，我发自内心的敬佩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性伤害我的亲人。当然，我们之间无怨无仇，我知道你肯定是受人指使。告诉我，是谁让你干的？” 张少侠脸憋的血红，有种被人脱光衣服的羞辱感：“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林峰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既然你装糊涂，那我就把事情说明白了。一个小时前，你假扮成医生，妄图杀了我的父亲。你见事情败露，从三楼跳窗逃跑了。实话告诉你，我要是开枪，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我从你的身材和背影认出了你，所以留下你一命。因为你并不算个坏人，而且还有心愿未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实在有些冤。” “......” “你不想说？那我就把你抓进宪兵队。你放心，只要进了那里，没有人会保你。” “有人说你是汉奸，要我杀了你。报酬是十根金条。” 张少侠不禁有些嗫嚅。十二岁上了峨嵋山，追随师父学得一身本事，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谁指使的？” “......”沉默了几分钟，张少侠艰难的说道：“我不能出卖朋友。” “你的师兄弟？” 见林峰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情，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张少侠竟然痴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峰敛住笑，正色道：“少侠，你在道观呆的时间太长，不知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有些时候，就算你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凡事必须多动动脑子。还有，现在是热兵器时代，你擅长武术故然重要，但你的拳脚再快，能快得过子弹吗？你的师兄让你去杀人，无疑就是让你送死。今天要不是我认出你，你已经死了。” 张少侠知道，林峰所言非虚，后背脊不由阵阵冷汗渗出。他好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这种时候，想不说实话很难。 林峰转身走出诊所，猛然回头说道：“把金条还给你师兄吧，你没本事赚这笔钱。还有，我对你的承诺并没改变。我会尽力帮你寻找你亲人。” “谢谢——” “他叫什么名字？” “能不说吗？” “必须说。但我可以向你承诺，不会找他算帐。大家都是中国人，枪口应该一致对外。” “他以前叫黄晔，现在改名叫黄杰。军统行动队的顶尖杀手。” 张少侠的喉咙底下发出蚊蝇般轻的声音，轻到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他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林峰突然出现在醉仙楼酒家，惊扰了正在埋头算帐的曹雄飞。此时，曹雄飞正噼噼啪啪地拨弄着算盘子。 “哟，林翻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曹雄飞停下手中的活，连忙从吧台出来，热情地迎了过来。不一会，他们来到二楼的“莲花房”。 这间房的装饰，完全是按照林峰的要求布置的。周敦颐的《爱莲说》被抄成楷书，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每次林峰来吃饭，都要温习一遍。 刚坐下，林峰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曹老板，近来可好？” “呃——”曹雄飞不禁愕然，奇怪地问道：“林翻译，我还很好啊。这酒店，生意一直不错，每天都有一千多大洋的进帐。” 林峰脸色一沉，道：“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你们军统，近来可好？” “这个——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在黄浦江三号码头，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人。戴老板发火了，哪——里能好？” “不好，那也不能拿我开刀啊？”林峰猛然把声音提高了好几分贝，怒喝道：“记得我警告过你。你们军统的人，绝对不能拿我和我的家人开刀。否则，我就当一回真正的汉奸给你们看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军统有多少工作站，有多少行动人员，他们分布在哪些地方，这些都需要我一一说出来吗？” 曹雄飞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老大，表情十分惊愕。林峰所说的机密，别说曹雄飞这个行动组长不知道，就算是军统上海区区长，也不一定悉数掌握。戴老板办事，总是防着一手，什么上海是孤岛，天高皇帝远，根本没这回事！ 要想知道林峰所说的那些机密，就算戴笠身边的机要秘书，也不太可能。而林峰，却好像胸有成竹！这小子是不是诈我？ “林翻译，请息怒。我想，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误会。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雄飞装得还挺像。林峰的眼睛如火炬一般，又岂是那么容易骗过？ “酒徒，麻烦你告诉你的上峰，我林峰虽然是日本人的翻译，这不代表我不爱国。如果你们要一意孤行，拿我的家人来说事，那我就一条道走到黑！不信你们可以试试。今天，我差点就把你们派来的弱鸡给杀了。一个小小的道士，懂一点医术，会几路拳脚，就想来刺杀我的家人？” 既然已经林峰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曹雄飞再隐瞒也没有意义，只好实话实说：“林翻译，你也知道，我们这边不但有军统，还有中统啊。有些事情，不是我这样一个小角色可以控制的。我也知道，你所起的作用，有时比我们军统的情报人员还要大。” “所以，你就派了一个非军统人员来刺杀我家老头子？” “这事应该是我的一个手下干的。我了解情况再回复你。” “一个样！”林峰怒喝道：“这种事，下不为例。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当然，只要你们停止追杀，我们还有很多可以合作的方面。” 林峰抛下一个诱饵，走了。黄杰从隔壁的包间出来，看见曹雄飞那垂头丧气的样子，问道：“曹组长，你被那个小小的翻译官给唬住了？” 曹雄飞没好气地骂道：“你懂个屁？你啊，遇事从来都不动脑子。你那么喜欢痛快，我这就向上峰报告，把你调回一线部队！” 第11章 拉他入伙 黄杰被噎住了。曹雄飞的态度表明，张少侠失败了。要不然，这个时候林家应该在办丧事。而曹雄飞也不能明说，自己的情报基本上都是从这个翻译官手上买来的。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会亲自向上峰解释。” 黄杰有些不解：“王站长和戴老板要是怪罪下来——” 曹雄飞连忙摆摆手，像赶一只臭苍蝇似的。黄杰只好闭口。 深夜。英租界酒吧。 曹雄飞头戴礼帽，手执文明杖，一身西装革覆，坐在靠窗位置看一张当天出版的《申报》。 没等几分钟，曹雄飞的对面坐下一个年轻男子。这男子穿着高领风衣，戴着帽子，帽檐的阴影下露出两只鹰隼般的眼睛。 他是军统上海站站长王天木。 王天木轻声问：“这么着急见我，事情办得怎样？” 曹雄飞：“林峰不能杀。他的家人也不能动。他对我们有用。” 王天木没料到事情是这样的。军令如山倒。曹雄飞竟然敢抗命？ 王天木不解地问：“你不想活了？” 曹雄飞的声音低沉而急切：“林峰真的对我们有用。实不相瞒，小蜜蜂被捕，王斌自杀，这些消息都是从他那里来的。我想，他并不是常人眼里的汉奸——” “那你以为他会是什么人？” “我拿不准。要想让他长期为我们服务，拉拢他是最好的办法。你悄悄调查过他，他的覆历很简单，二十岁到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留学期间迷上跆拳道、柔道等，据说他还交了个叫佐惠子的女朋友。佐惠子的舅舅就是日军特高课长岗村。这个人要是利用好，作用很大。再说自从小蜜蜂牺牲，我们已没有人留在日本军方了，这对于情报工作是十分不利的。如果不能拉他入伙，至少他是我酒店的常客，应该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明白。你抓紧时间向重庆报告。” 曹雄飞回到醉仙楼，一夜未眠。林峰究竟是什么人？他总是看破不说破，关键时候还帮上一把。虽然每次都很贪婪，向他敲榨黄金、美元、法币，甚至古董，但只要是花出了真金白银，情报没一次会落空。真是一个让人既爱又恨的家伙。 更重要的是，林峰还为自己留下后路，表示愿意继续合作下去。一直熬到黎明，曹雄飞终于忍不住，亲自给戴笠发报汇报林峰的情况。不到半小时，他便收到回复：拉他入伙！ 曹雄飞长长地喘了口粗气，危险终于解除。要不是戴老板亲自下令，任由除奸计划继续执行下去。把这个林峰惹急了，真不知会弄出什么大事来。 门吱的一响。啪，灯亮了。原来还处在睡梦中的黄杰猛然从枕下抽出手枪，枪口直指曹雄飞。 “组长，你真是吓死我了。” 曹雄飞手里端着一盆花生米，还有一壶绍兴花雕酒，眼睛布满浓密的血丝，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这情形，让黄杰十分意外。 “别睡了，陪我喝几杯！” 黄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嘟囔道：“曹哥，你这是唱得哪一出？你还让不让人活啊。天都没亮，大半夜的，喝什么酒？” “高兴呗。戴老板终于撤销了对林氏家族的制裁。” 曹雄飞搬过一条木凳，摆好酒杯，斟酒。黄杰闻到酒香，馋虫在瞬间苏醒，双腿一翘，人就到了地上。 “曹兄，你竟然越级汇报了？” 黄杰不满地瞪了曹雄飞一眼。继续说道：“不要以为你和戴老板是老乡，你就可以越级。干我们这行，要守规矩。还有，不是我说你，不杀汉奸，你反倒高兴了？你这是要变节的迹象啊。” 随着“滋”的一声，曹雄飞听到黄杰心满意足的叹息声。这小子喝起酒来，猛，还特有滋味，每次都能喝出响声来。刚才还是睡眼迷糊，一杯酒下肚，黄杰已是精气神十足。 曹雄飞一边喝着酒，一边和黄杰讲起大道理来：“自从汪伪特工总部成立以来，无论军统、中统，还是中共地下党的日子都不好过。整个上海都被恐怖气氛所笼罩。戴老板的策略似乎也有所改变。” 黄杰不解地问道：“改变，怎么改变？难道还投降不成？” 曹雄飞冷冷地笑道：“黄兄，你不愧是搞行动的，动刀动枪是你的长处。我这么和你说吧，你就像是一把尖刀，战斗力强悍，这点没错。但如果单论打打杀杀，那还不如让你参加战斗部队，端起枪就干他娘的，岂不是更爽？你想想，我们为什么会留在上海？” “哦，好像懂那么一点点。” “来，喝酒！” 曹雄飞和黄杰两个人就着一小碟花生米，喝了满满一壶绍兴花雕。 借着酒劲，曹雄飞向黄杰下达了一项任务：今日午时，去闸北小里弄城皇酒家接人。上级派来四名精干人员充实第八行动组。 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两个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睡得天昏地暗。 临近响午，林峰开着一辆插着膏药旗的绿色军用三轮车，又一次出现在醉仙楼。 曹雄飞还在洗脸刷牙，小杜跑进来报告，说林峰来了。 他赶快来到二楼，推开莲花房，看见林峰那貌似平静的脸上，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曹雄飞：“林翻译，早上好。” 林峰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你们这边是不是有人接头？” “接头？” 一丝不祥的预感升起。连林峰都知道的机密，还叫机密吗？曹雄飞急了：“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去76号特工总部送份文件，看见几十个特工紧急集合，那形势好像是要去抓人。所以，便借机过来看一下。” 曹雄飞猛拍脑袋，暗自叫苦不迭。黄杰出发还不到半小时。 曹雄飞急切地问道：“你知道他们是去哪的吗？” 林峰两手一摊，苦笑道：“这种事，我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打听吗？” “小杜，小杜——”曹雄飞真是急了，也不顾林峰究竟是什么人，直接下命令道：“你叫上大山、阿雷他们几个，多带些手榴弹、手雷，快点去接应黄杰，弄不好要出大事了。” “是！” 杜小钊一阵风似的消失了。林峰目睹这一切，内心怦怦怦地乱跳。这种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醉仙楼，他所冒的风险实在太大。要是他们当中有一人被捕，接下来就会是自己！ “林翻译，明人不说暗话。戴老板已经撤销了对你们林家的制裁。而且，我代表戴老板真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 林峰一听，像是被毒蜂蜇了一般跳了起来：“曹老板，你搞什么鬼，你想害死我吗？” “怎么？不乐意？” 林峰的态度，完全出乎曹雄飞的意料。原以为像他这样一个贪财的小文人，无论是出于自身利益，还是从钱财考虑，应该都会同意。没想到...... 第12章 利诱 要说曹雄飞，不愧是戴笠看中的人，抓人软肋的功夫十了得。他不需要大喊大叫，只是阴阴地瞪眼，什么也不说，看得林峰心里直发怵。 许久，曹雄飞才开口道：“林翻译，不瞒你说，要不是看你还有那么一点爱国热情，我绝不会向戴老板要求撤销对你们林家的制栽。只要是汉奸，我们并不介意多杀几个，哪怕是他们逃到天涯海角。只要他们还在地球上，我们就能找到他们。军统在欧洲、美洲、东南亚都有自己的情报站。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何去何从，必须给个结果！” 林峰装着满脸沮丧的样子，真是懊悔得要命。原本是来送情报的，不小心却成了曹雄飞要挟的对象。曹雄飞属于那种能一眼把人看穿的高手，他从林峰的表情看出，他动摇了。 果然，林峰沉思片刻，幽幽然道：“如果加入你们军统，我可以享受什么待遇？” “刚开始是少尉。以后论功行赏。活动经费另计。每月五个大洋生活补助。” 林峰不满地嘟囔道：“这么少？......能不能多点？” “不行！没有你选择的余地。戴老板已经发话。要是你不同意，就立即动用所有的力量，灭门。你们的老家在福建漳州。那边还有叔伯兄弟一百多人，全都得死。”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林峰的内心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后还是他自己开口：“我同意。但我的家人必须受到保护。 曹雄飞见林峰同意加入，内心十分兴奋！要是林峰能够加入，对于他来说可算是立了一件奇功。 送走林峰，曹雄飞立马向重庆发报。戴笠亲自为林峰命名了一个代号：蜥蜴。曹雄飞是他的单线联系人。 再说黄杰按照曹雄飞的指示，扮成人力车夫，来到闸北小里弄城皇酒家附近，时间是上午九点半。酒家刚好开门迎客。 黄杰像大多数人力车夫一样，把黄包车往巷子口显眼处一放，独自坐下来抽烟，一幅极为无聊的神情。远远的，他看见城皇酒家门口有两个卖时鲜蔬菜的，还有两个烟摊，一个补鞋的。 这些人一个个都长得细皮嫩肉，完全不像庄稼人，也不像商人。其中那个补鞋的最为可疑。右手食指上戴着一粒份量不轻的金戒指，还抽着进口的“三五”牌香烟！ 正在黄杰狐疑时，顾客来了。是一位土生土长的上海大妈。 “师傅，补鞋多少钱？” “去去去！今天老子心情不好，你走开点！” “心情不好，侬摆啥子摊嘛？！” 上海大妈骂骂咧咧地走了。黄杰不由暗自窃喜，又万分焦急。现在距离接头时间越来越近，而敌人却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 决不能让悲剧重演！ 万分危急之际，黄杰眼睛瞄向一家专卖鞭炮蜡烛冥币的南货店，不由计上心来。他把车拉到偏僻处，手里拿着一块银元，向一个小乞丐招了招手。小乞丐看见银元两眼放光，赶紧屁颠颠地小跑着过来。 黄杰：“帮我做件事，这块银元就是你的。” 小乞丐：“什么事？” 黄杰：“你看见那一堆鞭炮吗？你想办法把他点燃。” 小乞丐：“这点事，小意思！借你的烟头用一下。” 说罢，小乞丐一把夺走了黄杰手里的烟头，撒腿跑向那家南货店。不一会，又猫着腰风一样跑回来了。几乎同一时间，那家南货店响起了激烈的鞭炮声。 噼噼啪啪！......鞭炮的炸响声，不亚于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事发突然，店主气得大骂。分散于大街小巷的特务们不知内情，纷纷循着响声跑来。黄杰和小乞丐已趁乱跑出好几条街。 一直到感觉安全了，黄杰才停下来，问道：“小家伙，你够机灵的。这一块银元归你了。” 小乞丐大约十三四岁，蓬头垢面，瘦骨如柴。他接过黄杰的银元，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道：“谢谢叔叔。叔叔是好人。” “等等，别跑啊。” 小乞丐想转身离开时，被黄杰一把拽住。 “叔叔，你还有事吗？” 小乞丐见黄杰拉住自己，眼神里不由露出惊恐之色，用力一甩，挣脱了控制，有些发怒了。 “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看得出来，小乞丐很犹豫，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个陌生人。趁黄杰一分神，小乞丐竟然从黄杰的胯下一钻，扔下一句“不告诉你！”，便跑得无影无踪。 黄杰无奈地摇头苦笑，便重新观察起街上的动静来。闸北是贫民窟，住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胆小怕事者居多。听到小里弄的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家家户户不是出来看热闹，而是大门紧闭，生怕灾难降临。 吴四宝腰间插着双枪，手里还端着一把冲锋枪。高大、结实的身材，再加上满脸的横肉，杀气自然生成。他手下的几名行动队员正在追赶一位身穿长衫的年轻人。 年轻人左肩中弹，鲜血染红了衣衫，仍然顽强地边打边跑，正在向黄杰所在方向逃窜。看来那四名前来报到的行动队员，终究还是被暴露了。一定是鞭炮声乱作一团，敌人提前下手了。 眨眼间，追杀年轻人的便衣增加到十几人，后面还有人追过来。枪声越来越密集。黄杰闪入一条巷子，猛然从暗处发动攻击。一阵点射，接连放倒五个便衣，年轻人的压力骤减，几个纵跳也到了巷子。 黄杰喊道：“快跑，跑出这条巷子，前面就是大街。” 年轻人忙于逃命，又受了伤，并没有留下来并肩作战的意思。前后不到两分钟，年轻人在黄杰的掩护下，消失在小巷深处。 打到最后一枪，咔，撞针击空。黄杰这边枪声突然停止，让吴四宝异常兴奋。 “给老子抓活的！他没子弹了！” 从巷口可以看见，十几名便衣猫着腰，战战惊惊地小巷靠拢。看见那些同样怕死的便衣，黄杰笑了——他的确没有子弹了！ 如果没有记错，这次应该击毙敌人十五人。任何时候，他都能枪枪爆头，弹无虚发。腰间还有五颗手榴，除了留一颗给自己，应该还是能支撑一会。 黄杰默默计算着敌人逼近的距离，冷不丁扔出一枚手榴弹，轰的一声巨响，外面又变得安静起来。 这是死亡前的宁静。除了拖延时间，很难挽回败局。而且，要是敌人把两头堵住，黄杰就算有飞天的本事，也是插翅难飞。 十几分钟后，黄杰已扔出去四颗手榴弹。正在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时，背后传来小乞丐的声音：“叔叔，你跟我来！” 第13章狗洞 黄杰不知道小乞丐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看见他清纯、狡黠的微笑，毫无来由地相信了他。 扔完最后一枚手榴弹，黄杰跟随小乞丐向小巷深处跑去。原来这小巷中部还有一条更加狭窄的里弄，却是一条断头路。小乞丐跑进去，抽开一块青石板，对黄杰笑道：“这里有个狗洞，通往城区下水道。你沿着下水道一直走，要拐好几个弯，便到了滨江路。就算他们发现了这里，也追不到你了。” 说完，小乞丐飞一般向相反方向跑去。大约是去吸引那帮狗特务。黄杰望着一阵风消失的小乞丐，无奈地笑笑，一头钻进了那个狗洞...... 正如小乞丐所言，黄杰在黑暗阴冷的下水道里爬了好几里地，终于到达江边。前面的空间越来越开阔，还听到叮叮咚咚的流水声。 出了下水道，黄杰已是一身污泥，又脏又臭，更像一个老乞丐。正是中午时分，天气阴冷，没有太阳。小乞丐正坐江边的草地上发呆。看见黄杰蓬头垢面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兴奋地跑过来，囔囔道：“叔叔，你真厉害，一个人打那么多坏人。” 在小乞丐眼里，人分为好坏两种，并没有阶级立场。所以，黄杰能和坏人对打，那当然就是英雄。对于黄杰而言，平生第一次钻狗洞逃生，却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黄杰苦笑一声：“叔叔都被人逼得钻狗洞了，还算厉害？” “当然！”小乞丐认真地说道：“我算是亲眼看到了，至少有一百多坏人来抓你啊。吓得我缩在墙角都不敢动荡。” “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是小孩子，又不是他们要抓的人。有一个人问我，有没有看见拿枪的人逃跑，我吓得浑身哆嗦，拼命地摇头，后来就没人问了。他们沿着那条巷子一直追。再后来，他们就撤了。” 从小乞丐的描述看，吴四宝他们连那个狗洞也没找到，而是一路穷追猛打，突然间就失去了追捕的目标。 黄杰再次向小乞丐道谢，便想转身离开。身后又传来小乞丐稚嫩的声音：“叔叔，你能帮我个忙吗？” “哦？” 小乞丐见黄杰停下来，继续认真地说道：“你帮我去向老大求情，让其他小乞丐不要欺侮我。” “你老大？” “嗯。就是丐帮帮主的意思。” “你们还有帮主？” “有啊。他叫朱四，贼厉害了。他一个人管着好几百个小乞丐。所有人都听他的。谁敢不听，那就是一个字，死！” 小乞丐眼神里充满了希翼，也充满了恐惧。丐帮帮主、朱四、小乞丐，把这些词一个一个地过滤过去，黄杰似乎看见另一个地下世界。而那个朱四，似乎就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小家伙，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徐豆豆，大伙都叫我豆芽！今年十五岁。” 豆芽的身体很单簿，面色菜黄，明显营养不良。看着这个像黄菜叶一样的小男孩，黄杰不由一阵瞅心，有了一种想拯救他的冲动。 黄杰问：“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找到你的老大？” 大约在豆芽心目中，黄杰已然成为救世主。他从黄杰的口吻听出来，对方是想帮自己，便一把拽住黄杰的衣角，急切地说道：“这个简单。你随我来。” 黄杰随豆芽在迷宫似的小巷里穿行，大约步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大片贫民窟里停下来。推开一个小院子的大门，里面歪七竖八地坐满了面色菜黄的小乞丐。 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在呵斥一帮跪在地上的小孩子，有男有女。 “乞讨，最重要的是要皮厚。不要怕挨打，也不要怕挨骂。讨不到饭吃，你们都得饿死！” 进了院子，豆芽扯住黄杰的衣角，攥得紧紧的，脚下的步子再也迈不开。黄杰看见那个年轻人，判断他就是朱四。 朱四训斥完，不耐烦地一挥手，怒道：“你们快点滚，每个人都要讨到钱，要不然别回来见我！” 几十个衣裳褴褛的小孩子听到命令，全都面目呆滞地向门外涌去。朱四顺着这群孩子离去的身影，看到黄杰和豆芽，不由愣住了。 黄杰快步走向朱四，豆芽却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角，亦步亦趋。 朱四看见豆芽引来一个陌生人，心里很是不悦，怒道：“你是豆芽的家人？” 黄杰裹挟着强大的气场进来，靠近朱四，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这种气场，是用很多人的生命堆砌而成的。这个人一定杀过人。朱四凭经验便知，来者不善！ “你就是帮主？” 朱四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耳腮，大脑在高速运转着，判断来人的实力。对方虽然蓬头垢面，身上臭哄哄的，但他的气势已表明他是一个强者。 朱四万般无奈地说道：“什么帮主不帮主的？一群没家可归的孩子，我帮他们找口饭吃。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 黄杰故意把衣服往上一抻，露出手枪的枪柄，阴阴地笑道：“这么说来，你是在做善事？” “呃......也算吧。先生你有所不知，这些孩子都是我从大街上收养过来的孤儿。他们的家人都在逃难中死去了。我没有那么多钱养他们，但我可以把他们组织起来，乞讨。讨来的钱物银粮，用于他们的日常生活。要不然，他们真就要饿死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不能对他们太狠。想想看，假如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冰天雪地的，你让他们跪在地上，处罚他们，你会心痛吗？” 朱四被噎住了。良久，才尴尬地笑道：“不对他们狠点，他们哪会听话。毕竟讨饭这种事是很伤自尊的。谁愿意放下自尊去乞讨？没有一个人愿意！所以，有时候对他们狠点，那也是被生活逼的。豆芽如果是你的家人，你就领走。你也看到了，我这里的人太多。没有我，他们真的活不下去。” 黄杰看得出来，朱四所说都是真的。这么一大帮孩子，要是不狠点，根本管不住。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也要用一颗爱心去对待他们。惩戒这种事，点到为止。” “是，先生说的是。朱四我以后尽量做得好一点。” “还有，豆芽这孩子很机灵。就是身体太单簿，你让其他孩子不要欺侮他，能做到吗？” “能，我一定能做到。” “这里是劳动巷19号。地址我记住了。以后要是有时间，我会经常来看豆芽的。如果你敢欺侮他，我就会杀了你！” “先生放心。我不是这种人！” 第14章 给点颜色 黄杰不可能把豆芽带走，也不可能天天来看他，凭什么让朱四听话？ 腰间的手枪已没有一粒子弹，想吓唬朱四也办不到。 黄杰只好先声夺人：“你拿什么向我保证？” 朱四讨好般涎笑道：“人品！真的，我用我的人品担保，不仅仅是豆芽，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会受到优待。” 黄杰弯腰捡起一枚石子，两眼一眯，突然出手，倏，电光火石间，石子击中屋顶横梁的一只小老鼠。老鼠“吱吱”两声，从屋顶掉下来，两腿一蹬，死了。 “朱四，实话告诉你，我在峨嵋山练武十八年。然后又追随高人练了三年的枪法。我这一辈子都在练习打人杀人的绝技。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 朱四看着地上那只小老鼠，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道：“明白，朱四当然明白！以后大哥只要用得着小弟的，尽管吩咐。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黄晔。你以后应叫我晔哥。” “明白。小人明白！” 黄杰摸了摸豆芽的小脑袋，走了。身后传来那些羡慕得要死的小乞丐叽叽喳喳的声音。这下子，豆芽一定很是扬眉吐气。 回到醉仙楼。杜小钊他们已经回来了。出去五个人，除了裘大山战死，其他人都安全脱身。看见杜小钊垂头丧气的样子，黄杰已猜出了结果。 对于见惯流血牺牲的黄杰而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曹雄飞看见黄杰，冲上来一拳打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脯上，怒骂道：“妈的，我还以为你小子也挂了！” 上级派四个人来上海，应该是绝密的。他们出发前，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奇怪的是，76号和日本人不但及时准确地得到消息，还布下了天罗地网。事情明摆着：泄密了！ 曹雄飞痛心疾首地说道：“四个人，都是前线一线部队的精英啊。只活一个，还受了伤！” 黄杰明白了，那个受伤的人一定是自己救下的。 “受伤的人在哪？” “在密室。你随我来。” 黄杰随曹雄飞来到密室，看见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休息。此人正是那个穿长衫的人。 “敝人段铁钢，谢谢兄弟的救命之恩。” 段铁钢伸出一只手来，要和黄杰握手。黄杰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感慨地哀叹道：“为什么我们的情报，总在76号特工总部的掌握之中？” 曹雄飞道：“自从9月5日汪伪特工总部正式成立以来，大批军统、中统特工被捕，这些人纷纷投靠汪伪政府，反过来对以前的兄弟下手。所以，我们的情报泄密也就变得越来越容易。这次四个人全都是从一线部队调过来的，出发前也是由戴老板亲自安排。可以说，到目前为止，连上海站站长都不一定清楚他们的存在。但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们，还是泄密了！” 黄杰：“戴老板知道了吗？” 曹雄飞：“汇报了。他发回来三个字：娘希匹！” 黄杰忍不住笑了，真是国骂啊。从段铁钢的叙述得知，他让豆芽去点燃鞭炮很有用。他们四个人互相装着不认识，从上海火车站下车后，分开走，避开了多重关卡检查，然后在指定时间赶往皇城酒家汇合。在距离皇城酒家只有几十米远，听到剧烈的爆炸声，便各自逃窜。谁知各个路口都被军警堵死。所有人不能进，也不能出。奇怪的是，这些军警手上都有四个人的照片。没办法，只有拼了。 “小段肩上的子弹还没取出来？” 曹雄飞摇了摇头：“暂时用了急救包，血是止住了。想取出子弹，还得外科医生才行。再说，我们没有消炎药，擅自动手，恐怕会危及生命。这件事我来办，当务之急是必须把他转去安全屋。我们的人过于集中，万一被76号给盯上，很容易一锅端。还有，就是这次事件戴老板要求彻查，揪出叛徒，然后除掉！” 说话间，杜小钊进来，在曹雄飞耳边一阵嘀咕，曹雄飞连忙起身出去。林峰已经在莲花房等候。 林峰看见曹雄飞满脸疲惫不堪，知道他为今天发生的事没少担心。 曹雄飞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恼怒道：“蜥蜴，你怎么来了？大白天的，能不见面尽量别见面。你现在身份不同了。” 林峰脸上一热，感觉真是那么回事，便讪讪道：“人家不是想立功嘛。” “我在黄浦江边的五号石凳下设了一个死信箱。你只需把情报放那里就行了。” “曹组长所言及是。这次是我立功心切，下不为例。” 自从林峰答应加入军统，成为一条“变色龙”，两个人的关系变成了上下级，曹雄飞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什么情况？” 林峰道：“我今天去76号送公文，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吴四宝的一个手下叫文奎，提着一个竹篮子，那里面全是酒菜。而这酒菜是送到三楼的一间密室的。文奎的神色有些鬼鬼祟祟，好像害怕被人看见。平时他看到我都会热情地打招呼，今天他不但很匆忙，还有意避开我的眼睛，假装没看见我。” 曹雄飞怔怔地问道：“你怀疑那间密室，住了一位神秘人物。而且，他很可能是个军统叛徒？” 林峰满意地笑道：“我不敢肯定。不过和曹组长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一点不觉得累。好了，我也该走了。你的话我记住了。另外，我觉得联络点应多几个，不能总是去江边。去多了也遭人怀疑。” 两人一合计，一下子想出三个联络点：江边、公厕、姜记中药铺。每周一、三、五轮流。这样一来，林峰和曹雄飞的接触就变得毫无规律可循。 林峰不得不赞叹，曹雄飞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想办法搞清楚内奸是谁。接下来就没你的事了。记住，这是我向蜥蜴下达的第一个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林峰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眼神里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问道：“曹组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四个人的行踪被暴露了，而且敌人还拿到了他们的照片。而你们这个情报站却安然无恙。这说明了什么？” 经林峰一提醒，曹雄飞不由瞪大眼睛，道：“说明戴老板身边有76号奸细，或者说76号特工里面有人在重庆有秘密渠道？” 不过，这又能证明什么？ 林峰道：“你问问戴笠，最后是否有人出差？我怀疑他身边的人借口出差，趁机逃来投靠汪伪政府了。而且此人级别不低。” “这么严重？” 曹雄飞不禁哑然。 第15章 代号蜥蜴 林峰坚定地说道：“你想想，为什么76号没有在火车站下手，而选择在皇城酒楼？这表明接头地点是确定的。而76号又不想让日本人插手，所以有意不在火车站抓人，而是在皇城酒楼附近布下天罗地网。日本人和汪伪之间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之间虽说是君臣关系，既斗争又合作，而不是绝对的服从。” 曹雄飞不由高看林峰一眼，这个林峰不仅仅是个翻译官，对政治形势的分析也是入木三分。 下班后，林峰来到孔夫子书店。李进泽正准备打烊回家。 听完林峰的汇报，李进泽不由爽朗地笑道：“戴老板为你取了个好名字呀。蜥蜴，能在水里、荒山、树林甚至沙漠等各种环境生存。而且它身体的颜色会随着气温的变化而变化。所以，蜥蜴也叫变色龙。他是希望你能适应各种环境顽强地生存下去。” “李书记说的极是。那我就当好我的变色龙吧。不过，无论我怎么变，我都有一颗红色的心。” 李进泽对于林峰的回答很满意，向他投来欣赏和赞许的目光。 “还有，你对曹雄飞也要有所保留。76号里面有很多来自军统、中统的特工，曹雄飞的处境并不乐观。万一哪天他暴露了，对你可是致命的危胁。” 听到这句话，林峰不由背后阵阵冷汗。只要是干上特工这一行，随时随地都有暴露的危险。哪怕是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是灭顶之灾。而且只要是血肉之躯，又有几个能挺过敌人的酷刑？ 从书店出来，林峰的手里多了一本新书《西游记》。他看见小野浅二骑着摩托车从宪兵队出来，便笑吟吟地用日语问候道：“小野君，晚上好！” 小野浅二没好气地骂道：“吴世宝这狗娘养的，简直胆大包天了！他竟然绕过宪兵队，独自组织行动。山田队长正在发火，把怒火全往我身上烧！” 联想起白天在闸北地区的行动，林峰明白了几分，便装傻充楞道：“小野君请息怒。气大伤身。吴世宝他只不过是李士群的一条狗，不必和他斗气。” “这是李士群不把山田队长放在眼里，我一定要给点颜色他们！” 小野浅二的后面，还跟着三辆摩托车，载着一个班的日军士兵。他们这个动作，好像有点不对劲。 果然，小野浅二说道：“更气人的是，他们还把一个从重庆过来的少将处长臧起来，想明天派人送到南京去。你们中国人，没有一个可以相信！” 林峰被小野浅二说得不好意思，脸上羞得血红。小野浅二觉察到林峰的尴尬，安抚似的拍了拍林峰肩膀，又补了一句：“当然，小林觉除外。我走了，接人去。” 接人？林峰心头一颤。当即明白，小野浅二是奉命去接从重庆投奔过来的高官。 林峰回到办公室，关掉大灯，打开台灯，然后把台灯压到贴近桌面位置。这样，整个办公室就变得有些昏暗。一个人独处时，他喜欢这种昏暗。 林峰的办公室正对宪兵队大门，能把进进出出的人员、车辆观察得一清二楚。一个小时时间似乎比一天还要漫长。晚上九点半，小野浅二带着他的士兵回来了。 林峰发现，日军士兵的车上并没有其他陌生人员。 难道李士群没放人？或者那名叛徒被安置到其他无人知晓的地方？林峰更相信后者。 小野浅二回到办公室，没坐一会，便听到敲门声。林峰提着一瓶清酒，一盆卤猪肉，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小林觉，哟西，我肚子正饿得瓜瓜叫，你就送吃的来啦。” “当然！谁让小野君是我的好朋友呢。酒逢知己——” “千杯少！哈哈，今晚我们一醉方休。你呢，就别回家了，喝醉酒在宿舍睡到大天亮！” 小野浅二把两个酒杯斟满酒，很快把内心的不痛快一扫而光，兴奋地叫道：“今晚我们好好喝一杯！” 林峰故作关切地捂住酒杯，道：“小野君，你不是有任务吗？” “没任务，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来，我们喝酒！” 几杯酒下肚，小野浅二的话也多了起来：“那个76号吴世宝，算个什么东西？我把山田队长的公函一递，他乖乖地交人。” “那个姓许的作战参谋，听说他是个少将军衔，我看他长得肥头大耳，完全就是一头猪！” “作战参谋，也来投靠汪精卫？” 看见林峰那傻乎乎的样子，小野浅二似乎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摇摇手，说道：“唉，我们不提他了。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是！那是！小野君，来，我敬你一杯！” 小野浅二有点明显的借酒浇愁的情绪。灯光下，林峰看见他的右脸颊清晰地印着手指印，应该是被人打了脸。在宪兵队，除了山田正峻，还有谁敢打他？ 由此，林峰推断，那个姓许的作战参谋，一定是被送到山田正峻常住的日租界。那里有一个中队的宪兵把守，比76号的防守力量要强很多。 大约喝了半瓶清酒，小野浅二便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今晚的遭遇。他强行把作战参谋许光胜接到日租界大和会馆，动作有点粗鲁，被许光胜表示了不满，结果山田正峻当着许光胜的面，“赏”了他一记耳光。 “那个许光胜，一个少将参谋，肥得像猪的。这样的蠢材会打仗吗？他懂什么？山田队长像接见贵宾一样待他，还为他安排日本姑娘陪睡。你说，这叫什么事？！” 小野浅二发泄完了，抓起酒瓶，对着瓶口直接吹。小半瓶酒下肚，他已是烂醉如泥。 林峰把小野浅二扶到床上，又帮他清理完垃圾，已是凌晨一点多。这种时候，整座城市都已进入梦乡，他却显得无比精神。 明天就是星期一。回到办公室，林峰用密写法写了两份情报，一份放到滨江路五号石凳底板，一份塞进了孔夫子书店。 夜色很沉寂。冷风吹来，寒着无尽的寒意。林峰独自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看见前方十几米处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等着自己，后背脊没来由一阵紧张，便把手伸进了裤兜。 第16章 暴雨梅花针 “林翻译，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逛，会很危险的。” 听声辨人，是张少侠。走近了，林峰看见他穿一身道士服，还戴着道士帽，脚穿一双软底布鞋，活脱脱是个道士打扮。 “张医生，你这是干啥？” “找姐姐啊。很多地方白天都去过了，只剩下这些夜场了。” 林峰感觉得出来，张少侠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在滴血。谁愿意想象自己的姐妹在夜场工作？说白了，这种地方就是人肉市场啊。 张少侠闻到林峰身上的酒味，知道他喝酒了。还痴痴地问：“你喝酒了？酒色伤身，不可过量。” “谢谢张先生。现在世道不太平，你出门记得带岗村签发特别通行证，那可是护身符，到哪都管用。至少宵禁、出城等不会被当作抗日分子抓起来。” “谢谢提醒。那我走了。林翻译慢走。” 林峰连忙叫住了张少侠：“等等，你有机会介绍我认识一下你的那位师兄？” 不打不相识。 张少侠愣住了，脑子显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解地问道：“林翻译，他可是你们的敌人，你该不会是想抓他吧？” 林峰微微一笑，两手一摊，道：“你看我这是想抓他吗？大家都是中国人，何必呢？当然，要是他不小心被日本人碰上，那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那是，这个道理我明白。要是没什么事，那我走了。” 两人又扯了几句，这才告别。李进泽给自己的任务，是想办法把张少侠拉进自己的队伍。这个张少侠从道观出来，除了满脑子的奇能异术，就是想寻找姐姐。天都快亮了，他还在外面逛荡，也真的不容易。 林峰没走几步，听到附近传来一声怒吼：“八嘎！老子劈了你！” 不好，张少侠碰上日本浪人了！这些日本浪人就像幽灵似的，在这座城市没日没夜地游荡，坏事干尽，比青帮的人还要坏。 林峰猜对了。他循声回去，看见十几个日本浪人，一个个手持武士刀，其中一个浪人的肩上扛着一个女人。而张少侠赤手空拳，硬是和他们磕上了。 张少侠怒目圆瞪，脸上阴冷无比：“快点把这个女的放下，强抢民女是犯法的。” 为首的狂笑道：“臭道士，我们就是喜欢玩中国姑娘。去，你们去把这个爱管闲事的臭道士杀了！” 刷—— 林峰数了数，十二名浪人围成一圈，一个个高举着武士刀。张少侠居中，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机毫不畏惧。真是艺高人胆大。 而日本浪人也大有把张少侠剁成肉泥的想法。十几个大吼一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攻击。 谁说双手难敌四拳？ 正在林峰急得想拔枪相助时，只见张少侠脚踩天罡步，手里一把梅花针。 “天花散花！” 梅花针如雨点一般撒了出去。眨眼间，十二名浪人全都身中剧毒，纷纷倒地身亡。 这毒针真是太霸道了！ 肩上扛着女人的浪人见势，扔下女人就想逃跑。张少侠岂会放过？ 嗨！ 张少侠轻轻跳起，一个腾空飞腿，踢中浪人的后背。那个浪人像个泄了气的破皮球，飞出十几米远。头一歪，便没了声息。 前后不到两秒钟，张少侠竟然杀死了十三名浪人。林峰看得有些眼花。难怪李进泽对他有想法。这样的人才要是能进除奸队，一定会是叛徒们的恶梦。 “姑娘，你醒醒。” 张少侠抱起陷入昏迷的姑娘，大声喊道。 深更半夜，一下子杀死十几个日本浪人，算是一宗不小的案子。张少侠要是被抓，必然是死罪。 “少侠兄，快跑啊。” 林峰从黑暗里窜出来，急切地叫道。街道没有路灯，黑乎乎的，张少侠看不清那女人的面容，又不敢触摸女色。只是一个劲地想把女人弄醒。真把林峰给急死了。 夜色太深。街上不要说黄包车，连个鬼影也不见。林峰只好背着女人，让张少侠在前面带路，在大街小巷奔跑了十几里，终于到达他的诊所。 到了诊所，张少侠惊呆了，兴奋地喊道：“姐姐！她是我姐姐！” 他一指点向张小洁的人中穴。张小洁睁开眼睛，恍如在梦中。当她看清楚眼前这个道士时，一把抱住张少侠，喃喃地问道：“少侠，真的是你吗？” “姐，真的是我，我是少侠！” 姐弟两抱头痛哭，似乎有无究无尽的苦水倾倒不完。 林峰见没自己什么事，便起身告辞。张少侠为自己的失态脸红，连忙说道：“林翻译，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你好好陪你姐姐吧。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你们姐弟俩的相逢，真是来之不易！” “谢谢林翻译出手相救。” 林峰苦笑道：“我能干什么？要不是张兄的暴雨梅花针，我只能用枪了。” 张少侠被夸得不好意思，像猴子似的挠了挠头，道：“林翻译谦虚了。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你骗不了我。” 林峰只好坦诚相告：“我只是在日本留学时学了点东洋武术，和张兄比起来，真是差远了。而且我的枪法也很烂，五十米以内射击，打不中八环。” 林峰边说边走，人已到了门口，却听见张小洁阴沉的声音：“等等。” “姐姐，你怎么了？” “他是为日本人做事的？” “姐，林先生的确是日军宪兵队的翻译，但他是好人。” “好人？这个世界还有好人吗？我恨日本人，也恨汉奸！” “呼——” 张小洁抓起桌上的一把剪刀，直接扔了过来！林峰的头微微一偏，剪刀从他的脸旁穿过，打在门框上，又“叭”地掉在地上。 事发突然，连张少侠惊出一身冷汗。夜深了，人困灯黑，要是林峰被剪刀所伤，不死也得破相。 “姐，你别冤枉好人。这事我以后慢慢和你解释！林翻译，你先走吧。谢谢你出手相救。” 林峰苦笑一下，推开门来到大街。街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冰冷的雪籽打在脸上，有些痛。 第17章 佐惠子的生日 特高课的院子正中央，摆放着十三具尸体。 岗村课长一具具尸体检查过去，从他们身上拔出十几枚细长的银针。对于这种针他并不陌生。 张少侠！ 几乎不用脑子，岗村就能想到谁是凶手。让他弄不明白的是，银针为什么能治病，也能杀人？ 岗村摆弄着手里的毒针，语重心长地说道：“佐惠子，中华文明很了不起！你们年轻一辈人，应该好好学习。对于这样的民族，我们想征服他们，必须首先要了解他们！” 佐惠子深深鞠了一躬，道：“舅舅所言极是。惠子记住了。” 岗村阴阴一笑：“舅舅还有一句话，惠子也应该记住。对于中国人，我们只能利用，而不能相信。那个林峰，我感觉他很有问题！” 见佐惠子愣愣的样子，岗村继续说道：“张少侠是林峰和你保释出来的，而张少侠杀了我们十几个浪人。这说明什么？” “舅舅是想说，张少侠和林峰是一伙的？那惠子岂不是也有嫌疑？再说，舅舅，目前也没有证据说明，是张少侠杀了他们啊。他给你针炙过，你就以为这世界只有他精通穴位，然后直接扣一顶杀人凶手的帽子？” 佐惠子的话绵里藏针，岗村被噎住了。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又不能发作。佐惠子只不过是摆出了很浅显的道理：针炙和杀人，完全是两码事。 “你——放肆！” “舅舅息怒。惠子告辞。” 女大不中留。岗村长叹一声，便独自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张少侠的骨伤科药膏真的很有效。短短半个月，治愈了他十几年的顽疾。而且他推拿、针炙时，也是十分十分的舒服！ 电话铃声响起，是山田正峻。 “岗村课长，小野浅二刚从闸北回来。他扑了个空。诊所已是人去楼空。估计张少侠已经逃出上海。” “哟西，！传我命令，全城通缉张少侠！” 张少侠和张小洁的确已经出城。他们被黄杰安排到高桥镇临湖村的一间民房里居住。姐弟俩之所以能顺利出城，当然要感谢岗村课长亲自签发的特别通行证。 醉仙楼。密室。 曹雄飞从五号石凳收到的情报，内容和重庆反馈的消息大体相同。少将作战参谋许光胜借去香港探亲之机，已经失去联系。 戴笠指示：立即处死许光胜！ 同一天，林峰收到曹雄飞和李进泽两个人的密信：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处死许光胜。 也就是说，无论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对于许光胜都是严惩不贷。 然而，许光胜整天躲在日租界，莺歌燕舞，美人绕膝，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早已成为山田正峻的座上宾。想除掉他势必付出极大代价。 一个星期又过去了。刺杀许光胜的计划毫无进展。 自从张少侠莫名失踪，林峰总是感觉有一双神秘的眼睛悄然盯上了自己，甚至连上厕所都有人跟踪。 正在他一愁莫展之际，佐惠子帮他打破了僵局。 这天是星期天。岗村课长举行晚宴，庆祝佐惠子二十五岁生日。 傍晚六点，林峰开车来到陆军总医院。 “佐惠子小姐，生日快乐！” 林峰手里捧着一束鲜花，香气飘溢，冲淡了寒冬的凛冽。 而林峰的身后，大约五十米处却站着两名身穿西装的年轻人，装着无所事事的样子。 佐惠子一看就明白，林峰被人监视了。而且说不定，这正是舅舅岗村课长干的好事。 “谢谢你，林峰君。你等等，我去换一下衣服。” 林峰轻声道：“惠子，快点让我拥抱一下！” 佐惠子便如一只乖巧的小猫咪，双手缠上了林峰的颈脖，啵，她的吻印在林峰的脸颊上。 借拥抱之机，佐惠子轻轻说道：“你被人跟踪了。” “知道。你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人突发心脏病死去的。而且，还不能留下痕迹。” 佐惠子装着柔情似水的样子，和林峰搂得更紧：“你想杀谁？” “许光胜。那个叛徒。上峰要求立即处死他。成功与否，就看今晚。” “有。你等我。” 说罢，林峰立即回应了佐惠子一个吻。深情一吻，直接印在佐惠子的嘴唇上，艳煞了那两个跟踪的小特务。 林峰和佐惠子坐同一辆车，直奔日租界而去。 这辆黑色福特车是林峰的私家车。每天出门，他都要仔细检查一下，生怕被人安装了窃听器。有时候，佐惠子还笑话他多疑，连自己的家人甚至生养他的老爹都不相信了。 林峰总是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是多个心眼好。” 事实证明，林峰是对的。特别是看到那两个跟踪的小特务，佐惠子也意识到林峰的危险处境。万一出事，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佐惠子最了解岗村，这个看似和蔼的舅舅，一旦翻脸，真是比魔鬼还要可怕。 林峰的车刚开出陆军总医院，佐惠子通过后视镜，看到那两个小特务也上了一辆车，并紧随着跟了上来。 佐惠子笑道：“这两个人，不是宪兵队的，就是特高课的，要不要本姑娘教训一下他们？” 林峰连忙制止道：“不必。危险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既然知道他们的存在，那就没有危险可言。等会去参加你的生日晚宴，我会找借口提前离开，下毒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看如何？”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佐惠子虽然隶属于日本共产党，她和中共上海党组织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作为林峰的准女友，她早已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林峰的事业。 两个人谈起段铁钢的枪伤，因为没有外科医生，只能用急救包止血，一个星期过去了，子弹仍然留在体内。佐惠子知道林峰的意思，他有意在她面前说起这件事，就是想她帮忙取出子弹。 “取子弹，对于外科医生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但需要药物支持。最起码，也得要有消炎药、麻醉药之类的。而此类药物，就算我是医生，在使用上也是有严格的手续的。很难从陆军总院搞到药品。” “药品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你的任务，就是出技术。” 说话间，前面就到了日租界。站岗的哨兵举旗拦下了林峰的小汽车。 第18章 不留痕迹 第19章 从来没有救世主 为了方便接头，曹雄飞让人在宪兵队大街对面开了一家五金店。 店主老陈，年近六十岁，身边还有一个老太婆。老两口吃住都在店里。他们膝下无儿女，养着一只小喜鹊。如果曹雄飞有紧急情况，需要和林峰接头。暗号就是老陈把鸟笼子挂在门口的走廊上。 其实老陈两口子和军统并不沾边。他们的好处就是每月有两个大洋补助。但必须守口如瓶。 中午。下班了。林峰看见五金店的门口挂着鸟笼，知道有情况。这让他不由暗自着急！自从许光胜一死，跟踪林峰的特务好像比以前多了，只要是出了宪兵队的大门，都有人在后面尾随着。 林峰一个电话打给佐惠子，要请她去醉仙楼吃大餐。不一会，佐惠子开着车来，大摇大摆地把林峰接走。 很快，佐惠子的车后尾随着一辆小货车。这种状况，让佐惠子很是着急。 “惠子，你估计这几个小特务，是你舅舅派来的，还是山田正峻派来的？” 佐惠子沉声道：“不管他们是谁，找个地方，干掉他们！” 林峰被佐惠子的想法吓一跳，半响回不神来：“丫头，你这想法也太大胆了吧？” 佐惠子一手扶方向盘，一手从兜里掏出一支小手枪，是那种很小的“掌心雷”，专门给女人用的。 汽车并没有驶向醉仙楼，而是开向了郊区。跟踪的车辆尾随而来。佐惠子把车停下，那辆车竟然也停下了。 “你坐着别动。我下去。” 佐惠子说了一声，独自打开车门，下车，靠在车门旁悠闲地抽起来了烟。那两个跟踪的小特务顿时懵了。 究竟怎么回事？ 这时，佐惠子妩媚地向小特务抛过来一个媚眼，用手指头勾了两下。那两个人不知是被美色所迷惑，还是被鬼魂迷了头，竟然屁股颠颠地跑下车，一路小跑着过来。 “惠子小姐，您好！” 佐惠子秋波暗送，惹得两个小特务心花怒放，以为自己碰到史上最奇葩的艳遇了。 佐惠子嘴角微微一勾，显得更加性感迷人：“你们认识我？” “认识，当然认识。您是岗村课长的外甥女嘛。岗村课长对您视如己如。”其中一个小特务觉得自己说得有些深奥，连忙解释道：“就是说，岗村课长对你，就象自己亲生女儿一样！” 此时，佐惠子已能判断，这两个人既不是岗村的人，也不是山田正峻的人。应该是76号的人。 佐惠子不解地问道：“你们是？” “报告佐惠子小姐，我们是76号的。奉吴世宝大队长的命令，在执行公务！” “哦？执行什么公务？跟踪我吗？” 佐惠子脸色一沉，手里掏出“掌心雷”，枪口对准了其中一人。两个小特务吓了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小姐饶命。小的是奉李主任之命，暗中监视林峰，李主任怀疑他有通共嫌疑。” “啪——啪！” 两声脆响。枪枪爆头。佐惠子吹了一下“掌心雷”枪口冒出的青烟，将手里的烟头扔掉，坐进副驾驶室，长吁一口气，郁闷的心情有些许释放。 林峰也觉得很解气，但更多的却是担忧：“惠子，你还真敢把他们干掉了？” “为什么不敢？难道他们还敢动我？” “你想想，李士群派人跟踪我，一定得到岗村或者山田正峻的默许，甚至这根本就是他们的旨意。他们用这种办法对付我，就是因为没有把柄，想让我自乱阵脚。现在好了，他们的人死了，我的罪名是不是坐实了？就算不通共，那也是杀人罪啊。” 佐惠子调皮地眨眨眼，闭眼道：“亲爱的，亲我一下。” 貌若天仙的佐惠子嘴唇微张，幸福地闭着眼睛等待。林峰的嘴唇贴了上去..... 这一吻，海枯石烂；这吻，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快觉得要窒息了，才不得不分开。佐惠子的脸羞红得艳若桃花，显得更加美艳。 “峰，我们走吧。那两个畜生，让76号的人去收尸。你不用担心，这是我给李士群他们的下马威，他们不敢对我怎样。再说，用于枪杀他们的手枪，就是女人用的。就算查起来，我主动承认了，他们又能怎样？接下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见那个曹老板了。” 佐惠子把车开到万国商场，两个人手牵手进入商场。然后林峰找机会从后门溜走，坐上一辆黄包车直奔安全屋。 看得出来，曹雄飞等得快要跳脚。段铁钢的伤口已经发炎、溃烂，高烧不退。再不及时治疗，不要说胳膊保不住，小命也难保。 “林峰，上峰派了四个人，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再不想治疗，怕是连他也保不住了。” 曹雄飞焦虑地哀叹着，眼巴巴地望着林峰，仿佛他就是救世主。林峰探手摸了一下段铁钢的额头，滚烫。因为高烧，他的嘴唇焦裂，面色煞白。 “动手术我有人，关键是药。没有消炎药，就保不住他的命啊。难道你不能从重庆那边想想办法吗？” 曹雄飞颓废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喃喃着：“你说得轻巧。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很多人就是因为没有药而死亡。他这点伤，我怎么好意思向上面伸手？可是上海市面上，日军对消炎药的管制十分严格，大小医院、诊所，盘尼西林都是违禁品，抓住是要杀头的。只有军方的医院才有消为药。我们不可能去抢吧。” 林峰原以为曹雄飞可以搞到药品，开刀取子弹的事情就麻烦一下佐惠子。现在好了，连药也必须麻烦她。要是佐惠子不干，自己还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而段铁钢这情形，怕是撑不了多久。 “曹兄，你把安全屋的钥匙给我。有机会，我立马安排人来做手术。不过，难度......的确有点大。” “谢谢你。林峰，真的非常感谢你！” “客气的话不说，我是你的下属，一切听从你的指挥。” 林峰拿到安全屋的钥匙，回到万国商厦，佐惠子已经挑选了一大堆衣服。两个人提了两大袋子，大摇大摆地走出商厦，倒也没有看见可疑人物跟踪。 听完林峰的介绍，佐惠子犯难了。盘尼西林她手上也没有。陆军总医院的药房里倒是有很多！可是所有药品的进出，都有严格的手续。 佐惠子一边开车，一边问：“军统的人，你们的死对头啊。你犯得着吗？要不要向上级请示一下？” “不用。这事我作主了。我不想看到一个战士，就这么在我面前死去。手术就定在今晚。钥匙在我手里。” 佐惠子沉吟片刻，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既然市面上买不到，我们就去偷！” 林峰懵逼了：“你去偷？” 佐惠子噗哧一笑：“当然不是我去偷。而是让军统的人进去偷。哪怕他们把药偷个精光，那也不关我的事啊。” 第20章 死了两个小特务 林峰让佐惠子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小巷，中途下车，又坐黄包车折返到醉仙楼。 曹雄飞问：“找到药了？” 林峰回道：“不是找到药，是找到办法了。这是陆军总医院的地形图。红点位置就是药房。你让黄杰去陆军总医院药房去偷。” 这也行？！ 想法有些疯狂，但很快就让曹雄飞心动了。林峰那么快就想到办法，而且还搞到了地形图。肯定是陆军总医院有人。地形图上，连守卫巡逻路线都标得一清二楚。再说陆军总医院的守卫只有一个班，力量相对较弱。就算发生火拼，黄杰一个人也能安全脱身。 “好，就这么定了。” 离开醉仙楼，林峰手里多了一个菜笼子。那里面有一盆鱼、一盆米粉蒸肉，还有一瓶高梁酒。 回到宪兵队，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山田正峻看见林峰手里提着吃的，也是兴奋得不行。 “哟西，小野君，还是小林觉想得周到。你陪我一起喝一杯。小林觉，他喝酒大大的不行！” 三个人在山田正峻的办公室摆开了“战场”。小野浅二和山田正峻用的是碗，林峰只能用一个小杯子。在喝酒这个问题上，他是“菜鸟”。这好像有点丢人。 酒过三巡，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山田正峻接到电话，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林峰，脸色阴郁得吓人。看来那两个被枪杀的小特务被找到了。 “小林觉，小野，小林觉，不要喝了。出发！” 山田正峻带着一个小队人马，开着青一色的三轮摩托车，直接来到极斯菲尔路76号。两具尸体直挺插地摆在院子里，李士群的脸上阴郁得能滴出水来，看他那蛋痛的样子，真是比哑巴黄莲还要难受。 林峰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地上，正是那两个倒霉鬼。 不一会，岗村也到了。 李士群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问道：“课长，你看？” 岗村故意问道：“这是谁干了？谁？是共党，还是军统、中统的人？！” “林峰，你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们？！” 看似和蔼可亲的岗村终于被激怒了。监视林峰，可是他亲自下的命令。自从林峰和张少侠粘在一起，他就已经起了疑心，只是没有证据。派人监视他，就是想惹急他，让他自乱阵脚。这下子好了，派去监视的人在郊外被枪杀，枪枪爆头。 李士群手里拿着一块手帕，手帕里包着两粒带血迹的子弹。凭借他的经验，已经推断出杀死两名小特务的凶手，并非林峰，而是佐惠子。而一旦涉及到佐惠子，这件事的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岗村低下头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这两个人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突然中枪，甚至中枪前脸上还带着媚笑。 岗村问：“枪伤？还是熟人开的枪？” 李士群的眼睛转向林峰，而且仅仅是看了一眼，并不发话。岗村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大吼一声：“把他拿下！” 几名特务听到命令，蜂拥而上，把林峰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痛得林峰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吴世宝不愧为李士群的得力干将，冲上去给了林峰一记耳光，骂道：“你娘的，这两个兄弟是派去监视你的，他们死了！” 山田正峻倒是懵逼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76号竟然派人监视他的翻译官！这不是不把他这个宪兵队长不当官吗？ 山田正峻刷地抽出武士刀，刀锋直指吴世宝：“八嘎，你们敢监视小林觉？！” 林峰虽然挨了一记耳光，听到山田正峻的话，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至少这个屠夫，暂时还没把自己当敌人。 “山田君，放肆！” 岗村两眼眯成一条缝，阴森森地盯着林峰，似乎想把他看透。不过，他怎么也看不透。林峰给他的感觉不亢不卑，还有些纯净如水，似乎一眼可望见底。这可是佐惠子喜欢的中国男人。 “林峰，你说说看，他们是怎么死的？据我所知，这两个人可是天天跟着你，保护你的。而你却把他们给杀了。” 岗村厚颜无耻地用了“保护”两个字，连山田正峻听了都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李士群保持沉默，脑子里也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说还是不说？“掌心雷”的子弹很小，在尸体的创口也很小。作为老特工的岗村，不会看不出来，难道他是想找一个替死鬼？ 佐惠子刚做完一台截肢手术，浑身很疲惫。休息室的电话响起，是一个神秘的男声。这人告诉他，林峰在76号被抓，涉嫌杀人。佐惠子想问林峰现在哪，对方说了句“76号”，便挂了机。 佐惠子赶到76号，院子里正在剑拔驽张。李士群把难题抛出来了，山田正峻和岗村互不相让。 “这两个人是我杀的。我就是凶手！” 佐惠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支“掌心雷”，正色道：“这就是枪杀他们的手机。之所以要杀了他们，那是因为他们都该死！” 岗村睁大眼睛，傻愣地问道：“惠子，你来添什么乱？” “舅舅，这两个人想调戏我，要摸我的......一怒之下，我开枪打死了他们。你看他们脸上的笑容，多么淫色。” “惠子，你来添什么乱？军中无戏言。你没看到舅舅在处理公务吗？” 佐惠子毫不相让：“我没有添乱。也没有说谎。你可以叫人拿枪去签定。还有，这两人的脑壳里应该还有掌心雷手枪的子弹。这个不难。” 凑近一看，佐惠子发现创口被人动过，子弹应该已经取出，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舅舅，这两具尸体的子弹已经取出，难道你没看到子弹吗？” 李士群尴尬地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交到岗村手上，说道：“课长，打死他们的手枪，的确是女式手枪掌心雷。佐惠子所言，大概、也许是真的。” 岗村更来气了，对着李士群吼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栽赃给林峰？！” 李士群挨了骂，却阴笑道：“我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死在郊外？他们去郊外干什么？难道佐惠子小姐是去郊外赏春、踏青？” 第21章 亲兄弟 李士群说得不紧不慢，显得十分沉着。岗村知道李士群有话说，便一挥手，下令：“先把林峰关起来！” 佐惠子紧张得跺脚：“舅舅——！” “你也一样关禁闭！” 说完，岗村和李士群两个人先走一步。山田正峻见岗村连自己的外甥女都没放过，关他一个翻译又算什么？只得一挥手，撤。所有人都返回宪兵队。 而林峰和佐惠子分别被软禁在76号的两间房子里。好在里面有吃有喝，还有床睡，条件不算太恶劣。 令岗村和李士群没想到的是，监视林峰，却把佐惠子扯了进来。而佐惠子对于林峰还死心踏地，主动揽起了所有罪责。 李士群把岗村引进自己的办公室，泡上来一杯好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心里明白，今天这事，岗村对自己也是有看法的。手里明明有证据，却藏着捂着不报告！ 岗村一坐下，就抱怨道：“李副主任，你明明知道开枪杀人的是佐惠子，为什么还要拿林峰问罪？” 李士群阴险地笑道：“岗村君，既然我们怀疑林峰有问题，又派人跟踪他。目的就是要敲山震虎。作为一名特工，我更加确信，林峰很可能是共党！” “......” 见岗村傻傻地看着自己，李士群继续卖弄着他的大侦探思维：“上次许光胜醉酒而死。林峰曾经到场，后来提前走了。整个酒席，只有佐惠子曾经为许光胜换过一个酒杯。这说明什么？佐惠子也有嫌疑！而且他们很可能早就参加了某个组织。佐惠子、林峰、山田正峻都是早稻田大学的同学。几乎同一时间来到上海。所以，我怀疑这三个人在日本就已经被赤化了。” 岗村听罢坚决否定道：“士群，我不赞同你的观点。佐惠子从小没了母亲，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聪明，机智，美丽，特别好学上进，而且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过激言论，她被赤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一点，我可以以人格担保。而山田正峻，手上沾了太多中国人的鲜血，他对大日本天皇的忠心，我一点也不怀疑。林峰，他整个家庭都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又怎么可能是共党呢？我想这件事，可能的确是我们太多疑，惹怒了佐惠子，所以，她把那两个笨蛋骗到郊外，杀掉他们。不管怎样，惩戒、教育是必须有的。按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举贤不避亲，但也要大义灭亲。我并不戒意士群对我的外甥女使用侦查手段。” 岗村的表态很真诚，李士群顺势拍了几下马屁，两人便握手告别。 第二天一大早，岗村和山田正峻同时接到报告，陆军总医院失窃了！药房的仓库被撬，两箱盘尼西林被偷，还有纱布、碘酒、镊子、手术刀、针筒、输液等其他药品和器械。 医院被紧急封锁。 警察局长林楠亲自带队，开展细致的排查。勘查完现场，林楠小跑着过来报告：“岗村课长，山田队长，医院失窃的物品，全部和治疗枪伤有关。在下可以确定，这不是简单的盗贼案。不是共党，就是军统、中统的人。他们很可能有人受伤，需要抢救。” “传令下去，给我挖地三尺，立即展开全城大搜捕！” 曹雄飞打开店门，就看见满街都是军警。宪兵队和警察几乎是倾巢出动。知道已是东窗事发，好在一切尽在计划中。 林峰和佐惠子恰恰因为被关一夜禁闭，明摆着没有作案时间，反倒被盗窃案洗得清清白白。 林峰重新回到山田正峻身边，山田正峻正带着他的队伍开展每家每户的大搜查。搜到林家公馆，林峰主动邀请道：“山田队长，前面就是寒舍。我希望你能公事公办，派人进去搜一下。” 山田正峻一挥手，十几个士兵端着枪闯了进去。梅姨看见明晃晃的刺刀，凶神恶煞的士兵，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而刚出院不久的林镜华坐在客厅，依然抽着他的旱烟筒，一言不发，由着日军士兵去折腾。 看见林峰和山男正峻走进客厅，林镜华并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这情形让山田正峻很尴尬。 “爸，山田队长来了。你也不打个招呼？” 林镜华沉闷地低着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山田正峻陪着笑脸，问候一声：“林老板，不好意思，我们是在执行公务。上峰传令，决不放过一个可疑的人。” 林镜华终于开口了：“如果你们觉得我可疑，也尽管抓去一枪毙了。我这屋子里，除了我，就是梅姨，除此之外，连阿猫阿狗都没有一只。搜吧，你们尽管搜！” 几分钟后，搜遍所有房间的士兵都下到客厅集中。他们一无所获。 山田正峻被林老头子气得够呛，一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了。林峰悻悻地跟在身后，也是一言不发。可以肯定，日军就算把整个上海城市翻遍，也不可能找到他们想要找的东西。 大搜捕开展了整整一个星期，抓了三千多“嫌疑人”。这些人，多数经过家属辨认，交了保释金，关一两天就放回家了。而那些初来乍到的人员，那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不打得皮开肉绽，那是不可能的。 一时间，76号和警察局的大牢里，变成了人间地狱。稍有嫌疑，就会被折腾得不成人样。有些“疑似”分子，甚至直接被拉到树林里秘密枪决。 高桥镇临湖村。 段铁钢被安排到这个山旮旯里，和黄杰、张少侠、张小洁住在一起。张少侠不是外科医生，赶鸭子上轿，硬是把段铁钢体内的子弹头给取出来了。自从用上消炎药，段铁钢的高烧也渐渐消退。 一场大搜捕下来，林楠的腰包增加了好几万大洋。那些钱，都是被抓的“嫌疑犯”家属送来赎人的。只要有钱，不但可以少吃苦头，还可以提前回家。 这天，林楠美滋滋地坐在办公室数钱，一个电话打进来，说是宪兵队的翻译求见。林楠听得一愣，这个弟弟近来住在单位宿舍，很少回家。偶尔在家见上一面，又话不投机。他是来干什么呢？ 林楠正在满脑子乱想，便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第22章 找人 林峰春风满面地喊了一声“哥——”，差点惊掉了林楠的下巴。 “哟嗬嗬，今天太阳算是从西边出来啦。” 林楠扭着肥胖的身体，抹了一把光滑的额头，奸笑着把林峰迎进了办公室。林峰并不计较，自己找来一条凳子坐下。 “哥，你还在记仇？” “有什么事你不能在家里说？非得跑到我办公室来？” 林楠指了指电话机的底部，然后在一张纸上写道：窃听器。 叭！ 看见打火机燃烧纸条的火光，林峰干瞪眼。这个肥头大耳、满脸媚相的哥哥，居然如此精明？他明知自己被监视，却有意保留着窃听器。 想起自己前些天被76号的小特务跟踪，林峰意识到，，敢于在林楠办公室装窃听器的，除了岗村还有谁？ “哥，你这些天为了抓人，整天不回家。老头子有意见呐。” “等我忙完，再回家看他吧。你没看见我们的监狱都快关不下去了？整天公务忙不过来，你就请他老人家谅解。” 兄弟俩随意扯了几分钟家常，林峰便在林楠示意下，随他来到警察局的楼顶。这是一个大约一百平方米的天台，空空荡荡，平时也没什么人上来。 到了安全地带，林楠正色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林峰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说道：“这个人，能否帮我找一下。他是我一位朋友的朋友。从北方来上海出差，碰上大搜捕，失踪了。想看看是不是被你们抓来了？” 林楠仔细审视着照片，然后确定地说：“我们这里没有。只要是抓进我们这里的人，每一个人的资料都是我亲自审核。道理你应该明白，我这样做，对上是对岗村负责，对下嘛，当然是为了这个。” 林楠用拇指和食指一捻，做了个虚空的动作。林峰没好气地顶过去：“哥，我们家不缺钱，你干吗这么贪婪？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万一日本人走了，你这汉奸的嘴脸，看你怎么收场？” “老弟，大道理你不要和我说。这个世界，你说什么最真实？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不是！钱，只有钱是最真实的。所有感情都可能背叛你，钱不会。只要存足了钱，世界这么大，我去哪不行，为什么非得呆在上海？” “哥，你真不可救药。” 林峰生气了。谁让他摊上一个这么无耻的哥哥？小时候，林楠兜里要是有一块蕃薯，自己都不舍得吃半口，非得留给弟弟吃。自从林峰出国留学几年，林楠的变化之大，让他吃惊。 林楠并不介意林峰的怒骂，继续说道：“我劝你不要想着捞人。特别是76号和日本人那里，半个字都不能说。” 林峰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大量受贿，有钱就放人？” “你傻啊。我这里关的都是些什么人？车夫、菜农、清洁工，底子清楚明白。稍微有一点疑点的，他们能给我吗？所以，这个口子是岗村故意给我留下的，抓一些无辜的老百姓，敲榨他们的血汗钱，大部分都进了岗村的腰包。你以为我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胃口？” 无语。彻底无语。 逆着冬日的阳光看林楠，林峰觉得他更像一个谜，一个让人费解的谜。这两年林楠借助岗村给的权力，的确捞了不少钱。原来岗村的腰包装得更满。 林峰转身离去时，背后传来林楠的劝告：“你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冲动。” 林楠的话，竟然和李进泽有些相似。林峰不由暗自嘲笑。这年头干哪一行都不容易。 兜里的照片是李进泽给的。那个人叫丁雪峰，东北局社会部副部长。长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很有官相。也许正是他的官相害了他。林峰把车开到半路，故意停靠在路边，借着抽烟的机会，把照片给烧了。 随着一缕青烟飘散，林楠的话仍然在林峰头脑回响：保护好自己！好在这个当局长的是林楠。要是换上别人，今天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峰回到办公室，看见小野浅二从牢房方向回来。大冷的天气，他的额头冒着汗珠，连头发都湿了。 “小野君，你这是？” 小野浅二显得有些激动：“八嘎！该死的地下党，骨头真硬！” 林峰不解地问：“山田队长又叫你去审犯人了？” 看来打人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小野浅二累得不轻，一身汗湿，还喘着粗气。从他嘴里得知，前几天七十六号抓了十二名重点嫌疑分子，全都送到宪兵队的大牢里来了。山田队长要求一个个过关，不打到开口招供绝不罢休。 小野浅二见林峰悠闲的样子，坏笑道：“小林觉，下次这样的脏活应该让你来做。你不知道要让一个共党分子开口有多难。” “别，千万别！”林峰被吓坏了，连声拒绝道：“我的任务是翻译，不是刽子手，求求你饶过我。” 小野浅二被林峰的窘相逗得一阵狂笑：“逗你玩。别怕。这样的事情，当然是我这样的粗人干的。你呢，只要把佐惠子服务好，那就算前途无量了。” “小野队长见笑了。我和佐惠子，还有山田队长都是大学同学。也不图什么前途不前途的，混口饭吃就行啦。有空我请你喝酒！” “哟西！小林觉，你的大大的忠诚！” 小野浅二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林峰看得出来，他真是累得不轻。那些在牢房里的同志，究竟能不能挺过去？在死亡和当叛徒之间，他们会怎么选择？ 林峰更关心的问题，就是这十二个人当中，有没有丁雪峰？ 除了担心，林峰什么也不能做。 只有等待。 傍晚时分，山田正峻推开林峰的办公室，林峰正在看《三国演义》。 “小林觉，走吧。跟我一起去审讯。我估计就算是铁人，应该也撑不住了。” 从上午看到小野浅二，到听到山田正峻这话，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山田正峻的“车轮战术”并没有停止过。只要是血肉之躯，有几个人能承受这样的生理极限？ 林峰收拾了一下桌面，便和山田正峻一起来到监牢区域。他还在大门口，就听到皮鞭抽打肉体的声音。 第23章 牺牲 走进刑讯室，林峰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一盆熊熊燃烧的火钵，铬铁烧得红彤彤的。两名彪形大汉，光着膀子，却是大汗淋漓。 柱子上绑着一个年轻人，大约三十来岁，乌黑的头发低垂着，挡住了他的脸庞。 “说，你说不说？！” “你的同党是谁？！” 随着皮鞭落下，鲜血飞溅。刽子手的皮鞭已被鲜血染红。柱子上的人一声不吭，大约是昏迷过去了。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去。那个人的头动了一下，很吃力地抬起头说道：“你们杀了我吧。请给我一颗子弹！” 林峰借着他抬头的瞬间，心里猛地一阵：此人正是丁雪峰！ 宽额，大眼，厚唇，棱角分明。鲜血染红了他的脸，全身上下的衣服都已成了碎片。 山田正峻走过去，一把托起丁雪峰的下巴，狞笑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给我上电刑！” 丁雪峰被两个人架着，扔到电椅上。他的手、脚被固定好，山田正峻狞笑道：“小林觉，你来按电钮！” 林峰彻底懵了：“山田队长，这不是我的工作啊。” 山田正峻怒道：“住口，请服从命令！” “那——好——吧。” 林峰的椅子前有一个按钮。林峰按下按钮，电椅接通电源，丁雪峰的身体通上电。 滋——， 一阵令人肉麻的声音响起。丁雪峰开始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等他快要昏迷过去，山田正峻一挥手，林峰立即关掉电源。如此反复几次，丁雪峰被折磨得开始说话。但仍然有着清晰的条理。 “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我是从东北来的。” “求求你们，我愿意去死......” 以前，林峰的主要任务是翻译。动一动嘴皮子，把日语翻译成汉语，汉语翻译成日语，仅此而已。自从上次让林峰开枪杀人以来，山田正峻找到机会，就让林峰的手里沾上鲜血。 这次抓住中共地下党，他当然不会放过。 几个来回，林峰算是领悟到了，这世界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死是容易的。两眼一闭，一了百了。而丁雪峰一直在死亡的边缘折磨了十几个小时，仍然没有开口。 “报告队长，他晕过去了。” 刽子手向山田正峻报告。 “淋水，继续！” ................... 这世界比蛇蝎还要歹毒的是人心。山田正峻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掌握火候，让丁雪峰死不了，尽全力去挑战他的生理极限。 每一次按下按钮，林峰觉得那电源直接触到自己的心尖。那种难受，还不能表现在脸上。大约一个小时后，丁雪峰再次昏迷过去，再怎么淋水也没有醒过来。 山田正峻上前摸了一下他的脉博，已经停止了跳动。 “把他拉到后院去喂狗！” 随着一声令下，丁雪峰的遗体被拖到后院，那里养着十几只狼狗。有很多的抗日志士就是这样莫明其妙地消失的。 “小林觉，你不忍心？” 走出院子，山田正峻阴阳怪气地看着林峰，问道。 “山田君——” 林峰的脸色早已变得煞白，再怎么掩饰，也难以接受自己的同志死在自己手里。他必须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而不是钢浇铁铸的。 忍了一下，林峰还是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山田队长，我不希望你以这种方式考验我。我只是个翻译官，不是刽子手。杀人的事情，我真的不适应。” 山田正峻阴阴一笑：“小林觉，我知道你的家庭条件好，你只是个读书人。但我想让你记住，到了战场上，只有敌我，没有朋友。只有活人和死人，而没有半死不活之人。那个丁雪峰，就算他开口招供了，他也是个死人。你应该明白，中共地下党的除奸手段是很厉害的。所以，只要你上了这条道，善良会让你死得更快！” 林峰道：“如此说来，我明天就辞职。我去向岗村课长，或者松井司令官申请，去陆军总医院当一名医生。我不能杀人，但我可以救人。” 山田正峻摇着头，连声道：“不，不可能！松井司令官也不会批准你的辞呈或者调动申请。因为宪兵队需要你。而且你知道宪兵队太多秘密。除非你变成死人！” 林峰双手捧头，蹲在地上干呕了一阵，什么也吐不出来。看着林峰眼泪糊了一脸，窘态十足。山田正峻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过了这一关，你就好了。刚开始杀人，是会有点紧张。以后，你就能尝到杀人的快感！” 说完，山田正峻一转身，走了...... 李进泽听到汇报，瞬间石化：“什么？丁雪峰同志牺牲了？” “是的。他就牺牲在我的面前，被日本人活活折磨致死，遗体也被山田正峻扔去喂狼狗。” “该死的日本鬼子！” 李进泽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林峰的眼眶也是红红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不一会，李进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苦笑道：“林峰，你看我真是太孩子气了。干我们这个事业，哪有不牺牲的？今天是丁雪峰，明天可能就是我了。我们就是这样踏着同志们的鲜血一路前进，直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林峰把林楠的情况向李进泽作了汇报，尤其是他对自己的提醒，让林峰生出了很多想法。 李进泽沉思片刻，肯定地说道：“林楠应该不是党组织的人。至少我掌握的名单里没有他。尽管是亲兄弟，你还是要有所防范。也许他对你的提醒，只是出于亲情，而不是同志间的感情。” “明白。” 如果林楠不是中共地下党，那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奸。林峰不敢保证，是否有一天，他革命的铁拳会不会砸向哥哥的脑袋？ 林峰从孔夫子书店出来，手里拿着新买的小说《复活》，还提着一瓶李进泽送的白酒，一小包油炸花生米。 今晚，肯定是个无眠之夜。林峰想一个人独自喝醉，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 出了书店，林峰有意识地看向那家五金店，店主把鸟笼子挂出来了。笼里的喜鹊正在叽叽喳喳地乱叫。 第24章 半张假币 曹雄飞紧急约见，林峰强忍着失去战友的悲痛，来到醉仙楼酒家。酒店伙计杜小钊向他使了个眼神，便独自忙着去收拾碗筷。 密室里，曹雄飞拿着半截法币端祥好久，看见林峰推门进来，便起身迎客。 “蜥蜴，你终于来了。”曹雄飞放下手里的半截法币，说道：“这么急着叫你过来，主要有两件事。其一，因为及时用药，段铁钢的伤势已经稳定，正在慢慢康复。其二，昨天接到来自重庆的指示，要求我们彻底查清日方的S计划。” “S计划？” 林峰重复了一句。前些日子李进泽已经和他提过S计划。现在是第二次听到。看来李进泽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对。戴老板要求我们尽快查清日方S计划的真相。目前我方对该计划知之甚少。” 林峰不由暗自哀叹：S计划被戴笠如此看重，获取的难度自然不小。 “有没有线索？” “为了获得S计划，戴老板算是下了血本，准备启动蜇伏在敌人内部的毒蜂。到时候会有人和你配合完成任务。” 曹雄飞见林峰愁眉不展，面色惨白，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林峰连忙掩饰道：“一点小感冒。不碍事。” “别骗我。你一定是遇到事情了。有事别瞒着，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组长，真没事。受了点风寒。不影响工作。” “好样的。你这性格，我喜欢。”曹雄飞顺手拿起桌上的那半截法币，继续说道：“你看看这个——” 那张面值壹拾圆的法币被火烧了三分之二。林峰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解地问道：“这不是法币吗？有什么不同？” 曹雄飞阴阴一笑，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看连你都看不出破绽来，这是一张假币。能把假币造得和真的一样，可见小日本鬼子造假的水平有多高。” “哪来的？” “这是从阵亡日军士兵的尸体中搜到的。据说这种假币在日军当中广为流通。他们用假币向老百姓购买生活物资，甚至军方用来采购军备物资。假币的大面积流通，一个最严重的后果就是造成真币贬值，物价飞涨。这是日军除了杀人放火、奸淫虏掠之外，在经济领域发动的另一场侵略战争。这半张假币是段铁钢从重庆带过来的。这也是他们此行的一个重要任务，弄清假币的来源，然后捣毁它们！” 从醉仙楼酒家出来，林峰给佐惠子打了个电话。她刚做完一台手术，正准备下班。两人相约在雅典娜咖啡厅见面。林峰在咖啡厅等了半个小时，佐惠子到了。 林峰从怀里掏出半截假币，递给佐惠子。 佐惠子看了一会，也分辨不出真假。 “这不是法币吗？” 见佐惠子那愣愣的样子，林峰苦笑道：“这是假钱。出自阵亡日军士兵身上。可见这种假钱已经在市面上广为流通。可惜我们很多人还蒙在鼓里。” 佐惠子轻声说了两个字：“卑鄙。” 这是一次最为沉闷的约会。 林峰和佐惠子喝着咖啡，想着各自的心事，竟然持续了十几分钟。谁也不想说话。最后还是林峰打破了沉默。 “惠子，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杀人了。” 佐惠子一听，立马联想到山田正峻：“又是山田逼你动手？” “嗯。” “今天审的可是自己的同志。东北局社会部副部长丁雪峰同志。他死于电刑。按下电钮的那个人就是我。” “所以，你今天的心情很不好。自从进了这个屋子，我就感受到你身上带来的压抑。”佐惠子轻声说道：“我们真是出生在一个错误的年代。要是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争，我们应该在一起结婚、生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然后一起慢慢地老去。可是，现在我们必须每天都要面对阴谋和死亡。” 佐惠子和林峰相对而坐。帅哥靓女，在旁人看来应该是令人艳羡的一对鸳鸯。 林峰轻拌杯里的咖啡，话里含着苦涩：“惠子，人生哪有那么多假如？按国籍论，我们是敌人。以感情论，我们是恋人，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好几次在梦中，我都梦见自己和你去欧洲旅行结婚。”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由苦笑起来。欧洲也是战火纷飞，血流成河。哪有什么安宁可言？ 佐惠子挽住林峰的胳膊，两个人无比亲热地走出咖啡厅，来到大街上。天气很冷，街上的行人很稀少。 临别时，佐惠子当着日军士兵的面，微闭双眼，喃喃地要求林峰和她吻别。 林峰大胆地亲吻了佐惠子的嘴唇，很快得到她的热烈响应，她把舌尖探进他的嘴里，好像就要和他融为一体。值班的几个宪兵看得两眼发绿。要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他们都认识，岗村课长的亲外甥女。要是攀上她，一定有更多飞黄腾达的机会。 借亲热之机，佐惠子告诉林峰：山田正峻经常去怡红院买春。 怡红院！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林峰脑海闪现：杀了山田正峻，替丁雪峰报仇！ 李进泽听到林峰近乎疯狂的计划，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严厉地喝道：“林峰，未经上级批准，你不得擅自行动。” 林峰沉默了。眼里全是暗绿色的怒火。 李进泽继续劝道：“杀了山田正峻，你是痛快了。林峰同志，你想过没有？日本人会把上海弄得个底朝天。丁雪峰的牺牲是个意外，深层次原因是什么，你想过没有？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军统，却至少有上百人为这次事件献出了生命。” 在李进泽面前，林峰第一次表现得很不听话。丁雪峰牺牲的画面，在他的梦里连续几天出现，让他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无论李进泽怎么劝，林峰都保持着沉默，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这样下去，李进泽担心林峰一定会弄出事来，却也是急得没有办法。 都说地下党员具有严密的组织纪律性，林峰第一次表现得如此任性，李进泽知道他是想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李进泽一把搂住林峰的肩膀，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敌人在你的面前枪杀自己的同志，你能忍。敌人借你的手去杀自己的同志，你就不能忍吗？仇一定要报，但要讲究策略。” 林峰沉声道：“李书记，你放心。我不会目无组织纪律，但你别忘了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第25章 杀红眼 李进泽不禁愕然。林峰的眼神有些狠戾。丁雪峰的牺牲，极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经。 “李书记，你放心。我还没有失去理智。” 林峰顺手从书架拿了一本新书，走了。这次他没有付钱。 林峰看见山田正峻的车呼啸着向外驰去。奇怪的是，以前山田正峻出门，总是前呼后拥。今天他只带了三个卫兵。连他最为信任的小野浅二都没带去。 小野浅二闲得无聊，正在拿一块肉骨头逗狼狗。 “来，跳高点。再高点。” 狼狗跳了好几次，都没吃到肉骨头。小野浅二看见林峰从外面进来，略微开了个小差，狼狗跳得比人还高，“呜嗷”一声，叼走了小野浅二手里的肉骨头，也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恐吓。 “真狡猾！” 小野浅二哈哈大笑着向林峰走来。那条狼狗跑到墙，把肉骨头咬得嘎崩脆响，形象十分恐怖。 “小野君，今天你还真是清闲啊。” 林峰和小野浅二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往里走。小野浅二见林峰要上楼，连忙叫道：“小林觉，你等等。明天海军俱乐部搞聚会，你要不要去？” “不去。”林峰果断地拒绝道：“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书，听音乐。俱乐部那种地方，太嘈杂。你要是想去，就陪山田队长去吧。” “他近来很忙。好像天天都在开会。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不过，我觉得要是秋山直子要去，他或许会去的。” “哦？为什么？” 小野浅二神秘兮兮地笑道：“小林觉，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他们两在——” 他把两个大拇指勾起，互相对撞了一下，然后嘻笑着走了。林峰算是理会了小野浅二的意思，山田正峻和秋山直子混到一起去了。 这天晚上，林峰从佐惠子那里得到消息，岗村、秋山直子要去参加海军俱乐部的聚会。山田正峻要陪秋山直子一起去。 林峰问：“消息可靠吗？”、 佐惠子点点头：“可靠。我舅舅告诉我的。难道还有假？” “不！有时候就算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的。再说岗村课长平时在家不谈工作，他主动把行踪告诉你，要是万一——” 言下之意佐惠子已经明白。自从上次佐惠子杀了76号两名特工，李士群和岗村对林峰都有看法。要是他们合谋抛出一个诱饵，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林峰邀请道：“佐惠子，要不我们也去？” 佐惠子果断拒绝道：“我不去。我要值夜班。” 林峰把佐惠子送回家，然后来到醉仙楼。他来醉仙楼有个好处，就是炒两个菜，喝一壶酒。有吃有喝，还不容易遭人怀疑。 而且，每一次来，林峰吃的都是霸王餐。从来没有付过钱。 莲花房。 曹雄飞和林峰坐下来一起喝酒。门外的过道上，小杜像个仆人似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很是机警。 曹雄飞：“你这个想法是很大胆。但我觉得消息来源的确值得怀疑。小野浅二主动把消息透露给你，岗村又主动把消息透露给佐惠子，难道不可疑吗？我倒觉得我们要乘这个机会行动，但目标不是山田正峻，而是张彪。” 林峰：“张彪？他只不过是76号的一名打手，根本不是重量级人物，起不到震慑作用啊。” 曹雄飞：“这家伙对于大局来说，的确起不到震慑作用。但他兼俱了黑社会和汉奸双重角色，借着权势，他到处为非作歹。我看不如让黄杰带着张少侠，找机会把张彪、吴世宝这样的帮凶干掉。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们像拆篱笆似的，一个一个地剪除这些帮凶。最少可以让李士群这类人看到当汉奸的下场。而且，相对而言，我们所承担的风险也会小很多。” 想起上次偷盗陆军医院的药品和医疗器械，结果导致近百人失去了性命。林峰觉得曹雄飞的想法是对的。两人一商议，决定实施“拆篱笆”计划，执行的人要张少侠为主。 曹雄不禁笑道：“你这招是和山田正峻学的？” 当晚下半夜，张少侠、黄杰、段铁钢三个人像幽灵似的，悄然赶到市区，在曹雄飞为他们准备的安全屋里潜伏下来。 两天后，机会来了。 花园街五号。 张彪、狗剩、吴仁、徐老根坐一桌搓麻将。这些人的腰间都挎着驳壳枪。洗牌时，麻将子稀里哗啦的声音响彻厅堂，驳壳枪也很有节律地跳动。 “二万。” “西风。” “六筒。” “糊了！” 大金牙张彪又赢钱了。哗拉拉，一大堆的大洋往他怀里送，笑得他像个弥勒佛似的。 “妈了个巴子，今天老子的手气真红啊。才两个小时，就赢了一千大洋！” 另外三人心里都明白，名义上是打麻将，实际上是送钱。张彪心狠手辣，江湖义气重，深得吴世宝赏识。而吴世宝又是李士群的拜把子兄弟。这层关系拉上，还愁找不到钱？ 午夜时分，张彪赢得盆满钵满，越战越兴奋。一块块大洋摞起来，堆成了一座小山。张少侠如影子似的出现在他的背后，坐在他对面的狗剩无意瞥见一眼，惊愕得张开嘴巴，舌头变得不灵活了：“彪哥，鬼、鬼啊！” “白天不讲人，晚上不讲鬼。鬼你妈个头！” 张彪嘴里吼道，还是顺着狗剩的目光调过头，和张少侠的目光对撞了一下，吓得差点瘫倒下去。 张少侠的手指像鹰爪似的罩在张彪头上，轻声喝道：“你们都别动。要不然，我会把他的头骨捏碎。” 众人看见张少侠的手指把张彪的头控制住，像铁钳似。他们似乎能听到头盖骨碎裂的声音。 “嘶”——！ 张彪痛得直抽冷气，面部肌肉皱成一团。 “你、你想干什？！” “我又回来了，你是不是很意外？！” 张少侠一个冷笑，加大了手指的力度，张彪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声音。眼见张彪被制，狗剩伸手向腰间去掏枪。 噗！ 一枚飞镖射进狗剩的眉心，镖身深深陷进他的脑袋。狗剩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手脚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有声音。 张彪毕竟是老江湖，越危险反倒变得越冷静：“你想干什么？你要是出门求财，桌子上的钱全都是你的。我保证一声不吭。” “不，我要你的命！” 说罢，张少侠抓住张彪的颈脖子，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啪的一声脆响，张彪颈椎折断而死。 徐老根和吴仁两人似乎已经忘记自己腰间还挎着手枪，直接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我们没有害人，我们只是来凑个伴，打个麻将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张彪这样的人混在一起，能是好人吗？张少侠右手一扬，两枚飞镖飞了出去，徐老根和吴仁倒地身亡。 第26章抗日除奸团 守在外面的黄杰和段铁钢听到动静，知道张少侠动手了。前后不到一分钟，张少侠又出来了。 作为军统的王牌杀手，黄杰和段铁钢都在琢磨着要不要进去支援，毕竟张少侠还很嫩。 事实上，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 黄杰忍不住往里一瞧，四具尸体东倒西歪，死相各异。他们的身上还贴着早就准备好的纸条：抗日除奸团。 黄杰有些夸张地看着这位小师弟，嚷嚷道：“少侠，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全都一招致命？” “仇恨！” 张少侠扔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自从姐弟俩意外相逢，张少侠和张小洁彻夜长谈，第二天张少侠就象变了个人，死心踏地要去杀日本人。要不是黄杰拦着，要求他听从组织安排，早就出事了。 海军俱乐部。一派歌舞升平。 大大小小的军官，都在搂着美女翩翩起舞。岗村、山田正峻和李士群坐在舞厅一隅喝酒聊天。 两个小时后，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深夜十点半，舞会准时结束。 李士群在保镖张鲁的陪伴下，先行离去，仍然心有不甘地对岗村说道：“今晚虽然没有发生我预想的事情，但凭我的直觉，一定会有事发生。” 山田正峻对李士群的自以为是很不满：“李主任，你今晚让我的几名狙击手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冻得快成冰人棍了，你应该向他们道歉！” 岗村怒道：“山田君，请你对李主任礼貌点！” 山田正峻抑制住内心的怒火，一字一句地吼道：“岗村课长，李主任，我说过，林峰只不过是个书呆子。一个整天只知道看书的书呆子。他是我的人，我了解！” 见岗村和山田正峻吵起来。李士群不得不做“和事佬”，两边劝。然后，三个人各自满怀惆怅地离去。 山田正峻回到宪兵队，看见林峰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推门进去，林峰正捧着一本新书看得津津有味，竟然没有察觉有人进来。 “书呆子，你这么入迷地看书，要是碰到敌人，呯，你就没命了。” 林峰连忙放下书本，站起身来，讪笑道：“山田将军，你别吓我嘛。” “你看什么书？这么有滋有味的？” 山田正峻拿起桌上的新书一看，《水浒传》。 林峰连忙一旁解释道：“这是昨天刚买的书。这本书我小时候看过，都忘记了。现在重新看，似乎很有意思。书里的宋江，实在太坏了。竟然毒死了自己的兄弟李逵。而李逵却是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当中最忠于他的人。这结局不禁让我唏嘘。” 不知是林峰太入“戏”，还是山田正峻有感于今晚的荒唐闹剧，害得他派了三名狙击手，在海军俱乐部外面吹了三个多小时的寒风。而这次事情的始作佣者正是岗村课长—— 佐惠子的舅舅！ 山田正峻虽然不懂中国文学，但对于中国古代传统的忠孝礼仪还是略知一二。 “小林觉，我奉想劝你一句。书里的故事，消遣一下就行了。别当真。宋江这样的大哥，很多！” “谢谢山田君教诲。” 林峰恭敬地向山田正峻鞠了一躬，心里真想掐死他。 两个人正说着话，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林峰听了两句，连忙用手捂住话筒，对山田正峻说道：“岗村课长找你。” 山田正峻接过电话，听了几句，把电话一扔，吼道：“通知小野浅二，立即出发！” 林峰看了一下时间，刚好零点整。 林峰坐山田正峻的专车，带着一小队士兵来到花园街五号。林楠带着十几个警察已经先到了，正在勘察现场。 “山田队长，你看这个——” 那是四张纸条，每张纸上面都写着“抗日除奸团”几个字。 “八嘎！” 山田正峻看过纸条，一把撕个粉碎。从纸条上看，这件事不是军统，也不是中共地下党干的，而是所谓的“抗日除奸团”所为。 突然冒出一个新组织，还敢于明目张胆地贴出标签。真是把山田正峻的鼻子给气歪了。 滴滴滴，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林峰看见李士群带着张鲁、吴世宝几个也赶到现场。 吴世宝掀开白布，看见死相惨烈的张彪，不由感到自己的颈椎一阵酸痛。张彪受的是内伤，没有出血，他整个颈椎被拧断，脑袋失去支撑，头部很松软的耷拉着。 李士群阴森森地看了林峰一眼，林峰高傲着头，对他视而不见。林楠屁颠颠地跑过来，讨好道：“李主任，您放心。卑职一定竭力破案，将凶手捉拿归案。” 李士群阴阳怪气地说道：“林局长，但愿你行！” 清理完现场，没有发现一粒子弹。一个人被拧断脖子，另三个全死于飞镖。这种杀人手法，完全不像军统、中统，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民间杀手组织。 东方已渐发白。 林峰坐山田正峻的车回到办公室，躺在行军床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长得清纯如雪莲花般的女孩，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连声说“怕”。 她是沈婉莹！ 婉莹，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在日军大轰炸中被埋在瓦砾里了吗？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沈婉莹突然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扇动着五彩斑阑的翅膀，飞走了。 “婉莹，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你别走，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那只蝴蝶还是走了！ 彻底地飞走了。 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林峰一个激棱，醒了。睁开眼睛，冬日的暖阳有些刺目。窗外是一条大街。街上冷清，萧条。听不到炮火，也没有硝烟。 上海已经沦陷了两年，沈婉莹也走了两年。林峰的梦里，还经常出现她美丽的倩影。两年前的大轰炸，不知道炸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也不知道有多少像沈婉莹这样的花季少女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林峰用冷水洗脸，头脑变得异常清醒。他几乎可以断定，张彪和那三名小特务死于张少侠之手。 用飞镖，打穴位。这些杀人手法，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绝对办不到。李进泽曾经给过自己一个任务，那就是把张少侠拉进队伍。 难道抗日除奸团，就是张少侠成立的一个民间组织？ 林峰想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张少侠要是跑到军统去，成为戴笠手下的杀人机器，对于党的事业而言，真不是一件好事。 第27章 意外收获 特高课。岗村办公室。 李士群和岗村商议了很久，仍然坚持林峰有问题！ 岗村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摸着他的光头，阴森森地笑道：“李主任，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你判断有事发生，还真的有事发生。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哈哈，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这个林峰，我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李士群对于岗村，显然并不持乐观态度：“林峰可是佐惠子的大学同学，又是她心仪的男人。” “不！”岗村严厉地说道：“作为一名职业特工，我们绝对不能讲感情！佐惠子太年轻，容易被假象所蒙蔽。这个林峰，反倒是因为他的身份，让我左右为难。” “哦？此话怎话？” 李士群也蒙了。不知道岗村葫芦里卖什么样。岗村上上下下盯着李士群，如老鹰抓小鸡一般，看得李士群心里直发怵。 “从表面上看，林峰的经历很简单。他读完中学，去日本早稻田大学学医，然后回国，直接进入宪兵队当翻译。但我们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那就是林峰最心爱的女人，初恋情人沈婉莹死于日军大轰炸。因此，他对于大日本帝国，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刻骨的仇恨。而他表现出来的，却是大大的忠诚。这说明什么？他是一个高明的伪装者！” 天才演员就是具有与生俱来的表演本领。岗村认为，林峰就是这样的天才。奇怪的是，他给山田正峻的印象就是一个十足的书呆子。近距离连续打20发子弹，就算三岁小孩也能命中目标，而林峰却全都打空，这本身就是问题。山田正峻却被林峰的天才表演给蒙骗了。 李士群也具有天才的表演本能，不管是否认同，他都像个小学生似的洗耳恭听。果然，岗村继续着他的分析。 “如果林峰是中共或者军统的人，充其量他只是一条小鱼。我们盯住他，就可以顺藤摸瓜，揪出他背后的大鱼。所以，我并不想那么快就杀掉林峰，也不想中断他和佐惠子的恋爱。我想看他的这曲戏，将会怎样进行下去。” 李士群摸到岗村的底牌，心里有了底数。那就是针对林峰的事，如果做得出格一点，并不会招致岗村太大的压力。 “岗村课长，张彪的事情，你认为会不会是林峰所为？” 岗村爽朗地笑道：“这个还真不好说。山田队长向我报告，说他从海军俱乐部回来，林峰正在办公室看《水浒传》。两个人还讨论了一下书里面的人物。假如林峰不是凶手，那他背后的人呢？他有没有机会和外界联系，是通过什么办法联系的？我要求你秘密恢复对林峰的监视，对于他要24小时不放松。” 听说要监视林峰，李士群不由心里发麻。上次死了两个人，就因为是佐惠子亲自动的手，这件事变得不了了之。 岗村看出李士群的担心，特地绕到李士群的旁边，扶着他的肩膀笑道：“佐惠子我会教育好的，你尽管干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担心我的态度，所有抗日行为，我都会毫不留情地打击。包括佐惠子！” “李主任，你对于帝国的忠心，我和松井司令是知道的。有我们的支持，你就大胆地干。” “是，岗村课长。” 被日本人信任的感觉很好。李士群像一条忠实的狗，显得十分兴奋。 李士群回到特工总部，看见吴世宝从刑讯室出来。寒冷的冬天，吴世宝竟然光着膀子，头上还沁出汗珠。 “世宝，你又打人了？” 吴世宝兴奋地笑了：“大哥，我今天的收获真是大啊。你猜怎么了？张彪死了，我这心里添堵，抓住几名嫌疑分子出气，一阵猛打。哈哈，还真有收获。其中一名代号蜈蚣的军统特务招供，他们有一个潜伏在宪兵队的特务，代号叫蜥蜴。” “哦？还有这样的好事？” 李士群一听来劲了：“我去见一见蜈蚣。” 代号蜈蚣的军统特务，真实姓名杨春生。上次随段铁钢一起派到第八行动组。结果负了伤，被76号抓了活的。这些天来，一天一审，他都硬抗着不开口，今天被吴世宝亲自上阵，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杨春生刚被两个大汉架着拖进牢房，还没喘过气来，又被拖了出去。他还以为自己要被执行枪决。 不一会，杨春生看见一个白净、帅气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含着笑意看着他，便知道暂时还死不了。 “我以前在战斗部队打日本鬼子。这次我是第一次来上海，该说的我都说了，不是我不说，我是实在不知道啊。” 李士群冷冷一笑，料定此君真的不知道。因为杨春生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那表情不是伪装出来的。 “你的代号叫蜈蚣？” “是。” “你们这次派了几个人过来。” “四个。” “全都是战斗部队过来的？” “是。因为我们能打，善战。所以，被派到日战区来打鬼子。” 李士群不由“噗哧”一声，笑道：“你再能打，不也是当了我的俘虏吗？其实汪先生这人还是不错的，跟着他，他不会让你吃亏。在我们76号，象你这样能征善战的军统特工有很多，他们只要写悔过书，加入我们的队伍，全都吃香喝辣，有的人还受到提拔重用。我说你何苦要受这样的皮肉之苦？” “我说过了，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这样没日没夜地折磨我，还不如给我一枪，死了倒痛快。” “不，我不杀你！”李士群一把托起杨春生的下巴，凑近了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我会让医生把你的伤治好，然后放你出去。是否加入76号，看你自己的心意。我们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 杨春生像是在做梦一般，满眼的不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的那条蜥蜴，真的是潜伏在宪兵队吗？” “我不能确定。我是听我们头说的。” “你的头是谁？” “这次带队过来的头儿叫杨奎。他是我堂哥。所以，他悄悄给我透露的。他还说，蜥蜴加入军统不到两个月，就受到戴老板的嘉奖。” “你的头儿呢？” “牺牲了。” 李士群听到这里，便向吴世宝下达了一道命令：让医务官尽快把杨春生的伤治好。 第28章 林宅凶案 连续三天的阴雨天气，气温骤降。 山田正峻被松井司令官紧急召见。他从司令部出来，连衬衣都汗湿了。松井司令官非常严肃地告诉他，宪兵队里有军统的特工！而且很明确地指出，这名特工的代号是“蜥蜴”。 谁是蜥蜴？小野、林峰，还是另有其人？ 山田正峻越想越觉得恐怖。身边藏着一名军统特工，就好比在看不见的地方，埋着一颗炸弹。这颗炸弹随时引爆，然后令所有人粉身碎骨。 整个宪兵队只有林峰一个人是中国籍，其他士兵都是从日本本土征召而来。要说日籍士兵是军统的人，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不过，想起那个假冒秋山直子的李秀英，山田正峻仍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军统的特工就像感冒病毒，无孔不入。 对于支那人，尤其是抗日分子，山田正峻和岗村的态度一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山田正峻第一次很“谦虚”地来到特高课，请教于岗村课长。 岗村也非常乐见山田正峻的到访。 “山田队长，我一直坚信，你在大是大非面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我想提醒一句，暂时不要打草惊蛇。顺着林峰这条线，挖出他的同党，铲草务必除根。需要特高课配合的，岗村责无旁贷。” “谢谢岗村课长！” 三天后。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晚。 林家大宅。三名精壮男子突然出现在围墙外，见四周无人，他们几个纵跳，全都翻墙而入。其中一个利索地抓住飘逸斜出的树枝，轻轻一荡，便飞到二楼阳台。另二人直接打开一楼的大门，从正面大摇大摆地进去。 “谁？” 一楼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睡着保镖陈海和李锐，另一个房间是保姆梅姨的。陈海在半睡半醒状态听到轻微响声，警觉地叫出声来。 李锐也警觉地伸手抽出枕头底下的手枪。 夜已深。四周安静得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然而，陈海细听了一会，自嘲道：“可能是我神经过敏。” 李锐却不认同：“乱世之中，小心无大错。我出去看看。” 房间的灯亮了。李锐提着枪走出房间，大厅里很安静。他揿亮了大厅的灯，看见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正想张口喊叫，却已没有机会了。 噗！李锐眉心中弹，倒在地上。 陈海在房间里听到响声，知道敌人的手枪装了消音器。但他的反应和杀手相比，还是慢了半拍。另一名杀手已冲进房门，直接开枪。 在消音器的作用下，枪声很小。连睡在另一房间的梅姨都没有惊醒。 两名杀手小心翼翼地从板梯上到二楼。二楼是林氏父子三人的卧室。林镜华、林楠、林峰各一个房间。 另一名杀手等在过道。看见楼下的事已解决，三个人便分工，一人负责一个房间，在同一时间猛然踹开门。只有林镜华的房间有人。 林镜华见来人戴着面罩，手里的手枪装着消音，知道命休矣。 老头子一声哀叹，道：“报应终于还是来了。你动手吧。” “汉奸，算你识相。老子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随着一声闷响，子弹钻进林镜华的眉心。另两个杀手冲进房间。两个房间都没有人睡。 “林家的两个儿子不在家。”、 “撤。” 三条黑影窜出墙头，消失在黑夜里。 凌晨四点。林峰从睡梦中被电话惊醒。 梅姨哭丧似的喊道：“二少爷，家里出大事了。老爷被人杀了。陈海和李锐也死了！” “什么？！” 林峰听到梅姨的声音，一颗心瞬间跌入冰窟。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半小时后，岗村和山田同时赶赴林家大宅。这是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他们先是给林楠和林峰两兄弟一顿安慰，然后进入屋内。 三具尸体已被摆放在一楼大厅。杀手很专业，全都一枪毙命。现场发现了三张纸条，上面写着：汉奸的下场！ 岗村和山田正峻看到这些纸条，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前几天他们还在怀疑林峰就是军统的“蜥蜴”！ 佐惠子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开着车飞一般来到林府，看见林峰面目表情地站在门口，也顾不上舅舅是否在场，猛然扑入林峰的怀里，抱着他，喃喃道：“峰，坚强些。” 山田正峻神情复杂地来到林峰身边，轻声道：“这两天你不用上班了。在家处理老人的后事吧。” 林楠一把抓住那几张纸条，呜呜呜地哭吼着，眼泪糊了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那肥胖的身躯随着哭泣一颤一颤。 第二天。郊外的墓园添了三座新坟。林峰把两个保镖和林镜华藏在一起。他让林楠先走，自己一个人坐在墓地旁边的草地上，看着乌云压顶的天空，目光有些呆滞。 李进泽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悄无声息地坐在林峰身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林峰。 “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 林峰自己质疑自己，把头深埋在两腿之间。林家差点被灭了门。要不是睡在宪兵队，林峰也难逃一死。 良久，李进泽才说道：“这件事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干的。上海的除奸行动，没有我的批准是不可能实施的。而你的情况我最清楚。” 剩下来的，只能是军统或者中统了。 李进泽说道：“这件事在上海已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曹雄飞会主动找你。所以，你一定要沉得住气。军统和中统一直以来不合拍。究竟谁是凶手，还很难说。千万不要轻易下结论。” “我替我爸惋惜。我原想找个机会和他谈谈，通过他的鸿华毛纺厂购置一批棉衣棉被，送给苏北的新四军。现在他死了，被人当作汉奸给杀了。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去完成这个任务。还有，就是毛纺厂没有了主心骨，下一步能否生存下去，真的很难说。” 李进泽从口袋抽出一支三炮台的香烟，递给林峰一支，道：“抽支烟吧。解解闷。关于鸿华毛纺厂，我想和你谈谈，是否可以安插一位地下党员进去负责。这样有利于解决苏北新四军缺衣少粮的问题。” 林峰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被呛得咳嗽起来。 “我当然没问题。要是我哥不同意，要闹分家，这件事就难办了。现在老头子不在了。这个家迟早是要分的。他那个人，比我想象的要贪婪。这些年他当警察局长捞的钱，足够买下鸿华毛纺厂了。从经济实力上来讲，我不是他的对手。” 第29章 告密 李进泽颇有深意地看了林峰一眼，说道：“林峰同志，作为一名地下工作者，第六感觉固然重要，但绝对不能太相信感觉。有时候甚至连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的。” “嗯。” “还有，你要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现在还不是我们悲痛的时候。” ……林峰回到家里，看到梅姨正在收拾行李，好像是想离开。 林峰连忙制止道：“梅姨，你这是干嘛。” 梅姨伤感地回道：“老爷不在了。你们两位少爷又忙于工作，这个家已经不需要我了。” “谁说不需你了？我和哥哥还要回来住的嘛。再说，这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打战，哪有你吃饭的地方？” “……” 梅姨抹了一把眼泪，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家的眷恋。 “梅姨，我的工资够给你养老送终。你一走出这个家，真的活不下去。再说，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我们哪有时间干？” 林峰一把夺过梅姨收拾好的包裹，生气地扔到一边。林镜华在的时候，林府上下干净得一尘不染，全都是梅姨的功劳。她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少爷，我老人，对于你们兄弟俩来说，始终是个累赘啊。” “梅姨，看你说的！见外了不是？我们早就把你当成亲人了，你还把自己当外人？” “那……好吧。我就听少爷的。不过，少爷要听我一句劝，早点娶个媳妇，生个娃。要不然这个家太冷清。” 梅姨终于答应留下来，林峰的内心也安了不少。要不然，让她一个中年妇女像落叶似的飘零出去，结局一定会很凄惨。 林楠照例是早出晚归，似乎整天都有办不完的案子。不过，为了这个家有点人气，兄弟俩倒很少在办公室过夜，再晚也争取回家住。 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南下。上海变得越来越冷。大街上看不到什么行人。这天中午，靠江边的五号石凳坐着两个穿长风衣的男人。 他们是林峰和曹雄飞。 曹雄飞：“令尊遇害的事，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是中统的人干的。” 林峰：“属实？” 曹雄飞：“千真万确。有一件事你有所不知，中统和军统之间有矛盾，而且还互相攀比、捞功。但我们在政治立场上，都忠于国家。抗日除奸，谁都不含糊。所以，中统策划了这次除奸行动，目标就是你父亲。我们军统的人根本不知道。约你出来，我就是想提醒你，要注意安全。能不出门，尽量别出门。” 林峰：“你帮我查一下，那些中统特工躲在哪？我要他们血债血还！” 曹雄飞：“为首的叫莫振东。他们住在西丫路18号。你要干掉他们我没意见。但绝对不能自己动手。” 林峰：“我有那么傻吗？” ……………. 宪兵队。山田正峻办公室。 林峰突然出现，令山田有些意外。 他放下案头的文件，关切地问候道：“老同学，我再次对你的遭遇感到痛心。这个案子，我们宪兵队一定不会放过。宁可错杀一千，也绝对不会让凶手逃遁。” 林峰目光呆滞地问道：“你有线索了？” “暂时还没有。” 两个人正准备讨论案情，外面传来了卫兵的声音。 “报告！有个人要求见山田队长！” 山田正峻脸色一沉，怒道：“没看到我和小林觉谈话吗？” 卫兵继续喊话：“报告山田队长，这个人说发现抗日分子行踪。” “哦？！让他进来。” 林峰抬头，看见进来的人正是醉仙楼酒家的伙计杜小钊。 杜小钊身穿破棉袱，戴着瓜皮帽，半躬着腰进来，满脸媚笑道：“太君，小人是醉仙楼的伙计。刚才有三个男人在小店喝酒，鬼鬼祟祟的，形疑十分可疑。小的在包厢门外偷听了一会，你猜他们说了什么？他们说这次干掉大汉奸林镜华，真是他妈的解气。后来，他们离开时，我就在后面偷偷地跟踪，一直跟到他们居住的地点。” 说到这里，杜小钊故意停了下来。山田正峻的胃口被吊起来，突然没了下文，急得想伸手揍人。但他看到的是杜小钊很怯弱的样子。 “太君。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 “我想问一下，告密一个抗日分子能得多少赏钱？” 山田正峻听到这么幼稚的问题，阴阴地笑道：“小林觉，你告诉他，他该得多少赏钱。” “赏钱的事嘛。要看你举报的人是什么份量的人。也就是被举报人值多少钱。比如说，对方的级别越高，奖金就越高。” 说了等于没说。林峰故作神秘地看着杜小钊，显然也在吊他的胃口。杜小钊领会他的意思，继续说道：“我听见一个人叫另一个中年人站长。后来那个中年人骂了一句。他才改口叫老板。” “站长？什么站长？军统还是中统的？” 山田一听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这个我就不懂了。反正我看见他们分头进入了西丫路18号的一幢两层楼。太君，我想赚点钱，我老婆怀上了，家里实在缺钱用。” “哟西，要是我们抓到一条大鱼，我就赏你一两黄金！哦，不，二十万法币！” 上海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山田正峻有足够的自信，杜小钊不敢骗他。 “你的，前面带路。我们这就去抓人。” 山田正峻说罢，就要去摘挂在墙上的武士刀。这把刀，好久没沾过血了。 “且慢——”林峰连忙制止道：“我要求参战！请求队长批准！” “你要参加行动？我没听错吧？你一个读书人，敢杀人吗？能打仗吗？算了吧！你还是在家等着，等我们把人抓回来，再任由你处置。” 山田正峻好像听到了冷笑话，根本不把林峰的话当真。 林峰继续说道：“山田君，现在还不是抓人的时候。天还没黑，最明智的做法，我看还是先派便衣出去，盯死了西丫路的那幢楼。等天黑了，他们都睡了，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第30章 抓人 山田正峻看林峰的眼神，有些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新奇。这个看似文弱的“小学弟”，和以往有点不一样。 “哟西，那就让小野君带便衣过去。小林觉，你不要去。万一真打起来，子弹可不长眼睛。” 连续两次的考验，林峰的表现都不好。这种人要是上战场，要么送死，要么就是个累赘。无论林峰怎样“争取”，山田正峻还是坚持不让他参战。反倒逼着杜小钊去现场。 杜小钊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了下去：“山田队长，我怕——” “你怕什么？” “刷——” 山田正峻和草芥一般的中国老百姓可不讲道理。武士刀出鞘，直接架在杜小钊的脖子上。杜小钊感受到刀锋的寒意，连忙哭丧着脸叫道：“太君，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杜小钊坐着小野浅二的车走了。林峰正在为自己没有参加围巢而感到失落时，山田正峻阴笑道：“小林觉，我们去喝酒。醉仙楼！” “醉仙楼？我们现在去喝酒？” “对，现在！” 林峰不由暗暗叫苦，自己真是低估了山田正峻！他这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 原来他还以为山田正峻不让他参加抓捕，是怕他挨子弹。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 但事已至此，林峰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山田正峻带着一个班的士兵，开着四辆三轮摩托车来到醉仙楼。曹雄飞接到伙计的报告，不由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林峰带着一伙小鬼子来了？” 碰巧黄杰、张少侠、段铁钢三个人都在醉仙楼。这要是交上火，麻烦可大了。醉仙楼保不住事小，这三个年轻人都是以一顶百的好汉。万一有个闪失，第八行动组真的没了。 “我去应付他们。你们全都扮成酒店的伙计，黄杰负责劈柴，少侠负责扫打卫生，铁钢负责切菜。万一有事，一定要按照事先约定的行事，你们千万不要擅自作主。” 曹雄飞交待完，便大大方方地迎了出来。 “哟，太君，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啊！贵客，真是贵客。难怪一大早喜鹊叫，原来是太君来了！” 山田正峻鹰隼般的眼睛，像扫描机似的，冷冷地打量着曹雄飞，看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的——良民？！” 曹雄飞想不到山田正峻会这样问，连忙鞠躬，一脸涎笑道：“良民，大大的良民。太君，您要喝什么酒？我让人炒几个地道的上海菜，再来壶温热的绍兴花雕。您看怎样？” “搜！” 山田正峻一挥手，十几名士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如狼似虎地扑了进来，一个个房间搜查过去。越隐蔽的房间，他们搜得越仔细。林峰和山田正峻站在酒店大厅，静候结果。 曹雄飞看得出来，林峰也是一脸懵逼，毫无思想准备。十几分钟后，士兵们纷纷回到酒店大厅，他们毫无所获。 曹雄飞和林峰都暗暗捏了一把汗。特别是曹雄飞，酒店里的店小二倒不会露出什么破绽，黄杰他们三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有人命，怎么看都不像当服务员的料。 谢天谢地！ 那些士兵翻箱倒柜地搜查，重点象是在找东西。而不是找人。 正在曹雄飞暗暗舒一口气时，山田正峻吼道：“把你们酒店的工作人员全部集中起来，我要检查良民证。” 不一会，酒店的厨师、伙计、服务员等都集中到大堂，总计十二人。山田正峻亲自检查，一个个看良民证，还看手指头！ 这下子，曹雄飞和林峰都傻了眼。张少侠还好蒙混过关，他的枪打得少，手指没留下什么标志，而黄杰和段铁钢都是常年拿枪的手，右手食指磨出厚厚的一层茧。 “你、你——站出来！” 山田正峻检查完，直接点向黄杰和段铁钢。 黄杰和段铁钢面色沉静地站出来，大厅瞬间安静得骇人。 “告诉我，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 既然底牌就要被揭开，黄杰也不掩饰，直接喊道：“我是猎户。我十岁开始打猎，打了十五年的猎，练就一身好枪法。” 山田正峻愣了一会神，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不，你是军人。你打过仗。还有你——” 他指向段铁钢，继续说道：“你的头发发际处有一条痕迹，表明你长期戴着军帽，还有你的手指头也是长满了茧。” “把他们俩个抓起来！” 随着山田正峻一声吼，十几名士兵扑过来，把黄杰和段铁钢按倒在地。曹雄飞暗暗向他们使眼神，他们才没有反抗。 不一会，黄杰和段铁钢被反剪着双手，五花大绑，押到门外的车上。 曹雄飞跟在山田正峻的身后，急得像猴子似的乱叫。 “山田队长，你搞错了。他们可都是良民。我敢用人头担保，他们真的是良民。” “还有你，一起去宪兵队接受问话！” 曹雄飞把求助的目光投入林峰，哭丧似的喊道：“林翻译，这是误会。真的是误会。他们都是良民。他们真的不是抗日分子。” 林峰道：“曹老板，他们是不是抗日分子，等回到宪兵队一问，不就清楚了？真金不怕火炼。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说对吗？” 看见林峰对自己使眼神，曹雄飞意识到，只有把假话继续编下去，自圆其说，或许能有一条生路。 山田正峻说是来喝酒的，突然变成抓人。林峰一下子慌了神。杜小钊的告密，为什么会引来山田正峻？ 没道理！ 或许山田正峻早就对自己以及醉仙楼有怀疑，只不过杜小钊的突然出现，给他提了个醒？不管怎么说，黄杰和段铁钢被抓进宪兵队，皮肉之苦肯定要受，是否能闯过这道鬼门关，谁也说不准。 林峰坐在三轮摩托车上，车子开动，寒风骤然袭来，不由打了几个冷颤。正在他为黄杰几个命运堪忧之时，西丫路方向隐隐约约传来枪声。 “全速前进，西丫路！” 一听到枪声，山田正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第31章 林峰受伤 西丫路出大事了。 便衣队到达西丫路附近，分层次完成了针对民房的包围。小野浅二把小车停泊在距离民房一百多米远的街道旁，静等天黑。 中统站长莫振东睡了整整一个下午，肚子早已饿得咕咕乱叫。他看见谭树棠和曾雨缪还在客厅打牌，走过去每人给了一脚，骂道：“丢雷老母（去你妈），几点了？今晚唔食嘢了？（今晚不吃东西了？）” 谭树棠和曾雨缪两人遭骂还遭打，尽管心里不爽，还是连忙扔掉手里的扑克牌，想下楼去搞点吃的，却又被莫振东叫住了。 “等等，昨晚那个怡红院还不错。今晚我们再去！” 谭树棠和曾雨缪一听，兴奋地惊叫道：“真的？” “不是蒸的，是煮的！收拾一下，先找个酒家喝酒，然后去怡红院过夜！” 莫振东是粤东人，普通话里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每次完成了刺杀任务，上峰发下来的奖金，他除了分一部分，剩下的钱就用来喝酒、泡妞。 谭树棠问：“莫哥，要不要带武器？” 莫振东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带。每人一支勃郞宁手枪，二十发子弹，两枚手雷。这样的装备，等于去完成一次刺杀任务。 鬼使神差！ 他们一下楼，就看见三三两两的精壮男子，有些人的腰间明显鼓鼓的。莫振东敏锐地闻到一股杀气，轻声说道：“我们被包围了！边打边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逃一个算一个！” 坐在小野浅二车上的杜小钊看见莫振东三个人，惊讶地张大嘴巴，好几秒钟发不出声音。 小野浅二猛推车门，跳下车，拔枪便射。 “抓住他们！” “抓活的！” 便衣队一边射击，一边迅速聚拢。莫振东不愧是久经沙场的神枪手，几个驴打滚，连续搁倒三名便衣。 轰！ 随着一声手雷炸响，莫振东跳进冬青树林。子弹啾啾啾地尾随而来。谭树棠和曾雨缪也是兵分两路，分头杀出一条血路，陆续向街道两旁的小巷深处逃窜。 眼看三个人就要顺利跳出包围圈，山田正峻带着一个班赶到现场。几条小巷的路口被堵死。 战斗迅速陷入胶着状态。形势急转直下。 山田正峻一手握武士刀，一手持手枪，像疯狗似地冲上前去。林峰握着一支20响的快慢机，战战惊惊地紧追其后，每一次跳跃，他都躲在掩体的后面，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和山田正峻拉开十几米距离。 子弹在对射。手榴弹、手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几分钟后，莫振东、谭树棠和曾雨缪三个人渐渐收拢，被压制在一堵断墙后面。雨点般的子弹逼得他们抬不起头。不一会，断墙上已被打得千疮百孔。 “他们没子弹了，抓活的！” 莫振东苦笑道：“两位兄弟，今晚的酒我们要来世再喝了。从现在起，拼死一个够本，多杀一个赚一个。要是有人冲出去，记得给我家老娘烧柱香！” “东哥——” “东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振东伸手摸了摸谭树棠和曾雨缪的脑袋，算是最后的告别：“你们看见东面那个穿军装的鬼子了吗？他的衣服颜色更深，而且还拿着指挥刀，肯定是个军官。等会，我把手雷全往那边扔，如果能撕开一个缺口，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记住，你们冲出去，一定要抢一辆摩托车逃走。” 两个年轻人眼眶红了，知道莫振东这是准备拼命。子弹已经打光，如果手雷还不能开路，那只有当俘虏，或者死在一起。 “东哥！” “......” 轰——轰——轰！ 莫振东猛然扔出三枚手雷，其中一枚落在山田正峻的脚下爆炸。林峰扑上去按倒山田正峻，连续几个翻滚，只感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小野浅二试图将这几个中国特工活捉，所以进攻的节奏比较慢，意在消耗对方的弹药。谁知突然出现一个不怕死的，扔光了手雷，拔出怀里的匕首扑向一名便衣。 叭！ 一颗子弹打中莫振东的腿部。莫振东一个趔趄，仍然没有放过被他擒在手里的男子。噗的一声，匕首深深地刺进了敌人的胸腔。 又是连续几声枪响。越来越多的子弹射进莫振东的身体。头部、腿部、腹部......子弹如蝗虫一般可恶。 一瞬间，莫振东全身多处冒血，鲜红的液体如泉水般涌出，他在瞬间变成一个血筛子似。他挣扎了几下，便和手里的便衣一起栽倒在地。 前后不到两分钟！ 谭树棠和曾雨缪两个人趁着这个间隙，拿出百米飞人的速度，冲向一辆三轮摩托车。两个守护的士兵正要端枪射击，被谭树棠两枪爆头。 摩托车上坐着黄杰和段铁钢。两个人被五花大绑，又穿着便衣，一看就是中国人。段铁钢喊道：“兄弟，快帮我解开绳子！” 曾雨缪用匕首挑断两个人的绳子。这两人也象是出笼的老虎，端起日军士兵的三八大盖，举枪便射。 坐在后面的曹雄飞看见这一幕，还没来得反应，摩托车已经如离弘之箭，在大街上狂飚起来。 等日军士兵纷纷跨上摩托车去追，那辆摩托车已经窜出好几条街...... 曹雄飞并没有逃跑，而是选择“很老实”地束手就擒。他相信，只要林峰没死，他就没必要暴露醉仙楼。林峰把山田正峻压在身下，头部、背部多处被手雷弹片击中，鲜血在汩汩而流。 山田正峻命令小野浅二去追逃跑的中国特工，自己带着几个人把林峰紧急送往陆军总医院。曹雄飞和杜小钊却被宪兵押进了大牢。 西丫路的枪声渐渐消失，大地复归宁静。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周边的市民早已被吓得不见踪影。 林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白析、俊美的面庞。她是佐惠子。 “你醒啦？你流了好多好多血啊。真是吓死我啦！” 佐惠子关切地说道。林峰看见床头柜上有两束康乃馨的鲜花，便问：“我受这点小伤，你还破费买什么花？” 佐惠子嘟呶着嘴，道：“我忙着帮你做手术，哪有时间去买花？这是山田队长送的。本来受伤的应该是他，是你帮他挡住了弹片。” 连林峰自己都没想到，一个本能反应，竟然送给山田正峻一个天大的人情。这可是救命之恩。 第32章 还书 佐惠子眼神里含着暖暖的爱意。林峰看着醉心，不由得意地笑了。 “你笑什么？” “受伤真好，有人疼。” “看你嘴贫，一块弹片从你脑门钻进去，你差点连命都没了。” 不说还好。经佐惠子一提醒，林峰的脑袋有了刀尖往里钻的疼痛感，不由一阵呲牙裂嘴。微微一动身子，他的背部和腿部的伤口都扯断筋似的疼。 “你还敢嘴贫吗？要不是山田队长送来及时，流血都要流死你。” “原来挨枪子就这么回事。” 林峰佯装傻傻的样子，突然想起了那几名中统特工，还有军统那几个，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怪自己报仇心切，中国人打中国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林峰问：“西丫路那边怎么样了？” 佐惠子：“事情都过去两天了，你还问？听山田队长说，那些中国人，死了一个，逃掉四个，还有两个被收进了宪兵队的大牢。宪兵队伤亡更多，好像有十五六个。”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收进大牢的人是谁呢？ 良久，林峰痛苦地闭上眼眼，说道：“惠子，我睡一会。如果山田队长还会来，麻烦你叫醒我。” 脑门那块弹片是致命的。林峰算是有感觉了，稍稍一动，就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往伤口里钻，头部还阵阵眩晕。佐惠子替他盖好被子，又端来一杯温开水，喂他吃了药。不一会，林峰真的睡着了，呼吸声很均匀。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峰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睁开眼睛，他看见床头站满了大人物。岗村、李士群、山田正峻、林楠都来了。 岗村课长不发怒，笑容还是挺慈祥的。他看见林峰微微睁开眼睛，便扑下身子，关切地问道：“伤口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课长关心。” “要不是你挺身而出，山田队长这血肉之躯哪经得来一颗手雷？真没想到，你一个书生，还会有如此勇气，实在令吾等钦佩。” 山田正峻恭敬地向林峰鞠了一躬，大声道：“小林觉，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像山田正峻这样的杀人魔王，能向下属行如此大礼，可见其内心的感动不一般。林峰试图动一下，制止山田正峻的大礼，又是一阵疼痛袭来。 “嘶——哎哟” 岗村连忙按住他，亲切地说道：“别动，注意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需要养。” “课长——小林觉做得还不够。” 等岗村一行离去，佐惠子看着林峰的窘样，忍不住想笑。 “林峰，我觉得你的马屁拍得够肉麻的。”佐惠子向林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掌心，上面写着“窃听”两个字。林峰意识到危险，连忙假戏真做：“佐惠子，请你相信我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 “相信。当然相信啦。不过，下次可要注意安全啊。打仗是军人的事情，你只不过是一个文职人员，懂吗？” “知道啦。就算你唠叨。” 听佐惠子说，受伤这些日子，林楠曾来过两次医院，倒也没留下什么话，也没让佐惠子惊动他。 然而，躺在床上的林峰，想得更多的却是李进泽。他是他中学时代的老师，也是革命的引路人。李进泽一次也没来过医院，一定是急得不行。而林峰的突然受伤，会不会让李进泽对形势作出错误的判断？ 思忖再三，林峰拜托佐惠子去孔夫子书店买点新书来看。整天躺在床上实在无聊。 “惠子，我办公室桌面上有一本《水浒传》，借来的，你把书还给孔夫子书店的李老板。然后看看还有什么新书，帮我买一些来。躺在病床上实在太闷了。最好能有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下班后，佐惠子刻意打扮一下，直接来到宪兵队。小野浅二以为她是来找山田正峻，说道：“山田队长在刑讯室。” “不，我帮林峰找一本书《水浒传》。他在医院实在太闷了，想找些书消遣时间。” 所有办公室的钥匙都集中在一个大办公室的柜子里。小野浅二找到钥匙，打开林峰的门，看见一本《水浒传》躺在桌面上。他刚把书拿给佐惠子，山田正峻从刑讯室回来，额间还冒着热气。 “哟，惠子小姐，难得啊，是看我，还是？” “想得美！”佐惠子嗔怒道：“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你别乱想。我来帮小林觉拿本书。” 山田正峻看了一下书面，正是自己和林峰讨论过剧情的书，不由笑道：“这点小事，你打个电话过来。我叫人送过去不就行了。” “小林觉还想再买些新书看。你怎么那么热？大冷的天，还流汗？” “那些该死的中国人，一个个都是硬骨头。抓来的那个醉仙楼的老板，审了一个星期也没个结果，他的那两个嫌疑最大的伙计逃跑了，他死不承认自己和地下组织有关系。再不承认，拉出去毙了算了。” 山田正峻一拳擂在桌面上，面部表情异常狰狞。对于死硬分子，除了用酷刑和杀戮，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佐惠子连忙起身告别。 天色渐暗。李进泽正准备关店门，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打扮时尚的美女，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美女进屋四下打量了一下，才把目光投向坐在收银台的李进泽。 李进泽问：“姑娘，你要买书？” 佐惠子嫣然一笑，递过那本《水浒传》：“这本书是我朋友向你借的，他受伤住院了，来不了，托我来还书。” 李进泽接过书，不动声色地问道：“林峰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受了什么伤？难怪这一个星期都没见他。” “他被弹片划了几道伤口，也没什么大碍，估计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请代我向他问好。我这店小，又请不起店员，走不开，不方便去看他。” “谢谢李老板。我走啦。” “不送。” 临走前，佐惠子买走了一套《战争与和平》。看着佐惠子远去的身影。李进泽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这个林峰，总算不动声色地把消息传过来了。 这些天，李进泽坐在书店里的每一秒，都好像坐在火山口里一样。 第33章 线人 林峰和佐惠子的交流，涉及机密的事，完全通过笔和纸完成。 窃听器安装在病床底下，佐惠子是偶然获悉的。那天，特高课的秋山直子带着两个人，在一间高级病房捣鼓了小半天，然后通知佐惠子要给林峰换病房，这件事引起了佐惠子的警觉。 任何窃听设备，只要被识破，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甚至还会起反作用。所以，佐惠子和林峰在一起，总是谈论一些孝忠日本天皇的言论。 山田正峻接到佐惠子的电话，半小时内便赶到医院。 “小林觉，你感觉怎样了？” 林峰笑道：“山田队长，我好多啦。叫你来，我是想告诉你，你没为难曹老板吗？” 一提曹雄飞，山田正峻便来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个支那人，真该死！” 林峰已猜出大概，曹雄飞一定没少受皮肉之苦。 “怎么了？” 山田正峻怒道：“连续审了他十几天，半个字不透露，我真怀疑他是个共党分子。要是军统的人，早就开口了。” 林峰故作惊讶道：“山田队长，你对他用刑了？他可是我的线人啊！” “什么？你的线人？！” “我考虑到醉仙楼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容易获得情报，便暗地里和他商量，叫他为皇军提供一些情报。我们会按规定给他报酬。那个杜小钊就是按照曹老板的意思来报信的。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西丫路有中统特工？” 山田正峻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难怪每次狠揍曹雄飞，他都提出要见林峰。除此之外，一个字也不肯说！ 林峰见山田正峻还在狐疑，继续说道：“山田队长，逃掉的那两个伙计，显然是搭上了中统特工的顺风车。这件事和曹老板没有必然的联系。你想想，曹老板要是特工，他们怎么可能扔下他不管？” “八嘎！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就没想到呢？” 林峰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要和山田正峻一起回宪兵队。佐惠子一把按住他的双肩，暗暗使了个眼神，道：“小林觉，你的伤还没痊愈，暂时不能出院。” 果然，山田正峻似乎意识到自己错了，也不让林峰出院，爽快地说道：“小林觉，你安心养病，错抓了你的人，实在抱歉。还有，那个杜小钊的举报奖励，我也会兑现。20万，一分不少！” 林峰正色道：“不，山田队长，我不赞成你给他20万法币，给他5万吧。毕竟没抓到活的，给太多不合算。” 山田正峻竖大拇指赞道：“小林觉，你对大日本帝国真是大大的忠诚！我真弄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装神弄鬼，说什么我的宪兵队有军统特工，我看某些人真是有神经病！” 大约是看到佐惠子在场，而山田正峻骂的人正是岗村课长和李士群，便连忙找个理由走了。 不过，凭林峰对山田正峻的了解，曹雄飞和杜小钊应该可以脱险。要不然，自己这次舍命救驾可白挨了。 果然，仅过了半个小时，林峰就接到山田正峻的电话，曹雄飞和杜小钊无罪释放，还领了五万法币的奖金回家。 杜小钊受的罪比曹雄飞少，曹雄飞已被打得站不起来。杜小钊搀扶着他走出宪兵队，就像是从阎王殿回来了。大街上除了几个贩夫走卒，就是拉黄包车的车夫。坐上黄包车，曹雄飞有意看了一眼那家五金店，店还在照常开张，表明黄杰他们还很安全。 要不然，这两老人肯定得关店歇业。这种地方哪有什么生意？ 出乎曹雄飞意料的是，黄杰、段铁钢和张少侠三个人居然还在醉仙楼！ 曹雄飞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搞什么鬼？竟然还敢回来？” 黄杰阴阴一笑：“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赌山田正峻不会来第二次。组长，看你这一身的伤，真没少受罪啊。” 张少侠查看了一下伤情，从兜里拿出一支药膏，擦在曹雄飞的伤口处，凉嗖嗖的感觉。 曹雄飞问：“中统那两个人呢？” 段铁钢：“逃到半路，他们把我和黄杰当作老百姓放了，然后顾自己开着摩托车逃命。鬼知道他们去哪了。不过，这样也好。要不然，我们还得和他们陪葬。” 杜小钊把醉仙楼的大门关掉，然后去厨房炒了几个好菜，又从地窖里搜出来两瓶茅台酒。 “兄弟们，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来，一醉方休！” 曹雄飞揸了张少侠的特制药膏，浑身轻松了很多。因此，他见了酒也是没命的兴奋。 两瓶酒下肚，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酒杯摔在地上，碎了。众人不由傻了眼：黄杰翻脸了！ 黄杰从腰里掏出手枪，枪口直指曹雄飞的脑门，看傻了杜小钊，也看傻了段铁钢。 这小子喝醉了，还是吃错了药？ 黄杰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手指勾在扳机上，段铁钢和杜小钊这才明白，黄杰并不是开玩笑。 “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不是叛变了？凭什么小鬼子会放了你们？” 要说原因，黄杰也说不清理由！被上了十几天的酷刑，天天都打得皮开肉绽，为什么会被无罪释放？而且还有奖金拿？ “杰哥——！” 段铁钢心里急，却不知如何制止黄杰。再说，黄杰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曹雄飞和杜小钊凭什么从魔爪里逃脱？ 曹雄飞也很无辜：“你们没看到我这一身的伤，难道都是装出来的？黄杰，你凭什么怀疑你的上司？” 黄杰移动了一下脚步，把背靠向墙壁，枪口一直没有离开曹雄飞的脑袋，冷笑道：“哼，凭什么？就凭你们两个能从宪兵队里活着出来！说吧，日本人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杜小钊生怕枪走火，结结巴巴地说道：“杰哥，好处是有好处。五万法币的奖金。那是我举报中统的人得来的。原来说好了是二十万，后来他们只给了五万，小日本忒不讲信用。” “好，很好！你们竟然拿中国人的性命去卖钱！我一枪干掉你们一点也不冤枉。说吧，想怎么死？” 黄杰的枪口顶得更紧了。象他这种人，盛怒之下，什么事干不出来？ 段铁钢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面，急得满头大汗，慌乱地叫道：“杰哥，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嘛！” 第34章 处决 “有话好说？”黄杰的嘴角挤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军统这帮当官的，我压根就不相信能扛过日本鬼子的严刑拷打。他要是没有当叛徒，凭什么能活着走出宪兵队的大牢？老子选择在这里避难，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段铁钢左右为难了，要是曹雄飞死了，那也不用坐在这里喝酒了嘛。杜小钊傻得干瞪眼，万一黄杰干掉了曹雄飞，下一个就轮到他。 张少侠开口道：“师兄，你这是什么混帐话？既然曹组长和小杜能活着出来，我们应该感到高兴啊。难道非得要他们死了，我们才开心吗？你看看他被打得全身有一块肉是好的吗？” 无语。黄杰彻底地无语了。自己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曹雄飞和杜小钊当叛徒了，但这件事从逻辑上又说不过去。反正山田正峻抓去的人，岂能轻易放过？ 嘭嘭嘭—— “开门，快点开门。”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段铁钢走出去一看，是杨春生！ 门外站着的，的确是杨春生。段铁钢还以为他死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春生——” “铁钢——” 后院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纷纷收起武器。黄杰独坐一边生闷气。杨春生穿着棉袱，戴着瓜皮帽，一个小地主的形象。 段铁钢向大伙介绍了杨春生。但并没有把大伙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而杨春生显然有了一种找到组织的喜悦感。毕竟他清楚段铁钢的身份。 “我肚子饿得慌，想找点吃的。铁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哎哟，这位大哥，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杨春生看到曹雄飞，不由惊叫道。 黄杰道：“什么怎么回事？被青帮的人抓去狠揍一顿，五两黄金才赎回来。要不然，早就抛尸荒野了。铁钢，你随我来。” 段铁钢随黄杰来到二楼包厢。黄杰的脸拉成了驴脸，怒气冲天而起：“这个杨春生，是你什么人？” “他和我一起从重庆过来的。在火车站附近遇到枪战，我明明看见他中弹倒下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黄杰不动声色地问：“你想过他为什么还活着吗？有没有问他？” 段铁钢傻眼了，楞楞地回道：“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问吗？” “你给我记住了，这个杨春生有问题！你想想看，既然他受伤了，当时那样的场景，他跑得了吗？既然他跑不了，他去哪了？结局只有一个，当俘虏了。当了俘虏又活着出来，证明他投降了。所以，从现场起，他不得离开醉仙楼半步，否则——” 黄杰单掌做了个砍杀的动作，段铁钢算是明白了。 “黄兄，真没想到在上海滩混，真是比在战场上复杂多了。嘿嘿——” “知道就好。在这里，你睡觉都得睁开一只眼睛，要不然你会死得很冤。” 回到一楼，杨春生和杜小钊聊得正欢。张少侠帮曹雄飞的内衣脱掉，用碘酒擦拭着伤口，再揸上峨嵋山的特制药膏，气氛好像还较融洽。 杨春生看见段铁钢和黄杰下楼，便主动迎了过去：“铁钢，我现在住我姨妈家，有空你去那里找我。” 说罢，杨春生便起身告辞。没走几步，听到身后一声大喝：“等等！” 一支乌黑的手枪对准杨春生。黄杰脸上的杀气很重。那杀气比刚才对付曹雄飞还要厉害。杜小钊和张少侠都懵圈了，暗忖，这家伙今天搞什么鬼，看到谁都像敌人。 “杨春生，代号蜈蚣。军统上海站第八行动组组员。还没报到就当了俘虏。”黄杰阴笑着问道：“我没说错吧？” 杨春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刚才他和段铁钢上楼，应该把他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谁说我当了俘虏？”杨春生争辩道：“我当时受了伤，被一个老百姓救走了。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找证人。” 曹雄飞的伤处理好，浑身仍然像抽了筋似的绵软，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失踪了这段时间，必须向组织交待清楚。我们必须做一个政审。否则，你不能离开这个店半步。” 杨春生爽快地答道：“没问题啊。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有人可以证明的行踪。不过，希望你们的政治审查能快点，别耽误了我宝贵的时间。” 原本就压抑的气氛，因为杨春生的突然出现变得更加压抑。曹雄飞让黄杰把杨春生软禁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连天窗都没有一个。 曹雄飞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得如此复杂。黄杰对他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但这里面的是非曲折他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军统里知道“蜥蜴”存在的人仅有几个高层，就连上海站站长王天木也不知道究竟谁是蜥蜴。 这个杨春生的突然出现，疑点太多。黄杰的疑虑要是不加重视，必然给醉仙楼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曹雄飞把看守杨春生的任务交给了黄杰。 “组长，我用枪指过你的头，你信得过我？” 黄杰有些不太相信。要是被这姓曹的来个落井下石，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曹雄飞爽朗地笑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杨春生的问题很简单，只需要向重庆发个电报问一下情况，很快就会有答复。” 曹雄飞亲自拟了一个电文，交给杜小钊发报。三个小时后，重庆回话：蜈蚣已叛变！ 门吱咯一声打开，走廊上的灯亮着。杨春生看见走廊上站着杜小钊、黄杰和段铁钢，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枪。 三比一，他没有任何胜算。 杨春生知道自己暴露了，实在不甘心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重庆来电，让我们处决你！” 杨春生哀嚎道：“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搞错了。” 黄杰抬手就是一枪。 噗！ 手枪装着消音器。枪声有些沉闷。一枚子弹钻进杨春生的眉心，溅起一道无比绚丽的血雾。 段铁钢第一次经历处决叛徒，看见一起来的杨春生没有死在敌人的枪下，反而被自己人杀了，内心实在不安。 “黄兄，我们会不会搞错了？” “重庆来的电报，怎么会错？军统的人当了叛徒，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掌握。原因你应该明白。” “你的意思是，76号里面有我们的人？” “我没说。” 两人相视一眼，会心地笑了。 第35章 一个严肃话题 清晨。极斯菲尔路76号。 上早班的何雷看见大门旁边的墙角处有一个麻袋，觉得很奇怪。一脚踢过去，里面好像装了一个人。 打开一看，麻袋里面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那是一个死人！ 他是杨春生！ 还在睡梦中的李士群被电话铃声惊醒。听说杨春生死了，他还是有些震惊。军统除奸的动作真是太快了。 李士群赶到现场，杨春生的尸体被扔在墙根。眉心中弹，一枪毙命，快、准、狠。绝不拖泥带水。这是职业杀手的手法。 李士群向两个守卫轻声道：“你们俩个负责把他抬到郊外埋了。” 说完，李士群转身回到屋里。天寒地冻的，杨春生的尸体早就僵硬了，估计己经死了十几个小时。不过，李士群没有心思去破案。自己一家人要不是住在76号的院子里，早晚也是这个结果。 那些投降过来的军统和中统特务，哪一个不是活得战战惊惊，如覆簿冰？除奸队的人无孔不入。李士群自己就曾经躲过好几次刺杀。当特务的，出门都得看一下老黄历。 “那么快，军统的人就把蜈蚣干掉了？” 岗村表示难以置信。整个上海都在皇军的占领之下，军统的日子并不好过，死的死，抓的抓。 李士群苦笑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军统的除奸手段。奇怪的是，这个杨春生治好伤后，放出去才一天。按照正常的活动规律，他能走多远？”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身边有军统潜伏人员？” “有这个可能。重庆肯定得到蜈蚣叛变的消息，指示潜伏人员除奸。那么，凭什么重庆那么快就得到消息？电报！对，我们必须把军统的地下电台全部摧毁，绝对不允许他们的电台发挥作用。所以，我想申请几台电讯侦测车，在市区不间断探测信号，一旦锁定目标，人机一起端。” “好，支持你。要多少钱，你只管开口。” 李士群回到办公室，立即把技术专家何雷叫到办公室，吩咐道：“你安排一下，购置几台电讯信号监测车。要是钱不够，岗村课长还会再支持。以后，这项工作就由你和情报处的汪守财负责。” “请李主任放心，我一定让那些地下电台无处藏身。” 短短一个星期，何雷把事情办好了。两台电讯信号监测车，没日没夜地在大街上转。山田正峻从宪兵队抽出一小队人马，专门负责电讯信号跟踪监测的保卫和抓捕工作。 林峰出院了。上班第一天，小野浅二正带着几个士兵在院子里紧急结合。 “小野君，早上好。” 小野浅二象征性地点点头，便带着队伍上了一辆军用卡车。林峰大半个月没上班，消息闭塞了不少。回到办公室，又觉得没什么事干，便信步来到孔夫子书店。 李进泽看见林峰出现，有些喜出望外：“你终于出院了！听说你这次伤得不轻。” “不仅仅是不轻，还不值！我凭什么去给山田挡子弹？真是鬼迷心窍，甚至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下意识地干了一件蠢事。” “我看也不是蠢事。山田正峻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你说话的份量不是重了很多吗？要不是你的面子，醉仙楼的老板和伙计，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林峰不好意地摸着头，觉得自己是冲动了些。处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下，绝不能意气用事。 但山田正峻的凶狠和狡猾，始终是悬在抗日志士头上的一柄利剑。林峰的内心分明是巴不得他死，危急关头却救了他。真是太矛盾了。而且，以山田正峻的愚忠，他是根本不可能被策反的。 李进泽从柜台上拿出一本书，递给林峰，轻声问道：“S计划了解得怎样？” “暂时还没有头绪。我所接触到的材料，不可能有S计划。山田正峻也不可能有。岗村那只老狐狸，根本不可能把材料带回家。要不然，佐惠子这条线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不要轻易动用佐惠子。她隶属于日本共产党。对于我们的抗日活动，她的倾向应该是同情。我们只需要利用她的同情，关键时候发挥一点作用。” 说起岗村在林峰病床底下装窃听器，李进泽的惊吓不小。这才理解林峰为什么会发牢骚。 “想办法告诉曹雄飞，76号和小日本同时开启了打击电台的行动，叫他千万要小心。” “明白。我这就去。” “反正曹雄飞和山田正峻有接触，干脆让曹雄飞请他吃饭。别外，叫他准备一件古董，送给山田正峻。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道理你懂的。” 林峰惊讶地问道：“山田正峻喜欢古董？你怎么知道的？” “他还喜欢去怡红院买春。自从和秋山直子混上了，怡红院他已经很久没去了。” 李进泽笑了笑，转身进了里间的密室。林峰站在原地好一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个貌似文质彬彬的李老师，简直就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他所掌握到的信息，自己毫无察觉。而且根本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的。 “哟西，曹老板真的想请我吃饭喝酒？” 山田正峻听到林峰的汇报，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曹老板在宪兵队被打得皮开肉绽，按理说应该是满满的仇恨。 林峰献媚地帮山田正峻点了支雪茄，说道：“山田君，曹老板还说，有一件古董送给您。好像是明朝宣德年间的一只香炉，虽然谈不是价值连城，应该也是很好的东西。” “哟西！我们今天中午就去！叫小野浅二一起去。” 林峰不解地问：“他不是出去了吗？” 山田正峻道：“他只是帮岗村课长一个忙，去黄浦码头接一个客人，很快就回来的。等他回来，由他带一个小队，为我当护卫。只要那个曹老板不怕被吃穷，哈哈哈。” 林峰得意地笑道：“山田君，你的大驾光临，那是给醉仙楼撑面子呀。您吃他一餐饭，以后很多良民知道曹老板和皇军有关系，岂不敢来捧场？捧场的人多了，生意不就更好了吗？” “还是小林觉想得周到。你的头脑，当个小小的翻译真是屈才。我看你呀，当个中队长绰绰有余。” 一个文职人员，还是汉奸角色。怎么可能在宪兵队当官？林峰连梦都不敢做。 岂知山田正峻说的并不是笑话，而是一本正经的严肃话题。他继续说道：“小林觉，你有所不知，我们大日本皇军的队伍里，不但有台湾人，还有韩国人。他们忠于大日本皇军，作战都非常勇敢。我和你说的，绝对不是开玩笑！” 第36章 认识滕青 响午时分。醉仙楼门前彩旗飘扬，鼓乐喧天。 山田正峻、小野浅二、伪军81师师长滕青、林峰等几个人开着车来到醉仙楼，“碰巧”赶上醉仙楼旧店新开张，到处洋溢着喜气。 曹雄飞披红戴彩，满脸喜气地站在店门口迎客。所谓的“客人”，其实只有区区几个人，还坐不满一桌。而守卫的士兵多达一个排。 “山田队长，林翻译，滕师长，欢迎光临！楼上请！” 二楼。莲花房。林峰对这里很熟悉。 山田正峻坐在背靠墙位置，然后反客为主，招呼林峰和滕青互相认识，大家坐在一起就算“一家人”了。 滕青看上去四十出头。山东大汉，留着浓密的胡子。看上去很威武。林峰第一次见他，客套了几句，不想引起了滕青的注意。 滕青问：“林翻译，你就是林镜华林老板的二公子？” “鄙人正是。” “我和令尊大人倒是有几分交情。听说前些日子——”滕青说到这，看了山田正峻一眼，觉得自己话多，连忙止住：“伤心事，俺不提啦。您就节哀吧。” “谢谢滕师长关心。山田队长，来，为我们的大难不死干一杯。” 几个人喝了一杯酒，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林峰这才知道，滕青的部队驻扎在高桥镇一带。那里地理位置较偏，却背靠大海，是极好的出海通道。 曹雄飞亲自为几个“客人”斟酒，谦恭得令人肉麻。连小野浅二这样的小队长，在曹老板的眼里，都和皇帝一样尊贵。日本人的尊严真是至高无上。 见山田正峻酒足饭饱，心情大好。曹雄飞适时献媚道：“山田队长，在下有一件祖传的古董，想送给您，不知您是否喜欢？” 一听说有古董，山田正峻的绿豆眼放出异彩：“什么古董？拿出来看看？” 不一会，伙计端进来一个盒子。盒子外表用红绸布包裹着，打开层层红绸布，里面是个檀木盒子。曹雄飞一按锁孔，叭答一声，盒盖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个铜制香炉。香炉底部写着：大明宣德。 要不是亲眼所见，林峰根本不敢把山田正峻这样的屠夫和古董联系在一起。 曹雄飞涎笑道：“太君，你的喜欢，我的，送给你！” “哟西，你的良民，大大的良民！小野君，你帮我拿着。我们走吧！” 小野浅二恭敬地接过古董。几个“客人”吃饱抹净，拍拍屁股走了，当然不会说“谢谢”。倒是林峰，意外认识了父辈的旧友。 临别时，滕青还邀请林峰有时间去81师做客。看来，他和父亲的旧交甚好。 小野浅二去黄浦码头帮岗村接人，接了谁，一个字也没透露。林峰却很想知道。象岗村这样的老狐狸，有客人不让特高课的人去接，而是动用宪兵队，一定另有原因。 李进泽见到林峰，颇有深意地问道：“曹雄飞的古董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山田正峻很高兴。我弄不明白，你干嘛出这样的馊主意，把我们中华民族的好东西送给山田正峻这样的屠夫。你知道他杀了我们多少人？” 李进泽笑道：“你以为曹雄飞是吃素的？他会把东西白白送人吗？我只不过是为他提供了一条接近山田正峻的路子。而山田正峻总喜欢把从各种路子搜来的古董放在书房或者送给上司。比如松井司令。这样一来，这古董就不再是古董了，而是一个小间谍，一个窃听者。再说，象明朝宣德年间的香炉，从古董价值来说，并不算昂贵。” 林峰不解地问：“你怎么这么了解曹雄飞？” “我和他在红军长征前就打过交道了。应该说他是军统里面的人才。政治立场不同而已。你想想，山田正峻把他和杜小钊抓进宪兵队，折磨得死去活来。要是他们两个受不了酷刑，你还能安稳地坐在我面前？” 林峰不好意思地抚摸着后脑勺，笑了笑：“不瞒你说，那些日子我躺在病床上，天天都在提心吊胆。万一曹雄飞把我给捅出来，不但白白地挨了炸，还送了命。真是太不值。所以，我私底下也交待佐惠子帮我注意到宪兵队或者特高课的消息。” “我也是通过这件事，确定曹雄飞这个人值得交。不过，不要深交。毕竟政治立场不同。万一哪天国共两党摊牌。这样的人很快就会成为我们强劲的对手。还有，棉衣的事要抓紧了。苏北新四军不少人没棉衣穿，又吃不饱，战斗力锐减。” “鸿华毛纺厂自从没了主人，现在是老管家郑德根在管事。这个人胆小怕事，不堪重用。所以，我还一直在等你帮我介绍好的帮手，然后再解决棉衣棉被的事情。” “等不及了！组织派来的李东阳从东北过来，没十天半个月到不了。你必须另想办法。” 林峰便汇报了滕青的情况。没想李进泽对他了如指掌。 “这个人是东北人。原来是国军116师的团长，部队溃散，他拉起一批残兵打游击，后来被汪伪政府收编，当上了伪81师师长。我看可以利用一下。我们利用商人购买货物，然后从滕青的辖区出海，经水路运到苏北。这样，你们两个都成了幕后者，相对安全一些。” 两个人仔细策划了一些交易细节，一直到觉得万无一失。 林峰回到办公室，看见滕青从山田正峻办公室出来，脸上带着喜色，应该是拍马屁较成功。 “滕师长，坐会？” 滕青顺道来到林峰办公室。林峰端过来一杯热水，滕青感慨道：“两年前，我的队伍走投无路了，缺衣少药，还没有粮食和弹药，眼看就要解散了，是你爸救了我，一次性给了我十万块大洋。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 这个细节倒是林峰所不知道了。那时候他还在日本读书。回国后，他也没听父亲提起过。 从滕青的表情看，很动容，不象是假的。林峰扫了一眼外面，没人。 “滕叔叔，你就别伤感了。这件事都怪中统那些浑蛋，除奸也不弄清对象。” 听到林峰叫“叔叔”，滕青觉得倍感亲切，说话也就不再绕弯子：“林峰，像我们这样的人，不是汉奸是什么？人家要杀我们，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万一哪天日本人滚蛋了，我真怕——” 林峰“嘘”地制止了滕青，山东大汉总是大大咧咧，心直口快。这种话要是被日本人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同时，林峰内心更是狂喜。像滕青这样迷茫的人，要是能指给他一条明路，岂不是为我党做了一件大好事？ 第37章 两只母鸡 “策反滕青？” 李进泽听罢，惊讶得张开大嘴，半响合不拢。林峰这个书生，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林峰反问道：“不行吗？” “搞策反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遇到铁杆汉奸，你想过后果吗？这件事我必须向上级汇报。” “那我等你消息。凭我的感觉，滕青虽然是伪军师长，表面上也向日本鬼子表忠心，但他的骨子里还是一条汉子。明天是星期天，我想约佐惠子去高桥镇走一走，顺道看一下滕青。” “这倒是可以，你去探一下他的底。我这边抓紧时间向上级汇报。” 第二天早上，林峰开着自己的福特汽车，叫上管家郑德根，到日租界接上佐惠子。三个人一辆车，遇到清乡检查站，有佐惠子的特别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到达高桥镇已是响午，正好碰到师部开饭。 滕青接到报告，派副官付江山跑步到岗亭迎接。 “贤侄真是好口福。碰巧我昨天钓了两只大王八，等会叫厨房弄点瘦肉，一锅炖，哈哈，一顿美味啊。” 滕青握着林峰的手，使劲摇了两下，又握着佐惠子的手指，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敬意。 “早就听说你小子和岗村课长的外甥女好上了。今日一见，佐惠子果然不同凡响。” 林峰介绍道：“她是陆军医院的外科医生。我的大学同学。” “我早就知道啦。只是没想到，佐惠子这么漂亮。简直是仙女下凡。” “滕叔叔过奖了。” 叔侄两人，第二次见面就亲热得不行。唯有郑德根，冰冷着脸，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一行人到达厨房旁边的包间，早有两个客人等在那里。那两个人看见滕青带着客人进来，纷纷主动站起来双手抱拳敬礼。 “鄙人张康达——” “我叫占义山——” 互相报了家门，再经滕青介绍，满屋子都是喜气。张康达经营一家贸易公司，专门发国难财。而占义山腰间插着两把手枪，看上去应该是土匪。 滕青看出林峰的疑惑，主动介绍道：“占义山，占大哥，是天柱山的大当家。我们是拜把子兄弟。张老板主要搞点小生意，也是我的好朋友。” 林峰不禁乐了，没想到滕青还是个五湖四海的人物，身为伪81师师长，竟然和土匪、商人都搅在一起了。看来平时没少赚钱。 滕青举起杯，大大方方地说道：“能来我地盘的，都是朋友。人生难得几回醉。林翻译，我和你是叔侄关系，自家人。要是没有林老板，就没有我的81师，也没有我滕青的今天。来，贤侄，我先托个大，欢迎你和佐惠子小姐。还有郑叔——” 想当初，十万大洋就是通过郑德根的手送给滕青的。林镜华的目的是要支持滕青抗日，没想到滕青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选择了接受汪伪政府的招安。所以，林峰感觉到，滕青提起郑德根，内心明显起了疙瘩，说话也没那么利索。 郑德根面部表情沉静如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从他的表情看出，滕青在郑德根的心目中地位并不高。 林峰轻声提醒道：“郑叔，滕师长敬您酒啊。” “哦？好，喝，我们一起喝吧！” 郑德根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满桌子的人都不得不站起来，连佐惠子也不例外。滕青似乎觉察出郑德根心存芥蒂，主动坦白道：“郑叔，我跟你这么说吧，这世界，哪有这么傻的人，有人不做，偏偏要当狗？难言之隐呀，难言之隐！” 感慨了几句，滕青的眼角竟然沁出星星点点的泪花。对于一个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军人而言，应该是流血不流泪。而滕青的内心却有着最柔软的部份。林峰担心滕青在酒桌上失态，连忙笑道：“滕叔叔，喝酒不谈国事。来，为我们的有缘相识干杯！” 滕青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转移了话题，扯到了昨天去大坳水库钓鱼，鱼没钓着，钓了两只大王八。一说起吃，满桌子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佐惠子已习惯了当地饮食，一个个轮着敬了一杯，引起了滕青的击节赞叹。 说话间，门外人声鼎沸，像是有人打架。不一会，副官付江山小跑着进来，在滕青耳边一阵嘀咕。滕青腾地站起来，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便向门外走去。 距离厨房百米开外便是岗亭。一个老农民正在和一个军官争论着什么。周边围了一群士兵看热闹。 老农民嚷嚷道：“我要见你们的长官。你们长官是谁，叫他出来！一帮兵痞，竟然偷吃了我家老母鸡！” 那个军官骂道：“老头，你凭什么说我们吃了你家的老母鸡？” “昨天就是你们从我家抓走了鸡。我亲眼看见的，你们赖不了。那两只老母鸡可是我家的钱袋子和米袋子。我和老伴全靠它们下蛋！嗷呜呜——” 老汉说着说着，便悲哀地一边哭，一边叙述。他一家十口，就有八人在前年的日军大轰炸中被炸死了。现在只剩下两老伴艰难度日。平时没有什么收入，靠养两只母鸡下蛋卖钱。就在昨天，两只老母鸡全让当兵的抓走了。 “赖排长，是不是你让人抓走了老汉家的鸡？” 赖世昌抬头一看，看见滕青一脸漆黑地看着自己，暗想，这下子大祸临头了！ 滕青后面还跟着几个身穿便衣的客人，赖世昌并不认识。但滕师长在这么多人面前，并不打算留他几分面子，又一次严厉地问道：“是谁吃了老汉的鸡？都给老子站出来！” 现场气氛由喧闹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好几个士兵耷拉着脑袋，像秋后的茄子，彻底蔫了。 滕青猛地拔出手枪，又一次大声咆哮道：“凡是吃了鸡的，都给老子跪下！” 扑通、扑通…… 岗亭门口一下子跪倒十几个。大吵大闹的老汉也被震慑住了，再也不敢哭闹。虽然他的内心暗爽，却又怕这当官的小题大做，把这些士兵全给枪毙了。 老汉结结巴巴地嗫嚅道：“长官，您这是——？” 第38章 一口棺材 滕青手里握着枪，眼神里透出腾腾的杀气。赖世昌最后一个跪下去。 砰！ 枪响了。就是赖世昌下跪的那一瞬间，滕青向他开了一枪。赖世昌的帽子被打飞了，人没死，也没有受伤，却直接瘫软在地。所有人都被吓得脸色铁青！ 林峰轻声叫了一声“藤师长”，滕青并不理会，而是向付江山吼道：“把我军棍拿来，我要亲自执纪！” 不一会，付江山奉命拿来一根约一米五长、十公分粗的圆木棍子。滕青接过棍子，朝向赖世昌的屁股一顿猛抽！ 每抽一棍子，赖世昌都发出惨绝人寰的痛叫声。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那棍子是抽打在自己身上，相应部位不由一阵抽搐。 最后还是老汉出面阻止了滕青的暴行。 “长官，别打了。那两只老母鸡，就当是我送给娃娃们补身体的。求求你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啊。” 老汉抓住滕青的棍子，不住地哀求。滕青从兜里抽出一小叠钱，递给老汉，说道：“老伯，那两只母鸡已经被吃了，就当是我向你买的。你老人家再去市场上买两只鸡回家就是了。这帮兔崽子，要是再敢辱没我的名声，我不是军棍伺候，而是直接一枪毙了他们！” 那一小叠钱，少说也有上千法币，老汉连忙推辞道：“长官，两只母鸡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 “剩下的，就算是我向你老人家赔礼道歉。你拿着吧，一点小小心意。” 滕青把钱硬塞到老汉口袋，便不再和他哆嗦，而是直接向付江山吼道：“给我传执法队。所有吃了鸡的人，死罪免了，活罪不免。每人三十军棍，关禁闭三天！还有，所有营以上军官立即到会议室开会！” 滕青面带歉意地说道：“贤侄，你第一次来我这，就让看到这样的家丑，实在不好意思。这帮兔崽子要是不严加管教，一个个都想上天了。接下来，我得好好治治他们。” 付江山下发了会议通知，滕青要忙着开会，林峰便借故告辞。 张康达和占义山见林峰要走，客套一番，便各自离去。 回家的路上，郑德根仍然是闷闷不乐。 林峰不解地问道：“郑叔，你好像对滕师长有看法？” 郑德根道：“以前有。今天更多的是奇怪。象滕青这样的治军将才，打起仗来应该不怂啊，总不至于当汉奸吧。他那一身皇协军的狗皮，我看着就恶心、反胃。” “郑叔，国都没了，哪有家？滕叔叔或许真的有他的苦衷，您就多理解吧。我当初出国留学，是想当个好医生，没想到却成了一名日语翻译，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你以为我心里好受？” 郑德根微微一笑：“你和他不一样。你是干大事的人。” 林峰不由微微一怔，郑德根整天在厂里忙，又没住在家里，好像知道林峰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应当是做人的最高境界。 佐惠子就象一个乖巧的孩子，轻轻捏着林峰的手，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汽车很快到达上海市郊区的清乡检查站。前面两个拉板车的汉子被士兵拦了下来。 板车装着一幅棺材。漆红的棺木在阳光照射下，有些反光。林峰让郑德根停下车，等前面的士兵执行公务。 林峰看清楚了，那两个拉板车的汉子，其中一个是张少侠，另一个不认识。 “长官，您就行行好吧。我这棺材里装的，真是死人。死者为尊嘛，这棺材是万万不能打开的。” “不行。上级有令，所有进城车辆，必须严格检查。” 和张少侠一起的，正是军统第八行动组杀手黄杰。 黄杰推了张少侠一把，悄然塞给伪军军官几块大洋，然后讨好地说道：“乡里乡亲的，关照一下吧。这棺材里装的，的确是我家小妹。死丫头出去游玩，不小心掉水里了。溺毙了好几天才找到她的尸首，收尸都没法收啦。本想就地掩埋了算了，怕她变成孤魂野鬼，这才在高桥镇买了一口棺材，请人收敛了她。真的好惨哟。长官，要是让你看到她的尸体，我保证你一辈子都会做恶梦。” 那伪军得了钱，又听了那么多晦气的话，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一只乌蝇似的：“走吧，快走！” 黄杰和张少侠两个点头哈腰地赔着笑，推着板车就要过卡。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从检查站走出一个日军军官，厉声道：“八嘎！把棺材打开，接受检查！” 那日军军官，从军衔上看，应该是个军曹。不过，这样的地方，哪怕一个日军士兵，说话也比伪军军官管用。林峰看得出来，张少侠和黄杰的脸色突然变青，神情异常紧张。而那口棺材看上去沉甸甸的，透露出更多的诡异。 那个军曹来到棺材旁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再次厉声道：“打开它！” “来人，把这两个人扣起来！” 军曹一声命令，检查站的所有士兵都扑了过来。林峰看见，张少侠已把手指伸向衣袖口，那里面藏着数十枚毒针。真要打起来，凭他们两个完全可以控制局面，但他们的偷运计划必然失败。 “等等——！” 佐惠子走下车，一脸凛然地走向军曹，用日语骂道：“混帐，你们连死人也不放过？” 军曹显然不认识佐惠子，但佐惠子的日语纯熟，再加上她伸手递过来一张特别通行证，军曹拿在手上仔细打量一番，一脸疑惑地问道：“惠子小姐，这两个人是？” “他们是我男朋友的亲戚。的确是家里死了人。死者为尊。我希望你不要污辱死者。” “嗨！请放行！” 那个叫铃木的军曹看见佐惠子手持特务机关签发的特别通行证，明白她的来路不小。再死磕下去，说不定得挨巴掌了。 两个伪军屁颠颠地搬开木栅栏，佐惠子看着黄杰和张少侠拉着板车，在泥泞的道路上一路前行。车辙留下的印痕清晰无比。 通过检查站数百米远，林峰让郑德根把车子停在路边等黄杰和张少侠。 黄杰不知道林峰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正这个该死的小汉奸，今天倒是办了一件好事。 张少侠高兴地迎了过来，笑道：“林翻译，这位小姐，感谢你们出手相救。” 林峰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红棺材，问道：“那里面装的真的是死人？” 第39章 大生意 张少侠一把拉过林峰，走出数米开外，坦诚相告：“里面的确有一具尸首，但尸首下面，装了硫磺、黑硝等制作炸药的材料，还有两挺轻枪，一千五百发子弹。” 林峰一听，皱眉道：“张医生，你加入军统了？” 张少侠摇摇头：“还没呢。只是师兄有任务，经常会叫上我。为了给姐姐报仇，我不介意多杀几个日本人，还有那些狗汉奸。” “新近出现的抗日除奸队，原来就是你？” “是的。” “你们运这么多武器进城，是不是有大行动？” “我不知道。” 张少侠耸耸肩，一无所知。他和林峰算是有几分交情，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黄杰曾经对林峰一家人动过杀意，内心还存在着隔阂，所以只有站在远处，看着林峰和张少侠嘀咕。 几分钟后，林峰跳上车，吩咐郑德根开车。一路上，他都微闭着眼，静养着。佐惠子知道林峰有心思，而且对郑德根又不了解，便也保持着沉默。 沉默是金。 在陌生人面前，少说话总是有好处。林峰把佐惠子送回家，自己也回到别墅。梅姨早已煮好晚饭，等着兄弟俩回家用餐。 林楠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回家，今天好不容易碰到林峰。兄弟俩却没什么话好说。梅姨总在想办法让家里热闹起来，丝毫不见奏效。这两兄弟，不知什么时候起都变成了闷葫芦。 林峰满怀心思地吃完晚饭，回到自己的书房。看了一会书，电话铃声响了。 听声音，是滕青。 刚刚今天见过面，滕青的电话就到了。 “贤侄，猜猜看，我在哪里？” 林峰笑道：“不用猜，肯定在我家楼下。” “为什么？” “如果你还在师部，就不用我猜了。所以，我断定你就在我家楼下。” “聪明！出来开门吧。” 林峰打开别墅的大门，让滕青的车开进院子。让林峰没想到的是，和滕青一起下车的，还有张康达！ 张康达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算是初次登门的“见面礼”。 “没想到吧，这么快就来打扰你了。” 林峰道：“自己人就别客气。自从家父遇刺，家里基本上没什么客人。要是能多来些客人，这个家才有人气啊。” 梅姨为两位客人斟了茶，便退回到自己的专用房间。林楠看在滕青的面子上，出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又回到自己的小天地。 “滕叔，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吧。” 滕青看了一眼张康达，有些不好意思：“贤侄，你真是个聪明人。这位张老板做的是贸易，也是我多年来的合作伙伴。他想购进一批棉衣棉裤运到东北。” “你的意思是？” 滕青直截了当地说道：“鸿华毛纺厂不缺棉花，麻烦郑叔安排一下。进出口各大关卡的手续，他有路子直接到松井司令长官。只要有松井签发的路条——” “要多少？” 张康达伸出三根手指头。林峰问：“三千套？” “不，三万。” “这么多？” “求一次人不容易。狠狠地赚一笔，大半利润要送人。” “明白。” 难怪滕青会有钱。富贵险中求。乱世之中，做生意不走军方路线，根本没有保障。张康达的生意，必然有日本人撑腰。既然这样，狠狠地搞他一笔，也不算过份。 林峰想到这，神情变得毅然起来：“滕叔，张老板，三万套棉衣棉被，我可以叫郑叔安排人力，加班加点地生产。但在商言商，我们必须先收到货款。美元，一次性结清。” “这个当然！明天我就叫人把一百万美元划到鸿华公司帐号。但交货时间一定要确定。一个月必须交货。当然，能提前更好。” 林峰一个电话打到厂里，郑德根还在加班。难怪老头子能跟随家父大半生，他早就把鸿华公司当作自己的家了。郑德根接到订单，也是万分高兴，表示明天收到钱，立即安排生产。 张康达没想到这家纺织厂，生产棉衣竟然也如此高效。其实，林镜华在世的时候，就悄然收购了两家频临倒闭的服装厂。而对外挂的招牌，仍然是鸿华毛纺厂。而且鸿华公司地处法租界，免于炮火轰击，生产状况一直正常。 双方谈好生意，已经是深夜十点钟。林峰把张康达和滕青送到门外，这才注意到，原来滕青还带着五个警卫人员。这些人都手持冲锋枪，机警地守在门外。 滕青还在为白天的事内疚，歉意地说道：“贤侄，俺治军不严，今天真让你看笑话了。” 林峰淡然一笑：“你已经很严了。我看可能是士兵们饿的慌，肚子里没油，这才想到去抓老乡的鸡吃。” “哎，还真让你说对了。政府给的伙食费本来就少，还被这些军官层层克扣，到了士兵手里，真是连粥也吃不饱。不瞒你说，我今天开完会，立即枪毙了一名军需官。这家伙每个月贪污好几千大洋。” “你还真杀人了？” “杀一儆百。没办法的。其实我也知道，像赖世昌这样的低级军官，除了去抢点老百姓的，也没什么油水可捞。你看我，要不是有一批像张老板这样的朋友，靠那几块钱工资，喝西北风去？” 林峰笑了：“你自己都在做生意，叫手下的人怎么服你？你看人家新四军，官兵一致，军民一家，那才有战斗力嘛。” “你还别说，我真的有些服他们。小日本天天喊清乡，天天喊剿共，人家一天比一天壮大。听说苏北的新四军都好几万人了，还有大量的游击队，除奸队，弄得小鬼子不得安宁。” 林峰佯作轻松地拍了拍滕青的肩膀，笑道：“滕叔，这话你只对我说。其他人一个字都不能透露。要不然你就惨了。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以赴。” “那当然！” 林峰回到客厅，梅姨正在清理茶杯。那些刚用过的茶杯，她一个个地清洗干净，然后放在通风处晾干。林峰不禁有些心痛，生怕她有寄人篱下的挫败感。 “梅姨，不急。这些事明天做也不迟。” 梅姨淡然一笑，颇具满足感地说道：“这事又不累。反正夜长着呢。” 第40章 暗语 李进泽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句：“三万套？” 不过，他很快就从林峰的表情得到确定。没错，张康达要购三万套棉衣棉裤！ 只要货物从鸿华毛纺厂出去，到时候掌控权就不可能在张康达手里。 林峰有些担忧：“打劫？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卑鄙？” 李进泽淡淡一笑：“从汉奸的手里弄东西，那也叫卑鄙？我们新四军、游击队的武器弹药都是从敌人的弹药库里抢来的。这叫什么？我巴不得这些汉奸都去跳长江！” 林峰佯装从书架上挑书，李进泽看上去是介绍新书，实际上是在部置任务。 “你想办法弄清楚军统第八行动组最近有什么大行动。如果需要支援，不妨一起干。现在是国共合作，兄弟联心，其力断金。” 林峰从书店走出来，看到隔壁五金店的喜鹊笼子挂了出来。 天气有些阴冷潮湿，看来又要下雪了。 醉仙楼的生意已在渐渐转好。响午时分，林峰走进大厅，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曹雄飞沏了一壶热茶，在莲花房等了十五分钟，终于等到林峰。 林峰一屁股坐在靠窗位置，从这个方向往外看，可以看见大厅的全景。 “蜥蜴，前天的事情，多亏了你和佐惠子。” “组长，别客套。我时间有限，说任务。” 曹雄飞斟过来一杯热茶，缓缓说道：“的确有一个大行动，上级要求我们，炸毁日军在火车站附近的军火库和油料库，阻滞日军南下的步伐，为抗战全局争取时间。” “你们有地形图吗？” “正在想办法。你也一起帮帮忙。” 军火库和油料库，日军必然派重兵把守。要想炸掉它们，势必难比登天。 “黄杰和张少侠在哪？” “在安全屋里睡大觉。他们的特长是搞行动。搞情报就别指望他们了。” “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急什么？”曹雄飞面露不悦之色：“据76号传过来的消息，李士群对你还没死心，千万要小心。不过，他怀疑你是共党。” 说到这，曹雄飞阴阴一笑，不知道是得意，还是轻蔑。林峰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自己本来就是共党，李士群的怀疑没错。倒是曹雄飞太自负了。 佐惠子没料到林峰会突然来找自己。这次，林峰没有手捧鲜花，给她制造一点浪漫。他的脸色有些菜叶黄，看上去病恹恹的。 林峰在医务室和佐惠子随意聊了几句，便要求她给自己开点感冒药。 “我有点感冒，早晨吐了一地，上火，发高烧，想要你开点药降烧。其实也没什么，找你就是图个方便。” “你呀，就知道折腾我。等等，我这就去药房帮你拿点感冒药。” 林峰自己就是个医生。要是普通的感冒，他自己去药房弄点药也不是难事。林峰和佐惠子没头没脑地聊了几句，林峰拿了药，便驾车离开了医院。 尾随而来的小特务李进被他们的对话弄得一塌糊涂！李士群接到报告，也懵了。 李士群问：“林峰专门去陆军医院找佐惠子，就是为了拿一点感冒药？” 李进十分肯定地把林峰和佐惠子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李士群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几句话写在一张白纸上，看了几遍，然后重点圈出几个字：“火、药、地、图”。 难道林峰是想获得日军火药库的地图？ 想到这里，李士群的脸刷地变得煞白！如果这个暗语推测正确，那意味着林峰和他背后的组织会有大行动。 李士群立即驱车来到岗村的办公室。岗村听了他的介绍，沉默良久，十分艰难地说道：“李主任，你对帝国的忠诚，我很欣赏。只是这种捕风捉影的猜测，我实在不能接受。一般而言，暗语隐藏在长长的几句话里，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而且字与字之间，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很显然，这几话没有规律。而且我的外甥女佐惠子，她没有受过这方面训练，她只不过是个医生，这点我可以保证。” 岗村的反应，皆在李士群的意料之中。上次佐惠子枪杀了两名特工，已经让他领教到她的厉害。这次，他并不准备从岗村课长这里获得更多。 “岗村课长，这只不过是李某人个人的猜测，目前也没有证据可作支撑。此番前来拜会，只不过是想提个醒，注意火药库和油料库的地形图，我有一种预感，军统的人可能在打这两个地方的主意。” 岗村爽朗地笑道：“搞特工的，多想一些没有错误。小心无大错嘛。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敢于怀疑一切。李主任，谢谢你对我的坦诚，以及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今天晚上，我在大和会馆设宴，宴请专门从东京过来的朋友田中次郎。希望你能来参加。不过，我强调一点，此次宴会仅限于你一个人。其他人，绝对不能透露半点消息。你的——明白？” “谢谢岗村课长信任！” 听到这话，李士群有些小激动。岗村这是把他当自己人啊。那个田中次郎究竟是什么人物，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能让岗村专门宴请的人，大约是东京来的皇亲国戚？ 回到办公室，李士群把汪守财叫到办公室，交待了一下任务。汪守财听到这个任务心里直打鼓，上次损失了两名兄弟，真是死得冤，还找不到地方伸诉。现在李士群又让自己对林峰用手段，要是万一有错，死了也是白搭。 “李主任，自从林峰救了山田正峻的命，底气硬了不少。这件事——” 李士群阴阴一笑，不屑道：“一个宪兵队长，怎么和岗村课长相提并论。岗村连自己的外甥女都没有顾忌，又怎么会在乎山田正峻的感受？只要证据确凿，我看林峰往哪里逃！” 汪守财不解地问:“李主任，你怎么死盯住林峰不放？万一他不是共党份子呢？上次他舍命救山田正峻，那可是在军中传为美谈。你说这样的人是共党分子，会有人信吗？” “别人不信，我信！”李士群坚定地说道。 第41章 田中次郎 大和会馆莺歌燕舞，霓虹闪烁。 李士群让保镖张鲁在车上等，自己只身一人来到宴会厅。这里早就聚满了日军高官，连松井司令官都到场了。 岗村课长一身戎装，端着酒杯向李士群款款走来，然后满脸微笑地向会场介绍： “诸位，现在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李士群李主任，他是大日本帝国的亲密朋友，汪精卫政府特务机关76号总部的实际创始人。李主任对于帝国之忠诚，让我倍感钦佩。现在，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的到来！” 宴会厅爆发着热烈的掌声，李士群感到何等荣耀。李士群微微颔首，向会场的日军军官们表示敬意。随着音乐声的再次响起，宴会厅里的人们喝酒、跳舞，聊天，显得十分轻松。十几个身穿艳丽服装的日本艺妓扭动着曼妙的舞姿，象是从古代走到现代的仙女。 “士群，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尊贵的客人。”岗村把李士群拉到宴会厅主位，那里坐着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子。 “这位就是从东京陆军总部过来的田中次郎中佐。我的同窗好友。” 李士群举起酒杯，不亢不卑地向田中次郎说道：“欢迎田中先生。” 田中次郎：“李主任的事迹，我在东京就听说了。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相见，李主任真是一位难得的俊才！” “您过奖了。来，我敬您一杯酒。” ………………………………….. 宴会举行了两个多小时。随着客人的渐渐散去，岗村越玩越精神，松井司令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倒是岗村注意到李士群的尴尬，主动说道：“李主任，你可以走了。” 李士群回到车上，看见张鲁和司机都在车上，轻声说道：“走吧，回家。” 田中次郎，一个陆军中佐，犯得着松井司令这样的中将作陪，什么来头？李士群不由感到纳闷。 同样纳闷的还有佐惠子。她在家一直等到深夜十二点半，才等到岗村回家。 “舅舅，来了什么客人？你怎么陪到这么晚？还喝这么多酒，一身酒气！” 佐惠子递过来一条热毛巾，让岗村擦脸。接着，她又泡来一杯醒酒茶，递给他。佐惠子的乖巧和孝顺，深深俘获了岗村的心。 “唉，我就知道李士群这家伙在胡说八道，竟然说我的佐惠子和林峰都是共产党，他凭什么？！林峰我不敢说，佐惠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乖乖女。” “舅舅，你胡说什么呀。”佐惠子嗔怒道：“那个李士群人家都说他是条疯狗，逮着人就咬。这样的人，你居然也信他？” “谁信他了？支那人没一个可信，只能是利用。自从推行以华制华战略以来，我们大日本皇军节约了大量的战略资源，还能从中国掠夺资源，从而才有进攻东南亚的资本。搞政治，惠子，很复杂，你不懂。这次田中次郎来，就是要和松井司令商量扩大‘杉计划’战果。要不然，他一个小小的中佐，怎么可能得到松井中将的接待，他是钦差大臣嘛。” “好了，舅舅喝了点酒，头脑晕晕乎乎的，想睡觉了。佐惠子，晚安。” “舅舅晚安。” 不一会，岗村的房间传来均匀的鼾声。别墅外，不时传来流动岗哨的脚步声。佐惠子的思维已变得异常清醒。“杉计划”，是不是林峰所说的“S”计划？舅舅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他是真醉了，还是假装醉，故意泄露一些假消息？ 佐惠子手里捧着一本书，独自坐在书房里，大脑里翻江倒海一般。刚才悄然打开岗村的公文包，里面并没有“杉计划”的文本。绝不把公文带回家，这是岗村长期以来养成的职业习惯。 李进泽听了林峰的汇报，有些不敢相信。田中次郎，一个从东京来的中佐，受到了松井中将的接待，这是什么规格？“杉计划”，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S计划”？ 林峰一脸的无奈：“佐惠子搜了岗村的公文包，没找到杉计划文本。事出反常必有妖。田中次郎一定是带着使命来的。要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们是否可以大胆一些？” “你想干什么？” “绑架田中次郎。” “绑架？他可是住在大和会馆。那里有日军重兵把守。你这是在找死！” “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只要田中次郎还在上海，我们就会有机会。抓住田中次郎，哪怕是用尽酷刑，也要撬开他的嘴巴！” “你以为我们是军统、中统？对待俘虏，我们从来都是以感化为主。” “那我就让军统的人去干。只要田中次郎做了俘虏，我不信弄不清‘杉计划’的真实内容。” “你的设想原则上我同意，你尽快和曹雄飞联系一下。要是田中次郎完成了使命，脚底抹油跑了，那事情难度就大了很多。” 曹雄飞在埋头算钱的时候，林峰就站在他的柜台前。猛一抬头，差点把他吓晕。 “你这个混蛋，又违反组织纪律了。来我这，连个招呼都不打。” “门外有两个尾巴，看上去是76号的。如果他们进来，你叫杜小钊拖住他们。我有急事找你。” 他们来到莲花房，还没坐稳，果然听到杜小钊高声招呼客人的声音。那两个跟踪的特务，对于杜小钊的行为很不满，骂道：“你小子想干吗？老子在找人。” “抓紧时间，长话短说。田中次郎可能知道日军‘杉计划’的全部内容，我建议绑架他。有了他，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这件事要靠黄杰他们了。我被76号盯得很紧。” “行。这件事交给我们。你想办法和佐惠子打得火热，制造不在场的证据。我要让岗村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简单说了几句，林峰便向楼下走去。两个小特务看见林峰主动走下来，一下子懵了。 林峰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我？” “林翻译，我们在跟踪一个共党，走着走着，突然跟丢了。不好意思，打扰您哪。” 看着两个小特务的丑态，林峰愤怒地吼道：“滚！” 第42章 危机来临 曹雄飞送走林峰，立即换了一身衣服，穿长衫，戴眼镜，颈脖处围着一条长围巾，完全一幅教书先生的打扮。半个小时后，曹雄飞到死信箱取回一个密件。 那是76号内线“夜来香”传来的消息。密件看上去就是一张白纸，曹雄飞回到暗室，用显影液涂上去，很快就看到两张地图：军火库和油料库的地形图。 自从李士群加大电讯信号侦测，整个上海军统站电台都处于静默状态，他们不得不采用最原始又最安全的情报交换方式。曹雄飞把这两张地图重新画出来，不由眉头紧锁：每个仓库都有一个中队的兵力部署。 要想炸火药库，特工们必然付出极大的牺牲。曹雄飞的内心在滴血。像黄杰这样的刺杀精英，可遇不可求，要是牺牲了实在可惜。 深夜。密室里。 曹雄飞、黄杰、段铁钢、张少侠、杜小钊等人围成一圈，盯着面前的这两张地图发愁。 “我算过了，目前我们可以动用的行动队员，包括你们在内，只有二十人。两个目标，同时行动。你们活着回来的概率几乎为零。干，还是不干？怎么干？还有，就是绑架田中次郎，撬开他的嘴，弄清楚‘杉计划’的具体内容，也是当务之急。上级只知道拼命地布置任务。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我们现在是缺人，缺钱，缺枪支弹药！兄弟们，我真是感到力不从心啊。这两张地图，可是内线冒着杀头的危险送出来的，我们要是完不成任务，怎么对得起他们？” 黄杰：“我看可以向共产党新四军联系，叫他们助上一臂之力。” 段铁钢：“那可不行。国共两党，水火不容。就算合作，那也是表面的。迟早要和他们翻脸。这么重要的事情，求他们帮忙，要是被他们出卖了，我们就会全军覆灭。” 杜小钊：“我看共党也没你说的那么坏吧？” 曹雄飞听到杜小钊的话，心里很不爽，厉声道：“小钊，你不要犯政治性错误！” 这话一说就是两个。黄杰和杜小钊都哑口无言。几个人讨论到天色微明，也没有一个结果，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这天中午，林峰在江边五号石凳坐了一会，才等到曹雄飞。让林峰觉得意外的是，曹雄飞竟然搞到了军火库和油料库的地形图。看来不需要佐惠子费心了，这无疑是件好事。 眼见曹雄飞忧心忡忡，林峰猜到了几分，问道：“你们缺人？” 曹雄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着弯子表扬了他一句：“你看问题总是能入木三分。我们现在能用的人真的不多。” 林峰问：“你有没有向上级汇报？” 曹雄飞苦闷地摇着头：“没有用的。戴老板只问结局，不问过程。昨晚我和他们讨论了好几个小时，没有结果。我这才找你商量。” 林峰明白，曹雄飞所指的“他们”，肯定是黄杰、杜小钊等少数几个能用得上的人。但炸军火库、油料库那么重要的活，靠区区几个人怎么行？ 林峰也想到了动用李进泽的行动队，但考虑到曹雄飞的政治立场，肯定不会同意，便变通了一下：“把军火库交给我，油料库你负责。怎么样？” “你手上有人？这怎么可能？蜥蜴，军中无戏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谁和你开玩笑了？别忘了我的家底。林氏集团现在还能用得上的保镖有二十二人。还有大量的社会闲杂人员。反正戴老板只问结局，不问过程。你把任务交给我，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行！但绑架田中次郎的任务呢？” “交给张少侠。他有峨嵋山带下来的很多秘法，应该不难完成任务。” 曹雄飞猛拍了一下前额，嚷道：“为什么这么难的事情，到了你这里就不难了？” 李进泽听林峰说要二十名行动队员，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曹雄飞不同意合作？” “他们内部讨论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拿出一个结果。我们想到的事情，难道他们没有想到吗？那就是不合作啊。既然不合作，把任务分开，不是照样能达到目的吗？” “你这个小鬼头，为什么学生时代我就看不出你的聪明才智呢？” “我原本笨拙，那是李老师您教得好。” “你都学会贫嘴了。” 林峰脑壳挨了一下，好在没人看见。要不然，这么亲密的动作要是被日伪人员看见，那也是闯大祸的节奏。 “林峰，这个联络点用得时间有点长，必须换了。我可能会被调回新四军总部。到时候会有人来和你接头。”李进泽轻声道：“记住，你的代号叫茉莉花。要是有一天，有人问你，你是湖南长沙的吗？你的回答是，不，我是浏阳河的。来人又问，你平时喜欢喝什么茶？铁观音，还是红茶？你的回答是，不，我喜欢喝花茶。那种茉莉花茶。还有，来人的左手食指上戴有一枚蓝宝石戒指。假如来人没有这枚蓝宝石戒指，就算暗号对上了，也不是自己人。” “李老师，学生记住了。这是军火库的地形图，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林峰一转身，悄然抹了一把热泪。用不了多久，孔夫子书店必然关门大吉。 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林峰意料。 第三天傍晚，一群陌生人突然包围了孔夫子书店。李进泽被反剪着手，全身绑得结结实实，被推上带蓬的汽车带走。 林峰再次来到孔夫子书店，发现这里已是人去楼空。奇怪的是，现场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地上还有几滩已干掉的血迹，根本不是正常的关门歇业。 李进泽被抓，谁干的？！林峰的一颗心紧悬起来。宪兵队里的消息，他一向很灵通。完全可以排除山田正峻这条线。剩下的就是76号和日军特高课了。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李进泽失踪了！ 炸日军军火库的任务有没有布置下去？李进泽会不会叛变？如果这条线暴露，将给林峰带来最为致命的危胁。 眨眼间，林峰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第43章 阴谋家 睁开眼睛，听到窗外的鸟叫声，林峰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二少爷，早餐煮好了。” 门外传来梅姨的声音。 林峰下了楼，看见林楠已经吃饱早餐，正准备出门。 “哥——” 林峰的眼里充满了血丝，那是熬夜的结果。 “你昨晚没睡好？” “嗯，睡不着。” “有心事？” “算是吧。” “别想太多，你有时间多和佐惠子联系，别冷落她了。” 望着林楠远去的背影，林峰总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劲。他为什么莫名其妙提起佐惠子？ 佐惠子——岗村——李进泽是岗村的人抓走的？ 糟糕！ 林峰不由恍然大悟。 一个小时后。佐惠子来到雅典娜咖啡厅。 “这么急，你找我什么事？” 林峰悄然环顾四周，轻声道：“我的老师可能被岗村抓走了。就是上次你去的那家书店的老板李进泽。” “什么时候？” “三天前我还和他见过面。昨天到他店里，发现他已经不在了，里面一派狼籍，还有打斗的痕迹。” “你确定是岗村？他有没有证据？” “这怎么说？就算有，也不会让我们知道。佐惠子，能不能帮帮我，救出李老师？” “试试吧。这件事我也拿不准。” “佐惠子，每次我们有人被抓，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你呀，总是把日子过得提心吊胆。成大事者，每逢大事有静气。你懂得！” 林峰不由苦笑道：“可能我还是太嫩了。” 佐惠子深情地嗔怪道：“换了谁都一样。事情轮到我自己，怕也镇定不下来。上午安排了两台手术，我先走一步。” 特高课刑讯室。 秋山直子已被累得满头大汗。自从被李秀英割喉以来，她的内心种下了对华人无比仇恨的种子。李进泽就是她亲自带队去抓的。 连续三天三夜的审讯，李进泽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意志力仍然十分顽强，拒不承认自己是中共地下党。他的理由很充分：“我要是地下党，还把店开在宪兵队门口，等你们来抓？” “证据，我要证据！” 岗村课长近乎疯狂地咆哮着。他那看似文气的脸，一旦晴转阴，就显得特别吓人。李进泽的油盐不进，反倒让李士群很被动。他不该仅凭怀疑就抓人。如今审了几天几夜，人都快审死了，却仍然没有一个结果。 哪怕是屈打成招，那也是个结果吧？没有！ “李主任，你是不是搞错了？仅凭林峰喜欢去孔夫子书店买书，你就认为他是共党？怀疑可以凭直觉，抓人可不能凭直觉！” 李士群被质问得很纠结，脸上有些挂不住。原来的如意算盘是，把李进泽抓来狠狠地打，让他承认是共党，然后扯出林峰。现在，李进泽只承认和林峰是师生关系，跟他所谓的共党根本沾不上边。 “报告，佐惠子求见。” 不一会，佐惠子在卫兵的带领下，来到岗村课长办公室。李士群见状，便想借故离开。 “佐惠子小姐，岗村课长，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佐惠子杏目一斜，道：“李主任，别急着走。我有事请你帮忙。” 说罢，她娇嘀嘀地转向岗村：“舅舅，我男朋友的老师李进泽莫明其妙被人绑架了。家里人找了几天几夜，也没找着，您看是不是叫李主任的人帮忙找找？” “这个——李主任，这是怎么回事？这治安也太乱了吧？这些绑匪简直胆大包天了。你给我狠狠地查一查，给市民一个交待。” 岗村转过脸去，向李士群递过来一个眼神，示意他放人！李士群也觉得自己很尴尬。李进泽已是半死之人，放回去不找个好医生治病，怕是活不长久。 “课长，我这就去办。” 李士群走了。岗村满目慈祥地看向佐惠子，问道：“林峰为什么自己不来找我？” “人家不是怕你吗？你看看你那些手下，一个个如狼似虎，比野兽还凶猛。” 岗村突然脸色一沉，问道：“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共党分子呢？” 佐惠子执着地撒着娇：“不可能。他是林峰的中学老师，和共党有什么关系？” 岗村摇摇头：“惠子呀，你还很年轻，不懂事。有哪个共党分子会把标签贴在自己脸上的？李进泽的确没有承认自己是共党，打死也不承认。但是我认为李士群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一个职业特工的第六感觉往往无比准确。看在你的面子上，又没有确凿证据，所以，我决定放他回去。” 佐惠子佯装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你们绑架了李老师，你们比土匪还要可恶啊。把一个人活生生地折磨到半死，然后证据不足，放人。这叫什么事？” “不得无理！” 岗村无奈地瞪了佐惠子一眼。门被人猛然推开，是秋山直子。 “岗村课长，我反对放走李进泽！” “哦？理由？” “就算他不是共党。一个支那人，死了也就死了，我们没有必要对他仁慈。大日本帝国的铁蹄已经征服了大半个中国。支那人比蝼蚁还要渺小。我们需要征服！要让这些支那人发自内心的害怕！” 岗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直子小姐，杀一个李进泽，能有什么用？你都快把他打死了，他怕你了吗？” “那就杀了他！” “混蛋！你给我滚出去。特高课我说了算！” 岗村突然暴喝一声，连佐惠子都没来由地浑身一颤。而秋山直子面无惧色。她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岗村浑身的戾气对她不起作用。 一个华丽转身，秋山直子走了。佐惠子感觉出岗村发自内心的暴怒。还有，就是秋山直子的直接蔑视，让岗村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一个小小的情报员，有什么资格反对课长的决定？ 佐惠子一走，岗村立即拔通了李士群的电话。两个人如此这般地商量了对策。而此时，李进泽已经回到书店，对于新的阴谋浑然不知。 第44章 风云变 深夜。孔夫子书店。 林峰和佐惠子推门而入，看见李进泽正在整理散乱的书籍。 “李老师，您好些了吗？” 仿佛一夜之间，李进泽苍老了十岁。两鬓增添了很多白发。李进泽看见佐惠子，表情有了些许激动。 “惠子小姐，这次的事情真的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去阎王了。” 佐惠子微微恭身，轻声道：“李老师您受苦了。我这次来，主要是带了点药给您。” 说罢，佐惠子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些治疗外伤的药：碘酒、酒精、纱布等。 佐惠子帮李进泽检查了一下伤情，又递给他一瓶消炎用的西药，同时向林峰使了个眼神。林峰起身把李进泽扶到里间，关切地问道：“李老师，事情办得怎样？” 李进泽很清楚，林峰所指的“事情”，肯定是指炸小日本的弹药库。他轻轻地“嘘”了一声，用笔艰难地写道：此处已不安全。 可以想象，像李士群、岗村这样的老牌特务，绝对不会干亏本的买卖。这家书店的某个角落，或许安装着窃听器，在等着他们犯错误。 李进泽和林峰只能用笔和纸交流，然后一把火，纸变成了灰。从书店出来，林峰确信自己和李进泽就要告别了。新来的领导，将会在百乐门歌舞厅接头。 临别时，林峰和李进泽又拉了几句家常，他们的对话准确地传到岗村的耳朵里。岗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书店里的录音，不由眉头紧锁。从林峰和李进泽的对话分析，他们就是纯粹的师生关系。 第二天下午，岗村接到报告，孔夫子书店关闭了。李进泽已不知去向。负责跟踪的两名特务，被人打晕在公共厕所里。 “八嘎！” 岗村就像一个重量级拳王，在和太极拳宗师交手。浑身的力气却使不上劲。每一拳打出，都像打在棉花里。 李进泽已被组织连夜转移到安全屋，等待时机离开上海。 正在林峰暗自高兴的时候，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岗村动用所有力量展开了全城大搜捕。李进泽的画像贴遍了大街小巷。 而且这次，岗村动用了76号、警察局、宪兵队的所有力量，对全市进行拉网式排查。佐惠子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一时间，监狱里又是人满为患。 岗村的做法，其实就是在向林峰宣告，李进泽是地下党。林峰和地下党沾上边了，弄得林峰坐卧不安。 这天下午，林峰被“请进”了特高课的刑讯室。 秋山直子乜斜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势：“说吧，李进泽是怎么逃掉的？” 林峰没好气地顶撞过去：“这件事，和我有关吗？” 秋山直子阴笑道：“你们是师生关系。他失踪前一天晚上，你们还在一起。” 林峰：“有证据吗？” 秋山直子按下了播放机。播放出来的声音，有林峰的，佐惠子的，也有李进泽的。无非都是些保重身体、注意休息之类的话。 听罢，林峰阴笑道：“直子小姐，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秋山的声音陡然升高：“说明李进泽潜逃之前，接触到的人是你和佐惠子！” 林峰针锋相对地反问道：“接触了又怎样？能证明是我们放跑了李进泽吗？” 秋山直子也毫不示弱：“小林觉，不要逼我用刑！你们支那人，没有一个是可信的！” 火钵里的熊熊烈火把一块烙铁烧得通红。秋山直子的威胁，让林峰感觉到自己某个部位好像在“滋滋滋”地冒烟，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 “直子小姐，我要见岗村课长！我反对你们企图刑讯逼供！” 林峰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面对那些酷刑，究竟能扛多久？ 现在，他宁愿自杀，也不想面对酷刑。尤其是秋山直子这样的变态女人，对中国人充满了仇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秋山直子拿起铬铁，面目狰狞地走向林峰。 “等等，我要见山田队长！我是他的部下！” 秋山直子冷笑道：“你现在没有资格讲条件。岗村课长和山田队长都不会见你。说吧，你和共党是什么关系？！” 此时林峰的心算是彻底冰凉。岗村不想见他，可以想象。山田正峻不想见他，让他怎么也想不通！ 哎哟哟，我怕痛啊—— 林峰在心底里哀嚎着。那红彤彤的烙铁要是沾在身体上，该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时，他真的非常钦佩李进泽。亲爱的李老师，李书记，可是连续经历了三天三夜！没有哪个凡人的肉体，可以经受如此折磨。 秋山直子用烙铁逼近林峰的脸颊，阴笑道：“小林觉，我要是先让你破个相，让你变成厉鬼，大概佐惠子就不再爱你啦。” 想起前些日子，山田正峻还认为自己可以当个军官。没过几天，这就要遭秋山直子的毒手了。林峰很不甘地吼道：“秋山直子，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也是帝国的军人，我还救过山田队长的命。” “呵呵，小林觉，你怕了吧？怕了就老实交待，为什么要支持李进泽逃跑？” “冤枉，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支持李进泽逃跑，也不知道他是共党分子。求求你，直子小姐，放了我！看在我替山田队长挡炸弹的份上，求求你，放了我！” 监控室里。林峰的表现被岗村和李士群一览无余。茶色玻璃隔开的空间，林峰看不到他们，他们却可以清晰地看到林峰的表现。 李士群看见林峰那害怕的表情，判断林峰这个富家子弟是个软骨头。这是消灭共党分子地下势力的一根软肋。如果开始持续对他用刑，他的心理防线一定会彻底崩溃。 一旦林峰招供……林峰越是害怕，李士群和岗村越是兴奋！ 秋山直子手里的烙铁，逼近林峰的额头。林峰已经能感受到热度，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惨叫！ 第45章 亲情 烙铁没有烫林峰的脸颊，而是胸肌！ 滋——！ 林峰闻到一股烤肉的焦臭味。如遭高压电击一般，他的神经在瞬间疼痛到崩断。 “说，你的上线是不是李进泽？！” 秋山直子咆哮着。 痛，原来就是这样！ 林峰咬紧牙关吼道：“秋山直子，你会后悔的。我一定去军事法庭告你，你是在对一个帝国军人滥用私刑。” “哈哈——私刑？小林觉，哦，不，林峰，你醒醒吧。我这是在执行公务。不介意把你弄死！说——！你的上线是不是李进泽？！” 林峰这才意识到，岗村故意放走李进泽，原本就是个阴谋。就是要等着林峰犯错误。除了窃听，就是要看看李进泽的反映。如果他潜逃了，抓捕林峰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揪出一个内奸，远比抓一个李进泽有意义。 岗村封锁了一切消息，就是要消除佐惠子对办案的干扰。等把林峰办成了铁案，达到了目的，佐惠子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 “滋——” “嗷——” 林峰不知道自己晕厥过去多少次。但他誓把钢牙咬断，也绝不承认！ ………………………………………. 清晨，佐惠子打开小坤包，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林峰已被岗村密捕，有危险！ 佐惠子仔细回想了昨天一整天的经历，她一直在陆军总医院上班，没有逛过商场、酒吧。是谁把小纸条塞进了自己的小坤包？ ……等等——76号电讯科长何雷到陆军总医院看病，对，是他。只有他有意走进她的办公室，还闲聊了几句，然后去了一趟洗手间。她把所有细节像过筛子一样筛了一次，猜出一个大概。上次林峰在76号被抓，她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后来赶去营救林峰，两个人一起被关了禁闭。 怎么这么巧？那么，何雷又是怎么知道林峰被捕的？ 岗村还在睡梦中，被佐惠子的敲门声惊醒。 佐惠子怒气冲天地站在门外，问道：“舅舅，你为什么死死咬住林峰不放？” 岗村故作惊讶地问道：“怎么了，惠子？” “你密捕了林峰，一定对他用刑了，对吗？你想让他屈打成招，然后把我一起也抓了，对吗？你想把他除掉，让我守一辈子寡，对吗？” 佐惠子越说越激动，眼里的泪水直往外涌。 岗村愤怒地吼道：“林峰是共党，他已经招了！” “不可能，他不是共党！你想诈我！我和他认识了五六年了，我对他最了解！是你们那些所谓的特工，抓不到共党分子就拿我的男朋友出气。还有秋山直子那个男人婆，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好了，惠子！我不允许你干涉我的工作。你如果再胡搅蛮缠，我就把你强制送回东京！” “在你没有放过林峰之前，你就不再是我舅舅。我宁愿一个人住，再也不会回到你这个家。” 一转身，佐惠子开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岗村来到客厅，看见佐惠子的举动，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之中。唯一的姐姐临终前托付给自己的是，就是要照顾好佐惠子。 “惠子，你能不能冷静一下。林峰这件事，慢慢就会水落石出的。如果他是清白的，我支持你和他结婚。如果他真的是共党，我就枪毙了他。” 佐惠子想起特高课数以百计的酷刑，不寒而栗。进了那样的地方，生不如死，万一林峰被屈打成招…… “舅舅，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舅舅！如果我今天见不到林峰，我就去跳黄浦江。林峰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除了你，他就是我最亲爱的人。” “惠子，你被他蒙骗了。他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伪装者。” “这不可能！你们栽赃陷害，屈打成招，害死过多少无辜者，你们心里清楚。但我坚决反对你这样对我的男朋友！” “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你是不是要把我也抓走严刑拷打？！” “如果你是共党，我也一样会枪毙了你！”岗村脸色一沉，阴森得可怕：“惠子，你别胡闹了。我也知道，你的父母走得早，这个世界上你只有我一个亲人。我怎么能让你被伤害呢？我这是帮你。” “好了，岗村课长，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走了。三天内我见不到林峰，你就准备给我收尸吧。我是医生，我要是想死，你就是让神仙来也没用。” “惠子——！” “嘭！” 佐惠子甩门而去。 佐惠子的胡搅蛮缠，岗村乱了方寸。此时，岗村再也没有心思追究究竟是谁泄露了消息，而是希望早点让林峰招供。 让岗村和李士群没想到的是，像林峰这样的富家子弟，原以为他是个软骨头。居然也扛过了特高课的上百种酷刑！一道道酷刑，那都是要把人往死里整而又死不了的。 林峰难道真不是共党？岗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而李士群和秋山直子却一直在坚信，李进泽是林峰的上线。 再撬不开林峰的嘴，说不定就要失去佐惠子！ 岗村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泡了一杯上好的龙井茶，却再也闻不到茶的香味。林峰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要是佐惠子硬要闯进来看他—— “直子小姐，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秋山直子接到电话，来到岗村办公室。岗村的脸色不太好。 “审讯林峰的事情进展怎样了？你和李主任的怀疑，究竟有没有道理？” “报告课长，请再给直子一天时间。如果他还不开口，那就直接枪毙他！有不少犯罪分子，会在上刑场的最后一刻心理防线崩溃，从而招认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岗村不由勃然大怒：“你胡闹！你把特高课的所有刑罚都用遍了。他并没有承认自己是共党。你要是枪毙了他，他还是不承认。这不是让人家看我笑话吗？” 秋山直子直言不讳：“岗村课长，惠子小姐是不是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动摇了，你开始怀疑你自己了！” “八嘎！直子小姐，我不允许你这样和你的上司讲话。” “直子不敢。直子只需要一次机会。如果连枪毙都吓不了林峰，那证明我们真的错了。这样做，不是能证明小林觉是我们最可信任的人吗？我能帮助他证明清白，难道不是在帮佐惠子小姐吗？” “好，我同意你这样做。你下去安排一下吧。中午十二点，执行枪决！注意，请用空心弹！” 第46章 温暖的家 “咣当”，牢房铁门打开。 躺在一堆草堆里的林峰，胡子拉碴，伤痕累累，整个人瘦削得不成形。狱卒拎进来一个菜笼子。一盘小炒肉，一盘小白菜，一碟油炸花生米，一壶酒，还有酒杯、碗筷等。 阳光从天窗透过来，形成了一道道白幕。林峰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但他已意识到，人生或许就要走到终点了。自古以来，凡是被执行死刑的人，都会被安排吃一顿丰盛的“断头饭”。 岗村课长一身戎装，出现在铁门外面。秋山直子站在岗村的身后。隔着铁窗，林峰向他们投去轻蔑的一瞥。 林峰冷冷地问道：“死就死，搞得那么隆重干嘛？” 岗村：“按理说，你不应该那么年纪轻轻就结束了生命。佐惠子很爱你，她又是我的掌上明珠。你应该活得无限风光才对。但你走错了路，跟错了人。这世界有很多种职业，你为什么偏偏要去当什么地下党？” 林峰：“岗村先生，我说过无数次了，一不是地下党。你们想我死，可以找另外的借口。为什么偏偏要给我扣一顶地下党的帽子？我知道，在你们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一只蝼蚁。其实你们可以让我死得很难看，感谢你用这种方式送我上路。这些天监狱里的伙食不好，我又很饿。谢谢你了。” 林峰边饮边酌，不再理会铁门外面的那两个人。岗村和秋山直子站了一会，觉得很无聊，只得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听到林峰的声音：“我的死，不要让我哥知道。拜托你们！” 中午时分。阳光明媚。天空湛蓝而深邃。 林峰酒足饭饱后，被几名士兵押到刑场。手铐和脚镣发出的声音十分刺耳。空旷的刑场，飘荡着死神的气息。 岗村亲自监刑。李士群、吴世宝、秋山直子、山田正峻、小野浅二……这些熟悉而丑陋的面孔排成一排，似乎是约好了一起来送林峰上路。 李士群走过来，轻声劝道：“生命只有一次。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 李士群问：“你有什么话要留给家人吗？” 林峰回答道：“这件事别告诉我哥。他若问起，就说派我去日本出差了。” 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林峰表现得很平静，没有跪地求饶，没有说不想死。甚至他有些渴望这场屠杀游戏早点结束！ 他把目光从李士群的身上移开，最后看了一眼湛蓝的天气，还有那有些刺眼的太阳，然后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子弹向自己飞来。 “预备——放！” “呯、呯、呯……” 枪响了。一个个空心弹炸响。林峰感到身上一阵疼痛，却没有倒下！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见岗村开心地笑了！ “哟西！你是好样的！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年轻人，值得我们每一个帝国军人学习。现在我宣布，你自由了。” 一切似乎都是算计好的。佐惠子骑着一辆墨绿色军用三轮摩托车，疯了一般往里冲。站岗的士兵想站出来拦，眼见摩托车无所顾忌地撞过来，吓得跳跃着躲开。 “林峰——！” 佐惠子一个紧急刹车，摩托车还没停稳，她整个人就从车上飞跃下来，直奔林峰而去。 那一声呼喊，发自肺腑，响彻刑场上空。 “佐惠子，你怎么来了？” 林峰好像是在做梦。然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佐惠子不顾他一身的血污，直接扑了过来。她的红唇也紧紧地贴了上来。 吻，深深的吻，纯洁而生动！ 感天动地！ 就连杀人如麻的山田正峻也被佐惠子的行为感动了。他的眼睛悄然斜了一眼秋山直子，然后撇向一边。脸部肌肉却在不由自主地抽搐。 佐惠子搀扶着林峰，轻声道：“林峰，回家吧。我带你回我们自己的家。” 林峰被佐惠子扶到三轮车上。吴世宝屁颠颠地跑过来，帮他解开手铐和脚镣。 岗村的喉咙有些发紧，喊道：“佐惠子——” 佐惠子假装没听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发动摩托车一路狂飙而去。 佐惠子和岗村大吵一场，真的搬出去住了。她的新家在法租界。林峰被佐惠子接到属于她自己的空间。 这是一个两居室。空间不大，十分温馨。佐惠子把林峰扶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了伤口，换掉身上带着血痂的衣服。林峰感受着她充满母性温暖的爱情，暂时忘记了伤疼，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 安顿好林峰，佐惠子咬牙切齿地骂道：“他们这些人真是一帮禽兽！” 佐惠子微微一恭身，满脸歉意：“我的舅舅伤害了你，我向你表示歉意。” “佐惠子，谢谢你！” 林峰想站起来，谁知浑身伤口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在沙发上呆着。 “这些日子，你哪里也不许去。你就在我这里把伤养好。” 林峰脸上一阵羞红：“惠子，我们还没结婚啊。” “结婚，我们马上结婚！谁也别想阻止我们在一起！等我成了林太太，看岗村课长还有没有新的招术。我要他乖乖地向我举手投降！” 房间里的家具、窗帘都是新买的。佐惠子为了迎接林峰，大约花了不少心思。 林峰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喉结滑动了几下，却说不出声音。曹雄飞曾经说过，军统头子戴笠有个内部规定，抗战没有胜利，军统的特工就不能结婚。不知道这条规定，是不是适合那个代号叫“蜥蜴”的人？ 除了沈婉莹，让林峰真正动心的女人就是佐惠子。佐惠子用她的真爱，收获了林峰的真情。 “惠子，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好。我真心希望你不要搅和进来。” 佐惠子嫣然一笑：“中国有句古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决定嫁给你，当你的女人，就会一辈子追随你。你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 林峰无奈地两手一摊，说道：“我这可是要断头的事业。我怎么舍得让你去牺牲？再说，你千万不要低估了岗村。他是一个老牌的职业特工。为了帝国的利益，他或许会舍去亲情。” 佐惠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我说过，我再也不回他家住了。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必须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第47章 发报员牺牲 1939年的冬天，上海的天气有点象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忽而阳光灿烂，忽而阴雨连绵。 林峰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欣赏着街上过往的行人。法租界的治安不错，街上不时有巡警来回走动。路上的行人也尽是些守规矩的人。 林峰凝神远眺，看见一辆满载便衣的大卡车向思南路疾驶。大卡车上坐满了精壮汉子，大卡车的前面是几辆军用摩托车开道。 这是要去抓人的节奏！ 思南路，那是李进泽经常去的地方。难道出事了？ 林峰艰难地站起身来，想要出门。 “林峰，你想干吗？” 正在厨房煮早餐的佐惠子听到响声，连忙跑出来问。 “我看见宪兵队的车向思南路去。他们开得很急，肯定是出事了。” “就算是，你有什么办法？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自身难保。你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地呆着。” “不行。我怀疑李进泽的交通点暴露了。你要明白，干地下工作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有人被捕，而我们还不知道，那是非常危险的。” “那你也不能去。让我去！” 佐惠子回到卧室，带上那支“掌心雷”手枪，还带了两个弹匣。 “佐惠子——” “好好在家呆着，不许你乱走。” 卡答—— 门被锁住了。林峰从阳台上看见佐惠子急匆匆下楼，很快坐上了一辆人力车...... 思南路108号。 一幛三层楼的楼房。半个小时前，山田正峻接到岗村课长电话，在法租界出现神秘电波。侦测车已经锁定了位置。对方敢于在大白天发报出去，一定是有紧急情况，要不然不会冒险行事。 山田正峻带着便衣队，迅速完成了对小楼的包围。在确定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山田正峻亲自带人冲向三楼。中共地下党发报员小顾发完最后一封电报，听到门外“嘭嘭嘭”的砸门声，再从窗户往外一看，知道自己暴露了。 小顾从容地烧毁了所有纸质文件，房门被人砸开。 砰！ 一颗子弹打中了小顾的小腿。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一个小时前，李进泽冒险来到小顾的住处，通知他发送了一封加急电报，敌人在新四军内部安插了奸细。代号：木马。这是在紧急情况下采取的非常措施。一年、甚至几年都不会有这种冒险行动。没想到被岗村逮个正着。 看着一堆刚刚烧过的灰烬，小顾得意地冷笑道：“你们来晚了！” “带走！” 山田正峻一声吼，几名特工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谁知小顾伸手拉响了捆在腰间的手榴弹。 轰—— 一声巨响。整幢楼都在摇晃。一时间，小楼内烟雾弥漫，残肢乱飞。一只断手不偏不倚地砸在山田正峻的脸上，吓得他连续就地打了几个滚，又滚到一具尸体身上。 山田正峻卧在地上，等了几分钟，直至硝烟散尽。 佐惠子站在不远处，亲眼看见小楼发生爆炸。不一会，山田正峻指挥手下清理现场。几名死伤者被抬下楼。法租界的警察也迅速赶到，现场被严格控制出入人员。 林峰估计得没错，李进泽的交通点遭到了破坏。 此时，李进泽站在约一百米处的街巷拐角处。佐惠子和他目光对视了一下，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佐惠子把帽檐拉得很低，用丝围巾遮住大半个脸，还是被李进泽看到了。 不一会，两人出现在附近的一家茶馆。 佐惠子疼心地说道：“李老师，那个交通员牺牲了。” 李进泽痛苦地摇摇头，后悔不迭：“都怪我太心急。是我让他在白天发报的。” 佐惠子问：“有什么办法弥补吗？” 李进泽坚定地说：“我必须想办法出城。” “去我家吧。林峰在家。” 李进泽不禁愕然，半响转不过弯来。佐惠子和林峰结婚了吗？ “去你家？” “去了你就明白了。” 李进泽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交通联络点，跟随佐惠子一起坐上了人力车。林峰没想到，那么快就看到了李进泽。 林峰简要汇报了近两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佐惠子和岗村的矛盾。 李进泽沉思片刻，一脸严肃的样子：“你们要结婚，我认为是好事。佐惠子必竟是岗村的亲外甥女，岗村就算再禽兽不如，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件事我需要向上级汇报一下，你们等我通知。” “另外，我必须尽快回到苏北。把这里的情况向领导作个详细汇报。我估计那个代号木马的奸细隐藏在我们的重要部门，对整个新四军队伍都会造成致命的威胁。”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水路还是陆路，都盘查得非常严。要想混出城，可不是一般的难。林峰脑子里灵光一闪：滕青！ 李进泽不解地问：“你想让滕青送我出城？” “对。滕青是伪军师长。他只需要多带一套军装，你化妆成伪军军官，还可以去高桥镇小住一会，有吃有喝。” 佐惠子听了急得不行，嚷嚷道：“要是万一他翻脸不认人，把李老师送给山田正峻，他可是大功一件啊。这样做，风险实在太大。” 林峰深吸一气，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我看可以赌一把。从我上次到军营了解的情况，他的骨子里还是一条汉子，这个人很正直，对老百姓有同情心。他对于日本人的忠心，那都是为了活命伪装出来的。再说，通过这件事，我们还可以测试一下他的底线，为下一步策反他早作准备。” “行，我个人表示同意！” 李进泽一听，兴奋地说道。拿他的生命去测试一个伪军师长的底线，要是成功了，这条线好好稳住，将来肯定会有大用途。 佐惠子见两个大男人都愿意冒险，也不再说什么意见。 临走时，李进泽交待林峰，小顾的牺牲，已经带来很多不确定因素。在“木马”还没有揪出之前，“茉莉花”必须暂时进入休眠状态，等待组织派人唤醒。 第48章 任性 佐惠子做完一台手术，累得够戗，外面传来了福田院长的声音：“惠子小姐，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福田仓平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医学专家，待人和蔼可亲，佐惠子对他还算敬重。一般来说，院长很少亲自过来喊话。 佐惠子走进办公室，看见岗村坐在沙发上，一身正装，威严无比。 佐惠子的出现，岗村眼前一亮：“惠子，你瘦了。” 佐惠子冷冷地说道：“岗村课长，我不是地下党，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惠子……舅舅错了。小林觉是个很不错的青年。我同意你和他交往。” “首先，你无权干涉我的私人生活，其次，我现在已经是林太太了，请你不要费心。” 岗村彻底傻眼：“什么？你们结婚了？” “岗村课长，难道我的私事也要调查吗？” “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呢？舅舅……祝福你们。同时，还希望你搬回家住。你们住在法租界，身边连个卫兵都没有，很危险的。” “谢谢岗村课长关心。” 一转身，佐惠子走了。 岗村像被雷劈了似的，脸色铁青，就差一口鲜血没吐出来。福田仓平知道这两人闹矛盾了，脸上现出些许尴尬。 岗村的内心十分难受：“福田院长，佐惠子还靠你多多关心。” “会的。岗村课长您慢走。” 佐惠子到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约滕青见面。这让滕青深感意外。林峰的女朋友，有什么事找自己呢？接到电话，滕青驱车从高桥镇赶到法租界，在复兴路小公园见面。 滕青得知林峰的遭遇，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像林峰这样一个白面书生，竟然能从特高课的刑讯室活着走出来。不要说受罪，就是想起那些酷刑，滕青都觉得毛骨悚然。 “妈了个巴子，岗村他还是人吗？” 愤怒让滕青的声音陡然升高很多分贝。租界附近巡逻的警察，一个个端着步枪，煞有介事地耀武扬威。 佐惠子伤感地叹道：“这场该死的战争，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 滕青自我嘲笑道：“这个嘛，你可能要问一问你们的日本天皇。不是我说丧气话，靠姓汪的这几下子，怕是解决不了中国的问题。” 佐惠子听出滕青内心对汪伪政府的不满，觉得林峰的判断是正确的，便试探着问道：“滕师长，你怎么判断眼下的局势？” 滕青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日本人迟早会滚回去。抗战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佐惠子，你问这个干嘛？这不是你一个女人该问的哟。” “林峰需要你帮忙……” 见说话还算投机，佐惠子直接提出要求，滕青被惊吓得不轻。 林峰护送的朋友究竟是什么人，滕青已揣测出几分，犹豫片刻，他说道：“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弄不好就得脑袋搬家。不过，看在林峰爸爸对我有恩，这个忙我帮了。你转告林峰，今晚十点，我命令副官开车来接人。” “不，保险起见，你亲自来。” “行。” …………………………….. 林峰惊叹道：“滕青真的答应了？我没看走眼？！” 佐惠子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蜷缩在林峰的怀里，梦幻似的呢喃道：“你当然赢了。因为你是我的男人。嘻嘻——只是李老师走了，你要哭鼻子啦。” 吃过晚饭，林峰坐在阳台上看风景。楼下突然间多了几个陌生人。佐惠子也看到了，那些年轻人身穿便衣，无所事事地在大街上游荡，眼睛却有意无意地向林峰的住宅斜几眼，显然是盯上这里了。 难道是滕青告密了？佐惠子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林峰沉思了一会，说道：“如果是滕青告密，那么他们根本不会暴露自己，而是等接人的时候抓个现行。这些人看上去很无聊，而且没有任何目的。所以，我猜他们是岗村派来保护你的。” 经林峰这么分析，佐惠子也觉得有道理。 几分钟后，佐惠子走下楼去，手里提着挎包，一幅要赶夜场的架势。那几个人见佐惠子要出门，只好远远的跟着。林峰站在阳台上，看见他们的表演，更加坚信，这些人是岗村派来保护佐惠子的特务。 佐惠子按照原先商定的计划，在大街上无所事事地闲逛，一逛就是两个多小时。那几个人也表现得极有耐心，丝毫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终于，佐惠子猛然转身，直接用日语问道：“你们是不是岗村课长派来跟踪我的？” 其中一个特务恭敬地弯腰，答道：“佐惠子小姐，我们是奉命前来保护您的安全的，请求您不要误会。” “我很安全。麻烦你们回去，并转告岗村先生，他这种关心，佐惠子不需要。”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惠子小姐不要误会。”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们滚！” 那些人还是无比忠诚的站在原地，不离不弃。日本这个民族，对于上位者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愚忠。不过，这也让佐惠子长长地舒一口气。这些人的突然出现，并非滕青告密，他们并不知道今晚李进泽要出城。 佐惠子气不过，直接用公用电话打到岗村家里，岗村接到电话，还没开口，就被她臭骂一顿。岗村显得极有涵养，耐心听佐惠子发完牢骚，仍然坚持警卫人员坚决不撤，除非佐惠子搬到日租界住。 “佐惠子，我是你的舅舅，也是你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你要是有个意外，叫我怎么向死去的姐姐交待？舅舅求你啦，快点回家吧。” 杀人如麻的岗村，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佐惠子听得很肉麻，但还是深切地感受到他那浓浓的亲情。 “小孩子，发发脾气就可以啦。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在日租界以外的地方居住。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杀我们吗？” “你不取消对林峰的侦查，我是不可能回去的。现在，我天天和他住在一起，很幸福，也很安全。再说，法租界那些警察，还是很尽职的。” “林峰的问题已经弄清楚了。我和山田正峻打过招呼，等他伤势好了，就让他回去上班。” “谁稀罕？” 佐惠子嘟噜一句，直接挂了电话。岗村拿着忙音的话筒，愣了好一回。 第49章 奇耻大辱 李进泽悄无声息地走了。他坐着滕青的专车，一路畅通，然后又坐船从水路到达苏北新四军总部。 郝部长单独听取了李进泽的工作汇报，既欣慰又担心。欣慰的是，像林峰这样一个富家子弟，能在残酷的斗争环境保存下来，实属不易。担心的是，究竟谁是新四军内部的“木马”？ 郝部长和李进泽一起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多年。两个老伙计有机会碰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郝部长：“我已经把社会工作部的所有人员做过一次排查，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李进泽：“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高明的表演家？有谁会把真实身份写在脸上？要不是怀疑林峰，岗村怎么毫无厘头地把我抓走？而林峰受的罪，又都是我的过错。” 郝部长：“你的撤离是组织上早已决定了的。那个书店在宪兵队门口开了四年多，等于你在敌人的枪口下生活了这么久，这是个了不起的奇迹啊。” 李进泽爽朗地笑道：“我在城里吃好，睡好，日子过得还挺悠闲自在。走，陪我一起去看看战士们的伙食。” 战士们的碗里没有一点荤腥，每人一天只有一两大米。他们长年累月吃着野菜、米糠、麦麸等，有不少战士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得了夜盲症，一到晚上就眼睛失明。天寒地冻，还有好些战士穿着单衣单裤，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郝部长，战士的生活，过得比我想象还要艰难。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林峰已经叫人生产三万套棉衣棉裤，到时候至少要有一半留给我们的战士穿。” 郝强神色一冷，道：“一半太少了。我要把它们全部留下来。茉莉花的存在，目前只有你我知道。我们要尽最大可能，让茉莉花在鬼子队伍里得到重用。我看这次佐惠子和岗村闹别扭，就是茉莉花得到重用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打入日军特高课！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得到的情报来源非常有限。要是能在特高课工作，来来往往的海量情报，将会对我们的工作极为有利。“ “行。我立即去安排。” ……………………………………………. 叮铃铃——岗村被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惊醒。一看时间，凌晨四点。 “报告课长，田中次郎失踪了！” “纳尼？八嘎！” 岗村被惊出一身冷汗：天皇特使田中次朗竟然在大和会馆莫名其妙地失踪？！ 岗村在几名卫兵的前呼后拥下，赶到大和会馆。这里已经被宪兵和警察封锁了现场。林楠腆着他的大肚子，正在指挥警察勘查现场。 在岗村的眼里，林楠笨得像条猪，他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 看见岗村出现，林楠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小跑着过来，没跑几步呼吸就象拉风箱似的。 “课长，您来啦？” “什么情况？” 林楠手里拿着一只硬纸壳制成的长筒，筒口有烧焦的印迹。 “报告课长，这是现场发现的。” 岗村接过纸筒，放在鼻子里闻了一下，立马有些迷醉的感觉。 “迷药？” “对。这是江湖上传说的迷药‘千年醉'。这种药如果中毒太深，要是没有解药，就会永远地睡下去。” “这么厉害？能查到迷药的来源吗？” “很多年前，我听家父说过，这种千年醉的迷药属于道家独门秘笈，采用特殊配方，比普通的蒙汗药要厉害百倍。目前，我们没有任何线索。” 经林楠这么一描述，岗村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道家独门”，张少侠是从峨嵋山下来的，而峨嵋山正是道家福地。 “哟西，林局长，你给我好好地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细节。” 林楠陪同岗村，楼上楼下仔细查了一遍。岗村不得不佩服，歹徒的心思缜密到极致。除了那个烟筒好像是有意留下示威的，现场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可是，田中次郎的失踪，和一个小道士又有什么关系？在岗村的记忆中，张少侠是个单纯的小道士，清纯得象一张白纸。他劫走田中次郎，究竟有什么动机？ 按照犯罪心理学，没有作案动机的犯罪，几乎是不存在的。难道张少侠加入了军统，中统，或者中共地下党？想到这里，岗村不禁打了个寒颤。 假如某个政治组织拥有像张少侠这样的杀手，那简直就是日本人的恶梦。 “查，一定要查出元凶。将绑架田中次郎的混蛋绳之以法。” 岗村咆哮着。林楠除了点头称是，就是满头的黑线。这究竟是哪个遭天杀的，竟然劫走了天皇特使？ 山田正峻带着几十名宪兵封锁现场，阵势摆得很大。不一会，七十六号的李士群也带着一帮人赶到了。林楠楼上楼下的扭动着肥胖的身躯，累得满头大汗。谁都知道，他的努力最后是白搭。 岗村如一只老狐狸扇动着鼻翼，闻着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不一会，松井司令官也到了。 松井司令大驾光临，现场一派肃静。 松井阴阴地问：“负责值勤的士兵在哪？” 现场的指挥官叫来几个日本兵。这一个班的士兵，因为田中次郎出事，已是一夜未眠，所以一个个眼睛充满了血丝，脸色也极为憔悴。 松井司令阴隼般的目光，来回打量了着士兵，问道：“事发时，你们在干什么？” 其中一个士兵鼓足勇气回答：“报告司令官阁下，我们在巡逻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然后便晕了过去。” “晕了多久？” “不清楚。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我们是被雨淋醒的。” 后半夜，老天下了阴雨，地面还是湿的。这家伙没有说谎。在开阔地带，一阵迷香竟然迷倒了一个班的士兵，可见迷香之邪毒。 如果对方要摘走这一个班士兵的脑袋，那也是举手之劳。可能是人家不屑这样做，所以只弄走了田中次郎。 “咣”—— 松井司令猛然抽出锋利无比的战刀，像野狼似的嗷叫着：“混蛋！这是大日本帝国的奇耻大辱！” 第50章 冒险成功 松井司令官把破案的任务交给特高课。 特高课全称就是特别高等警察课。它的办事效率高，权力也凌驾于普通日军之上。就算心狠手辣的宪兵队长山田正峻，见了岗村也不得不自觉矮了三分。 林楠走进岗村的办公室，反手就把门关了。 “课长，这些是最近一段时期的收入，总计三万两千块大洋，全都给您。” 这些钱都是“犯人”家属赎人的血汗钱。岗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林局长，你太客气了。其实也不必全都给我。乱世之中，你也应该留点钱防身嘛。” 这话说出来，连岗村自己都不相信。林楠外表给人的感觉是比较木讷，本质却比谁都精明。要不然，他怎么管理一支数百名警察的队伍？ 所以，他宁愿相信，林楠的忠心是相对而言的。而林楠口头上却是表现得无比忠诚。 “课长待林某恩重如山，林某不敢有二心。李进泽潜逃，警察局正在全力抓捕，所有警力都压向了一线。所以，大和会馆那宗案子，课长您是否请76号那边多尽点力？” 岗村愣了一下，明白林楠的意思，这小子是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再说，田中次郎失踪案，需要间谍部门的强力侦破，林楠就算不说，岗村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回去忙吧。” 林楠暗自窃喜，乐滋滋地走了。岗村掂量了一下麻袋的份量，也是得意得不行。 这几年依靠手中权力，岗村不但抓了不少间谍，还为自己积攒下巨额财富。作为一名帝国军人，远比在前线流血牺牲的将士活得有价值。 田中次郎醒来，发现自己貌似“穿越”了：他从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宾馆，来到一个阴暗潮湿的世界：墙壁是土墙，还有裂纹。屋顶是盖瓦的。 不远处燃着一盏油灯。油灯下坐着几名蒙面的精壮汉子。这些汉子一个个戴着面罩，只露出两只黑幽幽的眼睛。 完了！被绑架了！ 田中次郎原本想破口大骂，看见画风不对，立马老实了很多。这里可不是东京，也不是大和会馆。他完全没有了对抗下去的底气。 林峰看见田中次郎清醒过来，向张少侠呶呶嘴，示意他们去对付他。 张少侠手持匕首，眼露凶光：“小鬼子，你别装死。信不信老子让你睡一千年？！” 田中次郎问：“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啪——！ 黄杰冲上去使劲扇了一巴掌，把田中次郎打得在原地转圈，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有半句谎言，我就把你扔进大海去喂鱼。” 油灯的光线很暗。黄杰的面相很凶。整个房间就有点像地狱。田中次郎就是被抓到地狱的小鬼。曹雄飞早就交待过，小鬼子也是人，也怕死。把他往死里整，不怕他不说真话。 “我是大日本帝国的天皇特使，你们想干什么？” 田中次郎表明自己的身份，大约是想让对方害怕。谁知黄杰阴森森地笑道：“你叫田中次郎，日本天皇的特使，住在上海日租界大和会馆304房。如果没有搞错，你准备后天乘坐樱花号轮船回东京。” 田中次郎不解地问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绑架我？” “因为我们是中国人。你是侵略者。你知道你落在我们手上的后果吗？” 田中次郎像泄了气的皮球，吓得浑身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喃喃道：“求求你们，别杀我。你们想知道什么？” 林峰无比冷酷的声音，就像从地狱里传来一样：“说吧，你来上海的任务是什么？” 田中次郎眼睛开始闪烁，正在寻思着用什么谎言应付。张少侠把匕首从裤脚处抽出来，匕首的利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哎哟，妈呀，透着寒意的利刃直抵田中次郎的喉咙。 “你别想着说谎！信不信老子割断你的喉咙？” 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别……别，我说，我全都说。我的任务主要是和松井司令官共同商讨如何扩大杉计划的战果。所谓的杉计划，也就是S计划，其实就是大量印制中国假币，搞乱中国市场，从而达到破坏甚至摧毁中国经济的目的……” 田中次郎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此行的目的全盘托出。事情之顺利，完全出乎林峰的想象。原以为日军受武士道精神毒害很深，没有经历一番酷刑，怕是撬不开他的嘴。 谁知他们当中也有患软骨病的人。听完田中次郎的交待的内容，林峰煞有介事地做了一份口供，还让他签上自己的名字。 黄杰见田中次郎的嘴已撬开，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杀意顿生，便想给田中次郎一刀。 林峰连忙制止道：“住手，不得胡来。想办法把他弄到重庆去，说不定他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黄杰囔囔道：“除了浪费精食，还有个屁价值。一刀宰了，扔进大海喂鱼，多省心？” 曹雄飞因为酒店的业务忙，走不开，把这次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蜥蜴”。虽然整个过程，“蜥蜴”都蒙着脸，但张少侠和黄杰听声辨人，都猜出一个大概。“蜥蜴”很可能就是林峰。 “少侠，黄杰，你们务必好好对待俘虏。小鬼子也是人，一个普通人。你们要按战俘条例对待他。一切等待上级安排。” 完成对田中次郎的审讯，天已大亮。这次对于田中次郎的冒险大获成功。林峰无比激动。 一个小时后，林峰将田中次郎提供的情报用密写法，写在一张白纸上，然后将白纸放进了3号死信箱里。那个死信箱是他和李进泽约定的特别接头方式，规定必须在特殊情况下启用。 李进泽走了，他能不能看到密信？或者他的接任者会不会看到？林峰并没有底。 回到法租界，佐惠子正在准备做早餐。 “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我真怕发生什么事情。现在你吃饱睡好，好好养伤。岗村课长已经第三次到医院想请我住回日租界。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51章 机会来了 为了请诸葛亮出山，刘备三顾茅庐。岗村的行为无疑融化了佐惠子的心。 她向林峰征询意见，表明她的内心已经原谅了岗村。林峰答道：“我看你就答应他吧。毕竟他是你的亲舅舅。” 佐惠子感动地说道：“林峰，你真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大男人。” “佐惠子，我们什么时候圆房？” 佐惠子听得出“圆房”的意思，脸上一阵羞红：“林峰，你真坏！” 她轻轻地在林峰的后背擂了一拳，痛得林峰呲牙裂嘴，倒抽着冷气。 林峰一身的伤痕，都是秋山直子的“杰作”。这笔帐先记着。 “没伤着你吗？” “伤着了。不信你脱开我衣服看一看？” 佐惠子脱开林峰的衣服，旧伤果然渗出一些血丝。 “林峰，对不起。我伤着你了。” “没关系，我老婆是医生。不用怕。” 林峰把佐惠子轻轻楼在怀里，佐惠子感受到林峰的爱意，浑身酥软，滚烫。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我看搬回日租界住，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免得让舅舅操心。这些日子，我们的楼下总是有特工晃来晃去，弄得我很不在自。” “嗯。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在你回去之前，我们……我们……” 佐惠子知道林峰想说什么，脸羞得像大公鸡的鸡冠。她把手指伸向林峰的嘴唇，喃喃道：“我是你的女人，你什么时候想要都行。” 要不是怕弄坏了林峰浑身的旧伤，佐惠子早就主动爬到林峰的床上去了。现在他自己提出来，反倒让她觉得别扭。 “我暂时不答应舅舅。等你的伤痊愈了，我一定把我完整地交给你。好吗？” 林峰说道：“不好。” “你不乐意？” “我觉得你可以向他提个条件，让我去特高课工作。那地方才是真正的间谍机关。宪兵队一天到晚抓人，杀人，太恐怖了。再说，我觉得山田正竣这个人，不值得为他卖命。我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挡了手雷，我落难了，他为我做了什么？” 理不讲不明。林峰的话很有道理。他被严刑拷打，山田正峻充当了一个冷漠无情的旁观者。这种人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好吧。我试试。” 林峰激动得不行，用嘴唇再次表白了对佐惠子的爱。大约是佐惠子想到了中国人“圆房”的事，脸色一直绯红。看上去她像一朵艳丽无比的桃花。 上班的时候，佐惠子找到福田仓平，表示自己已经原谅岗村了，希望他能当个调解人。 福田仓平慈祥地笑道：“我早就和岗村课长说了，惠子小姐是个乖女孩，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大约只过了两个小时，岗村又一次开车来到陆军医院。 这次佐惠子放下手里的工作，陪岗村到医院后面的花园散步。她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岗村问一句她就答一句。从她这里，岗村知道林峰的伤已经好了八成。 “佐惠子，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回日租界住？今天，还是明天？你知道我手下那些特工，原本工作任务就重，他们还要分出精力来照顾你，已经影响了正常工作。前些天天皇陛下的特使在大和会馆被人劫走，松井司令官一天催一次，舅舅的压力很大啊。” “舅舅——” 佐惠子欲说还羞：“林峰是经历过考验的人。他这人不但对天皇忠诚，还比任何人都敢于牺牲。所以，我想请你把他调到特高课去工作。” 岗村两眼眯成一条缝，狐疑的眼神表明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这是他向你提的要求？” 佐惠子道：“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因为他特别能干。而山田正峻又是一个心狠手辣嫉贤妒能的家伙，林峰在宪兵队永远只能是个文职人员，日语翻译。他只有跟着舅舅，才可能有所作为。” “这个问题，真的太重要太敏感了。特高课这样的地方，受土肥原将军的直接指挥，同时接受松井司令官的调配。我必须先和他们沟通好，才可以把林峰调过去。” “没关系。你什么把他安顿好，我就什么时候回家。” 佐惠子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话对于岗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原以为很快就会接到佐惠子回家，没想到她把安排林峰当作一个筹码！ “唉。你这孩子！……我试试吧。” ………………………………………………. 曹雄飞炒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在醉仙楼为林峰庆功。这次绑架田中次郎，获得了S计划的全部信息，重庆方面把林峰的军衔提升到少校，还奖励了五千大洋。 曹雄飞激动地说道：“蜥蜴，戴老板也奖了我五千，我一并给了你。” “这怎么行？你也知道，我可是林氏集团的二公子。虽说老头子不在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唉，兄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俩，谁跟谁？来，罚一杯酒。” 林峰小啜了一口，道：“曹组长，我有一个建议，放了田中次郎。” 这个要求有些不正常。曹雄飞睁大眼睛，疑惑得不行。 林峰继续说道：“我很可能就要调到特高课去工作。如果去到那里，能把田中次郎完好无损地交给松井司令官，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曹雄飞明白了林峰的意思，兴奋地问道：“你小子是不是福星下凡啊。怎么好事全让你给遇上了？行，这件事我一定取得重庆方便的支持。你如果能调到特高课工作，当然比在宪兵队强。有时候，我们为了一个特工打入敌人内部，需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我相信戴老板是不会放弃的。明天我就启程去重庆，我要面见戴老板。” “行。我等你消息。还有，炸军火库和油料库的事情，我看也要抓紧了。据田中次朗交待，那些假币是在日本东京印制好，然后通过轮船运到上海，从上海这个大都市流向全国。目前他们印制的假币都是小面额的，五元十元，而中国地域广阔，市场大，所以对市场造成的威胁并不明显。下一步，他们准备把制作假币上升到国家层面。同时，还想把印制假币的工厂直接搬到上海来，开足马力生产，而且还准备大量印制面额一千元的钞票。他们的计划要是成功，那才是我们真正的噩梦。“ 第51章 好消息 黄杰、段铁钢和张少侠三个人留在高桥镇临湖村，主要任务就是“照看”田中次郎，这让曹雄飞得到不少清静。 两天后。林峰出现在万国大厦三楼西餐厅。 今天是约定接头的日子。 林峰身穿一套白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用餐的时间临近，西餐厅也渐渐热闹起来。这种环境有点像菜市场，嘈杂，纷乱。 十二点零八分。 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环视一圈，直接来到林峰面前。 “先生，这里有人坐吗？” 林峰移开正在看的《申报》，看见来人右手食指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心里猛然一动，表情仍然十分镇静。 “没人，您坐吧。” 说罢，林峰拿开自己的公文包，歉意地笑道：“真不好意思，我看报看忘了。一个人竟然占了两个座位。”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错。先生，你是湖南长沙人？” “不，我是浏阳河的。” “你平时喜欢喝什么茶？铁观音，还是红茶？” “不，我喜欢喝花茶。那种茉莉花茶。” 暗号对上了。而且此人还戴着蓝宝石戒指。来人看林峰的眼神也是一亮，轻声说道： “我姓郝，是李老师的朋友。” “您好。我是李老师的学生。” 两个人喝了一会咖啡，一前一后出了西餐厅，坐上人力车走了。 复兴路。公园。 这个公园很小，只有区区数亩地，平时没什么人来玩。公园里有假山、凉亭、走廊等。竹影林疏，倒也显得别具一格。 来人正是郝强。 “茉莉花同志，我们内部出了奸细，代号木马。至今还没排查出隐患。据我们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特工报告，木马已经知道宪兵队里有茉莉花存在。但他不知道是谁。这些日子，岗村和山田正峻都在暗中排查。你被捕后受了重伤，一直在家里修养，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听了林峰想调到特高课工作的想法，郝强很兴奋：“你和组织上想到一起去了。出发前，我和李老师就商量过这件事。没想到你已经开始实施了。” 林峰受了表扬，心里像喝了蜂蜜似的甜。郝强的公开身份是六号客栈的掌柜。六号客栈共有五名员工，全都是自己人。 “目前在我们组织内部，除了我和李进泽，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行事。我们的除奸队是很厉害的，千万别被自己人误杀。” “谢谢郝书记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 郝强：“为了降低你的风险系数，策反滕青的任务已交给李进泽。他和滕青打过交道，接下来应该比较好办。滕青这个人，我们已经对他进行过调查，出身贫苦，文化低，胆子大，在国军队伍英勇善战。他之所以当了汉奸，主要还是因为独木难撑，后援乏力。” 想起家父曾经资助十万大洋，而滕青还不得不选择招安，可见他当时该有多么困难。 “如果组织上用得着我，我也会全力以赴。” 郝强爽朗地笑道：“可是，为了那批冬衣，我们不得不背后捅他一刀。” “那一刀是扎向张康达。你放心，滕青没有损失半个子。我也不会损失。一百万美元，早已到了鸿华毛纺厂的帐户。” “田中次郎被军统的人抓去了。我如果调入特高课，想送给岗村一份大礼。” 林峰说了自己的想法，郝强一个劲地夸奖。这个林峰表面上是个书呆子，实际上继承了老爷子的商业基因，从来不肯做亏本的买卖。 郝强问：“军统同意了？” “曹雄飞准备亲自去一趟重庆，面呈戴笠，估计会比较顺利。还有，我们虽然知道了杉计划的内容，但要粉碎他们的阴谋，将会十分困难。因为他们是在东京印制好假钞，通过轮船运到上海。而且这条秘密渠道，我们并没有掌握。” “等你进入特高课，一切都好办了。” 郝强一个人先走了。林峰在凉亭坐了一会，没发现可疑迹象，便独自回家。 从特高课的大牢里出来，一晃过去半个月。林峰身上的伤疤在结痂，修复。心里头的创伤却是与日俱深。特别是对秋山直子，真恨不得掐死她。 正这样想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林峰透过猫眼，看到山田正峻和小野浅二，两个人手里捧着鲜花、水果、罐头等，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 “小林觉，请开门。” 是小野浅二的声音。 林峰打开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们也太客气了。真不好意思。” 山田正峻一身戎装，左腰别着武士刀，右腰别着手枪。任何时候都给人一种震慑感。但今天他明显放低了姿态。 “小林觉，恭喜你。上级已经来文，决定把你调入梅机关任影佐侦昭机关长的机要秘书，估计很快就要上任。” “梅机关”是日本政府和参谋本部在上海建立的特务机关，主要职责是负责扶植、监视以汪精卫为首的伪国民政府，因该机关选址在上海虹口日本侨民聚集区一座被称为“梅花堂”的小楼里，因此在日本内部被代称为“梅机关”。 影佐侦昭机关长的机要秘书？林峰愣住了。这天上地下的感觉，真是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 山田正峻见林峰神思恍惚的样子，意识到这家伙大约是被天大的喜讯给惊呆了，猛然一拳擂向林峰的胸部，笑道：“小林觉，你高兴坏了吧？” “哎哟——” 林峰一声惨叫。他的胸部伤口被撕裂，痛得哇哇直叫。 不一会，山田正峻看见鲜血染红了林峰的外衣。林峰连忙去房间拿了止血纱布，让小野浅二帮着包扎。林峰脱去衣服，全身没有一块肌肤是完整的。山田正峻感到很不好意思，感叹道：“秋山直子这婆娘，下起手来真狠呐。” 第52章 刁蛮公主 林峰的好消息像是长了翅膀，远比他坐牢传播得快。 傍晚时分，佐惠子面带喜色回到家里，兴奋地嚷嚷道：“林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林峰讪讪地笑道：“我升官靠老婆，好像并不光彩呀。” “你、你知道了？！” 佐惠子的粉拳举起，就要擂过来，吓得林峰连连后退，惊叫道：“别这样好不好？下午山田队长误伤了我，现在还在疼。” 山田队长来了？ 桌上摆满了鲜花、水果、罐头等。佐惠子明白了，林峰的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宪兵队的人都知道了，队长还亲自送礼物，一个个都在抢着拍马屁吗？ 林峰：“佐惠子，你是听谁说的？” “福田仓平院长告诉我的。他说是我舅舅告诉他的。” “你舅舅偏偏不把这样的好消息告诉我，是不是对我还心存芥蒂？” “看你想哪去了？你不是还在养伤吗？再说我们这个家才住进来多久！连电话都没有。” 林峰觉得自己实实在在地当了一回“小人”。事情完全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件事要是没有岗村从中推动，他做梦都别想有这样的好事。一个中国人，想去“梅机关”当秘书？简直是天方夜谭！ 按理说，两个恋人住在一起，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无奈林峰的伤势实在太重，浑身都被打烂了，他们只能分床睡。 楼下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佐惠子探出头，看见十几个士兵荷枪实弹站成一排，担负着警戒任务。岗村和一个中等个子的将军正从车上走下来。 “舅舅来了，他好像还带来一个客人。” 佐惠子亲自打开房门，站在门口迎接岗村的到来。林峰站佐惠子后面，看上去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舅舅来了。欢迎！” 岗村爽朗地对那位将军笑道：“影佐将军，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聪明、漂亮又任性的佐惠子。你看，她终于肯叫我一声舅舅了。怎么还让我们站在门外？不欢迎吗？” 佐惠子紧张得乱了分寸，脸上一阵羞红：“舅舅，影佐将军，里面坐。” 岗村并没有走进客厅，而是向影佐机关长介绍了林峰：“这就是小林觉，我未来的外甥女婿。前些日子，他被我误当共党分子抓了起来，吃了不少苦头。后来被逼得没办法，我就想到枪毙他。就算枪毙他，他也不肯承认。哈哈哈——” 影佐机关长上下打量林峰，裹挟着一股不怒而威的震慑感：“你就是小林觉？听说你很勇敢？” 林峰低着头，说道：“机关长过奖了。在下只是受了冤枉，心里憋屈。现在我想通了，为了帝国的利益，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影佐祯昭微笑道：“岗村将军推荐的人才，果然不同凡响。” 岗村伸手指向客厅的沙发，态度谦恭之极：“将军请坐。” “林峰，佐惠子，你们也坐吧。” 两个年轻人像小学生见到严厉的老师，显得乖巧、听话，还有莫名的紧张。影佐祯昭的眼神无比犀利，仿佛能看穿一切。林峰站在他的面前，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小林觉，坐吧。”影佐祯昭指了指身边的沙发：“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准备调你到梅机关工作。你的情况，我已经听岗村将军介绍过了，也查阅过你的档案。除了已经故去的女友沈婉莹，你没有填进档案，其他的内容都真实可信。” 林峰：“影佐将军，不好意思，并不是我故意隐瞒。按照我们中国的习俗，要结了婚才可以夫妻相称。严格意义上说，我和沈婉莹只是对彼此有好感的异性朋友。所以，她还不是我的家庭成员。” “这个问题，影佐将军当然懂，他不是没责怪你吗？还不快点感谢将军？” 岗村佯装生气地责问道。 林峰连忙站起来，向影佐祯昭深深鞠了一躬，无比虔诚地喊道：“感谢将军栽培，小林觉愿为建设大东亚共荣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影佐祯昭摆摆手，笑道：“好好工作。我对工作要求很严格，你要尽快适应。” “是，将军！” 两位将军在佐惠子的客厅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岗村还没忘记催促佐惠子搬回去住。言语之间，是满满的亲情。 送走岗村和影佐祯昭，林峰感到自己的后背沁出不少汗，连衬衣都湿了。佐惠子故作轻松地笑问：“你连死都不怕，怎么还怕影佐祯昭？” 林峰脸上一阵滚烫，慌乱地解释道：“我怎么感觉自己掉进了狼窝里。而影佐祯昭就是那只凶猛无比的狼王。” “亲爱的，别怕。”佐惠子轻轻地贴上来，把脸撂在林峰的肩膀上，如一阵春风吹来：“影佐将军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投其所好，必然深受其利。” 林峰轻搂着佐惠子的细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久久不想分开。 “林峰，等你伤口痊愈，我们就结婚。好吗？” “好！” ……………………………………. 天寒地冻。林峰和佐惠子的新家，却是感受到暖暖的春意。短短三天时间，林峰竟然接待了十几批客人。他们当中，有官员、商贾、青帮、警察等等，甚至连法租界探长杨立坤都亲自登门拜访。 这些人以各种借口探望林峰，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出手极为大方。黄金、银元、古董、现金，送什么的都有。但凡送来的钱物，林峰一一笑纳！ 这下子连佐惠子都吃惊了，像不认识他似的：“林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贪婪了？你收人家这么多贵重物品，难道不怕犯法吗？” 林峰得意地反问道：“你知道你舅舅有多少钱吗？” 佐惠子一脸懵逼。岗村收礼，从来不往家里放。但他的办公室有一个放保险箱的密室，美钞黄金已是堆积如山。如果不是林楠道破天机，林峰也不可能知道。 林峰扳过佐惠子的脑袋，嘴唇又一次贴了上去，却被佐惠子一把推开。 她显然生气了，嗔怒道：“我不许你这么贪婪，要不然，你和他们那些坏人有什么区别？以后凡是来送礼的，我就让他们滚蛋！” 林峰一听吓坏了，这个刁蛮公主说得出，做得到！ 第53章 教导 “佐惠子，我和你商量个事。你搬回日租界住，这套房子给我，好吗？” “你想干什么？” “你听过狡兔三窟这句古话吗？” “你想把它作为安全屋？” “聪明！以后我身处重要位置，送钱送物的人必然多，总得有地方放。放在我自己家里肯定不行。我哥，还有那个梅姨，都不是贴心人。所以，我觉得这里地处法租界，又是你租下来的，应该是最安全的。” 佐惠子明白了林峰的用意，只是对他这种大肆敛财的做很不满。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用？是不是想效仿那些人，搞三妻四妾？” “当然不是啊。我有佐惠子这个天外仙女，足够啦。我想要钱，是因为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我需要救济他们。” “好，听你的。你可不许骗我哟。” “我若骗你，天打五雷轰！” “嘘——！” 这次，林峰的嘴被佐惠子堵上了。又是一个长吻！ 六号客栈位于法租界黄石路。林峰步行十五分钟，看到了客栈的招牌。他四下张望一下，没有发现可疑人跟踪，便径直走进客栈。 郝强看见林峰面带喜色，知道他的事有些眉目了，便引他上楼。二楼有一半楼层，被外面一道厚重的铁门挡住。铁门一关，外面的人就别想进去。 郝强关切地问：“你是不是调特高课了？” “没有。大约是举贤避亲吧。岗村这老狐狸还真有些人脉，竟然把我调进了新成立不久的梅机关。我的老板是影佐祯昭。” 郝强惊讶地叹道：“真没想到，事情比预想的还要好。梅机关是专门负责扶持、监视汪精卫政府的。他们要保证汪精卫政府牢牢掌控在日本人手里，所以成立了这么一个特务机构。要想在影佐祯昭身边工作，那个政审关可是特别严厉的。” “政审关我已经通过了。等身上的伤好了，就可以去上任。” 难怪李进泽如此看重林峰，郝强也有些喜欢这小伙子了。身为富家公子，不但关键时候敢于挡子弹，还能扛下日军特高课的上百种酷刑，并非常人所能为。 “你好好干。只要能得到影佐的赏识，哪怕李士群这样的特务头子都要让你三分。其他汪伪政府的官员，见到你就像见到阎王啊。” 想起这几天收了不少大小汉奸送来的钱物，林峰也意识到自己未来位置的价值，随即从怀里掏出十根金条，递给郝强，道：“这是我这个月的党费。” 郝强的下巴差点惊掉下来：“你小子，哪来那么多钱？” 林峰得意地笑道：“从今往后，我要做个贪官。贪来的钱物，就交给组织，作为新四军的军费。能为打鬼子尽一份力，就算我对沈婉莹的一点回报。” “沈婉莹是你的初恋恋人？” “算是吧。” “她是怎么死的？” “死于一九三七年的日军大轰炸。我从日本回国，赶到她家，她的家已经被夷为平地。她的邻居告诉我，沈家一家十三口人，无一幸存。“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她的尸体？” “一颗重磅炸弹砸在她家屋顶，在房子中心开花，哪里还会有尸体？” 郝强沉默了。不知怎么搞的，他总是有一种预感，沈婉莹没有死！ 也许是职业习惯，总是怀疑一切。对于沈婉莹的死，他认为没有看见尸体，就胡乱推测她已经死了，这个理由并不成立。而且，林峰也说了，他的消息来源于沈婉莹的邻居！ “沈婉莹是我今生今世爱的第一个女人。她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处于疯颠的边缘。后来遇到李老师，是他帮助我走出人生的低谷。我和佐惠子，还有一个日本的同学，在早稻田大学时秘密加入了日本共产党。遇到李老师后，我就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直接受李老师领导。” 郝强为林峰斟了一杯水，淡然一笑：“这些我都知道。李老师其实在中学教书的时候就是党员了。所以才影响出一批像你这样的学生。出于目前的状况，我认为你去梅机关是非常有利的，至少对于策反滕青，我们在信息上就占有绝对优势。当然，你到了梅机关，一定要小心从事。你毕竟没有经过专业的间谍训练，而影佐、李士群这些人都是老牌间谍，你要想在他们身边生存下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起影佐祯昭那犀利的眼神，林峰觉得郝强所言极是。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影佐祯昭这里，林峰只不过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要想和他玩心计，那简直就是找死！ 郝强看出林峰内心的担心，继续开导道：“当然你也不用太担心。遇事多问几个为什么。每一举动，都要先把后果考虑进去。这个后果是不是你可以承受的，如果不能承受，宁愿不做。要无所为，无所不为。作为一个职业间谍，就要象极普通的人一样，但必须要狗一般的嗅觉，虎狼一般的凶猛，该出手时才出手。到了梅机关，你千万不要主动去找情报，而是坐等情报送上门来。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只要身处那个环境，就一定会等到有价值的情报。” 林峰听了郝强一席话，茅塞顿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郝强的窗台上养着十几只鸽子，叽叽咕咕的，好不喧闹。其中一只个子小的鸽子，看上去很一般，很不起眼，却是他精心训练的。郝强打开鸽笼，把这只鸽子抓出来递给林峰。 “你把它弄回去好好养一段时间，以后我们之间的消息传递就靠它了。虽然客栈里的工作人员都是自己人，但知道你的身份的，只有我一个。记住，没有天塌下来的大事，千万别擅自过来找我。“ 林峰从六号客栈出来，没走几十米，看见法租界探长杨立坤带着一帮警察，大摇大摆地巡逻。杨探长也看到林峰，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 第54章 她没死 “哟荷，这不是林秘书吗？” 远远的，杨立坤伸出双手，有一种张开臂膀拥抱的意味。 “杨探长，怎么这么凑巧？” 林峰右手握住杨立坤的手，使劲抖了两下。杨立坤这才注意到林峰左手提着一个鸟笼，笼里一只鸽子正扑腾着翅膀，激动地嚷嚷道：“哟荷，老弟还养起鸽子来了？” “玩玩而已。哈哈，乱世之中，得学会给自己找点乐子啊。” 林峰以前认识杨立坤，属于那种仅仅认识而已，并没什么交情。今天偶遇，竟然以“兄弟”相称。人家堂堂一个法租界探长，主子是法国人，按理说可以不买日本人的帐。 说话间，一个警员突然喊道：“探长，发现一个女共党！” “站住！” 十几个警员纷纷端起步枪，作射击状。林峰和杨立坤聊兴正浓，被突然打断，顺着警员手指的方向，他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迅速隐入一家大商场。 那个身影，林峰恰似相识。 沈婉莹！ 女人回眸的瞬间，似乎也认出了林峰。 杨立坤拔枪就要追，被林峰一把拉住：“杨兄，你们发现谁了？” “对不起，前面那个女人好像是女共党。站住！” “等等，杨兄。”林峰一把将杨立坤拉到旁边，轻声道：“小弟给你提个醒，不管是法租界，英租界，还是日租界，这都是中国人的土地，早晚都是要收回来的。干我们这行的，一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林峰的眼神充满了别样的意味。杨立坤点点头，肯定了他的意见：“老弟和俺想到一块去了。古话说得好，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嘿嘿，其实老哥我长期以来都没把事情做绝。吓唬一下她吧。谢谢，俺去也，有空喝酒！” 杨探长落后了几步，那些警员也是端着枪做做样子。这年头，拼命的活谁干？眨眼间，女共党便跑得没了踪影。可以想象，他们今天一定是空手而归。 几分钟后，林峰重新出现在六号客栈。 “你说什么？你看见沈婉莹？” 郝强重复了一句，有些难以置信。 “我们相距也就一百多米，应该错不了。法租界的警员说她是女共党，要去抓她。我找了一个借口，迟滞了一会，她就跑了。” 郝强确定林峰不是得了妄想症，青天白日，绝对不是在做梦。 “我们新四军队伍，女战士也不少。她们当中有些人被派到上海从事地下工作，还有一些人参加了除奸队。人多了，就算见了面我也不认识。只要有缘，一定会相遇的。” 林峰回到家里，安顿好鸽子，坐一辆黄包车来到醉仙楼。曹雄飞已经从重庆回来了。看见林峰突然出现，欣慰地笑道：“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后面请。” 密室经过一番改造，外面用一个大壁柜挡住。打开壁柜，按一下机关，壁柜缓缓移向一边，里面现出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密室。 林峰跟随曹雄飞进入密室，按了一下里面的机关，壁柜又关了。密室里通水电，还有排风口，里面储存了一些食品。靠墙位置，放着一台发报机。不过，发报机显然很久没有用了，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蜥蜴，这次去重庆，戴老板给了我半个小时，他在我面前表扬你，要你好好干。” 曹雄飞亲自给林峰倒了一杯热开水，显得有些兴奋：“我们提出的设想，他竟然完全赞同，并且愿意把田中次郎抛出来。” 林峰笑道：“组长，情况有变，我已被调入梅机关。” “梅机关？好啊。梅机关比在特高课还要好！当然潜伏的难度也更大，你千万要有思想准备。” 两个人躲在暗室里，喝酒、聊天，策划着如何“营救”田中次郎的行动方案。一眨眼大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夜色降临。林峰一个人倘佯在复兴路的大街上，心情难以平静。沈婉莹的倩影如黑夜中的一道闪电。她那闪亮的大眼睛，已不再是以前那么清亮，而是多了几分睿智和成熟。 沈婉莹或许真的没有死！那么她又是怎么从大轰炸中幸存下来的？ 一大堆的疑团，要见到她，听到她的亲口叙说，林峰或许才能弄清真相......林峰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沈婉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下午在大街上的意外遭遇，从她的眼神看，并没有发现她有一丝一毫的惊喜，甚至还有怨毒。再说，自己已经由一个单纯的留学生蜕变成手上沾满鲜血的小汉奸。而沈婉莹却是汉奸的死对头！ 两者一权衡，林峰感觉到一座丰碑的坍塌！ 以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林峰都在思念的苦水中浸泡。今天以如此特殊的方式见面，他忽然恍然大悟，一对相爱的恋人，都已在岁月的风沙上迷失了自我。 就算彼此重新相识，已是形同陌路。 巨大的悲哀袭来，林峰有了想哭的冲动。他赶紧叫了一辆人力车，匆忙往家里赶。岗村和郝强的话都有道理，在这乱世之中，最好还是躲起来，否则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林峰坐上人力车，浑然不知后面三十米远，还有一辆人力车不紧不慢地跟着，车上坐着一个穿西装的帅小伙子。佐惠子在阳台上翘首张望，终于看见林峰的身影，内心十分欢喜，以为林峰带客人回家吃饭。晚餐早已准备好，饭菜冷了，又重新热了一次。 不一会，林峰回到家。 佐惠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林峰懵然：“你撞见鬼了？难道还有其他人？” 听完佐惠子的描述，林峰的内心忐忑起来。小时候的沈婉莹，玩性特野，最喜欢女扮男装。难道她一直在后面跟随着自己？ 林峰只好将今天在大街上的偶遇坦诚相告。佐惠子也很吃惊：“峰，你是说沈婉莹没有死？” “如果我没看花了眼，今天那个女人一定是沈婉莹！法租界的警察说她是女共党，去追她了。” 佐惠子紧张兮兮地叫道：“她有没有被抓住？” “当然没有。探长被我迟滞了一会。警员们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抓她的时机稍纵即逝。哈哈。我的小鸽子饿了，快点给它一点水和食物！” 第55章 失望” “林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看他们两兄弟都该杀！” 除奸队队长郑惟义猛然一拳砸向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周莉沉默了。自从参加地下党，她就把姓名都改了。原来那个沈婉莹，只能活在记忆里。今天能从法租界顺利逃脱，林峰似乎起了一点作用。 周莉嗫嚅道：“他似乎是有意拦住探长，给我创造机会逃脱。” “那也不能证明什么！”郑惟义愤怒地吼道：“周莉，你负责约他出来，然后我们去干掉他！” “我赞成！” “我同意！” ……………………….. 周莉茫然看向二黑、大山等战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叫她向昔日的恋人痛下杀手，她还真的做不到。 犹豫了一会，周莉表示投反对票：“我不同意。” 郑惟义觉得自己的队长权威受到挑战，如一头就要发狂的猛兽，随时准备撕裂一切。其他队员从来没见过队长这幅神情，一个个懵然望向周莉。遇到林峰，她第一次退缩了。 “你不相信他是汉奸？林氏家族不是汉奸，谁是汉奸？他在宪兵队当翻译，据传又被调到梅机关去给影佐祯昭当机要秘书。他还枪杀过中国人。这说明了什么？铁杆啊，十足的铁杆汉奸！这样的人不除，还要我们除奸队干什么？” 郑惟义越说越激动，就差要把周莉开除出局的话没说。 终于，郑惟义退了半步：“你的任务就是把他约出来，其他事交给我们来做。这是命令！” 周莉轻咬红唇，还是半天不吭声，急得其他队员一个个像猴子似的。对于日伪，她的确有刻骨的仇恨。事情涉及到自己曾经的爱人，要痛下杀手并不容易。 ……………………………… 星期一。林峰上任。 说是“上任”，其实有点夸大。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机要秘书”，而是一个很低级的文书。 影佐祯昭和上次见林峰的派头完全不同。 林峰提着一个公文包，心里满怀打工仔见老板的忐忑。 影佐祯昭戴着一幅金丝眼镜，镜片有些逆光。林峰能感受到眼镜片背后发出的阵阵森寒！ “大日本帝国不缺精英，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你吗？” “报告将军，小林觉不知道。” 影佐听到这么愚蠢的回答，很满意地笑道：“我需要一座沟通梅机关和汪精卫政府的桥梁。这个人必须熟悉两边，还要忠诚可靠，恰好岗村课长推荐，而你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所以我觉得你最适合。但你要注意一点，那就是必须保证对大日本帝国的绝对忠诚。稍有异心，格杀勿论！” 给了一个下马威，林峰被一个叫今井武夫的人安排到大办公室。这是一个综合办公室，全都是日本人。包括林峰在内五个人一起办公。其他四个人分别是：美智子、丰臣完子、小坂正雄，吉田正一。 林峰不禁感到一阵悲哀—— 原以为从宪兵队调到梅机关，属于“荣升”，其实只不过是个抄抄写写、跑跑腿的文书。 这事要是被那些大大小小的汉奸知道，怕是不会再送钱送物了。谁那么傻，心甘情愿把大把的钞票送给一个没用的人？ 上班第一天，林峰看报纸，喝茶，熟悉一些可以公开的文件，很快就要过去了。 下午六点左右，那些日本籍同事锁好自己的物品，陆续离去。林峰悻悻然下了楼，看见影佐祯昭和李士群从外面回来。李士群用异样的眼光扫了一眼林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林峰有些恍然大悟，为什么林峰“高升”的小道消息风传之时，唯有李士群没有任何表示。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内幕。 “小林觉，你晚点走。我和李主任还有些事要谈。你负责去烧些茶水。” “嗨，属下明白。” 林峰接到命令，风一样来到茶水间。他打好开水，又为两位大人物沏好茶，便恭敬地告退，老老实实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看书看报。 影佐和李士群关起门，大约是在研究什么机密事项。林峰竖起耳朵，什么也听不见。 “你要等情报，而不是主动去寻找情报！” 想起郝强的忠告，林峰不禁为自己的下意识吓出一身冷汗。这栋被称为“梅花堂”的大楼，是梅机关的核心。它是侵华日军罪恶的策源地之一，一定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峰上班第一天，竟然产生了想去偷听影佐和李士群谈话的内容，无异于自寻死路。 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林峰很快清醒过来。一个小时后，影佐和李士群有说有笑地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林峰还没走，并没说什么。 不一会，影佐把李士群送下楼，又回到二楼办公室。 “小林觉，你还没走？” 林峰连忙站起来：“服务好将军，属下责无旁贷。没接到将军命令，属下不敢走。” “嗯。表现不错。你回家休息吧。身体的伤还没完全康复吧？” “谢谢将军关心。将军还需要小林觉做什么？” 影佐似乎对林峰的工作态度还算满意，点点头：“今天没有了。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叫你的。你请回吧。” “嗨！” 林峰恭身退下。 下楼。 “滴——滴”，两声汽车鸣笛。林峰看到佐惠子的丰田车停在路边，连忙跑了过去。 佐惠子坐在驾驶室，发动了汽车，摇下玻璃窗，车内便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林峰刚坐进副驾驶室，她就感受到他的疲惫。 “从宪兵队到这里，还适应吗？” “还行。暂时干一些打杂的活。不累。” “这一带是日侨民聚集地，安保措施比较到位，治安也算不错。你以后还是开车上班吧。还有，我已经搬回舅舅家住了。这是出租房的钥匙。” 林峰接过钥匙，心里有些苦涩。在梅机关当个破文书，还能敛到什么钱财？把佐惠子租的屋子当藏宝楼的设想看来就要落空。作为安全屋，多个避难的去处，倒是还有些价值。 佐惠子见林峰一直保持着沉默，又关切地问道：“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没有啊。好着呢。走，请你吃宵夜！去醉仙楼吧。” 第56章 发现叛徒 醉仙楼的生意很火爆。 林峰和佐惠子到达醉仙楼，已是晚上九点。按照常理，这个时间段酒店应该打烊关门了，醉仙楼却仍然是食客爆满。 曹雄飞亲自把林峰和佐惠子带来莲花房，为两个人点了几个湘式菜肴，一壶米酒。他们一边小酌，一边聊天，觉得十分惬意。 佐惠子和岗村的关系修复如初，林峰也颇觉欣慰。毕竟岗村是她唯一的亲人。 喝了几杯米酒，佐惠子的脸颊红彤彤的，灿如桃花，无比艳丽。林峰看了有一种莫名的心跳。但一想起沈婉莹可能还活着，他又心乱如麻。 假如面对两个香艳无比的女人，这以后的日子究竟会怎么样，林峰不敢想象。 正在林峰胡思乱想之际，佐惠子的目光被窗外吸引住了，而且还流露出一丝恐惧！林峰顺着佐惠子的目光看过去，也是吓得一跳：和田英松！ 当初在早稻田大学，林峰、佐惠子、和田英松三个人秘密加入了日本共产党。后来，和田英松被日本宪兵抓获，当了可耻的叛徒。没想到他竟然来到上海！ 今晚跟随和田英松一起来的，还有山田正峻和小野浅二，另外两个是穿着和服的日本浪人。日本人之所以敢于穿和服，明目张胆地标榜自己的身份，显然是把上海当作他们自己的家了。 曹雄飞看见来了几个日本人，连忙笑脸相迎：“几位贵客，楼上请！” 林峰和佐惠子一听，同时脸色煞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峰一转身，把原本虚掩的门反锁住，然后把耳朵贴在门缝，听门外的动静。 山田正峻来到莲花房，不知是惯性思维，还是念旧，直接说道：“我们要莲花房。” 这个要求，更是让林峰和佐惠子把心悬到嗓子眼上来。假如曹雄飞这个时候，让他们和山田正峻坐一起，那一切都玩完了。好在曹雄飞的智商足够高，看见莲花房房门紧锁，意识到林峰肯定是不想见山田正峻。 “山田队长，不瞒您说。这莲花房现在不吉利呀。我已经把它锁了。” “纳尼？什么原因？” 曹雄飞佯作苦闷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一些上海小瘪三来我这喝酒，喝得太多，当场醉死了一个。就死在这个包厢。你说这有多么秽气？所以我干脆把他封掉，不再向外人开放。那边有个桃花房，很宽，很大，坐着更舒坦。” 曹雄飞在前面带路，把山田正峻一伙引到了桃花房。安顿好客人，曹雄飞在密室里见到了林峰。 “酒徒，你一定要帮我个忙。” 林峰开门见山。 曹雄飞也意识到出问题了，问道：“什么情况？” 林峰：“和山田正峻一起来的，有一个叫和田英松的家伙。这个人知道我的底细，所以他不能留。今晚，务必干掉他！” 曹雄飞听说又要杀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没问题。这件事交给张少侠。黄杰和段铁钢还在临湖村看守田中次郎。” “张少侠在这？” 曹雄飞道：“他嫌乡下伙食太差，到我这改善一下生活。哈哈，道士也忍不住清汤寡水呀。” “好样的！叫他还是用老办法，刚好可以找个借口，把田中次郎抛出来。” “可是，张少侠跟踪的能力不行，我怕他跟丢了，误了你们的大事。” “我和他一起干！” 林峰决定挺而走险，曹雄飞大吃一惊：“你？不行吧？” “你信不过我？”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千万别暴露了自己。” 这个担心林峰不是没有。但为了自己和佐惠子两个人的安全，这个险必须冒。 “我会注意的。” 林峰和佐惠子悄然撤出醉仙楼，看见酒店外面停着山田正峻的吉普车，便决定在车上等。 几分钟后，张少侠也上了车。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小道士已不再穿道士服，一身短装打扮，显得精干无比，看上去更像职业杀手。张少侠从包里拿出两个面罩，塞给林峰一个。 深夜十一多点，山田正峻一伙喝得东倒西歪，从酒店出来。小野浅二开车。佐惠子的丰田车紧跟了上去。他们很快就发现，原来他们去的方向不是宪兵队，而是新世界大酒店。 在新世界大酒店门口，和田英松和两个日本浪人下了车，吉普车开走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黑暗角落，还停着一辆丰田车。 佐惠子这次她算是大开眼界：林峰和张少侠两个人坐在车上等了一会，看见新世界大酒店四楼两个房间的灯渐次亮起，琢磨着应该是和田英松他们回到房间。 张少侠背着一个大背包，里面有两支手枪，匕首、飞镖、熏香，还有专门用于登高的抓钩。 他沉声道：“动手。” 不一会，他们来到酒店左侧墙角。这里没有路灯，一片漆黑。张少侠取出抓钩，用力一甩，抓钩稳稳地咬住楼顶边沿的墙体。 倏、倏、倏...... 短短数秒钟，张少侠到达楼顶。林峰抓住绳子，双脚蹬墙，一步一步往上移，用了好几分钟。楼顶通往楼内的一扇木门被反锁住。张少侠拔出匕首，捅了几下，门开了。 林峰向张少侠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张少侠玩枪的水准也提了一个档次。只见他从包里取出左轮手枪，娴熟地装上消音器，脚步轻盈地在前面引路。林峰反倒成为配角。 毕竟夜已深。新世界酒店的大部分客人都睡了，楼道静悄悄的。张少侠和林峰都戴着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们蹑手蹑脚地来到那两个刚刚亮灯的房间。 张少侠从背包里取出一根迷魂香，一折两半，递给林峰一半，点燃，熏香的烟雾直往房间里灌。 几分钟后，房间里已经没有一点动静。张少侠如法炮制，用匕首捅开房门，看见和田英松的衣服脱到一半，躺倒在地上，大约是准备去洗澡。 这次张少侠没有用飞镖、毒针之类的传统杀人技法，而是对准和田英松的眉心开了一枪。 噗—— 和田英松的眉心被子弹钻了个窟窿，溅起一蓬灿烂的血花。 确定这家伙死得很彻底，他们又摸向另一个房间。 第57章 救人 第二天一大早。梅花堂门口停着好几辆车。 林峰拾阶而上，准备去办公室。影佐祯昭带着今井武夫、谷获那华雄两员干将从大楼出来。 “小林觉，随我们一起去新世界大酒店。” 影佐祯昭语气冰冷而坚硬。林峰只好折返，上了一辆特工坐的吉普车。 新世界大酒店被戒严。山田正峻和岗村已先期赶到。 案发现场在酒店403、404室。 林楠带着几名警员正在做现场勘查。他们看见影佐将军驾到，连忙停下手中的活，恭敬地等候指示。 影佐祯昭检查了每一具尸体的枪伤，脸色变得异常阴沉。 迷香！ 一枪毙命！ 新世界大酒店的枪杀案，和发生在大和会馆的绑架案如出一辙。傻子都会联想到，作案人员系同一个人。 会议室里，气氛异常沉闷。 影佐祯昭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所有人都觉得那是在敲自己的脸。 “田中次郎已经失踪十天，案件侦破没有任何进展。昨晚，和田英松、三本武夫和岸俊男刚刚从东京到达上海，仅仅几个小时，就被人枪杀了！这是什么性质的案件？大日本帝国侨民的安全如何保证？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山田正峻主动站起来坦承：“报告将军，昨晚我陪和田英松少佐去醉仙楼吃晚饭，然后亲自送他们回酒店。真没想到——” 嘭！ 影佐一掌拍向桌面，吼道：“八嘎！身为宪兵队长，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意识。难道你以为上海是东京？被杀的三个人，一个穿着军装，两个身穿和服。要不是被抗日分子盯上，哪会死得如此之快？”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都在讨论案情。焦点集中在迷魂香上。两起案件，都是先用迷魂香将人熏倒，然后下手作案。田中次郎生死不明，和田英松等三人死得稀里糊涂。 最后，影佐下了最后通谍：三天内必须破案。否则，警察局长林楠撤职查办。山田正峻和岗村将接受军事法庭的制裁。 会后，林峰仅用半个小时就把会议纪要整理好，递呈影佐祯昭。没想到他只是瞄了一眼，便把材料往案头一放。 “小林觉，你是中国人，应该对中国人最了解。我想听听你对案件的看法。” 林峰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影佐微笑道：“林，你别紧张。我有那么可怕吗？说，有事你尽管说！” 林峰鼓足勇气，说道：“将军，恕我直言。要想从上海滩这么大的地方找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的意思是？” “将军，我建议派出特工，微服私访，重点是青帮、丐帮、小偷等，通过他们查找迷香的来源。只要找到迷香，距离捉拿凶手就不远了。” “哟西！小林觉，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我给你五名特工，归你指挥。林楠那条肥猪，贪钱很有一套，破案，大大的不如你！” “谢谢将军信任！” 林峰领命退下。不一会，影佐果然从行动队调来五名特工，暂时归林峰指挥。 从来没有带过兵，突然一下子多了几名手下，林峰觉得很别扭。那些人都是日本人，服从意识极强。他们一点都不觉得接受林峰指挥是受委屈。 “小林秀赖，你今天陪我去沪西一带，其他人分散在沪东、南、北四个方向，化妆成社会最底层的人，一定要查找到迷香的下落。” “嗨！” 另外四个人整齐地向林峰鞠躬。 林峰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这个案子的迷底早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带着小林秀赖出去，只不过是想走个场子。 小林秀赖大约三十岁，个子不高，一身的肌肉结实得像铁疙瘩。林峰暗忖，要是动起拳脚，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林峰假扮成卖货郞，小林秀赖假扮成人力车夫。两个人相距不超五十米。两个小时后，他们出现沪西一带。那里是乞丐王朱四的地盘。 第一天，毫无收获。 第二天，也毫无收获。 第三天，林峰和小林秀赖出现在劳动巷附近。 在黄杰的撑腰下，小豆芽徐豆豆已被朱四宠成孩子王。这天，黄杰正带着徐豆豆和十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 上午十点半，林峰挑着货担出现在巷口。小林秀赖把人力车摆在街道角落，显然是在候客。 黄杰笑吟吟地说道：“来，叔叔教你们玩个游戏。这是一支沉香，这是一盒火柴，谁能把它点燃，谁就有糖吃。” “我来——” “我来——” 那帮小乞丐一个个争先恐后，最后不得不排着队，按秩序划火柴。大约火柴上了潮，小乞丐们使劲九牛二虎之力，火柴硬是点不着。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十几个孩子排队，一个一个划，没有一根火柴可以点燃。他们一个个都气馁地坐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黄杰手里的糖果发呆。 最后一个轮到徐豆豆。 他把有些潮湿的火柴头放进嘴里哈了几口气，用力一划，呼！火柴点燃。燃烧的火柴杆凑到沉香底部，沉香燃烧起来。他们没有想到，闻到香味的孩子一个个都晕倒在地！ 黄杰见状，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每人发给两粒糖果，然后向小巷深处走去。林峰向小林秀赖使了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尾随黄杰而去。他们亲眼看见黄杰进入劳动巷106号。那是一户单门独院。 林峰把小林秀赖拉到一旁，如此这般交待一番。自己稍然靠近目标。 半小时后，一辆满载特工的汽车悄然而至。 行动开始。 小林秀赖迅速取代林峰，成为行动总指挥。五名特工如恶狼般包围了那幢木屋。 “冲！” 随着一声令下，特工们从不同方位同时发起攻击。 嘭！ 嘭！ 嘭！ 随着木门被踹开，里面的人开枪对射。林峰躲得远远的，生怕流弹击中自己。他不得不佩服，那些日本特工皆非等闲之辈，不但枪法精准，一个个都很勇敢，不要命地往里冲。 以黄杰的枪法，对射了十分几钟，只击毙了一人。林峰看见黄杰跳上屋顶，通过连绵起伏的屋脊迅速逃窜。 “小林秀赖，别追。赶快搜！“ 经林峰一阵猛喊，活下来的特工停止追击，开始在屋里搜索起来。不一会，他们听到一间屋里传来依依呜呜的声音。 林峰始终站在门外，没敢进屋。 田中次郎被小林秀赖搀扶着走出黑屋，看见中午的太阳直直地照射下来，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他们还在小黑屋里搜出一支迷魂香，一小叠抗日宣传传单。 第58章危险气息 陆军总医院。特护病房。 田中次郎昏睡了一个下午，醒来，病房里站满了人。 松井司令、影佐祯昭、岗村、山田正峻……好几个军界巨头来看望他。 帝国的特使失而复得，这是多么惊天动地的消息！ 各大报纸都在宣传林峰的“光辉事迹”。这种时候，林峰只能一个人偷着乐。 “给你们添麻烦了。” 田中次郎的表情充满歉疚。影佐祯昭面无表情地说道：“田中先生，我们还需要询问一些事情。你要如实回答。” 影佐一挥手，林峰老老实实地拿出笔记簿，飞快地记录着。影佐问得很细，田中次郎是怎么抓的，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每一个细节都要讲清楚。特别是最近几天，田中次郎说，他被装在一辆汽车的后尾箱里，几乎一天换好几个地方。十几次辗转反复，没想到自己还在上海。 “我还以为自己被转运到重庆去了，一辈子也别想回到东京了。” 松井司令和影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到另一个房间嘀咕了很久，大约是讨论案情。 林峰满心忐忑地随影佐回到梅机关，表情沉静如水。影佐多次侧目观察，看不出他有任何喜怒。而林峰对于影佐的暗中观察，内心如明镜一般。 傍晚时分，林峰正准备下班。影佐的电话打了过来：“下班后，随我一起去刑讯室。” 影佐的声音向来冷酷、坚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林峰放下电话，瞬间有了大祸临头的感觉。他们一定是抓到什么人了。要不然，去什么刑讯室？ 郝强和曹雄飞都没说错，梅机关比特高课还要难混！ 林峰有一种踩在刀尖上的感觉。每走一步，都似乎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此番前去，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家。 林峰像个影子似的，紧随影佐左右。长相威武的看守，向影佐敬了个军礼。影佐回了礼，便径直走向里间。 咣当一声，铁门打开。刑讯室的灯光很昏暗。靠墙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已被打得皮开肉绽。 影佐在一张椅子坐下，示意看守把灯光调亮，然后问林峰：“你认识他吗？” 林峰摇摇头：“不认识。” 来的路上，他曾经作过很多种设想，黄杰、张少侠、曹雄飞，或者中共地下党的人被捕了，结果都不是。这个人他真的不认识。 影佐阴阴一笑：“他叫朱四，丐帮的头目。那个逃跑的人，和他很熟。” 林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影佐一个下午都没闲着，他已经指挥其他人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 影佐从兜里掏出一张画像，那是黄杰的头像，问道：“朱四，你认识他吗？” 朱四盯着画像看了一眼，点点头：“认识。他叫黄晔。” “不，黄晔是他过去的名字。他现在叫黄杰。军统第八行动组杀手。他以前曾经在峨嵋山习武，精通各种奇能怪术。告诉我，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朱四老老实实地交待了自己和黄杰认识的过程。起源竟然是一个小毛孩徐豆豆受欺侮。林峰不由暗自紧张，影佐不愧是老牌特工，看似悄无声息，却已经把黄杰的底牌给摸透。要是让他调查到曹雄飞，自己必然无处遁形！ 凡是进入日本人的大牢，有几个能承受得住酷刑？答案让林峰不寒而栗。 朱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和姓黄的没什么交情。他和徐豆豆感情好，还威胁我，要我照顾好他。我以为他是跑江湖的，从来没想过他就是军统的杀手。” “嗯，很好！你很老实，很配合我们的工作。现在，我就让人带你回家。” 影佐起身走了。林峰跟在他屁股后面，仍然一言不发。两个人出了监牢的大门，刚坐上车，便听到里面两声枪响。 林峰在内心长长地哀叹一声，朱四完了！但凡被梅机关抓进来的人，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出去？特别是像朱四这种毫无利用价值的闲杂人员，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影佐的耳尖动了一下，表明他也听到了枪声。 影佐说道：“小林觉，说说你对本案的看法。” 司机发动汽车。 “将军，属下认为我们应该顺着黄杰这条线，一鼓作气，乘胜直追，将军统的人一网打尽。” 影佐微微一笑：“怎么一网打尽？” “全城追捕黄杰啊。把他抓住，撬开他的嘴巴，就不怕抓不到其他人。” 这当然是很老套、老幼稚的做法。影佐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认为以徐豆豆作为突破口，结果会怎样？” 林峰的心尖一颤！阴狠的小日本，果然是豺狼之心。 “将军，我认为不妥。” “哦？理由？” “军统比不上中共地下党。如果是中共地下党，抓住徐豆豆做一篇文章，或许他们会想方设法营救，这样我们就有可乘之机。军统不同，他们不但不会营救，可能还会杀人灭口。” “嗯。这个问题，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所以，我采取了其他办法。” 说到这，影佐闭嘴了。林峰不敢猜，他所说的“其他办法”指的是什么。 不用说，全城抓捕黄杰的行动已经实施。凭黄杰的智慧和身手，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最坏的打算就是壮烈牺牲。 林峰领头救出田中次郎，按理说他算是立功了。影佐闭口不谈表彰奖励之事。这让他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一开始很模糊，后来变得越来越清晰。 汽车回到梅花堂。林峰恭敬地问道：“将军，我可以走了吗？” 影佐摇摇头，说道：“不，别急。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这话就好像一盆冰水劈头淋下。林峰打了个寒颤，脸色变得煞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 “有点。昨天受了风寒，头晕。” “弱不禁风！”影佐微微一笑，有些不以为然：“走吧。去我办公室。” 林峰战战惊惊地跟着影佐走上楼，看见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岗村正襟危坐地等在那里。 听到影佐的脚步声，岗村倏地站起来，笔挺如松。 “报告将军，岗村奉命前来听候指示！” 影佐摆摆手，道：“岗村将军，别客气，坐吧。” 第59章 婚事 影佐和岗村两大特工巨头凑在一起，林峰觉得自己是身处狼群里，内心紧张到快要崩溃。 借口去茶水间打开水，林峰长长地吁了口浊气。这么晚了，他们约在一起，究竟有什么事？ 沏好茶，林峰想退下，被影佐喊住：“小林觉，别走。” “将军——” “今天我约岗村过来，就是想谈一下你的私事。” “私事？” 林峰诚惶诚恐的样子，惹得影佐微微一笑：“你别紧张。过来，坐吧。” 其实岗村也很紧张，只不过他城府深，常人看不出来。而林峰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绵羊。 林峰在最旁边的一条椅子上坐下，双腿并拢，上身笔直，全身看上去有些僵硬。影佐呷了一小口茶水，看了两个人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小林觉，听说你和佐惠子在恋爱？” 林峰脸刷地红到耳根。真没想到像影佐这样日理万机的将军，竟然操心起他的私事来了。 “别害羞啊。谁都年轻过！”影佐继续说道：“为了帝国的利益，我想当一回证婚人。你们尽快结婚吧。岗村将军，你的意见呢？” 岗村显然也没什么心理准备。他被影佐叫过来，还以为是什么军国大事。没想到影佐谈的是私事。 “岗村愿听将军教诲。” “小林觉，你先回去吧。我和岗村课长再聊一会。” “是，将军。” 林峰退下，逃跑似的冲出大楼。他上了自己的车，全身像虚脱了一般。这个影佐，究竟想搞什么鬼？连我的婚事也关系帝国的利益？ 神经病！ 林峰开着车，沿街一路缓缓地滑过，终于找到一家公用电话亭。佐惠子接到电话，还在医院里。 “你说什么？请我吃晚饭。好啊。你好久没请我吃饭啦。” 不一会，林峰的车出现在陆军总医院门口。佐惠子正踩着高跟鞋的嘚嘚声，走到大门口，林峰的车等在路边。 林峰问：“想去哪？” 佐惠子轻拢一下披在耳边的碎发，微微一笑，很倾城的样子：“你请客，当然是你做主啦。” “好咧，醉仙楼，吃湘菜。” 一说起吃湘菜，佐惠子的味觉全是辣！一碗菜，有小半碗是红彤彤的辣椒。在这寒湿的天气里，辣得够味，出一身汗，够爽。 林峰让佐惠子陪着去醉仙楼，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不容易引起汪伪特工的怀疑。现在，连山田正峻都成了醉仙楼的常客，经常来这里吃霸王餐。 醉仙楼食客如云，莲花房仍然空着。林峰和佐惠子坐进莲花房，房门一关，很安静。 林峰美美地欣赏着佐惠子姣美的面容，问：“你猜影佐把岗村叫去，究竟想密谈什么？” “他们整天除了杀人，就是抓人。我怎么知道？” 见佐惠子那幅神情，林峰确定她不知道，便故作神秘地说道：“我说出来怕吓死你。” “你胡说什么呀。” “他们在谈我们结婚的事。” 这等私事，怎么可能让将军操心？佐惠子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说实在的，这件事有点太出乎意料，所以林峰也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是借着开车的时候，一路上慢慢“悟”出了一点门道。 “惠子小姐，我们的婚事已经不再是家事，而是国事了。”林峰一半是骄傲，一半是自嘲：“你仔细想一下就会明白，影佐把我调过去，一定是对我进行了详细的调查。我家是上海滩最臭的汉奸，父亲还被中统的人杀害了。我们两兄弟，在中国人的眼里名声都不太好，我手上还沾了中国人的血。在他看来，我就算想回头，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所以，影佐想利用我的婚事，紧紧地绑在大日本帝国这条船上。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加放心地把重要工作交给我去做。” 佐惠子沉吟着，不置可否，忽然问道：“听说你把天皇特使田中次郎给救出来了？” 林峰得意地笑道：“是的。报纸、电台、战报，到处都在宣传啊。” 佐惠子抿抿嘴，嘴角微微上翘，弧度很好看：“我觉得你们设计得太简单了。那么多特工用了十天都没破案，你只用了短短三天，只牺牲了一个人。这样的话，生性多疑的岗村和影佐，会不会认为事情过于顺利？” “你的意思是？” “他们对你还有疑心，这是肯定的。所以，影佐为了让你彻底地当一条忠实的走狗，就想再给点好处你，让你醉卧美膝，用婚姻把你捆得更紧。” 林峰不由自嘲地笑道：“我这条走狗还不够忠实吗？哈哈哈，我只愿意当你的走狗。其他人，做梦也别想！” “贫嘴！” 曹雄飞推开门，向林峰使来一个眼神。林峰点点头。 在密室里，林峰居然看到了黄杰！ 林峰暗暗地骂了一句“娘稀匹”。这小子真是不怕死啊。 黄杰大约已猜出林峰这个“汉奸”，就是军统暗藏在日方的“蜥蜴”，给了他一个神秘的微笑。 “你出去一下，我和林秘书谈点事。” 曹雄飞把黄杰支走，立即现出满脸的焦急：“影佐对你怎样？” “他要逼我和佐惠子结婚，让我成为日本人的女婿。” 关于军统特工抗战期间不准结婚的规定，曹雄飞早就说过。“蜥蜴”能否结婚？他还真作不了主。 林峰楞楞地盯着曹雄飞，问：“需要戴老板特批吗？” “你别说，这件事还真有些棘手。戴老板立的规矩，谁敢破？” 林峰不以为然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我的情况特殊，这件事由不得戴老板，我自己作主。再说，我如果和佐惠子结婚，对于隐蔽更方便。” 曹雄飞：“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林峰：“那个黄杰，要尽快让他逃离上海，要是他被抓住，我们都可能暴露。” 曹雄飞挠了挠头发，也是满脸纠结：“现在全城戒严，出去等于送死。这里是法租界，日本人想来抓人并不方便。再说，那个杨探长得了我不少好处，他对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倒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 “你自己定吧。我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个当然。”曹雄飞从长衫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递给林峰：“这些钱你拿着，该做人的时候一定要舍得。那些小鬼子也是人嘛。” 林峰毫不愧疚地接过支票，瞄了一眼，一万法币，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第60章 杀机现 佐惠子冰雪聪明，的确把话说到点子上了。林峰一走，影佐的真实态度便呈现在岗村面前。 “岗村课长，你怎么看待林峰和佐惠子的婚姻？” 岗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报告将军，我不相信支那人！” “哦？有意思。接着说！” “林峰的确属于底子清楚、又遭支那人深恶痛绝的那一类。但我始终不看好他和佐惠子的婚事。要不是佐惠子多次以死相逼，我是绝对不会赞成的。” “理由？” “林峰外表文气，甚至还有些柔弱。但他的骨子里有一股狠劲。将军阁下，你想想看，能在特高课的刑讯室里尝遍所有酷刑的中国特工，究竟有多少？没有！从我担任课长以来，多数被俘特工只需要几种刑罚，就会举手投降。而林峰，就算要枪毙他，他也从来没有求饶过。要不是看在佐惠子的面子上，我宁愿让他死。” “岗村课长，你有没有想过，像林峰这种人，要是为我所用，会不会也让我们的对手感到胆寒。培训特工，其实和驯狗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一只优秀的狼狗，它只对它的主人摇尾巴。” “将军的意思属下清楚。而且让佐惠子和林峰结婚，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但我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那就是佐惠子不但没有吸引住林峰，反倒成了他的依附。这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大的悲哀。” 影佐坚定地摆摆手，断然道：“不会的！林峰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他翻不了天。我们用胡萝卜加大棒，一定能把他训练成我们所需要的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注意和选拔像林峰这样的中国人，把他们培养好，再让他们去对付中国人。往往比我们的特工更有成效。” 岗村问：“将军指的是田中次郎被绑架一案？” 影佐反问道：“我想听听，你对此案有什么看法？” 岗村：“我总觉得事情太过于顺利。这段时间我们投入了数以百计的特工，满城搜查，还戒严，结果一无所获。而林峰出面，那么快就把田中次郎救出来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极力推进以华制华战略！林峰之所以有那么高的效率，就是因为他是中国人，熟悉、了解他们的思维。而我们的人，多数人做不到。” “将军高明。” “下周五，佐惠子和林峰结婚。我当证婚人。” “嗨！” 林峰要和佐惠子结婚的消息不径而走，迅速成为上海滩的特大新闻。周莉看到除奸队长郑惟义带回安全屋的报纸，林峰和佐惠子的婚纱照，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郑惟义满脸不屑地说道：“你为一个小汉奸流泪，值吗？我早就说过，对付他这种无耻之徒，除了猎枪，没有更好的办法。” 事实胜于雄辩。 林峰和佐惠子在报纸上的笑容灿烂而甜蜜。他们的喜讯成为一颗重磅炸弹，把周莉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炸毁。 “杀了他们！” 这次郑惟义没有听错。周莉是要连佐惠子一起干掉！ “这就对了。” 郑惟义一拳轰在墙上，仿佛打在林峰和佐惠子身上，墙体掉下一大块。 不过，郑惟义比周莉要理性很多。 他下达了一道命令：周莉去约林峰到城皇庙，然后除奸队的队员动手杀人。 “不，我要亲自动手。” 原来那个沈婉莹的形象已经彻底消亡，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仇恨的周莉！ 在上海市郊的某个角落，一幢毫不起眼的木板房里，中统特工谭树棠和曾雨缪得到同样的消息：小汉奸林峰要和特高课课长岗村的外甥女结婚。喜宴已确定在新世界大酒店三楼宴会厅。 谭树棠和曾雨缪上次从宪兵队的枪口下逃脱，一直在伺机报仇雪恨。从报纸上获知的消息看，他们认为中统的枪下没有冤死鬼。林氏父子全都是该杀之人，用林峰的人头去祭奠莫振东，很好。 上海的冬夜很宁静，寒冷。林峰回到家，梅姨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林楠已经吃开了。看见林峰回家，他一点也不为自己先吃而愧疚，好像是心安理得。 这个哥哥，和小时候的形象相差太远。 “这么晚才回来？又和佐惠子约会去了？” 林楠抹了一把满嘴的油，用桌上的餐巾使劲擦干净，嘴里还是有些含混不清：“林峰，谢谢你，这次是你帮我过关的。” “怎么说？” “要是破不了新世界大酒店的凶杀案，我就会被撤职。现在你把田中次郎给救回来了，影佐的怒气消了不少，没有再提撤职查办的事了。” “你还是去感谢岗村吧。你给他送的钱足够多，他还需要你送钱啊。” “......” 林楠被弟弟这阴阳怪气的话给噎住了。要是以往，当哥哥的肯定会翻脸不认人。现在，父母双亡，林楠反倒有了点当大哥的样子。 “其实，做人要懂得进退。我只不过是利用岗村的弱点，保住自己的官帽。” “哥，那些老百姓的钱财，可都是血汗钱。你少收点。想赚钱，还有很多路嘛。” 林楠不以为然：“靠山吃山，靠水喝水。我哪有那个能力去赚钱。有权不用，当我傻啊？” “没人当你傻。而是你自己在外面要小心点，别被人当枪使了。” “你哥长得难看，找不到漂亮妞当靠山啊。” 梅姨坐一旁，满脸慈祥的目光。这两兄弟，要么不见面，要么一见面就掐架，典型的中国兄弟。 梅姨来林家快三年了。林镜华还在世的时候，把她当自己家人。他不在了，这个家也没有排斥她。这让她感到很欣慰。 “你们这两兄弟啊，好像还没长大似的。来，阿楠，阿峰，你们多吃点，再添一碗饭。” 林楠真的递过碗去，让梅姨再加一碗。而林峰吃饱了，下了桌。 客厅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林峰过去拿起话筒，听到对方的声音，瞬间石化！ “你说什么？你是？” 林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61章 遇袭 正在和梅姨说话的林楠并没有注意到林峰的异样。林峰放下电话，强作镇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沈婉莹没有死！ 是的。刚才的电话就是沈婉莹打来的。她说她在报纸上看到，他就要和佐惠子结婚了。她还数度哽咽着祝福他们。 林峰的判断没有错，上次被杨立坤探长追捕的那个女人，正是沈婉莹。电话里，她承认了这件事。还说感谢他。但她没有在电话里说自己已加入了共产党，只是约他明天傍晚去城皇庙见个面。 朝思夜想的初恋情人，不但没死，还主动约林峰见面。林峰又怎么能平静得下来？ 回国两年了，这些日子，沈婉莹去哪了，都干了些什么？林峰特别想知道。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约会。 第二天下午，林峰去文具店买了文具，后来又去商场买了水果。来来回回，眨眼间就下班了。 冬天的白天比较短。下午四五点钟，天色已暗。林峰开着自家的福特车，绕着大街转了几个圈，没有发现“尾巴”，便径直把车开到城皇庙门口，找一僻静处停车。临下车前，他对准后视镜仔细整理了衣服，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梳理好。以前，沈婉莹很注重男人的仪表，不能给她一个坏印象。 庙里仍然香烟袅袅，和尚敲击木鱼的声音有节律地响起。烧香拜佛的香客们都在陆续回家。林峰是这个时间往寺庙里走的唯一一个客人。所以，他的突然出现，显得异外抢眼。 走过一道石径，跨过寺庙高高的门槛，林峰看到一座假山侧面，坐着他熟悉的身影。 “婉莹——！” 林峰激动地喊道。 他三步并成两步，几乎是小跑着冲向那个身影。沈婉莹并没有像林峰所想象的那样激动，来个激情拥抱，或者惊鸿一瞥。 等林峰冲到她面前十米远的位置，沈婉莹突然一个猛然转身，手里握着一支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林峰！ “你——” 林峰好似被高压电击中，嘴巴翕动了两下，脚步也停了下来。整个过程，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 沈婉莹的手有些抖，情绪很激动：“狗汉奸！你活到头了！” “婉莹，你——你想干什么？” 林峰一下子懵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卖国贼，狗汉奸，你去死吧！” 沈婉莹嘴里骂道，手指头轻轻一勾，砰！枪响了。子弹打在林峰的肩胛上，从右边锁骨位置穿过去。林峰晃了一下身体，本能反应，就地打了两个滚。躲进假山的一块石头后面。 要不是沈婉莹情绪激动，手指有些颤抖。这么近的距离，一枪打穿林峰的心脏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砰——砰——砰—— 从寺庙的几个角落突然钻出三四个身穿便装的年轻人。这些人手里拿的全都轻一色的二十响快慢机。边打边走，把林峰往死里逼。 而林峰连手枪都没带！ 砰！ 一颗子弹钻进了林峰的右胸，好像是穿透了他的肺叶。林峰整个人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假山的石头了。 砰！砰！砰！ 又是几粒子弹钻进林峰的身体。 “二楞子，留他一个全尸！” 沈婉莹一把拉住二楞子的手，眼神里多了一丝愧疚。林峰的胸部、腹部多处被子弹击中，已是不省人事。多一粒子弹，少一粒子弹，结局都一个样。 “真便宜了他。撤！” 寺庙里的香客听到枪声，一个个都尖叫着往外冲。沈婉莹和其他几个战友乘着军警赶来之前，冲出寺庙，坐上一辆早就停在路边的吉普车，倏然不见踪影。 夜幕降临。林峰身体的鲜血在汩汩流出…… 佐惠子在医院工作了几个月，每天都要完成好几台手术。那些从前线运下来的伤兵，把她当成救命的白衣天使。 而今晚，她要为自己的爱人动手术！ 林峰被警察局的车送到陆军总医院。 林楠扭动肥胖的身躯，指挥几个警员一齐动手，把林峰推进手术室。鲜血不住地往下滴，染红了地面。佐惠子见状，眼泪扑漱漱地往外涌。 不过，短短几分钟，她就用理智控制了情感，要求亲自为林峰做手术。 “福田院长，林峰的手术我来主导。“ 福田仓平面露难色：“佐惠子，你行吗？” “别担心我。其他人做他的手术，我不放心。我刚才检查过了，一粒子弹从他肺叶上方约两厘米处穿过，非常危险。” “好，你小心点。我站在你旁边看着。” ……………………………………………… 整整四个多小时，佐惠子一直坚持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死神赛跑。她从林峰的体内取出五颗子弹头。这些子弹打中了林峰的左右肩胛、胸部、腹部。难怪他会成为一个血筛子。 要不是陆军总医院的医疗条件好，佐惠子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林峰。 最后一枪，二楞子是想直接打爆林峰的脑袋，结果被沈婉莹拦住了。 “纳尼？林峰遭遇共党袭击？！” 影佐和岗村几乎同时接到报告。他们放下手头的事，匆忙赶到陆军总医院，林峰还在手术室里急救。 城皇庙那么热闹的地方，林峰去那干什么？ 影佐问岗村。岗村无奈地摇着头。这事只有等林峰救回来才知道。 根据林楠的报告，围住林峰开枪的是中共地下党的人。当时寺庙里还有香客。他们已被拦下几个做问询笔录。 前些日子，影佐还和岗村讨论了林峰的事情。从新四军内部传出来的线报，宪兵队有个卧底，代号叫“茉莉花”。林峰作为宪兵队唯一一个中国人，嫌疑最大。而军统内部又有传闻，宪兵队有一个代号“蜥蜴”的特工，林峰也是嫌疑最大。田中次郎说过，绑架他的人应该不是简单的民间反抗力量，军统特工的可能性较大。 如此一来，他们可以排除林峰，既不是中共特工，也不是军统特工。中统就更加不可能。要不然，林镜华怎会死于中统之手！ 对着黑暗的夜色，影佐得意地笑了。林峰遭袭，只要他没死，就一定是一件好事。一方面，可以增加林峰对中共地下党的仇恨，另一方面也是对他忠诚度的又一次检验。 要是平时，上哪去找这么好的机会？ 影佐问：“岗村课长，你心疼了？” 岗村知道影佐问这话的意思，摇摇头：“也许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两人相视一眼，都会心地笑起来。 不一会，急救室的大门打开了。佐惠子很疲惫地从里面出来。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号啕大哭。几名护士把林峰推进了一间重症监护室。 第62章 备战 影佐在医院会议室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现在已经查明，这次刺杀行动，是中共地下党除奸队针对林峰的一次刺杀行动。有目击者称，当时有一个人想对林峰的头部开枪，但被一个女人拦下。这个细节非常重要。诸位，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听了影佐颇具引导性的开场白，所有与会者面面相觑，不知这老狐狸葫芦里卖什么药。 静默一会，林楠缓缓站起来，道：“将军，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用林峰没死的消息当作诱饵，引刺客再次上钩，然后歼灭之。” 众人纷纷所目光投向林楠，不知道这猪脑子究竟在想什么。拿自己的亲弟弟当诱饵，亏他想得出。影佐鹰隼般的眼光扫向会场，然后拍板定夺：“好，就这么定了。” ............................................................ 第二天的《申报》，大篇幅报道了林峰遇袭没死的消息。除奸队出手，竟然还枪下留人？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曾雨缪出门买早餐，顺便买了当天的《申报》。 一版头条，大半个版面，报道的全是关于林峰遇刺的新闻：枪击现场，城皇庙。急救现场，陆军总医院。更堪一绝的是，记者还采访了受害者的亲哥哥林楠！ 林楠作为警察局长，表示一定要将凶手绳子以法！ 谭树棠看完报纸，怒而拔枪：“雨缪兄弟，小日本简直欺我中华无人，林峰必须死！今晚，我们去重症监护室送他一程。” 曾雨缪吃着新鲜出笼的肉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倒觉得这是一个圈套。” “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中共除奸队的人真他妈的太没用了，杀个汉奸都不利索。” 听了谭树棠的话，曾雨缪也感同深受：“搞暗杀当然不是他们的强项。和军统的人相比，那些地下党真是太嫩了。军统的人，自己的兄弟都下得了手，还绝不留后患。” 两个中统特工说起军统，满腹牢骚，嘴里满是讥讽之词。 法租界。安全屋里。 郑惟义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双眉拧成一个结。沈婉莹终究还是留了林峰一条小命。二楞子要是给林峰头部来一枪，小鬼子只有收尸的份，怎么可能利用报纸大肆宣传他们的“仁爱”？ 最憋屈的还是沈婉莹。 此时，她一个人坐在角落，暗暗地抹泪。没有一个战友去惊动她，由着她暗自神伤。 霍——沈婉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郑惟义大喝一声：“周莉，你想干什么？” 周莉吼道：“我自己的过错自己承担，这就去把他送上西天。” “站住，你给我回来！”郑惟义怒道：“谁知道这是不是小鬼子的一个圈套？万一林峰已死，这只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局呢？那你是不是去送死？” 周莉的脚步再也迈不出半步。按照当时的情况，林峰胸部、腹部多处中枪，就算没当场死亡，流血都会流死他！再说，以前小鬼子可从来没有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一个刺杀案件。 新闻里藏着的危险气息不言而喻。 周莉眼里含着热泪，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要我们这支除奸队干什么？干脆全都滚回苏北去！” 笃——笃——笃—— 两短一长的敲门声。这是自己人的信号。郑惟义亲自开门，看到郝强满脸焦急的神情。 “郝部长，怎么是你？” 郝强主动找到安全屋来，一定是有重大事情。这可是违反纪律的见面方式。 “郑惟义，这是你干的好事？” 郝强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眼里飚着火星。郑惟义彻底懵了。 “郑队长，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大的行动，没有请示汇报，你就擅自作主？为什么？！” 郝强环视一圈，屋里的五名队员全都耷拉下脑袋，谁也不敢吭声。郑惟义更是像个乖孩子。 作为地下党的第一书记，郝强冒着暴露的风险，直接找到安全屋里来，郑惟义明白自己闯的祸不轻。 “不就是杀个小汉奸吗？”郑惟义嘟噜道。 “你放肆！郑惟义，我告诉你。如果林峰没死，你可以免于处份。如果他死了，你等着撤职查办！” 所有人都愣神了。郝部长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林峰是自己人！ 郑惟义不服气地问道：“为、为什么？” 郝强上上下下打量着郑惟义，看得他内心发怵，那气势是想把他一口吞掉。 “乘着鬼子等我们钻圈套的时机，今晚行动，立即炸掉鬼子在火车站以北的军火库。这是平面图。” 郝强打开军火库的地形库，和郑惟义一起研究起来。 “一个中队的日军士兵，常规配置是180人至200人。而我们所有的行动队员，加起来只有20人。十比一，这一战可以让你过足瘾。怎么样？有把握吗？” 郑惟义一听头皮发麻了。这是在以卵击石——送死的节奏！ 郝强没好气地刺激道：“郑队长，你怂了？” 郑惟义一听跳了起来：“谁说我怕了？炸不了鬼子的军火库，我不回来见你。” “不，就算炸不了，你们也必须活着回来见我。我们不怕流血牺牲，但不希望有人牺牲。生命只有一次，任何人都要珍惜。” “为了理想而死，我们死得光荣！” 郑惟义一声吼，其他队员齐声响应。这个安全屋里一共住着五个人。短时间内，还要把其他队员通知到位，战前准备十分仓促。 但从七十六号传来消息，鬼子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到陆军总医院去了，要是敢于去行刺，肯定一个也别想跑。军火库至少目前不是鬼子军官重点关注的焦点，应该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郝强点点头：“郑队长，你任这次行动的总指挥。说说看，你有什么要求？” 郑惟义沉思一会，坚定说道：“我需要二十套鬼子军装。一辆军用卡车，武器装备要管够。” “鬼子军装我可以满足你，武器装备要想管够，你们自己去鬼子弹药库拿。怎样？” “保证完成任务。” 临别时，郝强重重地拍了拍郑惟义的肩膀，道：“剩下的时间你们制定一个周全的作战计划，保证全都给我活着回来！” 第63章 死士 一张报纸，曹雄飞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蜥蜴”遭遇了毒手。 在军统内部，知道“蜥蜴“存在的只有他和戴笠。黄杰看得出来，曹雄飞的内心很痛苦。 “老板，现在是炸毁敌人油料库的最佳时机。趁小鬼子还在做美梦，端掉油料库，而且不容易让鬼子怀疑林峰是——” 黄杰说到这里，看到曹雄飞阴森森的目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嘴。 “阿杰，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啊。那个林秘书，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上次也看到了，他带着人把田中次郎救走了。对嘛？” “是，老板言之有理。你下命令吧。今天晚上我带人去炸油料库。” 深夜。 两条黑影突然出现在陆军总医院。他们身穿夜行衣，头戴面罩，行动十分敏捷。 倏—— 一条黑影窜上墙头，以手为支点，两腿一甩，整个人便到了院内。几秒钟后，另一条黑影也如法炮制，隐藏在一棵树下。 院子里有几个卫兵端着三八大盖巡逻。明晃晃的刺刀在昏暗的灯光下森寒无比。 四周寂静无声。 两条黑影避开巡逻的卫兵，闪身进入住院部大楼。白天他们来踩过点，林峰所住的重症监护室在三楼东面第三个房间。监护室的门外还有两名士兵。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灯光幽暗，视线模糊。 从黑影们轻灵的脚步看，他们比狸猫还要灵巧。不一会，他们来到三楼。重症监护室门口站着两名卫名。卫兵穿着厚厚的的棉衣，歪戴着帽子遮住了脸。他们竟然站着抱枪而眠。 噗、噗—— 两声枪响。子弹准确无误地钻进卫兵的头部。 但卫兵并没有倒下去！ 两个黑影对视一眼，发现自己中计了。那两个人是假的。 “撤——” 然而，来不及了！ 刷——刷—— 眨眼间，所有的路灯亮如白昼。还有数不清的手电筒的线光，全都聚焦到曾雨缪和谭树棠身上。 临出发前，他们琢磨了老半天。自从上次西丫路一战，他们像耗子似的，东躲西藏，快憋出病了。商量了好一阵，决定以这种方式为死去的莫振东报仇。 山田正峻的手里握着武士刀，刀锋闪耀着森寒。 “抓活的！” 然而，曾雨缪和谭树棠面带微笑，轻松地撩开衣服，露出绑在身体上的炸药。他们的手里都拉着引线，就算中枪倒下去也有足够的时间引爆。 “开枪啊，你们开枪啊！” 曾雨缪的怒吼从丹田处发出，声音宏亮到整栋楼都能听到。山田正峻看得很清楚，他们身上绑的炸药是TNT，爆炸威力极强，足以炸毁整栋大楼！ 他们只需要轻轻一拉，整栋住院大楼倾刻间坍塌，里面埋伏着有一百多名士兵。 “退，快点退下去。让他们走！” 山田正峻被吓得脸色煞白。就算是影佐祯昭，碰到这种事也不会蛮干，谁愿意拿上百条人命去为两个中国人陪葬？ 这就是曾雨缪和谭树棠敢于赌一把的底气！ 两名中统特工手牵着手，一前一后，慷慨赴死。日军士兵被逼得不断后退。他们从三楼一直退到一楼。外面的空间更空旷，便于埋伏狙击手。 两个人之所以手牵手，又呈角度错开位置。狙击手很难用一颗子弹击毙两个人。哪怕有0.01秒的时间，也足够他们引爆TNT炸药。 曾雨缪和谭树棠停住了脚步。 一百多名日军士兵将他们围在一个圆心里。半径大约三十米。山田正峻手里的武士刀有些抖。 “只要你们投降，你们就能享受荣华富贵。” 山田正峻开始劝降。 曾雨缪坚定地说道：“小鬼子，你别做梦了。我们只想要林峰的命。交出他，你们都能活。他不死，我们都得死。” 山田正峻坦诚相告，林峰已被转移了。 影佐机关长和岗村课长都估计到，只要把林峰的消息发布出去，一定会有人来杀他。今天是第一天。 “投降吧。你们跑不掉的！” 两名死士挪步出了住院，山田正峻语气变硬了。 谭树棠哈哈大笑：“我们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你们全都放下武器！快点！” 震天的怒吼声，在寂静的夜里能传得很远。 放弃抓捕，山田正峻也从来没想过。十二点钟方向，的确埋伏着两名狙击手。只要配合密切，一枪一个，便能轻松解决问题。 曾雨缪和谭树棠步步紧逼，敌群便渐渐后退。双方僵持了数十米远，眼看就要到达医院大门口。 “咻——咻——” 两颗狙击弹发出破空之声，打破黑夜的沉寂，穿过冰冷的空气，射向死士们的脑袋。 几乎同一时间，爆炸声响了。 轰——轰——！ 五公斤炸药瞬间引爆，爆炸声惊天动地。医院门口升腾起一朵艳丽的磨菇云，无数鲜血和残肢断体随风散落。 爆炸现场的大坑，深到可以蓄水养鱼。 这一夜，注定是纷乱的一夜。 影佐和岗村在远处观战，亲眼目睹了两名中国死士的自杀式袭击。 影佐望着那道火光，喃喃道：“支那人，真是太可怕了！” 岗村也发出了无奈的感叹：“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想法，简直是荒唐。” 山田正峻被两名士兵的尸体压住，差点没被压死。爆炸声响起，血肉横飞，差点没把他的五脏六腑震裂。两具尸体砸向他，脚下的土地一动，他更没有了知觉。 活着的士兵，开始抢救受伤的人。那两名中国特工，已经变成了灰烬，随风烟消云散。 半小时后，影佐收到报告，参加抓捕的士兵伤亡大半。山田正峻重伤，已被送进医院紧急抢救。 佐惠子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差点连话筒都拿不稳。下午，岗村说把林峰接回家，让他在家里会更安全一些。她就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岗村他们肯定是在设计一个阴谋。 福田仓平院长十分抱歉地恳求道：“伤亡人数太多，佐惠子小姐，希望你能在十五分钟内赶到医院。” 然而，在这个冬夜，相对于影佐和岗村而言，更大的噩梦并不是自杀式袭击，而是针对军火库和油料库的军事行动。 第64章 喜讯 影佐回到日租界的家里，已是黎明时分。整座城市都在酣睡之中。他也想睡了。 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影佐拿起电话，听到岗村的声音：“将军，军火库和油料库同时被炸！” 影佐吃惊地叫道：“八嘎，你再说一遍！” 一夜之间，影佐作为东方间谍之王的地位受到严重挑战。所有的破坏行动，好像是经过了周密部署的。 影佐打电话向松井司令官报告。司令部的人告诉他，松井司令已经带着一个大队人马奔赴现场。 军火库距离火车站大约三公里。远远的，影佐听到从那个方向传来零星的枪声，看来战斗已接近尾声。和军火库相距五公里，便是油料库。那个方向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岗村带着特高课一班人马也赶到现场。松井司令官手握雪亮的战刀，情绪相当激动。 两批人马，在同一时间对不同目标实施袭击。要说这是巧合，肯定没人相信。 假如说，今晚三股力量的对日斗争，全都是因为林峰遇刺的那条新闻，影佐肯定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而事实上，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军火库和油料库遭遇破坏，现场留下十几具假扮日军士兵的尸体，再也找不到其他活口。 松井司令官站在爆炸过后的废墟上，浑身都在颤抖。前方战事吃紧，后方军需给养被炸毁，后果十分严重。 “八嘎！一定要把潜伏在上海的支那特工统统消灭！” 松井举刀劈向一具死尸，发泄心里的怒火。影佐和岗村不由眉头一皱。作为华东战区司令官，愤怒到拿一具尸体出气，实在是太丢人。 林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温暖的家。 玫瑰红的窗帘，天鹅绒般的地毯，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还有一个小仙女！ “你终于醒啦。” 循声望去，小仙女由模糊变得清晰。她近在眼前，伸手可触。她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煦，暖人心脾。 她是佐惠子！ 林峰的记忆在城皇庙里定格。初恋情人沈婉莹突然举枪，扣到了扳机。中枪后，林峰还就地打了个滚，然后子弹便如蝗虫般咬了过来。 “佐惠子，我不是做梦吧？” 听到林峰虚弱的声音，佐惠子喜极而泣。 “林峰，你没死！真好，你终于活过来了！” 林峰问：“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啊。我还以为救不活你啦。” 佐惠子一把托起林峰的手，像捧起一串珍珠似的。她的眼里是盈盈的爱意。 “峰，真是委屈你了。中统要杀你，中共地下党也要杀你。” 面对佐惠子满满的担心，林峰笑道：“没事，我属猫的，有九条命。” “你还笑得出来？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我不死，一定会聚惠子小姐为妻。这不是天大的福份吗？” 佐惠子破啼为笑，被林峰逗得很满足。 林峰也算体会到佐惠子的良苦用心，她竟然把他接到自己的闺房里来了。 闻着佐惠子淡淡的芳香，喝着她煲的人参炖乌鸡汤，林峰的身体康复得很快。仅仅十来天，他便能下地走路了。 梅姨和林楠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过来，关心一下，但都没有提出让林峰回家养伤。也许在他们看来，林峰真的成为岗村的外甥女婿了。 而林峰内心所藏的秘密，却是始终不敢和任何人说。 这天，林峰问：“佐惠子，法租界出租屋里的鸽子你喂食了吗？” “喂了呀。难道你还担心它会饿死？” “有点担心啊。主人都快死了，它要是没有你，肯定会被饿死。” “下次你去喂食时，把鸽子笼打开，让它来去自由。如果它对这个家有感情，自然自己会飞回来。” “嗯。我听你的。” 佐惠子很聪明，明明知道那只鸽子，很可能就是林峰向它的上级联络的纽带。林峰不说，她也不问。当天下午，她下班后便开车去了出租屋，把鸽子笼的门打开。 鸽子欢喜地扇动几下翅膀，扑棱棱飞向窗外，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六号客栈。 郝强已经等了很多天，终于等来了信鸽。他抓起信鸽，它的两腿之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从林峰遇刺，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信鸽才回家一次，而且没有带来一片纸条。 没有消息，本身就是一种消息。 林峰还活着！ 郝强看见鸽子，就像看到林峰一样，内心安稳了很多。炸鬼子的军火库，除奸队只有郑惟义和周莉两个人活着回来。军统炸油料库，人员伤亡肯定也不轻。但两派所倚重的林峰能够死里逃生，不能不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周莉推门而入，看见郝强手里的鸽子，心里明白了几分。这只鸽子离开六号客栈有好些日子了，它突然回家，意味着什么？ 周莉问：“林峰是不是还活着？” 郝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低着头，逗着他手里的鸽子。 林峰放回来一只信鸽，却没有带来任何信件，只能证明他的行动还很不方便。从内线传来消息，郑德根的三万套冬衣已经完成，随时可以运货。 要是没有林峰出面，如何保证冬衣落到新四军手里，已经成为郝强最为棘手的事情。 “周莉，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杀了林峰吗？” 周莉脸上一阵燥热：“郝书记，我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过错。主要是我的斗争经验不足，我不知道他是自己人啊。” 郝强笑眯眯地问：“我说过他是自己人吗？” 周莉瞬间懵了。看破不说破，这里面的水实在太深。 “我是从你对他的态度推测的。我错了吗？” 郝强不置可否地说道：“搞地下工作，一定要谨言慎行。说错一句话，甚至错了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可能遭来杀身之祸。林峰的事情，我希望到此为止。据内线反馈，在我们新四军内部，有一个代号毒蛇的人。目前我们还没有查清这个人是谁。这可是埋在我们内部的一颗炸弹啊，随时都可能把我们炸得粉碎。” 周莉听罢浑身一颤。谁是毒蛇，没有人知道。而这个毒蛇要是知道林峰的存在，林峰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第65章 泄密 “报告组长，林峰没死。” 黄杰从五号信箱取回的密件，是隐蔽在76号的“夜来香”传出来的。“夜来香”是电讯员，却采取了最原始的情报传递方式，表明用电台联络的风险仍然很大。 没死就好啊。曹雄飞暗自感叹。这条“蜥蜴”历经磨难，几次险遭不测。真是命大福大。 这天，林峰突然回到办公室。小林秀赖瞪大眼睛，感叹道：“小林觉，这么快你就出院了？” 一声惊叫，引来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过来打招呼。林峰身中五枪，大难不死。的确值得庆祝。 影佐听到外面大办公传来喧闹声，便亲自走了出来：“小林觉，你过来一下。” 林峰诚惶诚恐地来到影佐办公室，影佐指了指身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特务科已经把在城皇庙针对你的刺杀案件查明。为首的那个女人叫周莉。中共地下党上海站电讯员。她的公开身份是法租界六号客栈前台服务员。到时候，如果抓住周莉，我想把她交给你，由你亲自执行枪决。” 影佐漫不经心地说着 这个消息对于林峰而言，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明明是沈婉莹，怎么变成了周莉？这只能说明一点，要么特务科的人搞错了，要么沈婉莹化名周莉。林峰更相信后者。 老奸巨滑的影佐之所以告诉林峰这个消息，主要还是因为他是受害者。所以要把周莉交给林峰，让他的手里多沾一些中国人的鲜血。只有把林峰不断地描黑，他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感谢影佐将军厚爱！抓住周莉，我一定会亲手毙了她！这次行动我要求亲自参加。” “别急。”影佐摆摆手：“三天后，苏北将会有一名特派员来六号客栈接头。到那时，一锅端！” 一只茶杯被影佐抓在手里，一个反手，竟然扣住了一只苍蝇。 “将军实在高明。” 林峰趁机拍了一下马屁，便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又听到影佐的声音：“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干活可要悠着点。” “谢谢将军关爱。” 从影佐的办公室出来，林峰把车钥匙交给小林秀赖。自从上次解救田中次郎，两个人一起出生入死，竟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帮个忙，麻烦你开车送我去陆军总医院换药。” “没问题。反正下午没事。” 小林秀赖很乐意为林峰服务。主要原因还是林峰历经了生死之劫，似乎越来越博得影佐和岗村欣赏。这样的人，应该是前途一片光明。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 小林秀赖把林峰送到医院，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小林觉，你自己去吧。医院里的药水味不好闻。” “好的。” 林峰下了车，第一时间走进洗手间，用密写法写了一份情报然后来到佐惠子办公室。佐惠子学历高，又有岗村这层关系，所以享有相对独立的单间。 佐惠子见状，急切地问：“林峰，你怎么自己开车来医院了？” 林峰向她使了个眼神，笑道：“我的伤口不碍事，今天开始上班。麻烦你帮我换一下药。” 换药需要脱衣服。林峰借机把情报塞到佐惠子手里，轻声道：“鸽子需要喂食了。你别把它饿着。” 当天晚上，郝强收到信鸽传来的密写情报，着实吓出一身冷汗。三天后，李进泽的确要从苏北过来！ 李进泽的任务是，想办法掌握那三万套冬衣的运输路线，以便新四军半路打劫。 这是一个绝密消息。影佐如此之快就掌握了动向，一定是“毒蛇”通过某个渠道把情报传递出来。 还有，就是整个六号客栈都在梅机关特务科的监视之下，而郝强却是浑然不知。 三天，只有三天！影佐就要收网。 要不是林峰情报送得及时，整个六号客栈必然遭到毁灭性打击，一个也别想跑。 当晚，郝强把周莉、郑惟义、林祥夫三个店员召集起来，开了个紧急会议。这三个店员听说自己已被梅机关监控起来，一个个瞪大眼睛，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这些天没有发现一个可疑人员！ 郝强脸色一沉，有些动怒：“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该怎么批评你们？搞地下工作，要靠脑子。不是说打打杀杀就能解决问题。要不是内线及时通报，你们的脑袋全都会搬家。明天早上，郑惟义去菜市场买菜，林祥夫去米店买米。你们两个分开行动，但不允许带武器。遇上紧急情况，徒手解决问题。” 周莉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能带武器？” 郝强严厉地瞪了她一眼：“能不暴露尽量不暴露。带了武器，那就等于不打自招。再说，凭他们两个人的身手，要弄死几个小特务，还需要枪吗？苏北的特派员还没到，梅机关的人是不会轻易打草惊蛇的。我让他们出门，只是试探一下，有没有人跟踪。至于如何摆脱这些特务，我自有办法。” 周莉吓得连连咋舌。郝强满脑子的对敌斗争经验，够她学好几年呐。 只有三天时间，要想办法从影佐布下的天罗地网冲出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郑惟义身经百战，霍地抽出腰后的双枪，道：“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 林祥夫也是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郝强被他们气的想够戗。 “我知道你们能征善战。但搞地下工作，需要的是大智大勇。从这个角度讲，你们三个，没有一个是合格的。等这次危机过后，我就向组织申请，把你们全都调回战斗部队。在这里，你们给我提鞋，我还嫌碍事！“ 三个“店员”从来没有被“老板”如此羞辱过，一个个满脸臊红。“这个”“那个”地想争辩，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周莉，你知道我们培养一个发报员有多难吗？你知道你这个岗位有多么重要吗？很多情况下，发报员被捕，往往会导致整个组织瘫痪，甚至毁灭。“ 周莉红着脸，嗫嚅道：“老板，我知错了。” 第66章 金蝉脱壳 上午。阳光很好。 八点四十五分，郑惟义挑着箩筐出门，走向东市菜市场； 九点，林祥夫推着小板车，车上有几只米袋…… 影佐坐在办公室，不断接到今井武夫打来的电话。距离六号客栈约五十米有一个公用电话亭。一个身穿长披风、戴着墨镜的男人，守候在电话机旁边。郝强站在三楼的窗户前，看见楼下小特务们的表演，得意地笑了。 他们一共来了十个人。其中三人跟踪郑惟义，三人跟踪林祥夫，现场还有四个人。这四个人分别化妆成擦鞋的、卖香烟的、摆卖混沌摊的，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守着公用电话亭的男人。 郝强指向这四个人，对周莉说：“你去前面那条街买几根油条。我想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人。” 几分钟后，周莉出门，空手，什么也没带。看见周莉出门，擦鞋和卖香烟的两个男人立即跟踪而去，现场只有一个摆卖馄饨摊的，而那个电话亭里的男人始终没有离开。 郝强确信：跟踪的特务仅有这十个人。这些天之所以没有觉得异常，都怪自己太粗心。 十点整。郝强出门了，手里拿着一支长柄的雨伞。 郝强注意到，摆卖馄饨摊的那个男人眼神出现一丝慌张，不由自主地看向电话亭里的男人。那个男人点点头，卖馄饨的人竟然连摊子都不要了，直接尾随而去。 电话亭里的男人叫今井武夫，是今天行动的特务头目。影佐接到他的报告，六号客栈的人员分批次出门，立即加派一个小组过来。这样一来，六号客栈周围显得有些热闹。新来的一个小组十人，除了腰间藏着枪，并没有其他化妆和掩护。 郝强没有坐车，而是选择走路。卖馄饨的家伙在他身后大约三十米远的人群里左右穿梭，利用人群的流动性隐蔽自己。 十分钟后，郝强来到法租界警署，热情地和站岗的警员打着招呼。 “哟，小李子，今天是你当班啊。杨探长在吗？” 那个被称为“小李子”的警员看见郝强也很热情：“杨探长在。掌柜的，您进去坐会？” “不了。店里忙呢。这雨伞是上次借的，麻烦你转交给他。” 小李子朝里间喊道：“小王，你把这伞还给杨探长。” 警员王小四闻声，看见郝强，也是满脸的热情：“掌柜的，不进去坐坐？” “不了。忙着呢。” 郝强和两个年轻警员闲扯了几句，便转身回客栈。神不知，鬼不觉，情报已送达杨探长。 上次周莉被法租界的巡捕追捕，郝强深受启示：身在法租界，不能忽视了杨探长！ 某个夜晚，他亲自登门拜访杨立坤，一次性送给他五根金条，当作“保护费”。杨立坤心领神会地收下金条，知道这个被外人称作“好掌柜”的，早晚有一天会求到自己。 这事没过去几天。杨立坤的金条还没花完呢。这不，“好掌柜”来了。他遇到大麻烦了。 响午时分，影佐陆续收到六号客栈店员相继回到客栈的报告，不由长长舒了口气。原以为泄漏了风声，或者特务们的盯梢露出破绽，导致六号客栈的地下党分头逃窜。现在看来，原来是自己虚惊一场。 又一天过去。六号客栈风平浪静。如果不仔细看，连郝强也看不出来，这家客栈已被日本特务团团围住。仅过去一天，人数增加了一倍。这些人分散在大街小巷，一个个都假装无所事事的样子。 十月五日。中午十二点。距离郝强和李进泽接头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杨探长带着二十几名警员巡逻，从街头开始，挨家挨户地盘查。今井武夫见状，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这里是法租界，真正的主人是法国人。哪怕日本人再牛，在这里也不能随便抓人。 再说，从阵势来说，今井武夫的人数没有杨立坤的人多。而且杨立坤是正当覆行职责，今井武夫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警员们来到六号客栈，留下一半人在门口警戒，其余人进去搜查。 今井武夫干巴巴地直瞪眼，听到杨立坤的声音：“你们都把证件拿出来，例行检查！” “你们一天查几次，哪有那么多精力应付你们。” “爱来不来，不来滚蛋！这是法租界，不是犯罪分子的天堂。” “谁是犯罪分子了？我们可都是守法的公民！” 吵闹声。叫骂声。调侃声。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完全就是窝里斗。支那人难怪不堪一击，什么时候都是一盘散沙。 十几分钟后，参加搜查的人出来了。客栈里的老板和店员，全部换成警服，大摇大摆地从今井武夫的眼皮底下溜走了。而真正的警察，化妆成便衣，全都坐到客栈的娱乐室打麻将。但他们的身上都带着警官证，也不是日本人想抓就能抓的。 杨探长带着一帮人走了好久，客栈很安静。今井武夫闻出了一丝不正常气息，一挥手，特务们纷纷扑向六号客栈。 “报告，三楼娱乐室有几个人在打麻将。” 今井武夫冲到三楼，看见王小四、李武等四个人坐在一起打麻将。 “你们是干什么的？” 王小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满地骂道：“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吗？六条，糊了！” “妈的，诈糊。你小子想诓我？” 几个打麻将的人互相骂着，差点就要动手了，根本没把今井武夫的人放在眼里。 今井武夫看情形，发现自己上当了，骂道： “八嘎！地下党逃了！” 影佐接到报告，也是差点被气吐血。法国佬的巡警帮了地下党，这一点勿庸置疑。可问题究竟出在哪？是昨天的跟踪暴露了行动目标，还是有人故意泄露了风声？连影佐也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 而此时，郝强坐在法租界警署杨立坤探长的办公室谈笑风生。杨立坤亲自动手，沏了一壶上好的信阳毛尖茶，笑道：“郝掌柜，虽然法租界是法国人说了算。但怎么说我们都是中国人嘛。哪有自己人抓自己人的道理？” 郝强品着香气四溢的毛尖茶，心里乐滋滋的。杨探长果然是个有血性的汉子。 第67章 抓人 今井武夫气呼呼地从外面回来。从表情上看，他的抓捕行动失败了。 林峰假装看报纸，半靠在座椅上，很专注的样子。今井武夫去影佐办公室坐了很久才出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峰似乎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身处魔窟，每走一步都象是踩在刀锋上，一不小心就会割得鲜血淋漓。 “小林觉——” 今井武夫走后，林峰听到影佐的声音。这声音有点像魔鬼的召唤。 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林峰推门而入。影佐坐在大班椅上，双手叉在胸前，中间隔着宽阔的办公桌。 “小林觉，我很遗憾地告诉你，那个周莉跑了。整个六号客栈的人在今井武夫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影佐说这话时，眼神悄然盯着林峰的表情。那犀利的目光，就像要扒光林峰的衣服，看个通透明白。 “影佐将军，怎么会这样？” 林峰有些惊讶。影佐两手一摊，无奈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两个小组的人去盯四个人，结果还让他们跑了。” “将军的意思是？” “他们这些人逃掉，接下来的戏就不好唱了。原来我打算等苏北的人过来接头，一锅端。现在这计划已没办法实施。那些狡猾的地下党，现在会在哪里？鬼知道！” 沉默。林峰只有保持沉默。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他实在猜不透影佐究竟想干什么。 “八号上午十点，田中次郎坐东京号轮船回国。关于安保方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影佐说话时，两眼仍然盯着林峰。经过几分钟适应，林峰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天皇陛下的特史，当然要保证万无一失。将军，关于机密的消息，我不想听。我怕——” 影佐祯昭不满地说道：“你怕什么？你现在是我的机要秘书，难免要接触到一些机密，要是不信任你，我又怎么会把你安排在自己身边？” 林峰装着苦逼地叫道：“谢谢将军的信任。林峰只是觉得军统、中统、地下党的人都是无孔不入的。万一有个闪失，我怕自己承担不起责任。” 影佐祯昭听罢一阵哈哈大笑：“小林觉，你也太谨慎了。我又没说是你泄露了消息。从作案时间和动机来说，你都不具备。放心吧，这点是非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我怕你们又怀疑我是共党分子。大牢里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影佐爽朗地笑道：“中国有句古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来还真有点道理。小林觉，你不用担心。所有愿意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而工作的人，我们都是欢迎的。” 话音刚毕，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影佐看了林峰一眼，林峰识趣地退出门外。不一会，今井武夫从办公室走出来，嚷嚷道：“特务科的人出发。小林觉，你也去！” 林峰感觉一阵头大。今井武夫如此催促部下，一定是有大事发生。而这个大事，一定是和刚才那个电话有关。林峰距离那电话的内容，曾经近在咫尺。 今井武夫带着两个行动小组，大约二十人，上了一辆军用卡车。林峰被安排坐在副驾驶室。 出任务，副驾驶室其实是个非常危险的位置。要是碰到狙击，这个位置死亡率很高。今井武夫把这样的位置给林峰，用心不言而喻。 今井武夫向司机下达了命令：“去沪西劳动路。” “哈依！” 那地方林峰熟悉。上次解救田中次郎，林峰和小林秀赖几个人经历过一次枪战，追捕的就是黄杰。 后来，这件事便没有了下文。 黄杰和徐豆豆的关系好。会不会是黄杰被特务盯梢上了，现在去抓黄杰？一路上，林峰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却是想不出一个结果。因为今井武夫直到汽车开动，也没有说要去干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日本特务要去抓的人，正是军统的黄杰。黄杰正在和徐豆豆玩跳绳的游戏。 一根大约一米五长的麻绳，在黄杰手里玩出了花样。各种跳法让徐豆豆很开心，他跟着学，要么绕颈，要么踩脚。绳子一到了黄杰手里，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跳得又快又好。 “叔叔，你真厉害！” 跳着跳着，黄杰突然间停下来了，问道：“豆芽，今天你这里怎么这么安静？还有其他小朋友去哪了？” 徐豆豆答：“上次我们的帮主被日本人抓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来了一辆大卡车，又抓走了几十个小朋友。他们说是让小朋友去什么儿童福利院，一些小朋友哭着，喊着，不肯去。那些大人就说，别怕，那里有吃有喝，很好的。我躲进二楼夹层。所以，他们没找到我。” 朱四被抓到梅机关，肯定是活不了。日本人抓那么多小孩子去干嘛？黄杰停下脚步，一把扳住徐豆豆的肩膀，问：“这是真的吗？” “叔叔，豆芽没骗你啊。自从上次抓走几十个小朋友，剩下的人都逃走了，到别的地方去讨饭了。我也想走，但我怕我走了，叔叔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豆芽不像是撒谎。黄杰被这个消息给吓住了。日本人带走那么多中国孩子，肯定不是做善事。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难道把他们都当成做实验的小白鼠？ 想到这里，黄杰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也就是那么一个寒颤，他抬起头来，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家伙贼头贼脑的，正在悄然盯住自己。那人看见黄杰，眼光立即撇向另一个方向。 黄杰把豆芽拉到怀里，塞了一叠钱给他，一阵轻声嘀咕。豆芽恋恋不舍地向街巷尽头跑了。 黄杰等豆芽跑远，这才准备跑路。可是，一切都已晚了。今井武夫带来的行动队，按照事先的部署，迅速形成包围之势。前后左右的街巷都已被堵死。 林峰被命令在车上待命。 透过玻璃窗，林峰看见那些训练有素的日本特工，一个个如猎豹似的，手里的武器是清一式的冲锋枪。 一场恶战已是无法避免。 第68章 被捕 哒—哒—哒—— 轰—轰—轰—— .................... 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林峰作为唯一一个非战斗人员，坐在副驾驶室里心乱如麻。 他眼睁睁地看着黄杰被二十几名日本特工围歼，却不能助上一臂之力。那种煎熬，无比痛苦。这时，他渐渐明白，今井武夫（或者影佐）要他来现场的目的。 看见敌人屠杀自己的同胞，甚至敌人还要借自己的手去杀害同胞，这种痛苦，并非常人可以忍受。 战斗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枪声突然停止了。紧随着，林峰的心一下子沉到海底：黄杰玩完了！ 没过多久，黄杰由两个日本特工挟持着，一路拖了出来，鲜血染红了地面，长长的一条血迹红艳艳的，触目惊心。这些日本特工把黄杰当成了猎物。 这场枪战的结果是：黄杰腹部中弹，被抓了活的。 另一个结果，就是死了五名日本特工，还有三人轻伤。 “把他送到陆军总医院抢救。快！” 今井武夫一声吼，汽车如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在大街上狂驶，惊吓得行人纷纷避让。不一会，黄杰被推进了急救室。那些战死的日本特工进了停尸房。受轻伤的特工被安排到外科作简单的包扎治疗。 “小林觉，你过来一下！” 听到今井武夫的声音，林峰便从专属于佐惠子的休息室走出来。今井武夫手臂中了一枪，贯穿伤，正在进行简单的包扎。 今井武夫道：“等会，影佐将军要过来。审讯的时候，你务必在场。” “嗨，明白。” 快一个月没当翻译了。经过今井武夫提醒，林峰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的翻译职业还在。只不过换了个部门，多了一些事干。 半小时后，影佐赶到医院。佐惠子和福田仓平还在手术室为黄杰做手术。 今井武夫看见影佐驾到，“霍”地站起身，恭敬地喊道：“将军——” 影佐双手一按，脸上黑漆漆的。林峰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二十多名特工去抓一个人，竟然死伤达八人，这让帝国的脸面往哪放？ 果然，影佐问道：“军统只有一个人吗？” “是的。这个人就是上次绑架田中次郎的军统特工。他腹部中枪，正在抢救。” “我们玉碎了几人？” “5人。” “啪——！” 影佐一个巴掌扇到今井武夫的脸上，眼神瞬间变得阴毒起来：“八嘎！你是怎么指挥的？！” “报告机关长，这个人的枪法很好。要不是他腹部中枪，我们还会有更大的牺牲。” 影佐发泄了一下心里的怨气，很快变得平和起来：“告诉福田院长，无论如何要把这个人救活。他对我们很重要。小林觉，今天是我让你去现场的。这样的流血牺牲，我们每一个人都会面临。所以，我希望你能不怕牺牲。” “嗨，小林觉感谢机关长的良苦用心。” 等了大半天，黄杰的手术完成了。佐惠子手里的托盘上，装着三枚浸染鲜血的子弹。 林峰看见佐惠子走出急救室，而黄杰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看来黄杰伤的不轻，已经游走在死亡线的边缘。 福田仓平满脸疲惫地来到影佐面前，说道：“报告将军，该嫌疑人体内子弹已取出。大肠被子弹击断，需要较长时间恢复。” “福田院长，这个人绑架了田中次郎，他对我们很重要。记住，无论如何要保护好他的生命安全，帝国的利益需要他。” 林峰听得真切，不由头皮一紧。黄杰兄弟啊，你的嘴巴要是不严，接下来就会有很多人要倒霉啦。 今井武夫抓住黄杰，让林峰觉得死神其实离自己也很近。黑暗处，死神已经在对自己发出邀请。 但是，黄杰仍然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他就像一个植物人，没死，也活不过来。 影佐走了。 在他的支持下，今井武夫从特高课、宪兵队抽调了五十名精干人员担任警戒。 林峰等到佐惠子下班，然后坐佐惠子的车一起回家。 佐惠子手握方向盘，心情异常沉重。这个黄杰，她在醉仙楼也见过。虽然彼此从来没有说过话。 路上，林峰问：“他怎样了？” 佐惠子：“这个黄杰不但是腹部中枪，估计是从高处摔下来，头部严重受损，应该是重度脑震荡，一两天肯定醒不过来。” 林峰：“能否让他多睡几天？” 佐惠子瞪了一眼林峰，知道他的意思。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一损俱损。 “应该没问题。至少理论上是可以的。” “让他多睡一会吧。上次那个王斌，就是醒得太早，结果连命都没了。” “曹雄飞那里怎么办？” “预防措施还是要做的。凡是和黄杰有关系的人都要撤走，斩断一切联系。这样，既使黄杰受不了酷刑，变节了。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很大。” 佐惠子的眼睛一红。上次送走了王斌，这次轮到黄杰了。凡是出来混的，总归是要还的。 发生这样的事情，最坏的打算就是黄杰变节。事情只要往坏里想，预案才会更周全。 想到这里，林峰插了一句：“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医学上，宣布黄杰死亡。” 佐惠子：“这个很难做到。重症监护室被全程监控，用什么药，用多少药，都是很透明的。再说，福田仓平是个纯粹的医学家，他只对病人负责。要让他说假话，比登天还难。” “那就让他真死！” 林峰感觉到自己空前的危机，突然冒出一句。谁知佐惠子还是反对。 “这也不可能。至少我插不上手。重症监护室用了四个门卫，全副武装。外面的暗哨更多。这样一来，影佐已经牢牢把控着局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林峰一愁莫展。解决问题的方案在曹雄飞那里。 但现在的醉仙楼，能轻易去吗？ 林峰坐在佐惠子的车上，思绪早已飞出窗外，飞向醉仙楼，也飞向郝强。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上线。他们一旦有事，一个不小心，他就玩完了。 第68章 特殊客人 客厅。音乐声低迴。 林峰和佐惠子回到家，看见岗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一个香炉。 那个香炉，正是曹雄飞送给山田正峻的香炉，如今到了岗村手里。 “小林觉，佐惠子，你们回来啦。” 岗村高兴得放下香炉，主动打着招呼。看来他的心情很好。 林峰故作惊讶道：“舅舅，那是什么？” 说罢就要过去拿起来看。岗村见状惊吓得不轻：“别动，这是很值钱的古董。大明宣德年间的香炉。据今应该有四五百年了吧？” 其实那只香炉林峰早就看过了，铜质材料，算不上特别值钱。 “舅舅，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东西？” 林峰受伤后住进岗村家，他就改口叫“舅舅”了。岗村再怎么老奸巨滑，听到这么亲密的称呼，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岗村并不忌讳什么，直接说道：“这是山田正峻送的宝贝，他想把秋山直子调去宪兵队。” 林峰问：“舅舅答应他了？” 岗村笑道：“一开始我也不答应。后来他送了这个香炉，我还好意思不答应吗？” 秋山直子的狠毒，林峰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比蛇蝎还要毒辣的心肠，差点没把他整死。像她这样的女人和山田正峻混到一起，草菅人命的事会经常发生。 “唉，可惜了我手下的一员大将。” 林峰听到岗村的话，情绪化地说道：“舅舅好像很欣赏秋山直子？我恨死她了。” “小林觉，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她不也是为了工作吗？我也有过错啊。” 林峰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你不知道她有多狠毒!” “唉，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现在不是很好吗？听说你们今天把绑架田中次郎的支那人抓到了？” 佐惠子接过话茬：“那个人腹部被打中三枪，做手术用了好几个小时呢。能不能活过来还很难说。” 岗村笑道：“佐惠子是帝国一流的外科医生，我放心。走，今天舅舅心情好，陪我喝两杯。” 林峰悄然在岗村的酒杯里放了安眠药。没过多久，岗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 借着岗村酣睡的时机，林峰回到出租屋，把黄杰被捕的消息通知给了郝强。又把这一消息用密写法写了张纸条，放到五号死信箱。 中午时分，曹雄飞接到曹雄飞被捕的消息，惊吓得不轻。黄杰虽说是个杀手，也很忠勇。他要是变节，最先受害的是醉仙楼和“蜥蜴”。至少黄杰可以猜得到，林峰就是“蜥蜴”。酒店那些店员，倒是比较好处理。最为难的就是“酒徒”和“蜥蜴”。 好在黄杰强度脑震荡，一时半会醒不来。要不么，灾难早就降临了。 傍晚。复兴公园。 曹雄飞先行一步来到这里，坐在一个凉亭下看书。林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漫步走进公园。 竹林下，凉亭下，不时可以看见几对谈恋爱的青年男女，他们在忘情地聊天，或者接吻。情景之美好，让人忘记了硝烟和战火，忘记了痛苦和悲伤。 林峰：“你们不要试着营救黄杰。影佐早就布下了天网地罗，正等着你们呢。” 曹雄飞：“黄杰没死，又没活。这会让影佐很着急。我想他的耐心是很有限的。再说，还有三天，田中次郎就要回国了。影佐或许在田中次朗回国前，把黄杰的事给解决了。” 林峰：“不可能。听佐惠子说，黄杰重度脑震荡，一时半会醒不来。你们不要想着救他。救出来反而死得更快。” 曹雄飞感叹一声，这个英勇善战的黄杰，因为喜欢一个小乞丐，差点连命都没了。虽然他也嗜血，却栽倒自己的童心上。 曹雄飞问：“梅机关的人跟踪徐豆豆，你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让我知道？他们特务科的人，整天都在外面活动。我又不是他们的头，怎么可能知道？这次医院的警戒，是佐惠子告诉我的。” “别急。他们警戒一两天，我看问题不大。时间一长，肯定力量不足。到那时我们再动手。” 经曹雄飞一句话提醒，林峰不由豁然开朗。想一个办法，把那些警戒人员调走！两人一合计，一个大胆的设想形成。 “影佐是想通过黄杰，挖出更多的军统人员。我想他不会那么轻易下杀手的。倒是我们可以利用田中次郎回国的时机，在他们举办欢送晚宴的时候，把这家伙干掉，给日本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 林峰并不赞成杀掉田中次郎。如今的军统，在上海的损耗实在太大，再也输不起。 两人讨论了很久，最后只能选择先保持静默，听候重庆的下一步指令。 曹雄飞坐一辆黄包车走了。林峰沿着复兴路散步，绕了几个圈，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便直接来到法租界的巡捕房。 杨立坤探长翘着二朗腿，哼着小曲，正在和郝强等待一个客人。 林峰的突然出现，这两个人都深感意外。特别是杨立坤，他对于林峰是什么人还拿捏不准。 “林秘书，你怎么来了？” 杨立坤慌乱而夸张的表情，让郝强暗自好笑。信息的不对称，是会让人作出很多错误的判断的。杨立坤显然没把林峰当自己人。按照约定，最多只有十分钟，李进泽就要到了。 六号客栈被查封。杨立坤好人做到底，干脆把郝强和李进泽的见面地点改在巡捕房。日本人胆子再大，再怎么猖狂，也不可能来巡捕房抓人。 关键时刻，林峰突然造访。 林峰向郝强点点头，笑道：“好掌柜，你今天也是好兴致哪。” “没办法，开了一家客栈谋生，客栈没开张几天就被查封，正愁没地方吃饭。这不，躲在杨探长这里避避风雨。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 林峰见状，连忙道：“要不，我先走，改天再来？” “林秘书，既然来了，何不多坐一会？就这么走了，有点不够意思吧？” 一个男中音从门外传来。林峰向门外一看，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他怎么来了？为什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再往后看，竟然还有一个客人，更是让林峰惊诧不已。 第69章 开会 林峰做梦都不会想到，来杨立坤办公室的“客人”竟然是李进泽和滕青！ 滕青穿着一件裘皮大衣，头戴一顶礼帽，看上去像个商人。他的突然出现，让林峰的脑子转不过弯来。李进泽激动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林峰这个“得意门生”，显得有些激动。 林峰受到老师的礼遇，心里像是吃了蜜似的。滕青已经知道林峰和李进泽是师生关系，亲热地上去轻轻一拳，打在他的肩胛上，林峰被痛得一声惨叫。 李进泽和滕青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什么原因。郝强只好坦诚地说道：“林峰差点到马克思那里报到，马克思看他太年轻，不收他。” 听了林峰的城皇庙遭遇，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被自己人误杀，这是何其的荒缪！ 郝强在杨立坤耳帝一阵嘀咕，杨立坤把自己的卧室打开，让眼前这几个“客人”进去。 杨立坤的卧室是个套间。外面是个小小的休息室，摆着茶几、沙发、茶柜、酒柜等。适合小范围的朋友聚会。几个人坐定，李进泽首先发言。 “郝强，这位就是汪伪81师师长滕青同志。三天前，他已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就是他的入党介绍人。” 滕青站起身来，向林峰和郝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林峰恍如梦中，这节奏也太快了吧？李进泽仅仅是搭了滕青的车出城，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升温，甚至能以命相许？要知道在这样的黑暗岁月里，白色恐怖势力十分强大，有哪个伪军军官敢轻易相信别人？ 滕青看出林峰的疑惑，解释道：“贤侄，你滕叔虽然是个粗人。但打第一眼看见李部长，我就感觉他不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而应该是中共地下党的负责人。” 李进泽笑道：“所以，我到了他的81师，他不但没让我走，而是让我小住几天，好吃好喝供着。经过几天的接触，我们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两年当伪军，我虽然也赚了一些钱，老婆孩子都过得比以往好。但我总觉得自己是生活在黑暗之中。而李部长的出现，尤其是他对抗日形势的分析，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就是茫茫黑夜里出现的一盏明灯。于是，我主动提最出要寻找光明的愿望。” 也难怪，像滕青这样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碰壁多年的国军军官，经历了无数的挨打和碰壁，最后活不下去了，才选择接受汪伪政府改编。这样的人一旦碰到进步力量，是很容易接受同化的。经过几轮接触，滕青便暗地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之所有没有着手起义，就是想多用一些汪伪政府的军费，养人购枪，扩充力量，等待起义的最佳时机。 林峰想象不出，李进泽和滕青之间究竟发生了多少“甜蜜故事”。滕青无论是气质，还是精神状态，都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就这样在法租界巡捕房探长的卧室里召开。杨立坤主动到外面去处理公务。郝强开客栈的时间不长，却已经拉上杨立坤这层关系。要是有杨立坤作后台，他们在法租界的安全系数必然大增。 会议开始，林峰就说出了对滕青的担忧。 “我现在梅机关工作。从外表看，梅花堂是上海一幢并不算起眼的建筑。但它却是日倭罪恶的策源地之一。梅机关编织了一个庞大的特务网络，他们以各种身份隐藏在民间，开贸易公司，小店铺，酒楼等。这些敌特分子虽说是日本人，但他们都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甚至上海话，负责搜集我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情，监督监视汪伪政权。比如滕师长，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日本人的狡猾之处在于，他们需要以华制华，却永远也不会相信中国人。一些关键信息，关键人物，中国人是永远得不到的。比如S计划，也就是杉计划。连田中次郎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假币是通过什么渠道、什么人运抵上海的，又是通过什么渠道从上海流向全国。所以，滕师长，你们一定要倍加小心，说不定你的身边，就有梅机关的敌特分子。起义的事情，千万要小心再小心。这个梅机关，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而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根毫不起眼的毛发。” 李进泽和郝强两个人听了，不由眉头紧皱。历经了几次生死，林峰明显成熟了，考虑问题也更周全了。滕青却是听得一阵后背脊发凉。 滕青道：“贤侄，你该不会危言耸听吧？” 林峰笑笑：“滕叔叔，也许是我生活在魔窟里时间太久，变得过于胆小慎微。但你要知道，81师的事，涉及到数千将士的生命安全。所以，我建议起义这件事，只限于我们两三个人知道，不宜再扩大。而且，在我们新四军内部，还有一个代号毒蛇的敌特分子，消息一旦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郝强也举手赞成林峰的意见，李进泽也持赞成票。滕青颓废地低下头，嘟囔道：“你们一个个都坚持保持现状，我还琢磨着尽快起事，杀到抗日最前线，杀个痛快，死个明白。不就是造个反吗？拿起枪就干，人死鸟朝天。” “滕青同志，这就是我们党和旧军阀的不同之处。大道理我今天不说了。留着时间和你在酒桌上慢慢说。今天我来，就是想怎么把那三万套冬衣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苏北去。战士们可是穿着单衣打鬼子呀。” 滕青听说是这件事，爽朗地笑道：“这事简单啊。我派两个班的战士去武装押运，然后你们在沿途的河岸打劫。连人带物一起搞走。至于那两个班的战士，可以送到你们那先期接受改造。以后回来也可以影响其他人。张康达嘛，我让他也派人参加押运。到时候你们还可以从他身上多榨些油水。这小子能从土肥原手上弄到路条，估计涉水很深。林峰，你的任务就是弄清楚货物什么时候上船、走哪条路线。另外，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游击队员派几个人先期上船负责押运。万一张康达的人在中途耍花招，或者改变航线，我们的同志可以先动手！” 李进泽兴奋地说道：“好，这个主意好！我赞成。” 郝强也是高兴的不行。周莉、郑惟义和林祥夫几个人，正愁着没撤退路线，让他们假扮成林氏家族的保镖，参加武装押运，应该没有人会怀疑。只要货船进新四军控制的河段，里应外合，不愁拿不到棉衣。 会议结束时，滕青补了一句：“我和张康达只是利益关系。你们下手时不必有太多顾虑。” 林峰得意地笑道：“我们拿的都是自己人的东西，还客气什么。” 滕青尴尬地笑道：“贤侄，你这是骂人不带脏字呀。我可告诉你，我现在可是李部长的人啦。你可不能欺侮我哦？” 第70章 身份之谜 深夜。一艘毫不起眼的货轮从黄浦码头起航。目的地是东北。途经地是苏北长江段。郑惟义、周莉和林祥夫三个人登上这艘货轮，成为这里的勤杂工。 林峰站在黄浦码头附近的一处高地，亲眼看见货轮鸣响汽笛，噪动的内心终于趋于平静。 接下来的事情，林峰几乎可以想象： 新四军在长江某处河道打伏击； 货船上的几个除奸队员里应外合； 滕青的两个班长率先举手投降…… 想到新四军突然多出三万套冬衣，林峰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 站在身后的管家郑德根轻声道：“少爷，该回家了。天寒地冻，船又走了。你还站在这吹冷风？” “郑伯，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林峰转过身来，问道：“您今年好像六十三了吧？” 郑德根一下子愣住了：“少爷，你问这话的意思是？”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敢和你说。考虑到你年事已高，已不再适宜担任厂长。我和林楠商量过，聘请了一位职业经理人来管理企业。” 这是要卸磨杀驴吗？ 郑德根的眼里沁出了星星点点的老泪，有些唏嘘道：“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少爷，我听您的。” “郑伯，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林氏企业所作的贡献。你的老年生活我已经安排好了，会保证你吃穿不愁。新的厂长估计这几天会上任。” 虽然有些不舍，郑德根还是表示服从。不过，他提出一个让林峰意想不到的主意：“少爷，管家的事我可以不干。不过，这个人闲不住。能否借你的关系，去宪兵队谋个差事，比如清洁工、厨子、买菜的，都行。这样对你可能有所帮助。” 林峰惊呆了！郑德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知道林峰在干些什么？！ 接下来，更是让林峰膛目结舌。 “二少爷，大少爷也是我亲眼看着他长大的。自从八一三抗战爆发，他的性情大变，似乎变得很无耻、贪婪、谄媚，但我总感觉这些表象，都不是真正的他。他一定有我们所不熟悉的一面。” 林峰怔怔地问：“郑伯，你究竟是什么人？” 郑德根笑道：“当然是中国人啦。二少爷，你小时候特别喜欢放风筝，风筝一旦断线，毫无目的地飘泊，那种感觉看似洒脱，其实是很痛苦的。因为他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我的话您考虑一下吧。我想去狼窝虎穴工作。” “郑伯，谢谢你。我会考虑的。” 夜深人静时，林峰失眠了。郑德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拿自己当风筝来比喻？这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似乎看透了很多东西，却并不说明白。不过，从他想去日军宪兵队找份差事，让林峰觉得，郑德根应该是想为抗日做点贡献。 一向和蔼可亲的郑伯，给林峰打了人生最大的一个哑谜。直到天色微明，林峰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林峰处理完手里的杂务，正准备下班。突然来了一个客人。此人身穿灰色呢子大衣，戴着墨镜，帽檐压得很低。 来人很匆忙，急得没有顾得及看上林峰一眼，便一头钻进了影佐的办公室。 影佐的办公室亮着灯。 什么人？怎么似曾相识？能如此匆忙而又顺利地进入影佐办公室，绝非等闲之辈。 林峰到茶水间提了一壶开水，在门口停了几秒，听到里面的人说的是日语。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只好敲门。 “将军，我给您灌了壶热水。” 林峰进了屋，终于看清楚来人的真面目：张康达！ 张康达也看清楚来人是林峰，也是愣住了。 影佐说道：“来，小林觉，我给你介绍一位客人。这位是东南贸易公司的张康达张老板。” 林峰双手一拱，以中国人特有的礼数敬礼，笑道：“张老板好！” 张康达似乎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并不表示彼此认识，也双手抱拳还礼，笑容可掬的样子。两个人细微的表情，却没能逃过影佐的眼睛。林峰向影佐微微一躬身，退了出去。 难怪来人似曾相识，竟然是滕青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张康达。张康达不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吗？为什么会讲日语？难道他是梅机关的人？想到这，林峰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张康达是日本人，或者梅机关的人。那么，滕青早就在梅机关的监督之下。而张康达是伪81师的常客，又和滕青有很多生意上的交往。一旦81师被安排进日本人，他想起义，难度和危险系数可想而知。 可惜的是，影佐的办公室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把门关上，隔音效果特别好。林峰就算把耳朵贴在门缝，也听不到他们在谈些什么。 不过，他可以估摸得到，张康达此行，一定是和那批冬衣有关！ 影佐听完张康达的汇报，不由眉头紧锁。他那金丝眼镜片的背后，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将军，我们和滕青合作两年了，这次是第一次出事。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滕青和他身边的几个军官，连担任武装押运的士兵，都是由我亲自挑选的。航运的路线，也是我亲自安排的。不知怎么搞的，船上突然杀出几个枪法和身手都很厉害的勤杂工，把我们的人全部杀光。那批冬衣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对方打劫，明显是经过周密策划，精心部署，这件事肯定不是一般的土匪干的。” 影佐眯着眼，顿了一下，问道：“涩谷一郎，我从你刚才的表情看，你似乎认识小林觉？” 张康达的真名叫涩谷一郎，梅机关属下东南贸易公司经理。 “报告影佐将军，属下的确和小林觉有过一面之交。那时碰巧到81师吃饭，顺便谈合作事宜。小林觉带着佐惠子一起去散心。不过，他们好像是初次去81师，并不是熟客。至于以后他们之间有没有交情，属下并不知情。” 涩谷一郎说到这，觉得有些蹊跷，问道：“将军，这个小林觉有问题吗？” 影佐阴阴一笑：“涩谷先生，对于支那人，永远都不能相信！当然，像小林觉这样的人，我们也是可遇不可求。而且他经历过很多次的考验，应该问题不大。他进梅机关是岗村课长推荐的。” “哦——属下明白。将军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冬衣被劫之事，还望将军多多费心。” 外面又传来喊“报告”的声音。影佐听出是电讯员的声音，喊道：“请进。” “将军，电报！” 影佐接到电报纸，上下看了两遍，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张脸胀成了酱紫色：“八嘎！毒蛇来电，三万套冬衣全部被运到苏北新四军军部！” “纳尼？”涩谷一郎也像被闪电击中，感觉头部一阵眩晕，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第71章 毒计 “你说什么？张康达是日本人？” 雅典娜咖啡厅内。林峰和郝强各坐在一个卡座上，背靠背。两个人轻声说话，彼此都能听到。 “错不了。他和影佐关起门谈了很久。我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可以判断，他们的谈话内容一定是和那批冬衣有关。我临走的时候，还看见电讯员拿着电报去影佐的办公室。从时间推测，应该是潜伏在我们内部的毒蛇把消息传递出来了。” 郝强疑惑地问：“也就是说，毒蛇有电台？” “一切皆有可能。我先走了。这样的见面尽量减少。那只鸽子继续放飞。“ 林峰开着车，在大街上兜了一圈，然后来到宪兵队。秋山直子已经到宪兵队当上一名小队长。此时，她正和山田正峻在办公室谈话，看见林峰风尘仆仆地进来，脸上不由一阵发烧。 以前把事情做得太绝，现在连见个面都觉得尴尬。 “小林君，您好！” 山田正峻热情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伸出一双大手拥抱过来，吓得林峰连忙躲开，用日语叫道：“山田队长，别激动，我的伤还没好啊。” 林峰前些天在城皇庙被中共地下党袭击的事件，属于一件大新闻。汪伪政府、日特机关的人都在津津乐道。 “小林觉，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你现在可是影佐将军面前的大红人啊。你不但救回了田中次郎，还帮助梅机关成功抓获军统界的顶级杀手。这个功劳，大大的！” 林峰“谦虚”地笑道：“山田君过奖了。我没被人当作共党分子打死，那就算祖上烧高香了，还敢要什么功劳？” 山田正峻知道林峰指的是秋山直子。他的伤口，他是亲自检查过的，秋山直子下手太狠，林峰就算没有残废，身体的暗疾肯定是有的。 “不好意思，小林君，直子在此向你道歉。“ 秋山直子把腰弯成九十度，然后直起身体，转身离去。山田正峻和林峰面面相觑，后来还是林峰打破了僵局：“山田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是好朋友啊。” “对，我们是好朋友！” 山田正峻把林峰迎到茶几旁的沙发上，亲自沏过来一壶龙井茶。 办公室里的气氛因秋山直子的离去而轻松了很多。山田正峻小口品着茶，笑吟吟地问：“小林觉，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林峰怔了一下，不由大笑道：“山田君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简直料事如神。有一个老头，我看着他可怜，无依无靠，我想让他来宪兵队打个杂，比如清洁工、厨子、买菜等等，给他一个饱饭就行。眼下这行情，想活命很难呐。。” “小事，这是小事！刚好前些日子有一个清洁工被辞退，你就让他明天来吧。我让人给他办一张出入证。” “那就谢谢山田队长了。” 两人正在闲聊的时候，小野浅二一头撞进来。他行色匆匆，而且有些疲惫。原来他是刚刚从陆军总医院换班回来。 林峰故作惊讶地问道：“你们还在陆军总医院值班？” 小野浅二无奈地回答：“我是值夜班，一个通宵没睡。还生怕被人割喉。” 山田正峻也是满脸忧戚：“真不知道影佐将军是怎么想的，一个小小的杀手，值得花这么大的代价？花了医药费不还算，每天要几十名特工陪着熬夜。这好几天过去了，连个鬼影都不见。我想军统的人已经把他放弃了。” 林峰不由暗自惊喜。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从小野浅二的疲惫状态看，机会已经渐渐来临。 山田正峻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他说得起劲，便发泄满腹牢骚：“我这个宪兵队长，都快成人家的私人保镖了。田中次郎昨天晚上乘坐樱花丸号轮船回东京。我在黄浦码头可是吹了一天一夜的寒风。” 田中次郎走了？影佐不是说过几天吗？ 兵不厌诈！ 第二天，郑德根如愿以偿来到宪兵队当清洁工。他穿得很破烂，一件破棉袄露出了里面的棉花，戴着一顶破毡帽，白头发，白胡子，还弯着腰。那幅老态龙钟的样子，已是行将入木。 佐惠子照例早出晚归。从她这里，林峰知道黄杰已经度过危险期，身体正在慢慢康复。只不过佐惠子在用药时，将麻醉药混入其他药液里一起注射，制造了他继续昏睡的假象。 曹雄飞听这个消息异常振奋。如果成功营救黄杰，无疑是在日本人的肚子里狠狠地插上一刀。 曹雄飞脑子灵光一闪，提出十分阴毒的设想：“我觉得可以从日军伤病员的伙食下手，制造一起恐怖事件。同时，对于担任守卫任务的那几十个特工，让他们难逃一劫。” 林峰被吓得一阵惊惧：“你的意思是下毒？” “对，就是下毒！你帮我了解一下，伤病员和值守特工的用餐规律，然后我让张少侠潜入医院，伺机投毒。让这些人上吐下泻，陷入恐慌，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趁他们紧急转移伤病员的时候，把黄杰也转移出来。” 曹雄飞的设想，让林峰大吃一惊。这个计划实在太歹毒。陆军总医陆住着六百多名伤病员，大多数是从前线运下来的伤病员。对于中国人民来说，这些人都是该死之人。要是军统的计划实施成功，将会有什么后遗症，会遭到什么报复，林峰不寒而栗…… “酒徒，你这一招是不是太损了？这可是损阴德的事呀。” 曹雄飞怒道：“蜥蜴，这件事听我的。我是你的直接上司。所有的行动由我来部署实施。就算要黄杰死，也不能死在日本人手里。你只需把我交待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你记住两件事，一是了解陆军总医院的伤病员人数，二是他们的用餐规律。” 林峰迟疑了一下，艰难地说道：“好吧。” 走出醉仙楼，林峰坐在车上愣了好一会。不知怎的，接受了曹雄飞的任务，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下毒的事情，不知道张少侠会不会去干？好久没看见张少侠了，也不知他变得怎样。 第72章 营救 星期天中午，十一点。 林峰开着一辆黑色福特车，等候在医院门口。他约了佐惠子、山田正峻和秋山直子吃饭。地点在醉仙楼莲花房。 佐惠子像往常一样，只需要简单梳洗，便如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峰，让你久等了。” 林峰发动汽车，灿然一笑：“陪老婆逛街、吃饭，那都是享受啊。走吧，山田队长可能已经到了。” “你还叫了山田正峻？” “是啊，毕竟都是大学同学嘛。还有那个秋山直子，我真想掐死她。但没办法，还得一起请。谁叫我是日本姑娘的老公呢？” “你尽知道贫嘴。越来越没有读书人的斯文了。” 说起“读书”，让林峰想起孔夫子书店。李进泽老师不知现在何处？还有那条隐藏在新四军内部的“毒蛇”，究竟是谁？ 正如林峰所说，山田正峻和秋山直子先到了。今天林峰主动和直子打了招呼。 “小林觉，上次的事真的对不住。” 秋山直子重重地垂下头，表示她的歉意。林峰大度地摆摆手，道：“直子小姐，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来，让我们都忘却过去的不愉快，干杯！” 曹雄飞早就知道林峰请客。看见林峰和山田正峻坐进包房，他估摸着张少侠也该动手了。这样，林峰可以有N种不在场的证据。 上海的冬天寒湿，吃湘菜别有一番风味。半小时后，四个人的嘴巴辣得像鸡屁股似的。佐惠子被辣椒辣得直流泪，嘴里还是馋得不行，忍不住想多吃点。 曹雄飞突然推开门，喊道：“山田队长，您的电话——” 听到这句话，林峰意识到张少侠得手了！山田正峻骂了一句脏话，大步来到酒店吧台。 电话是小野浅二打来的。他说，陆军总医院发生大面积食物中毒事件！松井司令已亲自赶赴现场指挥抢救。 山田正峻放下电话，愤怒地骂了一句“八嘎”，产生了想拔刀杀人的冲动。不过，他很快跑上楼，说陆军总医院的事了，拉起秋山直子就跑。佐惠子听后吓得脸色煞白。医院里有六百多伤病员，还有几十名特工，在半个小时内全都上吐下泻，不断有人晕倒！ “惠子，走，救人去！” 林峰也拉着呆若木鸡的佐惠子上了车，飞一般驶向陆军总医院。 “林峰，这件事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是啊。我不是请你出来吃饭吗？” 这样的话佐惠子当然不会相信。正因为是他把佐惠子请出来，她才会猜到，林峰参与了食物下毒。至少他是一个知情者。 “你别骗我了。你们想救人我能理解，但伤及太多的无辜，我这心里过不去。” 林峰坦诚相告：“这件事真的和我无关。肯定是军统的人想救黄杰。如果我没有猜错，黄杰已经被人在混乱中接走了。” 佐惠子沉默了。林峰看得出来，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林峰一定是个知情者! 这种小伎俩，对于冰雪聪明的佐惠子而言，当然是法眼难逃。 陆军总医院已陷入无比的恐慌和混乱。数以百计的军警包围了医院，十几台救护车排队等待。中毒的人太多，必须尽快疏散到其他医院抢救。 山田正峻和秋山直子赶到医院，看见松井司令官真的在现场亲自指挥。 影佐祯昭在松井司令官耳边一阵嘀咕，松井司令官马上抬腿向重症监护室走去。他的身后跟着一大串，都是日伪军的大小头目。林峰就在这个时候跟了上去，尾随着他们走。 重症监护室空空如也！ 两名监守的宪兵被人杀死在厕所里。黄杰已不知去向。 松井司令看见这一幕，甩手给了山田正峻一个巴掌。原因只是他离他很近，打起来很方便，而死的又是宪兵。 影佐祯昭和岗村感觉那一巴掌是扇在自己的脸上，两个人的脸部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其他人一个个像斗败的公鸡，低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八嘎！” 松井司令官抽出战刀，一刀劈在病床上。木制的床架断成两截，整张床坍塌。 抢救工作在持续进行。一直到两个小时后，所有中毒人员才疏散完毕，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林峰一直像个影子似的，跟随影佐祯昭左右。直到下午四点多钟，影佐祯昭见事态基本平复，这才坐上自己的专车，准备回办公室。 “小林觉，你坐我的车。” “是，将军。“ 林峰乖乖地坐进副驾驶室。一路上，影佐祯昭微闭双眼，一言不发。车厢内压抑的气氛可以让林峰窒息。 影佐祯昭轻轻揉了几下太阳穴，样子十分疲惫。林峰的内心七上八下，十分忐忑，却不知道影佐祯昭想干什么。 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哪怕打个喷嚏，都会很可怕。特别是今天这样混乱的局面。说错一句话，极可能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林峰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麻烦你帮我泡杯茶，要浓点的。” 林峰应声而去。 茶水间的热水是大锅炉烧的。二十四小时保证供应。林峰提着开水瓶走到过道上，看见今井武夫带着一帮人紧急出发，也不知去哪。看来这些天，特务科的人别想轻松了。 小林秀赖看见林峰，自我嘲笑道：“小林觉，还是你好。当个文官，不需要去干脏活。” “脏活”指的是杀人、放火之类的活。这种事情当然不是秘书干的。现在今井武夫带人出去，不知道有多少活生生的生命要从这个世界消失。 想到这，林峰不由心里一沉！也许，这就是曹雄飞救黄杰所付出的代价？ 影佐阴沉着脸，问：“小林觉，你怎么看今天的事件？” “将军，被救之人是军统的王牌杀手黄杰。这件事，除了军统，没有人能办到，也没有人有理由去办。所以，属下认为，军统的势力正在恢复。我们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 “怎么给？” “杀！” 林峰咬紧牙关，只说了一个字。他被影佐阴森的眼睛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那双眼睛，可以洞察一切秘密，他怕自己内心的秘密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第73章 血债 “杀——” 影佐重复了一句，又沉默了。他的心里很清楚，中国人杀得完吗？仅仅靠杀戮，只会激起更加强烈的反抗。 可以预见的是，小小的日本国，一定会陷入战争的泥潭难以自拔。 但杀人，真的必不可少！ 今井武夫就是他派去杀人的。但凡被捕的军统特工，不管是否认罪，杀无敕！ 林峰泡了一杯浓茶给影佐，乖乖地站在那，像个木头。可以感觉得到，影佐对他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你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林峰听到这句话，有点像死刑犯接到特敕令，内心无比喜悦。他面色平静地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会报纸。见影佐那边没什么动静，便独自离去。 第二天，林峰听到一个骇人的消息：昨天晚上，今井武夫带人杀害了三十名疑似军统人员！ 这是一次别开生面的大屠杀。被视为疑似有罪的犯人被绑在木柱上，被日本特工用来练刺刀。有的人一刀未死，再给一刀。那么多人的鲜血汇聚在一起，拍出来的照片无比血腥。 难怪小林秀赖说这是“脏活”。小林秀赖把一叠照片往林峰桌子上一扔，颇有点炫耀的色彩。 “小林觉，杀人这种事，一开始有点怕。后来就不怕了。两眼一闭，一刀捅过去。噗！就这么简单。” “呕——” 林峰看到那些照片，禁不住一阵狂呕。小林秀赖见状哈哈大笑。 文秘，干的就是抄抄写写，当然不能和特工比杀人。 整整一个上午，林峰就像大病一场。那些被杀害的人，只是“疑似”，有的人很可能就是普通百姓，从外地来到上海谋生，因为没有良民证而被捕。 曹雄飞正在为黄杰被营救而狂喜，林峰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扔过来一沓血腥的照片。曹雄飞看呆了。 林峰冷冷地说道：“这就是救他的代价！一个晚上，三十人被杀。全都是用刺刀捅死的。接下来，小日本还会干出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 黄杰抓过照片一看，大脑轰的一声，像原子弹爆炸似的。 “小日本，我操你姥姥！” 曹雄飞也变得十分冷血：“谁是凶手？” “影佐下的命令。今井武夫负责带人执行。具体哪些人动了刀，我不知道。因为我不在现场。这些照片是特务科的人送给我的。他们是为了炫耀。”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张少侠愤怒地吼道：“血债血还！” 人是一种善变的高级动物。林峰发现这时的张少侠，和初次相识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个张少侠有些嗜血。 曹雄飞看出林峰内心的不满，便将他拉到旁边，悄声道：“这些事情，你保持沉默就行了。杀人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干。” 虽说死的人太多，但黄杰能够活着出来，林峰多少还是有些成就感。只是这个代价，实在太大。 曹雄飞轻吁一口气，叹道：“我知道军统的人在外面名声不太好。但我们也有忠勇之士。像黄杰这样的人才，他们可是党国的栋梁啊。接下来，你注意一件事，据徐豆豆说，日本人用卡车接走了几十个小孩，说是送他们到儿童福利院。我想这件事不对头。小日本可不是慈善家呀。” 林峰不由打了个寒颤。几十个小乞丐，会被运去福利院享福？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峰问：“徐豆豆现在哪里？” 曹雄飞拉过林峰，离开密室，来到后院的一个杂物房。小家伙正在垒煤球，把一个个煤球垒得比他人还高。而他的脸也被煤灰弄得漆黑，只露出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 徐豆豆看见曹雄飞带来一个陌生男人，这人还把帽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不由心生畏惧。 曹雄飞道：“豆芽，别怕。这位叔叔是好人。你能不能把那天的事情说得再详细一些？” 徐豆豆停下手里的动作，显得有些畏葸。不过，他在曹雄飞的鼓励下，尽量把那天的事情说得明白一些。 “那些人当中，有一个女人，长得不错。只是下巴处有一条刀疤，很吓人的。” 听到这里，林峰算是明白了：带走那几十个小乞丐的人当中，有一个人必定是秋山直子！ “秋山直子，也是杀害小蜜蜂李秀英的凶手。她还能干什么好事？这人原来在特高课，由于她和山田正峻鬼混在一起，后来被调到宪兵队，当了一名小队长。” 不一会，曹雄飞和林峰从另一个房间出来，一个完整的复仇计划已经形成。 要是小日本敢拿小乞丐当实验用的小白鼠，林峰不介意多杀几个像秋山直子这样的畜生。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有了一种手刃秋山直子的冲动。 佐惠子睡在梦中，被林峰轻轻摇醒。 今天是十月二十五日。山田正峻的生日。 “你干嘛，星期天也不让人有个清净？” 林峰笑道：“起来吧。我们一起去买个生日蛋糕，然后去山田正峻家里混饭吃。嘻嘻——” 佐惠子明白了林峰的用意，坏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心人，连山田君的生日都记得。” “我们在大学时一起过了好几个生日呀，重要的是你要有心。” “我只知道你对秋山直子恨得直咬牙。” “那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就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但对于惠子小姐，我今生今世，永远不忘。” 林峰说得动情，佐惠子听得也动情，两眼沁出幸福的泪花，玉藕般的手揽住林峰的颈脖，送过来一个湿吻，然后喃喃道：“小坏蛋，你答应过我，伤好了就结婚的。” “嗯，当然不会忘记。等我叫人选一个良辰吉日，正式举办酒宴吧。到时候，我们把松井将军、影佐将军一起请来喝喜酒。” “我们哪有那么高调呀。悄悄地，把婚结了，然后出去旅游，多好！” “你是我的小公主，当然听你的！起来吧，你给山田正峻打个电话，问问他家住在哪里。” 佐惠子懒洋洋地起床，拔通了山田正峻家里的电话，林峰内心一阵狂喜。 第74章 真的是实验 山田正峻和秋山直子住在日租界的一栋别墅里。林峰记住地址，还画了一个地形图，交到曹雄飞手里，就算完成任务。 两天后，从曹雄飞那里传来消息：秋山直子被活捉。 黄杰还在恢复期。这次是张少侠和段铁钢两个人行动。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林峰想象了一下，基本可以判断，大约又是那种神秘的“千年醉”迷香。 秋山直子昏昏沉沉地睡在一个黑暗的空间。这个空间有点像摇篮，不停地上下起伏颠簸。四周的墙壁也是黑色的，身下有些潮湿。 这是一艘出海作业的渔船。 秋山直子睁开眼睛，看见两张陌生的面孔。两个男人，手都都拿着手枪。 明明是睡在家里宽大的席梦思上，醒来却转换了时空。 第一感觉，她被绑架了。 接下来，秋山直子发现自己错了。这两个人可不是简单的绑匪。他们应该是军统的杀手。 “小—婊—子，说，那些小孩被你弄到哪去了？” 秋山直子听到这话，知道对方不是为钱，也不是为色，而是指向那几十个孩子。据她所知，那些孩子都是流浪的孤儿，不会有人为他们出头。 “你们是谁？敢绑架大日本皇军？” 话音刚落，她看见其中一人拿出一枚细长的银针，脸上现出浓浓的杀气。 噗，银针直刺秋山直子的膻中穴。这是人体一大死穴。秋山直子惨叫起来。 “说不说？” 那人又从兜里抽出几根银针。这种杀人武器，秋山直子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刚才被扎了一针，领教到银针的厉害。所以，当那人再次抽出银针，她惊惧地叫了起来：“别—别——” 张少侠原以为秋山直子不会说中国话，或者听不懂他说什么。等她突然冒出几个汉字，这才知道，这日本娘们也是个中国通。 “说不说？” 银针直指秋山直子的眼珠。 很久以来，她都是以虐待他人为乐。每次给抗日分子上刑，她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 被人虐待，原来如此痛苦！ “别、别，我说。他们在日侨区的儿童福利院。” 张少侠还以为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追问道：“你说什么？” “儿童福利院。” 这次他听清楚了。一旁的段铁钢也听得清楚明白。 “你为什么要把那些孩子弄到那里去？” 秋山直子眼里充满了恐惧，看表面已无说谎的资本。张少侠的莫名惊诧，无疑增加了她的侥幸心理。 她反问道：“我们对流浪孤儿进行人道主义援助，难道有错吗？” 张少侠怒道：“你们到处杀人放心，奸淫掳掠，还会救助我们的孩子，别当我是三岁小孩。再不说实话，我保证把这些银针全都扎进你的死穴，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秋山直子也毫不示弱：“既然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按照我说的地址去找啊。他们都活得好好的。信不信由你。” 曹雄飞接到报告，也是难以置信：“不可能吧？” 段铁钢道：“谁都知道不可能。可是那娘们说得很清楚。还让我们派人去打探。” “不，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有，那个日本娘们给我处理掉，绝对不能留。至少她是杀害小蜜蜂的凶手，该当死罪。” “怎么处置？” “杀掉，再沉海。” ………………………… 秋山直子已被处决，但在山田正峻这里，只是神秘的失踪。那天，他奉命带队去高桥镇清乡，没在家，侥幸躲过一劫。 凭感觉，他觉得直子已经不在人世了。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至少可以留给他一份念想。 林峰提着两瓶茅台酒，敲开了山田正峻的家门。 “小林觉，麻烦你了。我希望你能忘记直子对你造成的伤害。” 林峰耸了耸肩：“山田队长，我知道你的心情，所以特地带两瓶酒来。案子破了吗？” “和绑架田中次郎一个手法，一定是抗日除奸团所为。现场除了一个被遗弃的熏黑的纸筒，别无他物。” 山田正峻的眼神十分焦虑，问道：“他们会不会杀了直子？” 你怕死了？你们是怎么对付中国人的？林峰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一下山田正峻，故作关切地说道：“这件事真的说不好。要是被抗日分子抓去，我看也是凶多吉少。” “……” 山田正峻打开一瓶茅台，说道：“来，陪我喝点酒。我有些想直子了。” 林峰沉默着，斟了两杯酒。一人一杯，彼此默默无言。宽大的客厅，流淌着浓郁的酒香。 良久，山田正峻才喃喃说道：“小林觉，谢谢你能来看我。我知道你心里恨直子小姐，她把你打得太惨。但你能看我，我十分感激。” “山田队长，我没那么小器。那件事，不要再提了。好吗？” “好，不提了！来，干杯。让我们为大东亚圣战干杯！” “大日本天皇万岁！” 酒壮怂人胆。几杯酒下肚，山田正峻豪气脚底生，很快就忘记了失去秋山直子的悲伤。两个人就像喝饮料一样，把两瓶酒喝完，话也越说越多。 “小林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岗村将军在做一个实验，有一种药，让人吃了以后会将人体的记忆全部删除。哪怕是血海深仇，有了这种药也会变得没有仇。因为他的记忆不再有了。” 林峰故作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说来你不信。一开始我也不信。这件事是直子告诉我的。她奉命抓了几十个流浪孤儿做实验。这种药物如果能推广，对待抗日分子，就会变得十分文明。据说，这项实验是影佐将军布置给岗村的任务。“ “这在科学上说不通吧。我是搞医学的，对于这种药，我连听都没听过。” “小林觉，大日本帝国的科学，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生物学家在做实验。如果那些孩子吃了那些药，能把过去的苦难全都忘记，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消灭一个民族，首先就要消灭它的文化。小日本推陈出新，怪招频出。他们是要消灭仇恨！ “把这种药加入各种食品当中，然后让所有的中国人都吃这种药，你想会是一种什么后果？” 山田正峻阴阴一笑，然后有些得意地说道：“我看糖衣炮弹，比战场上枪炮还要有效！” 林峰听得毛骨悚然。如此天方夜谭的事情，竟然拿几十个流浪孤儿做实验。小日本的脑洞真的很大。 第75章 搬运工 推开窗户，远方一幢灰色建筑。那幢楼属于儿童福利院。 怎样才能进入那幢楼，又不让人产生其他想法，倒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你在看什么？” 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林峰回头一看，惊叫道：“影佐将军？” 影佐神秘地笑道：“你好像有心事？” “没、没啊。” “你撒谎。” 说完，影佐一个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吓出林峰一身冷汗。这魔鬼长着一双像显微镜一般的眼睛，着实令人害怕。 “小林觉——” 影佐的声音。 “将军。” “坐吧。” 影佐的声音很轻，很有威严，任何时候都没有商量的余地。林峰恭敬地坐下半个屁股，身体前倾，听候影佐的指示。 “结婚的事考虑好了吗？” “报告将军，还没有。我的身体还在康复之中。”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你们两个都没意见，就赶快把婚事办了。” “感谢将军关心！” “今天晚上，你去准备五十个盒饭。我有用。” “是！” 从影佐办公室出来，林峰满脑子都是疑惑。他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盒饭？难道有大行动？办公室里只有美智子在整理材料，她在把各个处室的材料进行归档，装进档案盒。 “小林觉，你过来一下。” 美智子的声音细如甜糯，很粘人。还有，就是她那双如弯月一般的眼睛，绝对迷死人不偿命。 “什么事？” 美智子指着一张报纸上的“我爱你”三个字，说道：“这几个汉字怎么读？” 林峰一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瞬间觉得这是一个圈套！这狐狸精想玩什么花样？ “美智子，你真不会念？” 美智子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林峰不相信她不会念这几个字。看见林峰满脸的疑惑，美智子撒娇道： “人家真的不会念，你教一教啊。” 美智子趁递报纸的时候，身体故意往前倾斜，露出胸前一大片的雪白。虽说是冬天，她没穿什么高领毛衣。林峰无意中瞄到她那深深的乳沟，感觉一股热血喷涌到头顶，脸红到耳根。佐惠子如圣女一般高洁，美智子却是绝对的放荡。她摆出的那个架势，几乎是赤、裸—裸的勾引。 林峰接过报纸，实在不想读那几个字。美智子的玉手便搭在他的肩上，吹来一股兰气，香艳得令人眩目。 “人家真的不会念啊。你教一教嘛。你看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扭扭妞妞，真讨厌。” 嘴里说“讨厌”，她那双眼睛就放出勾子，想勾走林峰的魂魄。 “对不起，美智子，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林峰失魂落魄地逃出办公室，满脑子都是狐狸精的形象。也许，此刻的美智子，一定躲在办公室悄然偷笑，或者在酝酿更加露骨的阴谋？ 非也！ 此刻的美智子来到影佐的办公室，把刚才的事情汇报了一遍。影佐阴阴地笑道：“他可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男人呀。佐惠子要是嫁给他，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考察一个人，就应该是全方位的。尤其是男人的本质。林峰这个人，受儒家思想影响较深。他忠于上级，忠于家庭和婚姻，却没办法忠于自己的国家，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啊。” 影佐啧啧感慨，美智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将军，智子愚笨，不知您为何要这样做？” “这是岗村课长的意思。小林觉和佐惠子的婚事，我已经和他说了好几次了，他一直在找托词。不想让他们两个年轻人走在一起。今天的事表明，小林觉还是一个蛮值得信赖的男人嘛。这样的男人，又优秀，又听话，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上门女婿？佐惠子要是我的女儿，我早就同意啦。” “将军，您不是说支那人不可信吗？” “林峰是个另类！中统干掉了他的父亲，共党除奸队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又在早稻田大学接受了几年日本教育。这样的人才我们如果放弃了，那还怎么赢得大东亚圣战？唉，美智子，你还年轻，不懂。等今天的任务完成，我要让林峰像条狗似的，一天到晚在我的身边摇尾巴。” “美智子，你再去准备三十个盒饭，给宪兵队预备。” “是，将军。” 美智子退下去，立即打电话给附近的一家酒店。林峰到了大街上，被寒风一阵猛吹，人也清醒了不少。 前面就是一个公用电话亭。 “曹老板，麻烦你帮我准备五十个盒饭。盒饭直接送到梅花堂。谢谢！” 曹雄飞的内线“夜来香”从七十六号传来消息，今晚会有大行动。目标尚不明确。这个消息和林峰打来电话要盒饭人消息，说明了一个问题，小鬼子一定有大行动！ 目标是谁？中共地下党还是军统？或者另有其他目标？ 直到下午四点半，天渐渐黑了。曹雄飞也没理出什么头绪。派出去侦察的人回来，也是满脸的失望。影佐摆下了一个迷魂阵。 不但林峰猜不到迷底，曹雄飞也没猜着。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让自己的手下全都躲进安全屋，避免被日本人逮住。 傍晚时分，黄浦码头驶进一艘神秘的货船。货主正是张康达。 比张康达更大的老板是影佐。 六点十分。曹雄飞把五十个盒饭送到梅花堂。这里冷冷清清的，好像没事一般。站岗的哨兵命令他把盒饭放下，喝令他赶快离开，好似大敌当头。 更奇怪的是，林峰被勒令守办公室，备饭菜，并不知道影佐的人都去哪了。 天完全黑下来时，黄浦码头热闹起来。接到任务的宪兵、特务们，被影佐亲自带到码头当搬运工。 一包包沉重的货物从轮船卸下来，又装上几辆大货车运走。除了几个负责武装押运的宪兵，没有人知道这批货物运到哪。 林峰在办公室整整等了五个小时，直到深夜十点半，今井武夫、小林秀赖等一批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梅花堂。这些饥肠漉漉的大男人，眨眼间抢光五十个盒饭，各自找地方狼吞虎咽起来。 林峰挨个给每个人发了一个苹果，赢得了不少赞美之辞。不过，小林秀赖还是满脸的羡慕。 “小林觉，还是文官好呀。你看你，根本不需要干苦力活。我们在码头干了五个小时的搬运，真是苦不堪言。” 今井武夫厉声喝道：“小林君，难道你忘记了影佐将军的训话？” 小林秀赖咋咋舌，赶紧闭上他的嘴巴。他怕再多嘴多舌，真的会大祸临头。 第76章 八号仓库 山田正峻吃饱喝足，洗了个澡，一身疲惫得像要散了架。他刚躺下去睡，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山田君，打扰了。我想约您出去吃宵夜。醉仙楼，怎样？” 听到林峰的声音，山田正峻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道：“小林觉，今天太累了。改天吧。” 电话那头，林峰的脸上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这次不仅仅是梅机关的特务，宪兵队也出动了。说不定七十六号也少不了。这么大的行动，影佐想干什么呢？ 复兴公园。 林峰和郝强扮成来游玩的市民，坐在一座凉亭的长椅上聊天。 郝强：“他们动用那么多人连夜搬运，表明那批货很不寻常。你想办法弄清楚，什么货，运去哪了。” 林峰：“从小林秀赖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在黄浦码头卸货、装车，至于运到哪里，他并不知道。” 郝强：“直觉告诉我，这很可能是杉计划的一部分。” 神秘的杉计划，已从田中次郎嘴里获得部分内容。假币是日本人在东京印刷，然后通过轮船运至上海，再从上海流向全国各地。 林峰问：“难道他们搬运的是假币？” 郝强：“我也是这个推断。你想想办法弄清楚。但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 “是。” 离开复兴公园，林峰直接来到宪兵队。山田正峻胡子拉碴，面容憔悴，整个人像秋后霜打的茄子，毫无生气。 “小林君，昨天晚上真的不好意思啊。太累了，早早就休息啦。” “山田君，我把酒给你买来了。茅台，很贵的。” 山田正峻接过酒瓶，有些欣喜地叫道：“小野君，过来喝酒。” 林峰变戏法似的，从挎包里拿出凤爪、鸡翅、花生米等熟食。然后从酒柜里拿来几个杯，一场小型的酒宴在办公室里进行。 林峰看得出来，小野浅一的精神状态也不好，疲惫不堪的样子。但山田正峻和小野浅一的口风很紧，只字不提黄浦码头的事情。 一个小时后，林峰毫无所获。一瓶茅台酒，买不到一个有用的消息，想起来蛋痛。下楼时，郑德根背对着他擦楼梯，拖把柄不小心撞到林峰的腹部。 郑德根连忙愧疚地说道：“不好意思，少爷，弄脏你啦。我帮你擦干净。” 林峰的衣服上出现一个清晰的污点。郑德根趁擦拭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注意八号仓库。” “八号仓库？” 曹雄飞重复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影佐有可能把从东京运来的假币藏在八号仓库？” 林峰之所以在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曹雄飞，就是想利用军统的人才。那些能上天入地的王牌杀手，理应为国家多作贡献。 “这是推测。还需要证据。所以，我想请你的人去探险。” 曹雄飞很自信地说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八号仓库在苏州河畔。那里有一大片的空厂房，周围高高的围墙围住。一个看似普通的仓库，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郑德根是怎么知道这条线索的？林峰和他接触的时间很短，来不及细谈。不过，这时他已知道郑德根为什么要求去宪兵队谋个差事。他肯定是从蛛丝马迹判断出异常，然后跟踪追寻，一直追踪到八号仓库。 难道郑德根是中共地下党？ 要说是，肯定是编外的。至少李进泽、郝强的名单里没有他。但从郑德根的做事态度来看，那绝对是久经考验的地下党员。要不然，一个退休之人，不在家颐养天年，还主动去狼窝虎穴工作？ 李东阳忙碌了一个上午，送走了两批订购布料的客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林峰一头撞了进来。 “少爷，您来啦？” 林峰被他逗得“扑赤”一笑，骂道：“李总，你别这样叫我好不好，折寿啊。” “茉莉花，里面请。” 从表面看，总经理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面是办公室，里面是卧室。推开卧室的衣柜，里面还有一个密室。这个密室建有密道，密道通直通厂区下水道。遇有突发事件，李东阳可以从下水道逃出生天。 “东阳同志，苏北有没有新的消息？那条毒蛇找到了吗？” “应该还没有。毒蛇一日不除，对你就是致命的威胁。你千万要小心啊。” “明白。我想让你注意一个人，摸一下这个人的底细。” “谁？” “张康达。东南贸易公司经理。” “就是上次给我们送冬衣的那个大老板？” 林峰被李东阳的幽默惹笑了：“你别搞错了，他是日本人，可不是普通的商人。” 李东阳也是如梦初醒。这个张康达难怪可以从土肥原贤二那里搞到路条。原来是个日本间谍。 林峰郑重地说道：“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张康达可能和杉计划有关。据我掌握的消息，宪兵队、梅机关和七十六号的人都被调到黄浦码头，你知道他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吗？搬动工！要知道，小日本自从入侵我国领土，很多的苦力活都是动用民工、战俘去完成的。包括修碉堡、甚至搬运军火。可见这次搬运的东西，应该是比军火还要重要的东西。我怀疑是假币！他们害怕这个秘密被中国民众知道。所以，只能用他们自己人，而且连参加搬运的人都不知道那批货是什么。日军高层的意图很明显，经济战和军事战一起打，完全彻底是摧毁我们的抵抗能力。” 李东阳初来乍到，对于很多生意上的事情，还有一个熟悉的过程。林峰要求他去接近张康达，肯定是一项高难度的工作。对此，他显得信心不足。 李东阳问：“张康达上次吃了亏，会不会变得更狡猾？” 林峰：“这是肯定的。不过，通过企业来往，会降低我们这些潜伏人员的风险，而且还不容易引起怀疑。” 密室里有一台崭新的电台。不过，那台电台一次都没用过，只是被擦拭得很干净。不到万不得已，李东**本不会启动它。就像那条逃生的密道。建起来很困难，使用频率只有一次，还是在未知的未来。 八号仓库究竟属于哪方神圣。林峰当然不能只依赖军统。李东**备完成任务的条件。 第77章 夜探虎穴 落日下的苏州河畔，坐着一个垂钓者。 他就是张少侠。 张少侠化妆成中年人，头戴遮阳帽，墨镜遮去大半个脸。粘上去的假胡须微微上扬。 八号仓库就在张少侠的对面。中间隔着一段不算宽阔的苏州河。 借着点烟的机会，张少侠拍下了八号仓库的地形图。对面东南方向大门有岗哨，两名日军宪兵持枪站岗。两小时换一次岗。从仓库进出的宪兵，多于站岗的宪兵，表明仓库里面还有流动哨。 回到酒楼，曹雄飞拿着冲洗出来的照片，仔细端详一番，说道：“围墙大约两米多高。张少侠进去，段铁钢在外面接应，有没有问题？” “保证完成任务！” 段铁钢是重庆派过来的四名杀手当中，唯一一位幸存者。其他三人，一人叛变被制裁，两人牺牲。看来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开过枪，手里痒痒的。 “尽量带些东西出来。不需要太多，有样品就行了。” 曹雄飞叮嘱了一句，便去忙酒店里的事情。 午夜零点。 一辆皮卡车悄然驶出酒楼，向苏州河方向开去。段铁钢手握方向盘，浑身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要不是曹雄飞看中张少侠武功高强，深入虎穴的人一定是他。 汽车座位底下放了两支冲锋枪。每个人还带了两支手枪，一百发子弹，四枚手榴弹，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不一会，皮卡车开到一颗大树底下。这里没有路灯，到处漆黑一团。 “少侠，能用迷香就不要用刀，能用刀就别用枪。我们只是来探探路。不是来打仗。” “段大哥，你放心。干这种事我心里亮堂着。” 张少侠的确是个人才。干杀人放火的勾当，简直无师自通。但段铁钢更珍惜他的命，怒道：“你给老子记住，任何时候都不准麻痹大意。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秒的疏忽，就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是，段长官！” 张少侠如一只灵巧的狸猫，几下子就窜出了段铁钢的视线。 夜风很冷。滴水成冰的天气，张少侠热血沸腾。对于小日本，他有着刻骨的仇恨。姐姐来到日占区的种种非人遭遇，让他对侵略者深恶痛绝。 自从张少侠开始大开杀戒，死于他手上的日伪分子已超过二十人。每杀一个人，他就扔一粒小石子到随身携带的铁罐里。他的目标是一年内让那个铁罐装上一百粒小石子。 然而，段铁钢有言在先，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杀人。一旦陷入酣战，被敌人缠住，想脱身就很难。八号仓库距离日军宪兵队的车程不足一小时。 张少侠略施轻功，两脚尖发力，倏！两米多高的围墙腾空翻过。进入围墙内，发现这里面的空间很大，占地面积不少于一百亩，应该是一个大型的仓储仓库。库房与库房之间，设计着能开卡车的通道。 巡逻的哨兵在前方二十米远的地方，听到响声猛然回头。张少侠已隐身于一处墙角。 对方传来几句日语，只有一句是张少侠能听懂的“八嘎！”。继而是拉到枪栓的声音。再后来，脚步声渐渐远去。 要是没有秘密，敌人当然不会派宪兵日夜巡逻。等了几分钟，张少侠探出身体，发现宪兵已经走远，便直接来到一处库房前。沉重的木制大门，挂着一把大铜锁。这些日子，张少侠跟着黄杰学了一些当特工的本事。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插入锁孔轻轻掏鼓几下，叭答一声，锁开了。他推开门进去，里面充满了腐败的霉气味。 张少侠本能地挥了挥手，打开手电筒，里面堆满了一桶桶的洋油（也就是煤油，用作夜间点灯）。这些堆积如山的货物，看上去倒像一个普通的贸易公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少侠搜遍十几个仓库，里面都是棉花、大豆、花生等商品，并没有发现异常物品。更没有找到曹雄飞想要找的假币。 前面已是最后一个仓库，门前的路灯亮如白昼。几名日军士兵来回巡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难道要找的东西在那里面？ 然而，在这里想下手很难。路灯实在太亮，人还没靠近就会被发现。再仔细一看，门前竟然还有的一挺轻机枪。一个小个子的士兵如临大敌一般躲在沙袋后面。 应该就在那里了！ 张少侠爬上仓库屋顶，如一条壁虎游走在石棉瓦上。几分钟后，他便到了相应位置。一束束探照灯的光芒在夜空来回扫射。 张少侠揭开一块石棉瓦，往里一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揿亮手电筒，他看到的是一个个堆积如山的麻袋。不由一阵欣喜！ 倏——张少侠从屋梁上窜下来，稳稳地落在一堆麻袋上。他抽出匕首，割开麻袋，里面是黑色防水布包裹的小包裹。割开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扎扎的法币。面额有一千元的，也有一百、五十元的…… 曹雄飞估计得没有错。这个外表看上去普通的货运仓库，果真是日军的假币仓储据点。堆积如山的假币流向国内市场，将直接导致物价飞涨。 这就是日军的经济战。 几分钟后，张少侠出现在段铁钢面前，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裹。 “得手了？” “嗯。果真是假币。” “有多少？” “一个大仓库，堆积到屋顶。估计应该有十几亿吧。” 段铁钢打开黑色防水布，仔细观察着张少侠带回来的假币，脸色变得发青。难怪近几个月来物价飞涨，原来是这些假币在作祟。 张少侠突然说道：“段长官，要不要烧掉它们？” “你说什么？烧掉？” “对，烧掉。我观察过了。那个地方如果从屋顶上去，只需要半桶汽油或者煤油，就足以引发火灾。一旦大火燃烧，一仓库的假币就能变成灰烬。” “可是，我们上哪去找汽油、煤油？” “里面仓库里有很多煤油。我刚才找到的。还有，如果嫌麻烦，我们就直接用自己汽车上的汽油也行啊。” 两个人商量了几分钟，觉得还是用仓库里的煤油好些。可是用什么装煤油呢。大铁桶的煤油至少有三四百斤，而他们只需要一小桶，十几斤就行了。 汽车后尾箱要是有个小桶，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张少侠问：“我们去向老乡借一个？” 段铁钢不耐烦地说道：“借什么借？深更半夜的，上哪去扰民？沿大街找一找，就地取材。” 不一会，张少侠提回来一个木桶。准确地讲，那是一个马桶。 第78章 败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八号仓库2号库房突然升腾起熊熊大火。两条黑影先后跳下屋梁，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他们的身后，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 影佐祯昭在睡梦中被电话惊醒。听说八号仓库突发大火，他顿时像自己遭到雷劈一般，彻底懵了。 在一桶煤油的助燃下，堆积如山的假币化成腥红色的火舌，大火照亮了半个夜空。一辆辆消防车正呼啸着奔向出事地点。 “八嘎——！” 戴着金丝眼镜的影佐浑身散发出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杀气。然而，面对大火，他只有干着急，眼睁睁地看着假币化作灰烬。 “漂亮，实在是干得漂亮！” 曹雄飞在醉仙楼的楼顶，看着苏州河方向被大火染红的半边天，不由一阵阵地狂喜。 “我立即向重庆发报，为你们两位勇士请功。” 段铁钢作为军统派来的王牌杀手，也算是干出了一点成绩。捣毁了日军的假币窝点，功劳很大，加官进爵是有的。而张少侠还是军统外围人员，记不记功，对他没什么刺激。 张康达，日本名字叫桥本垣奈。近段时间他接二连三走背运。三万套冬衣被新四军劫走，十几个亿的假币被大火烧成了灰。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罩住他，网内是无数锯齿钢牙，让他动一动就会受伤。 再这样下去，他只有剖腹自杀一条路可走。 第二天。林峰看见张康达灰头土脸地从影佐办公室出来，两个人面对面，张康达给了他一个苦笑。 林峰从张康达的神色判断，曹雄飞他们得手了。仅仅事隔一个晚上，苦心经营的假币据点就被摧毁，影佐的自信心肯定会降到冰点。 不一会。岗村课长来到影佐办公室。 影佐眼眶深陷，眼里布满了血丝。连续两天熬夜，几乎耗干了他的精气神。 “岗村课长，经查，八号仓库的煤油仓库被人撬开一桶，倒出几十升煤油。就是那些煤油助燃了假币。东京来电，要求我们早日破案，严惩罪犯。作为一名帝国特工，你有什么想法？” 岗村满脸懵逼。说实在的，那些军统特工干一票就走，来无影，去无踪，上哪去找他们？ “影佐将军，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中国有句老话，知己知彼，方能百不殆。我们不妨——” 说到这，影佐制止岗村往下说。他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是往敌方派间谍。那条冬眠于新四军内部的“毒蛇”已经多次向他传输情报。这次的假币事件，没有传来半个字，表明这件事多半不是中共地下党所为。 在上海，组织严密的无非就是中共和军统，其他的抗日组织多数是民间自发形成，呈松散型，比较好对付。 再说，影佐的神秘之处在于善于隐蔽。他想用的人，就算是特高课，也照样被蒙在鼓里。 “岗村将军，上次三万套冬衣被劫，我有确切的消息，那是苏北新四军所为。这次假币事件，我没有任何头绪，所以想请你出马，这次事件惊动了大日本天皇。就算是替死鬼，那也是要抓几个的。“ “是，将军。” 建筑风格厚重古朴的梅花堂，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压抑的气息。林峰从影佐紧急约见张康达和岗村看，估摸着事态已经十分严重性。 也许又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临！ 每一次反抗都会伴随着血腥的镇压。 岗村十分苦闷地回到办公室，对于假币事件毫无头绪。电讯员敲开门，喊道：“报告将军，截获一封来自重庆的电报。” 那封电报，正是戴笠给段铁钢记功授奖的电文。 岗村拿着电报文，喃喃道：“记二等功，提升军衔为上尉。奖金五千大洋？段铁钢？” 电文被攥在岗村手里，牙齿咬得嘎嘎响。 怒火飚射着，燃烧着。 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段铁钢！ 然而，全城拉网式搜查已经搞了很多次，每一次抓到的都是小鱼小虾。除了他腰间的钱包鼓起来了，并没有建立什么军功。 内线，他需要内线！ 特高课在军统没有内线，导致处处被动。而梅机关安插在新四军的内线，能随时对那边的动态作出反映。 岗村捻断了几根胡须，也没想出什么好的主意。就算他是一个高明的棋手，上哪去找这么一杖合适的棋子？ 岗哨来电话，李士群求见。 真是想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岗村深吸一口气，抻了抻笔挺的军装，坐等李士群。 几分钟后，李士群带着一个年轻人进来。 李士群似乎很善解人意，知道岗村想要什么。 岗村问：“这位是？” “将军，我琢磨着近来接二连三地出事，就想给您送一个宝贝。这位就是来自军统的特工傅金发，我的小兄弟。” 李士群神秘地笑了笑，继续解释道：“傅兄弟仰慕将军已久，一直想投诚。这次碰巧被戴笠派到上海站，第一时间就来找我。我们几年前就是好朋友。” 傅金发大约三十岁，身材颀长，偏瘦，梳着中分头。 “报告将军，军统上海站的电台遭受重创，几乎陷于瘫痪，有时需要站长亲自发报。卑职此番奉命前来，就是试图恢复电台联系。这不是叫我来送死吗？所以，我在第一时间向李主任报到，求将军网开一面，放我一条生路。” 岗村听到这话，内心一阵狂喜！正愁没有卧底，李士群送人来了。送上门来的“自己人”，还能不要吗？ “好，非常好！想活命也容易。想作死也不难。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特高课的人，但必须派往军统上海站工作，并且要取得他们的信任。” “傅某不才，望将军明示！” 傅金发一阵激动。没想到加入日军特高课如此容易，有李士群引路，几句话就解决问题。可见李士群和岗村的关系不一般。 曹雄飞闲着无聊，窃听了岗村办公室的谈话，不由大吃一惊。军统的败类还真不少。千里迢迢从重庆到上海，还没有工作就举手投降？ 除了气得发抖，曹雄飞有一种想掐死傅金发的冲动。 岗村做梦也想不到，山田正峻送给他的大明宣德年间的香炉，早已被曹雄飞安装了窃听器。这个香炉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办公室书架上。古朴大方，没有一丝灰尘。 第79章 接头 郝强的信鸽飞回家。信鸽的腹部有一张小纸条。用显影液涂上去，纸条上现出一行字： 假币据点已毁。暂时进入休眠状态。 叭。郝强用打火机把纸条化作灰烬。林峰这是要提醒自己，敌人很可能狗急跳墙，千万别当了替死鬼。 李东阳接到通知，立即取消了主动和张康达联系的计划。 傅金发第一时间叛变，消息必然是绝密的。就算在日伪机关，也只有李士群和岗村两个人知道。所以，和军统上海站接头，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周末。雅典娜咖啡馆。 段铁钢坐在靠窗位置看报纸。坐在这里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观察街道上有没有可疑的行人。接头的人要是身后还带着“尾巴”，他可以随时闪身走人。 傅金发身穿夹克衫，脚上穿着一双球鞋，依然是中分头，手里拿着一张当天出版的报纸。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咖啡厅，环视一圈在段铁钢对面卡座坐下。 “小姐，我要一杯咖啡。要巴西原产的，不加糖。” 这个奶油小生，竟然一枪不放就当了无耻的叛徒。要不是曹雄飞有言在先，段铁钢有了一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段铁钢笑道：“黄浦江的水很脏，影响咖啡的味道。肯定没有嘉陵江的水好喝吧？” “你是？” “家乡人。” 段铁钢主动伸出手，握住傅金发的手摇了两下。傅金发的手指是用来发报的，纤细，没什么力气。而对方的手，简直就是一副钢爪铁钳。 喝完咖啡，段铁钢和傅金发先后出了咖啡厅，坐上一辆黄包车，来到法租界亚尔培路十六号。 根据曹雄飞的指示，段铁钢在这里为傅金发租了一套房，作为他的专用联络点。说是联络点，其实就是把他架空，在该利用的时候就利用。如果长期没用，他这枚弃子对于日方而言，也没什么利用价值，自然就会报废。 曹雄飞的意思是，想利用傅金发等待时机，创造下一个奇迹。 傅金发一住下来，便急切地想见组织。段铁钢冷笑道：“你急什么？你不是已经见到组织了吗？敝人邓飞，你的单线联络人。以后有什么事，你去拉都路公共厕所后外墙第三排砖头放信。那里是我们设置的死信箱。” “好，一定！一定！” 傅金发不由暗暗狂喜。刚住下来，就获知如此重要的信息。如果假以时日，一定会有建立功勋的那一天。 某日。傅金发主动来到岗村办公室，向他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展。听说军统在拉都路公共厕所有一个死信箱，岗村很是高兴。 “好，你的大大的好！对大日本皇军大大的忠诚。接下来，你要想办法和军统站站长联系，了解他们的活动规律，然后一网打尽！” “是，课长！” 岗村和傅金发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到曹雄飞这里。曹雄飞得意地笑了。 威胁总是来自暗处。傅金发这种叛徒，不足为虑。反到是傅金发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无所事事。时间在等待中无穷尽地消耗下去。 一个星期过去，傅金发毫无进展，岗村有些惊慌了，影佐交待给自己的事，岂能寄希望于一个叛徒？ 八号仓库被焚案毫无进展！ “岗村将军，你不要和我说派卧底的事了。那个傅金发，究竟是怎么了？军统的电台照常很活跃！” 影佐手里攥着刚刚截获的电文，愤怒地推开岗村的办公室门，有些动了怒气。 岗村抹了一把额间沁出的汗，说道：“将军，傅金发的工作并非毫无成效。那个和他接头的人叫邓飞，他们是利用拉都路公共厕所后墙的死信箱联系的。” “抓住邓飞，顺藤摸瓜！” “嗨——！” 曹雄飞听得吓出一身冷汗。要是被他们知道，“邓飞”就是段铁钢，岂不是被他们逮住一条大鱼？段铁刚可是假币焚烧案的头等功臣。而且，敌人很可能通过段铁钢这条线，抓住自己。 当晚，负责监视的张少侠发现，傅金发的住所附近突然间多了几个陌生人。这些行踪诡异的人，一个个腰间都有真家伙。看来他们是真的准备抓人了。 曹雄飞原以为岗村会放长线钓大鱼，然后想办法打岗村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看来，自己错了。敌人早就没耐心等待，有时候快刀斩乱麻，也是一种不错的打法。 段铁钢问：“老板，这下子怎么办？我们是不是惹火烧身了？” 曹雄飞轻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的思绪一片纷乱，根本没办法理清。倒是张少侠，一个局外人，反倒看得更清。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利用敌人想抓“邓法”的想法，消灭几个敌人。 曹雄飞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杀杀杀，你就知道杀！” 张少侠无所谓地顶了一句：“更好的办法就是冬眠，以静制动。反正敌人急，我们不急。你们想想看，这些日子我们战果辉煌，而敌人是处处被动，我们怕啥？” “有道理。哈哈，我被焦急弄晕了头。就听你的，把傅金发晾起来，让岗村派人给傅金发当保镖吧。这段时间，你们谁也不能出去，就躲在密室里吃吃喝喝，养好身体。” 黄杰身受重伤，正在慢慢康复。有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张少侠和段铁钢都是正常人，三天不干活就会觉得骨头发霉。 密室的空间太过狭窄。三个大男人生活在里面，真不是滋味。 这天，张少侠突然提出，想去高桥镇临湖村看望姐姐。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市区忙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旦静下来，真有些牵挂张小洁了。 这是一个通讯极不发达的时代。整个临湖村，两千多人口，没有一台电话。虽说是借居，张少侠已把那里当作张小洁的家。相对大城市而言，那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曹雄飞还算理智，生怕张少侠出去搞出什么乱子来。思忖一会，便答应先找林峰搞一张通行证，再让张少侠出去。 外面的世界，因为假币焚烧案搞得风声鹤戾。各清乡检查站都查得很严。 第80章 办证难 林家大院就像一家客栈。梅姨是这家客栈的服务员。林峰和林楠两兄弟，大部分时间住在外面，家里显得十分冷清。 这天是周末。梅姨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兄弟俩周末聚一聚，吃餐饭已成为一种奢侈。 林楠太肥，给人的印象是吸血鬼，只知道吸老百姓的血。但作为兄弟，林峰又不得不给他一些同情。毕竟“一胖百病生”。 “哥，近来都忙些什么呢？” 林峰扔过来一支雪茄烟，恭敬地递过来一个打火机。林楠享受着弟弟的“孝敬”，轻声问道：“又有事求哥了？” “还真让你说对了。” 林峰递过来两张照片，道：“受朋友所托，帮忙办个通行证。要出城。” 林楠瞄了照片一眼，拒绝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出城要特务机关签发的特别通行证才行。警察局没这个权限。我们能办的只是一般的良民证。” 这些日子，白天在梅机关打杂，晚上回岗村家住。林峰的信息反倒有闭塞。原以为有当局长的哥哥，办个通行证很容易。 林楠见弟弟那悻悻然的样子，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找岗村？他有这个权。” “他是老狐狸，找他办事就是找不自在。再说，日本人什么时候真正信赖过我们？” “他都愿意把外甥女嫁给你，办个证算什么？” 林峰知道林楠和岗村之间的秘密。要说关系，他这个“亲戚”关系，还不如林楠用钱堆起来关系管用。 林峰实话实说：“我不方便找他。要不，你帮我找找他？” “不行。我和他的这种关系更加脆弱。再说，岗村那个人生性多疑，万一把这事和抗日分子联系起来，就够我们兄弟俩喝上一壶了。弄不好，我们都得脑袋搬家。” 林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不就是办个证吗？没必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梅姨端过来一个水果盘，满脸堆笑道：“好久没看见你们兄弟俩聊得这么起劲。来，吃点水果。” “谢谢梅姨。” 兄弟俩异口同声，都视梅姨为亲人。 林峰又携佐惠子一起来吃“霸王餐”。曹雄飞接过林峰递来的照片，很失望，也很无奈。 他问：“现在连办个证都办不到？” “想办出城的特别通行证，需要日本特务机关签发。” 曹雄飞思忖片刻，又问：“会不会是日本人又有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有这个可能。我们这几次行动连续得手，他们急了。你们要千万小心。命令你的手下集体冬眠，千万别出事。” “我们的人好说。就是那个张少侠，他还没有加入军统，却整天和黄杰混在一起，他们可是师兄弟。” “那就想办法把他拉下水。他知道组织太多秘密，又参加了那么多行动，始终是把双刃剑。” “这个道理我懂。拉他入伙又谈何容易？他一个出家人，习惯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担心他没有通行证也要走。他是要去见他的姐姐。” 这些日子，军统和中共地下党都把时间用于办正事，还真的忽略了张小洁。想当初，李进泽要求林峰把张少侠拉进队伍，这个任务始终没有完成。 “他姐姐在哪？” “高桥镇临湖村啊。” “这个好办。等哪天滕青进城办事，我让他把张少侠带出城。” 连李进泽都能穿着军装出城。张少侠又何尝不行？ 曹雄飞把傅金发的事情说了。林峰听后很震惊。原以为当汉奸叛徒都是没办法的无奈之举，像傅金发这种人，甘心情愿与人民为敌，就不是无奈之举了，为什么还留着他？ “杀他很容易。在敌人内部找个帮手就难了。所以，我觉得他还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你是长官，你看着办。要是我，绝对不会留他。” 曹雄飞得意地问道：“蜥蜴，你不奇怪我是怎么知道傅金发叛变了？” “别卖关子，说。” “香炉啊。那个送给山田正峻的香炉，不知怎的，跑到岗村办公室去了。” 林峰恍然大悟。准确地讲，是先放在岗村家的书房里，后来又被他移到办公室的书架上。没想到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古董，关键时候帮了大忙。 当初李时泽说过，曹雄飞不会干赔本的买卖。真让他说对了。 林峰随曹雄飞来到密室，这里已是人满为患。十几平方米的空间，蜗居了三个大男人，挤得苦不堪言。黄杰已知道林峰是自己人。要不是林峰，他就得死在陆军医院。 但黄杰和段铁钢都不知道林峰是军统的人。 黄杰的身体还很虚弱，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 黄杰真诚地说道：“林秘书，谢谢你。” 林峰无奈地笑道：“不用谢。都是中国人。以后要是想杀人，麻烦你先想一想，这个人该不该死。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人，你千万别在后面打黑枪。” 曹雄飞尴尬地笑了笑。上次派杀黄杰和张少侠去刺林镜华，可是他亲自下的命令。事情已经过去，林峰还在记仇。 “少侠，你准备一下。特别能行证是办不了了。你出城的事我另外想办法。到了高桥，你千万别轻举妄动，那里毕竟是日占区。现在有伪军81师驻扎，师长滕青是我的朋友，估计问题不大。” 办不到特别通行证，林峰还帮着另想办法。又是一个天大的人情。 张少侠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感谢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想当初，自己对他这个“汉奸”还是有误会的。 滕青接到林峰的电话，被要求“小聚”，立即心领神会。这个“小侄子”究竟是什么人，他已经略知一二。要不然，他不会认识像李进泽这样的人。 第二天下午，滕青亲自带着几个卫兵，开车来到醉仙楼。林峰早已等在那里。 “你们几个下去警戒。我和林秘书有话说。” 那几个卫兵奉命警卫。林峰便跳上军车。 滕青伸出宽厚的手掌握住林峰的手，激动地说道：“侄子，感谢你引荐我认识李部长。” “我们是自己人，您客气了。那个张康达是日本人，你要小心点，起义的事往后推迟，先把人心笼络好。等待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这些事，我听李部长的。他已经和我说过。。至于揪内奸的事，暂时还没有进展。谁也不会把真实身份写在脸上，从档案上又看不出什么。头痛啊。” “这件事我也会留心的。梅机关的任务就是监督汪伪政府。如果你那有内奸，一定会和梅机关有联系。” 林峰说到这，突然头脑灵光一闪，问道：“你愿不愿意收一个亲信，武功高强，品行也不错。” “什么人？” “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说到这，林峰跳下车，往醉仙楼大堂冲去。 第81章 结婚 张少侠听罢，虎目圆瞪，再也不念及林峰的旧情：“你说什么？叫我当伪军？亏你想得出来！不干，打死我也不干！” 林峰只有干着急。总不能说人家滕青现在是地下党了，跟着他干，其实就是跟着共产党干。 “好，少侠兄弟，当我没说。你赶快换了衣服，准备出城。” 总算把张少侠的怒火压下去。这个小道士爱憎分明，眼里掺不得半点沙子。 “滕师长，这个张少侠是个人才。他姐在你的地盘修养，你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放心，大侄子。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目送汽车远去，林峰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李进泽说得对，张少侠这种人，绝对不能加入军统。要是让他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他就是一颗灾星。 林峰天天和佐惠子住在一个屋檐下，反倒没有了以往的浪漫情怀。这让林峰感到一丝不安。佐惠子是个善良、聪慧的姑娘，绝对不能伤害她。 这天晚上，林峰主动提出：“佐惠子，我们结婚吧。” 佐惠子害羞得脸刷地红到耳根，以为林峰现在就想要干那种事，而自己也很期待那神秘时刻的到来。 佐惠子用颤抖的声音问：“你的身体不是还没有完全康复吗？” “谁说的？我现在壮实得像头牛。干什么都行！” “坏蛋！等明天，我和舅舅说了，我们就去——结—婚！” 这些日子，岗村被发生在陆军医院和八号仓库的两个案子忙得焦头烂额，早就把佐惠子结婚的事忘了。现在佐惠子亲自来提，他突然紧张起来。看来林峰真的把佐惠子的魂给勾走了。 “佐惠子，我视你如亲生女儿。当然希望你幸福。这个林峰是你喜欢的男人，可他是个支那人啊。我并不看好。” 佐惠子的眼圈红了，强忍着怒气说道：“舅舅，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反悔。林峰是个好男人，我不想错过。” 岗村害怕佐惠子像上次一样离家出走，连忙安慰道：“惠子，这件事让舅舅考虑一下，最快一个星期，哦，不，三天，三天我就答复你。好吗？” “嗯，那我去上班了。” 佐惠子去上班，岗村却是如坐针毡。不一会，他开车来到梅花堂，径直闯进影佐办公室。 影佐亲自绕过宽大的老板桌，把岗村引到里间的密室，问道：“什么事？” “心烦。” 岗村一开口，影佐便知道，他是为了佐惠子的婚事。 “岗村君，你为什么不看好小林觉？” 影佐便把上次让美智子试探林峰的事说了，哈哈大笑道：“我看你啊，搞间谍时间长了，看到谁都像间谍。” “你还说我，你呢？” 两个老朋友一见面，打趣地聊了一会，岗村课长心里的疑惑顿消，便亲自打电话给佐惠子。佐惠子知道舅舅同意了，当着福田仓平院长的面宣布，明天结婚！ 福田仓平惊讶得不行，问：“你怎么不准备一下？” “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准备很长时间啦。我怕我舅又反悔，所以，这次不能再等了。” “佐惠子是个好姑娘。你等等。” 不一会，福田仓平从办公室的抽屉找到一个挂件，是用蓝田玉制成的观世音菩萨：“中国人信奉佛教的人居多，他们认为观世音菩萨能普渡众生，化解一切苦厄。我没什么东西送给小林觉，这个观世音菩萨，你代我转交给他，好吗？” “谢谢福田院长！” 接到佐惠子的电话，林峰也高兴得不行。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这次不要被命运所戏弄。 林峰要和佐惠子结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迅速传遍四方。为了安全，这次他们不敢登报，也不去教堂，而是把喜宴设在大和会馆。 岗村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行事效率也非常高。 这天夜里，他把一串钥匙交到佐惠子手上。那是日侨区的一套房子。 岗村真心有些不舍，哽咽道：“惠子，现在你就要结婚了，舅舅没什么好送。这套房子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我把它买下来，送给你。祝你幸福。” “舅舅，我会常回家看你的。” ………………………………………….. 林峰和佐惠子的婚事如期举行。岗村在大和会馆大摆宴席。宾朋满座，食客如云。日伪政府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林楠送给林峰的结婚礼物，是一辆别克轿车。 对于林楠，林峰总是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情。虽说是亲兄弟，林峰还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有时候很贪婪，有时候又有些兄弟情谊。 “峰，你结婚了。哥祝福你。” 林楠把崭新的车钥匙送到林峰手上，林峰觉得自己以前的感觉都是错的，哥哥还是以前的那个哥哥，只不过为了生活，他把自己隐藏得很深。 “哥，你也快点结婚生子啊。” “……” 林楠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口。林峰看得出来，他不想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曹雄飞得知林峰结婚的消息，气得不行，当晚发电报给戴笠告状。电报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一向专横狠毒的戴笠，竟然对此事保持沉默。要是换了其他人，肯定会受到纪律制裁。军统的规矩，岂容一个普通特工破坏？ 把林峰的新家安在日侨区，证明岗村很有眼光。这里住着好几万日侨，大家都来自同一国度同一种族，基本没什么社会治安的问题。 公寓式的新家在二楼。往前一百多米，就是儿童福利院。那些被秋山直子抓进去的小乞丐究竟命运如何，一直是林峰的一块心病。 现在，林峰天天住在儿童福利院附近，有时还能听到孩子唱歌的声音。那几十名中国儿童，也许已经学会了日语，或者已经忘记了苦难的童年？望着熟睡的妻子，林峰失眠了。他多么想找个机会，进去看一看那些可怜的孩子。 可是，以什么借口呢？林峰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直至东方发白。 第82章 重要会议 影佐祯昭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岗村课长，你对汉字有研究吗？” 岗村不知他说话的用意，谦虚地回答：“略知一二。” 影佐祯昭冷冷一笑：“‘家’即‘枷’，给小林觉一个温暖的家，其实就是给他戴上了枷锁。从今往后，为了他自己的家，他也必须乖乖地听我们的话。因为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必然会为佐惠子负责。” 岗村仍然心存忐忑：“影佐将军，您说的道理我懂。问题是，如果这个林峰是中方的间谍，那麻烦可就大啦。” 影佐祯昭一挥手，道：“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林峰只不过是一介书生，而且历经数次生死考验。他的处境是支那人不想要他，而我们的人又不信任他。两头不讨好，就像街头的流浪狗。这种时候，要是有人伸出手来，给他一块肉吃，他就会感恩不尽。所以，我认为林峰是一个可造之材。” “谢谢影佐将军提示。” 岗村身为特高课课长，深知凭借林峰的天资，想成为一名优秀的间谍完全可行。佐惠子和大日本帝国的利益相比，他更看重后者。 一周后。林峰婚假结束。 新婚蜜月。别提有多幸福。一回到单位，美智子、丰臣完子、吉田正一等几个同事哗啦啦围了过来。一个个像观看大熊猫似的，啧啧几声，异口同声地叹道：“小林觉，你瘦啦！” 林峰知道他们的用意，无非是想说新婚蜜月，整天和佐惠子腻歪在一起，把给他折腾瘦了。 “没、没有啊。我老婆天天做好吃的，把我养肥了两斤呢。” 丰臣完子故意上下打量一番，用力地扇动鼻翼嗅着林峰的气味，一脸坏笑道：“我怎么闻到医院里的药水味？你们也太投入了吧？” 美智子一把拉过完子，打断了她的话：“不对。一定是香水味。佐惠子用的都是法国香水，对吗？” 再说下去，这群骚劲十足的女人都快没有底线了，林峰连忙提着开水壶，去茶水间打开水。不一会，办公室回归平静。 林峰把影佐祯昭的办公室开水备好，原以为可以坐下来休息一回。美智子又叫他把会议室的开水端进去。等会要开会。 林峰端了五个开水瓶到会议室，又把桌子擦拭干净，连地板都抹干净。影佐祯昭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走进会议室，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这些活，应该是清洁工干的，而林峰却是干得无怨无悔。 不过，影佐祯昭还是说了一句让林峰吐血的话：“小林觉，今天会议内容不宜记录，你且退下。” “嗨！” 不一会，开会的人员陆续开进会场。中国人和日本人都是亚洲人种，谁都没把国籍写在脸上。所以，林峰分不清这些人来自哪里，又在开什么会。 会议从上午九点一直开到下午五点。午餐是林峰送进去的。十二份。送餐进去时，他看见每个人面前摆的着一叠材料，有日文，也有中文。封面上写着《日支新关系调整纲要（草案）》。从参会人员的神态可以看出，他们很疲惫，也很无奈。看来会议进行得并不顺利。 林峰借着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桌面上材料的标题，赶紧开溜。会场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可以看出会议的重要程度。 这次会议，上午开了，下午继续。下午开了，晚上继续。直到深夜十点多会议散场，似乎还没有结束。林峰从每个人脸上沉闷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次会议很不寻常。 开会的人，有日本人，也有汪伪政府的人。会议材料封面写的是《日支新关系调整纲要（草案）》。既然是草案，肯定就是没有定稿。如果不是牵涉到国家、民族命运的大事，双方没有必要如此较劲。 难道汪精卫要卖国？想到这里，林峰不寒而栗。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讯号。也许国共两党都在苦苦寻找的情报，正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 林峰恨不得长着顺风耳，把会议内容全部记进自己脑子里。事实上，会议室是有隔音装置的。一个字也不会传到外面。 林峰所在的大办公室，寂静无声。每个人似乎都知道，梅机关有重要会议召开，容不得他们有半点闪失。 要是能在会议室安装一个窃听器……林峰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这真是找死的节奏啊。 生性多疑的影佐，一定会在召开会议之前进行全面检查。要是被他发现了窃听器。林峰作为梅机关唯一一个中国人，肯定会被列为重点人员接受审查。 会议结束后。林峰没有看出与会人员脸上轻松，而是一个个都像债主似的，别人都欠了他们很多。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往林峰身边经过。林峰故意把脚往外一移。那中年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虽然人没摔倒，他手时的材料倒是散了一地。 “对不起!” 林峰连忙从坐位站起来，蹲下身子去帮那中年人捡材料。借着把散落一地的材料收笼起来，林峰不停地扫视着材料上的内容。真是被吓得浑身发颤！ 原来这些文件，涉及到了国土、税收、教育等方方面面。日方想在兵不血刃的前提下，把中国搞得支离破碎。难怪连一向坚持“曲线救国”的汪精卫政府都难以接受。要是双方协调顺利，会议不需要开那么长时间。 林峰看得出来，以影佐为代表的日方和中方谈判了一天，双方并没有取得一致意见。 “长官，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那个被差点绊倒在地的中年人，戴着眼镜，长相有些儒雅。浑身散发出一丝文人的气息。不过，他听出来了，林峰的普通话里还有着较重的上海腔，便不解地问道：“你是上海人？” “不，我祖籍是福建的。父亲来上海做生意多年。我很小就在上海长大。后来又去日本留学。” “哦——”中年人若有所思地问道：“令尊是？” “鸿华毛纺厂的老板，林镜华。” 中年人一听林镜华的名号，脸上似乎一扫疲惫，而是兴奋地叫道：“你原来就是林镜华老兄的二公子林峰？” 第83章 意外 这下子轮到林峰懵逼了。没想到自己的“知名度”还是很高啊。 “您是？” “敝人高宗武。” “原来是高先生。久仰，久仰！” 高宗武曾经是外交部最年轻的亚洲司司长。名声在外，据说非常有才华。尤其是对日本国情研究较深，有“日本通”的说法。 林峰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今天的会议一定是事关中日两国的重大事件！高宗武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林峰使了点小聪明，竟然认识了一位“外交家”，收获颇丰。而重要的是，借弯腰捡材料的时候，对于会议的内容也略知一二。 “高叔叔，有机会我再去府上拜访您。” “好，好的！我和令尊交情不错。可惜啊——” 高宗武由衷地一声长叹。言下之意，林峰明白。家父被中统特工当作汉奸给制裁了。高宗武跟着汪精卫政府，要是一条道走到黑，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高宗武报了个地址，林峰记住了。两个人握手告别。此时，办公室的人也走光了。林峰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联系郝强。 回到家。佐惠子已入睡。 “老公，你今天开会开得这么晚？” 林峰将佐惠子揽在怀里，感慨万千。按照今天谈判的情况，林峰怕是要直接改国籍了。 “惠子，你睡吧。我去阳台抽支烟。” 虽然还在蜜月期，林峰完全没有了干那种事的冲动。要是连国都亡了，还要家干什么？ 佐惠子见林峰郁郁寡欢地躲到阳台去抽烟，知道他遇到事了，便起身披一件衣服，也依偎过来，如一只乖巧的小猫绻缩在他的怀里。 她喃喃道：“阿峰，有事就说出来，别憋在肚子里，会憋出病来的。” “谢谢你。惠子。感谢有你。要是没有你，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是你老婆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 夜凉如冰。 两个新婚的年轻人坐在阳台上，看天上忽明忽暗的几粒星星，气氛渐渐暧昧起来。 林峰把佐惠子抱起来，放到大腿上，让他面对自己坐着，两人的嘴唇印在一起。温润湿热的感觉，让佐惠子有些心动了。 “老公，我要……” “嗯，回床上吧。” 一番云雨过后，林峰那漂泊的灵魂，似乎找到了回归的感觉。佐惠子以为他今天在开会。而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个端茶送水的角色，连会议室的门边也别想挨着。那还是有岗村的“面子”。要是没有岗村，林峰连梅花堂也别想进。 郝强听到林峰的汇报，神色异常严肃。他所反映的问题，很可能就是传说已久的“汪日密约”。如果连汪精卫参加谈判的人都表示难以接受，可见日本人的胃口有多大。 “你反映的问题，事关民族和国家的生死存亡。我以党组织的名义命令你，务必弄清楚密谈的全部内容。必要的时候公之与众，从而激起全国人民的义愤，迫使汪日密约破产。” 从郝强的态度看，林峰推断得出，曹雄飞那边肯定也会有强烈的反应。于是乎，他直接开车去了醉仙楼。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山田正峻带着一帮人先到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林峰怎么也没想到，山田正峻也会把奇辣无比的湘菜馆当作饭堂，嘴里没味了就去加餐。 今天山田正峻穿便衣，他身边的几个人也穿着便衣。这对于日军宪法兵队长而言，真是很难得的。 更让林峰奇怪的是，一向喜欢坐包厢的山田正峻今天坐在大厅。同桌的其他五人，一个个腰间鼓鼓的。 这一异常现象，难道曹雄飞没有发现？抑或还有其他原因？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峰的突然出现，山田正峻看到了，还故意把眼睛撇向另一个方向。 曹雄飞没有料到，林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现在是中午十一点。食客们正在三三两两地进入酒楼用餐。 大厅靠里一侧桌子上坐着三名食客。林峰匆匆瞄了一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其中一个青年男子，竟然是沈婉莹假扮的！ 另两个人的身份，林峰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了，一定是新四军的除奸队啊。难道山田正峻一伙，是冲着除奸队来的？ 七比三，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后果不堪设想。 林峰原来是想找曹雄飞送情报的，现在变成需要救人。 山田正峻显然也毫无思想准备。对于林峰的意外出现，他想避也避不开。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林峰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还热情地用日语喊道：“哟西，山田君，你怎么也在这里吃饭？肚子里没油了？” “小林觉，你不上班跑到这来干嘛？” 山田正峻轻声嘀咕着。这一变化，令沈婉莹那一桌的人顿时为之一震。 林峰似乎没有要放过山田正峻的意思，问道：“山田君，我能坐来下和您一起畅饮吗？” “呃——” 在山田正峻犹豫的时候，林峰立即向总台嚷嚷道：“老板，给山田队长这桌加一幅碗筷，再来两瓶绍兴花雕。” 这下子林峰说的是中文。大堂里所有人都能听到。山田正峻的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不知道该不该骂人。半小时前，他接到曹雄飞打到宪兵队的电话，说是酒店来了疑似地下党的人员。 因为不能确定，所以他才侨装打扮。 人算不如天算。这种时候，谁能料到林峰会出现？而且他一来，喊了几嗓子，连整个酒店都知道这位身穿西装的年轻人，就是日军的“山田队长”。 不一会。沈婉莹起身问服务员：“洗手间在哪？” 服务员指了指大厅右后侧。沈婉莹道了声“谢谢”，便向洗手间走。 林峰在山田正峻对面坐下，打开一瓶绍兴花雕，然后挨个斟酒。邻桌另一个男子又起身，不声不响地走向洗手间。 林峰坐的那个位置，原来是山田正峻有意空着，用来监视的，准备在适当时机动手。他坐下去，等于把攻击面留给了地下党除奸队。山田正峻能不急吗？ 三个人，连续走了两个，虽然这两个人都没有出去，而是去了洗手间。万一洗手间有后门呢？山田正峻有点不自在起来了。 林峰看得出来，他已是焦躁不安，摆出了猛虎扑食的态势。 第84章 惨烈 邻桌。 先是走了一个人去洗手间。不久，又走了一个。剩下的一个男人，看似很淡定地喝着茶，内心也有了惶惶不安的感觉。 正在那男人站起来想走的时候，山田正峻已顾不得理会林峰的“热情”了。 “站住！” 一声令下，其他六名特务纷纷拔枪向那人压了过去。林峰故作惊慌地弹了起来，向大门外逃去。 一场血战不可避免！ 然后，意外发生了。那个没走的男人被特务呈半月形围住。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干脆不走，冷笑着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山田正峻用生涩的中文说道：“举手投降吧。我们盯你们很久了。” 站在大门口的林峰惊愕地睁大眼睛，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当叛徒举手投降，还是准备拼死一战。只有冷冷地看着。 那男人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脸不改色地问：“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一个良民？” “良民？你有良民证吗？” “有啊。” 说罢，那男人就要把手伸进衣兜里去。 “别动！”山田正峻大声喝道：“绑起来，先带回去” 几名特务蜂拥而上，意外发生了！ 他们闻到了一股气味。滋——手榴弹引线拉着了！ 轰！一声巨响。 林峰被硝烟和气浪冲出了门外，就地打了个滚，躲到墙边。酒楼大厅烟雾腾腾。 过了一会，硝烟散尽。里面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 林峰探进头去，吓得脸色煞白，蹲在地上不停地呕。 里面的场景是：残肢碎片满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山田正峻的脸被弹片击中，整个脸被鲜血染得像厉鬼一般。那个地下党除奸队员被炸成了碎片。一起陪葬的特务有四人。两个受了轻伤的特务过去扶山田正峻，却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八嘎，追！” 这个结果是曹雄飞没有料到的，也是林峰没有想到的。中共地下党宁死不当俘虏，拉了几名日本特务垫背。 “山田队长，别追了。我们送您去包扎。您受伤了。” 林峰强忍着恐惧和恶心，跑进来扶起山田正峻。 这次，他没有替他挡炸弹，而是顾自己逃命了。毕竟抓地下党，不是一个文秘应尽的职责。 山田正峻念及林峰以前对他有救命之恩，倒也没有太多的指责。 曹雄飞如惊弓之鸟，从后院出来，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地下党的人以最小的代价赢了 林峰让那两名特务送山田正峻去医院，自己留下来善后。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和残肢断臂，实在太过千回百转腥，林峰不敢看，便把曹雄飞拉到门外，厉声问：“组长，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告的密？为什么山田正峻会带人过来？” 林峰这样问，也在曹雄飞意料之中。毕竟被他碰上了。要不然，今天的事干了也就干了。他这是借着小日本的手对付地下党。 曹雄飞一脸奸笑道：“我怎么知道？” 林峰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了，报料的人就是他。 “他们也是中国人啊。你为什么要出卖他们？” “他们是地下党，是党国的死对头。” “现在是国共合作。你为什么要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我没有！” 曹雄飞矢口否认。林峰眼里喷射出火星：“你在撒谎！别以为我查不出来！” 林峰想知道是谁告密很容易。只需要问山田正峻。 “蜥蜴，你要懂点政治。” “我不懂！” 这时，小野浅二带着十几名全幅武装的宪兵过来善后。 “小林觉，你先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谢谢小野君。我还要赶回去上班。” 林峰再也没有心思向曹雄飞汇报发生在梅花堂的事情。 沈婉莹和郑惟义从洗手间溜走，没走出五十米，便听到醉仙楼的爆炸声。他们知道，林祥夫已经牺牲了。 沈婉莹想返回去拼个你死我活，被郑惟义一把按住。 “别动，服从命令！今天要不是林峰，我们都得死。林祥夫的仇，一定要报。但不是今天。” 半小时后，沈婉宝和郑惟义出现在郝强在法租界的住所。 郝强强忍着悲痛吼道：“祥夫同志牺牲了？你们跑去醉仙楼干什么？” 郑惟义道：“郝书记，这件事我有责任。我们三个人嘴里寡淡，想去醉仙楼改善一下伙食。谁知我们一出现，就会被日本宪兵队的人盯上。祥夫同志是为了掩护我们才牺牲的。不过，你猜我们在现场看到了谁？” “林峰，那个汉奸！要不是他有意点出山田正峻的身份。我们三个都会被活捉。“ 从时间上推断，林峰是和郝强见了面才去醉仙楼的。他去醉仙楼干什么？仅仅是吃饭喝酒吗？ 林峰加入军统的事情，只有李进泽知道。郝强对此并不知情。所以，一个疑团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便再也无法消逝。 有些事情，必须找林峰问个清楚明白。 郑惟义眼尖，看出了郝强的内心想法，问：“这个林峰不是我们的人？” “谁说他是我们的人了？”郝强没好气顶了过去：“郑队长，麻烦你遇事动动脑筋。不是敢打敢杀，就能做好地下工作。敌强我弱，靠的是智取！” 郑惟义和沈婉莹被骂得大气不敢出。今天的事情，要不是碰到林峰意外闯进醉仙楼，结局一定会更糟。 “我问你，你们进城的任务是什么？” “杀汉奸张光来。” “那你们跑到醉仙楼去干什么？酒店是什么地方？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泄露消息暴露身份的风险有多大，你们知道吗？” 郑惟义不甘地争辩道：“我们进去没多久。大约十点半进去。没过几分钟，山田正峻就带着人来了。我怀疑这件事，是醉仙楼酒店的老板报的信。妈的，一定是他们！老子要把这酒店给端了。” “胡扯！你们知道这酒店是什么背景？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姓蒋，姓日，或者姓汪。你知道吗？在不摸清楚情况下，你就出手，我看出事的是你们自己。请你记住自己的任务！” 第85章 信息不对称 “报告将军，毒蛇来电！” 影佐接过电报，看了几眼，脸上浮起得意的笑意。 毒蛇发来的电报称，苏北新四军的除奸小分队已经出发。这次刺杀的对象是大汉奸张光来。 好，来得好！ 影佐暗下决心，借着中共地下党除奸心切，务必来个斩草除根。 张光来是三江实业公司的老板，主要实业有货运码头、仓储、机械制造等，他还笼断了上海市面的粮食、盐、棉花等战略物资。 可以说，只要张光来打个喷嚏，上海的市场也会跟着感冒。 “小林觉，你准备一下。随我出去。” “好。” 林峰把笔记本、钢笔等文具放进公文包，做了一个秘书该做的，便下楼去等候。不一会，影佐下来了，他坐进防弹车的第二排。最后一排是两个黑衣保镖。林峰别无选择地坐副驾驶室。 这是一个送死的位置。如遇狙击，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影佐坐上车，才向司机传达命令：“去三江实业公司。” 汽车在大街小巷穿梭。林峰注意到，影佐的车所经过的街道，巡逻的宪兵以以往增加很多。 张光来大约五十岁出头，微胖，头发中分。西装革覆，光彩照人。影佐的车一到，他立即像一条摇尾巴的狗，哼哼着表示亲热。 “欢迎将军的到来！” 林峰是第一次见张光来。原以为自己也会受到他的热情接待，谁知他想错了。张光来的注意力全在影佐身上，压根连眼角都没瞄他一眼。 “将军，楼上请！” 影佐提着公文包，跟在影佐后面。正准备随影佐上楼，影佐侧过头来，道：“小林觉，你在车上等吧。” 说罢，影佐又用眼神看向两个黑衣保镖。那两个人很自然地读懂了他的意思，跟在他屁股后面，上楼去了。 林峰和司机坐在车上等。司机是日本人。好像天生就不会说话的哑巴，也视林峰为透明。 这让林峰无比无聊。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影佐和张光来有说有笑地出来了。他们都很放松，那神情好像谈妥了一笔大生意。 上车后，沉默似金的司机一脚踩向油门，汽车再次融入街道的车流。林峰暗忖，这个影佐，搞什么鬼？难道带上自己，就是一种摆设？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他真的把自己当成贴身秘书了？ 不可能！ 林峰微闭着眼，思绪像野马一般奔腾。像影佐这样的老牌特务，他不可能闲得蛋痛，出去转一圈而已。 那么，他今天的目的是什么呢？带上自己这个秘书的目的又是什么？ 汽车回到梅花堂门口，影佐说道：“小林觉，今天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新婚大喜，多陪一陪佐惠子。” “谢谢将军厚爱。” 一看时间，现在才下午四点。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林峰没有再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开着林楠为自己买的别克车向法租界飞去。 车经佐惠子的出租房时，林峰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开到郝强的住处。 广慈医院后面有一大片民居。那里小巷七拐八弯，像迷宫似的，地势比较复杂。林峰把车停到一个宽敞处，独自一人走进了小巷。 从马路进入小巷，需要转三次路口，然后再向右前行50米。那里有一幢四合院式的院落。这是探长杨立坤亲自为郝强选的据点。 林峰按了几下门，门开了。开门的是沈婉莹。 “你怎么来了？” “我找好掌柜。上次他打麻将他欠我五个大洋。我是找他要钱的。” “哦。请进吧。”、 郑惟义在客厅练拆卸手枪。他用一块布条蒙住眼，飞快地装卸着手枪，让林峰看得目瞪口呆。 郝强看见进来的是林峰，便打断了郑惟义，道：“好了，别练了。不就是一支手枪吗？用狙击步枪试试？那才叫难。你和周莉下楼去。我和林秘书有笔帐要算。” 到这种时候，郝强也不想让郑惟义和周莉知道，林峰是党组织内部的人。不过，彼此都心照不宣。郑惟义和周莉都很愉快地下楼去了。 客厅安静下来。郝强的神色也严峻起来。 “你怎么这么急着找我？不是说好了用飞鸽传书吗？” 违反纪律的事林峰也不是第一次干。不过，今天真的是有些突然。他的内心七上八下，拿不准啊。 “说吧。什么事？” 林峰把影佐刻意带自己去大汉奸张光来公司的事情汇报了，最后插上一句：“我弄不明白的是，他叫我去，什么也没干，也没什么干，只是坐他的车出去玩了一圈。而他和张光来在三江公司商谈了两个多小时，他们谈的内容我无法掌握。” 郝强道：“没有信息，本身就是信息。你知道影佐为什么要带你去三江公司吗？” 林峰茫然地摇摇头。这种哑谜，叫人怎么猜得透？ 郝强：“张光来是我们除奸队要除掉的对象。这次，周莉、郑惟义和林祥夫三位同志，就是来执行任务的。” “影佐带我去见张光来，是什么目的？” 郝强就算是诸葛亮再世，也回答不出来。影佐的表达式现的确蹊跷，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你觉得他会出于什么目的？” 林峰还是摇头。一脸茫然。信息不对称，靠想象力肯定没用啊。郝强思忖片刻，缓缓地推理道：“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影佐和张光来之间有什么事情要办，所以他们能商谈两个多小时。” “可是，他带我去干嘛？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郝强继续分析道：“我们还可以假设，影佐带你去，是怀疑你，并希望通过你传递某种信息出来。这不，你不是到我这里来了吗？” “啊？” 林峰吓得惊叫起来，问道：“难道影佐怀疑我是地下党？” “怀疑，仅仅是怀疑。作为像影佐这样的高级特工，思维一定是多向性的，他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有一点，就是你说的问题引起了我的兴趣。那就是我们的刺杀行动，已经被隐藏在新四军内部的毒蛇传递给影佐了。所以，我们的既定计划必须改变！而张光来也必须死！” 第86章 刺杀计划 林峰问：“你们的刺杀计划是什么？” 事已至此，郝强也不打算隐瞒，便直言相告：“后天汪伪上海市政府开会，表彰一批对上海市经济作出重大贡献的企业家。张光来位列表彰名单首位。所以，我们就是想在这个时候干掉他。” 林峰追问一句：“如果他不去接受表彰呢？” 郝强用有些欣喜的眼光看向林峰，这伙子是李进泽的学生，的确不简单啊。总是能把问题考虑得很周全。难怪李进泽把林峰作为自己的下线后，能在上海情报界屡建奇功，甚至新四军内部把他当成了传奇人物。 不过，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李进泽就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判官”。 “这就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结合你今天汇报的情报。我决定改变策略。行动提前到今天晚上。我要让小鬼子的表彰会变成治丧会。” 如果按照原计划，郝强是想派除奸队员混进会场，然后设法制造混乱，乘乱干掉张光来。既然影佐和张光来早有准备，估计想混进会场的可能性很低。或许影佐会派张光来的替身去接受表彰。 提前或者推后实施刺杀，都能降低除奸队员的风险。但刺杀的效果也会降低。尤其是林祥夫同志牺牲，靠郑惟之和周莉两个人，更是风险极大。林峰真心不希望初恋情人去冒险。 “郝书记，我不赞成你的计划。我们的除奸队行动能力相对较弱，为何不巧借军统之手？他们有条件招幕大批的死士、杀手。这些人要是用好，比我们的人实力要强很多。反正都是为了抗日，达到目的就好。” “你的意思是借军统上海站的力量？” “当然。” “谁有这个能力联系上他们？” 郝强问出这句话，林峰不禁好笑。自己悄然加入军统的事，看来真的只有李进泽一个人知道。要是李进泽也牺牲了，那自己就成了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了。 “郝书记，你给我两天时间。假如两天以后，张光来没死，你们再动手也不迟。” 郝强还是不敢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醉仙楼大厅发生手榴弹爆炸，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弹坑。小野浅二带人清理完尸首，曹雄飞又命令杜小钊花了几个小时补坑修辑。 今天晚上。酒楼照常营业。不过，酒楼的生意寡淡到门可罗雀。 林峰漫不经心地从门外进来，看见曹雄飞坐在吧台愁眉苦脸。酒楼要是没有食客，亏本是必然的。就算军统有补助，曹雄飞也不想和钱过不去。 曹雄飞原以为拿中共地下党的几条人命，可以去山田正峻那里邀功。谁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地下党人宁死也不当俘虏，给他很好地上了一课。 曹雄飞主动迎了过来：“你来干什么？” 林峰轻声道：“进去说吧。” 密室里。黄杰正在吃田七炖鸡。他看见林峰和曹雄飞进来，抹了一把满嘴的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黄大哥，你吃啊。别不好意思。你比谁都需要恢复身体。” 林峰传递过来的是满满的关心。黄杰也不客气，坐一边去大快朵颐，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音。林峰估计这家伙的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曹雄飞有些沉闷地说道：“说吧，什么事？” 林峰问：“你想不想立功？” “废话，这还用说吗？” “后天上午，伪上海市政府在大礼堂举行大会，表彰一批企业家。大汉奸张光来位居表彰的首位。如果我们能在这个时候出手，干掉张光来。你说是不是大功一件？” “这个当然。只是这件事，我们没有接到重庆的指令。如果冒然行动，上峰要是怪罪下来，罪大！”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不过，现在还有时间，我们还可以向上峰请示。如果上峰同意了，我认为这次的刺杀是很有意义的。在表彰大会现场干掉大汉奸张光来。这个震慑力度不可谓不大。” “好。我马上发报！” 曹雄飞亲自钻进密室发报。林峰就坐在外面陪黄杰闲聊。一个小时后，曹雄飞兴冲冲地出来了，囔囔道：“戴老板原则上同意了我们的方案。但具体如何实施，由我们自主决定。” “好啊！” 林峰和曹雄飞对击一掌，彼此都好像忘记了白天的不痛快。 林峰借着夜色回到法租界出租房，鸽子的笼是打开的。笼里面备了足量的水和食物。那只小小的鸽子看见主人回来，上窜下跳地发出咕咕声。 当天晚上，郝强收到鸽子传来的信息，自然是乐开了花。林峰不但办事效率高，还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连军统的力量都被他调动起来，是时候向李进泽问个究竟了。 林峰开车回到日侨区，佐惠子已煮好了晚饭。看见林峰回家，她亲热地迎了过来。 “老公，你看看我做的糖醋排骨，好吃吗？” 一块糖醋排骨塞进林峰嘴里，酸酸甜甜，还有一丝咸味，味道十分特别。 “哇，惠子，你真是烹饪天才呀。那么快就学会了做上海菜。这个糖醋排骨，堪称黄浦一绝。” “真的，假的呀？” 佐惠子学着吴侬细语，声音软软甜甜，令人心醉。假如身处和平年代，这样的老婆日日搂在怀里，也不枉人生此行。 可惜的是，如今是战争年代。中华大地，遍地狼烟。无数热血青年奔赴抗日最前线。而林峰却在沦陷区，搂着日本姑娘睡觉。要是被除奸队逮住，横竖是个死。 想到这，再想到张光来，林峰不由一阵颤栗。黑暗的上海，各种各样的除奸队多牛毛。既使不被地下党、军统、中统的人干掉。万一被民间的什么铁血除奸队干掉，叫他上哪伸冤去？ 佐惠子伸出纤细白析的手指往林峰面前一晃，问道：“林峰，你在想什么？” “没，我没想什么啊。我在回味你的美食，实在是太好吃啦。” “哼，你就编吧。”佐惠子小嘴一呶，笑道：“你别以为世界上就你聪明。告诉我，今天下午你去哪泡妞了？” “整个下午我和影佐机关长在一起，先是去了一趟三江实业公司。” 佐惠子紧追着问：“后来呢？” 林峰从佐惠子的眼神知道，她下午找过自己，只好继续撒谎：“后来我去了一趟法租界的出租屋，喂了鸽子，然后美美的睡了一觉。我看我现在的精气神是不是很好啊。” “好，很好啊。我知道你又想大战三百回合。不过，不好意思。本姑娘今天身体不方便！” 说完，佐惠子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法国红葡萄酒。斟了两杯酒，一人一杯。林峰知道，佐惠子可能真的身体不方便。她从来不喜欢酒后来事。看来今晚真的没戏了。 第87章 叔侄关系 山田正峻的脸上一条长长的划伤，贴着纱布，看上去有些滑稽。林峰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提着水果出现在病房，山田正峻倏然从病桌上弹起来，喊道：“我就知道老同学不会忘记我的。” “这里还有呢！” 林峰从后背包里掏出茅台酒、花生米、鸡翅等，放在病房的床头柜上。山田正峻强忍着脸上的痛苦，说道：“知我者，林峰也。” 山田正峻打开酒瓶盖，端起酒瓶就喝，一副饿鬼出世的德性。林峰笑道：“我这是给你押惊，也是给你道歉。昨天我真不知道你在那里执行任务啊。” “唉，这个不怪你。不知者不为罪嘛。你要是知道，也不敢坐那个位置啦。你把背对向那些地下党，要真打起来，第一个要死的不是你吗？” 林峰道：“我也是想起来一阵后怕。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还有手榴弹？” “地下党。”山田正峻啃着鸡翅，说话时有些含混不清。酒精烧脑，也就不再顾忌什么秘密，直接坦陈：“我接到酒店老板的电话，十分钟内赶到现场。这次要不是你意外出现，那三个人插翅难飞。” “那是！山田队长英明。您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 林峰恭维了几句，走了。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曹雄飞告的密。 梅机关整天就像一部开足马力的机器，各个零部件都在飞快地转。林峰走到梅花堂门口，看见今井武夫带着一帮人飞快地往外面赶，不知道又有哪些人要倒霉了。 林峰很庆幸自己是一名文员，整天干一些抄抄写写、端茶送水的活，比当炮灰强多了。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高宗武从影佐的办公室出来。 “高叔叔，这么早？” “你也早啊。我约了影佐将军谈点事。” 高宗武整了整衣领，脸上浮起尴尬而且十分勉强的笑容。看来他们谈得并不愉快。 林峰说过要去高宗武住处拜访他，这两天忙得脚不沾灰，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高宗武这里必然有秘密，而且是大秘密！ 林峰把玩着高宗武给自己的名片，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不打电话。很多事情在电话里说是不安全的。 夜幕降临。东方宾馆。 林峰提着一篮水果，兴匆匆地走上楼，在楼梯口被两名彪形大汉拦住。 “站住，干什么的？” “我找高先生，麻烦通报一下。” “等等。” 其中一个人进去通报。不一会，林峰被允许上楼。高宗武已站在门口迎接。 “贤侄，你太客气了。要来玩，也不必买水果呀。我明天就要回南京复命。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水果？小钟、小李，你们把这些水果拿去吃了，这是我贤侄的一片心意。” 两个保镖很高兴地接过水果篮，又去当看门狗了。 “高叔叔，我想见你一面还真难哪。” “走，我们屋里说。” 对于林峰的情况，高宗武还是了解一点的。这小伙子年轻，有才华，曾到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可惜身逢乱世，只能躲在梅机关干一些很低贱的活。 “贤侄，你在梅机关工作怎样？” 林峰苦涩地笑道：“高叔叔，我这个人愚钝，又不善言谈。要说让我坐在实验室里搞实验，那倒是一个好差事。现如今，我给影佐先生做服务工作，很郁闷啊。” “理解，我能理解！” 高宗武必竟是外交家，说的话基本上是外交辞令。一般不会触及问题本质。敷衍了几句客套话，他才言归正传，问道：“不知贤侄找我，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岂敢，岂敢！高先生您说和我父亲是故交。所以我才把您当自己人。我没别的事，就是代表我父亲过来看看您。” 说到这，林峰从兜里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眶，眼睛有些为红。 高宗武动情地叹道：“贤侄啊，国破家亡嘛。自古以来，有哪个亡国奴的家是好过的？只是可惜了镜华兄，走得太早了。凶手抓到了吗？” 林峰回答：“凶手？谁知道？！我们只知道那天晚上来了三个杀手，一个个都蒙着面。他们先杀了两个保镖，再杀我父亲。” “哦。” 高宗武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句，不再接话。临行前，上司说给他派两个警卫，他还有点不乐意。吃喝拉撒都有人盯着，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贤侄到梅机关影佐机关长身边工作，怕是有些日子了吧？” “刚去，还不到一个月。这期间结婚还休了一个星期的 假。” “好好干吧。年轻人，多学点知识。我们的国家，迟早会强大起来的！” 听到高宗武这话，林峰不由暗自吃惊。这不像一个真心想卖国的人要说的话啊。前天偷偷瞄了几眼那些材料，每一条都触目惊心。中国国土基本上被日本瓜分殆尽，汪伪政府也只不过是个像傅仪一样的儿皇帝。 难怪谈判进行得如此艰难。 “贤侄，我明天就回南京了。你要是今天不来，明天就找不到我啦。” 高宗武点到为止，有意把话题撇开。祸从口出。毕竟彼此还谈不上真正的了解。不过，从今晚的情形看，林峰可以断定，高宗武至少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 汪伪政府又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呢？有些人或许只是被“曲线救国”“和平建国”的话给忽悠了。真要卖国，恐怕很多人是不会同意的。 林峰报出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说道：“高叔叔注意安全。时局不太平啊。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就打我家里的电话。我工作的地方，的确不方便。” 高宗武得意地笑道：“这个我懂。我是搞外交工作的嘛。贤侄到了南京，也可以直接去我家找我。” “谢谢。” 乱世之中，有的告别会成为永别。谁都不知道彼此还能否有机会再见？林峰下了楼梯，走到停在街道的汽车边，抬头一头，高宗武竟然把头探出窗来，再次和他挥手告别。 第88章 谋划 复兴公园。凉亭下。林峰和郝强又见面了。 “据你所说，这个高宗武值得争取。也许他真的只是想和平建国，而不是想卖国。” 林峰轻声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从他有意无意漏出几句话来，我觉得他对汪日密约十分反感，甚至是坚决反对。” “通过高宗武，搞到汪日密约的具体内容。然后将它公之与众。只要把汪精卫的卖国阴谋告白与天下，他们就必然会破产。” “以前我根本不知道，我那看似有些木讷、古董的父亲，居然还有如此广泛的社会关系。难怪在上海，很少有他玩不转的事情。” 郝强：“这个很正常。自古以来官商一家人。你父亲是生意人，没有官场的支持，你能生存吗？现在这个李东阳怎么样？” “工厂那边我很少去。李东阳是组织的人，我当然放心。还有一个人，我想麻烦组织上查一查，他是我父亲的管家，跟随我父亲几十年。奇怪的是，他退休了，主动要求去日军宪兵队打杂。他这个杂还真打出成绩出来了。上次八号仓库的事，要是没有他，我们可能要费很大周折。我怀疑他是大革命期间的老党员。因为某种原因和组织上失去了联系，但他的心里还一直装着党组织。滕青当年走投无路，我父亲曾经派郑德根送去了十万大洋。这件事是滕青亲口告诉我的。” “你反应的情况很重要。四一二反革命政变，老蒋对共产党人大开杀戒。上海的大批党员被捕杀，损失十分惨重。有幸逃过捕杀的党员，不得不转入地下活动。这期间的确有些党员因为种种原因和党组织失去联系。郑德根的身份，我们会尽力搞清楚。” 天寒地冻。大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复兴公园就显得更加安静。郝强和林峰穿着厚厚的裘大衣，坐在凉亭下聊了一会，各自散去。 曹雄飞的刺杀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林峰出现在醉仙楼，是这天中午。 段铁钢和黄杰正在擦拭着枪支。林峰见状，脑袋轰的一声巨响。靠这两人，怎么去对付数百名军警围住的会场？他们万一身陷其中，真是可惜了军统的两员悍将。 林峰一把将曹雄飞拽到一旁，厉声问：“你是要让他们去送死吗？” 曹雄飞漫不经心地笑道：“你呀，真是太年轻！黄杰和段铁钢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知道该怎么杀人。还用你教?大礼堂我们已经去看过了，连狙击步枪都送进去了，到时候只需要混进去一个人，选一角落。在他们颁奖的时候，砰！解决问题！撤退路线也早就规划好了。” “组长，这次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估计影佐和76号都作了充分的准备。稍有不慎，我们就会遭受灭顶之灾。王斌那次事件，你想想，多悬？要不是王斌死了，恐怕你也不在这个世界了。” 曹雄飞被林峰一阵提醒加恐吓，还真被唬住了，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强横。 “老弟，你认为该怎样？” 见曹雄飞口气变了，林峰提议，开个短会，大家商议一下。 黄杰和段铁钢停下了手里的活，几个人聚集在密室。林峰虽然没有在革命队伍里锻炼，对于“民主集中制”简直是无师自通。 四颗脑袋碰在一起，还真的“碰”出一点火花来。别以黄杰他把林峰提供的大礼堂结构分布图、张光来住宅地形图和三江实业公司平面图等放在一起，思索片刻，问道：“从张光来住宅到大礼堂，这条路是唯一的必经之路。两者之间相差十五公里。表彰大会是上午九点开始的。那么，我们只需要在这里选一制高点，用狙击步枪射杀张光来。等他们的人反映过来，狙击手至少有十分钟可以逃命。” 曹雄飞问：“也就是说，我们把刺杀地点改在半路？万一车上坐的不是张光来，而是他的替身呢？” 段铁钢补充道：“你们看，张光来的别墅在这里，那里是英租界。日本特务无权进去抓人。如果张光来不坐车队的车，那他很可能布迷魂阵，分两个批次出发。那么，我们在张光来附近这个位置，再布置一个狙击点。同时，近距离布置一名杀手。先狙击射杀。如果没打死，再由近距离的同志开枪补充。我就不信他张光来有九条命。” 曹雄飞听得热血沸腾。平时军统的杀手，都是听上级指示，要杀谁，怎么杀，都是长官意志。这次他们在林峰的建议下，由杀手们自己出点子，想办法，效果反而更好。 这两种办法，都可以在射杀敌人后全身而退。 林峰突然灵光一闪，问道：“如果张光来那天根本就没出门，而是猫在家里呢？” 曹雄飞懵了。市政府那么大的表彰大会，作为伪上海市政府需要表彰的头号人物，怎么可能蜗在家里？不符号常理！ “这是不可能的！”曹雄飞急得叫了起来：“林秘书，拜托你不要想象力太丰富。如你所言，伪上海市政府这个会议就没有必要开了。还表彰什么先进？我认为绝对不可能。” 林峰不敢说影佐已经插手了，那样要是将来这些军统叛变，自己的后果会更加严重。自从和佐惠子结婚，能不被她知道的事，就尽量不让她知道。这也是一种保护措施。 林峰不理会曹雄飞的态度，继续分析道：“我们要把种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要列出来，然后再分析哪种情况最有可能发生。必竟这么大的会议，时间地点是确定的。一旦会议通知发出，他们很难更改。那么，我们只有从行车路线、参加人员上尽量接近我们的目标，然后干掉他。所以，我主张在张光来的家门口再安插一个杀手。两次刺杀没有成功，他必然会如惊弓之鸟，龟缩在家不敢出来。这时候，他的家里才是防守最空虚的时候。派个杀手进入他的家里取他的脑袋，真是太容易了。” 曹雄飞无奈地叹道：“张少侠在高桥镇，他怕是赶不回来啊。” 林峰把活儿主动揽过来：“张少侠由我来通知。其他的，你们按照刚才的研究部署好，怎样？” 曹雄飞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通知张少侠。临湖村距离市区好几十公里。一天不可能来回。张少侠能在半天内赶到现场吗？ 林峰宽慰地笑道：“组长，我办事你放心。只要我答应你，就不会误事。你们记住，把张光来家门口那个位子留给张少侠。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89章 刺杀 天擦黑。醉仙楼附近来了一辆军车，放下一个人，又呼地开走了。 几分钟后，张少侠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曹雄飞面前。曹雄飞揉了一下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人。 “张少侠，小道士。还真的是你？你是怎么来的？” 林峰有言在先，不能暴露滕青。张少侠笑而不答。曹雄飞没办法刨根究底，便开始部署任务。 徐豆豆被安排在酒店打杂，干一些端盆洗碗洗菜择菜的事情。酒楼营养好，小家伙已经越来越不像“豆芽”了。 密室是利用一个柜子和后院隔开的。自从徐豆豆来到酒楼，他就知道他的救命恩人黄杰受伤后，一直躲在里面养伤。 现在黄杰像个大姑娘终于出阁了，而且还在不停地擦枪，徐豆豆猜到了其中的奥秘。等众人分头去吃饭时，徐豆豆悄然问道：“叔叔，你们今天是不是有任务？” “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黄杰一脚朝徐豆豆的屁股踢去，吓得小家伙屁滚尿流，赶紧躲到后院去干活。 三江实业公司毗邻黄浦江。推开窗户，张光来可以看见滚滚的江水渐渐远逝。从上海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变成大富豪，张光来的内心生出无限感慨。要不是日本人的炮火打开国门，他说不定也会和黄金荣、杜月笙那些人一样，成为老蒋府上的坐上宾。 前些天，影佐将军亲自来到三江公司，告诉他新四军的除奸队要杀他。说实在，张光来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暗忖自己和新四军并没有什么过节。而且他的生意范围也很少到达苏北。自从上海成为孤岛，他只需要抱住日本人的大腿，每天都有数十万大洋的进帐，姨太太就有七个，个个美艳绝伦。人生在世，活到这个份上，该享受的都享受了。真是不枉此生。 如此风光的日子，难道很快就要结束了？ 张光来自信手上从来没有命案。顶多就是干了一些贩卖烟土、开妓院的生意。可是，干这样的生意也要遭到清算吗？除奸队的人为什么盯上自己呢？ 当影佐告诉张光来，新四军除奸队会在表彰会当天动手，张光来的内心十分感叹。两种势力，不同态度。这让他更加感恩于影佐。像他这种将军，是可以直接和汪精卫说上话的大人物，亲自跑来和自己商议保护措施，他能不感激吗？ 更让张光来激动的是，那天他送了十根金条给影佐，居然被拒收了！这十根金字要是送给国民党的哪个高官，会被拒收吗？ 不会！ 早上八点钟整。三辆豪车从张府驶出。通过望远镜，黄杰看见一个身材微胖、中等个子、年龄大约五十岁出头的男子上了中间那辆豪车。要不是曹雄飞早有交待，黄杰扣动手里的扳机，必然会当场击毙了他。 原因就是张光来为了活命，曾经准备了好几个替身。这些替身要是往领奖台上一站，就算是伪上海市长也分辨不出真假。 八点十五分。张府的大铁门又缓缓开启，又是三辆豪车开了出来。这时，黄杰懵了！果然不出所料，又一个“张光来”坐上了第二辆车。这个“张光来”，和刚才那个“张光来”并无二致。 妈的，这家伙是孙悟空吗？ 五百米，两百米，一百米……随着车辆的渐渐靠近，黄杰扣动了扳机。 咻—— 破空之声响起。一枚狙击子弹呼啸着，向第二辆的前窗玻璃射进去，子弹穿透玻璃，直接打在第二排正中间的“张光来”眉心。分毫不差！ 第二辆车一个紧急刹车。后面一辆车猝不及防，直接撞了上来。第二辆车的后尾箱被撞扁了。 “有刺客！” 从三辆车上分别跳下七八个保镖，分散在汽车周围。实际上，那个坐在正中间的“张光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脑浆洒得车箱里红白分明。 张少侠拉黄包车“碰巧”往那里过，赶紧调转车头，向另一方向逃去。而躲在高处的黄杰，轻松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也走了。 “张光来”刚出门就被射杀，从张府出来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哭着喊着，向汽车这边围来。黄杰已是跑得无影无踪。 再说段铁钢躲在陕西路的一处高楼上，看见三辆豪车招摇过市地开向大礼堂方向。段铁钢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等车辆进入狙击位置，猛然扣动的扳机。 咻！ 第二辆汽车前车窗玻璃被击碎。坐在第二排正中间位置的“张光来”也是眉心中弹。大街上因为枪击事件而乱作一团。 不一会，整条陕西路被军警封路。段铁钢嘴角抿起一丝得意地笑容，很潇洒地下了楼，然后坐上一辆早就等在楼下的出租车，神秘地消失了。 上午十一点。醉仙楼仍然没什么生意。不过，曹雄飞让厨房炒了十几个好菜，还特地摆上了两瓶茅台酒。 曹雄飞兴奋地嚷嚷道：“铁钢，杰哥。你们每人射杀一个张光来，肯定会有一个是真的。来，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话音刚落，林峰从门外进来，说道：“不，还有第三个张光来在大礼堂领奖呢。” 众人一听，都现出惊愕之色！ 林峰把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扔到桌面上。站在台上的张光来，披红带彩，满脸媚笑。就凭他那接受日本人颁奖的笑容，人人都有诛杀他一百次的冲动。 上午八点半。林峰被影佐喊去当差，要他陪今井武夫和小林秀赖等几个特务科的人去新世界宾馆接人。等到了宾馆，林峰才发现真正的张光来已经在昨天晚上，被影佐安排到新世界宾馆住宿！ 等林峰弄清真相，距离表彰大会开始仅仅只有半个小时。林峰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挽回败局。 不用说，明天上海的各大报纸，一定都会报道市政府举办的表彰大会。而真正的张光来，作为各大新闻媒体的版面头条新闻，一定会产生爆炸性的宣传效果。 林峰被影佐狠狠地耍了一次，自己也有暴露的危险。整个刺杀行动宣告失败！ 第90章 怀疑 “小林觉，你来一下。” 电话里是今井武夫的声音。特务科和办公室相距不足三十米。这个家伙选择用电话，无疑从气势上给了林峰很大压力。 今井武夫是特务科科长。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可以说是影佐手里的一把尖刀。影佐要是想杀人，哪里会自己动手？ 林峰心怀忐忑地敲了几下门。 “进来。” 推门而入，林峰差点没吓晕过去。张光来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好像正在和今井武夫谈论着什么。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林峰坚信，面前这个家伙，一定是真正的张光来。昨天军统的人连续杀了他两个替身，也许把他杀怕了。他毕竟不是孙悟空。 “小林觉，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位是三江实业公司董事长张光来先生。” “张先生好。昨天我们见过了。记得我还为您拍了照呢。” 林峰很机械地答道，内心在思忖着，这家伙把我叫来干嘛？是奉了影佐的旨意吗？ 这次张光来没有摆谱。毕竟这里是梅花堂。林峰再怎么小人物，那也是皇城根下的人。 “林秘书，您好！听说您是林镜华老兄的二公子？” “嗯。” 今井武夫见林峰还站着，有些不耐烦地吼道：“小林觉，你坐啊。” 林峰规规矩矩地坐在张光来旁边，像个小学生似的聆听今井武夫的教诲。今井武夫对于他这种态度很满意，向张光来介绍道：“小林觉可是岗村课长的亲戚啊。哈哈，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叫乘龙快婿！” 彼此熟悉了，今井武夫开始切入正题，口吻也变得严肃起来，道：“小林觉，昨天发生了针对张先生的刺杀事件。内线报告，很可能是新四军或者重庆方面的除奸队所为。根据影佐将军的旨意，你去协调一下报社，让报社如实报道张先生的死讯。” 林峰听了心里一震，好狡猾的影佐！他这是要瞒天过海？ “可是，张先生不是还活着吗？” 林峰这句话不但是今井武夫，连张光来都觉得十分弱智。 书呆子呀，真是十足的书呆子！ 这样的书呆子，怎么能在特务机关混？ 今井武夫和张光来的脸上同时现出难以置信的鄙夷，林峰暗自得意。他暗暗骂道，你们这些野兽，大约连影佐一半的精明都没有！ 影佐在不声不响中，就让针对张光来的整个刺杀行动破产。要不然，你们还真以为杀不了一个张光来？他琢磨着登报的事，一定是影佐交待今井武夫去办，而今井武夫把这个苦差事交到自己这里来了。 “今井科长，昨天的表彰大会，今天各大报纸已经出来了。还给张先生上了头条。如果我们现在又说，张先生死了，这不是混淆视听吗？市民不会相信啊。” 今井武夫有些不高兴了：“兵不厌诈，你懂吗？你不会说，站在主席台上的那个是替身。真正的张先生在他家门口遇刺了吗？” “科长高明。我这就去办。争取下午五点完成任务。” “快点去吧。” 林峰借站起来的时机向今井武夫桌面瞄了一眼，看见桌面上静静地躺着五根金条。看来是张光来拿来“进贡”的。原来小日本的贪官也不少啊。 下午四点多，林峰的车在大街上转了好几个圈，没有发现跟踪，便开向法租界。 郝强正在为张光来的事件伤透脑筋，林峰敲门进来，刚好成为他的出气筒。 “茉莉花，你是怎么办事的？你说两天内让张光来消失，你看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看他站在台上神气活现的样子，叫人看了就生气。” 林峰苦笑道：“我们中了影佐的奸计。正如你所说，他带我去三江公司，就是要向外界传递某种信息。结果这信息还真的传递出来了。刺杀改在张光来去大礼堂的半路。” 郝强急切地问道：“这么说来，你暴露了？” “那倒未必。这次刺杀用的是穿甲弹。新四军哪有如此先进的武器？我觉得他更愿意相信军统策划了这次刺杀。” “可是，刺杀计划是毒蛇从新四军内部传出来的。但大礼堂那边很安静，也很顺利。数百名军警围着，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表明，无形中我们也给影佐摆了一道迷魂阵。影佐就算想破脑袋，他也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变化。” 林峰顺带把明天各大报纸即将要刊登的“新闻”汇报了。郝强不由拍手叫好：“让他去折腾吧。等他们折腾够了，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到那时，我看他影佐还能使出什么诡计？” 当双面间谍，可利用的资源多，承担的风险也很大。自从加入军统，林峰深知自己暴露的风险其实也在成倍增加。他不敢告诉郝强，林祥夫的牺牲和曹雄飞有关。 影佐从下午四点开始，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窗帘拉下，四周漆黑一团，更有利于他大脑的高速运转。 借着黑暗，影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重新捋了一遍，林峰的嫌疑的确很大。最让他解不开心结的是，军统的杀手从何处获得消息？他们为什么不去大礼堂动手，而是选择了张光来去大礼堂的路上。 要不是影佐虚晃一枪，这次张光来已变成鬼了。更难堪的是，表彰大会变成治丧大会。这在国际上是很丢脸的事情。大上海可是国际情报交流中心。活跃在这里的情报界，不但有中、日双方大大小小几十个特务机关。还有来自苏联、欧美的那些特工。哪一个不是神通广大？ 上海发生的丑事，用不了一个小时，全世界媒体都会争相。影佐把毒蛇、茉莉花、蜥蜴、判官等几个人的名字写在一张白纸上，互相交错纵横的画着线条。分析了很久，终于写上了林峰的名字。 林峰，就是茉莉花和蜥蜴？ 想到这，影佐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林峰不是双面间谍，根本无法解释军统方面刺杀张光来的原因。从所有渠道汇聚在一起的信息分析，军统重庆方面是出事前一天晚上九点多，才向上海军统站下达刺杀命令。 那个时间段，刚好是在影佐带林峰去三江实业公司之后！ 第91章 跟踪 电话铃响。 “报告将军，今天林峰办完报社的事之后，还去了法租界。” 影佐听后脸部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面目变得异常狰狞：“从现在开始，给我二十四小时盯紧他。绝对不能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 “嗨！” 今井武夫让林峰出去办事，只是一个试探。可惜的是，林峰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他下午大大咧咧地去了一趟法租界限，连郝强都没有意识到危险来袭。 林峰停好车，哼着小曲回家。佐惠子站在阳台上望眼欲穿。 这一刻，她看见距离林峰不远的路边停着一辆车。车上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看上去就不是好人。 “老婆，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林峰还站在门口，嘴巴就馋到锅里去了。 “当然有啦。除了我，你还想吃什么？” 佐惠子浪笑着，猛然扑了过来。林峰一阵激动，抱着她就要往床上滚。 “别、别啊。你搞什么鬼？” 大声喊完后，佐惠子在林峰耳边轻声说道：“你被人跟踪了！” 但凡梅机关要跟踪的人，那毕定想尽办法全方位“服务”。林峰虽然不在特务科，对于他们的伎俩也略有所闻。 “你是说，影佐派人跟踪我？” 佐惠子轻声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林峰恍然大悟。目前的形势，岗村是舅舅，至少不会那么轻易对林峰下手，山田正峻既是同学，又是好“朋友”。背后动刀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那么，只剩下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和梅机关。相比之下，影佐这边的可能性很大。 特别是张光来事件以后，林峰一直有一种预感：自己可能惹祸上身了。 林峰在佐惠子耳边嘀咕几句，两个人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要是家里被特务机关安装一个窃听器，还有什么隐私可言？想想都很恐怖。 找了两个多小时，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林峰和佐惠子心里都明白，今天没找到，不等于以后不被窃听。要是在家里说什么敏感的事情，只需要一次，就可以让他们丢了性命！ 林峰自嘲道：“妈的，梅机关的人跟踪技术还算可以啊。跟了我一天，我居然没发觉。” 佐惠子愠怒道：“在这一行，你还只是个菜鸟。怎么和那些专业特工比？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我可不想你惹事生事。我需要你好好地活着！” “明白，老婆！” 佐惠子是真心爱着林峰。虽然她也有自己的政治信仰。但日本共产党在日本难成气候。而且她远离故土。身边除了岗村，只有林峰这么一个亲人。 林峰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当然不想佐惠子当寡妇。 “惠子，你还记得那个秋山直子吗？” “她不是失踪了吗？” “是的。挺可惜啊。你知道她对我有多狠吗？她把毒蛇往我裤裆里塞！她这是要我断子绝孙啊。” 林峰不敢说秋山直子已经被军统的人处决了。要是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会吓傻的。秋山直子被段铁钢掐死后沉入大海，估计已经变成大鲨鱼的排泄物了。 第二天早上。 林峰和佐惠子吃完早餐，双双出门去上班。出门前，林峰从佐惠子头上截下一根细细的头发缠在锁芯上。头发丝的一头是垂直向下的。 这样，只要有人进入他们的家门，难免不被发现。就算他们发现了头发丝的玄机，也不一定会记得头发丝的方向。 林峰开的是别克。佐惠子开的车是福特。两个人分头离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中午，利用休息的时候，林峰开车去法租界时，很快发现自己的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车。他有意在亚尔培路、拉都路等几条路转悠。那辆车始终不紧不慢，和他的车保持大约一百到五十米的距离。 林峰把车停在六号客栈附近。转身进入一家咖啡厅，然后从咖啡厅的后门溜走，从小道跑步来到佐惠子的出租屋。那只信鸽还在笼子里，正在欢快地吃着粟米。 几分钟后，信鸽按照林峰的意思飞走了。他相信，郝强看到他的情报，一定会安排人员尽快撤离。等林峰重新回到咖啡厅时，看见两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正在到处东张西望地寻找。他们看见林峰从洗手间出来，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林峰回到办公室，身后的车一直跟到梅花堂附近。那辆车上坐着的头头，正是小林秀赖。 其中一人问：“组长，那个人不是我们梅机关的秘书吗？” 小林秀赖怒喝道：“闭嘴，服从命令。” 车上的两个年轻人集体噤声。既然是命令，一定是来自高层。小林秀赖也不希望林峰和军统、中共有联系，可是今井武夫就是这么吩咐的。 整整一个下午，林峰躲在办公室，哪里也不去。除了无休无止地喝茶，上洗手间。他还成为美智子和丰臣完子的笑柄。上洗手间太多，必定是“肾亏”了。 美智子说得更加露骨：“小林觉，你和佐惠子是夫妻。干那活儿一定要悠着点。来日方长，好东西留着慢慢享用。” 看来她们这些女人，真的不知道林峰的周围已是刀光剑影，步步杀机。 快下班时，影佐把林峰叫到办公室，笑容可掬的样子：“小林觉，麻烦你跑一趟腿，把这个文件送给极斯菲尔路76号李主任。” 那个文件是用牛皮纸装的。封面上打着“绝密”二字。林峰接过文件，诚惶诚恐地问道：“机关长，绝密文件是不是应该派几个警卫跟着？这万一要是出什么意外，我可当不起责任啊。” 影佐用极具含义的眼神瞄了林峰一眼，愠怒道：“看你想哪去了？整个上海都在我大日本皇军的控制之下，区区几个小蝥贼，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我叫你去你就去，不要有太多的担心。这也怕，那也怕，我们还要不要工作？” 后面几句话，听得林峰很刺耳。有时候，过分的谨慎，也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报告机关长。小林觉坚决完成任务。人在，东西在！” 第92章 爱国心 那封密件被林峰送到七十六号。没过多久，又被李士群亲自送了回来。密件没有任何拆封的迹象。 李士群和影佐坐在一起，看着密件得意地笑了。 “将军，这个林峰不简单啊。” “哟西。如果他是间谍，真是我所见到的最可怕的对手。” 李士群坏坏地笑道：“如果他只是一个听话的书呆子呢？” 影佐无奈地叹道：“李主任，但愿你是对的！” ………………………………………………….. 林峰的车停在陆军总医院门口，表面是等佐惠子下班，实际上他也在观察，身后是否还有“尾巴”。果然，他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后方大约一百米处。 林峰故意把车开走，那辆车也跟着走！ 半小时后，林峰和佐惠子夫妻双双把家还。那辆车跟到日侨区附近，便不再跟来。 停好车，林峰搂着佐惠子，两人亲密得如胶似漆。 “惠子，带了电筒吗？” “我包里有。” 林峰揿亮电筒，用电筒照亮了家门的锁孔。佐惠子的头发丝还缠在锁芯上。不过，头发丝的一头朝向上方，和林峰缠上去的刚好相反。 “嘘——我们家来贼了。” 听到林峰这样说，佐惠子吓得往林峰怀里一钻。搂着佐惠子，林峰揿亮了电灯，屋里一派亮堂。 夫妻俩和上午一样，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没过多久，他们在床头的电话机底座上找到了一个窃听器。 佐惠子拿出窃听器，气愤地想扔掉，被林峰制止了。 “留着它。别动。” 这一招他是和林楠学的。危险总是来自未知的地方。窃听器既然被识破，它就没有任何价值。 林峰趴在佐惠子耳边轻声道：“扔掉他们还会再装，装到我们难以找到的地方，岂不更麻烦？” “他们这样干，害得我们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林峰坏笑道：“我们要干坏事的时候，就让那东西暂时失灵啊。” “你真坏！” 郝强接到林峰的飞鸽传书，兴匆匆地来到杨立坤办公室。杨立坤喝了酒，满脸褚红色，看上去富态十足。 “好掌柜，你怎么来了？” “我那里已经不安全了。今天发现梅机关的人跟踪。” “几个人？” “两个。鬼鬼祟祟的。万一我的人动起手来，你这里又多了一桩命案了。那样会给你添麻烦。” “那倒也是。小日本很无耻。就算小日本不能随意来租界抓人。七十六号可不守这个规定。李士群手下那些人，哪个不像疯狗？“ “郝掌柜，你别急。在法租界，当然还是我们说了算。他们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再说，我们的巡捕，24小时都在街上巡逻。大不了，我把他们抓起来，然后等候外交翰旋。” “谢谢杨探长。” 郝掌柜走了半个小时。杨立坤回到自己卧室，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酒意顿消，杀意顿起！ 没多久，杨立坤出门了。 夜黑如墨。 前面的大宅院像一头静卧的怪兽。门前还立着两只仰天长啸的石狮子。杨立坤看见石狮子两侧站着的保镖，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来。 好你个岳军，你也学会摆谱了。今天给你点颜色看看！ 杨立坤来到一墙根底下，后退几步，一个冲刺，倏！整个人顿时飞上了屋顶。当年苦练十几年的轻功，并没有因年龄的增长而有丝毫退化。 岳军带着十几个徒弟在院子里练功。外面天寒地冻，里面热气腾腾。那些习武的青年一个个打着赤膊，仍然浑身汗水涔涔。 倏—— 杨立坤轻盈地落在一个阴暗处。那位置正好在岳军后面。岳军听到轻微的响声，随手一枚铁球向杨立坤飞来。 “谁？！” 杨立坤的身手也够快。黑灯瞎火，并没有影响他接下了铁球。 “师弟，你干嘛这么大火气？动一动就要下杀手？” 听到杨立坤的声音，岳军惊愕地问道：“师兄，你是怎么进来的？” 让岳军更加惊愕的是，等杨立坤走近了，他看见自己打出的铁球竟然在他的手里。、 “师兄，你的功夫又长进了？” 杨立坤也不答话，直接往里屋走。师兄就要摆出师兄的谱来。要不然，这岳军真有点没大没小了。 “你们继续练。我有点事。” 到了豪宅的大厅。这里面的豪华程度，不比任何一家五星级宾馆差。杨立坤坐下，顺手把铁球扔回给岳军。 岳军正在沏茶，看见一枚铁球向自己的脑袋砸来。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钳住铁球，笑道：“师兄，你想求我办事吧？” “没错。要不然，我也不会开后门啦。你说你在门前摆两个石狮子也就罢了。还弄两个啥也不懂的木头人。有什么用？” “嘿嘿。还是师兄厉害。那两个人只来了半年，只会简单的岳家拳套路。对练、兵器什么的，还没开始学呢。他们再学十年，也不是师兄的对手啊。” “知道就好。我想请你办个事。找几个精干的人，把石门巷几个小日本给我赶走！或者杀掉！” 岳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我的杨探长，这样的事，你也要叫我们干？你手下那么多人，随便拉几个人，轰走不就行了？” “你想得简单。那些日本鬼子是影佐梅机关派来盯梢地下党的。我要去凑这个热闹，容易引起外交纠纷。毕竟我端的是法国人的饭碗。你派一些人去，侨装打扮成日本浪人，然后给我狠狠地揍，打死一两个也没什么问题。毕竟破案的人是我。懂吗？“ 岳军听这么一说，还真来劲了。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两年前的闸北大轰炸。武功超群的师父被一枚炸弹袭击，瞬间尸骨无存，直接化为了灰烬。 这个仇，他一直想找机会报！ 岳军：“师兄，什么时候动手？” 杨立坤：“明天上午吧。你们一定要选择在大白天，扮成日本浪人，用东洋刀，给我狠狠地砍杀。记住，叫你的人不要轻易开口说话。杀了人就跑，往公共租界跑，我会叫人备一辆黑色轿车在附近。车牌号是7578。这次我要让影佐打掉牙往吐子里咽。” “高，师兄，你实在是高！想当年，我们岳家军气吞万里河山，抗击外来侵略前赴后继，没有一个怕死的孬种。现在全国人民都在抗日，我们岂能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杨立坤正色道：“时代不同了。你们那些拳种功夫也不够用了。这次就是让你的人小试牛刀。等将来有机会，我就让你们参加苏北新四军，真刀真枪地干小鬼子！” 岳军不好意思地脸上一阵发烧。想当初，杨立坤当上法租界的探长，他认为他这是在卖国，给洋人当走狗。没想到杨立坤的骨子里，哪天不在抗日？ “师兄，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哪有路子和共产党新四军接触？以后这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多多仰仗师兄您啦。” “岳军，你既然还叫我师兄，就别说客套话。只要你不把我当汉奸，我就把你当兄弟。至于那些场面的交往，你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你好好地为师父、为死去的千百万中国人报仇。” 历史上有一句侵略者的感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岳军开馆授拳，就是想重振岳家拳的雄风。听到杨立坤的一席话，岳军激动得热血沸腾。 第93章 滚！ 第二天上午。金色阳光普照大地。街上也似乎比以往更加热闹。 郝强拉开窗帘，看见窗户底下有两个地摊。一个擦鞋，一个烟摊。昨天死盯在这里的人是两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那两年轻人在石门巷数了一夜的星星。看来他们在天亮时换班了。 小日本想干啥？郝强弄不明杨立坤会整出什么花样来。他只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要是冒然出去，肯定会被逮到日本人的大牢里去。 日本人等的是机会。杨立坤又想干什么呢？ 郝强正想拉起窗帘时，看见小巷东侧来了三四个身穿和服、腰里横着东洋刀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神情傲慢，目空一切。一些胆小的市民像躲瘟神似的，纷纷避让。 那两个摆摊的家伙自以为自己是同类，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已经来临，继续着他们的“生意”。谁知这些人走到他们身边，纷纷抽出腰间的武士刀，挥刀便砍！ “八嘎牙鲁！” 摆烟摊的特工躲过一刀，抽出怀里的手枪。岳军眼明手快，就地打了个滚，人已到了特工的脚下。东洋刀横扫过去！ 特工的双脚挨了一刀，整齐划一地断了下来。只见他扔掉手枪，抱住残缺的双腿嗷嗷大叫。如注的鲜血瞬间染红地面。岳军并没有给那人喘息的机会，一个猛虎下山，刀光一闪，特工的人头掉了下来。 斩头砍脚，绝不拖泥带水。如此凶猛的杀伐，哪里还有人敢围观？ 谁都怕惹麻烦。小巷的大门纷纷关闭。 那个擦鞋的特工，和岳军的大徒弟张虎过了两招，自知靠拳脚难以取胜，也想掏枪射击。张虎手里的东洋刀倏然刺出，给了他一个透心凉。武士刀从前胸进，后背出。 岳军一挥手，几个人纷纷钻进停在路边的小轿车，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郝强居高临下，把小巷里的精彩演出尽收眼里。 杨立坤不知什么候进入门内。不过，这次郝强看到的探长是身穿便装的。 “好掌柜，叫你的人赶快上我的车。再晚就来不及了。” 郝强、周莉、郑惟义三个人钻进停在石门巷的另一辆轿车，也向公共租界驶去。 杨立坤一边开车，一边机警地观察着街道的状况。汽车大约开出十几公里，他看到几辆日军宪兵队的车飞向法租界。 郝强不安地问道：“杨探长，你是不是把这次的事弄得太大了？” 杨立坤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没办法。照他们这样盯下去，你们只要一出法租界就会被抓。我还不如赌一把。” “那几个日本浪人是你的人扮的？” “他们也是中国人。只不过想掩人耳目而已。还有，他们是有志于抗日的武术团体。要是有机会，你想办法把他们送到苏北去吧。” 郝强一听像捡到宝似的。这不是比天上掉馅饼还要诱人吗？ 杨立坤把郝强送到城郊，过了清乡检查站，便放下了他们。 他恋恋不舍地说道：“从这里往东走五十公里，就可以到高桥镇。你们尽量走小路，走大路的话，随时会遇到危险。” 一个小时后，杨立坤开车来到石门巷，这里已经被日军宪兵包围。虽然他们一个个都身穿便服，但他们手里的枪，表示了他们的立场。 两名被砍杀的特工横尸街头。山田正峻脸上被弹片划伤，长长的一道疤痕还没有结痂，呈腥红的颜色，异常狰狞。 几个市民被便衣抓住，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这些市民都是倒霉鬼，根本就不知道石门巷究竟发生了什么。 山田正峻手里的武士刀锋利无比，直指其中一个人的颈脖，愤怒的吼道：“说，这是谁干的？” 一个跪在地上的人说：“我们只看到五个身穿和服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拿着东洋刀，他们来到这里，挥刀便砍！谁知这两个摆摊的小贩，他们还有枪。他们的枪还没拔出来，就被东洋人杀了！” 另一个人也随声附和：“是，是这样的！长官，那几个杀人的日本人，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逃跑了。” 日本浪人杀日本特工？整个上海滩，究竟有多少日本浪人，山田正峻也说不明白。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被监视的那幛住宅，早已是人去楼空。会不会是他们搞的鬼？ “八嘎！” 山田正峻高高举起武士刀，就要往下砍。杨立坤抓住他的手，厉声喝道：“山田队长，这里是法租界，不是你们杀人的地方！” 别看杨立坤身材微胖，甚至有些臃肿，他所表现出来的劲道让山田正峻暗暗吃惊。他的手被制，连骨头都被捏痛。好在杨立坤见好就收，而且还很快转为笑脸：“山田队长，我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这个案子应当由我们来处理。这里是法租界，不是日租界。” “你？！” 山田正峻被气得不轻，却又无辞反驳。再闹下去，要是双方火拼起来，会酿成更大的外交事件。必竟法国还是中立国。 梅机关。影佐办公室。 山田正峻像斗败的公鸡。两具尸体是弄回来了，凶犯逃之夭夭。 影佐问：“纳尼，目击者称是日本浪人所为？” 山田正峻：“嗨，报告将军。正是如此。” 影佐：“那几个被监视的中共地下党呢？” 山田正峻：“报告将军，已不知去向。” 影佐祯昭愤怒地给了山田正峻一记耳光，骂道：“猪，你们都是猪！那些日本浪人一定是中共地下党的人或者其他势力的支那人所扮。他们堂而皇之地把我们的人杀了！” “我、我这就去搜查？” 山田正峻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 现在再去搜查，哪里还能找到？茫茫大上海，号称东方第一大城市，找个人难比大海捞针。可怜山田正峻时运不佳，被影佐一脚踢在屁股上。 “滚！ 山田正峻失魂落魄地从影佐办公室出来，看见林峰正满脸微笑地从外面进来。这小子自从调进梅机关，气色似乎好了很多。 第94章 花名册 林峰恭敬地招呼道：“山田队长，您好。” 山田正峻脸色气成了猪肝色，瞅了林峰一眼，一言不发就走了。林峰回到办公室，发现这里的气氛很压抑。美智子、丰臣完子、吉田正一等几个人都低着头，生怕灾难降到自己身上。 这时，今井武夫从特务科走出来，朝林峰这边喊道：“小林觉，你随我来。” 林峰随今井武夫来到影佐办公室。影佐一身戎装，正在生气骂人。 “一群蠢猪！” 看到今井武夫和林峰，影佐强抑住内心的怒火，吩咐道：“小林觉，今井科长，你们去小会议室等我。” “嗨！” 林峰和今井武夫答应着，便转身来到三楼东侧的一个小型会议室。这个会议室平时是影佐的私人会客室，一般只用于召开小型会议。 几分钟后，影佐走了进来。 “小林觉，今井武夫，我之所以单独把你们叫到这里来，主要是有一项秘密任务，需要你们完成。为了实施大日本帝国的杉计划，从经济上彻底摧毁我们的敌人，东京高层准备在上海建一个印钞厂，专门用于印制假币投放中国市场。要组建这个印钞厂，需要人、财、物、技术等各个方面的准备。此项工作主要由特高课岗村课长负责。你们的任务是协助岗村肃清敌特分子，为印钞厂早日投产创造条件。所以，我们要持续地对敌特分子保持高压态势。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同时，我们也要关注报馆、电台等新闻媒体的动向。凡是有抗日言论的记者、编辑等新闻工作者，都不放过！今井武夫，我准备在明天下午午时公审枪决一批案犯。你有什么意见？” 今井武夫道：“一切愿听将军调遣。” 影佐摆了摆手，微笑道：“你错了。我的意思是明天下午的枪决行动，以你为主，并且要选择人流多的地区，要有震慑作用。” “将军以为何处合适？” “我看就放在城皇庙门口吧。那里人流多。” “机关长英明。” 布置完任务，影佐有意瞥了一眼林峰，问道：“小林觉，你有什么疑问吗？” “愿听将军教诲。” 影佐说道：“文秘工作对于年轻人来说，只是一种经历。你不能只知道干一些抄抄写写的工作，还要积极投身到反特工作中去。以后今井武夫就是你的师傅，有事多请教。” “谢谢将军教诲，谢谢今井科长。” 对于林峰那恭敬的态度，今井武夫嗤之以鼻。林峰能感受得到，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鄙夷。 开完会，今井武夫直接吩咐道：“小林觉，你准备一下，随我一起去76号。” 76号还驻扎着一个小队的日军宪兵。看见今井武夫坐在车上，值守的宪兵立即敬礼放行。 林峰随今井武夫直接来到李士群的办公室，直接说明来意。 李士群显得有些惊讶，问道：“这么急？明天就要动手？” 今井武夫：“这是影佐将军的意思。支那人今天上午在法租界的大街上，砍死了我们两名特工。这两名特工是监视中共地下党的，三名地下党跑得无影无踪，所以，影佐将军的意思是，杀一批，震慑一批，坚决打掉抗日分子的嚣张气焰。” 李士群拿出一个花名册，那上面都是现在关押的人犯的信息资料。今井武夫的中文不是很好，那花名册上面的很多字都不认识。 他把花名删递给林峰，说道：“小林觉，你从这上面挑20人出来。” 林峰接过花名册，感觉双手都在发抖！ 那份花名册有几十页，估计有好几百人。那些看似枯噪抽象的名字，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这些名字当中，只需要林峰用红笔一勾，明天中午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今井科长，这个还是你来吧。我不行啊。” 今井武夫脸色一沉，阴沉得像要滴水：“你不忍心？” “报告科长，我不敢啊——” 林峰真是要被吓得哭了。李士群看在眼里，心里在暗自得意。这个林峰，犯得着又是上手段，又是派人跟踪吗？是不是影佐把他看高了？ 也许，他只不过是懦弱的酸臭文人。要不是岗村和佐惠子的关系，林峰这样的人，给人提鞋还不配。76号里面的特工，随便抽一个出来，也不会吓成这个熊样啊。 “八嘎，废物！” 今井武夫把花名册又一次塞到林峰手上。林峰的双手抖得厉害，没拿稳，花名册掉在地上了。 李士群弯腰捡起那份花名册，奸笑道：“今井科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林秘书只是一介书生，见着血都会发晕，你叫他像像判官似的，断人生死，他哪里敢啊？这事，还是我来办吧。” 李士群拿起桌上的红笔，一页页有选择性地勾下去。今井武夫接过花名册，一个个数了一遍，刚好二十个。那里面有中共地下党，也有军统、中统的人，但更多的是“嫌疑”分子。所谓的“嫌疑”，都是交不起赎金的冤死鬼。 办完事，林峰走出76号的大门，重重地喘了口粗气。看得出来，今井武夫对于他今天的表现，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果然，报复马上就到了。 林峰走到汽车旁，今井武夫“呯”地关掉车门，吼道：“你自己想办法回去。我还有事。” 正在林峰呆若木鸡的时候，那辆军用吉普车一溜烟消失得没有踪影。 “黄包车！” 离开今井武夫，林峰就像换了个人。 不一会，林峰来到醉仙楼。曹雄飞的酒楼经过几天休整，生意似乎在慢慢好转。 “你怎么来了？” 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曹雄飞是不允许林峰见面的。 “里面说话。” 来到密室，黄杰正在擦拭着一支勃朗宁手枪。黄杰看到林锋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 “恩人呐，您怎么来了？”“ 黄杰对于林锋的热情，引起了曹雄飞的不满：“阿杰，你先出去一下。我和林锋有话要说。” 第95章 参不透的玄机 吃过晚饭，林峰搂着佐惠子的细腰，行走在日侨区的街道上。到处一派灯火辉煌。 佐惠子的细腰如柳枝轻摆，呈现如柔美的曲线美。两人行到无人处，四周也没有可疑之人，佐惠子便直奔主题。 “坏蛋，你叫我出来散步，是不是有话要说？” 林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粉腮，笑道：“我的惠子真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还真的有事需要你参考。” 林峰把发生在白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得佐惠子心惊肉跳。 她问：“军统的人想去劫法场？” “曹雄飞没有明说。从他的态度上看，的确有这意思。” “他们这是去送死啊。你想想，影佐为什么故意把你叫去？上次的怀疑还不足以证实是你走漏了消息。明天的事，只有你和今井武夫知道。如果还发生了劫法场的事情，你说这结果会怎样?” “这么说来，我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曹雄飞？” “唉，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有一种直觉。这下子麻烦大了。如果曹雄飞安排人去劫法场，他们不但是去送死，还让影佐加重了对你的怀疑。还有，你想想，影佐是什么人？他把办印钞厂的事情有意告诉你，又是为了什么？” “他想引来飞蛾飞火？” “也许是吧。总之，我不喜欢你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我们应该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幸福地生一大堆孩子，过一种富足安康的生活。林峰，每天早晨出门，我真的好怕你不能再回家了。“ “惠子，看你说哪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林峰轻搂着佐惠子，沿着一条林荫小道散步。无尽狭长的小路，无限绵长的爱情。郝强他们肯定已经出城了。曹雄飞要是惹下麻烦，后果照样难以预料。 距离林峰住宅不远的一处民房里，小林秀赖带着两名特工，连续监听了数个昼夜，除了一些缠缠绵绵的情话，他们没有任何收获。 第二天上午。小林秀赖熬了一个通宵，两只眼睛变成了熊猫眼，眼眶浮肿，脸色腊黄。他原以为可以好好回家睡上一觉。谁知今井武夫又把他抓来当差。 “今井科长，通过近三天三夜的监听，我们没有任何成效。是否可以撤除对林峰的监听？” 今井武夫两只鹰隼般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小林秀赖，看得小林秀赖浑身起鸡皮疙瘩。 良久，他才反问道：“你以为呢？” “小林愿听科长明示！” “继续保持监听！你带几个枪法的兄弟，埋伏在城皇庙各个路口的制高点。要求十点半之前完成。” “哈依！” 小林秀赖领命而去。 林峰接到的命令是张贴告示。他拟好草稿，送给今井武夫审核后，便赴印刷厂紧急加印十张。城皇庙附近主要街道全都贴上杀人布告，消息迅速在市井平民中广泛传开。 这时，林峰意识到，佐惠子的担心纯属多余。今井武夫如此大力度地告示，就是要昭告天下，唯恐天下不知。这样一来，哪怕军统来劫法场，也不关自己什么事。 那么，现在只能有一种解释：影佐告诉自己关于印钞厂的事情，恐怕另有玄机？！ 玄机在哪里？林峰郁闷之极。 影佐让林峰慢慢熟悉特务科的工作，必然另有企图。林峰隐约觉得，只要和特务科挂上钩，自己手上的鲜血怕是会越沾越多。 上午十点。城皇庙方圆一公里实施戒严。 城皇庙前有一块空旷的平地。平时都是小商小贩摆卖小商品的地方。今天变成了杀人刑场。刑场周围的军警一个个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林峰就像被今井武夫劫持似的，被迫跟随左右。不过，这也让他见识到今井武夫的巨大能量。三辆大卡车，中间一辆用于押送囚犯，前后两辆卡车全都是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宪兵。 中午十一点半。囚犯被准时送到刑场。围观的市民里三层，外三层，全都被挡在警戒线以外。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无辜百姓。 如有异动，军警必然会开枪射击。 叮叮当当的镣铐碰撞声，听到林峰一阵阵心怵。上次自己被岗村押赴刑场，哪怕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他也没有如此害怕过。 那二十名犯人，其中有三五个人大呼冤枉，还有的人已被吓得两腿发软，站立不稳。军警两个一对，硬拖着他们绑到行刑的柱子上。若是没有柱子，估计有的人根本站不起来。 行刑队一共十人。全由日军宪兵组成。 今井武夫果然是今天执行枪决的总指挥。他戴着白手套，穿着笔挺的军装，看上去就像变了一个人。 “预备——” 行刑队举起了步枪。现场一派肃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随着今井武夫高举的手往下一放。枪响了。 行刑队距离犯人不到三十米。如此近的距离，对于一个军人而言，基本上没有挑战性。 几乎每一枪都击中要害，一枪毙命。 林锋注意到，所有围观的市民一个个神情木然，有的人还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没有意想中的哭骂声、吵闹声。也没有发现有军统的特工劫持现场。 林峰几乎被沉重的失落感击倒在地。 这时林峰倒是希望有那么一两个有血性的中国人站出来，拼个你死我活。事实上他错了。那些犯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个情景怕是连影佐也没有估计到。站在一旁的影佐双手杵在战刀上，很威风地环顾四周。他没有发现一个可以称得上敌人的中国人站出来。 或许，影佐这时也在鄙视林峰。这个懦弱的书生，大约根本就不是什么“茉莉花”、“蜥蜴”之类的特工，而仅仅只是一介书生！ 一个富二代，一个大汉奸的纨绔子弟！ 第一批犯人被枪决，尸体倒在地上。第二批犯人押上来，一个个都戴着手铐脚镣，他们照样是需要两名宪兵架着手臂，要不然没几个能走得动路。 林峰站在今井武夫身边，感受着大山一般沉重的压力。他的心在颤抖。这个狡猾的曹雄飞，为什么不安排杀手，给小日本一点颜色瞧瞧？ 哪怕枪手只需要开一枪，打死一个日本鬼子，那也是一种态度！ 林峰的思想正在激烈地斗争着，他突然看见大约八百米开外的一幢高楼上，反射过来一道耀眼的光芒。 紧接着，“咻”！破空之声响起。一颗子弹呼啸着，翻滚着，直接射中了今井武夫的眉心。 一道血花飞溅，林峰感觉脸上一阵湿热，伸手一摸，他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现场发生了混乱。数以百计的军警向狙击弹射来的方向围攻过去。 第96章 晕血 负责维持现场的林楠发现，一声枪响，地上倒了两个。一个是今井武夫，一个是林峰。 林峰脸上全是鲜血，身上却没有看到枪洞，大约是晕血。林楠见状心里有数，便命令手下把两人一起抬上在一旁待命的救护车。 今井武夫的去向是太平间。林峰的去向是病房。 佐惠子为林峰检查了一下，血压、脉搏、心跳等生命体征都属正常。正在她用湿毛巾替林峰擦干净脸上的血污时，林峰睁大眼睛，不解地问道：“惠子，这是哪？” 佐惠子苦笑道：“你猜猜这是哪？” 自从端上日本人的饭碗，林峰作为一个文官，已经数次住进医院。 所以，这次佐惠子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有些怒了。 “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次次被人送进医院，你还真以为你老婆是医生，这医院就是你的家吗？” 林峰不好意思地问：“我又晕血了？” 佐惠子的眼泪扑漱漱地掉，侧过头去，坐床的另一头抽泣。林峰挣扎着起床，原来自己的手脚都很好，身上的零件一个也没少！ “惠子，别哭了。好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佐惠子不哭了。她告诉他，今天死的是今井武夫。一颗子弹直接钻进他的眉心，并在脑袋里发生爆炸。今井武夫的整颗脑袋几乎被打碎。林峰站在今井武夫身边，所以才会中招。 不一会，影佐和岗村也先后赶到。他们先是去了太平间，最后看望了一下今井武夫，然后才到病房。 影佐问：“小林觉，你没中弹，怎么也会晕过去。” 林峰不好意思地回答：“报告机关长，我有时晕血。” 影佐：“你作为一个医生，居然还晕血？” 岗村连忙插进一句：“所以，当初他才进了宪兵队当翻译。” 影佐问：“佐惠子，晕血症能治吗？” 佐惠子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窘然回道：“机关长，晕血症主要是心理疾病。一般情况下很难治愈。” 影佐：“特殊情况呢？经常出入比如屠杀现场？经常和血库打交道？” 影佐想的是用这种野蛮的办法去克服和治愈。佐惠子想的是如何脱离眼前的工作。 “影佐将军，林峰是我的丈夫，我不得不为他的安全考虑。我郑重地向您申请，不要让林峰接触血腥，或者我就让他考虑辞职。” 影佐坚定地答道：“不接触血腥的事我尽量考虑。辞职不可能。梅机关的人，只能进，不能出。除非像今井武夫那样为国玉碎。” 影佐走了。岗村也走了。留下小两口大眼瞪小眼，林峰便想起床回家。 佐惠子拦住了他，愠怒道：“你哪里也不能去，好好在医院休息几天。我去向福田院长申请一些好药，帮你好好调理身体。” “是，老婆。” 中午时分，曹雄飞接到佐惠子打来的电话，要求他送几个好菜到医陆，林峰住院了。 曹雄飞心领神会地亲自送了一笼屉的好酒好菜，找到林峰的病房，看见这家伙好好的，硬是躺在床上享清福，也就放心了。有一个当医生的老婆，林峰就是任性啊。 曹雄飞来了。佐惠子借口离开。 林峰问：“你的人干的？” 曹雄飞：“嗯，是黄杰。” 林峰：“真他妈的解气！他脱身了吗？” 曹雄飞点点头。林峰明白，黄杰那个狙击点，比小林秀赖布下的狙击点至少还要远一百多米。这么远的距离，能准确地削掉今井武夫的脑袋，真是太厉害了。 林峰笑笑：“这小子还真有几下子啊。” 确定影佐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安装窃听器，病房相对比较安全。林峰就把日本人想在上海建印钞厂的事说了。曹雄飞气得直咬牙。 上次焚烧了十几亿的假币。小日本亡我之心不死，竟然想把假钞厂建到上海来了。 曹雄飞道：“他们建一个，我们就炸一个。不惜一切代价！” 林峰有些忧虑地说道：“这会不会是影佐抛出的诱饵？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们老祖宗的智慧啊。” 曹雄飞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影佐这个老狐狸可不是一般的狡猾。虽然他是土肥原贤二的学生，他的间谍能力是青出蓝而胜于蓝啊。你在他身边工作，无异于生活在龙潭虎空，一定要处处小心。还有，那个张光来，上次让他逃过一劫，我们的秘杀计划没有改变。要他的小命是时间问题，你要好好关注一下。” “好。” 林峰饿坏了如风卷残云，没用多久就把几盘好菜一扫而光。 “唉。菜是好菜，要是能来几杯酒，那就更爽啦。” “下次吧。下次到酒楼去，让你吃个够。” 曹雄飞收拾完碗筷，笑着走了。林峰下了病床，推开窗户看风景。外面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天气好的出奇。 快下班的时候，岗村来了。 “惠子，小林觉，今天晚上去我那儿住吧。” 佐惠子思忖片刻，答应了。林峰也只好点头。 岗村大约是在影佐那里挨了批，心情不爽。所以，佐惠子和林峰来做客，当然是佐惠子自己亲自下厨。 岗村示意林峰坐下，林峰便像个小学生似的，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含糊。 林峰以为又要“受训”了。老家伙今天出奇的反常，亲切地问道：“小林觉，你还记得那个小道士吗？他的医术特别好。” 林峰奇怪地问：“舅舅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岗村：“唉，我这手腕的老毛病又犯了。每逢刮风下雨，天气变化，便痛得厉害。要是他在，我想请他治一治。” 林峰：“他不是我的朋友。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再说，我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看见他了。估计他已经回到峨嵋山去修练了。” 岗村长叹一声：“要不是打仗，我倒愿意来中国学习一些传统文化。你们有五千年的文明，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值得我们学习啊。” 林峰的脸上万分窘迫，说道：“舅舅过奖了。什么博大精深？还不是被日本这样一个弹丸之国打得落花流水。” 岗村严肃地制止了林峰：“你错了。你作为中国人，对中国并不了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我敢肯定，日本国一定会陷入战争的泥淖，最后难以自拔。从你的身上，我就看出了所有中国人的特性，外表看上去温文尔雅，好像很好欺侮。一旦被逼到绝境，你们所爆发出来的反抗力就会像火山爆发的岩浆，直飞冲天，不可阻挡。” “舅舅，我哪有那么可怕。你想多了。” “你还年轻。不懂政治，也不懂人性。以后你就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话。我虽然身为帝国的军人，但我对这场战争，并不持乐观状态。当然，我也作好了为帝国玉碎的准备。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叫做两国相争、各为其主吧。” “谢谢舅舅的指点。” “两个大男人，别谈政治了。吃饭！” 佐惠子端上来一桌子好菜。林峰闻着饭菜飘香，得意地想，要是天天这样吃下去。早晚也会和林楠那样，变成一个大胖子。 想什么，来什么。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岗村拿起话筒一听，便递给了林峰：“你哥的电话。” 第97章 草木皆兵 “林峰，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家住吧。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梅姨一个人在家，也够冷清的。” 林峰无奈地看向岗村和佐惠子。岗村大度地笑道：“今天放你假，你回家吧。明天再来陪我的佐惠子。” 吃过晚饭。林峰开车回家。 远远的，林峰就看见家里的客厅灯火辉煌。 听到门外的响声，梅姨笑着迎了出来：“二少爷，您回家啦？” “梅姨好。” 走进客厅，林峰才看见，原来鸿华毛纺厂的特聘厂长李东阳来访。 林峰很清楚李东阳的身份，所以有意疏远他。梅姨准备了好多水果。林楠看见林峰，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惊喜。今天中午的事情，他一直在现场善后。 而林峰对于现场的状况并不了解。 林峰有意问：“哥，那个狙击手抓到了吗？” “抓个屁。军统的狙击手，比小林秀赖的狙击手远好多。等我们的人包围过去，只发现地上两个烟头。” 林峰故意试探道：“哥，你怎么知道是军统的狙击手，而不是中共地下党的？” “狙击手用的是德国生产的Kar98K毛瑟狙击步枪，这种枪射程远。精度高。枪手在600米可以击中敌人的胸部。今天的狙击点距离刑场大约800米，却准确地打中了今井武夫的脑袋。真是太厉害了。你想想，凭中共地下党的枪手，行吗？他们没有这么好的武器，也不一定有这么优秀的枪手。所以，我断定枪手是军统的。” 三个男人坐在客厅聊天，梅姨很自觉地回到自己卧室。林楠随便应付了几句，便顾自己上楼休息。 李东阳拿出公司这两个月的报表，想和林峰汇报一下公司的经营状况。林峰直接起身，示意李东阳随自己来到书房。 好些日子没有回家。书房仍然被打理得一尘不染。梅姨真是把林家当作自己的家了。 林峰：“东阳同志，这里很安全。你有什么事？” 李东阳：“郝掌柜已经回到苏北。根据上级指示，需要我们安排一下，我们有一名高级干部需要手术。所以，我很着急地来找你。” “什么情况？” “据说是一个副师长在战斗中负了重伤。子弹留在体内，没办法取出来。凭我们的医疗条件，你知道的。所以，组织上准备把他送到上海来救治。” “人呢？” “还在路上。大约明天晚上随我们公司的货轮一起到。” “你把他安排到密室里，听我的安排。” 说到这，林峰耳尖一竖，冲到门边猛然开门。走道上空空荡荡的。 李东阳不解地问：“怎么回事？” 林峰神色凝重地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打开门，却什么也没看见。真是见鬼了。” 李东阳：“大约这段时间你太紧张了，神经过敏了吧？” 林峰被李东阳说得不好意思，近些日子又是被监听，又是被跟踪，弄得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家里也就林楠和梅姨。林楠是亲哥哥，就算不是同类人，也不可能加害自己。而梅姨已是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又是贫苦出身，感恩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害自己？ 两个人在书房聊了半个小时。林峰送李东阳下楼，梅姨的房里静悄悄的。估计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林峰照例去医院住院。按照佐惠子的理论，晕血症主要是心理疾病，想治愈是比较困难的。就算再住一两天医院，影佐倒也不会有太多不满。 佐惠子帮林峰挂了两瓶葡萄糖，便让他回家休息。 前方战事吃紧，不断有伤兵往陆军总医院转移。这些转移下来的伤兵，多数都是截肢，成为残废人员。因为轻伤员不需要下火线，重伤员绝大多数在前线就死掉了。 佐惠子下班后，林峰连晚饭都煮好了。乐得佐惠子高兴地送过来一个热吻。 吃完饭，林峰把藏在电话里的窃听器取出来。然后开始谈正题。佐惠子听说要给新四军指挥员做手术，表情竟然有些惊讶。 “真的呀？” “不是真的，还是煮的？我几年没有摸过手术刀了，而且又没有药物，当然靠你啦。” “好吧。我是你老婆，当然听你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林峰一把将佐惠子抱在怀里，喃喃道：“佐惠子，我想帮你打针。你方便吗？” 佐惠子脸色羞红，连连点头。 林峰回到办公室，感觉到气氛很不对头。整个梅机关的办公室，人人都悬着一张脸，连美智子、丰臣完子等几个女人都似乎很不高兴。 林峰把美智子拉到一边，轻声问：“你们究竟怎么了？” 美智子道：“吉田正一提拔了，当上了特务科科长。” “啊？提拔是好事啊。你们怎么不高兴？” 美智子轻声道：“你有所不知，影佐是吉田妻子的远房亲戚。正因为他们是亲戚关系，所以吉田正一才有机会。而且吉田正一的人缘特别不好，对他人很苛刻，又很贪婪。让他当特务科长，比今井武夫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峰倒是有些乐了：“这是好事啊。把这个瘟神送走，我们不是更轻松吗？要痛苦，让特务科那些人去受吧。” “你想得美！说不定我们人人都会成为他的审查对象。他是一个非常生性多疑、心狠手辣的家伙。我敢肯定，这个世界一定会多出好多的冤死鬼。” 美智子很不耐烦林峰的麻木不仁。这个林峰，人人都说他是书呆子。看来真的好迂腐。看不出好坏，分不清敌我。还怎么在梅机关混？ 影佐一个电话打过来，叫林峰去一趟。林峰屁颠颠地来到影佐办公室，看到高宗武又坐在那里。 林峰：““高叔叔，早上好！” “早上好！” 影佐看见林峰仅休息了一天，便来上班，故作关切地问道：“你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就是有些晕血。轻则呕吐。重则当场晕倒。” 高宗武听得一头雾水。影佐抓住时机展开了他的攻势：“其实也没什么。前两天我们枪毙了二十名抗日分子。小林觉居然见血就晕，好在救护车早就安排现场待遇命。要不然，麻烦大了。” 吹吧，你就吹吧。吹死你个小日本！影佐闭口不谈今井武夫被击毙的事情，让林峰听得浑身不自在。 正在林峰诚皇诚恐的时候，影佐向他下达了一项新的工作任务，要他和高宗武一起研究一下《日支新关系调整纲要》（草案）。也就是说，影佐已经没有耐心和高宗武谈判了。随便叫一个小喽罗来忽悠他。 电讯员突然推门而入，大声喊道：“报告机关长，毒蛇来电！” 第98章 扑了个空 影佐挥近手，高宗武和林峰自觉地退了出去。影佐把办公室门关好，随手扇了电讯员一记耳光，骂道：“八嘎，你是猪，蠢猪！” 后面的话，林峰就听不见了。 林峰和高宗武来到小型会议室。《日支新关系调整纲要》在高宗武的公文包里，几乎是唾手可得。林峰却装着四大皆空，根本不感兴趣。 高宗武无奈地摇着头，说道：“这个影佐真是个老狐狸，他开出的条件，连汪精卫都觉得苛刻。按照他的意见，我们的国土不但被全部瓜分，还主权消失殆尽。这和亡国没有根本区别。” 林峰故意火上浇油：“高叔叔，听说你是近代著名的外交家。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还不把天上的嫦娥骗下来当女友？” 高宗武被林峰逗乐了，苦笑道：“你真会说笑。弱国哪来的外交？我们的国家积贫积弱，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烧之中。打不过人家，难道靠嘴巴能行？我之所以支持汪先生的和平建国路线，那是以为可以通过谈判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小日本的狼子野心实在令人气愤！” 林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的心思已神游到“毒蛇”的那封电报。不用说，“毒蛇”已经向影佐报告了新四军指挥员要来上海治疗的消息。如果“毒蛇”准确地知道了指挥员的行程路线，那么等待他的就是一张大网！ “高叔叔，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南京复命？” “最迟今天晚上。” “你刚来就走？” “没办法。汪精卫卖国心切，催命鬼似的。反正这个协议，我个人是表示反对的。再说，要卖国也轮不到他汪精卫啊。” “那倒也是。高叔叔，你也不要太生气。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人事原本就是错的。不该谈，根本谈不拢！” 高宗武在小型会议室等了半个小时，并没有等来影佐的“召见”，看来那个协议的内容已经基本上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影佐的态度非常坚决，再谈下去还是那个结果。 高宗武坐上林峰的别克车，知道梅机关不可能为他配这么好的车，不由感慨万千：“贤侄，不是我说你。你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干嘛要走这条路？” 林峰装作很无辜的样子，摇摇头，默不作声。高宗武似乎从林峰的沉默中觉察出他的不顺心，也就不再说话。 不一会，林峰来到鸿华毛纺厂。 “高叔叔，你在车上等我几分钟。我去厂里拿点东西。” 李东阳没料到林峰会在这种时候来，眼睛睁得铜铃似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毒蛇向影佐发来一封电文。碰巧我在他办公室。虽然我不知道电文的具体内容，但我估计和今天晚上新四军指挥员有关。你务必通过关系，在半路把指挥员截下来，然后改坐其他交通工具。最好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送到滕青师部去治疗。” “好。我这就去办。” 林峰带着高宗武在上海外滩转悠了一大圈，然后开车回到东亚饭店。两个人在饭店点了几个菜，叫了两瓶酒，从中午一直喝到日落西山。 傍晚六点。高宗武和两名副官回南京了。林峰看得出来，高宗武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绝望。 吉田正一接到影佐的密令，立即召集特务处全体人员到黄浦码头。这些特务三三两两，分散在人群里，等待着“长江”号货轮靠岸。 晚上七点三十分。随着一声汽笛长鸣，“长江”号货轮到达黄浦码头。 天色已黑。 黄浦码头的游客已经散去。岸上空空荡荡的。特务们便一个个露出了他们的伶牙利齿。吉田正一新官上任，积极性空前高涨，大喝一声：“搜！” 在距离码头大约一百多米的一个建筑内，林峰手持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码头的一举一动。几十名特务，历经了三个多小时，他们最终是一无所获！ 吉田正一发狂地吼叫道：“继续搜！不要放过任何夹板、夹层。” 作为新任特务科长，吉田正一原本以为可以首战告捷。要是能抓住新四军的指挥官，以后干什么事，底气就会很以足。谁知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半，特务们仍然一无所获。 货轮上的货是从东北运过来的大豆。麻袋和麻袋垒砌在一起，如一座大山。那些货物是不可能藏人的。就算藏个人，也会被活活憋死。 影佐一直在办公室等结果。深夜十一点。吉田正一灰溜溜地出现在影佐面前。 看那神态，影佐就知道结果。 “没抓到？” 吉田正一弱弱地答道：“报告机关长。整艘货轮就差解构船体了。哪怕一个老鼠洞，我们也没有放过。” 影佐摆了摆手，亲自向“毒蛇”发报。几分钟后，“毒蛇”的回答是：我亲眼看见副师长冯子轩被抬上“长江”号。 答案显而易见。泄密了。 影佐颓然坐在沙发上，痛苦地闭上眼睛。梅机关这两个月，随便办什么事都不顺利。一件件，一桩桩，似乎都能看到林峰的影子，而又都不能和他构成直接关系。 也就是说，找不到证据！ 沉默良久，影佐开口道：“吉田，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去查一查，这艘轮船是哪家船舶公司的。船员都有哪些人。最好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一个个过关。如果毒蛇的情报没有错误，那只有一种结果：新四军的指挥员在半途下船，改乘其他交通工具进入了上海市。还有，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要做手术，所有大小医院都给我盯紧了。包括私人医院，都给我布控。如果人手不够，我再去协调宪兵队、76号和警察局。我不相信，新四军的一个伤病员还能飞天？” 吉田正一站起来，向影佐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人。按理说，在情报准确的前提下，抓人其实是最低级的体力活。 尽管这样，他还是失败了。要不是他老婆是影佐将军的远房亲戚，估计这件事的后遗症很大。 “全体集合，去四通船舶公司连夜搜查！” 吉田正一回到特务科，对着一帮累了一整天的部下吼道。那些累惨了特工，还没来得及睡一觉，又要出任务，哪一个不怨声载道？ 吉田正一朝着一名发牢骚的特工踢过去，怒喝道：“胆敢再说泄气话，我就关你三天禁闭。” 那个特工只好强忍着屈辱，和其他人一起纷纷打起精神，操起武器到院子里去集合。 第99章 咱老百姓 “长江”号货轮隶属于四通船舶公司，它的后台老板是英国人。 船长季康是一位有着二十多年行船经验的老手。中共地下党员，代号“水手”。大约下午四点多钟，季康看见一艘游艇飞快地向“长江号”驶来，站在游艇最前头的正是李东阳。 季康生出一个直觉：一定是有紧急情况！ 季康命令“长江”号减速，再减速。然后想办法让李东阳上了长江号。听完李东阳的汇报，季康惊呆了。 这次的行动十分隐密。冯子轩是被放在一个板车上，板车上堆着棉花。就算是拉板车的战士，也没注意到车上有个伤病员。到了码头，又是季康亲自把冯子轩弄上船的。做得如此谨慎，居然又泄密了。 又是毒蛇？谁是毒蛇？！ 吉田正一带着一帮人把四通船舶公司围住，目标直指船长季康。公司值班的员工告诉吉田正一，季康已经下班了，还告诉了季康家的地址。结果季康的家里“铁将军”把门。 砸开季康的家门，吉田正一发现，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墙上布满了蜘蛛网。家俱上一层厚厚的灰。 “八嘎！“ 吉田正一气得想放一把火，把季康的家给烧了。冷静下来，他留下几名特务埋伏，然后带着人马先撤。 雅典娜咖啡厅。季康和李东阳坐在一起。 季康：“冯子轩同志是安全了。我估计敌人不会善罢甘休。” 李东阳：“我已向苏北发报。组织上决定让你转移。估计现在已经有人去你家搜查了。你现在不要回家，直接想办法出城。 季康：“我没有通行证。只能想办法在市区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风头。” 李东阳：“等会你去我厂里。我那里暂时还安全。” 吉田正一的人在季康的家附近守了一个通宵，没人。季康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影佐听到汇报，气得摔掉一只杯子。 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季康就已经潜逃了？ 影佐指示，所有出城的清乡检查站，全都张贴季康的画像，一经发现，立即拿下。 林峰把车停靠在电话亭附近，给滕青打了个电话。双方约定，林峰今晚带着佐惠子一起去81师，那里土法清蒸的乌龟王八汤味道不错。 佐惠子刚做完一台手术，林峰来了。 林峰高兴地说道：“惠子，今天晚上滕青师长请我们吃乌龟炖山鸡。走吧。我在车上等你。” 不一会，佐惠子下楼了。她刻意打扮了一下，施了淡淡的粉妆，看上去更妩媚一些。 佐惠子的背包沉甸甸的，那里面都是药和做手术的器材。 她问：“峰，我们不是去鸿华毛纺厂吗？” 林峰：“情况有变。新四军那边有一个代号毒蛇的卧底，把消息通报给了影佐。幸亏反应快，要么然，那位指挥员怕是要被请到陆军总医院来做手术了。” “所以，你们在半路上把伤员转移到了滕师长防区？” “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估计是这样吧。” “什么叫估计是这样？”佐惠子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不满地瞪了一眼林峰，说道：“林峰，一个不经意的细节，或许就会让很多人丧失性命。你以后千万不要凭想象办事。人的想象力太丰富，也是会害死人的。” 林峰苦逼着脸，涎笑道：“老婆大人，你批评的有道理。可是，我真的是不清楚滕师长那边的情况啊。再说，这样的事情，又不能在电话里说，对吗？” 佐惠子问：“你知道梅机关是干什么的吗？” 林峰：“主要负责监视、扶持汪伪政府。怎么了？” 佐惠子：“你敢保证81师没有梅机关的特工隐藏在里面？如果有，我们这一去，那就等于自投罗网。” 佐惠子真是个搞特工的天才，可惜她当起了医生。在她提醒下，林峰决定不直接去81师防地，而是把车开到高桥镇，在镇里打了一个电话给滕青，两人相约在高桥镇悦来酒家见面。 大约晚上七点半，滕青和李进泽两个人心急火燎地赶到悦来酒家。见了面，林峰才知道佐惠子的担心是多余的。有李进泽这个“师父”，问题考虑得很周全。冯子轩上了岸，根本就没有被送到81区防区，而是被安排到为了两只母鸡，大闹81师的老农民家里。 几个人开着车，直接赶赴前山村罗贤彪老人家里。 冯子轩腹部中弹，弹片在他的腹部已经呆了好些时日。新四军的医疗设备简陋，又没有麻醉药。手术一拖再拖。佐惠子见到的冯子轩，已经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而且还发着高烧。罗贤彪老人用湿毛巾敷在冯子轩的头上，起到辅助性的退烧作用。 佐惠子检查了一下，向李进泽和滕青两个人说道：“这个手术拖的时间太长。伤员体质很虚弱。我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成功。弄不好——” 言下之意，冯子轩很可能在手术过程当中死去。 李进泽问：“惠子小姐，你有没有带麻醉药。” “有。就是没有血浆。万一出现大出血。我们就会无所适从。按理说，这种手术就算是在陆军总医院，也需要好几个人配合。” 李进泽命令道：“林峰，你配合惠子小姐共同完成手术。如果需要输血，用我的。我的血型是O型血。” …………………………………………….. 手术在东厢房的床上进行。滕青和李进泽两个人坐在罗贤彪老人的厅堂等候。气氛显得异常压抑。 罗贤彪老人抽着黄烟，长长的竹烟筒，叭答一声，吐出十分呛人的烟味。接着，又是他所发出的剧烈的咳嗽声。 李进泽道：“罗大伯，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就别抽烟啦。” 罗贤彪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抽了一辈子，戒不了。也不想戒。反正活着也艰难，随便哪天死都行。” 罗贤彪的老伴在后院厨房忙了一会，端出来四碗面条，每一碗面条上面都有两个荷包蛋。 滕青不由眼里一热，多么好的老百姓！上次赖世昌几个混蛋吃了罗贤彪家里的母鸡。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大闹师部，要求讨回一个公道。 “他们在里面做手术，需要一点时间，你们两个先吃吧。要不然，面条冷了，就不好吃啦。” 李进泽从兜里掏出几块钱，递给罗贤彪，遭到了他的拒绝：“李同志，这个万万使不得！你们把冯长官放在我家治伤，那是看得起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再说，你们为了抗日，命都可以不要。吃我一碗面条还要付钱？这个钱，我万万不能收！” 第100章 吉田正一 滕青闻罢，不由感慨万千！ 从罗贤彪身上，他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军民鱼水情。像罗贤彪这样一个倔强老头，为了两只老母鸡敢大闹师部，连死都不怕。现在这几碗荷包蛋面条，很可能吃掉他们老两口好几天的粮食。 “罗伯，我该怎样谢谢您啊。” 罗贤彪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在这里慢慢聊，我去村口随便走走。” 李进泽明白，老人这是要给自己去放哨。看来，日占区的群众思想觉悟不比解放区差。滕青算是深切感受到了，为什么八路军、新四军的队伍会越来越状大。这支队伍把根扎在了人民群众当中，有着源源不断的营养。 两个小时后，佐惠子和林峰出来了。一块染有冯子轩血液的弹片呈现在李进泽面前。 佐惠子想随手把弹片扔进垃圾堆里，被李进泽制止了：“惠子小姐，别扔。给老冯留着作个纪念吧。” 林峰长长地喘了口气，说道：“弹片嵌入不算深，手术比较顺利。如果营养跟上，静养一段时间，应该没有大碍。” 罗贤彪村里村外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回家时，林峰和佐惠子已把两碗荷包蛋一扫而光。完成了一件大事，两老口高兴得不行。 分别时，李进泽再三嘱咐滕青，一定要小心内鬼。影佐是日军老牌特工，估计每支汪伪部队都会有他们安插或者收买的奸细。一不小心泄密，后果不堪设想。 李进泽送了一本***的《论持久战》的小册了，笑道：“滕师长，你看一看这本小册子，你很多心里的疑惑，这里面多有答案。你现在的任务是蓄养实力，等待时机。” 高桥镇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镇。回去时，林峰特地把车开进镇区，看见有人在街道旁卖海鲜。阳澄大闸触、深海大龙虾等。 林峰停好车，让佐惠子在车上等。不一会，他提来五斤大闸蟹。那些大闸蟹很新鲜，每一只都活蹦乱跳。大约是林峰的钱给得多，老乡连竹箩筐都一起送给他了。 佐惠子不解地问：“你买这么多大闸蟹干嘛？”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岗村家里的灯还是亮的。林峰和佐惠子深更半夜来访，还提来一大箩筐的大闸蟹，老家伙高兴得不行。 佐惠子忙了一天，仍然劲头十足，左一声“舅舅”，右一声“舅舅”，叫得岗村心花怒放。 佐惠子告诉岗村，他和林峰两个人下班后，跑到高桥镇去玩了，看到有人卖大闸蟹，当然不会忘记舅舅啦。 岗村把那些大闸蟹放进厨房，还亲自送小俩口出门。血浓于水。舅舅和外甥女之间，哪有解不开的疙瘩。 第二天一大早，林峰哼着小曲去上班。虽说一介书生，他有了佐惠子这个贤内助，还是能办很多事的。梅机关看上去有点像吃人的虎口，林峰日复一日地从这里进进出出，倒也有些习惯了。 林峰刚坐下来，连气都没来得喘一下。美智子一脸阴沉地从吉田正一办公室出来。 “小林觉，吉田科长叫你去一下。” “什么事？” “去了你就知道啦。” 美智子没好气地白了林峰一眼。可见她是多么气恼！正如之前所说，吉田正一心术不正，人品不好，以后有的受。看来还真是说准了。 吉田正一坐的位置，正是以前今井武夫坐的。办公桌、台椅等都保持着原有的位置。 “小林觉，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林峰站在那，像个小学生被老师罚站似的。吉田正一没有叫他坐的意思。 “不知道。” “请你告诉我，昨天下午五点到晚到十一点，你去哪了？” “我陪妻子去高桥镇玩。顺带买了一些大闸蟹。怎么？有问题吗？” “前天下午，我们去黄浦码头，准备抓捕一个来上海治疗的新四军指挥员。结果我们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有。紧接着，我们连夜去抓捕船长季康，同样也是扑了个空。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梅机关出内鬼了。而且，这个内鬼就在我们中间。所以——” “所以，你准备逐人过关。对吗？” “例行公事，还请小林觉多多理解。”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们得到的情报，根本就是一个假情报？” “不可能！” 林峰不软不硬的回答，让吉田正一觉得自己每一拳打出去，都被化作无形。 “吉田科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积极配合。人正不怕影子歪。关于我去高桥镇买大闸蟹的事，你可以去问佐惠子，还有岗村将军。” 吉田正一阴阳怪气地说道：“会的。” 看见林峰也是满脸阴沉地从吉田办公室出来，美智子和丰臣完子两大美女禁不住吃吃地偷笑。那意思很明显，她们之前的预言正在变为现实。 美智子挺着一个大波浪，扭着细细的腰肢来到林峰桌旁。林峰想起上次她的主动调戏，像怕碰到毒蛇似的，身子不由移动了几下。 “小林觉，能否帮个忙？” 糟！美智子又开始放电了。她那双眼睛，摆明了就是要勾走男人的三魂七魄。 “下班后，陪我去万国商厦买衣服，怎样？” “不行。绝对不行！下班后我要去接佐惠子呢。” 林峰害怕这个美智子又生出什么事端来，果断拒绝了她。美女相约，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万一上了她的贼船，想下来就难了。 “要去，你就让完子去吧。总之，我真的没时间。” 美智子受到拒绝，仍然不依不挠地求道：“我是想你去当保镖啊。我一个人不敢去。你去给我当保镖吧。这个服务，我付费。” 林峰还是一口拒绝：“付费也不去。我不缺钱。谢谢你的好意。对不起，我还要去76号送几份文件。” “你这样的男人，真没趣。” 美智子扭着丰臀走了。她走到很远，还能听到答答答的高跟鞋声。 影佐的办公室突然打开，影佐从里面探出半个头来，喊道：“小林觉，你来一下。” 第101章 情报网 林峰心怀忐忑地来到影佐办公室，影佐递过来一份密函，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把这份文件给76号送过去。” “是！” 林峰接过密函，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听影佐说道：“等等，我让小林秀赖带两个人随你一起去吧。” 犯得着吗？林峰心里嘀咕着。 不一会，小林秀赖带着两个人随林峰一起下楼。四个人开着一辆插着膏药旗的军用三轮车，向极斯菲尔路飞驶而去。到了“76”号，林峰让小林秀赖在门口等。 走进院子，何雷从里面出来，两人撞个正着。 “哟荷，原来是林秘书？有何公干？” “送一份文件给李主任。” “哦？李主任出去了。好像是去苏州办点事。” “那怎么办？” “放我这吧。内勤这一块是我负责。我一定交到李主任手里。” “行吗？” “放心。一定行。你请回吧。” “那你在这里签个字。” 何雷在林峰随身带来的签收表上签下名字，林峰算是完成了任务。出来的时候，他看见小林秀赖的三轮摩托车还在突突突地冒着黑烟。 “小林君，现在时间还早，今天中午我做东，请你们几个去醉仙楼喝酒，如何？” 小林秀赖答道：“哟西，喝酒！” 随行的两个人，是特务科的特工池田原野和村上清水。这两家伙一听说有酒喝，也是眼放绿光。 曹雄飞看见林峰带着三个身穿便衣的男子进来，而门外的三轮摩托车还插着膏药旗，连忙笑脸迎了出来。 “太君，里面请！” 林峰道：“我们不坐里边了。就坐大厅吧，空旷一些。” 自从上次发生爆炸事件，生意清淡到经常连大厅的客人都坐不满。好几个包厢整天没客人。酒店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林峰说要坐大厅，小林秀赖也没反对，他们便在靠窗位置坐下。 林峰故意高声喊道：“老板，有什么好吃的，尽管弄来。小林太君，池田太君，还有村上太君，都是要喝酒的。给我上最好的酒。” 曹雄飞满脸陪着笑：“林秘书，你还是到后院厨房点菜吧。现点现卖，新鲜。” 林峰随曹雄飞来到后院，厨房里的菜都是新鲜的，海鲜、野味应有尽有。林峰当然不是来点菜的。 他急切地说道：“老曹，组织上是否能搞到一个启封器？就是那种能快速启封、装封信件包裹用的。如果有这种东西，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获得很多的文件资料。影佐近来经常叫我送文件给76号，我想这是获取情报的绝佳机会。” 曹雄飞被问得一脸懵然。林峰所说的东西，纯属他个人想象，他作为军统的老牌特工，连听都没听说过。 曹雄飞尴尬地笑道：“蜥蜴，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至少目前我还没听过、更没有见过这种设备。我还是发个电报问问总部吧。“ 林峰一边点菜，一边和曹雄飞交流工作，知道军统针对大汉奸张光来的刺杀计划并没有停止。 “我们需要张光来活动的情报。然后——” 曹雄飞做了个“咔嚓”的动作。杀人如杀鸡，林峰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张光来是大老板。就算是在梅机关，那也要像科长以上的人，他才看得上。一般的小特务，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要了解他的行踪真有些困难。特别是上次一次性杀掉他两名替身，他变得更加行踪不定。” 曹雄飞笑道：“没关系。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着。只要想他死，一定会有机会的。” 两个小时后，三个梅机关的特工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走了。林峰找了个借口，要去陆军总医院看佐惠子，却独自一人打了个黄包车去了法租界。 岳军带人砍杀了两名日本特工，郝强住的那幢楼早已人去楼空。林峰便直接来到杨立坤办公室。 杨立坤已能猜出林峰的身份，却彼此并不点破。 “你那个朋友郝掌柜已经回家了。林秘书，你想找他？” “没呢。来你这里，当然是想你啦。” “你想找我简单。要不是有大案发生，我一般都在办公室。你可以随时过来喝喝茶。” “我想要张光来的消息。特别是他的行踪。” 杨立坤一听便明白。刺杀张光来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不过，这反倒让杨立坤对于林峰的身份感到扑朔迷离。 “听说上次刺杀张光来，是军统的人干的。你们也想——？” 林峰笑道：“不该问的别问。” “林秘书说得有理。但我不知道该怎样帮到你。” “如果有他的消息，你可以打这个电话。” 林峰给了一个电话号码杨立坤。那是醉仙楼服务台的号码，继续说道：“如果有他的消息，你就说你在哪里，需要送一个快餐，就会有人赶到现场。剩下来就不是你的事了。” 杨立坤有些不解了。这个林峰，究竟是什么人？林峰也不解释，反正达到目的就行。再说，和杨立坤这样的人交往，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毕竟他是法租界的探长。 想起岳军一帮人经费紧缺，杨立坤眼珠了一转，涎笑道：“林秘书，不瞒你说。我手下的确有一批人可以搜集信息。不过，他们都要生活啊。” “杨探长，你不用再说了。事成之后，一根黄鱼。包在我身上。怎样？” “行，成交！” “还有，以后你要是有什么英、法、美等欧洲列强情报界的朋友，值钱的信息也可以来找我。” “你想当情报贩子？” “那倒不是。我有这个渠道，可以帮你把信息变成钱。” “谢谢。” 曹雄飞想升官，就要干出成绩。想干出成绩，不但要除奸，还需要大量的情报。既然杨探长的人对钱感兴趣，林峰就投其所好。 曹雄飞有钱，杨探长有人。两者合作，不难编织一张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再说，和杨立坤这样的人交往，最大的好处就是安全。日特分子再怎么猖狂，也不敢随意到法租界抓人。何况他还是个探长。 第102章 合作愉快 曹雄飞送走最后一拨食客，已经是深夜十点。这种时候，很多店家都已关门睡觉。 电话铃声急剧地响起。曹雄飞连忙拿起话筒，一个低沉、压抑的男声传了过来：“你好，我这里需要送一个快餐。地点在百乐门。” 这么晚了，张光来还在百乐门玩？ 曹雄飞一阵兴奋。黄杰和段铁钢两个人睡了一整天的懒觉，正愁旺盛的精力无处消遣。 “张光来在百乐门。黄杰负责行动，段铁钢负责接应，立即出发！” “是！” 黄杰快速拆装狙击步枪，提着箱子出门。段铁钢已发动汽车在大门外等候。半个小时后，他们的车便开到百乐门附近。这里的夜场热闹非凡。到处霓虹闪烁，莺歌燕舞。一幅太平盛世的虚伪景象。 “铁钢，你进去看一下。我对面找一个制高点。” 汽车停在距离百乐门一百余米的树荫底下。段铁钢先下车，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便直接向百乐门走去。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正在随着音乐的节奏疯狂地劲舞。张光来坐在一个角落，怀里搂着一个绝色俄罗斯女郎，互相打情骂俏，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来临。段铁钢选一角落坐下，向服务生要了一杯轩尼诗酒，一边细细地品着酒，一边细心观察着舞厅里的情况。 张光来果然厉害。他出来唱歌跳舞，竟然带了十几个保镖。那些保镖以不同角度，分散在他的周围。越是这样，段铁钢越相信，眼前这个张光来假不了！ 十一点三十分左右，舞池里的人渐渐离去。段铁钢也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外，他把抽剩的半截烟头扔在地上。这是之前约定的暗号。表明里面的张光来确信无疑。 张光来搂着俄罗斯女郎曼妙的身材，心里暗爽着如何和怀里的女人欢度良宵。那些保镖很自觉地把他围成一个圈。张光来始终处在“圆心”之中。随着他们的离去，舞厅里的人竟然少了大半。 段铁钢回到车上，发动汽车。张光来已走到自己的豪车旁边。就在开门的一刹那，枪响了。 咻——！ 一颗子弹从对面房顶射出，带着破空之声钻进了张光来的脑袋。晕暗的灯光下，溅起一阵血雾，噗！张光来大半个脑袋被削掉。 “有刺客！” 现场乱作一团。那些保镖见主人已死，纷纷以各种姿势规避子弹的风险。然而，对面一片寂静，再也没有第二颗子弹射过来。 短短几分钟，警察迅速包围了现场。张光来的脑浆溅了那个俄罗斯女郎一身，那个女郎也被当场吓晕过去。 黄杰提着他的箱子，从容上了车。段铁钢一脚油门，飞一般消失在夜色里。街道上，不时有警车赶赴现场。 影佐接到报告，气得七窍生烟。这些日子，他有一种预感，军统的人上次没有达到目标，一定不会放弃对张光来的追杀。这次出事的地点，竟然在娱乐场所的门前。真是作死的节奏。 曹雄飞一直在酒楼等候消息。看到黄杰和段铁钢面带喜色地回来，便知道事情已办妥。 “走，喝酒去。我早已准备好你们的庆功宴。” 黄杰和段铁钢稍作洗漱，来到二楼的莲花房。那里有满桌的山珍海味，还有两瓶茅台。可惜缺了林峰。 黄杰兴奋地嚷道：“今天这个信息真是太准了！我们没等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出来了。” 段铁钢也是直呼过瘾。那个张光来，躲躲闪闪大半个月，还是没逃出军统的制裁。而曹雄飞始终保持着他的沉默和长官的威严。他们哪里知道，这个消息可是用钱买来的！ 林峰有言在先，他运用他的渠道去搜集信息，根据情报的价值付给酬金。像今晚这个情报，应该不少于五根金条。 果然，第二天中午，林峰又带着小林秀赖一伙来蹭饭。乘洗手间的间隙，林峰提出五条金根的酬金。曹雄飞十分蛋痛地付给他五根金条，脸上的肌肉都快皱成一团。 “好兄弟，能不能省点？我的经费有限啊。” 林峰苦笑道：“组长，这钱可不是我私吞的。这是用在工作上。要不要我带你去亲自付钱给线人？” “这倒不必。我相信你。要想成大事，当然需要用钱。我的意思是能省则省。现在是非常时期。妈的，这个该死的张光来，害得老子花了大价钱。” 林峰忍不住想笑。这个大汉奸张光来，难道只值五根金条？当然，军统这种钱，真是太好赚了。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赚钱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老板，其他欧美国家的情报，我们有用吗？” “你想干什么？” “有一件事，我私底下琢磨了好久，不知道是否可行？” “什么事？” “上海是情报贩子的乐园。特别是各个租界，活跃着世界各地的情报贩子，我们可以广泛和他们接触，从中筛选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这样，我们的军统上海站，不仅仅是抗日除奸，还可以成为重庆的千里眼，顺风耳。” 曹雄飞一听兴奋地叫了起来：“你这个提议很好！我立即向戴老板请示！” 听到曹雄飞的表态，林峰是偷着乐。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富矿，只需要轻轻挖掘几下，就能看见里面有无穷无尽的宝藏。 法租界。巡捕房。 杨立坤接过林峰送来的一根金条，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有谁和黄金过不去，那他必定是神经有问题。 “兄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我不管你跟谁做事，只要是有钱赚，我们有很多很多的合作机会。” 林峰得意地笑道：“那是当然的。有钱大家赚嘛。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大笑起来。 76号特工总部。何雷和林峰想到一起去了。 何雷学电讯专业的，对于无线电路非常熟悉。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发明了一个简陋的“启封器”，已经悄然打开了影佐的密函。 第103章 好日子 何雷运用电学原理制作的“启封器”，给密函封口加热，胶水受到高温融化，轻轻撕开封口。 密函里的内容，竟然是一份密捕中共地下党员的名单。这份名单正是新四军内部的“毒蛇”发过来的电文。总计有二十二人。地址、姓名、职业、年龄等清清楚楚。 两天后。李士群从苏州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连夜抓人，所到之处早已人去楼空。有的人甚至已经几年前就已不在了。 “不可能！毒蛇的情报向来很准。他不可能提供一份假名单！” 影佐气得暴跳如雷。 “将军，这次是属下亲自带队的。整个行动，没有任何毗漏。” 李士群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生怕盛怒之下的影佐给自己一个巴掌。 影佐的绿豆眼滴溜溜地转，问道：“会不会是泄密了？” “泄密？更是不可能。”李士群笃定道：“密函是我亲自开启的，封密性能很好。除非有透视眼。” 影佐相信李士群的能力。这家伙可是接受过苏联特工专业培训的，不可能蠢到连密函被人开启都不知道。 “难道真是毒蛇出错了？” 李士群颤微微地问：“将军，你不觉得我们近来办事很不顺利？抓人也好，假钞也罢，敌人总是能走到我们的前面。这是为什么？” 见李士群欲言又止，影佐的内心一颤，像被击中了要害，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李主任，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情报工作滞后了。军统、中统，还有中共，肯定还有特工潜伏在我们当中。而我们的人却很少打入他们内部。那条‘蜈蚣’，原以为能顺利安插进军统，却是死得不明不白。搞情报工作，说到底还是信息战。如果信息不对称，输掉的概率就会成倍放大。” 影佐很欣赏李士群的“忠诚”。要是所有中国人都像他这样，战争就不用打了，直接更换国号和统治者，多么轻松。 两个人关起门商议了大半天。从下午两点多到六点，林峰下班去接佐惠子，也没看见他们出来。 一丝不祥的预感占据了林峰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影佐和李士群一定是在酝酿一场阴谋。 吃过晚饭，林峰陪佐惠子在楼下散步，儿童福利院传来了歌声。那是童声合唱日本民歌《四季歌》。佐惠子听歌听得入迷，沉浸在美妙的旋律里。林峰的心却是针扎似的，那些童声有多少是中国孩子发出的？他们真的能忘记仇恨吗？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几十个可怜的孩子，似乎注定了要成为日本人的牺牲品，或者试验品。凭林峰的力量，根本救不了他们。就算组织暴力冲进去抢，成功的概率低，而且他们日后的生活也没办法安排。 林峰：“惠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让人吃了之后忘记过去，忘记仇恨？” 佐惠子茫然地摇着头，然后问道：“你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突然想起，嘻嘻，这世界要是谁能发明出这种药，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世界？” 佐惠子天真地笑了：“当然是童话世界啦。没有仇恨，没有刀光剑影，世界和谐共处，多好啊。” 林峰沉默了。佐惠子不知原委，林峰也不想解释。 “惠子，你能不能创造机会，我们去儿童福利院看一看，我想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看看那些孩子，究竟生活得好不好？” “这个——”佐惠子沉思片刻，说道：“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可以以医院的名义，给那些孩进行免费的防疫接种。到时候，你当我的助手，就能进去啦。” “好。就这么定了。你去向福田仓平院长申请。” 前方五十米，林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很快就消失在一棵树下。 从背影看，他是郝强。 “佐惠子，我先送你进去，然后出门办点事。老家来人了。” “好。你小心点。要不要带枪？” “自己人，带什么枪？” 几分钟后，林峰拿着车钥匙到停车场，看见郝强正站在他的别克车旁边等候。 “好掌柜，上车吧。” 郝强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室。林峰发动汽车离开日侨区，没有发现跟踪的车。 郝强问：“你东张西望的，好像是在防跟踪？” “别说了。前段时间我在我家电话底座发现了窃听器，出门还经常有人跟着，弄得我和佐惠子都大为紧张。” “影佐怀疑你了？” “那倒不一定。我估计是今井武夫。自从那个家伙被军统的特工制裁后，这段时间倒没发现有人跟踪。” “走了狼，来了虎。小日本不好对付。” “这个我明白。你想去哪？” “去鸿华毛纺厂吧。我想去找李东阳。好久不见他了。” “他不是有电台吗？” “他的电台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轻易启用。那个内鬼，好像有些眉目了。不过，有几个关键问题要找李东阳核实。” 林峰听得一阵兴奋。如果“毒蛇”揪出来，自己在梅机关的安全系数就会大增。 夜间不加班，厂里就冷冷清清。林峰和郝强把车开进厂区，只看到看门的老伯老罗。李东阳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听到楼下有汽车马达声，他探出了头。 “哎哟，原来是两位大老板！” 李东阳从楼上跑下来迎接，那形象有些滑稽。头发蓬乱，面色憔悴，熬夜熬成了熊猫眼。 “郝书记，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进屋里说吧。” 郝强到处打量了一下，整个大办公室，只有李东阳一个人办公。那个豪华程度，堪比上海市长。 “东阳，你小子真是谋到一个好差事啊。” 郝强看得嫉妒，一屁股坐上总经理的大班椅，使劲摇了几下，不由啧啧赞叹。 “我这个当书记的，只不过谋了个客栈掌柜的职位。没当几天，客栈倒闭，员工走失。哪有你这么潇洒？” 李东阳被说得不好意思，笑道：“郝书记，要不我们换一下？” “说笑，说笑而已。咱们言归正传吧。难得我们凑这么齐，开个党小组会议。” 听说要开会，李东阳打开了一间小型会议型。里面摆放的是红木家俱，还铺着波斯地毯。 不过，这次郝强倒没有艳羡之情，而是变得异常严肃：“今天我是奉一号首长之命，特地来向东阳同志核实几件事情。希望东阳同志能积极配合，向组织讲真话。” 林峰和李东阳互望一眼，各自感觉后背脊沁出丝丝冷汗。 第104章 假情报 郝强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东阳同志，你也不要有思想顾虑。你仔细回想一下，谷正文当初是怎么进入新四军队伍的？” “谷正文？他不是当警卫排长吗？” 李东阳听罢，惊愕得不行。谷正文参加新四军，正是李东阳介绍的，据说后来他还成了谷正文的入党介绍人。 三年前，李东阳带着一个排执行任务，遭遇一个小队的日军。双方交火，战斗打了整整一天。所有战友都牺牲了，李东阳身受重伤，被日军俘虏。天色已晚，日军赶不到城里，便在李家坳宿营。半夜时分，谷正昌揣着杀猪刀，杀掉日军哨兵，硬是背着李东阳走了二十多里山路。 郝强问：“谷正昌是李家坳的村民？” 李东阳肯定地回答：“是啊。” “你确定？” “确定。他说他仇恨日本鬼子，他家里人都被鬼子杀光了。所以，他要报仇，要参加新四军。这件事按说不难查清。你们派人去一趟李家坳，不就清楚了吗？” 郝强悲愤地叹息道：“我们派了人去。据邻村的人反映，大约就是在你逃出李家坳的第二天，鬼子实施了屠村，全村一百八十九人惨遭杀害。据说李家坳绝大多数都姓李，只有一个外来姓谷，至于谷家是否有人叫谷正昌，邻村人都没人知道。那里必竟是山区，走几里地才能见到人家，村民平时走动也少。” 李东阳有些不理解：“你们怎么怀疑起谷正昌？他打仗很勇敢，而且军事素质也较高。短短三年时间，他就当上了警卫排长。凭得就是硬功夫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郝强掐灭手里的烟头，说道：“你说他一个山区的农民，凭什么具有如此高的军事素质？按理说，我们培养一个军事指挥官并不容易。而这个谷正昌好像天生就会打仗，这点不奇怪吗？东阳同志，我需要细节。你再回忆一下，当时的日军有些什么异常的举动？” “我被抓时，其中一个日军士兵想端起刺刀直接杀了，被日军军官制止了。他用日语向一个背着电台的士兵说了几句。过了一会，那个士兵又向军官说了几句。然后，他们就把我抬进李家坳村。” “他们还有电台？” “是的。这点可以确定。他们是用电台向外界联络了之后，才决定在李家坳宿营的。” “谷正昌救你是什么时候？” “下半夜。大约凌晨三四点钟。” “也就是说，从他们用电台向上级联系，到谷正昌救你，这期间也有将近十个小时？” “是的。” 李东阳从郝强的神色，猜测到一点什么，痴痴地问：“郝书记，这个谷正昌是不是有问题？” 郝强激动地感叹道：“真没想到，我们苦苦寻找的毒蛇，竟然是他！还有一个疑点，谷正昌和你说的是，他全家都被日本鬼子杀害，他要报仇这一点。据附近的村民反映，那个村之前并没有去过鬼子，而是因为哨兵被杀而引起的屠村。也就是说，谷正昌一开始说的话就是谎言。上次送冯子轩副师长来上海动手术，知情的人非常少。是我亲自把冯副师长送上货轮的。我在推平板车的时候，看见谷正昌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着什么，当时我还以为他在观察敌情。作为警卫排长，他做这些动作，倒也无可厚非。可是，后来的情况就太明显了。要不是林峰无意中听到梅机关电讯员的一句话，冯副师长的结局就会很惨。还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我们故意把二十二个潜伏在上海的假名单放在桌面，结果很快就被人用电报传到了影佐这里。据内线报告，李士群带人连夜抓人，全都扑空。” 李东阳被骗得很不甘心，问道：“郝书记，就算谷正昌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有一个问题我还是弄不明白。他究竟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如果是日本人，他怎么连苏北话都说得那么好？” 林峰笑道：“李总，这个问题要等抓到谷正昌才清楚。当然并不是你所说的弄不明白。影佐为了实施他的阴谋，培训了大量的中国通，那些日本间谍不但要学习刺杀、下毒、发报、搜集情报等，还要学习汉语甚至各个省的方言。” 弄清楚“毒蛇”的真相，林峰心情大好。善后的事情根本无需他操心。 倒是影佐和李士群究竟谋划了什么阴谋，令林峰坐卧不安。第二天下午，电讯员匆匆敲响了影佐办公室的门。这次电讯员学聪明了，林峰竖起耳朵，也没听到里面讲什么。 过了一会，吉田正一全幅武装，带着五六个特工出站了。那情形肯定是出去执行任务。 美智子送文件到影佐办公室，带回来一句话：下班后所有人不要走！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林峰的心剧烈地跳动，怦—怦—怦！他的额头冒起了虚汗。 这是一个要命的消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和自己有关？难道影佐抓住了什么重要人物？ 一系列的问题在林峰的头脑里搅动，搞得他的脑袋嗡嗡直响。 “林峰，你随我去刑讯室，其他人可以下班了。“ 刑讯室隔着几扇厚重的铁门。林峰还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听声辨人，竟然是山田正峻！ 这是怎么回事？ 影佐推开铁门，林峰像只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 “将军，我是冤枉的。我怎么可能是茉莉花呢？” 山田正峻的十根手指全部被插上竹签。林峰看得心里发颤，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差点没倒下去。难怪说吉田正一比今井武夫还要狠。果然是不同凡响。 影佐看了太多的生死，对于山田正峻所受的酷刑，表情十分冷漠：“山田君，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我们的毒蛇发回电报，说你就是茉莉花。所以，我们不得不覆行一下程序，把你找到这种地方来问问情况。” 山田正峻衣服被扒光，只剩下一条裤衩。但他的全身已被皮鞭抽得血肉模糊。看来他被“请”进来已有些时间了。 “影佐将军，我不是茉莉花，我是大日本皇军的宪兵队长！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吉田正一愤怒地用皮鞭顶住山田正峻的下巴，吼道：“山田，你凭什么这样对将军说话？信不信我割掉你的舌头？” 听到这里，林峰已经明白，郝强最后利用了一次谷正昌。那个代号为“毒蛇”的谷正昌，又发回来一份假情报。 影佐对浑身血肉模糊的山田正峻皱了皱眉头，向吉田正一一挥手，示意他继续，便离开了刑讯室。 林峰跟在影佐身后，没走几步，又听到了山田正峻的惨叫声。 第105章 迷局 影佐没让林峰回家，林峰就像影子似的跟着他。 不一会，他们回到办公室。 “小林觉，坐吧。对于今天的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影佐示意林峰坐下，林峰当然不敢站着。不过，要说想法，肯定是没有的！ “呃，将军，我只是一个读书人，对于特工真是一窍不通，岂敢妄加评论？” “说吧，说错了也没关系。” 影佐微笑着，给林峰递过来一杯茶。林峰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接杯子，茶水漾了出来，烫得手一阵火辣辣的。 林峰的表现不像做作，影佐得意地笑了。或许之前的那些猜测都是误解。眼前这个书生，一点也不老练，也不知他是如何泡到佐惠子的。 “将军，我不相信山田队长是奸细。他对于大日本天皇的忠诚，苍天可鉴。如果他是奸细，还有谁不是奸细？” 林峰有些愤世嫉俗的激动。一激动起来，他就涨得满脸通红。 “小林觉，有哪个奸细是把自己写在脸上的？那些看上去越不像奸细的人，反倒很可能是奸细。毒蛇发回来的电文，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我们的山田队长，活劈了多少支那人？就凭这一点，他也不可能投靠支那人。所以，对他用刑是另一种考验。现在，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毒蛇。” “毒蛇？” “哦，这个你就无需知道。如果毒蛇传过来的是假情报，他离死就不远了。”影佐表现出无限感慨：“只要是选择当特工，谁都有这一天。死倒也不足为惜。小林觉，还是你当个文官好啊。整天和文字打交道，没什么危险。但你也要注意，出了这个门，必须把这里的事全部忘记。” “谢谢将军提醒。小林觉一定谨记在心！” 林峰回到家，佐惠子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看书。她那模样，无声地向林峰叙说了一句话，一句男人最喜欢听的话——饭在锅里，我在床上！ 林峰被山田正峻的惨状所震撼，晚餐完全没了味口。佐惠子穿着睡衣从床上起来，不安地摸了摸林峰的额头，说道：“林峰，你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可能是没休息好。这几天时常失眠。佐惠子，你先睡吧。” “嗯。你注意点啊。早点睡。” 临睡前，林峰把今井武夫安装的窃听器拆掉，扔进了垃圾桶。佐惠子还没入睡，有些惊愕地问道：“你怎么了？好像有些无所顾忌啊。” 林峰冷笑道：“我今晚和影佐聊了几句，我觉得他把我完全看成了一个书生，所以，我敢断定，这个窃听器并不是影佐的意思。反正今井武夫已死。嘻嘻，告诉你一个秘密，山田正峻被抓了，现在还在刑讯室。” “为什么呀？” 佐惠子的声音有些慵懒，又拖音卖调，听得林峰心里痒痒的。这小妖精可不是一般的迷人。尽管满身疲惫，林峰被这一声长长的“呀”拔弄得有些把持不住。 不过，佐惠子现在的情绪不在这里。毕竟她和山男正峻也是同学。 “影佐在新四军内部安插了一个间谍，代号叫毒蛇。毒蛇发回电报，说山田正峻就是新四军安插在宪兵队奸细的‘茉莉花’。所以，山田正峻就遭罪了。我刚刚去看了他，那个惨啊。啧啧——” 佐惠子被吓得不轻，像受惊的小兔似地往林峰的怀里拱，嘴里喃喃道：“林峰，别说了。我怕！” 林峰一只手轻抚着佐惠子，嘴里说着“别怕”，另一只手却轻轻解开她的衣带。佐惠子意识到危险来临，已经完了。 “坏蛋，你真坏！” 第二天一大早，林峰突然出现在李东阳办公室。李东阳吓了一跳。 李东阳嗔怪道：“林老板，你搞什么鬼？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 “上班路上，顺道过来看看你。郝书记的动作真快。他利用谷正文做了最后一篇文章，害得影佐把山田正峻当成奸细抓起来。估计山田正峻还在刑讯室受刑呢。” 李东阳一脸的难以置信：“影佐这家伙很狡猾，我们不要被假象所蒙蔽。特别是你，整天在他身边，千万要小心。唉，你来了也好，郝书记要过几天才回来。我这有个任务，直接给你啦。” 林峰打开电文一看，上级要求他们尽快弄到日军冬季清乡行动方案。这可是一个棘手的任务。 用打火机烧掉电文，林峰走了。 冬季的寒风又冷又硬，林峰被吹得缩紧衣领，一头钻进汽车。寒风被挡在窗外，天空又有些阴沉了。好像又要下大雪了。 林峰开着车，在大街上转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来影佐的注意力还真不在自己身上。那么，他和李士群两个人密谋了一个下午，又想干什么？ 李东阳和佐惠子的提醒都没有错，和影佐打交道，必须睡觉时都要睁开一只眼。 砰—砰—砰— 前面大约五十米的大街上突然响起了枪声。一个青年男子左手臂中弹，还在拼命地跑。后面大约一百米的距离，有两个黑衣人，一边开枪一边喊“抓住他”！大街上的行人听到枪声，乱作一团。 开车的人拼命地逃窜。行人也在拼命地逃，生怕麻烦找到自己身上。那个中弹的青年男子混杂在人群里忽左忽右，很快就冲向一条寂静的小巷。后面两个追赶的便衣，并没有使出全力去追赶。只是时不时地向天空放两枪，造一下声势。林峰把别克车停到街边，等那两个便衣走近。 他们是小林秀赖和藤田！ 梅机关的特工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怎么可能如此菜鸟？而且从他们雷声大雨点小的态势，很明显就是想把那个青年赶跑。 林峰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如果被追之人真是中共地下党或者军统，出手相救倒也没什么。但眼前的情势，但林峰的内心升起一股巨大的疑团！ 两个梅机关的特工，要去抓一个受了枪伤的人，哪有那么费劲？ 这时，只见从小巷里斜插出一辆吉普车，把受伤的青年往车上一拽，呼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峰从吉普车探出的头像看，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第106章 我投降 滴滴滴——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 段铁钢从菜市场采购回来，和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青年人，捂着手臂，手臂正滴着血。 “老板，这是我朋友，在街上遭人追杀。他叫章士根。” “哦？”曹雄飞的狐疑是显而易见的。“你随我来一下。” 曹雄飞到酒楼后院，阴沉着问段铁钢：“你怎么把陌生人带到酒店来？” “他是我战友。以前同在一个营，不同连队。那时他当排长，我还是个班长。刚才我在大街上看到他被两名特工追杀，就出手救了他。在车上，他告诉我，他是被重庆从战斗部队抽调出来搞情报工作的。他今天早上到了联络点，那个联络点已被破坏。他便遭到追杀。” 军统上海站遍布上海各个阶层，大大小小的特务数千人。就算是曹雄飞这样的组长，对于组织内部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尤其是戴笠这样的老板，不按常规出牌，弄得很多事情连上海站站长也不一定知情。 “这么说来，他是我们的兄弟？” 段铁钢挠头道：“对于章士根我了解得并不多。” “既然了解得不多，你就不应该把他引到这里来。如果他不是自己人，段铁钢，你的麻烦惹大了！你给我记住了。关于酒店的事情，你不能向他透露半个字。你只不过是这里的一个伙计，仅此而已。还有，你负责把章士根安排到傅金发住处。这两个人我都不信任。” 段铁钢为章士根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用车把他送到亚尔培路十六号。在路上，他就和章仕根说好，他的另一个名字叫“邓飞”。 傅金发无所事事地度过了十几天，一直在等待“组织”派人来给自己下达任务。没想到“邓飞”又领来一个“自己人”。组织的消息却是没有一星半点。 “傅金发，他叫章士根，你们两个就暂时住在安全屋里，以后要是有任务，由我直接向你下达。” 傅金发一阵狂喜，问道：“你是我们的组长？” 段铁钢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该你知道的别乱问。” “对不起，属下知错了。” 像打扫垃圾似的，段铁钢把傅金发和章士根弄到一起暂时住下，然后开着车回到店里。 林峰正在和曹雄飞神秘地谈着什么。 看到段铁钢回来，林峰借口有事先走。曹雄飞把段铁钢叫到密室，那张脸阴沉得想杀人。 段铁钢听完曹雄飞的话，顿时彻底懵逼：难道自己当了一回农夫？救回来的是一条毒蛇？ “我这就去，把那两个一起干掉！” “妈的，你给老子回来！”曹雄飞怒喝道：“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这两个人是影佐和李士群派来的，他们能利用我们，我们为何不利用一下他们？” 段铁钢的脑子转不过来。在敌占区工作，真没有前线打仗爽啊。他更喜欢拿起枪就打他娘的小鬼子，何必如此伤透脑筋？ 不过，他从曹雄飞的表情看出来了，这位老兄胸有成竹。 林峰回到办公室时，得知山田正峻已经无罪释放。这家伙的骨头真硬，审讯一直坚持到天亮，他也没有吐出半个字。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共党奸细。 医生为山田正峻敷好创伤药，打了消炎针。吉田正一亲自送他回家。 门铃响了。山田正峻用了很长时间，才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林峰。 山田正峻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小林觉，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我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林峰左手提着水果，右手提着补品。山田正峻连忙把他让进屋子，很感激的样子。 “小林觉，我现在算是能体会得到，你该有多么恨秋山直子。那个吉田正一，简直就是狗娘养的。” “老同学，吉田也是为了工作呀。谁叫你那么倒霉？” “他们都是猪脑子吗？那边发个电文过来，说我是茉莉花，我就是茉莉花了？难道他们不会动动脑子？” 林峰假装一本正经地为影佐伸冤：“山田队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们不是没动脑筋。昨天晚上，影佐将军还问我对此案怎么看？我坚信你不是共党间谍。影佐也说你不是，而他更多地担心毒蛇的安全。他说对你审讯，只是一种考验。” 山田正峻激动地一把拉住林峰：“他真是这样说的？” “你看我像是骗你的人吗？” “当然不是。谢谢你，小林觉，你才是我真正的朋友。” “山田君，你好好休息吧。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啦。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展开新一轮冬季清乡行动。到时候你该忙了。” 林峰有意把话题引向清乡。山田正峻没有接话，保持着沉默。 老狐狸，我日你妈！ 林峰笑着向山田正峻告别，在心里却狠狠地问候了一下他妈。 和小日本打交道，永远也没有“信任”两个字。 三天后，山田正峻接到一个神秘的告密电话：法租界亚尔培路16号，住着两个中共地下党！ 那个电话打完，挂机。山田正峻立即让人到电话局查号码。电话来自公用电话亭。 山田正峻被误当作中共地下党狠狠地整了一次，身上的伤还没结痂。出于对地下党的仇恨，他决定立即行动，打地下党一个措手不及。 天黑后。山田正峻亲自带队，让小野浅二带着便衣队出发，直接来到亚尔培路16号。楼上亮着灯，傅金发和章士根两个各怀鬼胎，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睡懒觉，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来临。 山田正峻一声令下，十几名便衣破门而入。屋里的两个人听到响声，纷纷从枕下抽出手枪。一时间，枪声大作，乱作一团。 傅金发苦逼地躲在墙角，一边还击，一边大喊是“自己人”。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来者是哪方神圣。 所谓的“自己人”，让山田正峻误以为对方指的是中共地下党。攻势更加凌利。 十几名便衣队员冲进屋内，子弹如雨点般纷飞。章士根不愧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战斗一经打响，根本停不下来。 一颗冒着烟的手雷扔到章士根的脚下，他一伸脚想踢回去。 轰！手雷爆炸了。 章士根的一只脚被炸没了。他抱着残腿，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傅金发见状，意识到来人是日伪方面的，直接扔掉手枪，大声喊道：“别打了。我投降！” 第107章 怀疑 章士根被炸断了腿，傅金发直接下跪投降。山田正峻觉得自己大获全胜！ 影佐收到“捷报”，气得七窍生烟。山田正峻听说误伤了“自己人”，直接懵逼！ 那个该死的电话是谁打的？现在已是无从查起。结果就是影佐和李士群精心布置的迷局，被人轻而易举的撕裂。 仅仅一个电话！ 这下子，影佐真是有活劈了山田正峻的冲动。他和李士群密谋了大半天，就是想把章士根安插进军统，谁知山田正峻会插进一脚？ 山田正峻的擅自行动导致影佐的计划又一次泡汤。 “捷报”传到林峰这里，吓得他坐立不安。傅金发活着可不是什么好事！乘着影佐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给醉仙楼，曹雄飞便安排段铁钢和黄杰紧急转移。 时隔仅半个小时，山田正峻带着一个小队的宪兵，把醉仙楼团团围住。曹雄飞的额间冒出了虚汗。山田正峻一挥手，搜！日军宪兵像饿狼似的，楼上楼下顿时鸡飞狗跳。那些做事的伙计一个个惊吓得不轻。 曹雄飞和山田正峻还算有些“交情”，但这样的时候也是大气也不敢出。而且，山田正峻一翻脸，那是根本没有情面可讲的。 “报告队长，没有发现段铁钢！” “报告队长，没有发现目标！” 山田正峻恼怒地抽出武士刀，架在曹雄飞的脖子上，气恼地吼道：“段铁钢呢？” “没、没有啊。我这哪有什么铁钢啊？昨天晚上有一个伙计辞了职，他的名字叫邓飞！” “对，邓飞，就是段铁钢，他去哪了？！” “辞职了。昨天晚上走的。” “八嘎牙鲁！” 山田正峻杀心顿起，曹雄飞就得脑袋搬家。曹雄飞被吓得浑身筛糠，苦逼地叫道：“太君，别、别，别啊。他是昨天晚上才走的。应该还在上海，快点通缉他呀。” “你说他是昨天晚上走的？” “是的呀。昨天上午他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朋友。想在我店里住。我不同意。后来，他就把他领走了。再后来，到昨天晚上，他就说要辞工。真的是这样呀，我没骗你呀。山田队长，我们可是老朋友呀，我怎么会骗你呢？” 山田正峻带着人撤了。曹雄飞真是吓出一身冷汗。那些日本宪兵要是搜查出密室，双方肯定一场恶战。醉仙楼这个据点必然被连根拔起。 黄杰和段铁钢并没有走远，而是被安排到佐惠子在法租界的出租屋里小住了几天。就算山田正峻把城市翻个遍，也想不到佐惠子的出租屋里藏着军统的人。 李士群被影佐叫到办公室，看到影佐满脸阴云密布，心里也是直打鼓。 影佐像困兽似的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敌人总是能走在我们的前面？” 李士群冷静地分析道：“这只能证明一点，我们的身边，有他们的人。” 影佐问：“李主任，你觉得会是谁呢？” “将军，凭我的经验，隐藏在敌方的间谍，往往是越不像的人越有可能。” 李士群还没说完，影佐摆摆手，制止道：“这只是一般性规律。前几天我们把山田正峻弄到刑讯室，打得他半死半活。你说他会是地下党的间谍吗？看到那份电文，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下子好了，毒蛇已经失去联系好几天了。我估计以后永远也不会再有毒蛇了。” “将军的意思是？” “毒蛇已经暴露了。上次他传回来的22人名单是假的。这次他传回来的茉莉花也是错的。我怀疑他已经被杀害了。要安插一个人进入新四军队伍，你知道有多难吗？这些人原本就是行踪不定。我们持续数年的围剿，清乡，不但没把他们消灭，他们还在持续发展壮大。当下的形势很复杂，比如你的76号，那么多军统、中统叛变过来。你知道他们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假如这些人当中有那么几个，是假叛变，真潜伏。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将军，对于一个人，我一直是持怀疑态度的。” “谁？” “林峰。”李士群阴笑道：“将军千万别被他的假象给蒙骗了。我觉得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化人。想从特高课上百种酷刑里活下来的人，原本就不多。岗村就算枪毙他，他也没有妥协。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是一个书生吗？如果只是文弱的书生，他应该是吓得屁股尿流，或者屈打成招。可惜，这两种状况都没有在他身上发生。” “这点我也意识到了。就算是军统、中统的老牌特务，也没几个人能扛得住我们的刑罚。所以，我觉得他要么就是中共间谍，要么就是一个天生当间谍的坯子。这种人一旦发挥出他的潜力，后果是很可怕的。” “难道将军还想培养他？” 影佐笑道：“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我们当然需要大量的人才。像林峰这样的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就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当然，要是没有证实他的纯洁性，我能培养一只老虎仔，然后等老虎长大了，把我给一口吞掉？” “将军所言极是。当然，我们考验林峰的办法还是有很多的。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林峰都不应该只是个抄抄写写的文员。” 李士群提到这个问题，影佐突然想起上次枪决二十名案犯所发生的事。林峰脸上溅了一脸的血，结果直接给吓晕过去。 “他这个人晕血。血腥的场合不适合他。” “那也要锻炼他！以后凡是有血腥的地方，杀人的时候，都叫他去，时间长了，自然也就适应了。” “好吧。李主任，我给你特权。林峰，你可以根据工作需要随时调用。按照你们的老祖宗有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 李士群听罢，佩服得不行，感叹道：“将军真是博学多才啊。” 影佐被拍得很舒服，向外面大办公喊道：“小林觉，你进来一下！” 林峰听到影佐的声音，屁颠颠地推开了门。 第108章 联络员 “将军，您找我？” “为了加强梅机关和76号的联系，从今天起，你接受梅机关和76号的双重领导，同时兼做特务科的工作。年轻人，多做点事。” “嗨！” 林峰退下去，在门外狠狠地日了一回影佐家十八代祖宗。这叫什么话？老子是你们的烧火棍吗？还是你影佐养的一条狗？ 夜里，佐惠子劝道：“峰，如果你不适应影佐，就调回宪兵队吧。毕竟我们和山田正峻是同学，你还救过他的命。” “不适应也要慢慢适应！” 老子的代号叫“蜥蜴”。适应能力极强。以后的血腥日子少不了，但也会增加大量接触情报的机会。 第二天，林峰被李士群的手下，总务科的科长何雷叫过去。 何雷长得有些胖墩，满脸堆着笑，但怎么看也有点给人笑里藏刀的感觉。 “林秘书，按照李主任的吩咐，这间办公室是我们特地为你准备的。你有空可以过来坐坐，陪老哥我喝喝茶。” “谢谢何科长。” 何雷带着林峰楼上楼下介绍着76号的情况，让林峰有一种从客人到主人的感觉。同时，林峰的内心也涌动起一阵悲哀。不知道影佐机关长葫芦里卖什么药？他是怀疑自己，而有意支开自己，还是想挖一个坑，让自己往下跳？ 何雷满脸堆笑地说道：“那边是刑讯室，走吧。” 听说是刑讯室，林峰的头皮阵阵发麻。那种地方太血腥，阴暗、潮湿，晦气。 “何科长，我看就别去了吧。我这人看见血就头晕。” 话毕，林峰听到刑讯室里传来一阵阵惨叫声。不知是什么人被抓进来了。那一声声惨叫，撕心裂肺，谁听了没感觉？ 何雷好像十分麻木！ “何科长，里面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惨？” 何雷看向林峰的眼神有些别样，问：“你怕了？” 林峰实话实说：“是有点怕。好好的肉，被竹签插，被烙钱烧，被皮鞭抽，难道不痛吗？” 何雷有些奇怪了，问道：“听说你曾经扛下了特高课的上百种酷刑。难道是假的？” 林峰镇定地答道：“是真的。我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打死也不说。不过，也的确没什么好说啊。我既不是共党，又不是军统、中统，秋山直子硬要逼着我承认，不承认就往死里整。所以，第二天要枪毙我，我反倒觉得是一种解脱。要是真的给我一枪，比受刑还要轻松些。” “这就对了嘛。你是受了冤枉。人家可是为理想和信念而战。不同的！实话告诉你，刚才你听到的这个人，从昨天晚上到现场，酷刑就没有停止过。估计再过几个小时，真的会被活活打死的。” “谁干的？怎么这么狠？！” “除了吴世宝，还有谁？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你不看就别看吧。进了这门，很多事就由不得你啦。” “何科长，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投缘。我们投缘嘛。这些话可不能随便对别人说啊。” “不会的。我有分寸。” 林峰在76号和梅机关都有自己的办公室，等于是两个特务机关的联络人。李士群还特地为他配了一辆军用三轮车。林峰骑着摩托车，腰间挎着驳壳枪，戴着一顶日军军帽，看上去就是一个十足的汉奸。 他这个联络员，所从事的工作很简单。那就是交换、传递两边的文件。相对其他人而言，他算是比较自由的。这样一来，他想拥有“启封器”的想法更加强烈。 下班时，林峰约何雷去醉仙楼喝酒。何雷欣然允诺。 曹雄飞不知道林峰搞什么名堂，又带陌生人来。每一次带陌生人来，他都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关键是摸不清对方的底牌。林峰有时候也不想说，吃光抹净，抬屁股走人。曹雄飞可从来没有收过他的钱。 林峰高声喊道：“老板，来两壶绍兴花雕酒。要温热的。” “好咧。客官，请稍等。” 林峰不需要服务员引导，直接抬腿上了二楼的莲花房。何雷看得出来，林峰是这里的常客。 他笑眯眯地问道：“老弟，这里有点像你家的厨房啊。” 林峰得意地笑道：“当然啦。这老板生意好，要不是我在后面罩着，他好得起来吗？所以，我来这里吃饭，从来不付钱。” 何雷长叹一声，道：“乱世之中，生意难做。霸王餐可不好吃。等会我做东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你老哥我就一个光棍，每个月薪水虽然不多，吃餐饭倒也是够的。” 林峰暗自好笑，要是我让你知道我就是鸿华毛纺厂的后台老板，还不把你给吓死？一个月几个大洋的收入，除了吃饭，还能剩几个，只有天晓得。 “何科长，听说你们76号油水丰厚得很呐。听你的口气，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何雷来到酒店，一反持成、稳重的常态，有点口无遮拦，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这要看谁了。比如吴世宝、李士群这些人，哪个月不坐等几万大洋的分红。他们在外面开了赌场、妓院、烟馆，还时不时大量走私鸦片。赚钱敛财的速度比印钞机还厉害。他们当然是有钱人啦。像我们这样的人，整天和文件打交道，上哪搞钱去？” 林峰颇有深意地试探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蛇有蛇洞，鼠有鼠道。听说你们76号，哪怕一个最低层的特工，也能凭手里的枪搞点保护费。” “哈哈，传说。那都是传说。来，我们喝酒。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林峰识趣地打住话题，给何雷斟了满满一大杯，又给自己斟满一大杯酒。 “何科长，你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对于顶头上司，我林某人是心里有数的。来，我敬你一杯。” 绍兴花雕酒性情温和，后劲十足。林峰一口气干了一大杯，何雷也不甘落后，回敬了一大杯。两人几杯酒下肚，看上去就更有些像兄弟了。 两个人喝得起劲，门外传来一个女声，吓得何雷一阵哆嗦，差点把筷子掉在地上。 第109章 胶卷 来者是电讯处的胡苗，胡苗的旁边站着特务处处长刘立福。刘立福的旁边还站着一位，是日军宪兵司令部常驻76号的涩谷准尉。 涩谷虽然只是一名准尉，但他是日本人控制76号的具体抓手。76号特工使用的枪支弹药、抓人杀人，都是通过他这里汇总，再汇报给梅机关。 看到涩谷准尉，林峰不由一阵汗颜。其实影佐完全可以不需要他。他之所以这样做，难道是对自己的一种舍弃？ “哟，原来是何科长和林秘书。怎么这么凑巧？” 胡苗扭动水蛇般的细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何雷站起身来，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各位，你们如此客气，何某怎么承担得起？” 彼此敬了一杯酒，算是“同事情”。等他们走后，何雷轻声道：“这个胡苗，别看她只是一个电讯员，很厉害的角色。” “哦？” “她和76号的几个处长关系都不错。属于玩得转的那一类。走，我们去隔壁回敬一下他们。” 林峰跟随何雷一起来到隔壁的包间，这里已是吃得杯盘狼藉。看来他们来得还更早。涩谷准尉始终保持着帝国军人的傲慢。他是第一次和林峰接触，林峰和他拉扯了几句日语，他的脸色才渐渐和悦起来。 不一会，曹雄飞亲自端着两瓶酒，一瓶是花雕，一瓶是法国红葡萄酒。他是来给客人斟酒的，表示一下他的“诚意”。 林峰“不小心”起身，撞到曹雄飞的酒瓶上，酒溅了出来，洒在他的衣服上。 “哟，不好意思。林秘书，酒洒你衣服上了。我让服务员帮你擦擦。“ “曹老板，您客气了。我自己去弄点水擦干净就得了。” 后院里的伙计干得热火朝天，一个个忙碌得不行。林峰来到这里擦干净衣服，曹雄飞也下来了。 林峰问：“黄杰、段铁钢他们怎样？” 曹雄飞：“很安全。那个章士根和傅金发呢？” 林峰掏出一张纸悄然塞在曹雄飞手心，说道：“章士根还在陆军总医院治疗。这里有傅金发的地址。你们们想想办法，把这两个人除掉。留着他们，总归是个祸害。” “明白。” 何雷自斟自酌，没多久就喝得满脸通红。两瓶绍兴花雕，眼看就要见底了。林峰觉得差不多了，该办的事已办成。干脆把瓶中酒全部喝完，撤人。 回到车上，何雷已是晕晕乎乎的。他报了个地址，林峰开着车向那个地址飞去。这里是一大片的贫民窟。低矮的茅房，污水横流。地上垃圾成堆。苍蝇嗡嗡地叫。何雷堂堂一个总务科长，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怕人打劫。 林峰停下车，说道：“到了。” “到了？”何雷乜斜着惺忪的醉眼，笑道：“老弟，不瞒你说，我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喝酒了。看见你，我就是觉得真他妈的爽！” 何雷说着醉话，东歪西倒地下了车，向贫民窟深处走去。林峰摇摇头，苦笑一声，一脚踩向油门，呼，走了。不一会，他回到日侨区。楼上的灯还亮着，佐惠子还没睡。 夜色如墨。林峰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衣袋，捏到一样鼓鼓的东西，心里一惊。这硬硬的东西，竟然是一个胶卷！ 这是谁给的？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事发突然。林峰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那个胶卷，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林峰不敢去动它。不知道这是一个情报，还是一个陷阱！ 以往，林峰从来没有听说过，76号还有自己的同志。从来没有！如果从情报的保密性而言，林峰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圈套。 林峰飞车来到鸿华毛纺厂，李东阳还在埋头清理一大堆的文件资料。 看到林峰连夜赶来，必然是有重要事情。李东阳放下手里的工作，把他引进密室 “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来？” 林峰直接把那个胶卷递给李东阳：“这是有人悄悄放进我衣袋里的微型胶卷。”林峰报了几个今天接触到的人名，听得李东阳一头雾水。他拿着胶卷，也失了神。 林峰问：“有没有什么办法，既拿到胶卷里的东西，又不让人知道？” 李东阳苦笑道：“这怎么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胶卷，代替它。” 李东阳拿出放大镜，把微型胶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照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他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同样品牌的胶卷他有好几个，大不了把胶卷原封不动地还给主人。 “你在这等等。” 说罢，李东阳走进密室里的暗房，着手冲洗胶卷。 过了一会，李东阳手里拿着一叠照片，那是日军冬季清乡的军事布暑。 林峰看着那些照片，惊讶地喊道：“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 “你别急，我尽快发个电报回去。一切都会明了的。奇怪的是，为什么有人用这种方式传递情报？而且这个人一定知道林峰想要这份情报。他在暗处，你在明处，想想也是很可怕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语。林峰虽然不是专业间谍，但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如此奇葩的情报。而且看样子，这份情报是真的！ 李东阳接到任务没多久，怎么就有人送情报上门了？难道潜伏在76号的特工知道，林峰想要这份情报？这个潜伏的自己人，又是如何获得这份情报的？ 一个个迷团升起来。林峰将白天接触到的人一个个排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何雷。 除了何雷，再也没有其他人有这个条件向他口袋里塞胶卷。这个何雷，胆子也算是够大的。在没有对话任何接头的暗语的情况下，竟然直接把情报给了他，由他传递给组织。 难道李进泽还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林峰收下李东阳的空胶卷，准备明天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把胶卷悄悄还给何雷。 夜风呼啸。天空飘起了雪花。林峰回到车上，仔细回想起和何雷接触的细节，确认自己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如果何雷是自己人，他又是通过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到手的呢？林峰不由一阵兴奋。 第110章 别逼我 寂静的深夜。李东阳通过无线电波，把那份军事计划发到苏北。同时发出的还有林峰的疑惑。 李进泽收到电报，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的匆忙，差点把何雷这个“编外”人员给忘了。一直以来，何雷作为二十年代的老工人纠察队员，其实并没有加入党组织，顶多只是一个地下党的外围人员。而何雷硬是凭着早年在无线电厂工作的经验，在76号特工总部混到了一个总务科长的实职。 就在李进泽想当何雷入党介绍人时，李进泽奉命返回苏北。 李东阳收到指示：“茉莉花”可以和“杜鹃”建立联系。 “林峰同志，这就是上级的指示精神。还有，何雷同志的那份情报，对于新四军粉碎敌人的清乡行动非常有用。” “八一三”松沪抗战爆发，八路军上海办事处撤离，中共地下党的活动转入地下。要是没有李进泽这样资深的地下工作者把持局面，林峰还真的无所适从。 然而，何雷又是如何知道林峰是党组织的人？李进泽透露过只言片语吗？ 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剩下的就是何雷的鲁莽！ 对于一个从未经过特工培训的编外人员而言，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李进泽只给了何雷一个叫“杜鹃”的代号，其他什么也没给。何雷除了会发报，其他的专业知识几乎没有。 如此“特工”，却要在76号窃取情报，其危险性可想而知。想到这，林峰决定暂时不和何雷联系。就算何雷主动和自己联系，也要和他装聋作哑。 何雷推开林峰办公室的门，满脸涎笑的样子。林峰从他那谨小慎微的表情，知道他有话说。 “何科长，您有事？” “昨晚我掉了一样东西，会不会掉你车上了？” “什么东西？” 何雷四处张望了一下，关掉门，轻声道：“一个胶卷。” 林峰摇摇头，否认道：“没有啊。您要不要去我车上看看？” “不了。我再找找吧。” 何雷走了。说到底，他并不指望林峰承认。李进泽隐隐约约地暗示过，有急紧情报可以去找林峰。那个胶卷明明是他装作喝醉酒悄然塞进林峰的口袋的，怎么可能没有呢？ 答案只有一个：林峰还不想联系自己。 下午三点多，吴世宝带着十几人，风风火火地上了一辆军用卡车。林峰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瞧见这一幕，暗想，大约曹雄飞那边行动了。章士根或者傅金发，肯定有人去见了阎王。 大约只过了半个多小时，那辆军用卡车回来了。特工们从车上推下一个人。这人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坐在地上不肯走。两名特工冲上来，一人提一个肩膀，像提小鸡似的拎进了刑讯室。 何雷悄然出现在林峰身后，问道：“你知道那个被抓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 “他是一个轻纺公司的老板，姓许。言、午许，许志强。据说吴世宝垂涎他家的美妻很久了。所以，他要先把许志强弄到这里来，杀一杀他的志气，下一步肯定就是图财图色了。” 林峰听得浑身一颤，痴痴地问道：“这么可怕？” 何雷长叹一声，脸上现出凝重之色：“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不一会，刑讯室传来了皮鞭抽打肉体的声音，以及许志强的惨叫声。 人间地狱啊！ “何科长，76号不是特工总部吗？它的主要职能应该是抓捕抗日分子啊。怎么能敲榨老百姓呢？” 何雷有些暗然神伤：“我和你这么说吧。吴世宝是青帮头子季云卿的弟子，李士群也是青帮头子的弟子。李士群和吴世宝两个人是拜把子兄弟。可以说，吴世宝把黑帮的做法带进76号，那也是得到李士群的默认的。他们一方面大量捕杀中统军统和中共地下党，一方面疯狂敛财。这个76号，也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林峰问：“这些事，汪精卫和影佐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何雷回道：“知道。当然知道。在上海滩，有很多的赌馆、烟馆和妓院，还是汪精卫自己的物业呢。他把物业出租出来，坐享其利。有些规模大的烟馆，甚至还养着多达数百人的武装。一般的反抗力量，哪里有和他们斗法的资本？” 不知怎的，林峰和何雷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而且还是毫无防范的掏心窝的话。这种感觉，对于在魔窟里生存的来说，是最可怕的，也是最珍贵的。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林峰打开门，看到满脸横肉的吴世宝手里拿着皮鞭，嘴里叼着一根雪。 “林秘书，李主任叫你去一下。” 皮鞭刚刚浸过血。几滴殷红的鲜血滴在地面上，看得林峰一阵心悸。 林峰像个小学生似的，跟在吴世宝的身后，去的方面却是刑讯室。 那个叫许志强的老板，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刚刚进院的那种凌然正气荡然无存，展现给林峰的是一股死气。 是的。许志强大约是快死了。 “我真的、不是、什么地下党。我只是一个、生意、人……” 林峰站在吴世宝那铁塔似的身体后面，不敢直视许志强。就算他是个正当的生意人，林峰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帮他。 吴宝宝阴森森地笑道：“林秘书，这个地下党死不开口，李主任叫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让他开口的高招？” 另一个叫候三的家伙，手里的铬铁烧得通红。正在等待吴世宝发号施令。 林峰结结巴巴地说道：“吴总队长，我这人晕血。见到血我会直接晕倒。” “哈哈哈！”吴世宝敞开嗓子大笑道：“李主任和影佐将军的意思，就是要让我们帮你治一治血晕症啊。来吧，现在轮到你啦。” “啊？我什么都不会呀。吴哥，你别让我干这事。好吗？” 林峰真是怕了。要他向一个毫无罪责的普通百姓用刑，还要硬生生扣一顶莫须有的帽子给他。这是他一个书生能下得去手吗？ 吴世宝把烧红的烙铁，硬塞到林峰的手里，狂叫道：“凡是到了这种地方做事，不会审讯，不会杀人，你还能干什么？来吧，别怕！这是李主任在考验你！” 林峰拿着那个烙铁，双手颤抖着。四五个累得满头大汗的特工如饿狼似的盯住他，催促他。他们就像地狱里的小鬼，让一个善良的人去对付另一个善良的同类。 这种折磨，比让林峰去死还要难受。烙铁“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林峰双手抱头，发疯似的吼道：“别逼我，我做不到！” 那神情，真是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吴世宝如魔鬼般地笑着捡起地上的铬铁，滋地烫在许志强身上。 啊——许志强彻底晕了过去。 第111章 敲诈 不知道审讯持续到几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林峰晕过去之后，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冰冷的硬板凳了。身上盖了一条被子。 吴世宝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一瓶白酒已经快见底。一大盆鸡腿，被他啃得只剩下一堆的骨头。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大哥，不好了。出事了！” 候三心急火燎地闯进来，想汇报事情，听到吴世宝一声大喝：“滚出去，敲门，喊报告！” 候三只好出去，喊了一声“报告”，得到吴世宝的允许才进来。吴世宝一身酒气，满口喷粪，怒道：“说吧，是死了你娘，还是死了你爹？” “不是啊。那个许志强、死了！” 吴世宝一把拽住候三的衣领，吼道：“你说什么？许志强死了？老子的二十万美元飞了？！” “大哥，你轻点啊。” 候三的衣领被吴世宝抓住，被勒得透不气来。吴世宝看见候三翻白眼，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手一松，候三直接瘫软在地上喘气、咳嗽，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正想开口的时候，吴世宝冲上去朝候三屁股踢了一脚，吼道：“妈的，别装死。快起来说正事。” “大、大哥，许志强死了。可是，他的二十万美元还在啊。还有他那美艳的妻子胡月清也还在啊。” 吴世宝听明白了候三的意思，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笑道：“还是你这个猴精聪明。说说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候三趴在吴世宝耳旁一阵嘀咕。吴世宝听后哈哈大笑。 沪西。许宅。 许志强神秘失踪已经三天。胡月清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这天清晨，管家黄伯起床开门，发现地上有一他牛皮纸信封，捡起来一看，兴奋地叫道：“夫人，老爷有消息了。” 胡月清终日以泪洗面，突然听说许志强有消息了，“好消息”来得太不容易，她没来由地一阵轻松。可是，当她看到信件里面的内容，顿时傻了眼。 “二十万美元？我们家上哪去拿二十万美元的现金？” 胡月清的好心境一下子又跌到了低谷。虽然经营着一家企业，每年都能赚一点小钱。家里要拿二十万美元的现金，可真的拿不出！ 黄伯不识字。从胡月清的神色看出，许志强的性命堪忧了。失踪了三天，绑匪才送来绑票。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信上写明了交钱的时间、地点。而且只能由胡月清去。要是敢报警或者耍手段，一律撕票！ 胡月清又一次被拖进深渊。家里只有十万美元的现金。要想凑齐二十万美元，就算砸锅卖钱，那也需要时间。 交钱的时间在今天下午三点。地点在法租界拉都路路口。 黄伯倒是比较冷静，建议道：“夫人，既然我们只有十万美元，那就先拿十万美元。等看见老爷安全了，再想办法卖点家业，凑十万美元。”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1939年的冬天格外阴冷。 下午三点。胡月清准时出现在拉都路路口。那里有一大片的民宅。小巷里弄如蜘蛛网似的纵横交错。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走过来，问：“你是吴月清女士吗？请跟我来。” “我要见到我老公。” “等一下你就可以看到了。” 胡月清跟在年轻人的后面，在小巷里穿行了十几分钟，前面出现一栋单元楼。 “在三楼，你自己上去吧。” 年轻人站在楼下守着。胡月清来到三楼，又看见两名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 他们看见貌美如花的吴月清出现，眼里不由自主地放出异彩。 “里面请。” 胡月清刚走进房门，嘭的一声，铁门关了。她有一种进入狼窝的感觉。 这里是一套三居室的私人住宅。客厅里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的腰间别着驳壳枪，满脸的杀气。 胡月清惊讶地叫道：“原来是你？！” 吴世宝是76号的行动总队长。手下管着有很多的枪。在上海滩也算得上是一名人了。吴世宝看见胡月清，暗暗吞了一口唾沫，堆着笑脸迎了过来：“小妹，你来啦。坐。” “这是十万美元支票。我要见到我的丈夫。” 胡月清把支票往吴世宝眼前晃了一下，又放回自己的小坤包。谁知吴世宝并没有拿正眼瞧一下支票。 “唉，小妹呀。你老公他犯事啦。他通共啊，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这一劫，他怕是逃不过啦。” 七十六号要抓的人，根本无须藏着掖着，哪需如此神秘？胡月清满脸狐疑地盯着吴世宝，问道：“我老公许志强在哪？我要见他。” 吴世宝不耐烦地动了怒容：“你急什么？他是通共要犯，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你以为76号是青帮吗？通共嫌犯，有几个能活着出去？！” 胡月清的眼泪哗啦啦地涌了出来，喃喃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共产党。我跟着他十几年了，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 任由呆若又鸡的胡月清胡言乱语，吴世宝悄悄坐到胡月清身边，伸手捏住吴月清纤细、雪白的手指，吴月清竟然毫无知觉，仍然在梦呓似的说着胡话。吴世宝不由暗自高兴。这娘们真被吓傻了。 这种时候，为了救她的丈夫，叫她干什么她都会服从。吴世宝抓住时机，望着胡月清凄美的面容，说道：“小妹，事在人为嘛。就算许志强是共产党，他是死是活，还不是我一句话？” 胡月清听说还有一线希望，连忙把坤包里的支票拿出来，递给吴世宝，恳求道：“吴大队长，只要能救志强的命，要多少钱都行。另外十万美元，请给我点时间，我把厂子卖掉给你。” “月清啊，你看你，说到哪去了？”吴世宝抓起胡月清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笑道：“有些事情嘛，也不完全是钱可以解决的。你说我会缺钱吗？当然不会！把你请到这种地方来，当然是另有所图。” 胡月清是女人，从吴世宝那淫—荡的眼光，她看出了他想要什么。可是，万一跨出这一步，叫她如何对得起丈夫，万一被外人知道了，又如何抬得起头？ “除了身体，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吴世宝霍地站起来，吼道：“不，我就是要你的身体！钱我可以不要，你必须服从我。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帮你！” 第112章 候三之死 胡月清知道自己进入了虎口，有种被老虎吞进肚子的危机感。可是除了被吴世宝玩弄，还有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楼还有人。再说，进入这种地方，就算被吴世宝杀掉，那也是白死，连渣都会不剩。 吴世宝看出胡月清的犹豫，继续威胁道：“小妹，76号对付共党的手段，我想你是知道的。你还真以为你是金枝玉叶，还是电影明星？你这样的女人，我把你召到你这里来，那是看得起你。要是换了其他女人，我还没兴趣！里间就是大床，我给你五分钟考虑。你要是决定不下来，我就走了。从此以后，你也不需要再来找我了。” 眼泪扑漱漱地掉。胡月清不停地抽泣着，思想也在做激烈的斗争。 “五分钟到了。你从，还是不从，给我一句话。我没时间听你哭。“ 胡月清看见吴世宝要走，一下子急了，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弱弱地说道：“一次，就一次。” “好。你进去吧。里间有洗浴间，你先把自己洗干净了。” 吴世宝得意地笑了。 老虎猎得美食，岂能尝一口就罢休？吴世宝在这间屋里折腾了五天五夜，一直折腾到精疲力竭。而胡月清迈出了第一步，竟然对接下来的火坑表现出完全的麻木。 每一次，她都要问，志强去哪了。而每一次吴世宝也会许诺，他活得好好的，在郊外的一个小木屋里。有人看着，有吃有喝。 终于有一天，候三不顾一切地敲开门，说李主任到处找他，请他立即回去。吴世宝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临走时，他没忘记带走胡月清的十万美元支票。 胡月清按照吴世宝的指引，在郊外的木屋里找到了许志强。不过，许志强已死去多日，尸体已经发生尸变。 随着“呜嗷”一声惨叫，胡月清当场神经崩溃，疯了。她被吴世宝给逼疯了！ 几乎是同一天，章士根被人杀死在陆军总医院的病床上。而傅金发也被杀死在爱琴路的一间公寓里。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候三命令林峰开车去陆军总医院。那里是刺杀章士根的现场。 林峰装着很乖巧的样子，让候三坐副驾驶室。自己亲自开车。在街上，他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目光呆滞，满脸污垢。他看得出来，这个疯女人很漂亮，和一些电影明星不相上下。 林峰谦虚地“请教”道：“侯哥，那个疯女人看上去是富贵人家的女人啊。你看她那气质。” 候三得意地笑道：“她啊，是我们吴大队长玩弄过而又扔掉的一朵残花，怎么你感兴趣？” 林峰连忙叫道：“侯哥，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再说，要是让岗村课长知道我在外面乱来，那还不剥了我的皮？” “我就知道，吃软饭的滋味不好受。说实在的，你身为岗村将军的外甥女婿。你的日子哪有我们潇洒？别看我们没有后台，又没有钱。但我们有枪啊。要是谁敢不从，这年头杀个人和杀个鸡一样。” “你刚才说那个疯女人是被吴大队长玩过后扔掉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吴大队长连这样的女人也要？” “当然不是啊。那女人是许志强的老婆。许志强不是被整死了吗？我乘机给吴大队长献了一计，让他财色双收。哈哈，那女人啊，被吴大队长关在安全屋里玩弄了好几天，这才领到他老公的一具全尸。所以，她被急疯了。“ 林峰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侯三助纣为虐，竟然出了这么断子绝孙的恶毒计谋。林峰已是忍无可忍！ “侯哥啊。坏事可不能做得太多啊。小心将来遭报应。” “报应？哈哈哈，我说你啊，就一书呆子，还真的是啊。这是一个什么世道？人吃人啊。你不吃别人，就会被别人所吃。76号上上下下，包括李士群本人，哪个人手里没几条人命？人家一个个不都是活得好好的？有个屁报应！我才不信呢。向左转，再过两条街道，就要到陆军总医院了。” 林峰冷笑道：“那地方我当然认识啦。吴大队长不是已经带人去了吗？一个朋友欠我两万大洋，三年了，就赖着不远。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要回来，如果要回帐，我分一半给你。怎样？” 侯三一听来劲了。这样的好事，竟然让自己撞上了。“好吧。先陪你去拿钱。老子腰间别着枪呢。我就不信有哪个胆大包天，敢不买老子的帐。” 在林峰面前，侯三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从一个青帮小流氓混到76号，这其中除了有吴世宝罩着，他自己也得有些斤两。要不然，就会像林峰这样，让人瞧不起啊。一个书呆子，除了写写公文，杀人的事别说干，连看都不敢看。 半小时后，汽车开到郊外。沿着乡村小道开到一片小山包。这里山清水秀，景色迷人。尽管是冬天，山上有的树木树叶落光，有些常绿乔木仍然现出无尽的生机。 林峰停下汽车，轻声道：“侯三，下车吧。” 侯三如果注意一下称呼，就知道此时的林峰已经换了一个人。而不是那个展现在大众面前那个斯文、怕事的林峰。 侯三跳下车，四处张望了一下，痴痴地问道：“这是荒郊野外啊，哪里有人家？你不是要去讨债吗？” 林峰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侯三，你觉得这地方风水怎样？” “好啊。这地方风水很好。你看那——” 侯三正要卖弄一番他的“渊博”知识时，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头，警惕地问道：“林峰，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峰脸色一冷，说道：“既然这里风水很好，我就把你葬在这里吧。” 侯三下意识地伸手去掏枪，林峰的速度要比他快好几倍。只见林峰如一头猎豹，突然窜起，手变剑指，直接点向侯三身处的几个死穴。 叭、叭、叭！ 连续封住侯三的死穴，侯三哪里还有力气掏枪？他就像一堆扶不上壁的烂泥瘫软在地上。 林峰放倒侯三还不解气。把侯三腰间的手枪掏出来，对准他的眉心开了一枪。 血雾四溅。寂静的树林鸟儿受了惊，纷纷飞向远方。 第113章 可怕的书生 林峰赶到陆军总医院，军警人员正在清理现场。吴世宝手里揣着枪，带着一帮人在外围警戒。林楠拖着肥胖的身体，和几个警察一道勘察现场。 影佐和岗村站立一旁，脸色铁青。军统制裁叛徒的速度太快，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竟然明目张胆地跑到医院里来杀人。如此下去，大日本皇军将会威风扫地。 林楠喘着粗气喊道：“报告机关长，现场勘察完毕。经查，凶手拧断死者的脖子，从阳台跳窗逃跑。案发时间大约在凌晨三四点钟，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知道了。” 影佐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示意林楠滚蛋。岗村知道影佐对林楠印象不好，这老哥们又胖又笨。他要是能破案，那真是瞎猫撞见死老鼠了。 章士根的尸体被抬走。影佐皱了皱眉头，向林峰命令道：“你随我来。” 林峰诚惶诚恐地上了影佐的车，随他一起来到梅机关。美智子和丰臣完子看见林峰，悄然咋舌，不敢有更深的表示。 影佐颇具深意地看了一眼林峰，说道：“小林觉，关于章士根和傅金发的死，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林峰有些懵然：“机关长，这显然是军统在清理门户啊。我们的保卫工作——” 说到这，林峰发现自己说多了！两个无耻的叛徒，值得梅机关花人力资源去保护吗？ 影佐大度地笑笑，鼓励林峰说下去。 “将军，这两个叛徒死了也就死了。但我总觉得我们是在被动挨打。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如此下去后果很严重。” 影佐打断了林峰的话，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如果我派你打入军统，你准备怎么办？” 林峰一听脸吓得煞白：“将军，我只不过是个读书人。这种事，我不会干啊。求求你高抬贵手，让我当个文秘，老婆孩子热坑头，我就知足了。” “不，林峰，实话告诉你吧。你是我从千百人中挑选出来的后备人才。你的优点是有文化、忠诚，敢于担当，更重要的有一股别人所没有的狠劲。你的缺点是没有经过专业的谍报训练，缺乏应变能力。从明天开始，我安排吉田正一为你进行专业训练。然后找机会，打入军统内部。你给我记住了，干我们这一行，不要说晕血，也不要说不敢杀人。上了这条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76号那边，我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表面上，你是一名文秘，联络员。实际上，你是我派过去的特使。你给我盯死了李士群，他平时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喜欢和什么样的人接触，都要向我汇报。” “谢谢机关长信任，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从这一天起，林峰半天上班，半天训练。训练的科目有擒拿、格斗、射击、刺杀、收报、发报、投毒、急救、泅渡等等。吉田正一是一名很严厉的教官，每天都要把林峰的体力耗干榨尽才肯罢休。 半个月下来，林峰觉得自己的“专业知识”的确大有长进。像吉田正一这样的教官，内心对于林峰是很鄙视的，但对于林峰超强的接受能力又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敬佩。别看这小子只不过是个书生，终日与书为伴，学起间谍技术，一点就通。 短短半个月，林峰就像一块吸水的海绵，掌握了专业特工需要三个月甚至半年才能学完的知识。吉田正一不得不另眼相看。 这天，吉田正一正式向林峰发出了邀请：“嗨，小林觉，我们比试一下枪法，如何？” 林峰腼腆地笑道：“师父，这怎么行？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学生，你是老师啊。” “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看得出来，你很有射击天赋。你看看前面，有一个小孩在放风筝。我们用手里的这支勃朗宁手枪，把风筝打下来。记住，枪里只有五粒子弹。我们每人最多只能开两枪。” 林峰谦恭地说道：“老师，你先来。” 吉田正一也不客气，快速出枪，砰、砰！两枪。风筝不但没打下来，还越飞越高。林峰接过手枪，稍作瞄准状，砰！一枪打中风筝的线。那个风筝和线脱开，飘了几个筋斗，在一阵风力的作用下翩翩然掉在围墙下。 吉田正一兴奋地鼓起了掌，连连向林峰竖大拇指点赞。 林峰不好意思地说道：“碰巧，实乃碰巧啊。” 吉田正一也是个直爽人，说话直言不讳：“小林觉，我现在才知道，佐惠子为什么会喜欢你。你比你那个笨蛋哥哥强很多很多倍啊。” “这不算什么。和吉田君比，我还要努力学习才行。” 影佐万万没有想到，吉田正一这个“师父”，居然输在“徒弟”林峰手上。 “怎么可能？” 吉田正一：“报告机关长，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林峰一开始连枪械结构都不懂，是我手把手教他的。但他对自己很刻苦。在木柄上绑着砖块练稳定性。砖头从一块增加到五块，一练就是两个小时。” “这个支那人，真是太可怕了！他还学习了什么？” “报告机关长，作为一名间谍所需掌握的基础知识，他都已学习。接下来，听任机关长调遣。” “好，很好。” 影佐连说了几个“好”，内心却是心潮澎湃。对于训练支那人当间谍，从来就是双刃剑。弄不好是会割伤自己的。这个道理和利用李士群差不多。李士群表面唯唯诺诺，很乖巧。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巧取豪夺、男盗女娼的事情，一件也少不了。 曹雄飞听到林峰的汇报，惊呆了。亏影佐想得出来！林峰原本就是军统的人，现在影佐却要让他打入军统。哈哈，岂不成了国际笑话？ “这件事太大了。我必须尽快向戴老板汇报。” 林峰冷静地说道：“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影佐不会把我当作军统的人抓起来了。这不是更有利于我在梅机关的潜伏吗？”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但要是戴老板不知道内情，也同样会把你当作梅机关的人给铲除了。” “我不是军统的蜥蜴吗？” 第114章 做大事 曹雄飞也算是久经考验的老牌特工了，如今碰到了新问题。 “唉，我和你说，你也不会明白。你以为军统就是戴老板一手遮天？要是被他的政敌知道你的存在，趁机干掉你，你岂不死得冤？” 两个人商量一通，最后还是决定由曹雄飞直接向戴老板汇报。毕竟林峰的存在，也是戴老板亲自指示的。 复兴公园。凉亭下。 郝强告诉林峰，何雷的确是我党的一名外围人员。他的直接联系人是李进泽。 再过一个星期，等李进泽忙完手里的活，又将潜入上海市。 “组织上认为，毒蛇已被清除，你的威险程度大为降低。如果影佐有意让你打入军统，我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避免被梅机关清除。当然，身份越多，危险系数也会增加。你自己小心点。还有，组织上近来经费十分紧张，要求你尽快筹集一批款项，用于购买枪支弹药和地下活动经费开支。” 郝强代表组织下达了指示，便消失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林峰知道，要和自己的上级见一次面是很难的。而目前处于风声鹤戾的境况下，要筹集资金更是难上加难！ 杨立坤很悠闲地泡了一壶龙井茶，哼着流行上海滩的靡靡之音《夜来香》。林峰推门而入。 “哎哟，小老弟，你怎么来了？” 杨立坤像屁股装了弹簧似的弹了起来，奔到门口来迎接。 “探长老哥，这么悠闲？” 杨立坤得意地说道：“实不相瞒，我这个地块啊，真有点像是在法国。要是你们军统、中统和地下党的人都不来搞事，我这探长还是当得挺舒服的。” “看你说的。好像社会不稳定是我们这些人吃饱了撑的。今天来找你，是小弟我手头紧，没钱花了。” “喂，林家二少爷，你手头紧，找我？我是印钞机吗？” 林峰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一口茶，笑道：“当然不是。我需要你的情报。如果情报有用，我付给报酬。” “你需要什么情报？” “你让岳军的人帮我查一查，李士群、吴世宝，还有什么青帮的人，看看他们的不义之财都在哪里，我想去弄点钱花。” 杨立坤差点惊掉了下巴。这小子真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死）。李士群在上海滩的实力，可是连日本人都惧怕三分，他竟然想虎口拔牙？ 林峰看出杨立坤的犹豫，问道：“探长，你不敢？” “老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你要知道后果。” “后果就是要让李士群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我只需要情报，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一个情报，百分之十抽成，怎样？” “好，我暂且冒一次险。有了情报，怎么给你？” “城皇庙进门，第二尊菩萨，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让他们把情报放在底座。三天后我去取。” “行。” 高桥镇临湖村。张少侠蹲在一处鱼塘边钓鱼。鱼儿咬住钩，他的思想抛锚了却不知道拉线。林峰一枚石子扔进鱼塘，荡起阵阵涟漪。 “妈的，谁把我的鱼惊走了？！” 张少侠破口大骂。抬头一看，林峰从密林处走出来。 “小道士，你都学会骂人了？” “峰哥，我不知道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 “我不是这个意思。走吧，去我家，我叫我姐炒几个菜，我们喝酒去。” 张少侠脚边的水桶里有几条鱼，大约是他小半天的收获。林峰提着水桶，拽着张少侠走了。 张小洁看上去比第一次见面时，气色要好很多。她看见林峰，心情大好。出去几分钟，她的菜篮子里满满一篮子的白菜、萝卜。 林峰有些歉意地说道：“姐，真是麻烦你啦。” “你见外了不是？林家二少爷可是我们张家的救命恩人啊。我们怎么会忘记你呢？今天我让少侠好好地陪你喝几杯，不醉不归。” “醉了也不归。好好地在这陪少侠叙叙旧。哈哈。” …………………………………………… 张少侠的屋里，有满满一缸的高梁酒。这种自酿的白酒度数高，后劲足。林峰和张少侠从中午喝到晚上，一直喝到日簿西山，喝得天昏地暗。 所有的话都在酒里说完。林峰已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张少侠出手，一定会让李士群找不到地方哭。 第二天醒来，张小洁准备了满满一锅的白米粥。林峰喝了两大碗，肚子被撑得胀胀的。张小洁看到他和张少侠吃得高兴，也是打心里高兴。 “我就知道林家少爷，和普通的汉奸不同。那些汉奸啊，整天就知道喝老百姓的血。” 张少侠听得满头黑线，姐姐怎么能把林峰和汉奸比呢？ “姐，林峰不是汉奸。” “我没说她是汉奸啊。” “你刚才的话就是说他是汉奸嘛！” 林峰笑而不答。在一些人的眼里，他早就是汉奸了。要不然，父亲也不会被中统的人给除掉了。只是张少侠经过这么多次的合作，认定林峰不是汉奸。 林峰问：“少侠，我不是汉奸，你认为我会是什么人？” 张少侠沉吟片刻，说道：“你不是汉奸，和曹雄飞、黄杰他们也不是一伙的。我觉得你更像苏北那边的。” “姓共？” 林峰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起来。有时候一个人的第六感觉是很准的。至少张少侠的感觉没有错，林峰和曹雄飞他们的明显差距，就是没有太重的功利心。每次有功劳，他们都抢着要，而林峰总是往外推。 “少侠，你记住了。这次的事，不能让曹雄飞知道，也不要让黄杰知道。你的师兄，他在军统的大染缸里好几年了，或多或少染了一些坏脾性。实不相瞒，这次请你出手，就是为了给新四军筹集军费。他们在敌人后方浴血奋战，吃不饱，穿不暖，不少战士因为营养不良，一到晚上就看不见东西。这样下去，让他们怎么打仗？” “林少爷，少侠虽然读书不多。民族大义从来没有忘记。如果分不清好歹，那就枉来世间走一遭。你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张小洁站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知道他们在做一件大事。那件事一定大到没有边际。 第115章 虎口拔牙 深夜。康家桥路25号。 高大的门楼前，来回走动着数个精壮汉子。这些人一个个身穿黑衣服，头戴着黑礼帽，手持冲锋枪。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如临大敌。 这是旧上海最为著名的烟馆。传说它的后台老板是李士群。前台老板是李士群的拜把子兄弟吴世宝。这天夜里，李士群秘密“视察”烟馆。吴世宝提来一布袋的钱，那是二十万法币。 “大哥，这是本月给您的分红。” 钱财对于李士群而言，比摘树叶还要容易。李士群“笑纳”了布袋，并把布袋里的东西放进了烟馆密室的保险柜里，继续前往下一个点“视察”。谁也没有注意到，斜对面的一间平房里，林峰用望远镜观察着烟馆的一举一动。 零点时分。喧闹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 张少侠身穿夜行衣，蒙着脸，两只眼睛放射出骇人的精光，如灯笼般明亮。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腰间插着两支驳壳枪，还挂有四枚手雷。 “你进去，我在外面接应。” 随着林峰一声令下，张少侠几个跳跃，便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林峰手持狙击步枪，枪口锁定大门，万一里面发生枪战，他就实施远距离猎杀。 再说张少侠避开大门的警卫人员，来到烟馆后院。他从背包里拿出抓钩，嗖，抓钩抓住后院二楼的窗台。短短数秒，他便爬上了二楼。这是李士群名下日进万金的大烟馆，保险柜就在二楼套间的密室里。张少侠用两根铁丝，打开房门，进入密室，推开一个大书柜，里面就是一个德国产的保险柜…… 几分钟后，张少侠的后背背着一个沉重的布袋，那里面有满满一袋的法币、大洋和金条。普通人十辈子也赚不到了钱财，对于他而言，仅仅用了不到半小时。 张少侠推开门，正要跳窗离开，意外发生了！ 两个保安突然推门而入，揿亮电灯，看样子是想找东西。这两个人看见一个蒙面人，蒙面人的手里还揣着枪，顿时吓懵了头。 “贼，有贼！” 张少侠见事情败露，必然会惊动整个烟馆的保安。这些保安可都是武装到牙齿的流氓，一旦被缠上，将会很难脱身。 砰！砰！两枪。 那两个人胸部中弹，倒在血泊之中。枪声惊动了楼下的保安。外面立即响起了嚷嚷的叫骂声、吵闹声、枪声。 张少侠抓住挂在窗台上的绳子，几下子便到了楼下。 按照之前的分工，佐惠子的车就等在附近。看见张少侠从楼上跳下来，佐惠子的车呼地杀到跟前。那些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峰轻轻拍了拍手里的狙击步枪，潇洒地离开狙击点，前往法租界的安全屋会合。佐惠子和张少侠算是第一次合作，有了林峰这层关系，彼此倒也没什么障碍。 “哇噻——这下子发达啦。” 数着一麻袋的钱财，张少侠惊呆了。五十根金条，二十万法币，还有五万美元，三万日元，一万港币。成捆的钱堆在客厅，连佐惠子都感到震惊。 不一会，林峰赶到。 佐惠子惊叹道：“真没想到，这个李士群真有钱啊。” 林峰笑而不答。在这个时代，只要是有权之人，只要是想捞钱，哪个没钱？影佐、岗村、李士群、吴世宝……哪个不是吸血鬼? 钱是有了，怎么购买武器倒成了一件麻烦事。林峰让张少侠哪也不去，就守在安全屋睡大觉，等待通知。 吴世宝接到报告火速赶到烟馆，李士群的保险柜已被洗劫一空。 那个窝火！ “打，给我狠狠地打！” 吴世宝让当晚负责警戒的人员排成一排，挨个扇耳光，连续打了十几个人，反倒是他自己不耐烦，便让他们互相对打。 一时间，烟馆里响起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很是奇葩。 林峰的一次大胆行动，大大地缓解了新四军的经费紧张局面。同时也让杨立坤刮目相看。 “林老弟，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杨立坤专门倒了一杯轩尼诗，为林峰庆贺。岳军那里，林峰可是用了三根金条打发，岂不蛋痛？ “杨兄，我图钱财，是为了抗日。而你们呢？为了什么？” 暗室里，灯光有些暧昧。杨立坤看得出来，林峰为了那三根金条的“情报费”，心里正窝着火。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口气。 “我就知道让你付情报费，你小老弟会很不爽。这不，人家岳军不要，全还给你了。” 说罢，杨立坤从抽屉里拿出三根金条，交到林峰手里。 “这？这——怎么是好？” 杨立坤愠怒道：“别这啊那的，大伙都是为了抗日。人家岳军是缺经费，可也不能从新四军的口袋里抓米呀。我让他们缺钱自己想办法去。” 林峰“笑纳”了三根金条，继续“得寸进尺”，提出了购买武器的要求。杨立坤沉思片刻，答应给点时间，让他去找一找那些洋人朋友。 “老弟，你让人洗劫烟馆的事情，千万要保密。要是让李士群知道，他手下可是三千人马！” 林峰不屑地回答：“就算三万又如何？我们的身后可是有四万万同胞。还怕他？” 杨立坤：“话可不是这样说。李士群现在是横行上海滩的特工之王。军统、中统几乎遭到了他灭性的打击。军统几次派人去暗杀他都没有成功。” 林峰笑道：“所以，我断定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啊。你想想，他能明目张胆地向影佐汇报，那家被洗劫的烟馆，有他的股份吗？再说要是让影佐知道，那些资金被用作抗日，我想影佐不扒了他的皮才怪呢。” 事情果然不出林峰所料。第二天他有意去76号的办公室上班，坐进那间专属于他的办公室。整个76号照常运作，并没有传出任何关于烟馆被洗劫的消息。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何雷手里捂着一个装有热水的茶杯，像串门的闲客似的来到林峰办公室。从他那笑眯眯的神态，林峰读出了一点内容。 第116章 叛徒来了 “何兄，你笑什么？” “肚子没油，想你请客。怎么样？下了班去喝几杯？” “好啊，老地方，醉仙楼。开我的车去。” 彼此心照不宣，都觉得对方有话要说。林峰把车开出76号，在附近的一家茶馆门前等候。不一会，何雷穿着厚厚的棉袱，像只笨熊似的，从76号侧门的一家小混饨店钻出来。 上了车，何雷指了指那家小混饨店，还有另一家小南货店，介绍道：“那两家店76号特工开的，主要用于监视、侦察行剌人员。还有那两个窗台，像两只眼睛似的，那上面各摆放了两挺轻机枪。如果遇到有人行刺，还没靠近就被打成马蜂窝了。” 要不是何雷介绍，林峰还真看不出76号的玄机所在。不但火力布置讲究，还搞“军民结合、亦军亦民”。林峰明白了何雷的用意。他这是在故意泄密。 这位代号“杜鹃”的电讯专家，从电务处调到总务处，仅仅两三个月，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林峰从旁观者清的角度看，应该是李士群对他不信任了，又暂时还没有抓住他的把柄。只有通过人事调整的手段，规避一下风险。 林峰手里抓着方向盘，嘴里可没闲着：“何大哥，搞总务好玩吗？” “好玩？”何雷笑了：“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要吃要喝，都需要我去张罗。整天累得像条狗，还好玩？” 林峰：“你那个位置可是一个肥缺呀。进进出出的钱那么多，趁机捞一点，你也不至于那么穷吧。” “那可不成。我才不干贪赃枉法的事。行得端，坐得正，半夜不怕鬼敲门嘛。” “何兄，叫我说呀，你这叫看不清形势。如今这岁月，吃点捞点，算多大点事？如果在政治上犯了错，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呀。” 何雷沉默了。眼前这个林峰，让他看不懂。上次他悄然把装有军事机密的胶卷放进他的口袋，竟然装糊涂。如果他不是自己人，不用说何雷的脑袋已经搬家。如果说是自己人，他好像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和何雷保持一定的距离。 林峰用了半个多小时，故意在大街上绕了几个圈，没有发现跟踪，这才慢悠悠地来到醉仙楼。 曹雄飞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林秘书，楼上请。” 何雷跟在林峰后面，看上去就是一个蹭饭的，这让曹雄飞很蛋痛。这位仁兄近来不知怎的，自己骗吃骗喝也就罢了，还要带人来蹭吃喝。 按照惯例，林峰和何雷坐进了莲花房。好酒好菜上桌，两位仁兄便是敞开胸怀，大吃大喝起来，丝毫不知道一楼发生了另外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曹雄飞安排好林峰的吃喝，回到一楼收银台算帐。经过那么多天的努力，酒楼终于开始恢复元气，已经能每天赢利五百大洋。 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声传来：“曹老板，你好啊。” 曹雄飞抬头一看，惊叫道：“邢、邢老板，你怎么来了？” 一个长相英俊、身穿蓝色披风的年轻人出现在曹雄飞面前，进来就直呼其名。曹雄飞从对方的气势感到了巨大压力。 邢桦，前军统第九行动队队长。此人武功高强，枪法精准。曹雄飞曾经和他有过短暂的共事。没想到这家伙会突然出现在醉仙楼。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信号。 “邢老板，楼上请。” 对于邢桦，曹雄飞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这个乱世，不要说两年，就是两天时间都会使一个人由天使变成魔鬼。这个刑桦现在是什么人，怎么找到这里来，曹雄飞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邢桦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道：“曹兄，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归顺吧。跟着汪先生干，比跟着老蒋有前途。” 曹雄飞惊讶地张开嘴巴，结结巴巴地问道：“邢队长，你叛变了？” “嘿嘿，曹兄，看你说哪去了？我这是叫弃暗投明。国军目前的状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几百万军队，被人家日本人打得丢盔弃甲。汪先生推行和平建国，可以让民众免除战火之痛苦，有什么不好？你看我吧，来到76号不到一个月，不但当上了第三行动队队长，还有房有车，薪水也不错。有什么不好？” 曹雄飞拉黑了脸，坚定地拒绝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叫我当汉奸，宁愿你杀了我。” 邢桦阴笑了几声，道：“曹兄，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在苏州开店的嫂子已经被我接到76号来了。不过她现在住在招待所里很安全。” “你？！” 邢桦奸笑几声，拂袖而去。曹雄飞被气得半天缓不过神来。刑桦的突然叛变，醉仙楼不但完全暴露，连曹雄飞的家人都被挟持为人质。也就是说，邢桦根本不怕曹雄飞不妥协。 莲花房的门被推开。林峰正和何雷喝得痛快。一瓶茅台已见了底。 “林秘书，你出来一下。” 林峰随曹雄飞来到后院，听完曹雄飞的讲述，顿时惊掉了下巴。原先李士群和影佐都准备让他潜入军统，没想到自己的上线直接被邢桦挖了墙角。 林峰问：“组长，你准备怎么办？” 曹雄飞苦笑道：“你说我除了投降，我还能怎么办？你知道李士群当年是怎么投降中统的吗？在严刑拷打不起作用的时候，中统那帮人渣把他老婆叶吉卿抓去，叫了几个壮汉要当着李士群的面侮辱叶吉卿，李士群只有选择投降。现在的李士群，可是对军统和中统的人都充满了仇恨，他知道怎么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峰沉思片刻，提出了一个建议：“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觉得你可以将此事直接向戴老板汇报。经得他同意，你答应了邢桦的要求也不算叛变。” “汇报？”曹雄飞苦笑道：“邢桦能找到这里来，还不能监控我的电台？要是让李士群知道我是假投降，结局还不是一个样？” 林峰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把剩下的半截放在脚底碾碎，下了很大的决心：“曹组长，你只需要拟好电文，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第117 被捕 曹雄飞看林峰的眼神，有点像看外星人。这小子只不过一个文弱书生，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能量。 历经日伪特务机关的多次洗劫，上海抗日力量的地下电台已基本被破获，大量谍报人员叛变或者牺牲。像醉仙楼这么隐蔽的潜伏点，已是凤毛麟角。 但曹雄飞还是栽在邢桦手里。邢桦之所以敢那么大摇大摆地上门威胁，手里就是握着王牌，谅曹雄飞也不敢造次。 林峰看出曹雄飞疑惑，笑道：“曹组长，你该不会是怕我出卖你吧？” “哪能呢？”曹雄飞的脸色灰青，说话的声调都变了。“我是你的上线啊。你的存在，我这个组其他人并不知道。” 想到这个问题，更加坚定了林峰的想法：“你以后还是我的上线。我和影佐商议一下，准备投靠军统。哈哈哈！” 曹雄飞听明白林峰的意思，终于会心地笑了出来。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这个林峰别看只是一介书生，还真的有几下子。 “是不是影佐早就有让你打入军统的想法？” “保密！” 林峰陪何雷喝完瓶中的酒，送他回到贫民窟，自己独自驾车在大街上转悠。直到没有发现异常，他这才把车开进鸿华毛纺厂。 李东阳得知林峰的来意，甚是吃惊：“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请示一下苏北那边？”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这是重庆那边的电台频率。只用一次，相信日伪人员很难监测。最迟今晚完成。要不然，我在军统的身份就要因为曹雄飞而暴露了。” 李东阳苦笑道：“这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干我们这行，一损俱损。每一个相关连的人，都可能影响到其他人。” “当然。那个邢桦，还是曹雄飞两年前的同事。没想到他一叛变，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曹雄飞，打得他措手不及。要不是他妻子被挟持，我相信曹雄飞不会那么容易叛变。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我名正言顺地进入军统，免得影佐将军费心。” 山城。 戴笠躲在专属于自己的密室里，在半夜接开陌生电台发来的请示，署名却是“酒徒”。利用别的电台发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那是不可能的。思考了两个小时，戴笠只回了两个字：同意。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曹雄飞独自来到邢桦办公室。邢桦哼着小曲，正在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听说曹老板来了，他那个激动！ 曹雄飞一家老小的性命，就是刑桦投靠76号的投名状。要是让李士群知道，邢桦的“政绩”居然是把军统最为隐蔽的潜伏点连根拔起，那该是多么振奋人心！ 曹雄飞阴沉着脸，很无奈地叹息道：“邢队长，我想了一夜，准备答应你的要求，但前提是我要见到我的妻子。” “没问题。我这就办。”刑桦兴奋地喊道：“阿强，你去招待所把嫂子接过来！” 几分钟后，一个颇有姿色的少妇被接到邢桦办公室。曹雄飞激动地迎了过去。夫妻俩抱成一团。 “阿娟，他们没欺侮你吧？” “没。” “那就好。” “你答应他们了？” “嗯。” 阿娟把头埋进曹雄飞的胸脯，默不作声。曹雄飞能感受得到，作为女人，她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只要她不反对，曹雄飞就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刑桦等曹雄飞夫妻俩把话说完了，拿过来一张纸，说道：“曹兄，来，在这上面签个字。” 那是一张投诚保证书。曹雄飞瞄了一眼，果断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邢桦得意地笑了，伸过手来说道：“曹兄，欢迎你加入汪先生的和平建国阵营。” 曹雄飞神情木然地回答道：“握手就不必了。我还得回去做生意啊。” 说罢，曹雄飞起身就要走。邢桦连忙站起身来，阻止道：“曹兄，你等会。” 曹雄飞警觉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以后都是自家人啦。喝杯茶再走嘛。” “你想软禁我？” “当然不是啊。曹兄你误会我啦。你专程来一趟，连一口热茶都没喝上就走了，我于心何忍？” “阿强，上茶。” 刑桦让阿强泡上来一壶优等大红袍。曹雄飞喝着大红袍，却总是心神不宁。隐隐约约间，他总是感觉到邢桦在酝酿什么阴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阿强推门进来，在邢桦耳旁嘀咕了几句，邢桦得意地笑道：“曹兄，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曹雄飞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嫂子，你就在我办公室等吧，有阿强陪着。我们去去就来” 楼下停着一辆车。这辆车有车蓬。曹雄飞随着邢桦下楼时，看见有人从那辆车上提下一个人。他是杜小钊。 看到小杜，曹雄飞顿时明白了。邢桦已经让人趁机拿下了醉仙楼。他的目标不仅仅是一个曹雄飞，而是整个行动小组。 邢桦奸笑道：“曹兄，走吧。” 不一会，曹雄飞来到审讯室。杜小钊曾经到过日军宪兵队的审讯室，太清楚这里面的招数了。他还算得上是一条汉子，满脸正气，没有丝毫的畏惧感。 黄杰和段铁钢呢？他们去哪了？要么被击毙，要么已经逃过一劫。没有第三种选择。 杜小钊的右腿中枪，正滴着血。他是被两名大汉拖着进了审讯室。曹雄飞没来由地心里一痛。自己是组长，也是他们最信得过的老大哥。现在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曹雄飞一把拉过邢桦，心痛地求道：“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不能为难我的弟兄！” 邢桦坚定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你是你，他是他。别以为他是你的弟兄。信不信他现在的第一个想法是要杀了你？对待这些人，我有经验，你只需要看着，看我是怎么把这一头头犟驴驯服的。” 杜小钊被扔到老虎登上，双手双脚固定在凳子上。曹雄飞隔着茶色玻璃，能把里面的情景尽收眼底。杜小钊面对酷刑，没有丝毫的胆怯。曹雄飞看得出来，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第118章假投降 曹雄飞看见眼前这一幕，被深深地感撼了！ “你们不可以这样对他！” 邢桦的脸色很平静，冷冷地说道：“曹兄也算是老特工了，应该懂得规矩。这个小子拒捕，还打死了我们五名手下。按理说其罪该死。现在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那是看在你老兄的面子上。” 里面开始施刑。坐老虎凳、灌辣椒水、拔指甲……一种种酷刑，把杜小钊折磨得死老活来。 “说，你的同党在哪？” “说不说？不说给我打！” ………………….. 短短一个小时，打手们给杜小钊上了十余种酷刑。杜小钊表现得很坚强，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出卖同伴。反倒是曹雄飞看不下去了，乞求道：“求求你们，别打了。给他一条生路。他只不过是酒店一个跑腿的。” 邢桦道：“曹兄，别骗我了。他是你的一个交通员。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但你要帮我劝劝他，让他迷途知返。” “我试试。”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两名打手终于住手。杜小钊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分不出人样。他看见曹雄飞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杜小钊阴冷地问道：“曹老板，你也叛变了？” 曹雄飞顿时脸部表情僵硬，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喉结滑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要不是当了叛徒，又怎么可能全须全尾地站在他面前？ “小钊，黄杰和段铁钢呢？” “不知道。要杀要剐，你们痛快点。别在这里费时间了。我相信他们会为我报仇的。” 曹雄飞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像杜小钊这样的小人物，对于情报界而言，利用价值并不大，邢桦不介意多杀几个。让曹雄飞来劝降，只不过是想给他一次求生的机会。 “你这孩子，别那么倔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杜小钊表现得异常坚强，冷笑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尽知道给自己找台阶。要投降就投降，还说什么曲线救国？投降能救国吗？除了当亡国奴，不断地出卖国家利益，你们还能干嘛？小日本的贪欲，你们能满足吗？我宁愿死也不当亡国奴。我——呸！” 看在和曹雄飞朝夕相处的份上，杜小钊没有把血水吐在他脸上。但他表现出来的鄙视却是显而易见的。曹雄飞哪里还有脸面再劝下去？ 曹雄飞一个转身，离开了审讯室。剩下的事情，不用他说，邢桦知道会怎么做。 林峰看见曹雄飞从审讯室出来，连忙侧过脸去，假装没看见。审讯室里关着的，肯定是醉仙楼里的人。 究竟是谁呢？等曹雄飞和邢桦走远，没多久，杜小钊便被两个人抬了出来。他已经被打得没办法靠自己走路。 林峰站在窗台上，看见杜小钊被扔上汽车。那辆汽车所去的方向应该是看守所。他的心悄悄有了一丝慰籍。按照常理，像杜小钊这样的小人物，不投降就枪毙，几乎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邢桦在76号特工家属楼给曹雄飞安排了一套两居室。为了“安全”，阿娟必须住在家属楼里。而曹雄飞被允许回到醉仙楼，继续经营养他的酒楼。 醉仙楼地面上还是血迹斑斑。黄杰和段铁钢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看来这两个人有幸逃过一劫。 黄杰手里把玩着手枪，脸色有些阴冷：“曹老板，杜小钊被抓走了，你知道吗？” “……” 段铁钢问：“组长，你是不是已经投降了？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安全无事？” “……” 黄杰咆哮着一把抓住曹雄飞的衣领，怒喝一声：“你这个该死的叛徒。老子掐死你！” “阿杰。你把手松开，听我慢慢说。”曹雄飞喘了口气，艰难地说道：“我老婆被76号抓去了。76号第三行动队的队长邢桦是我以前的同事。就是他的突然出现，害得我很惨。我是征得戴老板同意，才假投降的。可惜的是，杜小钊宁死不屈，我怕他凶多吉少。” 段铁钢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问道：“戴老板会同意你叛变？不可能！” 曹雄飞：“我这有戴老板的电文。你们可以看。” 电报的发文和收文都已在曹雄飞的手上。黄杰和段铁钢看到电文，都沉默了。曹雄飞的老婆被制住，等于毒蛇被抓住七寸，根本由不得他。除非他可以超脱地把老婆牺牲掉。 良久，黄杰问道：“组长，你投降了。我们上哪找组织去？就算76号不来抓我们，我们也不可能跟着你干了。” 曹雄飞有些动容，自己有这么好的部下，一个个对党国忠心耿耿，真得骄傲。 “其实你们也可以和我一样，假投降真抗日。丁默屯和李士群成立特工总部，他们的工作方针就是要把军统和中统的谍报网整个收过去。所以，出现了大批军统和中统人员集体叛变。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真投降，又有多少人是假投降，没有人能清楚。按照我的理解，应该是得到戴老板默许的人才算是假投降。等抗战胜利的那一天，这些人必然会浮出水面，继续为党国效劳。” “可是，我们——”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没有渠道直达戴老板。但只要我没死，我就会出面保你们。所以，我想把你们献出去。然后再收回来。我们继续共事，只不过是换了个门庭做生意。做什么生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卖什么。形势所迫，我们必须挂羊头卖狗肉啊。我现在担心的是，杜小钊和76号死磕，宁死不投降。他要是被邢桦给毙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黄杰和段铁钢总算是听懂了曹雄飞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迫于日伪强大的武力震慑，大批特工改门换庭已是常事。甚至有些战斗部队被围困，为了保存实力，整师整团都被日伪“收编”。当然，这些人当中也不排除有人由假叛变变成了真叛变。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个世道乱纷纷！ 第119章 劝降 林峰突然出现在醉仙楼，让曹雄飞所料不及。这种时候，稍稍有点理智的人，躲还来不及。 黄杰和段铁钢看见林峰，也是满脸懵逼。 两哥们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林秘书，你怎么来了？” 林峰怪怪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对曹组长很失望？” 黄杰和林峰要熟悉一些，说话也就更随意：“林秘书，你是来劝降的？” “不，黄兄，你误会我了。我只不过是个骗吃骗喝的小书生。哈哈哈。哪像你，勇冠三军，长矛枪一抖，试问天下谁人能敌？” 林峰几句调侃，黄杰脸色刷地变红。上次被捕，要不是林峰在背后运作，黄杰的小命早就交待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喘气？ “林秘书，大家都是中国人，你就别笑话我了。” 黄杰知道林峰话里的含义，他是在骂自己莽夫一个，有勇无谋，怎么能在谍报界混？果然，林峰接下来说的，让两位武林高手都不再轻松。 “黄大哥，段大哥，你们的勇猛在下都很佩服。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连戴老板都同意曹组长投降，你们为什么不行？改换一下门庭，再从76号那里骗点工作经费来用，我看好处还是有的。我建议，由曹组长把你们交出去，然后你们迅速投降，再重新回到醉仙楼。只要政治立场站稳了，我看不介意让李士群为我们多养些人啊。最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枪口对准谁？总有一天，等到大反攻，我们会把枪口对准日本鬼子。你们知道吗？现在有很多人都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啊。” 黄杰被林峰的“大道理”给绕晕了，猛拍脑袋，嚷嚷道：“林秘书，我早就猜到你不简单。你一定不是汉奸。今天听了你的话，我算是明白了一些道理。一句话，你想让我们怎么办？” 林峰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潇洒地扬长而去。 邢桦睡到半夜，接到曹雄飞从酒店打来的电话，他的两个交通员在酒店里住，希望能立即派人过来抓捕。 下半夜。街上很静。邢桦指挥着他的第三行动队，悄然把醉仙楼包围了。曹雄飞亲自打开酒店大门。黄杰和段铁钢在睡梦中，稀里糊涂地当了俘虏。 杜小钊听到铁门咣当一声响。随后，黄杰和段铁钢也被推了进去。看守所的床是用木板搭的，一层簿簿的稻草，一条单簿的棉被。三个大男人挤一间，根本没办法睡。 黄杰和段铁钢看到杜小钊的伤势，算是明白了抵抗所付出的代价。 杜小钊笑得很惨淡：“我就知道你们会进来的。一定是姓曹的把你们给出卖了。” 事先有约定，黄杰和段铁钢的表现倒是出奇的平静。平静到杜小钊难以相信。 杜小钊问：“他们没打你们？” 黄杰没好气地嚷嚷：“妈的，老子在睡梦中被他们抓住。刚睡下去没多久，感觉脑袋被冰冷的东西顶着，睁眼一看，完了！人家的枪口正对准我的太阳穴啊。” 段铁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杰哥，睡吧。别理那么多了。天倒下来也要睡觉。” 没过多久，黄杰和段铁钢居然坐在冰冷的地上，呼呼呼地大睡起来。完全就是一幅没心没肺、活着不累的样子。 两位老大哥突然被捕。杜小钊心潮澎湃。他好不容易才入睡，感觉眼刚合上，就听到咣当一声响，铁门打开了。一个狱卒高声喊道：“黄杰，出来！” 黄杰和段铁钢都戴着手镣脚铐，那是重刑犯才有的待遇。 黄杰苦笑道：“段兄，我们过堂了。我保证三招之内全招了。” 果然，没过半个小时，黄杰回来了。身上有几条皮鞭印，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伤害。 又过了半个小时，段铁钢也回来了。 杜小钊感觉很奇怪，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些变态佬，可是折腾了老子小半天哪。” 黄杰苦笑道：“没办法，老子投降了！” “什么？！” 杜小钊差点从地上弹起来。但他那一身的伤，哪里还能动？他只是挪了挪，便痛得又坐了回去。 那个愤怒，真是想把这两个人吃了。 段铁钢低着头，默不作声。不过，杜小钊从他的表情，也看出一个子丑寅卯。这两个行动组最厉害的杀手，大约没挨过两种酷刑，就已举手投降。 杜小钊颇为失望地叹道：“真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就当了叛徒。党国还有救吗？” 黄杰没好气地嚷道：“救个屁，先救了自己再说。你命都没了，还救什么党国？” 杜小钊难以置信地瞪着两位老大哥。凭武力，他们中任何一个都能把他捏死。现在的事实是，偏偏他们就当了叛徒！ “真没想到，你们一个个都患了软骨病。” 杜小钊无限悲哀地把头埋进两腿之间，呜呜呜地哭了。黄杰和段铁钢听得心碎，面面相觑，又不能把话捅破。万一说漏了嘴，被76号的特工知道底牌，那可是真的要全军覆灭的。 等杜小钊的情绪平静下来了，黄杰暗然神伤地劝导道：“小钊，在醉仙楼，我们也算是哥们了。我劝你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一个情况你可能有所不知，现在的76号，除了原先李士群招幕的一批人，还有大量从原来军统、中统投诚过来的。这些人都不傻。他们为什么这样干？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就说曹雄飞吧，人家直接把他的老婆给绑来了，就安顿在76号。曹雄飞要是敢不从。他老婆就得遭殃。只要是男人，谁受得了？一开始我也不理解，真想掐死他。现在我知道了，他也确实太难了。国破家亡，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再说，像我们这样的底层交通员，就算投降了，又能起多大作用？还不是换个地方，混口饭吃。” 杜小钊从黄杰那滔滔不绝的“大道理”，以及不断使来含蓄的眼神，似乎领悟到一点什么。说来说去，就是想叫自己投降嘛。 终于，杜小钊痴痴地问道：“如果签了投诚书，他们真的能放过我们？” 黄杰叹了口气，回道：“这个我不清楚，至少不会杀了我们吧？” 第120章 暗斗 “将军，我认为现在就是打入军统的最佳时机。那个曹雄飞叛变后，把他的下属全卖了。这个时候进去，不容易引起戴笠怀疑。” 林峰如是说。影佐笑眯眯地看着，不置可否，弄得林峰一阵心虚。 “继续说。” “我可以假扮成侠客，在押送黄杰等三人的半途，把囚车截下来，救走他们，然后要求加入军统。当然，这样做的代价是有些的。” 影佐坚定地说道：“必要的牺牲是要的。这件事我和李主任商议一下。争取一周内行动。你要记住，那个曹雄飞只对邢桦负责，你们不要去惊动他。还有，你是秘密加入军统，公开身份还是梅机关的秘书。我不是叫你深入重庆。像你这样的菜鸟，到了重庆只是去送死。” “谢谢将军关心。” 一周后。 傍晚时分。邢桦接到主任办公室通知，要把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三个人由总部看守所押送到南市看所守。 押送的囚车后尾箱是一个集装箱。颜色呈草绿色。两名76号的特工，一个开车，一人持枪押送。汽车开到马家桥附近，一个推着平板车的老汉迎面过来。平板车上载着成捆的废纸，老汉被废纸挡住，便只能看到平板车在缓慢移动。 汽车嘎地停下来。那个持枪的特工手里端着冲锋枪，大大咧咧地下了车，没好气地喘了一脚平板车，骂道：“没眼睛的家伙，怎么推的车？” “砰！砰！” 推平板车的老汉冲上来，手里多了一支手枪。他对准特工当胸两枪，特工倒地身亡。那“老汉”敏捷地窜到了副驾驶室，用枪指着驾驶员的腰间：“你要是不想死，就老实点。” 事情出乎寻常的顺利。囚车被劫持到法租界，“老汉”一枪托把司机砸晕，然后从他腰间取出后尾箱的钥匙，把囚车里的三个人救了出来。 几分钟后。 张少侠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不由忍不住笑了。妈的，这是一群残兵啊。尤其是杜小钊，浑身的伤痕，惨不忍睹。 张少侠问：“这们这是怎么了？” 林峰：“他们被76号特工给抓了。杜小钊还被用了刑。” 黄杰和段铁钢两个灰头土脸，一幅死了爹妈的哀伤感。张少侠用道家秘传的药粉倒在杜小钊身体的创面，杜小钊感觉到阵阵凉嗖嗖的。 “不用一个星期，你的伤口都会结痂。” 张少侠轻松地站了起来，喃喃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你们见面。黄兄，段兄，你们不是很能打吗？怎么也做了76号的俘虏？要不是林秘书，说不定你们已经被押到刑场了吧？” 杜小钊听罢轻蔑地瞥了一眼，骂道：“少侠，你真是高看他们。我告诉你，他们可不想死，而是直接选择投降！” 黄杰被杜小钊呛得不轻，脸羞得血红：“谁投降了？我们不是还没有吗？” “要不是林秘书出手相救，哼！” 杜小钊一声长长的“哼”，气得黄杰和段铁钢直翻白眼。 林峰不由暗自好笑，这出“戏”，自己是最敝脚的导演。他们只需要稍稍动动脑筋，就知道其中有诈。要不然，现在军警已经满城搜查了。 “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吧。等酒店那边安全了，我再过来接你。” 黄杰问：“我们还要回醉仙楼？” 林峰停住正在出门的脚步，问道：“除了那里，你们还能去哪？又有哪里能相信你们？” 曹雄飞得知黄杰等三人已经脱离虎口，稍稍有些安心。76号的家属楼里可是住着他的老婆。李士群这一招真够毒辣。不用说，邢桦一定会处用各种办法，把他这里的情报榨干。 林峰悠闲地坐在莲花房小酌了几杯，觉得很无聊，便直接把曹雄飞叫了进来一起喝。 席间，他问：“曹兄，我在军统的新代号下来了吗？” “下来了。你叫泥鳅。” “噗！” 林峰忍不住笑了。戴老板这是怎么了？“泥鳅”善于钻营。但他这条“泥鳅”，可是一开始就被暴露在阳光下，根本没办法存活。 是死是活，完全靠戴老板的心情。 林峰坏坏地笑道：“曹兄，我刚刚加入军统，怎么说也要做点成绩出来啊。你不是把你的兄弟都出卖了吗？我凭什么赢得影佐的信任？” “三天后。有一个叫叶天明的特工从重庆过来。他的手提箱里有微型电台，密码本，还有大量现金。这是戴老板给忠义救国军的。你可以让影佐的人把他劫了。” “这怎么行？那可是抗日物资呀。”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微型电台、密码本和现金，我会安排人在中途掉包。但叶天明怕是活不成了。” “要是他也叛变了。岂不给军统带来更大的损失？” “我安排人在码头，直接把他干掉！” 林峰迟疑道：“组长，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阴损了一些？” 曹雄飞一声长叹：“一将功成万骨枯嘛。哪有随随便就能成功的？邢桦要是没看到我们的工作成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和我的老婆？黄杰他们情绪怎样？” “杜小钊还有些想不通。黄杰和段铁钢知道底牌，好像没那么激烈的反抗情绪。“ “他们以后会慢慢明白的。那个邢桦害得我好惨。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干掉他。” 曹雄飞就算不说，林峰也预计到他会来这一手。 “你准备怎么办？“ “杀人的事，当然要靠黄杰和段铁钢。他们是高手。过一段时间吧。” 影佐听说林峰在军统的代号叫“泥鳅”，不由哈哈大笑：“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泥鳅，钻得越深，油水就越丰厚啊。恭祝你，小林觉，我希望你能尽快为帝国建功立业。” 林峰陪着小心，说道：“将军，三天后，有一个叫叶天明的重庆特工，身上截带了电台、密码本和现金……” 影佐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峰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影佐的问话：“报告将军，这是属下的日常工作。属下无可奉告。” “行，我只看结果！” 影佐端起茶几上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第121章 猎杀 黄杰睡得天昏地暗，被林峰用一根鸡毛弄醒。 林峰不知从哪得到一根鸡毛，在黄杰的鼻孔里一转，痒得他直打了几个喷嚏，睡意全无。 “林秘书，怎么是你？” 在黄杰眼里，林峰是很少开玩笑的。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黄杰坐上林峰的别克车，转了城皇庙，又转外滩。大半天时间，总感觉他是在开车玩。天快黑的时候，林峰的车来到了黄浦码头。 汽车停靠在黄浦码头，林峰并没有下车，也没让黄杰下车。 黄杰似乎觉察出一点信息，问：“林秘书，是不是有什么任务？” 林峰扔过来一支烟，也为自己点了一支烟。两个人坐在车上抽着烟，仔细观察着车外的景象。黄昏了，码头上的人流渐渐稀少。 “黄大哥，你看那里有一幢大楼，距离码头大约有八百米。只有那里，是直接对住码头乘客出口处的。看清楚了吗？” 林峰指向附近一幢六层楼，黄杰顺着林峰所指方向望去，那是一幢商贸大厦。 “林秘书，你是不是又想杀人了？” 林峰微微一笑：“我有那个本事？一介书生，写篇文章，弄个悼词，也许问题不大。杀人的事，当然要仰仗你老兄啦。” 黄杰问：“谁？” 林峰脸色一冷，厉声道：“邢桦。76号特工总部第三行动队队长。可耻的军统叛徒。就是他，因为和曹雄飞曾经是同事，突袭了醉仙楼，还抓了曹雄飞的老婆，搞得我们差点全军覆灭。这个人不除，以后还会无休无止地缠住你们。所以，他必须死。” 黄杰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后天要来这里？” “这是机密。后天你在那幢楼找一个伏击点，抓住机会干掉邢桦。” “干掉他以后，会有人策应你撤离。” 邢桦听完曹雄飞的汇报，心满意足地笑了。打蛇打七寸，抓人要捏要害啊。曹雄飞是军统里的老油条了，为了对付他，邢桦是做足了准备的。 这么，才多久？就送情报来了！ 不过，先入为大这个道理，邢桦还是要让曹雄飞明白的。就算他以前在军统的时候军衔比自己大，但现在形势不同了，得让他分得清轻重。 邢桦问：“你的电台在哪？” 曹雄飞不痛快地顶撞道：“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吗？” “不回答也行。你就必须把联络密码交出来。我们必须时刻掌握你和重庆的联系内容。要不然，你要是不听话，擅自作主，后果谁来承担？” “我老婆都在你们手里。我敢吗？” “嘿嘿，曹兄，有些道理相信你懂的。等出了事再去惩办她，已经是亡羊补牢了。有用吗？” “好吧。我明天就把密码本送过来。但我希望你不要错过了抓捕叶天明的机会。这可是一条大鱼。戴老板的特使啊。” “行。如果抓捕成功，功劳簿上有你的名字。” 第三天。黄昏。 随着几声鸣笛。一艘客轮进港了。熙熙攘攘的乘客开始通过检票口出站。邢桦率领二十多名特工赶到码头，一部分人负责把持检票口，一部分人上轮船搜查。 黄杰埋伏了整整一天，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猎物。 邢桦腰间挎着驳壳枪，旁边有两名黑衣人始终从不同角度试图遮挡他。黄杰多次调整视角，都被特工挡住他的视线。 林峰给的狙击步枪是德国最先进的穿甲枪，能射穿防弹衣。但子弹能不能射穿两个人，黄杰心里没底。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上船搜查的特工抓住了一个中年人。这人身穿黄色披风，头发中分，五官棱角分明。那人大约挨了打，脸上、额头上都有伤痕。他的双手被绳子从后面捆紧，两个人抓住他的双臂，半推着下了船。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的皮箱。 一名黑衣特工兴匆匆地跑向邢桦：“报告队长，叶天明已被抓获，但他的箱子里并没有发现微型电台和密码本。” 人抓到了。东西怎么不见了？难道叶天明是如来佛？不可能啊。 邢桦不甘心地向提着小皮箱的特工吼道：“打开皮箱看一下。” 其实那只皮箱在船上已经被从里到外搜查了好几遍，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什么也没有。邢桦这样做，实在是因为不甘心。 邢桦弯下腰去，又搜了一次，什么也没有！他无比失望地伸直腰杆，向叶天明吼道：“东西呢？” 叶天明眼睛朝天，凛然正气，一个字也不说。抓到人，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功劳可不止减半。邢桦气不打一处来，举手就向叶天明的脸上扇去。 就在这时，枪响了。 咻——！ 一颗子弹划破黄昏的空气，在夕阳的金光下旋转，从一名特工的耳边飞去，直接打中了邢桦的脑袋。 嘭！ 子弹钻进邢桦的脑袋并发生爆炸。一团血雾升腾，溅得叶天明一脸的血。 “有刺客！” 特工们很自觉地把邢桦围在中心。可惜的是，邢桦的脑袋被削掉大半，只剩下一幅躯壳带着热度缓缓地倒下。 商贸大厦距离码头较远。等特工们赶到现场，黄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杰是坐一辆黄包车走的。仅仅半个多小时，黄杰回到了安全屋，段铁钢和张少侠已经开始喝酒了。他还在门外，就已闻到屋内酒肉飘香。 一大盆红烧狗肉。一大壶温热过的绍兴花雕。黄杰给自己倒了一大碗，一口喝光，大呼爽快！ 段铁钢嘴里嚼着狗肉，含混不清地问道：“黄兄，你消失了一整天，跑哪去了？” “打猎。妈的！真没想到了，那么快就报了仇！” 听说邢桦已被他一枪毙命，段铁钢也高兴得不行。就因为这个叛徒，害得大伙差点都成了叛徒。 段铁钢问：“这件事曹老板知道吗？” 黄杰愤愤然：“管他呢。反正我不想和他混了。他这个人对自己的利益看得太重。要不是林峰，我们都会变成汉奸。” 段铁钢沉闷地喝了一碗酒，默不作声。其实，他和杜小钊的内心也对曹雄飞反感。这种反感也许并不仅仅是从被捕开始的。 良久，杜小钊才打破了沉默：“党国的人，哪个没点功利心？” 第122章 不是滋味 特工总部第三行动队副队长张成德耷拉着脑袋走进李士群的办公室。李士群的脸阴云密布，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临。 张成德双腿有些哆嗦，生怕李士群抬手给他一枪。邢桦可是在八百米开外被人一枪爆头。显然凶手很早就知道要抓捕叶天明的消息，然后埋伏在商贸大厦。 李士群：“张队长，谈谈你的看法？” 张成德：“主任，这个我也说不准。知道我们要去抓叶天明的人并不多啊。曹雄飞报的料，难道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仇恨呗。邢桦把他的老婆抓来了，他是迫不得已才叛变的。所以，我认为曹雄飞杀邢桦的动机还是有的。” “你知道叶天明是个什么人吗？他可是戴笠派到华东地区来的特使。这么重要的人物，他都敢抛出来，难道他吃了豹子胆了？”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你去把曹雄飞带过来。” 一个小时后，张成德把曹雄飞带到76号。李士群示意曹雄飞坐下，变得有些和颜悦色起来。 “老曹啊，我叫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邢桦死了。昨晚他去码头抓人，被人一枪爆头，死得很惨啊。” 曹雄飞一听，愣住了：难道李士群是在怀疑自己？ “李主任，叶天明的事，是我向邢队长告的密，我怎么可能——？” 李士群摆摆手，说道：“我没说是你。邢桦死了就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起撬开叶天明的嘴。这个家伙不愧是戴老板的弟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他随身携带的牛皮箱里，竟然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什么微型电台、密码本和现金，统统不见了。” 曹雄飞有些坐不住了，一切都在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邢桦死了，叶天明的东西也不见了。现在李士群要借他的手，去撬开叶天明的嘴巴。 “李主任，审讯不是我的强项啊。” 李士群脸色一沉，就像一个“变脸王”，完全换了一个人：“曹雄飞，我是给你一次机会。别以为你可以把我当猴耍。撬不开叶天明的嘴，我就把你和你老婆一起毙了！” 李士群的话音刚落，张成德被叫了进来，把曹雄飞一起带到审讯室。叶天明被固定在一张审讯专用的椅子上，打得已不成样子。 曹雄飞不由一阵心痛，叫道：“天明兄，是我呀。” 叶天明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曹雄飞，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那情形，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天明兄，76号是魔窟呀。你不要硬扛，那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呸，可耻的叛徒。” 一口血水吐在曹雄飞的脸上。张成德看在眼里，脸上充满了冷漠。曹雄飞用衣袖擦去血水，继续耐心地做他的思想政治工作：“叶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你告诉我，电台和密码本在哪？我可以让李主任放了你。” “滚！” 曹雄飞的脸上挂不住了。叶天明可是自己在醴陵特工培训班时的同学。两个人还是同一个宿舍的。他真的从内心敬佩叶天明，而此时却不得不对着自己昔日的兄弟动手。 “叶天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告诉你，到了76号就没有撬不开的嘴。鞭子给我！” 曹雄飞一把抢过皮鞭，劈头盖脸地向叶天明的身上招呼过去！ 张成德和另外几个特务没料到，曹雄飞会抢过皮鞭亲自动手。皮鞭抽打肉体的声音，仿佛打在在场每个人的身上。连嗜血的特工们，一个个都被曹雄飞所表现出来的狰狞给震慑住了。 这个细皮嫩肉的曹老板，打起人来真是狠。他那耍皮鞭的力道、手法都很专业。没几分钟，叶天明又一次被打得皮开肉绽。 “说！你说不说！” “那些东西被我扔进黄浦江了。” 叶天明终于说了。张成德听得清清楚楚。 他吼道：“做笔录。” 根据叶天明的供述，客轮快靠岸时，他看到码头上聚集了很多的特工，还有十几个往轮船上冲。情急之下，他把微型电台和密码本全都扔进了黄浦江。结果还是被抓了活的。 曹雄飞看着这份笔录，不由暗自好笑。狗娘养的叶天明，撒谎撒得像真的似的。他明明是派了人在汉口时，把叶天明的牛皮箱暗中调包，改从另外的渠道送往上海。 曹雄飞一手里拿着笔录，一手用皮鞭顶住叶天明的下巴，吼道：“蠢猪，你早点坦白，就不会受皮肉之苦了！” 张成德一把抢过笔录，连奔带跑来到李士群办公室邀功。尽管审讯的结果并不尽人意，但叶天明至少是开口了，妥协了。 李士群问：“是曹雄飞审的？” 张成德回道：“其实他也没怎么审。只是问了几句，叶天明不肯说，他就抢过皮鞭拼了命地抽，打得叶天明体无玩肤。李主任，要不要派人去黄浦江打捞？” “打捞什么？你动动你的猪脑子！” “叶天明怎么处理？” “先关他一段时间，让他冷静一下思想。争取劝降，劝降不成就枪毙。” 曹雄飞从76号出来，手心和脊背全部汗湿。对着自己昔日的兄弟下手，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记得当时他是闭着眼睛打的，心一狠，眼一闭，就不管叶天明死活了。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叶天明，而是刻骨的仇人。这个叶天明要是早点编个谎言，也不致于受那么多罪了。 滴滴—— 几声汽车喇叭声。曹雄飞回头一看，林峰的车跟在他屁股后面。 上车后，曹雄飞没好气地白了林峰一眼，嗔怒道：“泥鳅，你是痛快了。我却要遭罪。你知道对自己兄弟下手，是一种什么滋味吗？” 想当初，林峰被山田正峻逼着对自己的同志用电刑，林峰连续做了几天的恶梦。林峰没好气地顶了过去：“曹兄，别以为这种事只有你能做到。我也没少干。” 第123章 认识朱升 “邢桦是你派人干掉的？” 林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曹雄飞从他的笑意里看得出来，自己猜对了。 “你为什么不经请示就擅自行动？还有，杀手是谁？” “这件事是我让黄杰干的。” “蜥蜴，你越权了。我是组长，你凭什么命令他们做事？” 曹雄飞怒了。军界也好，特工界也罢，那都是有严格的权力界限的，任何越权行为都是大忌，都会被上司所不能容忍。 “曹兄，我和你说实话吧。自从你表面上叛变了，他们几个当了阶下囚，对你的意见很大。他们没调转枪口来杀你，就是我从中斡旋的结果。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这样和我说话？” “我的假叛变是经过戴老板批准的。”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可是，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这三个人都是军人出身，他们能理解吗？你作为长官，自己吃香喝辣，还得关照老婆，他们能满意吗？再说这个邢桦要是不除，他日后抓住你的小辫子威胁你，你的日子还能过吗？” 曹雄飞终究还是妥协了。林峰说得对，自己对邢桦的仇恨是发自内心的，刻骨的。对于林峰的越权行为，他还是很担心，这样下去，自己这个组长的权威将会丧失殆尽，说话还不如林峰管用。 “想去哪，我送你。” “回酒店吧。你陪我喝几蛊。” 曹雄飞心里有苦，需要倾诉。身边的几员干将，因为他的意外被捕而离心离德。 对于林峰而言，当然是乐见其成。 林峰变身为军统的“泥鳅”，让他频繁出入醉仙楼吃喝，已成为工作的一部分。两个人坐进莲花房，一直喝到天昏地暗。曹雄飞所有的苦水都变成了酒水，往肚子里倒。 “老弟，不瞒你说。我并不怕死，我怕的是有人不让你死！这次你帮我除掉邢桦，我打心眼里感激你。可是，我老婆被他们挟持了，你叫我怎么办？所以说，戴老板规定，抗战没胜利，军统的人不准结婚，这是有道理的。一个特工，一旦受到家庭和亲情的羁绊，就容易叛变。不过，我奇怪的是，戴老板为什么会对你的婚事保持沉默？” 林峰笑道：“这还不简单？因为我娶的是日本姑娘，是岗村的外甥女啊。你们那些特工，也娶一个给我试试？” “哈哈，痛快，和你说话就是痛快。一针见血，通俗易懂。林峰，不满你说，和你交往，我基本不用费什么脑筋。以前在军统啊，那些王八羔子一个个勾心斗角，累啊。” 林峰问：“组织上最近有什么任务？” “任务？现在还谈任务？你们一个个先给老子命保住。任务的事以后再说。” 曹雄飞喝得七八分醉，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林峰看得出来，这才是真正的曹雄飞。平时那个“曹老板”是戴着假面具的。 然而，任务说来就来，而且很急。 当天晚上，曹雄飞的酒店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是一个打扮十分妖艳的女人。她就是胡苗！76号特工总部电讯员。上次和涩谷准尉一起来喝过酒。 不过，这次她是一个人来。 曹雄飞认得胡苗，连忙迎了上去：“胡小姐，你一个人？” 胡苗瞧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轻声道：“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说。” 曹雄飞把胡苗带到一个小包间。这家包间平时也没什么人，都是关着的。 胡苗：“你老家是东北的吗？” 曹雄飞：“不，我老家是四川的。” 胡苗：“这么说来，你喜欢吃辣椒。” 曹雄飞：“我喜欢吃麻辣。尤其是重庆火锅。” 暗号对上了。 “你是？” “夜来香。” 胡苗赶紧拿出电文，急切地说道： “这是我刚刚收到的电文，戴老板指示，立即除掉伪市长傅晓庵。” 曹雄飞做梦也没想到，戴老板所指的“夜来香”，竟然是76号电讯处的电讯员胡苗。 “这是五根金条。用于刺杀傅晓庵的活动经费。一个星期内，我希望能听到傅市长的死讯。” “是不是太急了？” “此人太猖狂，是日伪的忠实走狗，也没少祸害老百姓。戴老板不想让他多活一天。”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你一楼大厅左角，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喝闷酒，他就是傅晓庵家里的厨子朱升，他曾经替傅挡过子弹，救过他的命，深得傅信任，你可以想办法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我走了。” 曹雄飞来到一楼，果然看见胡苗所说的男人。 “大哥，你一个人喝酒？你看，都快下班啦。” 曹雄飞手里拿着一瓶绍兴花雕，满脸微笑走了过来：“我帮你斟一杯酒吧，聊表心意。” 朱升的面前摆了三个菜：猪片炒辣椒、糖醋藕片、红烧鱼头。 看见老板亲自拿酒过来斟酒，朱升慌张地站了起来，客气地说道：“老板，你客气了。” “来者都是客嘛。借酒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老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曹雄飞说得很平淡，完全是一幅高不关已的神态。但朱升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的确有心事，很不爽。所以他才一个人跑到酒店来喝酒。 “敢问老哥贵姓？” “免贵姓朱。单名，一个升字。” “朱升？嘻嘻，有很趣的名字。不过，名字都是符号，自己喜欢就行。来，老哥，反正我也闲着没事，陪你喝几杯吧。一个人喝酒，真是太闷了。” 说罢，曹雄飞喊了一个服务员，再点了两个菜，说道：“今天我心情好，朱升大哥的酒菜都算我的。” 朱升看上去就是个老实人。没什么文化，为人十分的诚实。他竟然直言不讳地告诉曹雄飞，自己在堂堂的市长傅晓庵家里当差，而且还是一个厨子。每天包买菜、做饭、打扫卫生。 朱升喝了几杯酒，有点醉醺醺的样子，像便个话唠似的，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原来他对自己现在所做的事并不满意。特别是傅晓庵出任伪市长，整天像条狗似的，对着日本人摇头摆尾，哪里还有半点做人的尊严？ “朱兄，一看你就是个诚实、讲义气的好人。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来，我再敬你一杯。” 曹雄飞又敬了朱升一杯。朱升平时夹着尾巴做人，从来没什么尊严可谈。今晚他一个人跑来醉仙楼喝闷酒，竟然和酒店老板称兄道弟，让他压抑多日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 第124章 授意 两瓶白酒下肚，朱升喝醉了。 曹雄飞暗自高兴，关切地问道：“朱大哥，我送你回去吧。” 朱升结结巴巴地报了一个地址，一低头，竟然呼噜噜地睡着了。 曹雄飞把朱升弄上车，按照朱升提供的地址，把他送到桃花巷15号。这是一个独门独院。门是木门，锁是那种打横的挂锁。曹雄飞从朱升腰间摸出钥匙，捣鼓了几下子，门开了。 这个家很简陋。一床一桌一椅，床底下还有一只旧皮箱。 “老朱，你到家了。好好睡一觉。” 曹雄飞把朱升弄上床，又帮他脱了鞋子，用冷水给他洗了一把脸。 洗完脸，朱升醒了。 “曹老板，真不好意思，竟然喝醉了。” 朱升满脸歉疚地说道。曹雄飞笑道：“朱大哥，看你说的，见外了不是？咱们都是中国人嘛。自己人就是兄弟啊。” “对，兄弟。我们是兄弟！” 朱升的酒劲正在慢慢消逝，正在慢慢地变得清醒，竟然像孩子似的笑了。他笑起来嘴角浮起两个酒窝，有点像个老玩童。 “朱大哥，听说笑起来嘴角有酒窝的人，很会喝酒的。今晚你没喝多少酒啊。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也不到两斤吧。” “两斤酒，两个人喝，算个啥。我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喝六大碗火烧头，还能去抬花轿呢。” “那你今天怎么这么怂？” “唉。别说了。大概心情不好啊。这些日子我干得很不开心。傅市长家几乎每天都有客人，不是日本人，就是那些狗屁不通的伪政府要员。我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了，整天伺候他们这帮卖国求荣的混蛋，心里不爽啊。我想辞职回老家去。” “你老家哪的？” “江苏盐城。算是苏北了。那里穷啊，又在打仗。听说新四军很厉害，闹得小日本和伪军不得安宁。” 曹雄飞一边和朱升聊着天，一边在做激烈地思想斗争。根据“夜来香”的指示，戴老板急着要干掉傅晓庵。而眼前这个朱升，可靠吗？ 如果把筹码全都押在他身上，要么名垂青史，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老朱啊，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唉，我们哥俩，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几杯酒下肚，彼此就称兄道弟。这种关系，往往都是酒肉朋友。等酒清醒了，彼此各分东西。甚至下次见面，已是形同陌路。这几乎成了酒桌上的规律。 时间紧，任务急。曹雄飞沉吟几秒，还是说了。 “你既然不愿意在傅府干了。我有一条路指给你走，可以保你下半辈子吃穿不愁。” 朱升还以为曹雄飞有什么“生意经”，痴痴地做着发财梦。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的话一旦说出来，就必须兑现。要不然，我们都不好交差。” “哎，我当是什么事。你说吧。别磨迹。” “好，那我可就说了。” 曹雄飞趴在朱升耳旁一阵嘀咕，朱升的脸由红变白，再变黑。最后惊愕地瞪大眼睛，说道：“曹老板，这种事我可不敢干啊。” 曹雄飞：“朱大哥，我刚才说了，一旦让你知道就必须干，没有回旋的余地。实话告诉你，我是重庆的人。如果干了，你是在为民除害。子孙后代都会记住你。如果不干，你将会被灭门，甚至诛连九族。还有，你在江苏老家的亲人，我们的人会尽快把他们送到重庆。你的报酬是五根金条，再加五万现金。” “朱大哥，干我们这行，刀尖上舔血。不是死，就是活。没有第三条路可选。组织上一旦发现叛徒，哪怕是追到千里万里，也会把你给除掉。” “让我想想，曹兄，你让我想想。” 曹雄飞递过去一包“老刀”牌香烟，朱升抽出一支烟，点上，重重地吸了一口，竟然吸掉大半截。一支烟抽完，他狠狠地把烟蒂扔在地上，下定了决心：“我干！但你们要保证我安全撤退。” “好样的。我代表戴老板、蒋总统感谢你。老朱，这件事要是干成，你将会名垂青史。” “曹兄，我不瞒你说。我可没想到那么长远。我只是心里憋屈，过得不痛快。傅晓庵当了大汉奸，我成了小汉奸。这份罪，我受得不值。再说，一个连国家都要出卖的人，我当初就不该为他挡子弹。” 朱升拉开衣服，左胸上侧一个清晰的伤疤。那里正是子弹留下的。 “三年前，他得罪了江湖上的人。有人要杀他，我把他一把推开，救了他一命。早知这样，还不如让他去死啊。” 两个人一见如故，当晚就密谋了行动方案。曹雄飞从兜里拿出五根金条，全都塞给了朱升。 “使不得。曹老板，千万使不得啊。我这不是为了国家做事吗？” “朱大哥，事情办妥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大哥。要是办砸了，这可是你的买命钱啊。等到了重庆，还有五万给你。你就收下吧。” 傅晓庵家里的保镖有十几个，一个个枪法如神，武功了得。像朱升这样的人，要是刺杀行动暴露，将会死得很惨。 第二天，朱升像往常一样，先到菜市场买菜，然后挑着一担菜去傅府，倒也没引起什么怀疑。 曹雄飞因为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都躲在安全屋里，身边没人才可用，倒是紧张得不行。他已和朱升说好了，随时派人在傅府门前接应。一旦朱升的行动成功，立即把他送出上海。 林峰上班时，接到曹雄飞一个电话，预约中午一起喝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中午十一点半，林峰开着车来到醉仙楼。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但他看出来了，曹雄飞很着急！ 林峰问：“是不是有什么任务？ 曹雄飞把来自重庆的指示复述了一遍，提出要让黄杰几个回来。有人闲得蛋痛，有事没人干。怎能不急？ “他们刚刚从76号魔窟脱身，现在就派他们出这么重要的任务，是否有些不妥？“ 曹雄飞急了：“什么妥不妥的？干掉傅晓庵，可是总裁的指示。比天还大！“ 林峰能理解曹雄飞的心情，连忙说道：“别急，你让我想想！” 第125章 谋杀 在距离傅晓庵住宅约五十米远的街面上，新近开张了一家小饮食店。主要经营包子、馒头、饺子、稀饭、油条、豆浆等早餐。 这家小店的老板姓章。做早餐，就是要起得早，凌晨两三点钟，店里就忙碌开了，洗洗刷刷，乒乒乓乓，多少还是会闹出一点动静的。好在傅家豪宅门楼高大，大铁门一关，小店那一点噪声对傅家基本没有影响。而宅内的保镖、佣人要吃个早餐，倒是无比方便。 大约凌晨四五点钟，朱升打开窗户，看见早餐店已经灯火辉煌，看来章老板又忙碌开了。昨晚朱升没有回家，就在傅家的客铺上睡。这对于在傅家当了好些年厨子的朱升来说，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傅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还在睡梦中。朱升像往常一样，提着竹篮子准备去买菜。这时，从傅晓庵的房里传来了震天的鼾声。 朱升侧耳细听，睡在一楼的两个保镖房间安静得出奇。此时不干，更待何时？他到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蹑手蹑脚地推开傅晓庵的卧室。傅晓庵仍然还在酣睡之中。 窗外仍有淡淡的月光。朱升借着月光，瞅准傅晓庵的颈脖，面目狰狞地举起了菜刀…… 几分钟后，朱升轻掩上门，挎着菜篮子，像往常一样出了门。他走到早餐店时，故意咳嗽了三声，向章老板发出事情办妥的信号，自己继续向前走。 章老板收到信号，立即熄灯，关店门，撤场。几分钟后，章老板开着一辆皮卡车，载着朱升向市郊外飞驰而去。 天大亮时，傅家见傅晓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起床，到院子里打太极拳，觉得很奇怪。推开门一看，血流了一地，傅晓庵的脑袋几乎整个被砍下来。一把血淋淋的菜刀掉在地上。 消息先传到警察局，后又传到76号特工总部和宪兵队。影佐祯昭收到报告，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大约用了半个小时，林峰跟随着影佐祯昭来到傅晓庵家。远远的，他就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数百名军警把周边道路全部戒严。所有人员禁止出入。 岗村看见影佐祯昭亲自到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是说军统都被铲除干净了吗？怎么会发生如此重特大案件？ 傅家老小几十号人被集中在院子中央。一个个勾头缩脑。树倒胡狲散。傅晓庵一死，佣人、保镖都将面临着失业。要是日本人抓不到凶手，随便拉个人出来顶罪，那就更加冤枉了。 林楠看见影佐亲自到场，立即屁颠颠地跑过来，一个立正姿势：“报告机关长，现场勘察完毕。经查，死者傅晓庵被人用菜刀砍死。头部、颈部多处刀伤。最致命的一刀把脖子几乎割断。” 影佐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了。这个肥猪明显说多了，而且没有说到他想要的重点。接下来，影佐便不再皱眉了，而是双目如剑！ “据查，傅家厨子朱升今天早晨大约四五点钟出门买菜，至今未归。我已派人到周边各大菜场寻找，到现在没有找到。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附近有一家早餐店，开张没有几天，今天突然关了门，老板已不知去向。” 影佐祯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士群的情报处长汪守财，面无表情地说道：“警察局继续负责破案。特工总部情报处严密监视军统方面的情报、电台、电话等。所有可疑人员不得放过！” 傅晓庵被杀事件，在整个上海滩引起极大的震动。一时间，舆论战场也硝烟四起。大小汉奸闻之色变，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再说朱升，被章老板用车送出城，又在滕青的亲自安排下，由参谋长付江山所送到南京，从南京坐轮船去重庆。等林楠顺着线索追到朱升以及他的家人，这一家子早已被重庆政府安顿在一个秘密地方，隐姓埋名过着悠闲自在的寓公生活。 曹雄飞借助朱升的力量，立了一件大功。军衔提了一级，由中校变成了上校。 林峰大摇大摆地走进醉仙楼时，曹雄飞正在悠闲自得地哼着小曲。那个得意劲，比中了头彩还要兴奋。 林峰明知故问：“组长，不就是除了个奸吗？怎能么这么高兴？” 曹雄飞：“从今天起，你要叫我队长。军统上海区特别行动队第九行动队队长。” “呵呵，老哥你升官啦。我再不帮你，你都成光杆司令啦。” “废话！就算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对我有意见，他们还真敢当我是笨猫。老子有错在先，让他发发脾气就算了。要是把我惹急，马上就派他们去前线当炮灰。你信不信？” “信，我信！” 林峰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王八蛋”，然后陪着笑脸问道：“老兄，我这有两张戏票，你要吗？” “国难当头，谁有心情去看戏？留着你和你那个日本娘们去看吧。说罢，有什么事要求我？” “哈哈，队长明鉴。近来小弟手头有些紧，你功劳不给我记，难道奖金也不分我一点吗？” “就算你鬼精！拿去吧。一共五千，给你一千，剩下的我还要给其他人。” 林峰接过一千块钱，高高兴兴地走了。刚才曹雄飞一句话提醒了他，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要是继续在安全屋里呆着，怕真会调去前线或者其他地方。到了那个时间，兄弟就不太好当啦。 安全层里一派乌烟瘴气。 这些人躲在这里抽烟、喝酒、打牌，玩累了再呼呼大睡。日子过得清闲而无聊。上海滩发生了伪市长被刺的消息，他们居然不知道。 林峰带回来两瓶茅台，几斤鸡爪、鸭掌等卤味。屋子里顿时沸腾起来。黄杰拿杯子，段铁钢端椅子，张少侠抢着抹桌子。就连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杜小钊也挣扎起来，要和大伙一起喝两杯。 林峰兴奋地笑道：“今天我心情好，算我请客。你们吃好，喝好睡好。再过两天，等风声平静了，想办法走吧。” 刚刚还像中了大奖似的高兴。听说要走，一个个又像死了爹妈似的不开心了。 黄杰第一个责问道：“难道你还要让我们回醉仙楼吗？” 第126章 拉队伍 林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呷了一口，笑道：“你老兄好像不太愿意为党国卖命啊。” 黄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看得出来，他不知道该骂谁。林峰的话，让他摸不着边际。如果他要使坏，到曹雄飞那告自己一状，那个后果不堪想象。 “不管怎么说，我是不愿意再回醉仙楼了。再说曹雄飞那个鸟人已经投敌，我恨不得掐死他。” 林峰不能和他们说曹雄飞是假投降真抗日。他们又不理解。要是哪天这几个人心血来潮，真的提枪上门，曹雄飞就会死得很冤枉。 “黄杰、段铁钢、杜小钊，你们三个人给我听好了。曹雄飞的事情还轮不上你们插手。他的事必须由戴老板亲自处理，其他任何人都无权过问。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你们不听也得听。还有，你们毕竟是用劫囚车的办法出狱的，醉仙楼我也不同意你回去。至于曹雄飞这个光杆司令，他现在已经荣升为特别行动大队第九队队长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重庆就会给他配齐人马。” 一直沉默着的段铁钢不解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成为没爹妈的流浪儿吧。” “你们的事我另外想办法。” 林峰喝了两碗酒，浑身热血沸腾，走在大街上也不觉寒冷。他开车来到鸿华毛纺厂。李东阳正闲得无聊，一个人坐在那喝茶。 “东阳同志，上次让你给重庆戴老板发报的电台频率还记得吗？” “当然。过目不忘呢。” “我拟一份电文，你帮我发给他。记住，代号：蜥蜴。” 李东阳不禁愕然：“你就是军统里的蜥蜴？” “不该问的别问。发报。” 电文的内容，是要求把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三个人调出第九行动大队，另外成立一个特别小组，由“蜥蜴”亲自指挥。 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动作。林峰显然是要另立山头。要是让曹雄飞知道了，还不肝肠寸断？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戴笠回电同意了“蜥蜴”的请求。李东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和戴笠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同意你的无理要求？” 林峰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并不予以过多解释。戴老板之所以会同意林峰的无理要求，是因为林峰揣摩透了他的心思。曹雄飞已经暴露，等于这条线基本瘫痪。必须别外建立一个渠道，代替曹雄飞行动。而林峰的要求，刚好补了这个缺。 可以想象，曹雄飞这第九行动队队长，会是一些什么样的力量配备。至少戴笠不舍得把精英往里面填。黄杰和段铁钢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林峰另起炉灶，刚好可以把黄杰和段铁钢用起来。 两天后。曹雄飞收到信息，他的三名得力干将已调出，至于调往哪里，并不是他的知情范围。这无疑会让他郁闷到吐血。 要是让曹雄飞知道，林峰摇身一变，已有上尉变成了少校，成为特别除奸队队长，他更是会像死了爹妈一般难过。不过，林峰还是和往常一样，隔三差五，就来酒楼骗吃骗喝。霸王餐，不吃白不吃。 探长杨立坤接到林峰的电话，知道他要见自己。还要见岳军，便知道这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放下电话没多久，林峰就到了。显然他是用了街上的公用电话。 “你老弟都快成孙悟空了，七十二变，还能钻进牛魔王的肚子里。说吧，找我什么事？” 林峰向杨立坤说明了来意，杨立坤吓得不轻。 “老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想拉队伍，还要把军统的人拉走？这不是虎口夺食吗？” “有什么不行？这几个人是我经过长期观察、同过生死的兄弟，我对他们了解。要是曹雄飞那样的人，一肚子的反共情结，我也不会那样干啊。” “总之，这件事急不得。那你找岳军干什么？” 林峰对于岳军的爱国情结已有了解，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岳军的人，还有军统的这几枚弃子一起用起来，成立一个特殊的除奸队伍，专门杀鬼子，杀汉奸。哪个最铁杆，就拿哪个开刀，一直要杀得这帮人胆战心惊，天天做恶梦。” “岳军早就有这个想法。可惜他只是一介武夫，没什么政治信仰，也不懂现代热兵器，单靠传统的刀枪棍棒，能成什么大事？要是有你的人，给他们带带路。我敢保证单是岳军的人，也能培养出几十上百条好汉。” “岳军的工作你去做吧。我还要向上级请示。” 杨立坤心里高兴，顾虑也不少，苦笑道：“林峰，要是这支队伍拉起来，你是痛快了。我可是惨了。我地面上的治安，很可能比以前更乱。” “死的肯定是日本鬼子和汉奸，我们绝不会伤害老百姓。我们是一支组织严密的队伍，这点你尽可放心。” “我当然放心。关键是我的老板不放心啊。法国是中立国，假如法租界经常死人，必然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压力。如果叫我们的人去破案，案底就在我的脑子里，还用破吗？就像你那个混帐哥哥，大量的案件都成了悬案，难道你还真以为他傻瓜吗？” “哦？此话怎讲？” “唉，算了。我讲多了。总之一句话，你千万别小看了你哥哥。他一点也不比你傻。他只不过是人胖一点，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但是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是一个比武力的时候，而是需要比智力。” 林峰回家两年多，算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正面评价林楠。很多时候，林楠都是负面的，连林峰亲眼所见的，也好不到哪去。 “杨探长，你好像对我哥很了解啊。” “哪里，哪里！我是猜的。你也别当真。要知道我是探长，搞侦探的人往往有比较敏锐的第六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还比较准。” 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闲话，一个警员推门进来：“报告，岳军到。” 杨探长摆出了他的官架子，沉声喝了一声：“请他进来。” 第127章 生死边缘 岳军大约一米八的个子，长得虎背熊腰，威武异常。林峰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林峰。久仰岳师父大名。上次烟馆的事情，还得感谢你。” “林少爷过奖了。我只不过一介武夫。难得你还有这个闲情来见我。不知有何贵干？” 林峰说道：“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想成立铁血除奸队。这支队伍的职责就是，专门杀鬼子和汉奸。不知岳大哥有没有兴趣？” “有，当然有啊。想我岳家自古以来，满门忠烈，哪个是怂货？全国人民都在抗日，我也不能当怂包。说吧，怎么干？” 林峰、杨立坤和岳军三个人关起门来，商议小半天，一个下地除奸队的框架已基本形成。岳军听得热血沸腾。 很长时间以来，岳军一直想干的事情，经林峰一阵点拔，如今已是隔窗看人，效果立竿见影。 三天后，林峰通过杨立坤的关系，购买了五十支手枪，两挺轻机枪，二十支步枪，还有一支德国生产的狙击步枪。组织上还从苏北根据地派来一名特战精英，作为专门训练“岳家军”的教官。 郊外。天柱山。 连绵的群山深处，有一个人迹罕至的林场。说是林场，其实根本没有人。只有几幢低矮的茅房。岳军悄然把这里清理了一下，作为训练基地。 这个训练基地的唯一好处就是隐藏性特别好。只需要派人守住山口，山坳里的动静闹得再大，外面也听不到。因为这里到处是参天大树。 岳军清点了一下武馆的人数，竟然有两百多人愿意追随他打鬼子。特战精英苏前松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这支“岳家军”训练成一支敌后武工队。射击、刺杀、摸敌情、发报等，完全按照正规军校的课程教学。要是让曹雄飞知道，林峰私底下已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惊掉了下巴。 而林峰作为这支队伍的筹建者，却是一次也没有去过训练基地。杨立坤是他联系这支队伍的唯一联系人。 杨立坤的办公室，就是他和林峰联络的最佳地点。根本不需要担心日伪特工窃听。 一天，影佐祯昭问：“小林觉，听说你和法租界的杨探长关系特别好？” 林峰平静地回道：“哪里谈得上好？只不过有时一起喝喝茶。倒是醉仙楼里的霸王餐，我会经常去吃。工资低，肚子里没油，我必须去揩点油。” 影佐祯昭的脸色很平静。林峰从他的脸上读不出任何内容。但他已敏锐地感觉到，像影佐祯昭这样的老特务，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 宁静，往往是暴风骤雨的前兆。 这些日子林峰在76号和梅机关之间走动，和影佐祯昭接触的机会变少了。 他是敲山震虎，还是引蛇出洞？林峰仔细玩味着，决定暂停和杨立坤的密集联系。岳军从手底下抽出一名兄弟扮成黄包车夫，整天在梅机关附近转悠。这个黄包车夫就是信使。如此一来，林峰的风险倍减。 接到山田正峻的电话，已是吃晚饭的时间。 “小林觉，哟西，过来喝酒？大大的，专门从日本运过来的清酒。” 林峰有些为难地看着佐惠子。自从结婚以来，林峰算是享受了她的温柔体贴。遇到所有的事，她只是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 包括喝酒！ 佐惠子轻柔地说道：“你去吧。山田君很少邀请你的。” 这些日子，冬季大扫荡开始，山田正峻的宪兵队被抽去苏州搞清乡。想必这个恶魔手上又沾了不少中国人的鲜血。对于清乡的事情，林峰没有插不上手，借着喝酒的机会了解一下当然好。 林峰很意外地在山田正峻的家里看到郑德根和小野浅二。山田正峻一个劲地夸郑德根，不但卫生搞得认真细致，还能烧一手好菜。郑德根炒的菜，可以和任何一家大酒店的厨师媲美。 郑德根就像一头老黄牛，勤勤恳恳，当然能得到“主人”的欣赏。只有林峰知道，郑老伯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比自己强很多。 三个人坐在客厅聊了一会，郑德根已把满桌的酒菜端上桌。山田正峻的汉语进步很快，用蹩脚的汉语吩咐郑德根先回家。然后，招呼林峰上桌喝酒。 “老同学，不瞒你说，这次清乡，真的好险啊。一粒子弹从我的耳边穿过。差一点，我就没命啦。” 山田正峻一边倒酒，一边描述着触目惊心的战斗场面。林峰注意到，山田正峻的右耳被削了一小块肉，耳朵显得十分丑陋。他没说倒也不会引起人注意。 林峰问：“你们宪兵队和新四军哪支部队遭遇了？” “应该是武工队。那个队长是个女人。下次让我撞见，一定活剥了她！” 根据山田正峻的描述，林峰判断，那个武工队长就是他曾经的初恋情人沈婉莹。 沈婉莹，也就是周莉，居然当上了敌后武工队队长。林峰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不知道李进泽和郝强他们怎样了？一般情况下，组织上不允许轻易使用电台。特别是76号成立了无线电侦察总台以来，对于电台的使用更加谨慎，稍稍一点毗漏，就可能带来巨大损失。 林峰喝着山田正峻的日本清酒，恭维地说道：“山田队长文武双全，哪有那么容易死？哈哈，我敬你一杯，为你压压惊。天皇陛下会保佑你平安无事的。” 小野浅二也不适时机地恭维道：“祝愿山田队长武运享通，旗开得胜！” 三个人，三瓶清酒。一均一瓶。更要命的是，山田正峻搞平均主义，每个人只喝自己瓶中的酒，不允许互相帮助。看来此君是不喝醉绝不罢休。 在生死边缘走过的人，往往会更加珍惜生的权利。。林峰很清楚，山田正峻是想借着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经。小野浅二也是一个样，喝起酒来就不要命。 小野浅二握着酒瓶，唱了一首日本民歌《四季歌》。边唱边跳，连山田正峻也加入其中。在酒精的刺激下，客厅的气氛热烈了起来。 林峰不时地鼓几下掌，以示鼓励。但他的心里很清楚，这两个魔鬼的手里，一定新沾了很多中国人的鲜血。一股复仇的愿望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 第128章人皮手套 两个日军军官疯够了，酒也喝够了。林峰便起身告辞。 “小林觉，等等。我送一件礼物给你。” 山田正峻转身回到房间，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兜兜，笑道：“从苏北回来，没带什么特产，这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东西？” “手套。” “谢谢山田队长。” 林峰回到家里已经深夜十一点。佐惠子坐在书房看书。 “瞧你满身酒味，真难闻啊。你没喝醉吧？” “没、我没醉！” 林峰把山田正峻送的礼物随手往书桌上一扔，起身去洗浴间洗澡。洗澡洗到一半，听到佐惠子“啊呀”一声尖叫，似乎是惊恐万分。 出来一看，佐惠子吓得蹲在书桌旁瑟瑟发抖。山田正峻送的“礼物”被她打开，一只略带黄色的手套掉在地上。 “佐惠子，你怎么了？” 佐惠子惊恐万状地扑向浑身湿漉漉的林峰，声音有些颤抖：“人、皮、手、套！” 这怎么可能？ 林峰把佐惠子扶起来，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惠子别怕。” 林峰弯腰拾起那只皮手套，仔细端祥着，终于看出了问题：这的确是一只用人皮缝制的手套！最为清晰的是手套上居然有一个黑痣。清晰无比。像人的眼睛一样盯着他。 这一看，林峰也吓得不轻！或许，这就是山田正峻的“战利品”。他把“清乡”对象的人皮剥下来，制成手套，当成纪念品。也许是喝了酒，有些兴奋，竟然把人皮手套当作礼品送给了林峰。 林峰把人皮手套重新放进那只红布袋，然后放进书架最底层。佐惠子是学医的，还是个外科医生，被山田正峻的残暴举动吓得不轻。此时的林峰却显得异常冷静！ 佐惠子躲在林峰怀里，不安地问：“你为什么要留着？为什么不扔掉？” “留作当个纪念吧。那一定是中国人的人皮。这个仇，我必须报！” “你要杀了山田正峻？” “他必须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林峰来到安全屋。黄杰和段铁钢正在客厅玩牌。杜小钊静静地躺在床上修养。在张少侠的治疗下，他的伤势已大为好转，预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常。 林峰问：“你们几个，谁有空？” 黄杰兴奋地叫道：“我们被藏在这屋里，都快发霉了。说吧，有什么任务？” “杀人！杀山田正峻！” 林峰说这话时，眼里燃烧着火焰。黄杰几个从来没有看见他有如此狠戾的一面。 一听说要杀山田正峻，个个志气昂扬。上次把秋山直子弄到渔船上，杀掉并沉入大海，让林峰觉得很解气。这次轮到山田正峻了。 林峰把“人皮手套”的事情说了，整个屋子的情绪都快爆炸了。这个畜生不杀，天理不容。 “这次，我要山田正峻死得更惨！” 几个人商量的一阵，一套刺杀山田正峻的方案形成。 这天深夜。山田正峻坐着专车，准备回到日租界的家里。一辆墨绿色吉普车猛然从侧面撞了上去。山田正峻的车被撞出街道，在惯性作用下撞到一颗树下。 说时迟，那时快。吉普车上跳下几下蒙面大汉，一个个手里都是二十响的快慢机。当当当。山田正峻随行的几名卫名被解决。 正在山田正峻拔枪时，一枚飞镖倏地破空飞来，直接钻进了他的眉心。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山田正峻胸部、腹部多处中枪，浑身出现了好几个血窟窿似，鲜血汩汩地往外涌出。 其中一个不蒙面人生怕山田正峻不死，对着他的头部又开了两枪。整个脑袋就像被打烂的西瓜。他腰间的日本武士刀也被人顺手摘走。 整个刺杀过程不到一分钟。目标达成，刺客跳上车，驾车向法租界方向逃窜。 岗村接到报告，山田正峻在回家的路上被刺杀，震惊得差点跳起来。这些日子，大案要案持续发生，而“S”计划又要靠他去主持大局，所有的生活乱得不能再乱。 林楠接到报警，迅速带人赶到出事现场。一辆军用吉普车撞在街边的树上，几名卫兵的尸体已被抬下车。山田正峻被打死的副驾驶室。他的一只手抬起，正在抽手枪。可惜的是，杀手并没有给他拔枪的机会。所以，他的尸体仍然保持那拔枪的战斗姿势。 没过多久，岗村亲自来到现场。 “岗村课长，凶手用的是二十响的快慢机。其中还发现一枚飞镖。您看！” 岗村接过带血的飞镖，脸色铁青。对于这种武器，他已经很熟悉。令他疑惑的是，一向以飞镖杀人的张少侠，竟然也会使用手枪了。 岗村用一块白手绢把飞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冷冷地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凶手是先用车撞，逼停了山田队长的车，然后下车行凶。我估计凶手都是经过训练的职业军人，出手太快，令山田正峻的卫兵根本没时间作出反应。” 岗村气恼地骂道：“肥猪，我需要的不是分析。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 林楠第一次被岗村当众羞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报告机关长，凶手已经逃逸。” “三天，我要求你三天内将凶手缉拿归案！” “是，卑职一定尽全力抓捕凶手，为山田队长报仇！” 说这话时，林楠自己的声音毫无底气，软绵绵的。三天内缉拿凶手？怎么可能？这么多的案件，一年堆积下来，少说都有好几百宗，哪里破得过来？ 山田正峻和随行四名卫兵的尸体被运到陆军总医院太平间。没过两天，负责火化的工人离奇地发现，这几个人的人皮被人剥了下来，只剩下一具具光滑腥红的尸体，样子十分恐怖。 岗村得到报告，害怕丑事被扩大，只好下命令尽快把这几具尸体火化，让这些天皇的忠诚卫士变成了骨灰。 深夜，佐惠子睡在林峰的身边。她回想起这几天的事情，知道这一切都是林峰在幕后主导。林峰说要让山田正峻死，山田正峻果然没有多活几天。 佐惠子柔声地问：“林峰，你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在战斗？” 林峰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嗅着她迷人的体香，自豪地答道：“四万万！” 第129章 他是自己人吗？ 黄杰把玩着从山田正峻腰间摘下的武士刀，锋利的刀锋透着阵阵寒芒。杀人如麻的山田正峻，其实只需张少侠一支浸过毒汁的飞镖，就已经命丧黄泉。黄杰硬是给他爆了头。 两颗子弹全都打在山田正峻的头部。那颗并不硕大的脑袋当场开了花。黄杰知道，这远远难解林峰心里的仇恨。所以，林峰让他深夜潜入太平间，硬是不给山田正峻和他的卫兵留全尸。 林峰没有想到的是，曹雄飞竟然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林秘书，早上好啊。” 林峰放下手里的笔，笑着迎了过去：“曹老板，请坐。” 曹雄飞轻声问道：“听说山田队长被人袭击了？” “嘘，莫谈国事。”林峰轻声制止着，然后大声问道：“听说你那里有冬季的狗肉？” “哈哈，是啊。狗肉冬补嘛。有时间过来尝尝。我为你准备一下。” 何雷还是和往常一样，手里揣个暖瓶，弯着腰，哼哼哈哈的，看着谁都一幅笑脸。曹雄飞是新近“投诚”过来的，看到谁都要矮三分。 “何科长，欢迎您和林秘书一起去吃狗肉。” 何雷嘴里说着“一定”，脚步已开始往外走了。凭感觉，曹雄飞和林峰走得近，应该不仅仅是酒肉朋友。奇怪的是，这个林峰，按说应该是中共地下党，是李进泽这边的人，怎么会和曹雄飞靠得那么近呢？ 难道他是双面间谍？ 下班后，林峰约何雷一起去醉仙楼吃狗肉。到了酒楼，林峰发现这里果然有了变化，酒店里一下子多了五六个新面孔。这些员工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应该是上级派来给曹雄飞调遣的新人。 林峰和何雷坐进莲花房，曹雄飞让人端上来两大盆狗肉炖粉皮，上面一层红彤彤的辣椒，看得人心惊肉跳，吃起来却是欲罢不能。 酒过三巡，林峰仍然是一副“莫谈国事”的样子。何雷心里明白了几分，林峰的警惕性很高，表明山田正峻的事情早已在他心里装着。 从酒店出来，林峰驾车把何雷送到闸北贫民窟。到了巷口，何雷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老何，到家啦。” “嗯。到家了。”何雷恋恋不舍的样子，显然是不想下车。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林峰，这么久你看见李老师了吗？” 林峰不由神色暗然：“其实我也很想见他。听说他近来很忙，一直没有空来看我啊。” 回到家，林峰脱衣服时，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份中共地下党部分联络站和党员名单。这一下子真是差点把林峰吓得魂不附体！ 这是谁给了？曹雄飞，还是何雷？从进醉仙楼到离开，曹雄飞似乎都没有和自己有过亲密接触。那么剩下来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何雷！ 而何雷又是怎么获取这份名单的？ 这份名单显然是用笔抄的，并不是原件。 原件又在哪里？ 看这情形，原件应该是在李士群或者影佐侦昭的保险柜里。 如果是这样，一场灾难必然降临上海的地下党组织。 想到这里，林峰已经没办法入睡，穿起衣服就往外走。 “对不起，佐惠子，十万火急。你在家好好休息。” 李东阳被林峰从床上拉起来，直接进入临战状态。 “林二少爷，你可别听风就是雨啊。这些名单上的很多人，我都不认识。又怎么可能到了日伪特务机关去了？” 林峰吼道：“你想想看，如果这是真的，后果是什么？” 李东阳沉默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立即打开电台，直接向苏北发报。把这里的情况向上级汇报。没过一会，电报回复，名单是真的，立即通知相关人员撤离。 其实，这份名单正是何雷用他的自制“启封器”，打开了李士群准备送给影佐祯照的绝密文件，然后用手抄录下来，又重新封好。所以，今晚酒席散后，何雷特别地“想念”李进泽，其实就是为了向他传递一种信号。无奈林峰并没有理会这层意思。他只好又一次冒险把名单悄悄塞进林峰的口袋。 何雷并非专业特工，也不是党组织内部的人。但他有一颗向往党组织的红心。如果李进泽不调走，或许他已经是一名正式党员了。现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险传递情报，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已经表现出分崇高的党性。 按照苏北的回电，那份情报是真的。这表明党组织内部有重要人物叛变。李进泽要求，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相关人员撤离。 林峰和李东阳兵分两路，按照名单上提到的四处地址找上门去，每一处都直接敲门，自报家门，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自己的同志撤离。 “立即、马上走。不要带任何东西。” 他们用了一个小时，通知到相关人员。然后一起回到鸿华毛纺厂汇合。回到厂里正是午夜零点。 而这几个小时，何雷在他破败的住房里碾转反复，惶惶然难以入眠。 林峰和李东阳办完事，心里的千斤重担终于放了下来。 李东阳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法国葡萄酒，各斟了一杯，问道：“这么说来，那个何雷很不简单。等李书记回来，一定要让他加入党组织。这样的同志，多次冒险，难能可贵啊。” 林峰苦笑道：“可能是我太过敏感，太过小心谨慎。其实他多次试图和我接触，都被我回避了。如果76号立即展开大搜捕，证明这份情报的价值很大。” 李东阳：“你小心谨慎也是对的。人心隔肚皮嘛。当然，从新近发生的两件事，我倒觉得我们不应该冷落了何雷。他至少和你可以成为一对生死搭档。当然，有一点，你们在日伪面前，一定要装作关系很一般，不要没事有事就相约一起去醉仙楼，那样很危险，也很愚笨。” “东阳同志，你批评得很有道理，我一定谦心接受。” 两个人正在喝着酒，突然听到外面大街上拉响了凄厉的警报声。大搜捕已经开始。 想到这，林峰连忙拿起电话，给佐惠子打电话。 佐惠子接到电话，惊讶地问道：“林峰，你在哪里？我刚才接到吉田正一课长的电话，他在到处找你。” 第130章 自己人 林峰：“你怎么回他？” 佐惠子：“我说你去厂里有点事。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挂了电话，林峰内心一阵莫名的紧张。要是让吉田正一怀疑上自己，可不是一件好事。佐惠子实话实说，倒也是经得起检查。 林峰和李东阳一起编了一个谎言：厂里最近亏损严重，两个人坐下来研究经营上的事情。于是乎，李东阳把一大堆财务报表弄到桌面上，以防吉田正一搞突然袭击。 半个小时后，吉田正一果然来到鸿华毛纺厂。门卫老罗打来电话，说来了一辆军车，林峰连忙下楼去迎接。 吉田正一厉声问：“深更半夜的，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林峰佯装很懵懂的样子：“吉田课长，您怎么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抓起来，带走。还有他！” 吉田正一指了指林峰和李东阳。一群特工蜂拥而上，把林峰和李东阳押上了车。随林峰怎么叫，结果都是徒劳。 林峰和李东阳被分开关进了大牢。好在事先有足够的时间串口供，吉田正一分开审讯，问到的笔录结果是一样的。厂里状况不好，林二少爷就是来厂里关心生产经营的事。 天亮了。 林峰一夜未睡，眼里布满了血丝。佐惠子拉着岗村一起来到梅机关。 现在和以往不同的是，岗村在内心接受了林峰，把他当成自己的亲戚。要不然，他是不可能为了林峰亲临大驾的。 影佐听说吉田正一把林峰关起来了，甚是惊讶。他从吉田正一那里收到的消息是，四个联络点，十几名地下党全部跑光，一个也没抓到。 岗村有些着急了：“机关长，吉田正一没抓到人，也不能把帽子往林峰头上扣吧？凭什么说是他走漏了消息？” 影佐阴阴地白了岗村一眼，说道：“没人说他走漏消息。这次的行动计划是我和李士群两个人亲自拟定的，文件一直由李士群亲自保管，任何人都不知道。你想想，如此严密的防范措施，结果还是泄密了。岗村君，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岗村问：“林峰有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份文件？没有嘛。怎么能把他抓起来？” “老朋友，别生气。吉田正一只是在覆行职责，把他弄过来问问话，情况弄清楚了，也就没事了。来，坐下来喝杯水，消消气。” 吉田正一推门进来，看见影佐和岗村正在谈话，便趴在影佐耳旁一阵嘀咕。 影佐听罢，眉头一皱：“那就放人吧。还有，那个李东阳可以先放回去，但他的背景和历史要给我弄清楚。” “嗨！” “好啦，老朋友，现在弄清楚了，林峰的确是为了厂里的事情，找他的生产经理商议事情。不过，李东阳我们不会轻易放过。据说他是从东北聘请过来的，对于他所说的情况，我们需要做个详细调查，必要时要上手段。你的——理解？” “理解！谢谢影佐机关长。” 吉田正一要对李东阳上手段，其实早在林峰预料之中。对于进入他们视野的陌生人，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这是特务机关的惯例。 “我的档案清楚明白，经得起查，不用怕。这点早在组织的考虑之中。倒是何雷那里，你必须告诉他，千万不要有任何动作。影佐和李士群都是专业特工，何雷不是他们的对手，稍不留意，就会进入他们在套子。” “我去转告他。” “你不能当面转告。给他一个纸条，提醒他就行了。万一何雷落网，把你扯进去，你岂不完了？” 林峰觉得，李东阳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在何雷还没有真正成为党内同志之前，尽量避免和他深一步交往。 密室里。 影佐和李士群相对而坐。 李士群：“将军，这次抓捕失败实在是太奇怪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居然还泄密。我们的行动大队，全都扑空。” 影佐眼里闪过一道寒芒，说道：“李主任，这只能证明一点，你的身边，或者我的身边，一定有内鬼！” “可是，我们的文件都是打了密封蜡的，又是放在保险柜里，开启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异常。” “见鬼的事情很多。千万小心啊。” 影佐语重心长，李士群一阵紧张。 “会不会是共党的那个人提供了假情报？毕竟他是被抓获的，挨不住打才说。要是他胡言乱语，我们岂不空欢喜一场？”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这件事由你和情报处长汪守财亲自跟进，其他人一律不得参与。” “嗨！” 行动总队长吴世宝一大早就骂骂咧咧，任何小特务看见他都绕弯走。谁都知道，他带着一帮人马连夜行动，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个小鱼小虾都没捞着。 何雷从吴世宝的言行判断出，他的情报发挥了作用。遗憾的是，林峰似乎对他有着极大的戒心。作为76号后勤主管，虽然没有权力和机会接触重要情报，但他绝对可以成为特工总部暗藏的一根刺。 这天夜里，何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推开家门，不由吃了一大惊：李进泽笑眯眯地看着他！ 何雷兴奋地叫道：“李老师，怎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进泽笑道：“就你家这破锁，能有什么样？我用一根小木棍就捅开了。” “不会吗？” 何雷惊愕万分，拿起铁锁一看，果然在锁孔处看到了木屑。 “老何，我这次来，是专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你猜猜看？” “我的入党申请批准了？” 李进泽点点头。何雷听罢，居然幸福地涌出了泪花。这一天，真是等得太久了！ 看见何雷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地搓着手，手舞足蹈的样子。李进泽道：“看你啊，简直忘记自己几岁啦。快点准备一下，等会林峰还要过来，由我和他当你的入党介绍人，今天要搞个入党宣誓。” 何雷听到这话，猛然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道：“我感觉真准！我就猜到他是自己人。果然没错！这兔崽子，隐藏得很深啊。” 李进泽看着何雷那惊讶万分的样子，禁不住笑了。生活在虎窝狼穴里，不隐藏好自己，谁知能活到哪一天？ 第131章 香香酒家 何雷亲自下厨，煮了三碗面条，算是晚餐。 不一会，林峰也到了。何雷冲上去在林峰胸前擂了一拳，骂道：“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你是自己人。” 林峰无奈地两手一摊，说道：“没办法啊。没有李书记的指示，我怎么能和你相认。万一哪天你把我出卖了，那我岂不成了冤死鬼？” 李进泽打断了林峰和何雷的调侃，说道：“好了，你们少贫嘴。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解决何雷同志的党组织问题。何雷同志深入虎穴，多次为我党提供重要情报。经过组织考察，认为他符合入党条件，经过党组织批准，同意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我和林峰同志是他的入党介绍人。” 一说起正事，屋里的氛围顿时严肃起来。在李进泽的主持下，何雷就像流浪的孩子，终于找到娘家。他在李进泽领誓下，面对党旗进行了庄严的入党宣誓。 完成任务后，李进泽爽郎地笑道：“来，吃面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干革命要填饱肚子。” 李进泽到苏北这段时间，气色明显差了很多。看来根据地的日子并不好过。 连续好几天，特务处长汪守财拿回来报销的餐费发票都在马家桥附近，吃饭的人数大约三至五人不等。何雷翻看着这些发票，联想起上次那封抓捕地下党的密函，一丝不祥的预感袭来。 难道钟守财在马家桥的某处民宅设置了安全屋？那么，安全屋里住了什么人呢？ 下班后，何雷骑着一辆自行车，悠哉游哉地来到马家桥。何雷看见前面有一个小酒家——香香酒家。 钟守财和他手下那些人的餐费发票基本上出自这里。证明他们在这一带有行动。 老板娘是一个长得香艳水嫩的女人。名字叫甘艳香。酒店的店名和她的名字有一丝关系。 何雷径直走了进去，问道：“有座位吗？我就一个人。” “有啊。一个人，坐大厅吧。” 甘艳香亲自把何雷领到大厅东北角。这里是进门左边，坐在这里能清楚地看见外面进来的人，而外面进来的人却不一定能注意他。 “老板，吃点什么？” “一瓶白酒。一碟花生米、一盆猪面肉。一个羊肉炖萝卜。一盆红烧鱼头，再来一碗米饭。” 甘艳香爽快地记下何雷点的菜，吩咐店小二去厨房下单。现在还是下午五点半，离吃饭的时间还有些早。 何雷一个人喝了一会茶，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他要的酒菜便上齐了。 何雷很悠闲地呷着小酒，享受着美味，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特务处的人。何雷认得他，刘长乐，特务处长钟守财的小舅子。仗着姐夫是处长，这小子也算是个人物。 果然不出所料，刘长乐进了酒店，并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的何雷，而是直接向甘艳香喊道：“老板娘，我们的饭菜准备好了吗？三菜一汤，还有四份快餐。” 甘艳香答道：“老总，您坐会。很快就好了。您先喝会茶吧。” 看来刘长乐已成香香酒家的常客。他走近甘艳香，伸手在她屁股上轻轻拧了一下，色色地笑道：“老板娘，你可别让老子的弟兄们等久了。” 甘艳香连忙答道：“老总，您别急，我这就去厨房催一下。” 刘长乐望着甘艳香转身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头，涎笑道：“好狡猾的狐狸精！” 说罢，他一转身，看到坐在一旁喝酒的何雷：“老何，你怎么在这？” 何雷客气地招呼道：“老刘，原来是你呀。来，来，过来陪老哥我喝几杯？我一个人喝酒也怪没劲的。店小二，帮我添一幅碗筷。” “唉，反正时间还早。喝几杯也不误事。” 刘长乐也是闻到酒气就嘴馋的那种人。看见何雷面前摆着好几个菜，还有一瓶白酒。他哪里还会推辞？ 刘长乐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问道：“老何，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啊？” 何雷苦笑道：“老刘。不瞒你说，我老伴走得早，一直也没有娶，一个人孤独，这心里苦呀。一点工资，全都交给酒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没酒喝清水。哈哈，吃光用光，就是身体不健康啊。” “哈哈，看你说的！”刘长乐夹着大块肉往嘴里送，说道：“人生就是这么混的嘛。有钱不吃不喝，留着干嘛？谁知道哪天死？” “老刘，我可不许你讲不吉利的话。我们都是干这个的，危险无处不在。应该多说吉利话，多烧香拜佛才是。” “拜个屁！老子就不信邪。”刘长乐喝了几口酒，在酒精的刺激下，话也就多了起来。“不瞒老哥你说。这次抓到一个共党分子，老子我还真的差点报销了。抓他的时候，你猜怎么了？他拒捕！一颗子弹从我头发上擦过。要不是我机灵，头一低，你说我还能坐在这里和你喝酒吗？” 又是一杯酒下肚。眼看一瓶酒就要见底了，何雷只好叫老板娘再拿一瓶酒，关切地问道：“哥们，你在这陪我喝酒，不会影响工作吧？” “不会！那个共党分子抓到以后，我是把能用的酷刑都用上了。不把他整死不解气。哈哈，你还别说，人啊，就是服恶！你越凶，他就怂了。最后挨不住刑罚，他全都招了，把知道的全都招了。这下子好了，我那处长姐夫把他当宝贝供着，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还派人保护他。你猜为什么？这小子够狡猾！新四军在苏北根据地的军事部署，他不说！他要以此面见影佐将军！他想当官啊。而影佐将军这几天又在忙，还没空接见他。要是真给他一个大官做，他这不刚好管到我们吗？” 何雷笑道：“要是让他管住你们，他当然不会忘记你打他的事情啊。” 刘长乐苦逼地叫道：“就是嘛！这尊菩萨，不要说我，就连我姐夫都感到头痛啊。来，喝酒！” “对，别谈工作。来，我敬你一杯！” 第132章 酒肉朋友 深夜。 香香酒家附近约一百五十米，整条巷子只有一个窗口亮着灯。 天气冷到滴水成冰。屋里的人传出稀里哗啦的打牌声。 林峰穿着紧身衣，戴着黑纱脸罩，倏地窜上小巷的屋顶，在屋梁上悄然潜行。对面的屋梁和亮灯的房屋高度基本持平，要看清屋内的情形还有些困难。 门吱咯一声开了。沙沙沙，有人撒尿。 “这么晚了，你们还打牌？求求你们，行行好，让我睡个好觉行不行？” 屋里传来一个男声。 “睡睡睡！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一头大肥猪！” “我要见影佐将军，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你就耐心点吧。等影佐将军忙完，自然会想起你的。奶奶个熊，你上次提供的名单，竟然全是假的，你还敢说要见影佐将军。他老人家没剥了你的皮，算是你家祖上烧高香了。“ “你们自己泄了密，让那些名单上人全都逃走了。你们还怨我？” “死东西，你说清楚点。谁泄的密？别以为我姐夫对你好，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告诉你，我的枪是会走火的！” 原来是汪守财的小舅子刘长乐，喝了几杯酒，情绪有些激动。根据何雷提供的情报，林峰连夜行动，想干掉叛徒。 如果要解决叛徒，务必把刘长乐一起干掉。因为何雷和刘长乐一起喝过酒。万一被怀疑上，麻烦可就大了。 然而，在这样的地方，林峰只有一次开枪的机会。一枪干两个是不可能的。人在屋梁上奔跑，毕竟没有平地上快。万一被包围，想脱身就会很难。 观察了一阵，林峰拍了两张照片，走了。因为他完全没有把握在这种环境下取胜。 第二天，林峰直接来到安全屋，找到黄杰，向他说明了来意。 段铁钢说：“我也去。” 张少侠也说要去。 林峰想了一下，说道：“行，你们三个人都去。他们只有五个人，你们可以把他们一锅端，一个不留！” 像黄杰和段铁钢这样的杀手，没有任务就会浑身不舒服。听说要去杀叛徒，哪个不激动？ 零点时分，林峰开车来到小巷路口。 那栋屋子里漆黑一片，就像鬼屋一样。他们是睡了，还是撤走了？ 林峰手一挥，黄杰、段铁钢和张少侠三员猛将下了车，向屋里围过去。侧耳细听，里面一片寂静！要是几个大男人睡在这里，不可能如此安静啊。 黄杰伸手摸向挂锁处，呵呵，“铁将军”把门。 门是从外面锁的，表明里面的人已经走了。 何雷在睡梦中被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看，林峰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站在外面，颇有点像冷酷无情的杀手。 林峰道：“都怪我优柔寡断，错过了刺杀的最好时机。” 何雷心里一惊，知道坏事了。那个叛徒肯定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进来说话，外面风大，冷。” 林峰拿出前天晚上拍两张照片，交给何雷：“这个人就是叛徒。你有机会交给李书记。” 何雷一顿脚，骂道：“妈的，真便宜他了！” 林峰眉头微皱，说：“更糟糕的是，他肯定是被影佐召见了。如果他说出我党更多的机密，损失可就大了。” 两个人商议了一会，决定明天分头行动，想办法弄清楚叛徒的住址，然后在最短的时间把他消灭。 林峰这样想时，心里不得不直打鼓。要知道，他们并不是除奸队的人。一般情况不宜动手。一旦动手，非常容易暴露。 大清早，何雷第一个赶到办公室，把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趁着打扫卫生的时机，不断观察着情报处的动静。不一会，刘长乐便大大咧咧地来了。 显然，这家伙昨晚没加夜班。一定是在家里睡了个安稳。所以，早上才起得早。 何雷笑呵呵地迎过去，递给刘长乐一支烟：“哟，老刘，今天怎么这么早？这几天你可是神龙见尾不见首啊。” “老何啊，我这可都是托影佐将军的福啊。要不是他派人把那个瘟神接走，我给他当警卫员还不知要当到什么时候呢。” “哦？” “六天了。妈的，老子给他当六天的勤务兵，说不定以后还得挨整，还得穿小鞋。这个王八羔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悔当初，真该一枪把他毙了。” 何雷笑道：“老刘，你多虑了。不管是军统，还是中统，只要他们投诚了，还不都是自己人？” 刘长乐不高兴地嚷嚷着：“我说你可能不明白。这个人啊，是苏北那边的。他到市里一个老相好家，哈哈，刚好被我们的便衣队逮个正着。这个人的肚子里有很多货啊，但他真是太狡猾了，他要以这些货当作升官发财的资本，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地挤。我琢磨着，他这个时候正在向影佐要官呢。” “应该没那么严重吧？”何雷故作惊讶状：“影佐是谁？他敢和他叫板，岂不是找死？” “我巴不得他死。他死了，我这些弟兄都解脱了。妈的，真想一枪崩了他！” 看来刘长乐对那个叛徒的意见很大。林峰已经有了他的照片。只要李进泽看见照片，就应该知道他是谁。 何雷知道从刘长乐这里也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客气地招呼道：“长乐兄弟，去我办公室坐会，喝杯茶？” “唉，算了。我等会还有事。有空喝酒？”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何雷突然觉得，刘长乐这里倒真是一条好路子。这家伙除了凶残，并没什么心计。一根肠子到底。如果给他喝点酒，情报处基本上就没什么秘密可言。 “喂，老刘，等等。我有两瓶上好的茅台酒。想送给你。不知怎么给你方便呢？” 刘长乐一听说何雷要送他茅台酒，两眼放绿光，嘴里却客套道：“唉，老何，无功不受禄啊。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呢。” “你看，你看，又见外了不是？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 “是兄弟，我们当然是好兄弟啊。” “今晚下班后，你去我家吃晚饭。我去买些菜。我们喝两杯，喝不完的给你带走，怎样？” “好，好啊。只要不加班，我一定去！” 刘长乐高高兴兴地走了。何雷想，影佐把人接到哪去，刘长乐应该知道一点线索吧？ 第133章 千钧一发 何雷买了鱼、肉、鸡、甲鱼等，亲自动手下厨。等刘长乐赶到，闻到的是酒菜飘香。 不过，贫民窟就是贫民住的地方。刘长乐怎么也没办法把这里和何雷这般有“身份”的人挂上钩。 何雷的“家”，其实就是一个低矮的雨棚。几根杉木柱子搭架，顶棚是茅草和杉树皮。每逢下雨天，就是外天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不过，时下是冬天，雨水少。屋内倒也干爽。 喝了几杯酒，刘长乐竟然有些感叹唏嘘：“老哥，真没想到你还这么穷？咱们76号，很多人可是富得流油呀。难道你就不能想办法赚点钱？” 何雷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除了几块钱工资，天上不会掉钱。李士群也不会看我穷，就多发点奖金给我。倒是你们情报处、特务处、行动大队的人，加班费比较多。” “嗨！老哥呀，我说你怎么就死脑筋呢？常言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嘛。靠公家发的那点钱，能发财吗？我跟你说吧，开妓院，皮肉生意，赚钱吗？烟馆，抽了让人上瘾，赚钱吗？赌馆，就不用说了。这些生意，哪样不赚？我姐夫一个月分红就有好几万。还有李士群、吴世宝这些人就更多啊。” 何雷苦大仇恨地喝掉一满杯酒，叹道：“长乐老弟，我没门路，没人带嘛。你刚才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赚钱要有人带路才行，我没本钱又没权力，怎么赚？比如吴世宝，他是行动总队队长，手上有人有枪，看谁有钱，直接开口就行了，谁敢不听？我是干什么的？整天就管点文件、纸张、笔墨，值多少钱？唉，我们不说了，喝酒！” 屋里的灯光有些昏暗。 和何雷相比，刘长乐有着太多的优越感，在酒精的刺激下，话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何雷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试探着问：“长乐老弟，你服伺的那个共党老爷，怎么那么快就被影佐请去了？” “还快？六天了。奶奶的熊！真是折磨人啊。那个人啊，听说是那边的大官。影佐要不是为了一个什么计划走不开，估计也不会等那么久才见他。” “这么说来，影佐把他接到梅机关了？” “这个嘛，我也说不准。不过来接他的是宪兵队的小野浅二队长。” “小野浅二不是小队长吗？” “哈哈，老何啊，不是我说你，要说消息，还是我们情报处的人来得快。山田正峻队长早几天被人当街打死。司令部提拔了小野浅二当队长。你看，你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知道。真闭塞。昨天下午吧，大约三四点钟的时候，小野浅二开着车，带了几个宪兵，直接把那个叫冯什么的人接走了。说是去什么海军俱乐部参加一个宴会，后来就没有再回来了。” “哦。难怪你昨晚能睡个好觉。哈哈，我们干一杯，如何？” “干杯！” ……………………………………………………….. 何雷让刘长乐吃饱喝醉，然后叫了个黄包车把他送到家。刘长乐住的地方是英租界一个高档住宅。难怪他到了贫民窟会连声感叹。 送走刘长乐，何雷用公用电话打了个电话给林峰。十几分钟后，他们分头来到法租界复兴公园。 夜已深。公园已没有游人。林峰和何雷先后来到凉亭下，这是他们成为真正的同志以来，第一次密谈。 林峰一整天都在忙公务，所以并没有打探到任何关于叛徒的消息。他听到何雷的汇报，甚是惊讶。 “你说什么？那叛徒姓冯？” 何雷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答道：“刘长乐是这样说的。他说他是那边的高官，来上海看一个老相好，被便衣队逮个正着。一开始也试图反抗，后来抓了活的，经不住严刑拷打，投降了。他还说，他有很多有价值的货，就是不说。想见到影佐将军，然后和他讲条件，想谋个大官做。” 林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脊阵阵发凉！一股冷气从脚底向头顶直冲。如果是冯子轩，那问题就严重了。前些日子，佐惠子亲自去老农民家取出他体内的子弹。如果冯子轩叛变，老农民、佐惠子、林峰，还有滕青等，都将受到牵连，被一网打尽。 林峰问：“你还没有见到李进泽书记吗？” “还没有啊。我哪有时间去见他。要不，我现在就送去死信箱。” “怕是来不及了。如果影佐昨晚就把他接走了。你想想，一整天了，该说的，他都说了。” 刹那间，林峰感觉到处都是黑黑黑的洞口对准自己。影佐真够狡猾，藏一个人也藏得出乎人意料。梅机关、76号都有人可用，他偏偏选择宪兵队的小野浅二。这无疑释放出一种信号。林峰已不在信任之列。 此时，林峰已顾不上什么计划了。而是必须冒险，以最快的速度灭掉叛徒！ “老何，如果我牺牲了，你不要冲动，更不能暴露。还有，也不能告诉佐惠子和林楠。就当我是出差去了吧。” 何雷慌了，紧张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林峰：“来不及解释了。我必须奋力一搏。你说的那个人见过我和佐惠子，他必须死。” “就算是这样，也来不及了呀。你去送死吗？” “来不及也要搏一把。刘长乐不是说了吗？他要把他知道的情况向影佐要官当吗？这就给了我们机会呀。” “你知道他在哪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在宪兵队！” 说话间，林峰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黑夜里。留下何雷在公园里不知所措。 林峰到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到小野浅二办公室。这小野果然在，听到林峰的声音，竟然有些兴奋。 “小林觉，你找我有事吗？这么晚了，你不陪佐惠子，难道想请我喝酒？” “正是此意。不知小野队长是否方便？我开车过来接你去醉仙楼，如何？”、 “呃，今晚我这走不开。下次，好吗？下次我请你……哟西，好的。” 林峰从小野浅二的话里判断出来，冯子轩应该就在宪兵队。而且他还没来得及向日伪透露他在高桥镇农村疗伤的事情。要不然，小野浅二如果知道林峰的底细，应该是想尽办法把他诱骗到宪兵队实施抓捕，而不会白白放弃了这么好的抓捕机会。 第134章 绿豆汤的作用 去宪兵队杀人，林峰情急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过，他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理智，先把车开到法租界的安全屋楼下。 “阿杰，带上狙击步枪，立即出发。” “你发现叛徒了？” “快点走。武器弹药要带足够。那个人藏在宪兵队里。” 张少侠一听惊道：“你疯了？竟然敢去宪兵队杀人？” 张少侠提醒了林峰：“少侠，你也去吧。那种迷魂香还有吗？” “有啊。” “带一些吧。说不定能用上。段铁钢去哪了？” “他去买点东西，估计一会回来。” “不等他了。走吧。” 不一会，他们来到宪兵队。这里的岗哨果然比以往增多了。往常大门一般只有两个宪兵。今天增加到四个，还增设了一挺轻机枪。林峰判断，冯子轩就藏在宪兵队二楼的简易招待所。要不然，没有其他地方可供他睡觉。 林峰把车停在宪兵队附近的一棵大树底下。街头灯光较为昏暗，一般情况下较难发现。 “黄杰，你观察一下周边的地形，选一个狙击点。少侠，你随我下车，我们两个负责近距离击杀。远近结合，不愁他不死。” 张少侠问：“你以前不是在宪兵队呆过吗？要不要找个借口侦探一下？” “不行。影佐不是一般的狡猾，如果我在这种时候进去，他必然会怀疑我。这里有一个自己人，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张少侠：“这样，我下去问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郑德根，他是我爸以前的一个管家。退休后觉得无聊，便找到这里来当一名清洁工兼厨师。” 说话间，郑德根居然佝偻着背，从宪兵队出来了！ 真是有如神助！。 郑德根穿着一件破棉袱，从宪兵的眼皮底下出来了。那些值班宪兵都认识他，倒也没怎么为难，直接放行。 郑德根走在大街上，大约走了两百多米，身边突然停下一辆车。不由吓得一个大跳。车上跳下一个年轻人。 “峰儿，怎么是你？” “上车说吧。” 林峰让郑德根坐进副驾驶室，然后耐心地向他说明来意。郑德根听得目瞪口呆。 郑德根：“二楼招待所，的确住着一个客人。这个人大约四五十岁。圆脸。招风耳。宽额。” 林峰拿出冯子轩的照片。那照片是在夜间拍的，虽然有些模糊，倒也能看出一个大概。 郑德根仔细分辨了一会，肯定地说：“是他。昨天晚上来的。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屋里，没出门，也没人来找他。” 林峰不由一阵暗喜，这个消息很重要！这表明影佐今天白天也没有来找他。难道影佐还有比这个事更加重要的事情？ “郑伯，你确定？” “当然。他的一日三餐，都是我送进去的。他明显有些焦躁情绪，觉得自己受到冷遇，发牢骚呢。” “他怎么说的？” “他说早知道这样，就不和他们合作了。”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引出来，然后我们远距离击杀他？” 郑德根有些遗憾地说道：“你们早不说。要是这样，我就多给他弄些茶水，让他多喝些汤汤水水。” 林峰不解其意：“这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啦。你难道忘了，那个招待所很简陋，房间里没有卫生间。他半夜上厕所，必须跑到二楼西厕的公共厕所。如果他上厕所了，就是击杀他的最好时机。不过，今天晚上他说上火了，让我给他熬了一碗绿豆汤。绿豆具有利尿降火的功能。也许对你们也是一次机会。” 根据正常人的生理机制，每三、四个小时上一次厕所很正常。 “郑伯，谢谢你。你立大功啦。” “我能立什么大功？” “好了。我不说了。明天你就知道结果了。注意保密。” “这个我懂。” 郑德根下了车，林峰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感慨万千。真应该找个机会，让李进泽和他好好谈谈。 林峰和张少侠来到黄杰的狙击点，向他通报了情况，黄杰大喜。 黄杰说道：“这么说来，你们不用进去冒险了。我的枪下，还没有人能侥幸逃脱。” 林峰担忧道：“现在可是夜间。视线不如白天清楚。如果今天打偏了，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干什么都要双保险，甚至三保险。尤其是对于冯子轩这样的重要人物，一旦失手，后果可想而知。 黄杰不悦道：“林峰，你不相信我？” 林峰正色道：“不是不相信。而是这个人一旦出事，会牵扯到很多人。包括你我。” 黄杰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和自己有关联，愕然看向林峰。 林峰觉得说漏嘴了。这不是明摆着，林峰是地下党，而同时又在为军统做事吗？ 黄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峰笑道：“当然是中国人呐。我们都是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 黄杰笑道：“你这话我爱听。我不喜欢那些政客，分什么党派，还杀来杀去。其实，说白了，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中国尽快独立，走向富强，让别的国家不能随便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对吗？” 张少侠笑道：“师兄，我跟随你这么久，你这句话，是我所听到的水平最高的一句话。” “去去去，少拍马屁。” 黄杰眼睛盯住狙击枪的瞄准镜，一丝也不敢放松。说到这，他突然惊讶地叫道：“天哪，他出来了！” 只要黄杰的枪一响，林峰和张少侠就是想去近距离猎杀也不行。 三个人不由噤声。 狙击点距离宪兵队二楼的位置大约二百五十米。透过二楼走廊的灯光，的确可以看见招待所的门打开，一个男人伸出头，鬼鬼祟祟地向二楼走廊走去。 狙击点的位置很难做到正面狙杀，要想一枪毙命，只有打脑袋。好正冯子轩去了厕所，必然要回到房间，应该有两次机会选择。 冯子轩果然狡猾，上个厕所像跑步似的！眨眼间，他竟然从黄杰的枪下溜走了。 “妈的！” 黄杰骂了一句。只有等他回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表，一条人影从洗手间回来。这次，黄杰再也不敢错过时间，屏住呼吸，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着划破夜空，从那条人影的脑门钻过去。 黑暗里，人影倒在地上。 林峰知道紧接下来的，肯定是宪兵队的大搜查。他赶紧招呼黄杰和张少侠尽快撤离现场，飞一般回到停车的地方。 不一会，他们驾着车飞快地回到法租界安全屋。 第135章 姐夫 林峰回到家里，佐惠子已经睡了。 佐惠子睁着朦胧睡眼，问：“峰，你怎么才回来？这都几点了？” 林峰一把将佐惠子推醒，满脸严肃：“佐惠子，你明天上班注意一下，看看太平间里有没有尸体。今天晚上，我和黄杰去处决了一个叛徒。” “谁？” “冯子轩。” 佐惠子听林峰讲清楚事情的来龙云脉，已是睡意全无。不用说，现在的宪兵队肯定是乱得一踏糊涂。那个小野浅二，怕是要被影佐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虽然林峰看见夜色里的那个人影溅起血雾，也看见那个人倒地。但毕竟不是近距离看见尸体，他究竟是不是冯子轩，或者是别的什么替死鬼，林峰一点底数都没有。 第二天早上，林峰拿起公文包去上班，内心十分忐忑。等待自己的，究竟是冯子轩已死的好消息，还是他没死的坏消息？这种恐惧和担心，黄杰他们体会不到。 所以，林峰选择了去76号上班。而不是像以往一样，上午在梅机关，下午在76号。 何雷看见林峰，向他使了个眼色。林峰端着一个茶杯走进何雷的办公室，问：“老何，有开水吗？” 何雷轻声道：“一大早，我就看见汪守财带着一帮人出发了。昨晚的事怎样了？” “干是干了。不过，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毕竟没有近距离看见尸体。” 这时，刘长乐一头从外面钻进来，看来是找老何有事。何雷连忙对林峰说：“既然你感冒了，上午就去陆军总医陆开点药吧。” “好的。” 林峰走了。刘长乐神秘地关好门，急得像猴子似的：“老何啊，出事啦。昨天晚上，那个共党的高官被人干掉啦。” 何雷一听，心里一阵爽快。他故作惊讶地问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也太离谱了吧？是不是你听错了？” “听错？开玩笑，怎么会错？情报处是什么地方？”刘长乐说道：“昨天夜间，冯子轩晚起去上厕所，在回来的走廊上，被从远处飞来的一枚狙击步枪子弹击中脑袋。你看，共党的除奸手段厉害吧？” 想想也是够吓人的。深更半夜，从远处飞来一粒子弹，直接爆头，这是什么样的恐怖？ “长乐兄弟，你别吓我啊。我这人胆子小。” “绝对没错。昨天半夜，我姐夫就被影佐叫到办公室，狠狠地骂了一顿。他们今天一大早就去陆军总医院，对外说冯子轩受了重伤，正在抢救。其实呢，他们就是守株待兔。等着除奸队再次上门。” 刘长乐走后，何雷果然从当天的《国民新闻》报纸上看到了冯子轩被刺的新闻。头版头条。嘿嘿，骗鬼去吧。这个时候，何雷真是爱死刘长乐了。这小子仗着当情报处长的姐夫，凭借心狠胆大，居然当上了一个小组长。 很快，林峰就收到了何雷反馈的消息，冯子轩已死。医院里部下的是一个圈套。 让影佐郁闷的是，特务处的两班人马在医院重症病房守了一个星期，并没有杀手找上门来。影佐只好乖乖地将人马撤回来。 再阴毒的诡计，一旦被识破，基本上就是一文不值。 这天下午，影佐把李士群、小野浅二、汪守财、吉田正一等几个人召集在一起，召开了一个秘密的座谈会。会议的焦点就是，如何查出内奸。 影佐的表情，是李士群认识他以来所看到的最为严厉的一次。 会议开始，影佐就定下了基调。 “从近期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看，军统和中共地下党的势力并没有得到彻底清除，而且还呈现出越来越猛的势头。这次冯子轩的事件，中共地下党对我们情报的掌握，几乎到了无比精准的地步，让我很吃惊。冯子轩提供的四个联络点，前后仅仅相隔几个小时，那些地下党就逃得无影无踪。所以，我可以确定，中共地下党的茉莉花，就在76号或者梅机关。而不是以前毒蛇所说的宪兵队！” 几个参会人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小野浅二听说“茉莉花”和宪兵队没有关系，不由松了一口气。不过，冯子轩又是死在宪兵队。这又不得不让他感到一阵狐疑。 小野浅二：“请问将军，我有一个疑问，地下党是如何知道冯子轩是藏在宪兵队的？他们为什么如此精准地猎杀了冯子轩？” 影佐：“请汪处长、吉田正一课长两个人配合，把冯子轩从安全屋提出来，一直到被刺杀这段时间，接触到的所有人员排查一遍，看看谁最可能泄露消息。记住，我要一个个过关！不管是谁，也不管是有意无意，凡是泄露了消息的，一律从重处罚。” 会议一结束，汪守财把特务处的四十多号人马全部集中在大会议室。所有人的武器装备一律上缴。一个个过关，一个个做笔录，交待清楚这个时间段做了什么，都和什么接触，讲了什么话。 刘长乐傻眼了：“姐夫，我也要做笔录吗？” 汪守财气恼地怒道：“你听不懂我的话？我指的是所有人！长乐，你给我长点记性。干我们这一行的，最为关键的是要口风紧，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一定要心里有数。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隐藏在我们身边的间谍所利用，懂吗？” “说吧。前天晚上到今天为止，你都干了些什么？” “前天晚上，我睡懒觉。昨天，我正常上班。整天都在办公室。昨天晚上嘛，我到总务处的何雷家去喝酒了。” 汪守财一听，眼前一亮，继续追问道：“喝酒的时候，你们都说了什么话？” “没说什么话啊。就是喝酒，吹牛。然后谈赚钱的事。他家穷得呀，连坐都坐不下。四壁皆空，连一样像样的家俱都没有。” “你们有没有谈关于冯子轩的案子的事？” “让我想想——谈是谈了。我说姓冯的被宪兵队的人接走了。至于接到哪去了，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去海军俱乐部参加一个什么宴会。” “然后呢？” “然后嘛，我喝醉了。何雷就送我回家了。” “就这些？” “就这些！” “你滚吧。小心你的脑袋。你给我记住了。这些话，除了我之外，你任何人都不要再说了。要不然，没人可以保住你的脑袋！” 听到这里，刘长乐吓出一身冷汗。姐夫这次说的话，可不是开玩笑，而是十分十分的严厉！ 第136章 随时准备着 其实，在影佐的心里，已经把目标缩到很小。特别是关于抓捕泄密的事情，知情者寥寥。真正意义讲，除了特务处的人，只有李士群和他自己知道。 李士群第一个否定了汪守财：“汪处长的手里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他是不可能的。” 影佐阴阴一笑：“李主任，干我们这一行的，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很多越是不可能的人，最后都成了越是可能的人。我们要善于怀疑一切。有时甚至要怀疑自己。比如说，我们身边的秘书，司机等，你能保证他们百分百纯洁吗？” 李士群被影佐说得无地自容。要说复杂，76号比梅机关要复杂百倍。特工总部的人员构成他很清楚：青帮、军统、中统、中共特科、地痞、流氓，什么样的人没有？ 李士群在影佐面前永远都是学生。影佐也很喜欢他，喜欢他在别人面前表现的是豺狼虎豹的本性，而在自己面前比绵羊还要乖巧。 影佐拿出一叠资料，递给李士群，说道：“这是我们杉计划的执行方案。东京参谋本部准备在上海建一个假币生产基地，把大量的假币投放到国统区，彻底摧毁国统区的经济基础。没有经济作支撑的抗战，必然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李士群拿着资料翻了一下，又放回桌面，不解地问道：“属下不知将军需要属下做什么？” “你帮我悄悄选一个基地。这个基地的要求方案上已经有。还有就是假币的模板和设计师都需要从东京那边过来。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可能会选择从东北某个地方进入。你的明白？”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法租界。杨立坤办公室。 李进泽、林峰和何雷等几个人在这里召开党小组会。 李进泽看上去苍老了不少。冯子轩的事情，要不是林峰处决果断，党小组就会面临灭顶之灾。所以，李进泽是上级派来表扬林峰的，也是来总结经验教训的。 “我们这次处决叛徒的行动，快到连影佐都没有反应过来。真是一次了不起的行动。但我们绝对不可以有骄傲情绪。隐藏战线的人，连睡觉都得睁开一只眼。”李进泽严肃地说道：“不瞒各位，当下是抗战最艰苦的时候。我们在敌后斗争，敌人实施了坚壁清野的政策，我们不但缺武器弹药，还缺粮食布匹药品等。所以，林峰，我代表上级给你下达一个更加艰巨的任务，那就是让你的特别行动队为新四军服务。任务就是帮助筹集资金、粮食、弹药、药品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道理你懂的。” 林峰的眉头皱到一起，拧成了一个“川”字。大道理当然懂，可是这支队伍是戴笠的。戴笠把最强的杀手配到这里，组成一把尖刀，就是搞刺杀用的。如果让他们为新四军筹集物资，万一被上面知道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李进泽凝神问道：“林峰，说说你的难处吧。” 林峰：“困难当然有。这件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张少侠、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这四个人变成我们的人。这样，我行动起来就方面得多了。” 何雷惊讶地叫道：“林峰，你疯了？他们都是国民党的人。怎么可能让他们加入共产党？” 李进泽淡淡一笑：“你继续说吧。” 林峰：“我分析过这三个人的覆历。黄杰和张少侠是师兄弟关系，两个人早年在峨眉山习武，后来还俗。黄杰因为武功高强，又是个爱国青年，主动加入军统接受训练。他是军统培养成出来的王牌杀手。但他对那些当官的种种作为，有发自内心的不满。段铁钢是穷苦农民出身，因为作战勇敢，而被选到敌后来搞刺杀。杜小钊是抓壮丁抓来的，也是穷苦出身。他们的本质都很好，只是走错了路。如果稍加引导，让他们走到一条正确的道路上来，有什么不好？” 何雷道：“如果他们不接受你的主张，反告一状呢？你在军统的作用岂不完全丧失？” 李进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林峰的想法很大胆，风险也很大。虽说眼下是国共合作期间，因为有大革命期间的惨痛教训，谁心里都很清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这几个人死心跟着军统，林峰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弄不好就会直接人间蒸发。 最后，李进泽想了一个主意：“林峰，你再组织一个大点的劫财行动。然后通过这批钱财来测试这几个人的反映。如果他们一致同意把东西都给了苏北新四军，支持他们抗日。那么他们的思想和政治取向就不难掌握。” 上次打劫烟馆，让李士群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同时也知道张少侠的思想是完全支持抗战。李进泽的设想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 “还有一件事。”李进泽说道：“据日军内部传来消息。近期，东京可能要从本部派来一名刻版专家，计划在上海建设假币生产基地，大张旗鼓地生产假币投放到国统区。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杉计划。上级指示我们，日伪的阴谋计划必须坚决予以摧毁，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同志们，这是关系到国计民生和抗战的大事。你们想想，他们只不过是从东京运一些假币过来，已经造成上海市面的物价飞涨。如果在上海建设印假钞的基地，到时候的结果是什么？老百姓辛苦积赞下来的一千块钱，还不如两年前的十块钱。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经济掠夺。前些天，影佐为什么没有时间接见冯子轩？就是因为他要和日本来的假币专家山本藏南见面，磋商假币生产基地的具体细节。所以，我判断，用不了多久，日伪方面一定会有大动作。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何雷刚刚入党，听到这话是热血沸腾。现在，他这个总务科长，比林峰还更有机会接触到李士群的绝密材料。而且他发明的“启封器”，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窃取情报，能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 谁知李进泽下一句话，却象冰水一样，浇得林峰和何雷透心凉。 第137章 人情冷暖 “你们两个，一个在76号，一个在梅机关，都是我的宝贝疙瘩。我代表党组织对你们作出的贡献表示感谢。但我也提醒你们，凭我的直觉，李士群和影佐或许已经注意到你们了。”李进泽进一步分析道：“尤其是最近两次，那么短的时间内，四个联络点的同志全部撤离，而且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冯子轩除掉。就算是傻子，都会猜到是身边人干的。如果我没猜错，或许他们已经在暗中调查你们了。” 何雷说：“我的情报就是从汪守财的小舅子刘长乐那里来的，而且我还听说汪守财的特务处在搞人人过关。估计刘长乐已经把他和我一起喝酒的事交待出来了。只是……奇怪的是，汪守财对我的态度好像比以前还要好。以前他对我可是傲气冲天，这两天见面好像特别客气。要不要干掉刘长乐？” 李进泽：“不，干掉刘长乐已经晚了。我看应该想办法干掉汪守财。他既然把调查你的事摆在阴暗处，证明他在处心积虑抓你的小辫子，甚至暗中上手段。我们应该趁早让他把知道的事情永远地烂在肚子里。这件事，何雷不要轻举乱动，由林峰想办法，最好是把汪守财引出来，然后远距离狙击。黄杰那不是有狙击步枪吗？” 林峰会意地点点头。一个完整的刺杀计划在他的头脑里形成。 这天下午四点半。李士群接到一个举报电话，马家桥十八里弄148号有抗日分子秘密集会。举报的人使用的是英租界的公用电话。 汪守财接到命令，立即率领情报处十几名特工，一个个全幅武装，开着一辆大卡车奔赴十八里弄。 一时间，整条巷子被包围得水泄不能。汪守财身先士卒，带着几个人摸向目的地。到了十八里弄148号，这里的门是锁着的。而且铁锁已生锈，估计屋主很久都没有来过。 上当了？ 一名特务见状，气极败坏的一脚踢向门板。 轰！ 爆炸声响起。那名特务被当场炸飞。其他人全都分散卧倒在地，气氛骤然紧张。 静默了几分钟，屋内并没有动静。 汪守财龟缩在后面，指挥其他人往里冲。几分钟后，冲进去的人都出来的，里面并没有人。看来抗日分子只是在门上安装了一枚诡雷。 咻—— 一枚狙击子弹从大约两百米的高楼窗户射出，划破长空直击汪守财的后脑勺。 噗！ 一朵灿烂的血花绽放开来，在下午的阳光下显得无比绚丽。 跟在汪守财身后的刘长乐大叫道：“姐夫！” 刚才还大呼小叫的汪守财，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直接在刘长乐面前倒地身亡。刘长乐凑近一看，汪守财的脑袋被削掉大半个，地上红白相间，死得不能再死。 一个特务处长，青天白日之下被人射杀。而且分派任务的人，还是李士群自己。李士群听到汇报，彻底傻眼，这怎么可能？ 很显然，那个打电话举报的人设了一个局，引着李士群的人往里钻。 除了悔恨，李士群也是无计可施。 何雷提着一大堆的烟、酒、水果等礼品，登门来到刘长乐家里。刘长乐的姐姐已是哭得梨花带雨，两只眼睛像红樱桃似的。 何雷的友情举动，博得刘长乐的好感：“老何啊，真的很感谢你。我代表姐姐、姐夫感谢你呐。情报处的那帮龟儿子，平时在我姐夫面前像个孙子似的，叫他们干嘛就干嘛。现在他人不在了，你知道吗？没有一个人来看一下家属。还有李士群那个混蛋，只不过是在太平间掉了几滴鳄鱼眼泪。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你说为这些人卖命，值不值？不值！” 何雷语重心长地搂过刘长乐的肩膀，安慰道：“长乐兄弟，世态炎凉嘛。看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现在这世道，乱呐。我们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你看你姐夫，去抓个抗日分子，叫手下人去看看，不就行了？非得自己去？这不被人打了靶？听说那个举报电话是打给李士群的啊。人家李士群为什么不自己去？” 刘长乐听得恍然大悟！看来当官的“决窍”，姐夫根本就没学会。他凭着自己是处长，在家里端起架子，人五人六的吆喝着，结果被人一枪把脑袋给削了，什么都没有了。好在还留下一点家财，够姐姐下半辈子生活。 危险解除，林峰很开心！ 黄杰这个王牌，真是弹无虚发。 法租界。安全屋里。 林峰特地从菜市场买回来一只羊。大约有十几斤羊肉，再加上冬笋、粉丝等，炖了满满一锅。黄杰在门外就闻到羊肉的香味，兴奋地叫道：“想喝酒的请举手！” 张少侠一看，妈的，这小子买了一酒缸的绍兴花雕，少说也有三十斤装！ 张少侠不满地瞪眼道：“师兄，你都成酒鬼了？” 黄杰的一缸酒摆在餐桌上，势头更是吓人。他自从醉仙楼搬出来，整个人都好像变了。变得更加活泼，更加爱开玩笑。这让林峰想起了黄杰的小朋友徐豆豆。 也不知这小朋友怎么样了？他还在醉仙楼吗？没有黄杰在，会不会有人欺侮他？ 林峰一边摆碗筷，一边问道：“黄杰，这么久你有没有看到徐豆豆？” “没有啊。他不是在醉仙楼当小伙计吗？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见黄杰紧张兮兮的样子，林峰连忙否认道：“我也是随便问问，拜托你别紧张。等有时间，我去曹雄飞那边看看。” 提起曹雄飞，黄杰一肚子的气。虽说是上司，曹雄飞除了忠于戴笠，其他的一无是处，根本得不到黄杰的尊重。 黄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豪爽地灌进肚子，嚷嚷道：“反正我们现在已不归曹雄飞管了。他根本不知道我们藏身何处。倒是林峰，你要小心点。万一哪天曹雄飞假戏真做，真的投降了李士群，第一个遭殃的人就是你！” 段铁钢不满地顶了过去：“阿杰，你别乱说话。曹雄飞叛变的事，是经过戴老板特批的。如果他真的要把林峰交出去，还能等到今天？” 两个好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干起来，林峰紧蹙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第138章 真假难辨 正在段铁钢和黄杰两个吵得起劲的时候，林峰突然问道：“我们还算不算好兄弟，好战友？” “算，当然算。没有你林峰，我这条命早就交待了。”黄杰端起一只斟满酒的海碗，举起：“来，阿峰，我敬你一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林峰并不接招，凝神道：“既然是好兄弟，好战友。我们就应该生死与共，对吗？” 段铁钢和张少侠、杜小钊三个人知道林峰话里有话，便睁大眼睛静等下文，黄杰的江湖义气也一扫而光。 “现在是抗日最艰苦的时候，连一向打得你死我活的国共两党都携起手了，枪口一致对外。我们当然是应该听总裁的指示。对吗？” 三个人一致点头。 “听说苏北的新四军现在经费、武器、药品、食品奇缺，他们的日子艰难到我们难以想象。我想帮一帮他们。不知各位兄弟有什么想法？” 刚才还满嘴豪气的黄杰突然噤声，沉默了，段铁钢、杜小钊和张秒侠你看我，你看你，一下子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林峰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样。 黄杰咕噜噜一口干掉满满一大碗酒，涨红着脸吼道：“峰哥，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说实话，我早就怀疑你是那边的人了。就是不敢说。今天你的话让我确信，你就是共产党的人。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跟着你干。你让打东，我们就打东，你让我们打西，我们就打西！” 前一秒钟，林峰还以为自己的话得不到响应，是因为他们都是“党国”的人，心里有顾虑。没想到他们是被弄懵了，一下子不知所措。 段铁钢和杜小钊也纷纷表态，都是贫苦出身，一支能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当然应该支持。只有张少侠表示沉默，让黄杰很不爽。 黄杰吼道：“师弟，你说话啊。” 张少侠回答：“我说什么话？我又不是队伍里的人。跟谁走都一样。只要是打鬼子，我就干！” “那不就得了？！” 众人被张少侠的憨态弄得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张少侠说得也没错。国共两党，对于他这样一个逍遥的还俗小道士而言，的确没什么两样。他的目标是要杀尽世间该杀之人。 问题厘清楚了，林峰的身份自然是公开了，事情反而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个军统杀手，突然变成林峰手里的一把尖刀。这个结果怕是戴笠做梦都想不到。 吃午饭的时候，林峰只身一人来到醉仙楼。曹雄飞看见林峰到来，连忙把他迎进密室。 曹雄飞问：“蜥蜴，兄弟们近来可好？” 林峰故状惊讶地反问道：“他们不是被调走了吗？连你的都不知道，我上哪去找他们？” 曹雄飞冷笑道：“林峰啊林峰，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汪守财就是你们干掉的。一枪毙命，用的还是上面配发的德国产狙击步枪。你以为我是傻子？” 林峰不耐烦的挥挥手，囔囔道：“肚子饿了。弄点吃的吧。不知道的不能问。这是纪律。曹队长，我相信你懂的。” 被林峰怼了一句，曹雄飞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可是军统潜伏下来的老人，规矩不能说不懂。 明知犯了禁忌，还要问。这也是违规的表现。为了挽回尴尬局面，林峰关切地问道：“曹队长，嫂子可好？” “好什么好？她被李士群押着人质，整天催着我提供情报。妈的，我上哪去弄情报？我连自己手下都卖给他们了。还要怎么样？” 曹雄飞指的是黄杰、杜小钊和段铁钢他们。要不是林峰设计营救，这几个人还真是被毁了。部下比上级还要铁心抗日，这也算一朵奇葩。 林峰问：“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唉，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军统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单线联系。自己这一块的事，当然知道。其他的行动队 、情报组，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这么说来，这世界只有你知道我叫蜥蜴？” 曹雄飞被吓得不轻，以为林峰要动手灭口了，慌乱地叫道：“林峰，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是影佐派到军统来的卧底。你以后在李士群面前，千万不要提我的名字。要不然，你和嫂子都会死得很惨。懂吗？” 曹雄飞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像斗败了的公鸡，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林峰，你骗我的。” 林峰一阵仰天大笑：“特工界就是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想活得长命，只有一个办法，闭嘴，然后用眼睛观察这个世界。你千万不要因为立功心切，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从现场看，汪守财的确是死于黄杰之手。但这件事和我没关。而是黄杰接受了另一条线的指挥。这条线的指挥者不是在76号，就是在梅机关。是你我都不能得罪的人。如果这种时候，你乱说话，而且还找错了对象，也许不需要几个小时，你就会横尸街头。“ 经一阵林峰真真假假的的恐吓，曹雄飞真的被唬住了。老婆被控制在七十六号，就是他的软肋所在。连他自己都作好了随时真叛变的准备。比如这天下真的被汪精卫夺去了。老蒋下台了，自己要是硬扛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他并不知戴笠利用林峰的关系，成立了一支小规模、最精锐的铁血除奸队。 再说，上峰有令，林峰也不再隶属于他的行动队。也是属于“调离”的人员。这让曹雄飞更是摸不着头脑。渐渐地，他算是明白，戴老板这招斧底抽薪，真是高明。 上面派下来的几个人，从能力上来说，真的只够在醉仙楼当伙计。就算他们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及黄杰一个人。 曹雄飞把林峰安排到莲花房好酒好菜伺候着，端菜的小二正是徐豆豆。这小子近些日子又长高了不少。大概是营养好了，又正逢发育期，徐豆豆已变成一个小大人。要是让黄杰知道，小豆芽已经长大，应该也会开心的。 汪守财一死，情报处缺处长。这个位置很难做，往往是时间紧，任务重。压力颇大。但也是一个人人都想去争的肥缺。乱世之中，只要掌握了人和枪，钱就会像滚雪球似的，哗啦啦进入自己的腰包。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影佐派来的情报处长，竟然是叶天明！ 第139章 设局 这个人事安排，不要说情报处的人，连李士群也始料未及。 影佐突然宣布叶天明任情报处长，李士群惊愕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李主任，你有意见？” 影佐不动声色地问道，吓得李士群一大跳：“没、没有啊。机关长何出此言？我是想，叶天明不是我们抓到的军统人员吗？” 李士群过去的经历，影佐很清楚。这家伙之所以叛逃，投靠日本人，实际上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李主任，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个叶天明从你的视野里消失了一段时间，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吧。我把他派到东京间谍学校去学习了。大东亚圣战的战线越来越长，而我们的人力资源却日益枯竭。在这种形势下，能不杀的人，我们尽量不杀。特别是那些有用的人才。以华制华，是东京总部推行的新政。我必须坚决执行。” “属下明白。” 自从76号成立以来，军统上海区区长王天木叛变，军统在上海的力量几乎被连根拔起。这次，影佐又用从重庆过来的少将叶天明当处长，这对于戴笠在上海的重新布局，的确是一个致命的危胁。 李士群不得不佩服影佐的高明和阴险。这些日子，他几乎把叶天明这个人给忘记了。没想到他已从东京“学成归来”。 既然影佐那么给叶天明面子，李士群当然也要给叶天明面子。他在76号大礼堂召开了一次干部大会，宣布梅机关的人事任命。 曹雄飞也参加了会议。他坐在台下，惊讶万分地看着坐在台上的叶天明，几乎快坐不住了。他们曾经在一起受训，而且还算得上同窗好友。 会议结束。曹雄飞有意走到叶天明跟前，和他握手。叶天明也惊呆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和曹雄飞相遇。 “雄飞兄，想不到啊。真的没想到，你也成了汪先生的人。” 曹雄飞尴尬地笑道：“我也没想到啊。叶兄居然当上了情报处长。哈哈哈，我们真是殊途同归呀。” 叶天明大笑道：“对，殊途同归。我们是殊途同归！” “我在上海开了一家酒店。醉仙楼，专门做湘菜的。叶兄有时间一定有赏光。” “一定，一定来拜访。” 当晚，戴笠收到曹雄飞发来的电报，彻底傻眼。叶天明被捕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个多月，他老人家还以为他牺牲了。 “无耻，败类！” 戴笠骂了几句“娘希匹，杀意顿起。叶天明在重庆可是少将军衔，掌握了军统局高层的大量信息。这样的人去当76号的情报处长，不要说对上海的情报系统，对整个华东、华北地区的情报系统都是极大的危胁。 凌晨时分。李东阳的电台收到一条莫明其妙的电文：除掉叶！ 林峰看到电文，得意地笑了。由此看来，戴老板已经完全把曹雄飞这枚棋子放弃，而是秘密地使用林峰手里的尖刀。林峰这个小组没配电台，戴笠就把指示传达到他曾经用过的电台，可见他有多么急。 难怪当初他要求成立特别行动小队，戴老板会鼎力支持。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曹雄飞这枚棋子已经暴露，对于戴笠已没什么用，但鉴于个人感情和曹雄飞的家庭关系，他采取了“渐冻”的办法，让他慢慢淡出。 法租界。某安全屋。 李进泽听取了林峰的汇报，欣喜万分。军统的几个顶尖杀手，不但愿意出手相助，而且还唯林峰马首是瞻。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开端。 李进泽下达了一道指示：“下一步，你争取让他们脱离军统，加入我的组织。” “李书记的意思是要让他们入党？” 林峰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如果把他吸收进党组织，那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了。而且难度之大，比打劫日本人的银行还要难。 李进泽问：“不可以吗？” 林峰只好实话实说：“李书记，不瞒你说。对这几个人，我比你了解。他们充其量只是江湖义气，距离一名中共党员的标准，还有很长的距离。所以，我不同意他们入党。” “我们可以慢慢培养呀。”李进泽有些急了：“想当初，你刚回国，还不是我慢慢培养起来的吗？你和他们接触得多，不要一见面就喝酒，吹牛。你可以给他们上上党课，讲讲国际国内形势嘛。这些工作你有没有去做？唉！林峰呀。我们的队伍也需要人才。不是谁一生下来就信奉共产主义。而是需要你们这些老党员去培养、教育新人的，以老带新，以强带弱，我们的队伍才会越来越强大嘛。在我们的战斗部队，绝大多数都是工人、农民，他们刚参军的时候，哪里学过什么军事？经历过无数次的战火锻炼，很多人都成了优秀的指战员、甚至军事家。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我看你不如去感染他们、教育他们，直到有一天，他们自己提出申请，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 被李进泽教育了一通，林峰脸上火辣辣的。李进泽的话句句有理，也很实用。特别是搞地下工作，不是靠喝酒、靠哥们义气就行了。 这天下午，林峰在办公室接到曹雄飞的电话，他今晚请吃饭，为新来的叶天明叶处长接风洗尘。林峰放下电话，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林峰又打了一个电话回去，建议他请李士群一起去。曹雄飞急了，在电话里就嗷嗷叫起来：“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李主任那样的大人物，是我这样的小人物能请得动的吗？” “你请不到，不会叫叶天明去请吗？人家一个堂堂的少将，来76号当个情报处长，你以为很了不起？你知道叶处长的后台是谁吗？影佐机关长啊。李主任难道不买帐？” 请李士群吃饭。表明上是客套，是对上司的溜须拍马。但曹雄飞对于林峰还是了解的。这小子由一个情报贩子，变身为军统的骨干，常常是杀人于无形，谈笑间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林峰绝对不是请李士群吃饭那么简单？ 那么，林峰究竟想干什么呢？曹雄飞硬着头皮给叶天明打了电话，要求叶天明去请李士群。没过几分钟，叶天明回电话说，李士群主任答应赴宴，不过地点改在华懋饭店。 第140章 警钟 是夜。华懋饭店。 林峰像个小秘书的，陪着李士群和叶天明一起，走进曹雄飞早就订好的九号包间。到了才知道，李士群在事先做足了准备。这里的安保措施严密到滴水不漏。 首先，从厨师到服务员，全都有76号的特工全程监控。其次，九号包房还有两个门卫，也是全幅武装的特工。更可笑的是，九号包房没有窗户，也就是说，狙击手想从外面射击，也是不可能的。 林峰不由暗暗叫苦，今晚的安排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杰埋伏在距离华懋饭店门口大约五十多米的一幢楼房的三楼。如果李士群他们回去的时候，不走前门，而是走后门，那么林峰的计划就将全盘落后。 传说李士群由于恶事做得太多，担心报复，他们一出门都会动用大量的安保力量。看来所言非虚。他吃住都在76号，连家属也在那里，就是怕有人暗杀。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曹雄飞来了。 李士群和叶天明坐上席位，旁边分别是林峰、胡苗，还有一个特务处的随从。曹雄飞只好坐下席了。林峰不由暗暗发笑，这摆明就是李士群要给他一点脸色看。 76号有个规矩，军统、中统投降过来的人，都分先来后到。不管你在那边有多牛逼，人家先到，资格就更老，当然排位就在你前面。 而叶天明是个例外。他是影佐将军的重点培养对象，又专门去日本受过训，当然有资格和李士群坐在一起。 客人到齐，李士群作为职位最高的长官，首先来了一场开场白：“诸位，我们都是为了汪先生的和平建国大业聚在一起，有幸成为同事，成为朋友。这是我李某人的荣幸。想当初，我在徐恩增那个王八蛋的手下，过的日子真是暗无天日啊。跟着汪先生和日本人做事，他们是要人给人，要枪给枪，只要我们张口，他们就会大力支持。所以，我们一定要将和平建国的大事做好。来，我先干为敬！” 李士群带头喝了一杯白酒，酒桌就变得热闹起来。每一道菜都经过严格的检查，李士群和叶天明两个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让曹雄飞觉得自己一下子矮了不少。 自从叶天明当上情报处长，76号的业务的确忙碌了不少。行动总队的人几乎天天行动。凡是叶天明知道的线索，一律查下去，一旦咬住目标，先抓了再说。到了牢房里，就算不是抗日分子，也需要交一大笔赎金。 这样的生意，可是无本生意。叶天明也算是乐此不疲，丝毫没有觉察到死神已经在门外等待。 席散。李士群果然从后门溜走。他让保镖和司机早就把车停在后院。而叶天明显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带着几名随行特工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走。 林峰和曹雄飞两个人走在最后面。 事情正在朝预想的方向发展，这让林峰暗自高兴。 正在这时，一名特工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下来，喊道：“叶处长，你的围巾掉了。” 那人手里拿着一条淡蓝色的围巾，向叶天明跑来。 “砰！” 就在叶天明转身的一刹那，枪响了。子弹从叶天明的耳边穿过，击中了特工的脑袋。 “有刺客！” 现场乱作一团。那名特工脑袋开了花，死得不能再死。叶天明凭着他的军事素养，整个人趴在地面，不敢动荡。很快就有特工朝枪响的楼房冲去。 曹雄飞向林峰投来神秘的一瞥。他已明白这一枪的意义。同时也知道林峰手上，肯定握有戴笠赋予的权力。要不然，林峰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擅自行动刺杀叶天明。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去抓捕刺客的特工也陆续回来。这个结果也在林峰和曹雄飞的预想之中。打一枪就跑，是黄杰的一贯作风。他不可能等在原地让人去抓。 叶天明没被一枪打死，也被吓得不轻。前后五六个人护着他上了车，然后绝尘而去。而李士群早就从后门溜走了，似乎并不知道华懋饭店还发生了枪击案。 曹雄飞和林峰相视一笑，也走了。 林峰坐了曹雄飞的车来到醉仙楼。双方似乎都有默契。彼此也不拆穿对方。 一回到酒店。曹雄飞就骂娘了。 “他娘的，这个叶天明真是该死！” 林峰装作很有趣的样子，笑眯眯地反问道：“怎么该死？” “他凭什么一来，就那么受重视。老子买单，李士群请吃饭，他们还坐首席，搞得老子像个打杂的似的。” 林峰不由暗自好笑。这个曹雄飞真是有点“入戏”了。他还真的以为自己是76号的一员。如果真的是，黄杰一定不会介意给他的脑袋也来一颗子弹。 “曹兄，军统杀手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我希望你不是真心叛变。” 经林峰一提醒，曹雄飞的脸上挂不住了。原有的怒容竟然凝固在脸上。太“入戏”也不好啊。 “林峰，你是我发展的下线。你今晚这个行动，事先也应该知会我一声啊。要不然，那一枪打偏了，我这一百多斤可就没了。” 林峰轻轻拍了拍曹雄飞的肩膀，笑道：“曹兄，你放心吧。军统除奸的子弹是不会对准自己人的。” 这话算是警告。曹雄飞感觉后背心一阵沁凉。林峰的话可假不了。这些年处决了多少叛徒，他是很清楚的。 而且，自从把黄杰几个调出他的小组，他除了一个行动队长的空名号，戴笠似乎一直没有下达新的任务给他。 曹雄飞也算是军统的老人了。自保之策早在心中。但要做到两边都不得罪，像夹心饼一样生存下去，真的很难。 “林峰，如果有机会，麻烦你在戴老板面前帮我美言几句。我曹雄飞生是党国的人，死是党国的鬼。决不叛党，决不做出卖国家和民族的事。” 以前，林峰做事可是要仰仗曹雄飞的鼻息，现在事情完全调转了个方向。会不会叛党卖国，不是靠嘴皮子，关键还是靠行动。今晚林峰之所以拿点时间给曹雄飞，主要还是想给他敲一下警钟。 林峰完全有理由相信，从今天开始，叶天明一定会惶惶不可终日。凡是被黄杰盯上的人，没有杀不死的。 第141章 杀人的另一种技法 送走林峰，同样害怕的还有曹雄飞。戴笠的性格他太清楚了。生性多疑，心狠手辣。对于所有人，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曹雄飞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刺杀叶天明，一定是林峰得到了戴笠的指示。而且王牌杀手黄杰也在林峰手里。除了长长的一声哀叹，曹雄飞已是无可奈何。 第二天，李士群把曹雄飞召进办公室。同坐的还有吓得魂不符体的叶天明。 “老曹，你坐。说说看，昨晚的事，究竟怎么回事？莫名其妙从黑暗里飞出来一粒子弹，差点要了叶处长的命。这个刺客，是不是你安排的？“ 曹雄飞被说懵了。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李士群这是在敲山震虎。 没有根据的事情，怕啥？ “李主任，天地良心。我好心请你们吃饭，怎么会安排刺客呢？再说，当时在场的也不止我一个人。难保其他人不泄露风声。而且，吃饭的时间长，如果有人心怀不轨，就算临时起杀心，也有大量的时间准备。“ 曹雄飞的话句句在理。李士群被将了一军，倒也明白了一些事。的确，就算刺杀从他们进入华懋饭店开始部署，还有大把的时间。 “叶处长，我命令你立即对昨晚参加宴席的所有人展开调查。记住，包括你手下的特工。这样的事情，我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懂吗？” 叶天明像是得到恩宠似的，连忙说道：“这件事属下已经在做。所有情报处的人，互相调查，必须弄清楚那个时间段，有没有人和外界接触。” “不，不是从吃饭开始。而是从曹老板打电话开始，一直到枪击案发生。所有有机会获得信息的人，都不能放过。” “是！” 曹雄飞嘴角轻抿，扬起一阵阴冷的笑意。答案早就在他的心里。而且，林峰也并没有在他面前否认是他安排的刺客。 默认，就是承认。 妈的，老子巴不得你们多死几个，。尽管大权旁落，曹雄飞也巴不得叶天明死。此人不死，牵扯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谁知道哪天会轮到自己？ 林峰出现在法租界安全屋，黄杰正在生闷气。他干杀手这一行好几年了，失手的次数屈指可数。 林峰问：“你不高兴？” 黄杰反问道：“人有天命。是不是那个叶天明命不该绝？” 林峰笑道：“黄兄不愧是在道观呆了几年，还信起命来了。那我问你，如果现在有办法干掉叶天明，是不是他就是死期到了？” 一听说又机会干掉叶天明，黄杰兴奋道：“那是当然。说吧，我就知道你一来，准有事情发生。” “黄杰你抬举我了。我们是穷人的队伍，当然是和富人对着干的。那些达官贵人，资本家，大买办，他们坐着吹吹牛，就能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而穷人呢？唉，这个我不说了，扯太远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叶天明的父亲是广州十三行商埠的大老板。此人听说儿子在上海又当上大官了。坐明天上午的火车，来看他的儿子。叶天明将带领十名随从去火车站迎接。如果在那里干掉叶天明，你有把握吗？” 火车站人流多，但有个缺点，就是难以脱身。现在是战时，站台上安排了大量武装宪兵维持秩序，再加上叶天明还带了十名随从。如果一旦发生枪战，黄杰完全没有脱身的把握。 思考了一下，黄杰说道：“你的想法不妥。火车站不是搞刺杀的好地方。你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林峰得意地笑了，掏出两张工作证，扔给黄杰一张：“这是我制作的工作证。你可以用这张工作证进到阳台，然后找一个制高点。” 黄杰：“那也没用啊。那地方，怎么带得进去枪？” 林峰扭头问张少侠：“少侠，你来教教黄杰师兄，除了用枪，还有什么东西能远距离杀人？” 张少侠嘻皮笑脸地从身后抽出一把制作精良的弓，说道：“师兄，你看这个怎样？” 黄杰不由恍然大悟！甩手给了张少侠的巴掌，被张少侠轻松接住。林峰看得出来，张少侠除了枪械比黄杰差些，其他方面的技能要高出很多 “你丫的，原来你们是合起伙来差辱我的智商！” 林峰道：“这是少侠老弟想出来的。他在峨嵋山用这玩意打过不少猎，所以自制了一个弓。如果我们把弓和箭分开带进火车站，然后实施远距离射杀。你觉得怎样？” 张少侠制作的“箭”，和传统的箭有所不同。它是一根浸了毒的钢针。那根钢针呈暗淡的黑色。凭黄杰的经验，一看就知这玩意有剧毒。 张少侠卖弄道：“这支箭，见血封喉，三步倒地。哪怕你的射技很差，只需要射中敌人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那就没得救了。” 黄杰犹豫了一下，说道：“林峰，不是我推托，射弓箭我真的不习惯。因为我用惯了枪，人认枪，枪也认人。突然改用弓箭，我不瞒你说，我怕我完不成任务。” 林峰用欣赏的眼光把黄杰上上下下瞧了个够，说道：“杰哥，你真是个诚实人。实话告诉你吧。这次的射杀任务由张少侠同志完成。你的任务是在站台上制造一点混乱，让张少侠乘乱逃脱。这个任务，不难吧？” 黄杰憨厚地问道：“那里面不是带不了枪枝弹药吗？” 好吧。对于诚实人，林峰也是醉了。他把黄杰、张少侠叫到一个房间，把两个人的行动方案进行了细致的分工，每一个细节和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考虑进去。 杜小钊推门而入，问道：“长官，你们这么大的任务，怎么可以不让我参加？我这一身受过的皮肉之苦，找谁报仇去？” 林峰问：“你的伤痊愈了？” 杜小钊伸展了几下胳脯，夸张地踢了几脚，问道：“长官，我这身手难道还不能接受任务吗？” 在76号的审讯室里，杜小钊受尽了苦头，现在有机会报仇，他当然不会放过。林峰思忖片刻，问：“你会开车吗？” 第142章 内奸 火车站附近，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杜小钊和林峰坐在车上，眼见黄杰和张少侠两个拿着车站扳道工的证件，大大咧咧地向日军宪兵走去。宪兵检查完证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示意他们进去。 黄杰没走几步，又被宪兵叫了回来。 “你的工具包，打开看看！” 黄杰小心翼翼地把工具包递了过去。工具包里面都是榔头、扳手之类的东西，很重。钢制的弓放在夹层，又没有绑上具有弹性的皮筋。所以看上去并不像弓，而是一件奇形怪状的工具，倒也没引起宪兵的注意。 “开路”。 “嗨，太君大大的好！” 不一会，三辆76号的汽车到了。叶天明和十名身穿黑衣的特工去火车站迎接他的富贵老爹。林峰坐在车上，目送叶天明进站，轻声道：“小钊，你把车开进北面的一条小街巷，那里靠近火车站的围墙。他们两个完成任务后，将会从那里翻墙出来。” 黄杰和张少侠两个“扳道工”肩上背着墨绿色的工具包，手里拿着铁锤，从站台进入工作间，然后把分开放的弓箭组合好。张少侠把弓箭藏在内衣里，便重新回到各个轨道去“巡查”。不一会，他攀上了一辆运煤的货车。这辆货车和即将到来的客车相邻。张少侠藏身车厢，能观察到车站站台的一举一动。 目测一下距离，张少侠所处位置极佳，能观测到整个接人的站台。也就是说，叶天明的老爹随便从哪个车厢下来，都在他的射杀范围。 黄杰也在站台一处员工休息室的柜子里找到事先放进去的两枚烟雾弹。大约十一点多，一列从南方开来的火车轰隆隆进入车站。叶天明和他的随行特工肃立站台上，作好了迎接的准备。 随着列车嘎的一声停下。11号车厢铁门打开，一位年龄大约七十岁的白发老头走了下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体格健壮的年轻人。 “爹——” 叶天明迎了过去。叶父大约坐的是卧铺，长途的奔波并没有影响他的精力，看上去仍然精神镌烁。 在老头子眼里，儿子的确是很能干的存在。以前在国军能当上大官，现在到了上海，给汪精卫政府做事，也能当上大官。真上祖上有灵啊。 “儿子——” 叶天明上前去搀扶老头子的时候，“噗”！一支带着箭羽的钢针从远处射来。从老头子的耳边擦过，射进叶天明的额头侧翼。如果不是他去迎接老头子，身体往前稍微一个倾斜，张少侠一定能准确射进他的眉心或者眼睛。 叶老头看见钢针制作的利箭射中儿子的额头，心情由重逢的喜悦一下子变成了哀嚎：“天明！” 叶天明身中毒箭，就算是阎王爷也救不回。他身边的十名特工以及站台了维持秩序的宪兵纷纷向出事地点涌去。 “有刺客！” “哎哟，死人啦。” 站台上成百上千的旅客乱作一团。这时，不知从哪飞进人群两枚烟雾弹。带烟雾的炸弹飞进人群，虽然没有爆炸，产生的威力却是比炸药还要厉害。站台上的人们互相挤兑、踩踏，乱作一团。那些带枪的特工和宪兵夹在人群里，根本没办法发挥。 他们一边朝天放枪，一边用武力把闲杂人员清理出站台。足足混乱了十几分钟。 黄杰和张少侠见目标达成，立即撤退。这时，车站已拉响了警报。 林峰和杜小钊等候在围墙外，看见黄杰和张少侠先后从围墙跳出来，立即开车前去迎接。 “呼——” 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迅速离开现场，融入了大街的车流。日伪特工还在车站包围、戒严、搜寻现场。林峰的车已到法租界 林峰笑道：“你们上楼去庆祝吧。我去佐惠子那里开点感冒药。” 黄杰、张少侠和杜小钊三个人，这些日子憋得实在太久。好不容易干了一票，喜悦的心情难以言说。 不一会，林峰来到佐惠子办公室。今天她的工作并不忙，林峰走进来，她正坐在办公室修指甲。 佐惠子看见林峰，热情地迎了上来：“事情办好啦。” “嗯，咳——你帮我开点感冒药吧。我有点小咳嗽。” 林峰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外人，得意地笑了。佐惠子看那神情，便知道他的事办得异常顺利。估计那个叶天明的尸体很快就会送到陆军总医院的太平间。 林峰坐下来，又是量血压，又是听心肺功能。没多久，便听到大门外传来老人的嚎啕大哭声。林峰从窗户望去，看见几个76号的特工把直挺僵硬的叶天明从车上抬下来。叶老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是千里迢迢而来。来得真是时候。 叶天明被推进急救室，没几分钟便被推了出来。他的头上盖着白布，标志着他已正式死亡。不一会，李士群带着一帮人匆匆赶到医院，看了一眼李士群的尸体，便面无表情的走了。这类事情，他一年不知道要遇到多少。死人的事情常常发生，不死人才奇怪。所以，李士群一家都生活在提心吊胆的日子里，终日不敢离开76号家宿楼。 不到半个月，竟然死掉两个情报处长，怎么能不让李士群胆战心惊。就算是有王天木这样的老军统当“顾问”，刺杀行动仍然没有停止过。 影佐在南京出差，听到叶天明的死讯，也是十分震惊。这些日子，军统的刺杀越来越频繁，原因究竟在何处，连他这个老特工也弄不明白。 傅晓庵、冯子轩、汪守财、叶天明，下一个会是谁呢？影佐把近一个月来遇刺的汉奸细细数来，不由吓出一声冷汗。刺杀一两个汉奸，对于“以华制华”战略的推进大局，应该不会造成危胁。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后果非常严重。 当晚，影佐从南京赶回上海，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岗村、李士群、林楠、小野浅二、吉田正一等人参加。林峰作为记录秘书，自然必须列席会议。 影佐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牌特工。他往会议室首席位置一坐，无形带来一股杀气。 “为什么频繁发生刺杀事件？究竟谁是内鬼？” 会议就这一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林峰低头作纪录，把每个人的观点归纳起来，不由眉头紧蹙。所有的观点，都把内鬼集中到76号，几乎所有人都怀疑李士群的身边，藏着军统的内奸。 第143章 多重性格 会议结束，已是深夜零点。 连续开了近五个小时的会议，林峰一直在低头作纪录，眼睛、脖子酸胀难忍。等到影佐宣布散会，林峰长长地吁了口气。 “小林觉，你来我办公室。其他人散会。” 影佐说完，便径直回到自己办公室。林峰战战惊惊地跟了进去，不知道这老狐狸的肚子里又在酝酿什么坏酒水。 “小林觉，你坐吧。” “嗯。” 林峰有些诚惶诚恐，生怕影佐这只大老虎会张开血口，把他给一口吞了。影佐看在眼里，心里也在默默的否认着自己，不可能，自己的分析不可能！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怎么能和血腥和暗杀挂上钩？一点也不像啊。 如果说林峰这样的人能杀人，那母猪真的能上树了。 影佐问：“近来那个曹雄飞表现如何？他有没有从心里接受你？” 林峰坦率地承认：“报告将军，小林觉不才，至今还没有打入军统内部。那个曹雄飞很狡猾，我几乎从他那里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影佐笑了。他更愿意意看见一个真实的部下，而不是一个戴着假面具的部下。如果林峰在他的面前大吹特吹，他反倒不相信。 “你说说看，他怎么个狡猾？” 林峰略为思索片刻，道：“自从曹雄飞名义上投靠76号以来，他每次见到我，只请喝酒，不谈工作。所以，我没能从他的嘴里套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这就奇怪了。”影佐喝了一口浓茶，以此提神，继续说道：“我们制造条件，让你有意放跑了黄杰和杜小钊，他居然没有信任你？” 林峰听出了影佐的弦外之音，知道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由于影佐太忙，自从杜小钊脱险后，就一直没有找他汇报工作了。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让影佐觉得自己抛出去的诱饵，硬生生被鱼儿连钩带饵一起吞了。 “报告将军，自从杜小钊脱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他见过面。很有可能，他已经被戴笠调离上海。” “哦？是曹雄飞告诉你的吗？” “当然不是。而是据属下观察，曹雄飞那个酒店的伙计已经全部换了，杜小钊也不在那里工作。” “八嘎！” 影佐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忍不住了。最难容忍的事情，就是对这些半信半疑的人失控！对于曹雄飞这样的人，李士群曾经想过给他一粒子弹了事。他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那都是因为影佐想推行以华制华战略，对于可用之人，尽量不杀。再说，曹雄飞的老婆还在李士群手上，他想不就范是不可能的。 林峰也在紧张地揣摩影佐的心事。这老狐狸究竟想干什么？他是在怀疑自己，还是在怀疑曹雄飞，或者其他人？ 像影佐这种层次的人，绝对不会没事找自己聊天的。不，他绝对不是闲着无聊。林峰生怕自己说错一句，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果然，影佐说完外围的事情，开始正式切入主题：“小林觉，我想听听你对近来连续发生的刺杀案有何看法？” 林峰沉吟片刻，故作幼稚地说道：“将军，我怕自己说错了，所以，不敢乱说。” “不，我叫你说，你就说。错了，也不追责。” 既然已没有退路，那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 “属下认为，近来连续发生的两起刺杀案。也就是情报处长汪守财和叶天明的案件，应该是军统所为。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前军统的投诚人员，重庆方面一定对他们恨之入骨。而且这两个人做人做事都很高调。汪守财当上情报处长，连小舅子刘长乐都住上高级别墅了。他自己更是富得流油，据说他家的钱，已经多到子子孙孙都用不完了。而叶天明，新近投诚的，更是新仇旧恨一大堆，他如果不死，那军统的戴老板还怎能么向上头交待。而偏偏在这种时候，他还高调去请那个富贵老爹来玩，炫耀自己的荣光。所以，他也算是死得并不冤枉。” 说到这里，林峰有意停下来，观察影佐的反应。影佐听得津津有味，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他继续。 “其实，据我所知，76号在保护那些投诚人员，还是算花了一些心思的。之所以发生连续刺杀案，主要责任不在军统，而在于76号一些官员本身安全意识淡薄。一些官员巧取豪夺，大发横财不说，还经常出入窑子，烟馆和赌场。恕我直言，如此下去，我担心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在敌我斗争如此尖锐复杂的情况下，军统、中统方面在我们当中安插一两个间谍，很正常。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嘛。但我们的保密工作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将军，你只需要看看那些特工们的所作所为，就清楚什么原因了。所以，我觉得一定要在全部特务机关进行一次安全教育，特别是保密教育。要不然，防不胜防呐。” 林峰一阵巧舌如簧的分析，影佐紧蹙的眉头轻舒了一些。他所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关于76号特工总部的种种作为，上至李士群，下至普通特工，他都是有所耳闻的。而且更有甚者，甚至有人私下里倒卖枪支弹药大发横财。 如此下去，整个管理体系还用得着别人攻击吗？ 可以说，在留下林峰和他的一刹那，林峰还在影佐的怀疑之列。经过一番“交谈”，影佐心结打开，反倒觉得林峰就是他想要的情报处长。 首先，林峰的背景很干净，又具有留学日本的经历。其次，林峰是军统和中统都想得而诛之的小汉奸，如果让他当上情报处长，慢慢扶持为大汉奸，林峰就算有一百张嘴，他也解释不清楚这段历史。更为重要的是，林峰娶了一个日本姑娘当老婆，就算他要背叛，他也要衡量一下后果。 想到这，影佐笑道：“小林觉，如果我派你去当这个情报处长，你意下如何？” 林峰一听像被马蜂蜇了似的叫道：“将军，万万不可！林峰不才，难以担此重任！” 第144章 物是人非 影佐乜斜着眼，冷冷地问：“小林觉，你想抗同命？” 这下子，林峰真是苦逼了：“将军，我只不过是一介书生，哪有本事管理那么多的老油条啊。” “不，你行！我说你行你就行！”影佐坚定地站起来，说道：“从智商上来说，你没有任何问题。在执行上，我派两个人给你。有了他们，你一定会威信大增，令行禁止。” “既然将军如此器重，林峰愿意粉身碎骨，效忠天皇。” “哟西，这就是我所欣赏的，真正的帝国军人的风采！” 第二天下午，林峰就任76号情报处长。整个特工总部一派沸腾。表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后里却是骂声一片。 影佐没有食言，果然给林峰派来两名助手：林德和田宽。 当天傍晚，林峰带着林德和田宽来到醉仙楼。曹雄飞笑脸相迎：“欢迎林处长大驾光临！来，楼上请。” “拍马屁的话少说。有好吃好喝的，赶快上。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同事，林德和田宽。 曹雄飞算得上是人精，影佐哪会安好心，为林峰配警卫？他们一定是来派来监督林峰的。虽说长的都是亚洲人面孔，他一见面就预感到这两人应该是日本人！ “太君，楼上请！” 这是什么眼睛啊？火眼金睛！林德被他一句话激怒了，大喝道：“八嘎！” 田宽悄然扯了一下林德的衣角，林德才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这家伙有种被照妖镜识破真面目的耻辱感。林峰不由暗自好笑。其实在此之前，林峰有一种感觉，林德和田宽来者不善。影佐这个老狐狸是想把自己变成傀儡，既忠实执行以华制华的政策，又不敢越雷池半步。 坐定，曹雄飞点了几个好菜，心情大好地去后厨了。他也真是郁闷，这个林峰刚上任，就带着手下来吃霸王餐。情报处也算得上是个大处室，数十号人马，要是被那些人闻到腥味，天天往这里跑，酒楼非被他们吃倒不可。 林峰向服务员要了一瓶茅台酒，举起酒瓶说道：“林德、田宽，既然你是影佐将军派来保护我的，你们只能喝一小杯，其余的全归我，怎样？” 田宽笑眯眯地说道：“长官，您也不能喝醉。尝浅辄止，才有利于健康。” 应该肯定，这两个日本人的汉语都讲得不错。但在神态举止上看，田宽更像中国人。 “谢谢田宽老弟提醒。我有分寸的。不过，有一点咱可要明白。既然我是处长，应该是我说了算，是吗？” “是，长官。” “那就好。你们来一小杯吧。” 林德和田宽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服从”命令。 “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神。我和你们这样说吧，要是没有酒，就没有桃园三结义，刘、关、张要是结不成兄弟，我看这三国演义啊，就得改写了。要是没有酒，梁山伯的一百零八将啊，很可能聚不到一起了。那《水浒传》的小说就成不了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所以，酒是好东西。喝醉了，一了百了，第二天睡来，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来，喝酒！” 被林峰那故作深沉的一阵卖弄，林德和田宽两个彻底懵圈。他们的汉语是在特工班专门受训过，但并没有对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深入了解。但凡中国人，没有不知道《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 而这两个家伙，显然不知道。 借上洗手间的时机，曹雄飞也跟了进去：“这两只尾巴，要不要派人——？” 林峰沉声道：“你别轻举妄动。我自有办法。你已被影佐怀疑，我担心会对嫂子不利。所以，想请你到老板那里弄点干货过来。同时设法把情报处的刘长乐干掉，他是汪守财的小舅子。听说他对姐夫的死耿耿于怀。怕以后会对我不利。你叫老板给他个代号，硕鼠，如何？” “好。” 当天晚上，根据事先沟通的渠道，曹雄飞收到一份来自重庆的电文：让硕鼠设法除掉李。 曹雄飞悄悄把电文放进早就报废的五号死信箱。 一天后，何雷又把刘长乐约到香香酒家喝酒。 没过几天，这里已让刘长乐感觉到物是人非。想当初，姐夫当情报处长，刘长乐当了一个小组长，走到哪里人家都会给几份簿面。看见风骚漂亮的女人，还可以上前去揩点油水。 而今天走进香香酒家，那个风骚老板娘竟然视若不见。老板娘坐在她的收银台里，连头都不愿抬一下。 刘长乐大大咧咧地叫道：“老板娘！” 老板娘板着一幅冰冷的脸孔，问道：“两位客官，想吃什么？” 此情此景，真是让刘长乐想吐老血。要是几天前，姐夫还是处长，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对待自己！情报处的人想弄死一个人，甚至比行动处还要容易。随随便便栽个赃，说你是抗日分子，就算你是孙悟空，也会被压在五指山下。 何雷看出刘长乐的尴尬，连忙上前半步，笑道：“老板，来一瓶绍兴花雕老酒，再点几个菜。我们坐哪？” 老板娘：“大厅四号台。里面的包间全给人订了。” 刘长乐清楚地记得，上次来这里吃饭，自己悄然掐了一把她的屁股，她连吭都不敢吭一声。现在竟然形同陌路。 玛德！等老子发达了，一定要把你收拾到床上去！ 何雷暗暗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刘长乐，向老板娘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情报处的刘组长，你可不能怠慢啊。酒菜上快点。” “认识。”老板娘向里间喊道：“晓丽，把这两位客人安排到四号台。” 一个叫“晓丽“的姑娘从里间走出来。这小姑娘大约十六七岁，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出身。她干起活来很麻利，很快就把四号台整理好，还泡了两杯热茶。 刘长乐的脸都气绿了，何雷心里不由暗自高兴。 “长乐兄，我老何这个人平时嘴笨，在76号也没几个朋友。来，兄弟，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刘长乐举起茶杯，眼里竟然泛起一层泪雾。 第145章 冤枉 不一会，酒菜上齐。 虽说是坐在大厅，刘长乐一见到酒，便忘记了那个老板娘给他带来的不快。何雷首先帮他斟了满满一杯酒，再给自己斟，然后很恭敬地举杯相敬。 这样一来，似乎把何雷的尊严全都给找回来了。 刘长乐一边吐着苦水，一边暗自观察着邻桌。这时，邻桌来到两个中年人，这两个人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只顾喝茶，不点菜。过了一会各自离开。不过，这两个人装着拿错帽子，互相换了一顶帽子，这个细节没有逃过刘长乐的“法眼”。 刘长乐悄声道：“何兄，我发迹的机会到了。” 何雷问：“此话怎讲？” “刚才那两个人你看见吗？就在我们邻桌的。这两个人非常可疑。你仔细看看他们手里的帽子，颜色一模一样。我注意到了，他们虽然没有点菜吃饭，但互相换了一顶帽子。这说明了什么？” “你是说，他们在交换情报？” “有这个可能。” “我们追上去，功劳一人一半。怎样？” 何雷摇摇头，说道：“不。这种事不在我的职责范围。这是你们情报处的事。我要是追上去，被他们干掉那才叫死得冤。你不同，你手里有枪啊。” 刘长乐一听，有道理啊。妈的！要是能在这种时候抓几个抗日分子，不管他们是哪个党派的，那都是立功受奖的好机会。有了功劳，想升官发财还不是一件小事？ 想到这，刘长乐便起身直接向门外冲去。说实在的，原本他就是混青帮的，身手也还算是可以。一两个人根本近不了身。三五个人也可以把他们打趴。何雷还没反应过来，刘长乐已如离弦之箭，跑得没有踪影。 何雷笑了。 那两个中年人一出门就分开走。这下子刘长乐傻眼了。他没有分身术，何雷又不肯出手，那只有逮住一个算一个。 刘长乐跟住其中一个人，走了好几条街，然后来到滨江路。而此时，何雷的电话已经打给了林峰。林峰带着林原和田宽，火速扑向滨江路。 再说刘长乐亲眼看见中年人往滨江路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好像是把手伸向了石凳底，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便若无其事地离开。 刘长乐不由大喜，一路小跑着来到石凳旁，弯腰取出一张纸条。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让硕鼠设法干掉李。 “哈哈，这下子好了！” 刘长乐手里拿到情报，乐滋滋的笑出声来。举目望去，那个中年人已经不见了。他看见林峰带着情报处的人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林峰看上去很随意。他身后的“哼哈二将”林德和田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刘长乐。 “刘组长，你这是干嘛？” 刘长乐暗想，要是把情报交给林峰，岂不是把功劳也给了他。不，绝不！绝不能让这小子一来情报处就立功。 “林处长呀，我刚喝了几口小酒，想到江边散散步，吹吹风呢。” 林峰：“哦。没想到刘组长还是挺有兴致的啊。我的车就在附近，刚好李主任要召开会议，我们一起回去？” “好、好吧。那就谢谢林处长了。” 刘长乐坐上林峰的车，林德和田宽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这让他很不舒服。 玛德，人倒霉了真是放个屁都砸后脚跟呐。这林德和田宽，也不知是从哪个地界冒出来的，一来就和林峰走得如此之近。更可恨的是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拿正眼瞧一瞧刘长乐。 不一会，车子到了极斯菲尔路76号。 林峰从副驾驶室跳了下来。刘长乐刚下车就被林德和田宽擒住。 刘长乐慌了：“你们想干什么？” 林德冷笑道：“想干什么，等会你见了李主任就知道了。” 李士群正坐在办公室生闷气，听说林峰把刘长乐抓回来了，已在刑讯室接受审查，便大步来到刑讯室。 拷打刘长乐的正是林德和田宽。 前后不到半小时，刘长乐已被打得不成人样。 林峰向李士群递过电文，说道：“李主任，这就是从刘长乐身上搜到的情报。” “冤枉啊。李主任，我是受冤枉的！我要上诉！” 李士群看了一遍电文，真是遍体生寒。自从投靠日本人以来，他躲过了一次又一次暗杀。没想到军统还在自己的情报处安插了一个“硕鼠”。 “你就是硕鼠？” “李主任，我绝对不是硕鼠！真的，我看到一个人形迹形可疑，走向那个滨江公园，所以便跟了上去。然后我就从他坐的石凳底下搜出了那张纸条。” “哦？还有这回事？”李士群半信半疑地瞪了刘长乐一眼，追问道：“有谁能证明？” “何雷！总务处的何雷可以证明。” 李士群对于想暗杀自己的特工从来就没有手软过。尤其是重庆方面派来的，见一个杀一个。但如果说刘长乐是重庆方面的人，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不过，现在林峰、林德和田宽都亲眼看见刘长乐从石凳底下取出情报。尤其是林德和田宽的身份，李士群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个人一定是梅机关派来监督76号的人物，而不仅仅是小小的跟班。 “给我传何雷！” 何雷来了，让刘长乐看到了希望。 “何兄，你要为我说句真话呀。我是被冤枉的呀。” 李士群的眼光很阴毒，何雷能感觉得到，他的内心是半信半疑。 “李主任，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刘长乐去香香酒楼喝酒。酒喝到一半，刘长乐说要去追一个人。我就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喝完了酒，我想一个人回家，由于把大衣忘在办公室，我回到办公室取大衣。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谁能证明？” “酒楼的老板娘。” “刘长乐，何雷所言是真？” “是，是真的。” “好，那我就要问你了。你是怎么知道那两个中年人是特工？” “他们什么都没吃，只是喝了一杯茶，互相换了一顶帽子，就走了。所以，我就去追。追到江边，看见那个人往石凳上坐了一下。我感觉很可疑，伸手往石凳底下一摸，便摸出了这份电文。” 李士群怒了，吼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去把那个中年人抓回来。要是抓不回来，这就证明你在说谎，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要说三天，就算三年，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个可疑的中年人。尽管李士群提的条件有些苛刻，但这毕竟是他活命的唯一机会。刘长乐竟然点头答应了。 第146章 栽赃 放走刘长乐，李士群把林峰叫到办公室。 “林处长，你对刘长乐是硕鼠这件事怎么看？” 林峰也感觉到，李士群的心里没有底。汪守财和刘长乐都算是利益既得者，尤其是刘长乐，以前只不过是青帮最底层的马仔，摇身一变成了特工总部情报处第五组组长。特别是他的履历表也很清楚，一直在上海滩混日子，哪有机会和党派打交道。 “李主任，这件事我也说不准。你也知道，让我当情报处长，那是赶鸭子上架。我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这块料。” 李士群阴阴地问道：“你是在批评影佐将军不会用人？” 林峰惊慌地叫道：“林峰不敢！” “那就对了嘛！影佐将军神武英明，他是不可能用人失察的。你现在的任务是要干几件漂亮的事出来，向将军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如果你只会怨天忧人，那么你就会一事无成。说实在话，汪守财这个处长，还真有些不舍。而他偏偏就死了。叶天明的时间太短，也很遗憾，要是给他一点时间，他也会做出成绩的。” 林峰算是听出了李士群的话外音，这家伙是在用激将法。前面两个都很有能耐，林峰你行不行，自己看着办吧。 要是不说点自己的看法，林峰真是一上任就被李士群看扁了。 “李主任，听说刘长乐以前是混青帮的？” “他混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究竟是不是硕鼠。他娘的，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到硕鼠这个代号。要不是那封电文，我怎么会知道军统在我身边安插了人？你要知道，保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对于身边的人，防不胜防呐。” “李主任，我认为凡事都要讲证据。我觉得你给三天时间，让刘长乐去抓个中年人，那简直是海里捞针。不要说是他，就算整个七十六号全部出动，也未必能在三天内找到他。” 李士群觉得林峰说话还是挺实在的。至少他的立场站得比较公正。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你给我派两个人盯紧了刘长乐，看看他这几天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他试图逃跑，那就证明他的确是硕鼠。身正不怕影歪。” “明白。我这就去办。” 从李士群办公室出来，林峰吩咐林德和田宽两人不分昼夜，监视刘长乐的一举一动，自己却来到法租界的安全屋里。黄杰、段铁钢、张少侠、杜小钊四个人在玩扑克牌，谁输了贴纸条。黄杰和段铁钢两个人的下巴贴了十几根纸条，像圣诞老人的白胡须。 林峰笑道：“你们这些家伙，是不是闲得蛋痛啊。” 黄杰扔掉手里的牌，嚷嚷道：“别打了。我们的林处长来了，不用说，有任务了。” 另外三个一听说有任务，也都先后扔掉手里的牌，听候林峰的指示。 林峰笑道：“这次任务不需要那么多人，也不需要把人整死，只需要去闹点动静，或者把人打伤就可以了。” 林峰如此这般地交待一番，张少侠抢着要去。林峰也觉得张少侠去最适合。 林德和田宽两个人，按照林峰的吩咐，来到刘长乐家附近对面，找了一个位置极佳的监视点。 再说刘长乐满身伤痕地回到家里，一条命只剩下半条。刘妻见状号啕大哭。林德和田宽两个人下手不是一般的狠，刘长乐的伤势没有半个月别想恢复过来。但是李士群只给了他三天时间。 “哭什么哭？老子又没死！等老子死了，你也别哭，再去嫁个男人过日子吧。”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晚上躺地床上，刘长乐细细想来，被他亲手送去阎王殿的人已有十几个。以前在青帮当马仔，只不过下手狠些，打斗得多些。真正要人性命的事倒是极少。自从跟随姐夫到了76号，那个整人手段，比青帮厉害百倍。 第二天一大早，刘长乐便起床去“上班”。刘妻想拦也拦不住。刘长乐的脚趾甲被林德拔去两块，手指甲上插满了竹签，而且还被皮鞭抽得体无完肤。走在街上，他的脚痛得一拐一拐的，还必须到处去找人，丝毫没有觉察到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林德和田宽两个经过易容，打扮成中年人，还带着眼镜。张少侠跟在他们身后，若既若离，连林德和田宽这样的高手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中午时分，饥肠漉漉的刘长乐坐进香香酒楼大厅。屁股没坐热，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此人眉清目透，精干无比。旁边有空位不坐，而是坐在刘长乐同桌。 刘长乐觉得很奇怪，愣愣地看了一眼他，问道：“朋友，你找人？”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神秘地说道：“时局紧迫，你赶快逃跑。要不然你就没命了。” 鬼使神差，刘长乐竟然乖乖地接过了纸条。年轻人目的达到，便匆匆地离开了酒楼。这一切，丝毫没有逃过林德和田宽两个人的眼睛。 张少侠把纸条递给刘长乐，自已大步离开酒楼，加速度向一条小巷跑去。刘长乐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硕鼠，A计划取消，请执行B计划。 纸条上的字，每一个都是定时炸弹！看到这几个字，刘长乐的脸变得煞白，手不停地颤抖。 好死不死，正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田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冷冷地问道：“刘组长，你手里拿着什么？” “情报。这是别人给我的情报！我并不认识那个人啊。” 刘长乐老实地交出那张纸条，扑通一声跪倒在田宽面前，哭丧着脸吼道：“天地良心，我是遭人陷害啊。” 咔嚓—— 田宽用手铐把刘长乐的手铐住，猛然将他提起，喝道：“你妈的别和我哭丧，有事找李主任说去。” 再说林德，紧紧地跟上了张少侠的脚步。张少侠见有人跟踪过来，撒腿便跑。这一带酒楼的小巷纵横交错，十分复杂。张少侠和林德绕了几个弯，突然出现在林德身后，冷冷地问道：“朋友，你找我？” 林德回头一看，张少侠赤手空拳，毫无惧色。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让林德有些心虚。凭感觉，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武林高手。 第147章 百密一疏 林峰接到田宽的电话，带着几名情报处的特工赶到香香酒楼，那个倒霉的刘长乐跪在地上，满脸的沮丧。 田宽把那张命令执行B计划的情报恭敬地递给林峰，林峰扫了一眼，向身后的一帮特工喊道：“带走。” 林峰转头问道：“田宽，林德去哪了？” “林德去追那个传递情报的年轻人了。” “哦？”林峰剑眉一竖：“你们留下三个人，立即赶去增援林德。” 林峰自己坐着小轿车，一溜烟跑了。由着田宽带着三名特工去“增援”林德。不用说，林德已经被张少侠教训得认不出自己的爹妈了。 回到76号。李士群看到林峰亲手递给的“情报”，那张脸是绿了又黑，黑了又绿。 李士群问：“刘长乐，哦，不，硕鼠，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刘长乐傲慢地抬着头，怒气冲天：“老子是冤枉的。不信你们可去查。” “查个屁！” 李士群一把撕毁了那张情报，怒不可遏：“拉出去，毙了！” 这次刘长乐没有喊冤，砍头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不过这种死法实在是太冤，根本找不到对手是谁。 不一会，田宽抬着陷入昏迷的林德回来了。林峰赶紧安排人把林德送到陆军总医院。影佐派来的人，屁股还没坐热，就差点挂了。李士群电话向影佐报告后，自己在保镖张鲁陪同下，亲自来到医院慰问。 没过多久，影佐自己也赶到医院。 一个小小的田宽，犯得着影佐亲自来吗？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田宽和林德就是日本特工。突然间，林峰的心底杀意顿起，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影佐问李士群：“那个刘长乐呢？” 李士群坚定地答道：“报告机关长，刘长乐拒捕，还妄想逃跑，被我方特工当场击毙。已经通知家属把尸体领回去。” 半小时后，李士群奉命来到影佐办公室。 影佐：“李主任，你觉得刘长乐真是硕鼠吗？” 李士群：“报告机关长，从两次截获的情报看，刘长乐的确是硕鼠。跟踪而去的林德，就是被刘长乐的同伙打晕的。” 影佐冷冷地笑道：“李主任，我们可以不听刘长乐的，但不可以不听林德的。我和你明说了吧。林德的真名是村上清平。田宽的真名是池田河野。这两个人是我们梅机关训练出来的一流特工。他们的任务是监视林峰。” 李士群瞪大眼睛，佯装半天不敢相信，然后恭维地笑道：“机关长高明。” 影佐重重地吸了一口雪茄烟，然后缓缓地轻吁一口气，说道：“李主任，我并不怀疑你的忠诚。可以说，整个76号特工总部，没有哪个人会像你一样忠诚。” 提起“忠诚”二字，李士群脸上一阵发热。自己的确是很有愧。先是背叛共产党，后又背叛国民党，再后来居然厚着脸皮找上门去当汉奸。诺大一个中国，怎么容不下自己的安身之地？要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光宗耀祖，老子干嘛要为小日本卖命？ 假如影佐会读心术，一定可以知道李士群的内心有多么复杂。 “但是，对于你手下那些人，我觉得没有一个人是可信的。就说林峰吧，他看上去是个书生，也是富家子弟，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怀疑他就是军统的蜥蜴，或者共党的茉莉花，也试探过他。结果呢？我们潜伏在新四军内部的毒蛇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蜥蜴或者茉莉花至今也不知道是谁。所以，我给个情报处长让他当，看究竟有多少情报会再度泄密。或者他上任，能否向中国特工开刀？这个位置是真正的试金石呀。” 李士群觉得自己的后背沁湿一大片。影佐的性格他最清楚，其实他没有相信过任何一个中国人，永远只是利用。他根本不知道影佐除了表面上安排了涩谷宪兵小队在76号以外，究竟还安排了多少特工在76号当眼线？ “机关长的意思是？” “李主任，你想过没有？汪守财死了，叶天明死了，现在刘长乐这个青帮小混混居然变成了一个军统或者中统的特工了。这背后究竟有一只什么样的黑手在推？” “机关长的意思是，刘长乐是被冤枉的？” 刘长乐已死，而且还是被李士群自己人干掉的。但林德还活着，只要林德能回忆起打伤他的人的形象，顺着这条线索，一定能查清更多问题。 “李主任，刘长乐已死，死而不能复生。但我不得不讲，这是你工作的一大失误，也是我们的遗憾。我让梅机关技术科的人配合你，你现在就去医院，让林德把打伤他的人画出来，然后全城通缉。” 当天晚上，李士群就把影佐交待的任务办妥了。他把张少侠的挂像挂在自己办公室，仔细地回忆着，无奈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对此人的丝毫印象。 林峰自从当上76号情报处处长，工作态度非常积极，下班最晚的一个人就是他。他还要亲自驾车回到虹口日侨区的家里。不像李士群走到哪，都有保镖跟着。 林峰看见李士群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便敲门进去。 “李主任，你还没有休息？” 李士群看见林峰，想起影佐说过的话，自然而然就产生的心理障碍。在这个乱世之中，轻信任何人都是可能会丢掉性命的。 “林处长，你有事吗？” “哦。没有。只是看见你办公室灯亮，便进来打个招呼而已。那我先走了。” “等等。坐会吧。反正时间不早了，干脆聊聊天？” “不了吧？佐惠子这人胆小，我不在家，她就会害怕得睡不着。” “哈哈，娇妻嘛。都这样。” 林峰闲聊着，无意中看见张少侠的画像，内心猛然一顿。看来张少侠已被日伪特工盯上了。这张画像要是到了岗村手里，那麻烦可就大了。 百密一疏呀！林峰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对于林德，应该让张少侠痛下杀手才对！ 第148章 装糊涂 黄杰听到两长一短的敲门声，知道林峰来了。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他。 “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 “少侠呢？” 张少侠听到是林峰的声音，连忙从里屋走出来。林峰一把将他拽到一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张少侠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赶快收拾东西，跟我走。最多明天上午，大街小巷都会出现抓捕你的布告。这次你伤害的是影佐的高级特工，他一定会调动一切资源抓捕你。所以，你必须尽快离开上海。” 黄杰算是听出来了，张少侠惹上麻烦了。而且这麻烦还真不小。要不然林峰不会连夜想办法送他出城。 “兄弟，这支左轮手枪跟随我好几年了，送给你吧。”黄杰把自己腰间的佩枪摘下来，递给张少侠，又回到卧室拿了一盒子弹。 “谢谢师兄，我还会回来的。放心吧，不把小鬼子消灭干净，我才没那么容易死。” 张少侠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随林峰下了楼。汽车泊在楼下拐弯处。林峰指了指汽车底部，说道：“你钻进去吧。” “什么？林少爷，这——” “怎么？你不乐意？鬼子已经开始在各大清乡关卡严查了。万一被查出来，你还想让我和你一起拼命？” 张少侠把行李放进后尾箱，整个人却钻进了汽车底部，像一条壁虎似的吸附在上面。林峰见他藏得很稳妥，这才发动汽车向城外驶去。 汽车到了清乡检查站，发现增加了好些日军宪兵。看来影佐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一个日军士兵喊道：“证件。” 林峰拿出76号特工总部情报处长的证件，那个士兵仔细对照检查了证件和人，便挥手放行。汽车开出距离清乡检查站一公里地，他这才停下汽车，让张少侠从汽车底部钻出来，坐进副驾驶室。 林峰笑道：“怎么样？滋味好受吗？” 张少侠腼腆地笑了笑：“能有这个待遇，那也是林大少爷的恩赐。现在算是安全了。” 林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说道：“这上面是接头的暗号，你看完就烧掉。记住，此番去高桥镇，你直接去钟记裁缝铺找钟老板。只要对上暗号，他就会安排你过江，去苏北。” “去苏北？” “对。只有苏北的新四军，才是你想找的娘家。” 张少侠感叹唏嘘：“早就知道你是地下党。因为你和我师兄他们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精气神吧。反正我也说不准。我师兄虽然也打日本，可是他和曹老板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好像特别看中名利。而你不会。还有，我想回临湖村看一下我姐。” “临湖村就不用去了。你姐张小洁现在已经在苏北接受新兵训练。” 张少侠一听懵了，急切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峰：“我也是昨天和滕师长通电话才得知，前些天日军组织扫荡，在临湖村抓走了三百多老乡。后来是新四军敌后武工队救了他们。你姐就要求参加武工队。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决定送你去苏北。” 林峰用车把张少侠送到高桥镇，一直把他送到钟记裁缝店门口，这才驾车返回，悬在他内心很久的任务终于算是完成了。张小洁、张少侠姐弟俩到了苏北，就算真正参革命。在新四军的大熔炉里，他们必然会被锻造成一把尖刀。 法租界。民居。 李进泽听取了林峰的汇报，高兴得不要不要。他兴奋地叫道：“张少侠可是一根好苗子呀，要是落到曹雄飞手上，那可真是我们新四军的一大损失。” 林峰不好意思地抓耳挠腮：“这个任务早该完成了。要不是鬼子清乡，沈婉莹率人救了他姐姐，我想他还不一定会去苏北。这个小道士，习惯了逍遥自在的生活，不喜欢约束。我想他到了部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适应。” “这个没关系。谁天生都不是当兵的料。来，我们研究一下下阶段的工作。”李进泽严肃起来，林峰还是有些怕他。“听说你当上了76号情报处的处长。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好事，就是说你能更加方便快捷地接触到更高层次的情报，坏事呢，就是影佐对你的考验可能会更加严峻。所以，你一定要加倍小心。你的小命就抓在你自己手里。” “谢谢老师教诲。” “告诉我，你需要什么帮助。” “帮助当然是要的，比如向影佐交一份投名状。以此取得他对我的信任。咱不能光说不练呀。” 两个人坐下来一阵合计，便制定出一个完美的方案。 岗村收到梅机关的画像，一眼就看出画像上的人就是张少侠。那个具有通天本事的小道士，至少曾经和林峰是老相识。或者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很可能是朋友。 这种时候，林峰的表现就显得尤其重要。 第二天一大早，林峰有意到影佐办公室去汇报工作。影佐的办公室，也有一张张少侠的画像。看来，通缉令很快就要贴遍全城了。 林峰故作惊讶地问道：“将军，你怎么有他的画像？” 影佐奇怪地反问了一句：“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他以前在闸北开过一家骨科诊所。后来因为吴世宝的人去收保护费，把那些特工痛打一顿。后来还是岗村课长救了他。因为岗村课长有骨科后遗症的玩疾，需要他治疗。” “哦？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岗村说起过呢？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叫张少侠。峨眉山的小道士。下山来找失散多年的姐姐。后来在76号惹了点麻烦，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这个岗村，还挺念旧情啊。竟然敢包庇一个在逃犯？” “什么？他是在逃犯？” 林峰故作惊讶地嚷嚷着，好像是如梦初醒。正在这时，岗村突然推门而入。 看到林峰也在影佐办公室，岗村显然有些意外。难道林峰是来汇报张少侠的事情？ 第149章 牌坊 “岗村课长，你来得正是时候。请坐。” 影佐的态度很热情。岗村便知道林峰已抢先自己一步，主动把张少侠的事情作了汇报。从林峰的态度可以看出，他没有隐瞒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至少对于大日本皇军是忠诚的。 岗村拿着张少侠的画像，往桌子上一摊：“机关长，就是这个人打伤林德吗？” “正是。” 岗村笑道：“那他可算是手下留情呐。” 影佐愕然：“此话怎讲？” 岗村：“实不相瞒，此人的武功，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梅机关找不出一个人和他抗衡。76号和宪兵队也不可能找出他的对手。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他不但参与了绑架田中次郎案，还和山田正峻被杀、秋山直子失踪等一系列案件有关。他曾经来过我家为我看病，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很深。不过后来他就象水蒸汽一样蒸发了。没想到他成了刘长乐的同伙。” 影佐：“岗村课长，这些日子我也在反思。既然汪守财是从军统投降过来的，刘长乐成为军统的帮凶不是没有可能。而这个张少侠如果参加了军统，他对于我们来说，始终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岗村：“机关长的意思是？” 影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嗨！” …… 曹雄飞刚打开店门，三辆摩托车杀将而来。车上坐的全是日军士兵，这让曹雄飞吓得不轻。 其中一名日军士兵跳下车，用生硬的汉语地吼道：“影佐将军有请！” “那个啥？影佐将军？” 曹雄飞懵逼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曹雄飞硬着头皮，坐上军用摩托车。随着那几个士兵来到梅机关。 影佐泡了一壶碧螺春茶，正等在那里。那样子，并不像要动粗。曹雄飞紧张的心得到了些微舒缓。 “曹先生，给你看一张画像。”影佐拿出那张画像，皮笑肉不笑：“这个人，你认识吗？” 张少侠是醉仙楼的常客，曹雄飞岂会不认识？ 他不知影佐的葫芦卖什么药，佯装很仔细地看了又看，最后茫然地摇着头。 “你们军统，没有这个人吗？” 曹雄飞哭丧着脸，苦逼地叫道：“机关长，军统就象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兽。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只和自己线上的人接触。我怎么可能把军统的人全部认完？” 影佐：“你确认这个人不是你们小组的？” 曹雄飞点点头，硬着头皮答道：“不是！” “哟西！” 影佐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而是给曹雄飞下达了一个任务：动员行动队的力量，想尽办法抓获此人！ 曹雄飞听到这个任务，不由暗自好笑，贼喊捉贼的事情，干就干吧。结果肯定是没有的。影佐老小子，你就慢慢等吧。 不过，张少侠这小子，自从随黄杰几个走了，曹雄飞一直都没见过他。他可以隐约感觉得到，一定是林峰把他们给藏起来了。而林峰每次都在打哑谜，装糊涂。 想当初，“蜥蜴”这个代号，还是自己经办的。而如今，林峰却貌似更深得戴老板信任。从最近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戴老板的很多行动，都已绕过他，直接指挥林峰。 一丝心理不平衡在曹雄飞心头涌过。不过，很快就让他压抑下去。当汉奸的事情绝对不能做。要不是戴老板特批，自己恐怕早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曹雄飞怀揣着张少侠的画像，也可以说是遍体生寒。这个张少侠的武力值，远在黄杰之上。要真是对着干，死的还不知道是谁。要是把他给惹急了，他直接去摘下影佐的项上人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峰接到曹雄飞的电话，要求小聚，便明白这家伙急了。 这天晚上，林峰带着何雷，还有“保镖”田宽，大摇大摆地来到醉仙楼吃“霸王餐”。曹雄飞的脸都绿了，这小子真是想把醉仙楼吃倒闭了才会罢休。 不过，林峰的表现又不由让曹雄飞捏一把汗。林德和田宽两个“保镖”，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影佐用来监视他的，而他却把他们带来带去，毫不忌讳。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 席间，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何雷拼了命去敬田宽的酒，林峰借口上厕所来到酒楼的后院。曹雄飞正等在那。 曹雄飞满脸焦急的神态：“张少侠已引起影佐的注意了，你叫他小心点。” 林峰装作很苦逼的样子：“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他去哪了？” “不知道。管他呢，一个小道士，四海为家吧。” “听说他把影佐的人打伤了。影佐准备全城通缉他。” “别管那么多了。你好好当你的掌柜吧。你就为了这件事找我？” “还有一件事，影佐要我交投名状了。他认为我投靠皇军不诚心，至今没有任何成效。他不高兴啊。” 林峰听罢也是一头的发胀，自己何尝不是？自从上次按照影佐的意图“打入”军统，没有任何建树。这样下去，还真的难以混日子。 “你仔细想想，看有没有无关紧要的线索，抛给影佐，让他尝点甜头。” “线索倒是有。只是这样做不地道啊。” 林峰恼怒道：“我们的难处就在这里，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这世界哪有这么好的事？不管怎么说，哪怕付出一点点牺牲，也要让我们站稳脚跟才行。” 曹雄飞也是被逼急了。这样的线索当然越少越好。出卖同志的事情，做多了就会被当成真的汉奸给制裁了，除非得到高层默许。 遗憾的是，戴老板似乎把自己忘记了！ “信息倒是有一条。我知道有些日伪军暗地里和军火商黑市打交道，倒卖枪枝弹药大发横财。如果我们把这条线索抛给影佐，他老人家还不兴奋？反正查到最后，倒霉的并不是我们的人。” 林峰一听来劲了，兴奋地叫道：“行，就这么办！” 第150章 螳螂捕蝉 第二天上午，影佐接到曹雄飞的电话，说有重要消息报告，便抽出时间在办公室等候。 曹雄飞战战惊惊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汇报完毕，影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重复了一句：“这是真的？” 曹雄飞坚定地回答：“报告机关长，千真万确。曹某人愿以人头当保。” “哟西。曹先生，来，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俗，我以茶代酒，祝你酒楼生意兴隆。” “谢谢机关长抬爱。” 曹雄飞恭敬地喝了一杯茶，陪着小心告辞。影佐祝他生意兴隆，正因为他的那条信息是从酒店得来的。 话说昨天中午，76号行动队小队长鲍林和一名穿着日军军服的低级军官来到醉仙楼吃饭。这两个人一进门就要求坐包厢。 大厅空荡荡的人，没什么人，他们偏偏要坐包厢。客人需要安静，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不一会，青帮的一个小头目李奇正也来了。三个人在包厢里嘀嘀咕咕，声音时而大，时而小，谈话的内容竟然涉及枪枝弹药。 对于李奇正这个人，曹雄飞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赚钱很有一套。这世界只要是能赚钱的生意他都敢做。曹雄飞有意借送酒水的时机，站在门外偷听了一会，知道他们要向黑市进行军火交易。交易的时间是明天晚上十二点整。 深夜十点多，影佐打电话给李士群，要他到办公室面谈。李士群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满脸懵圈。鲍林以前是吴世宝手下的一个小兄弟。落魄的时候当过人力车夫，到码头干过苦力，没读过什么书，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凭着会打架，够狠毒，让他当上了行动小队长。 这样一个下三滥的角色，竟然敢贩卖枪支弹药？要是这件事把吴世宝也给卷进去，事情就麻烦了。李士群和吴世宝是主仆关系，也是兄弟关系。影佐之所以把这么机密的事情直接告诉李士群，就是要试试他的态度。 影佐强装笑颜地问道：“李主任，这件事你怎么处理？” 李士群心神一狠：“如果一经查实，枪毙！” “好！我要的就是你的态度。不瞒你说，李主任，这件事让我很为难呐。李奇正是江湖人士，青帮的人。而你的好朋友吴世宝也是青帮的弟子，包括你自己也和青帮有相当的渊源。” 李士群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能阻止影佐的行为，或许他已要把行动部置下去了。请自己来办公室小坐一会，事先通报一下，无非就是试探一下。至于结果，早就在那里摆着。 见影佐已经把事情说完了，李士群便起身告辞。影佐脸色一沉，坚定地说道：“不，李主任，你还不能走。要是你这一走，以后你就说不清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在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抓捕行动已经开始。” 李士群被弄得哭笑不得。难得影佐说话如此直爽。李士群非常蛋痛地问道：“将军，你不相信我？” 影佐爽朗地笑了笑：“来，士群，陪我下几盘中国象棋。反正时间还早嘛。” 大约午夜十二点三十分，影佐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小野浅二在电话里报告：“三个嫌犯皆已落网，已被押往宪兵队的大牢。” 影佐烦燥地把象棋子一撒，怒而起立，道：“走，看看去。” 宪兵队。灯火辉煌。 大约有二三十名宪兵正在吃宵夜。也许这些人都是今晚参加行动的人。郑德根老人煮了两大锅面条，还有几瓶烧酒。看得出来，现场并没有平时那种轻松的气氛。 院子里，竟然直挺挺地躺着三具尸体。一个是宪兵队的士兵，另两具尸体穿着便装，应该是青帮的人。影佐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的枪伤。 小野浅二走了过来，喊道：“报告将军，嫌犯已被关押在监牢里面，请将军指示。” 影佐随小野浅二来到监牢。李士群战战惊惊地尾随着。这两年来，他可是从来没有如此窝囊过。尤其是在自己的主人面前，表现得如此灰头土脸，也还是头一遭。 涉事的日军军官是清乡检查站的一名军曹。军阶很低，权力却是很大。他有权决定进出车辆通行问题。 那名军曹看见影佐出现在监牢里，马上低着头，把整个脑袋埋在胸脯前。 影佐冷冷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山田义男。” “哪里人？” “北海道。” “你为什么要倒卖枪枝。” “家里老母亲生病，需要钱。将军，千万别枪毙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在家是独子啊。我要是死了，就没有人孝敬母亲了。” “你有母亲，那些在前线为大日本帝国圣战浴血战斗的战士就没有母亲吗？你每卖出一粒子弹，都可能会让我们帝国的战士丧失生命。你有没有想过？！” 山田义男感受到影佐身上浮现的杀机，两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李士群跟在影佐身后，知道今天晚上这三个人都不可能再有活命了。那个叫鲍林的小队长，也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他和李奇正都很清楚，凭影佐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忍部下倒卖军火。而且那些军火全都是从军火库偷出来，然后流向黑市。一挺轻机枪就值好几根金条。利润高得吓死人。 影佐到监牢里走了一圈，对鲍林和李奇正并没有作什么指示。小野浅二小心地问道：“机关长，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影佐不耐烦地瞪了小野一眼，怒道：“八嘎，怎么处理还要我教你吗？” 小野浅二付出了宪兵队一名士兵的生命，收获了半卡车的轻重武器。粗略统计了一下，四挺轻枪，三百支步枪，还有五十支勃朗宁手枪。这些枪械，按照黑市上的价格，该卖多少钱，小野浅二心里没底。 送走影佐和李士群，小野浅二把那些吃饱喝足的士兵集合起来，要求他们务必对今晚的行动保密，毕竟这是一件吃里扒外的勾当，严重影响到大日本皇军的声誉。 宪兵队发生的一切，被郑德根老人这样一个小人物看在眼里，不由暗自窃喜。半卡车的轻重武器，哪怕弄来一半，那也是发大财了。 第151章 黄雀在后 一个神秘的电话打到林峰家里，对方要求在复兴公园见面。那声音有些低沉，甚至苍老。让林峰听着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佐惠子看见林峰接了个神秘电话，便起身穿衣出门，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嗔怒道：“峰，太晚了。你不能出去。万一是个圈套——我不能没有你！” 林峰一把揽过佐惠子的细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道：“亲爱的，别怕，你老公是福将。从来就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你看我经历了那么多，不是好好的吗？” 佐惠子的手紧紧地搂住林峰脖子，生怕他这一出去就回不来了。林峰从抽屉里拿出两支左轮手枪，还有几个弹匣，又把一柄匕首插入裤筒。眼见林峰全幅武装，做足了准备，佐惠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但林峰还是走了。送给她一个最甜蜜的微笑。他知道，这一去，佐惠子也是彻夜难免。 林峰驱车来到复兴公园。远远的，就他就看见凉亭底下站着两个人！心里不由一紧。想想又觉得自己过于紧张，对方要是想来阴的，一定是躲在暗处的。 四周寂静得连虫子叫的声音都听得见。凭林峰的耳力，应该听五十米以内的呼吸声没问题。 “咳——” 林峰故意咳了一下。那两个人连忙走了过来。凑近了才知道，那两条黑影竟然是郑德根和李进泽！ 林峰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啊。真是吓死我了。” 李进泽笑道：“是不是小娘子不让你出来？” “当然。这深更半夜的，万一是个陷阱。我家小娘子就要当寡妇啦。她拉住我，不让我出来。我做了很久的思想政治工作才得以脱身。” 李进泽一把将郑德根拉过来，向林峰介绍道：“林峰，我现在郑重向你推荐，经过组织调查，郑德根同志的确是在大革命时期潜伏下的地下党员。他的上线牺牲了，又一直没办法和党组织取得联系。他虽然脱离党组织很长时间，但他的心里一直装着党，也一直在默默地为党工作。经过上级党组织调查、核实，决定恢复郑德根同志的党组织关系，隶属于你这个支部。” “郑老伯，真是难为你了。” 一股热泪从林峰的眼眶里涌出来。这个结果实在是让林峰难以预料。想当初，郑德根陪林峰一起去见滕青，他对于滕青的偏见可不是一般的大。原来这里面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成份。 长话短说。郑德根简要介绍了今晚宪兵队的行动。林峰早知道有这桩事情，就是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而且收获还这么大。 郑德根焦急地说道：“看到那半卡车的枪枝弹药，我真眼馋呀。要是能把这批武器运给苏北新四军，应该可以武装一个营啊。” 林峰看出李进泽的意思，也有点志在必得。 “李书记，你的意思是？” 李进泽也毫不含糊：“想办法搞到这批武器，等时机成熟再运向苏北。” 林峰不断地抓耳挠腮，说道：“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你们想想，武器在宪兵队，那里有两三百宪兵，用强制手段不可能。如果用半路截击的办法，我们不是神仙，又算不出影佐究竟要怎么样处理这批武器。” 李进泽说道：“林峰，你不是会伪造公章吗？你伪造一个派遣军司令部的公章，再制作一份假公文，就说要把这批武器运到军火库。还可以让他们的帮忙装车。只要武器装上车，那就由不得小野浅二了。哈哈，哪怕是抢，我们也要把他们运到苏北。” 林峰问：“万一小野浅二要求打电话向司令部证实呢？” 李进泽道：“那就事先割断了他们的电话线，瘫痪他们的通讯。” 林峰果断地否定了李进泽的想法，说道：“不，我们可以在半路接一台交换机。相当于司令部的分机。只要他们打电话，我们的人就承认有这件事就行了。” 郑德根连忙说道：“这需要我们的人会日语呀。” “小意思。接电话的任务交给林峰。上门去取武器的事就交给我吧。不瞒你说，我除了会教汉语，也会教日语呀。” …… 林峰回到家里，佐惠子果然没睡。自从林峰当上情报处长，佐惠子比以前更加患得患失。生怕哪一天，他一出去就再也回不到这个家了。 “林峰，我真的好怕呀。” 佐惠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缩在林峰的怀里。 “别怕。我不是还在吗？” “虽然我知道你做的事都是对的，但我还是很怕很怕。我真想我们找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好好地过日子啊。” “和平，谁不想？可是就有人不让我们安宁呀。” 两个人一有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窗外竟然渐渐发白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上班的时候，林峰很意外地看见高宗武从李士群办公室出来。 高宗武向林峰使了个眼色，装着完全不认识的样子。等走到身边，他轻声说道：“今晚，华懋饭店见。” 年关已近，高宗武在这种时候出现在76号，一定是带着汪精卫伪政府的指示。看来汪日协定的签订已成定局。 据目前知道的消息，那个梅机关炮制的不平等协约，如果一旦公布出去，必将世界哗然。林峰从高宗武黑黑的脸色看，他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去华懋饭店，应该是高宗武有重要事情相托。 何雷怀揣着一个热水杯，笑嘻嘻地来到林峰办公室。 “哟嗬，林大处长，这办公室可真是气派呀。” 林峰苦笑道：“老何，你就别拿我开刷啦。这间办公室按理说是大凶之宅，连续死掉两个处长，前后还不到一个月。我是第三个进驻的。哎，要不是办公条件太紧张，我情愿要一间小点的。不瞒你说，每当坐进这里，我都有一种后背脊汗毛耸立的感觉。” 林峰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在纸上写着：你明天上午有重要任务，负责选择一个隐蔽点，需要外接司令部的电话线。 何雷也在纸上写着：今晚去我家小聚！ 第152章 危难时刻 是夜，华懋饭店。 高宗武时而起身看看窗外，时而掏出怀表来看时间。而林峰始终没有出现。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高宗武开门一看，林峰终于风尘仆仆地来了！ “高叔叔，您好！” 林峰刚张嘴打招呼，却被高宗武一把拉进房，并把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看来高宗武真是急了，也顾不上客套，嗔怪道：“你怎么才来？你都急死我了。” 林峰让高宗武坐定，问道：“高叔叔，什么事这么急？” “你有什么渠道可以直接和重庆沟通？戴笠或都蒋委员长都行。我这里有一份绝密情报，需要交到他们。” “这——真有点难。您也知道，现在我可是76号的情报处长啦。别以为这个位置是肥缺，这是一座火山。说不定我来您这，很快就会被日本人知道。就是这一路来，我开着车绕了十几条街，才甩掉身后的尾巴。” 林峰看得出来，自己的态度真是让高宗武欲哭无泪。 别看这外交官名声大，而且也不太好，毕竟背负着汉奸的骂名。但他此次的行动，显然是把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了。 “这、这如何是好？！” 高宗武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林峰是真感动了。作为他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官员，能把自己这个小辈看得这么重，已经很不容易。要不是上天无门，谁都不会这么干。 曹雄飞毕竟从名义上已经投降，每天晚上还煞有介事地回到76号去住。那里有一套家属楼，是给他和他的老婆的。现在连戴笠都在慢慢疏远他。林峰突然想起了杨立坤，这个看似“中立”的法租界探长，满身的爱国热情。 “高叔叔，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您的资料内容？” “还能有什么?《日支新关系调整纲要》及附件，这是一份彻头彻尾的卖国协定，汪精卫和日方密谋已久，就是要出卖大量主权，换取他所谓的和平。这份密件，比当初袁世凯的“21”还要卖国啊。作为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谁会答应？再说，他汪精卫有什么资格代表国家和日本人签约？所以，我联合了另一名同僚，准备把这个密件公之于众。只要举国一片哗然，全国人民都来声讨他，我看他怎能么下台。” 高宗武所言，和林峰预想的差不多。也就是说，汪精卫的卖国协定，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底线。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我想办法帮你联系上香港的杜月笙，由杜老板和重庆联系。这样，你还可以绕道香港去重庆。” “看来只有如此了。贤侄，高叔叔在此谢谢你啦。” “应该的。我们都是中国人嘛。” 临别时，高宗武给了林峰一个房间的房号。原来他还带了两个随从。 …… 何雷在家里等得急跺脚。深夜十点，林峰终于姗姗来迟。 “你怎么才来？被事情给耽误了？” 林峰忙得连水都没时间喝一口，现在到何雷家里就像赶场子，竟然爆起粗口来：“妈的，今晚究竟怎么了，我等会还要去法租界找杨立坤呢。” “呵呵，这只能证明你生意兴隆呀。说说看，你遇到什么事了？” 林峰把高宗武所托说了出来，何雷也是惊讶得不行：“林峰，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呀。弄不好被我们碰上要改写历史的大事啦。我请你来，是想谈一下窃听李士群的事，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先把这件事办好再说。还有，明天上午去宪兵队运武器的事情，也需要研究布置一下具体细节呀。” 半小时后，林峰从何雷家里出来，已经是子夜时分。这种时候，杨立坤应该已经睡了。 事态实在紧急，林峰驱车直扑法租界巡捕房。杨立坤常常是以办公室为家，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站岗的警员马四已是十分疲惫，看见黑暗处突然走出一个人来，警觉地一抬枪，大声喝道：“谁？” 等林峰走近了，马四才看清楚来人，讪笑道：“原来是峰哥，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杨探长？有事？” “废话。无事不登三宝殿嘛。给，拿去买点吃的。” 林峰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塞到马四手里，马四的嘴咧开合不拢，高兴地喊道：“峰哥，您等等。我这就打电话通报。” 杨立坤在睡梦里被电话吵醒，还以为又发生大案要案了呢。听马四说是林峰来访，一个激棱从被窝里跳出来。 寒冷的冬天，杨立坤被冻得瑟瑟发抖。林峰从外面裹挟进一股寒气。 林峰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笑道：“杨探长，你倒是挺悠闲的啊。整个国家都亡了，你还是过得很舒服呀。” 林峰这么晚来，肯定不是闲得蛋痛。一定是有急事。而这小子，表面上看还是挺淡定的。 杨立坤一边扣棉衣的扣子，一边问：“说吧，什么事？” 林峰把高宗武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让杨立坤知道得清楚明白。杨立坤也惊呆了。 他不由感叹道：“汪精卫可真是个败家子啊。他就不怕当千古罪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听说汪精卫召开干部会议，研究那份协议定稿，只有他和周佛海两个人签了字。其他人都以各种理由拒绝签字。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们要把高宗武和他的密件送去香港。到了香港，那里有杜月笙，他也就安全了。” 到了这种时候，杨立坤已是睡意全消！原本还有点责怪林峰太不近人情，深更半夜的，不让人休息。现在这种时候，还睡得着吗？ 思索良久，他才艰难地说道：“杜月笙那里，我倒真有些门路。我和他的一个弟子关系不错。不过，毕竟那是远在香港啊。再说，现在上海这边的陆海空路线都查得很严，无论你从哪条线路出去，只要被抓，那就是死路一条。” 林峰也觉得很为难：“除了高宗武，他还有一个同僚，更麻烦，还拖家带小的。很不方便。这次的事，不但是要转移情报，更要转移家属，这才是最难的！可以想象，要是他们没有安全转移出去，而情报却抢先泄露了，后果是什么？我估计这两家人，没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两个人面对着一大堆的问题，一下子竟然束手无策。 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153章 诈骗 这天一大早，小野浅二把关在牢房里的李奇正、鲍林和山田义男从监牢里提出来。 阴云密布。寒风萧瑟。 监牢的院子大约有一百多平方米。四周高墙，还围有铁丝网。铁丝网通了高压电，犯人就算长了翅膀，也别想从这里飞出去。 负责行刑的三名宪兵子弹上膛，站成一排。李奇正、鲍林和山田义男被几名宪兵推搡着站在围墙底下。山田义男看阵势，知道人生最后的时刻来到了，两腿不住地打抖，终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瘫软在地上不住地痛哭。而李奇正和鲍林毕竟是混青帮出来的，平时打打杀杀经历得多，这时也没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小鬼子，老子活够了，动手吧！” 砰！砰！砰！ 连续三枪，枪枪毙命。跪在地上的山田义男被一颗子弹掀掉天灵盖，红白脑浆溅了一地，形状十分恐怖。李奇正和鲍林都是心脏部位中枪，鲜血喷涌而出，摇了两下才倒下去。 小野浅二看得直皱眉头。山田义男的形象真的有辱大日本皇军的声誉。要是在战场上，这样的怂包不当俘虏是不可能的。 这时，一名士兵跑进来报告，外面来了一辆派遣军司令部的车，有一名军需处的少佐求见。听说是军需处的，小野浅二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 那名所谓的“少佐”，正是李进泽所扮。他的仁丹胡是粘上去的，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看上去不算威武。更令小野浅二信服的，还是“少佐”一口流利的日语。 小野浅二检查了“少佐”的证件，试探着问道：“池田君是北海道的？” “不，是大坂的。你没听出我有很浓重的大坂口音吗？”李进泽命令道：“我奉司令长官部的命令，把你们缴获的走私武器统统运到军火库统一保管。请小野队长多多配合！” 小野浅二把那份“公文”左看右看，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但他的内心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请池田少佐稍等。” 说罢，小野浅二小跑着回到办公室，直接拔通了司令部的电话。“池田”知道小野浅二想电话证实一下。不一会，小野的电话打通了，证实司令部的确派了池田少佐过来运军火。 接下来，正如林峰所预料：小野命令一个班的士兵一起参加搬运，把那些武器装上车。 半小时后，装车完毕，李进泽一挥手，司机黄杰发动汽车，随车而来的段铁钢也跳进了车厢。 “呼——” 汽车吐出一股浓浓的尾气，眨眼间消失在大街小巷，直接进入到法租界的鸿华毛纺厂。汽车开进厂区的大仓库，然后又被装进堆积如山的棉纱堆里…… 林峰和何雷完成任务，先后回到办公室。林峰屁股还没坐热，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林处长，李主任请你过去一趟。” 也许是做贼心虚，林峰的内心没来由一阵紧张，以为宪兵队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他心怀忐忑地推开李士群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只有一个人，连形影不离的张鲁都不在这。 “林处长，坐吧。” 李士群很随意地说道：“刚刚接到小野浅二队长的报告，他们侦破的那个贩卖军火案，有人化妆成派遣军司令部的军需官，把军火提走了。你对这件事怎能么看？” 林峰一下子懵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事情就败露了。 “李主任，这怎么可能呢？”林峰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小野队长是一个十分谨小慎微的人。我不相信有人能从他手里骗到军火。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士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可是，偏偏这件事就发生了。千真万确！听说松井司令官和影佐机关长都为这件事大发雷霆。敌人敢于这样做，简直是在污辱大日本皇军的智商啊。” 林峰看得出来，李士群并不想为这件事给自己太大压力。特工总部的任务是搞特务工作，专门对付那些军统、中统和其他抗日力量。 而宪兵队发生的事，究竟是诈骗案还是间谍案？一目了然。他们应该去报警啊，这事归林楠的警察局管。 林峰笑道：“李主任，鄙人愚钝，不知您有何意图？” 李士群神秘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其实此时，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影佐是发自内心地看不起林楠，觉得这头肥猪太笨，并不是破案的料。特高课的岗村课长大事都忙不过来，哪有那个闲功夫去管宪兵队的小事？ 更为好笑的是，宪兵队是什么地方？有人从那里诈骗了大半车的军火，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事情该上哪说理去！ 沉默了一会，李士群向林峰交待了一个任务，关注周边地区忠义救国军的动向，争取把这股势力打压下去。那么他作为情报处长，也算是立了大功。 林峰苦逼地诉起苦来：“忠义救国军人多势众，编制都是按照游击纵队的编制来编排的。靠我们情报处区区几十号人，绝对没有可能。” “唉，林峰啊。我可要说你的不是了。情报处是人少，但你的背后人多啊。怕啥？”李士群十分“亲热”地递过来一支雪茄烟，让林峰看不出他究竟想干什么。 李士群从骨子里仇恨军统、中统，林峰是知道的。但他现在突然提出要拿忠义救国军来开刀，是不是想把林峰往火坑里推呢？ 任何势力都是此消彼长。古人言，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林峰才不想干得罪人的事情呢。 乱世之中，智者生存。 林峰装着很懵懂地样子，似乎没有半点情报处长的沉稳和老练，让李士群觉得很好欺侮。 是的，在上级面前，就要装得像一只小绵羊！ 林峰在心底下问候了一下李士群家里的女性，感觉到宪兵队的事情，影佐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压力一定会传导下来，致于谁倒霉，那真要看运气了。 不知道林楠那里怎么样了。林峰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林峰决定今晚回家一趟。 这时候，吴世宝闯进来，心情爽快得要死，大大咧咧地喊道：“大哥，人抓来了！” 说完他才看见林峰坐在沙发上。林峰的心也不由自主地一阵紧缩！ 第154章 两根金条 林峰赶紧起身，作出要走的样子。李士群连忙摆摆手，说道：“林处长，别走啊。你是情报处长，听一听也无妨。” 吴世宝和李士群的关系，真是亲如兄弟。两个人看上去很默契。只见吴世宝往沙发上一坐，端起茶几上的一杯茶就往嘴里灌，然后一抹嘴，说道：“那个家伙真是该死啊，竟然跑去窑子寻乐。你猜怎么样？被我们的人堵在被窝里，抓出来两条光猪，哈哈，真好看！” 李士群严肃地问道：“人在哪？” 吴世宝回答：“在南市看守所。” 听到这里，林峰已能估计到，很可能是军统或者中统什么人被抓了。按常理，中共地下党组织纪律性非常强，不太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林峰，既然人抓回来了，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情报，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你亲自去提审吧。那人叫陈雄，忠义救国军的一个小队长。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搞出点东西来。” “是！” 林峰从李士群办公室出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浊气。76号的气氛很压抑，感觉自己就像生活在虎窝里一般，稍不留神就会被吃掉。像吴世宝这样的悍将，这种地方可不是少数人而是绝大多数。自己是一介书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幸运的是，李士群对于宪兵队军火被骗的事情并没多少兴趣。他要是真想查出一个子丑寅卯，还真不能小看了他。 干粗活的事情，林峰是不会去的。他把林德和田宽两人一起带上，开车来到南市看守所。 不一会，陈雄被提到审讯室。 林峰往椅子上一坐，呶呶嘴，林德和田宽两人如恶虎一般扑了上去，动作娴熟地把陈雄固定在老虎凳上。到了这种时候，陈雄身上的傲气已是荡然无存。 林德阴森森地说道：“陈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谁？这只不过是在走程序。每一个进来的人，没几个骨头是硬的。再硬的骨头，我们都会把它敲碎。” 说罢，林德顺手拿起一个小铁棍，往陈雄的膝盖骨上一敲。随着一声闷响，陈雄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审讯室的墙上挂着两根牛筋皮鞭，还火钳、砖头，剪刀、麻绳等刑具，每一个看似平常的刑具，那都是要人性命的。林峰自己看着都心怵，真不敢相信当初自己是怎么扛下这些刑具的。 从陈雄那一声惨叫判断，他扛不了多久就会来个竹筒倒豆子。田宽走进来，动作比林德还要粗鲁。他从墙上摘下皮鞭，挥鞭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猛抽。 噼、啪、噼、啪—— 果然，没扛下三分钟，陈雄哀嚎着：“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全都说！” 林峰向林德挥挥手，示意他出来做笔录。别看林德是日本人，他的字写得不赖，一笔一画十分工整。 经审讯，林峰对于陈雄的情况基本了解。他的确是活跃在市郊一带的忠义救国军游击纵队第九小队队长。这次来市区的任务是和一个叫“山猫”的人接头，购置一批药品。前些日子，李士群大搞清乡，给忠义救国军也带来了重创，伤员较多，且得不到救治，有不少人就是因为得了败血症感染而死。 林峰：“你们接上头了吗？” 陈雄：“还没有。” 林峰：“什么时候？” 陈雄：“明天上午十点。城隍庙。会有一个身穿黄色长衫的人，点四根香拜佛。看到这个人，就算接上头了。” 林峰：“那个人就是山猫？” 陈雄：“我不知道。反正他不是山猫，就是山猫的人。他可以带我去找到药品。” 林峰：“找到药品，你们怎么运出去？” 陈雄：“不知道。” 林峰暴喝一声：“打！” 陈雄连哭带嚎：“别、真的别打呀。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的任务是付药品钱。” “钱呢？” “一共两根金根，都被抓我的人搜走了。” 田宽和林德面面相觑。这两个小日本的眼神看得出来，对于“支那人”的这种丑陋行径深表不满。吴世宝的胆子太大了，搜到两根金条，不汇报，不上缴，竟然私吞了。 “陈雄，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长官，这件事千真万确呀。我怎么会说谎。他们一共来了十几个，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很壮实，是光头。金条就是到了他手里去了。” 根据陈雄的指认，那个光头就是吴世宝。 出了审讯室，林峰竟然一下子不知所措。抓“山猫”倒不是一件难事，要是向李士群汇报，吴世宝独吞了金条，这关系搞僵了，结下了仇恨，以后的事就不好办了。 坐上车，林峰给林德和田宽每人发了一支烟，也给自己点了一支，一时间，汽车内烟雾弥漫。 林峰并不急着开车，抽了一阵子烟，问林德：“吴世宝贪污了两根金条，这件事怎么处理？” 田宽和林德两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这两人都看出了林峰的难处，知道他左右为难。最后，林德把审讯笔录拿出来给林峰看。笔录的最后一页竟然留下好几行的空格。 林峰笑道：“林德，你把那两根金条的事补进去，然后把笔录送给李士群，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致于李士群要不要处理，怎么处理，那都不是我们要管的事情。我们要做的事，就是明天去把山猫抓到，然后完整地交到李士群手里。” “是，长官。” 车子开到76号门口，林峰借口要去陆军总医院看病，让林德和田宽送材料给李主任，自己一脚油门，开溜。可以想象的是，李主任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去处理吴世宝。这两个人沆瀣一气，什么坏事没干过？区区两根金条，根本别想动摇他们的铁三角关系。 而林德和田宽两个人则不同，他们的背后可是梅机关。他们来这里的使命，既是监督林峰，也是监督76号特工总部。对于干部徇私枉法，日军的处理可是非常严格的。如果这两个人带着惯性思维，去和李士**涉，就一定会有好戏看。 想到这，林峰嘴角不由抿起一丝微笑，汽车很快就开到了醉仙楼。 第155章 奴才 曹雄飞怎么也没想到，林峰会在大白天大摇大摆地来醉仙楼。 这小子又是来吃霸王餐？看情形当然不是！ 他愣愣地问：“你怎么来了？” 林峰一把将曹雄飞拽到密室，急切地问道：“有一个叫陈雄的人被抓，这小子骨头软，没过几招，就一五一十全都交待了。” 曹雄飞也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也不认识这个人。哪部分的？” “忠义救国军的游击纵队第九小队队长陈雄。他进城来是想买药品，结果呢，逛窑子去了。被人家吴世宝的人堵在床上，还连买药的两根金条也被搜走。唉，这群人渣，怎么能成事？” “接头的人是谁？” “山猫。” “地点？” “城隍庙。” 曹雄飞听着“山猫”这个代号，反是有点耳熟。他像个猴子似的，急得抓耳挠腮：“你让我想想，山猫，山猫是谁？” 猛然间，曹雄飞灵光一闪，大声喊道：“原来是她！益民诊所的丁云！” “女的？” “是她。大约一年前，那时候王斌组长和她联系过。所以我有一点印象。难怪我想了那么久才想起她。” “你马上去通知她。我估计陈雄也不认识她。他们约好在城隍庙见面。对方身穿黄色长衫，点四根香拜佛。按照常理，拜佛一般是烧三根香。这么简单的暗号，非常容易识别。” 曹雄飞并没有直接和丁云接触过，只知道她是益民诊所的医生。所以，如果冒然上门，丁云会不会相信他？也是个未知数。 “死马当活马医。你不要顾忌这么多了。要是丁云被抓，日伪机关那些人个个都是饿狼呀。后果很严重。” 临走时，林峰拿走了曹雄飞两只烤鸭，让他真的很蛋痛。不过，他也还算能理解。要是来了一趟，空手而回，难免容易引起日伪特工猜疑。手里有点东西，万一查起来，多了个借口。 再说林德和田宽两个人，拿着陈雄的口供直接去李士群办公室。李士群一页页翻看着口供，看到最后，不由眉头紧皱。这个吴世宝，贪财也太张狂了些。两根金条，直接放进私人口袋。个个都这么干，这支队伍怎么管？ 林德仗着背后有人，对李士群自然也不怎么客气：“李主任，像吴世宝这样的人，我看应该清除出局。” 手持尚方宝剑的人，说话的口气就是不同。不过，李士群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倒他？ “莫秘书，你过来一下。” 李士群当即拿起电话，喊了一句。很快就有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进来，声音像黄鹂似的清脆：“李主任，什么指示？” “吴总队长在吗？叫他过来一下。” “好的。” 吴世宝屁颠颠地从自己办公室小跑过来，以为有什么重要任务。没想到李士群迎面一个巴掌摔过来。 啪！很清脆的响声。 吴世宝猝不及防，捂住火辣辣的脸叫道：“大哥——！” 李士群看了一眼林德和田宽，眼里冒着火星：“那两条金条呢？” “什么两根金条？” “你还算蒜？信不信我揍你？！让你去抓人，你竟然敢把缴获的金条独吞了。你胆子很肥是不是？” 吴世宝这才知道李士群发怒的原因，满腹委屈地叫道：“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上缴吗？” “去，赶快去把事情办了！” “是，大哥！” 李士群这样做，正是因为知道林德和田宽的来头。这是两枚镶钳在特工总部的钉子，稍不留神就会让李士群头破血流。 林德和田宽对李士群的态度很满意。他们满心欢喜地走了。没过多久，吴世宝却苦逼着脸来了。 别看吴世宝没文化，是个粗人，观颜察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今天挨打，让他很不爽。 “大哥，兄弟们捞点钱，以前都是这么干的啊。你今天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你想不通？” “想不通！” “那你看看这个！” 李士群把那叠审讯口供扔给吴世宝。吴世宝拿到手上，翻了几页，苦逼地叫道：“大哥，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这上面写了什么？” 李士群被他的窘相给弄得哭笑不得。他气糊涂了，竟然忘记吴世宝是个文盲，斗大的字不识几个。 “那好，我就读给你听吧。” 李士群把最后一段话读了出来。吴世宝傻眼了，原来陈雄把金条的事给捅出来，还明明白白地被纪录在案。 吴世宝：“大哥，就算是这样，那你也犯不着打我呀。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你都是知道的。” “今朝不同往日！你知道林德和田宽是什么人吗？” “他们是日本人！” “啊？” 吴世宝真是傻眼了。不用说，自己和日本人之间的距离相差得太远了。林德和田宽是日本人，他们不但中国话说得好，一手毛笔字也很绝，而自己仅仅是个车夫！ 不过，吴世宝是江湖好汉，什么时候怂过？尽管双方差距很大，他还是不服输，嚷嚷道：“日本人又怎么了？我只认我的大哥！” 李士群对于他的愚忠，真是又高兴又气急。难得有这么一个忠于自己的人，却又是一个莽夫。 “吴世宝，你给我听着，你是不是皮实了，又欠揍了？你给我记住了，这76号特工总部，是人家日本人的，我们都是奴才。他妈的奴才！你懂吗？” 被李士群一顿吼，吴世宝沉默了。他还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一向智勇双全的李士群，连两个梅机关的看门狗都怕成这个样子？ “大哥，我看这日本人是成心往我们眼睛里插钉子。这股气，我们不能咽。不就是两个小特务吗？干掉他们！” 李士群被吴世宝的话吓得一跳！这个吴世宝，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没有他做不到，只有他想不到。 “你别乱来啊。我警告你。要是你给我添乱，我绝不轻饶！” 吴世宝贼贼地笑了：“大哥，现在可是乱世。死一两个人，就算是他日本天皇来了又能怎样？” 第156章 药丸 城隍庙的香火很旺。熙熙攘攘的香客们都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来这里祈求平安。 但安宁和平静的背后，却暗藏一股浓浓的杀气。 自从林峰任情报处长，他的身边时刻伴随着林德和田宽，林峰便顺势而为，悄然把权力给了他们。这两个日本人，居然很乐意这种“主仆”颠倒的关系。 林峰便乐得逍遥自在。 此刻，林峰坐在附近一间茶吧，悠闲地喝着茶，暗暗观察着城隍庙里的动静。昨天晚上，曹雄飞已经把情报送给“山猫”，告知陈雄已叛变的消息。“山猫”必然不会出现。林德和田宽各率一个小队化妆成香客，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在城隍庙附近，从上午十点一直等到下午五点，直至香客渐离，庙里已渐清静。 林峰的茶泡了一壶又一壶，尿撒了一泡又一泡，城隍庙那边始终没有动静，他心头压着的一块巨大的石头渐渐落地。 答案早在心中。但他不会轻易下令鸣金收兵。林德和田宽两个人可以算得上一个优秀的猎人，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猎物。傍晚六点多，城隍庙已接近关门，“山猫”并没有出现。 林德恭敬地请示：“林处长，没发现山猫，怎么办？” “撤！” 除了撤，还能干啥？二十多名参加行动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全都没有好脸色。他们没有注意到，在大约数百米开外的一家酒楼，一个打扮入时的美艳少妇，一边抿着小酒，一边欣赏着特务们的丑态。 曹雄飞就坐在她的对面。 “丁医生，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吗？” 丁云十分感激面前这个陌生男人。要不是他，自己可能已被抓进76号。 丁云问：“你是怎么知道山猫的？” 曹雄飞反问：“你认识王斌吗？我是他的手下。” “哦。原来如此，那我告诉你吧，山猫是他的上线。不过，总部已经来电，准备把山猫调往其他地方工作。所以，告诉你也无妨。” “丁小姐信不过我？” “要是信不过你，我会告诉你吗？” “那倒也是。他日你若发达，还请多多提携。” “酒徒想多了。你的情况我早有所闻。只是嫂子总是在76号软禁着当人质，不是一个办法。我看你早晚会假戏真做。不妨我给你支一招，让你摆脱目前的困境，也算是我对你的报恩吧。” “哦？丁小姐有何高见？” “我这里有两粒药。美国最新研制的。黑色的药丸能致人死地。服用后立即呼吸、心跳停止。陷入假死状态。红色的药是解药，务必在四十八小时内服用。超过这个时限，你就真的死了。上帝也救不回你。你敢不敢一试？”丁云神秘地笑道：“只要你死了，李士群扣押嫂子一个女人家，有什么意思？” 曹雄飞接过药丸，说道：“横竖就是一死，又有何惧？” 丁云起身准备离去，临走时扔下一句话：“曹先生的壮举，令我刮目相看。军统里面还是有几个人才的。” 这时，林峰和他的一帮人马已经撤出城隍庙，浩浩荡荡地杀回76号。 陈雄又一次被林德和田宽两个打手提出来。这次他比上一次还更惨。林德和田宽二话不说，一上来就是一顿痛打。陈雄被彻底打懵了，才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山猫”根本没有去。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陈雄自言自语着，精神已达崩溃的边缘。林德和田宽停止了体罚。但由于被疑提供了假情报，他的牢底怕是要坐穿。 当晚，林峰出现在醉仙楼。曹雄飞正在得意地自斟自酌，虽然表面上“投降”了，他仍然能为军统干一点有益的事，日后就算要追究起来，也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看见林峰进来，曹雄飞的嘴巴笑咧开了：“老弟，来，喝两杯。” “你是悠闲了，可以去向重庆请功了。我那就麻烦了。” “老弟，此话怎讲？” “你想想，李士群更愿意相信，陈雄提供了假情报，还是相信内部有人通风报信？如果有人向山猫泄露了消息，这个人又会是谁？” 曹雄飞不禁愕然：“老弟的意思是，李士群怀疑上你了？” 林峰拿过酒杯，“滋”的一声，一口干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往嘴里送，含混不清地说道：“现在这世道，能吃上这么好的东西，只有你这个开酒楼老板了。李士群这个人非常精明，城府也很深。就算他怀疑上我了，他也不会轻易下结论。毕竟我现在是岗村课长的亲戚嘛。” 曹雄飞：“依小弟的意思是？” “你是我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要是能离开，你就尽快。调走，或者消失，你自己选。干特工你资格老，应该懂得这个道理。一颗已经暴露的弃子，基本上是没什么用的。” 曹雄飞拿出丁云给的药丸递给林峰，林峰拿在手上也看不出什么猫腻，只是觉得怪怪的。这可是没有药品名称、没有商标和地址的“三无”产品。 当曹雄飞说出药品的用途，林峰甚是惊讶。那个益民诊所的丁云，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路子，能获得美国研制的最新药物。 “你的意思是先假死，然后把夫人从76号救出来？” “正是。” “我看此法可行。不过嘛，有一点要注意，万一影佐或者李士群不准你夫人把尸体运走，而是就地火化。那你就变成一把骨灰了。那粒解药你还是留到下一世来吃吧。” 曹雄飞听后吓得脸色煞白。林峰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影佐和李士群两个老特工，什么样的怪事没见过？要是真来这么一手，曹雄飞就死定了。 林峰看出曹雄飞的担心，淡然一笑：“曹兄也不必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你相信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谋划。我一定让你安全脱身。不过，将来要是有辉煌腾达的一天，可不要忘记小弟。”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林峰趴在曹雄飞耳边一阵嘀咕，尔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157章 诈死 杨立坤坐在办公室悠闲地喝着茶，林峰推门而入。今晚，林峰状态也很不错，一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老弟，捡到金子了吗？”杨立坤递过来一杯茶，笑眯眯地说道。 “那是我掐指一算，知道你老兄把我的事办好了。对吗？” 林峰轻轻呷了一口茶，这是杭州的龙井茶，轻抿一小口，唇齿留香。战乱时期，杨立坤的小日子过得好，让林峰羡慕不已。 林峰问道：“杜月笙那边有消息了吗？” “他会派出大弟子万墨林，动用青帮在上海的势力，把高宗武和他的同僚一起救出去。据说这是重庆方面的意思。这件事我建议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以免暴露自己。你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听说事情有着落，林峰悬在心头的巨大石头终于落地。帮高宗武，完全是出于民族大义。他并没有接到上级的任何指示，也就是说，是属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作为一名地下工作者，当然是以服从命令为首要任务。 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戴老板那边并没有传过来任何指示。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已经找到其他途径，或者根本不知道林峰所做的一切。 林峰动情地举起茶杯，说道：“杨探长，感谢你的倾力相助。” “都是中国人，说那么多客套话干嘛？以后要是有其他任务，只要我做得到，尽管开口。哦，对了，岳军昨天来过这里，他的队伍有两百多人，你们上次从宪兵队运出来的武器，已被李东阳全部运到山区，现在他几乎相当于一个营长了。据说很快就要接受新四军改编，开赴前线和小日本真刀真枪地干。” 林峰不敢想象，岳军那个经过训练的精武馆数百弟子，被现代热兵器武装起来，对于小日本而言，将会是什么样的恶梦。 四万万同胞，凝聚起来必然涌动一股钢铁洪流。林峰在杨立坤那里小坐半小时，便回到家陪佐惠子。近期实在太忙，能够给予她的关心实在太少。 谁知他刚回到家，正要洗澡睡觉，家里的电话急剧地响起。佐惠子一接，竟然是影佐将军亲自打来的！ “小林觉，请你立即赶到极斯菲尔路76号，特工总部家属楼。那个军统的投诚人员曹雄飞突发急病身亡。记住，一定要带上医生去鉴定，防止敌人使诈！” “是，机关长！” “哈哈，我的娘子，你赶快给你的福田院长打个电话，让他派最好的医生去特工总部家属楼。曹雄飞不幸暴死。” 佐惠子听得很意外，愣愣地问道：“既然是暴死，派医生去有什么办法？” 林峰笑道：“你刚才没听影佐将军的电话？他怕曹雄飞搞诈死。所以，必须确定他是否真的死亡。” 佐惠子的电话打到福田仓平家里，老院长顺水推舟，竟然要求佐惠子亲自出马。 这下子林峰乐得不行。这真是天助我也！ 不要说佐惠子的鉴定是否可靠，单凭她的关系，那也是没有人敢怀疑的。 “老婆大人，走吧！” 林峰和佐惠子来到特工总部家属楼，人还在楼下，就听到三楼撕心裂肺的恸哭声。林峰不由暗想，要么曹雄飞的老婆是个超级演员，要么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很深。 生死两别，当然难舍难分。 让林峰没想到的是，李士群竟然亲自到场。此时，他正站在曹雄飞的床头，掀开盖在曹雄飞脸上的白布，用手指头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这种时候，“暴死”的曹雄飞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心脏停止跳动，哪里还会有鼻息？ 李士群看见林峰和佐惠子来了，让出半边身子，让佐惠子去检查。林峰看得出来，李士群这也是叫死马当活马医。自己的判断没有权威性，一定要等医生来作判断。 佐惠子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又用听诊器去听了一会曹雄飞的心肺部位，然后失望地摇摇头，说道：“还是送去太平间吧。” 李士群不甘地问：“没得救了？” 佐惠子坚定地说：“从时间上看，已经死亡一个多小时。” 佐惠子所说的时间，和曹妻向李士群报告的时间相吻合。李士群相信了佐惠子的话，果断地一挥手，很快有两名特工上前，把曹雄飞的“尸体”抬走。 不一会，曹雄飞被送到陆军总医院的太平间。那里，早就有黄杰和段铁钢埋伏在附近，曹雄飞的“尸体”从前门进去，很快就被他们从后门运走。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无名尸体。 当天晚上，曹雄飞被紧急运到益民诊所，吞下了那枚红色解药。半小时后，曹雄飞醒来，看见妻子在一旁抹眼泪，自己不由笑出声来：“奶奶个熊，这是老天爷不亡我呀！” 曹妻嗔怒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吓死我了！连我都被骗过去了！” 丁云给曹雄飞注射了一针营养液，说道：“那种药，多少还是有点副作用的。你就呆在这里好好休息吧。然后再想办法出城。反正上海这地方，已经没有你的立锥之地。我已经和上级汇报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人代替你。” 曹雄飞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戴老板能够这样对待自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就算回到重庆得不到重用，总算保住了性命。 而很多人，在隐蔽战线牺牲了，不但没有任何功勋，甚到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像一粒灰尘，随风飞扬。 第二天，林峰像往常一样上班。自从来到76号，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上班第一件，先到李士群办公室报个道，汇报一下自己昨天干了什么，今天准备干什么，这让李士群很受用。 李士群听完林峰的汇报，知道曹雄飞已进了太平间，很快就会变成一把骨灰，心也就死了。毕竟对于他而言，曹雄飞算不上一个重要人物。 林峰恭敬地请示道：“那曹雄飞的妻子怎么解决？” 李士群不耐烦地说道：“放掉。交待财务，给点抚恤金。五百法币。” “好，我这就去办。” “还有，你拟一个报告，向影佐机关长书面汇报一下。他已知情，就应该让他知道结果。” 林峰领命出来，看见林德和田宽两个人从外面走来。那阵势，好像是要去找李士群。 第158章 战士 林德和田宽两人看见林峰从李士群办公室出来，便停下来。这两个人满腹狐疑的样子，林峰便知大事不妙。 林德冷冷地问：“林处长，听说曹雄飞死了？” 林峰“呵呵”一笑：“阿德你的消息还是挺灵的啊，都快赶上猎犬了。怎么？你对这件事感兴趣？” 田宽单刀直入：“我们要看一看曹雄飞的尸体。” 糟！ 也不知道佐惠子有没有把那具假尸运去火化掉。这两个畜生真要是去检查，后果不堪设想。 情急之下，林峰突然暴喝一声：“混蛋！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算哪根葱？” 林德和田宽两个哼哈二将，从来没想到他们的“主人”还有如此暴烈的一面。而且林峰的声调特别高，目的就是要让李士群听到，让何雷听到，让这栋楼所有的人听到。 只要消息传出去，接下来就好办了。 田宽的脾气更加暴烈，脸被气成猪肝色，怒道：“八嘎！我是代表影佐将军——” 林峰坚定地说道：“就算你代表日本天皇也不行！到底我是处长，还是你是处长？再说，你和我一样，都是中国人，没有高贵的大和民族血统，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影佐将军？你还是撒泡尿照照吧。” 林德和田宽两个被噎住了。这个林峰是假糊涂还是真糊涂？还真把他们当成中国人了。其实刚才那一句“八嘎”，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们是日本人了。 李士群听到走廊上有人吵架，赶快出来一看，原来是林峰和两个随从干上了。而且看样子，林峰显然不知道这两个随从是日本人，两者居然较上了劲。 看见李士群探出头来，林峰更来劲了，大声喝道：“现在我以情报处长的身份命令你们，滚回你们的办公室，好好呆着。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林德看见李士群闪了一下头又缩回去，便轻轻拽了一下田宽的衣角。田宽强忍住怒气，一个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林峰正等着林德和田宽两个以下犯上，要是他们再敢继续下去，那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而现在他们率先缩了，林峰在势头上占了上风，时间上也有周旋的余地，便佯装怒气冲天下了楼。他把车开出好几条街，在一拐弯处下车，找了一家公用电话打给佐惠子。从佐惠子这里得知，大约一个小时前，她就安排人把编号258的尸体火化，估计骨灰还是热的。 林峰紧崩的神经瞬间松驰下来，一屁股坐在街边的石栏上抽起了香烟。林德和田宽居然怀疑曹雄飞是诈死。这肯定是职业特工的职业敏感。好在他们的身份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如果今天是影佐祯昭亲自提出要去检查尸体，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想到这，林峰一阵后怕，还是开车直接朝陆军总医院奔去。 再说林德和田宽一肚子的火气回到办公室，大眼瞪小眼，又不知找谁发作。沉默了一会，林德一脚踢向田宽屁股下的桌子，骂道：“这个林峰肯定有问题，要不然不会对此事如此敏感。” 田宽和林德两个人一个办公室，平时面对面坐。今天肚子里有气，没地方发，田宽一屁股坐在桌子上。 田宽从桌子跳下来，说道：“走，我们直接去医院。” 田宽和林德直接来到福田仓平办公室，亮明身份。福田仓平一个电话打到太平间。不一会，一个姓米的老头来到院长办公室。 米老头听清楚两位客人的来意，便直言相告：“大约一小时前，258号尸体已经火化。” 田宽和林德又提出要检查曹雄飞的诊断书、死亡证明书等相关资料，福田仓平也是极为配合。要什么就给什么，折腾了半个小时，他们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深夜。 佐惠子把头枕在林峰胳脯上，心情久久难以平静。田宽和林德两个特工到医院检查的事情，是事后福田院长说的。今天早上，要不是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她也没有那么果断处理掉那具假尸。 林峰抚摸着佐惠子的秀发，知道她还没睡，轻声问：“小坏蛋，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今天早上那个电话，真是奇怪。直接打到我办公室。说是有人要来检查曹雄飞的病。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感觉很纳闷。究竟是谁要检查曹雄飞的病？仔细一想，才算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怀疑曹雄飞的死，立即一个电话打到停尸房，立即火化那个假曹雄飞。这些事情办妥，你的电话又到了。没过多久，福田院长又把我叫去说这件事。我真是纳闷了。” 林峰心里直打鼓，真想不到曹雄飞连“死”，也要死得让人不省心，差点就把所有人都连累了。 林峰问：“福田院长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有两个特工总部的特工过来查曹雄飞的死。他们检查了相关资料，然后很失望地走了。” 佐惠子有些艾怨地叹了口气，问道：“他们该不会是来查你的吧？” 林峰笑道：“他们是影佐派到我身边的两只野兽，一个叫林德，另一个叫田宽，都是梅机关的特工。表面上是当我的警卫员，实际上是监督我。今天早上，我已经和他们干了一仗。我真想痛揍他们一顿。后来林德忍住了，我才到公用电话亭去给你打电话。” “那个打我电话的人是你们的人吗？” “不知道。我也不认识。” 其实林峰已经猜到，一定是何雷得知消息，立即向佐惠子传递了消息。这样的电话，以前佐惠子也接过。但林峰说不认识，她是不会相信的。就算不相信，她也不会再问。 “虽然我不认识你们的人，也不知道你们是否真的能取得胜利，但是我真的很尊重你们所做的每一件事。” “那当然。因为你也是共产党嘛。国际共产是一家。我们是属于同一战壕的战士。为了世界反西法斯的胜利，我们走到了一起。” “可是，我做得很有限。” “不，你已经做得很多了。” 林峰一把扳过佐惠子的脸颊，她的眼睛乌黑发亮，好像在黑暗处亮着的两个小灯炮，一下子点燃了他的万丈激情。 第159章 又死了一个 第二天一大早，林峰被影佐叫到梅机关。影佐个子并不高大威猛，甚至还有些偏小个，但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十分强大。 对于影佐这样的高手，林峰真的有点心颤。 “将军，您找我？” “坐吧。” 影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轻声说道。看见林峰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他想尽力缓和一下气氛。 林峰刚刚坐定，影佐不动声色地问道：“听说昨天你和林德、田宽吵架了？” “将军都知道了？我还没来得及汇报呢。” “他们是你的助手。助手就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说一个人怎么会和自己的左膀右臂过不去呢？” 林峰算是听出来了，这个小报告肯定不是林德和田宽打给影佐的，而应该是李士群。知人知面不知心。李士兵群巴不得把事情搞大，然后把林峰踢出局，再使用他自己的人。 林峰的口气突然变硬起来：“将军，我请求辞去情报处长职务。” “哦？原因呢？” “林德和田宽在将军的眼里，的确是我的助手，是我的左膀右臂。而在我的的眼里，他们却以下犯上，擅作主张，不听从指挥，不懂规矩。他们根本不把我这个处长放在眼里。您说我该怎么办？昨天早上，我们之所以会吵架，就是因为他们提出要去检查曹雄飞的尸体。我觉得自己不被信任，被架空了，这才吵起来。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咽不下去这口气。做官与否，对我个人而言，毫无影响，不做还乐得逍遥自在。所以，我觉得林德和田宽足以胜任情报处长的职位。您还是让他们当好了。” 影佐傻眼了。原来他以为林峰是蒙在鼓里的，没想到他比谁都清楚林德和田宽的来历。而李士群汇报的，只不过是说他们关系不融洽，至于原因并没有说。 这个狡猾的李士群！想玩一箭双雕啊。 “小林觉，你看你，耍孩子脾气了吧？要完成帝国的大业，一定要精诚团结！我可不希望你们搞窝里斗。林德和田宽不听指挥，以下犯上，我一定不会轻饶。而你呢，以后有事也要多和我汇报。还有，李主任那里的情况，你也要向我汇报。你是我们岗村课长的亲戚，大日本帝国的女婿，我不相信你，相信谁？” 说话间，吉田正一推门进来。他看见林峰，愣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来到影佐身边，一阵嘀咕。 “纳尼？” 影佐听了吉田正一的汇报，脸刷地变得铁青，然后命令道：“立即出发，去现场！小林觉，你也去！” 吉田正一的车在前面开路，林峰稀里糊涂地上了影佐的小车。汽车绕过几条大街，直接开往黄浦江边。远远的，林峰看见有警察在江边拉起了警戒线。一大群市民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随着几声汽车鸣笛，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个宪兵跑过来替影佐开门，影佐一下车，往江边一站，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江边的草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从衣服上辨认，林峰觉得很熟悉，等走近了，看到面容，惊吓得不轻。 那人正是田宽！ 难怪刚才在梅机关，影佐的表情那么丰富。他简直难以相信，梅机关的特工被人杀死在黄浦江边。三刀六洞，每一刀都是致命的。如此凶狠的杀人手法并不多见。 影佐走过去，翻看了一下田宽的尸体，前胸三个洞，后背相应位置对穿，也是三个洞。估计杀人的凶器超过一尺长。 林德看见田宽的尸体，估计是胆寒了，竟然一言不发。他那傻傻的样子，让影佐看了生厌。 影佐皱眉问道：“你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 林德耷拉着脑袋，弱弱地说道：“凌晨三点，我们一起从怡红院出来的。这分开没多久，他就——” “八嘎！” “啪！” 影佐愤怒地抽了林德一个大嘴巴。这两个混蛋，有足够的精力没地方发泄，尽然敢去怡红院。林德作为田宽生前最后的见证人，也不敢不说实话。只是他不该当着影佐的面说。 站在一旁的林峰倒是轻舒一口气。他是有家室的人，整夜都抱着佐惠子睡觉呢。就算有作案动机，也有着直接的不在场证据呀。再说，有佐惠子这个证人，没什么可怕的。 影佐站起身来，脱掉自己手上的白手套，阴鸷的目光环顾了下四周，看见林楠正在一旁站着，皱了皱眉，向吉田正一交待道：“你务必给我抓到凶手！” “嗨！” 吉田正一得到影佐赐给的尚方宝剑，那就没有不敢查的人。就算是李士群的屁股，那也是可以去摸一摸的。 林峰不由为林楠感到一阵悲哀，他这个警察局长，完全是靠钱买来的。要不是岗村这层关系，估计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影佐走了。林峰没有跟去，他也没叫。随着田宽的尸体被运走，黄浦江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在慢慢散去。林楠看见林峰一个人在那发愣，便轻声道：“林峰，坐我的车吧。” 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况且林楠并没有因为家业的事情和林峰争执，甚至连问都没有问，由着林峰去折腾。 林楠把车直接开回家。梅姨准备了几个好菜，桌上摆了满满一桌。 “哎，阿峰，你都好久没回家啦。” 梅姨热情地迎上来，接过林峰手里的衣服，然后又去厨房为他添了一碗饭，热情地说道：“兄弟俩，快来吃饭。饭菜都是热的，天气冷，要趁热吃。” 林楠很平静地吃完饭，一抹嘴巴，便上二楼卧室去午休。仿佛梅姨也好，林峰也罢，和他都没多大关系。 林峰暗想，心宽才能体胖。什么时候自己不想事了，肯定也会像哥哥那样长膘。但一想起杨立坤对林楠的评价，林峰不由暗暗吃惊。如果杨立坤所言是真，那么林楠可算得上是特工界的顶尖高手。 遗憾的是，林楠给人的印象实在太糟。林峰刚刚躺下想午睡，电话铃声响了。一听声音，竟然是吉田正一！ 第160章 怀疑 吉田正一可是被影佐指定侦破田宽被杀一案的主办人。这种时候打电话给林峰，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林觉，请你马上到梅机关来一趟。” 说罢，吉田正一立即挂了电话。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无形中给林峰带来一股强大的压力。 去，还是不去？根本没有选择！林峰立即给佐惠子打了个电话，把田宽被杀的事情和她说了，另外提醒她，自己很可能是吉田正一侦查的重点。 吉田正一的电话，在林峰内心激起千层巨浪。日伪特工部的刑讯手段早就领教过了。要是这一去，弄不好也得皮开肉绽。吉田正一大概是料定林峰不敢逃跑，这才打电话过来。要不然，他可能会直接上门抓人。 对于这种心理战，林峰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不过这一次最特殊，必竟昨天和两个“助手”吵架，今天早上就死了一个。要不是有佐惠子这种层关系，他真的会选择逃跑。 只要是落入魔爪，不管你是不是凶手，都免不了吃苦头。 再说，毕竟眼下是战乱，只要逃出上海，躲一段时间，也许时局又会有新的变化。思忖再三，林峰还是选择了勇敢面对。 当他出现在吉田正一面前时，吉田正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许他以为他已经跑掉了呢。 吉田正一冷冷地斜了林峰一眼，说道：“去审讯室，我们要履行一下程序。” 林峰听得心里一惊：“有话不能在这里问？” “不行。我们要做笔录。” 这时，两名彪形大汉走了进来，微微一弯腰：“走吧。” 林峰被带到审讯室，又被大汉安排到指定位置。强烈的灯光照射过来，林峰感觉到眼睛都难以睁开。审讯室里的气氛压抑得如同高压锅炉一般。 几分钟后，吉田正一走了进来。他那阴森森的样子，令人毛骨悚然。这种气势，比以前面对山田正峻还要可怕。 “小林觉，听说你和田宽有矛盾？” “我们昨天吵了一架。为了曹雄飞的死，他作为助手，竟然敢指挥我干这干那，还要亲自去检查曹雄飞的尸体。这算不算以下犯上？吉田君，你是不是怀疑我杀了田宽？” “你是相关当事人之一，找你来，当然有理由。告诉我，昨晚到今天上午，你在干什么？” 林峰不由哈哈大笑道：“这段时间，你猜我能干什么？还不是搂着老婆睡觉？你还真的怀疑我杀了田宽？就为我们吵了一架？” 吉田正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林觉，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之所以把你找来，肯定是有理由的。也许，这个门你是出不去了！” 林峰原本就是心虚的，听到这话心里不免一阵颤抖，难道曹雄飞被他们抓住了？要是这样，那真是彻底玩完了！ 只有到了绝境，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林峰一直到走进梅机关，都没有联想到曹雄飞。他以为自己最有利的证人就是佐惠子。以为自己就算有杀人动机，也没有杀人的时间。现在从吉田正一的口气看，事情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该不会是曹雄飞死而复活，而且还被他们抓了？要不然，吉田正一不会显得如此自信。林峰不由暗暗叫苦，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还不如早点逃之夭夭！ 美智子早就说过，吉田正一这个人很可怕。就算是同事，他没有丝毫的个人感情可言。 吉田正一轻声地问道：“说吧，你们把曹雄飞弄到哪去了？！” 林峰装傻充愣地沉默了。直到吉田正一咆哮着问了三遍，声调一次比一次高，他才回答：“他不是被火化了吗？” “火化？你骗鬼去吧！就在你和林德、田宽吵架的时候，一个神秘的电话打进了佐惠子的办公室。然后，佐惠子打电话通知停尸房，立即火化编号为258号的曹雄飞尸体。这些细节，我们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而且那个神秘的电话，是位于马家桥附近的一家公用电话打的。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曹雄飞是假死，被火化的尸体也被人掉了包。” 听到这，林峰紧绷的神经总算松驰下来。只要他们还没有抓住曹雄飞，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林峰的态度瞬间强硬起来：“吉田课长，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如果单凭推测，你就把我关在这里，当作犯人来审讯，我表示抗议！” 吉田正一毕竟是带着影佐机关长的尚方宝剑来的。林峰的这点“抗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见他挥挥手，两个彪形大汉扑上来，一左一右夹着林峰的双臂，挟持着他进入刑讯室。 不一会，刑讯室里传来了林峰撕心裂肺一般的惨叫声…… 几乎同一时间，佐惠子也被“请”进了梅机关。不过，吉田正一对待她的态度，可就要温和得多。 吉田正一阴鸷般的眼睛看向佐惠子，盯了好几分钟，好像要把佐惠子看穿了一般。 “佐惠子小姐，请你告诉我，你的丈夫从昨晚到今天早晨，他都在干什么?” “睡觉。” “你们睡在一起？” “废话！我抗议你提如此庸俗、低级的问题！” “好，那我就提一个高级、文雅一点的问题。昨天上午九点二十五分，有一个外线电话打进你的办公室。请问，这个电话的内容是什么？” “的确有一个电话打进来，说是想来医院看病，找我做一个外科手术。我告诉那个人，这里是军事单位，然后就挂了。” “你认识那个人吗？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不认识。” “那他怎么会打电话找你？为什么不找福田院长？”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去问那个人！” 对付佐惠子，吉田正一可不敢动辄用刑。所以，他没有在她这里捞到半点便宜，而且还让佐惠子坚信，吉田正一并没有掌握到实质性证据。要不然，此时此刻他可没有那么客气。 吉田正一满脸阴郁地走了。他并没有下令放走佐惠子。 佐惠子被关进一间小黑屋，无论她怎么喊叫，声音都传不出去。因为那间小黑屋的隔音效果特别好。 第161章 猪八戒照镜子 林峰可没有佐惠子那般幸运。 大冷的天，他被扒光了衣服，用冰水淋。然后，又被火烧红的铬铁烫。美其名日：“冰火两重天”。 两名彪形大汉，用尽十八般武艺，林峰居然又一次挺了过来。最后一次是“十指穿心”。整个人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然后往十根指头上钉竹签。每一根竹签插进指头，林峰都痛得晕厥过去。 到最后，林峰连晕厥的资本都没有了，直接昏迷不醒！ 打手把手指往林峰鼻子一探，还有微弱的气息。吉田正一示意用一桶冷水泼过去，林峰依然是没有声息。以往每一次都会被冷水浇醒。这次一桶冷水过去，他没有任何反应。 这可是垂死的边缘！ 吉田正一慌了，立即下命令送他去医院。 半小时后，林峰被送进陆军总医院的急救室。福田仓平亲自指挥抢救，同时也通知了岗村。 直到这时，岗村才知道林峰和佐惠子都被抓去审讯了。 岗村满脸怒气地推开影佐将军的办公室，怒发冲冠的样子。等影佐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觉得吉田正一做得太过份了些。整人，也不能把人给搞死啊。 影佐放下手头的活，二话没说，直接拽着岗村往医院奔。 林峰刚从急救室推出来，又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福田仓平知道这件事是吉田正一干的，心里很是不爽。所以，他看见影佐和岗村进来，也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福田仓平毕竟是医生，是以医治人的生命为己任。 “病人很虚弱，不方便打扰。” 平时，林峰对待福田仓平还算不错，这种时候老专家可不让了。吉田正一灰头土脸地站立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焦急地等待事情的结果。差一点，林峰就要死在他的手里了。 而且凭的仅仅是怀疑！ 当然，要想撬开嫌疑人的嘴，刑讯逼供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手段。可恶的是，林峰这个看似柔弱的书生，身体就像钢浇铁铸一般。他忍耐酷刑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越普通人的极限。影佐随岗村一起到重症监护室，探望了满身插着皮管的林峰，然后和福田仓平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走了。 临走时，影佐用眼神狠狠地剐了吉田正一一眼。他真是恨不得甩他一记耳光。然而，他用沉默给了吉田正一一记更响亮的耳光。 岗村：“影佐将军，我认为这件事，吉田正一一定要给我一个交待。如果有证据表明，林峰通共，或者军统，我不介意直接枪毙他。如果没有，那么吉田正一的行为是我所不能容忍的。” 影佐无奈地双手一摆，说道：“对不起，我也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我给他下达的命令是调查，没有叫他整死林峰。况且除了林峰，还有其他的嫌疑对象，都已纳入被调整的视线。” “谁？” “吴世宝。这个人是李士群的左膀右臂。他利用职务之便，贪污了两根金条，被林德、田宽告发。所以，吴世宝对于林德、田宽也是恨之入骨。” 岗村有些哀伤！ 吉田正一不是专挑软杮子捏吗？ “机关长，我对此事表示强烈抗议。”岗村的情绪有些激动：“林峰虽然是支那人，但他毕竟是佐惠子的丈夫，他也算是大日本天皇的半个子民啊。吉田正一这样做，怎么让人伤心？” 眼见岗村就要挤出几滴鳄鱼泪，影佐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朋友，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啊。这件事，我一定会分别找吉田正一和林峰谈一谈。我们的大东亚圣战，需要一个精诚团结的团队，而不是互相窝里斗。支那人为什么会输？就是他们没有形成拳头。他们是军阀混战，国力虚弱。岗村君，我希望你对于这点要有清醒的认识。对于抗日分子，我们决不轻饶！” 岗村重重地顿首道：“嗨！” 佐惠子被从囚牢里放出来，直接被送到医院。 看见吉田正一和几个特工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她愤怒地吼道： “畜生，你们都滚！” 两个特工不解地看向吉田正一，想得到他的命令。而吉田正一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像企鹅似的愣了神。佐惠子拔出她的“掌心雷”手枪，对准那两名特工，再次怒吼道：“滚！” 吉田正一见手下们都溜之大吉，自己也只好灰头土脸地走了。佐惠子只需要轻轻勾一下手指，就能夺走一两条性命。而且，接下来的人命官司还真的很难打。 林峰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佐惠子看见他一身的伤，眼泪扑漱漱地掉。 “这帮畜生，真是狠毒！” 林峰艰难地问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看见佐惠子摇头，林峰欣慰地笑了。事情如他所预料，佐惠子一定会没有事的。 林峰的痛点在于曹雄飞。只要曹雄飞不落网，他们就是安全的。相反，事情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算是岗村，也救不了他和佐惠子。 然而，这个秘密，林峰却没法和佐惠子敞开说。尤其是在医院这样的地方，鬼知道吉田正一会上什么手段？ 林峰惨淡地笑道：“惠子，我们不是都活着吗？你哭什么？” 佐惠子嗔怒道：“你还笑得出来？这是第几次了？我明天就去找机关长，咱们不打这份工了！辛苦卖命，还要被人整，图什么？你说图什么？你林峰本是一个不愁吃穿的富家子弟，现在成什么了？中国人在追杀你，日本人在怀疑你。呜呜呜——” 林峰向佐惠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这时，护士小姐推着车进来，要给林峰输液，佐惠子这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此时，在影佐办公室里，吉田正一连续挨了好几个耳光，整个人被打得东倒西歪，仍然难解影佐的心头之气。 “八嘎！八嘎！” “嗨！嗨！” 吉田正一遭受着一次又一次重击，仍然顽强地承受着。所谓的“武士道”精神，敢于对自己切腹，挨几个巴掌的确算不上什么。 影佐打累了，重重地坐下来喘口粗气。吉田正一仍然不敢离去，直到影佐对着他喊“滚”，他才灰溜溜地“滚”了。 第162章 用刑 吉田正一窝了一肚子气，感觉自己一脚踢在钢板上了。林峰差点被整死，还得罪了岗村，弄得影佐都很难下台。这个结果当然不是他想要的。 吉田正一回到办公室生闷气，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原来是林德。 林德恭敬地打着招呼：“吉田君——” 吉田正一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示意林德自便。林德很乖巧地坐下来，却是半响没开口。看得出来，吉田正一的心情很不好。他不知从何说起。 “林德，你找我有事？” “嗯，哦——吉田君，我觉得您的侦破方向可能发生了偏差。”林德建议道：“林峰这个小子，毕竟是一介书生，我谅他也没有杀人的胆子。倒是那个吴世宝，很可能是杀害田宽的凶手。” 吉田正一“霍”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一把抓住林德的衣领，就想动粗。 “八嘎！你说话不要吞吞吐吐。说，什么原因？” 林德这才把私底下和影佐汇报过的话，再和吉田正一说一遍。 啪！ 吉田正一真的一个耳掴子扇了过来。他愤怒地吼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林德摸着被扇得火辣辣的脸，很无辜地辩解道：“我已经和影佐机关长汇报过了。” “如此重要的消息，你多说一遍会死吗？” 吉田正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早知道林德和田宽两个曾经和吴世宝有过结，他肯定不会锁死了林峰。 毕竟林峰和吴世宝相比，还是吴世宝要凶悍得多。他不仅自己凶悍嗜血，他手下的那帮弟兄，一个个都如恶狼一般。而林峰，却只不过是一介书生，而且根本不具备作案的时间。 吉田正一之所以对林峰痛下杀手，是一心想挖出他背后的人。谁知林峰这个书生，果然是硬骨头。如此痛不欲生的折磨，他宁愿被整死，也不肯屈服。 林德挨了一巴掌，也是一幅姥姥不疼、奶奶不爱的样子。按照常理，他应该是逐级汇报。为了博得影佐的欣赏，这才越级汇报的。他没想到的是，影佐并没有把消息透露给吉田正一。 “走，去找吴世宝。” 吉田正一发了一通脾气，冷静下来，觉得应该找吴世宝好好聊聊。 这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吴世宝正陪着他的一个名叫“樊翠花”的小情人亲热，听到门外急切的敲门声，怒火腾地窜上头顶，操起枕头底下的手枪跳下了床。打开门一看，傻眼了，门外站着几个日本宪兵。 为首者是吉田正一。 吉田正一冷冷地说道：“吴队长，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想干什么？” “配合调查。” “凭什么？” “八嘎！” 日本宪兵明晃晃的刺刀向吴世宝的胸前一顶，这家伙才有些老实，乖乖地穿起衣服走了。那个龟缩在床上的小情人，也算是吓得不轻。吉田正一一伙只是带走了吴世宝，要是把她这个“花姑娘”也带走，后果将会如何，她不敢想象。 吴世宝被吉田正一带到了宪兵队。小野浅二早就准备好刑具在那里等他。 之所以把人带到宪兵队，就是不想让李士群轻易找到。 而且这里有最可怕的刑具：电椅。 吴世宝还算是一条汉子。到了宪兵队，他两眼朝天，根本不带正眼瞧一瞧日本人。说实话，他帮日本人当狗，实际是给李士群当狗。讲的是哥们义气。要不是李士群，他很可能早就把枪口对准日本人了。 吉田天一汲取了林峰身上的教训，并不一开始就把人往死里整。 “吴队长，说吧，你们是怎么害死田宽的？” 吴世宝直翻白眼，轻蔑地反问道：“吉田，你是哪只眼睛看见的？你说老子搞死田宽，有证据吗？” “三刀六洞，典型的青帮弟子杀人手法。吴世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青帮老大季云卿的弟子。你还有很多的兄弟在青帮混。更重要的是，你具有杀人动机！因为林德和田宽揭穿了你贪污两根金条的事情。” 吴世宝听罢不由暗暗吃惊！看来吉田正一找自己来这种地方，并非是空穴来风。或许他们已经作了大量的前期准备工作。要是被他们抓住把柄，那真是死定了。明明知道林德和田宽是梅机关的特工，还下死手干掉了田宽。 李阿四啊，李阿四，这下子给老子捅了马蜂窝了。 但吴世宝可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唬？ “我要见我大哥。” 吉田正一阴险地笑道：“吴世宝，我请你放明白一点。宪兵队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李士群现在能保住你的小命吗？如果你杀的是中国人，或许你可以不死。但你搞错了，那个田宽，他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特工，他的真名叫池田一郎。你的，明白？” 吴世宝高声嚷嚷道：“老子没杀人！” “给我用刑！” 吉田正一从吴世宝的内心看出了一丝秘密，突然下达了用刑的命令。两名大汉扑过来，把吴世宝按上了电椅。吴世宝的四肢被固定，电椅一接上电。 滋滋滋—— 不到一分钟，吴世宝便口吐白沫，满口糊言。 “说，是谁干的？！” 吉田正一从吴世宝畏葸的眼神里看到了破案的希望。吴世宝的眼神里，有一种明显的畏惧，和林峰的表现完全不同。林峰看上去对于田宽被杀案并不知情，而吴世宝的眼睛告诉他，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他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说不说？！” 电钮又一次按下。吴世宝被电晕过去了。林德在吉田正一耳边一阵嘀咕，电刑被停止了。而吴世宝已被电得大小便失禁，浑身不住地发抖、抽搐。 事情已经有些眉目。吉田正一不由暗自狂喜。就算不是吴世宝亲自杀的人，也要抓住他的同党。而一直被日本人瞧不起的吴世宝，也不可能再呆在行动总队队长这么重要的岗位上。 吉田正一很厌恶地挥了挥手，示意打手把吴世宝拖进牢房。他需要理一理思路，怎么样才能让吴世宝开口，供出他的青帮同党。 谁知他刚想冷静一下，外面走进来一个宪兵报告，李士群来了！ 第163章 猛张飞 吉田正一也算是霉透了。总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抓捕吴世宝是秘密进行的，还特意选择到宪兵队审讯。李士群的嗅觉真是够灵敏。 李士群看上去还算是斯文，走进来并没有发火，而是笑眯眯地问道：“吉田君，听说你抓了我们吴队长？不知他犯了什么法？” 吉田正一恼怒地瞪了一眼进来报告的宪兵，人在审讯室，想抵赖拖延是不可能的。况且李士兵群可是影佐的左右手，算得上是日伪特工界有影响的人物。 想到这层关系，吉田正一的态度瞬间就软化下来。 “他涉嫌杀害田宽。” “田宽死了？有证据吗？他招供了吗？” 连续几个追问，吉田正一竟然一下子答不上来。要是这件事捅到影佐那里去，不知又会是什么后果？这个吴世宝，吉田正一感觉自己距离撬开他的嘴，只需要一尺之遥。这么关键的时候，李士群竟然找上门来了。 但吉田正一显然被李士群给唬住了。日伪特工界的酷刑，谁都知道。就算你没罪，要定你一个罪也不是难事。毕竟硬骨头的人还是少数。 “李主任，我们怀疑吴大队长和田宽被杀案有关。” “仅仅是怀疑？那可不许严刑逼供啊。吴世宝可是我们特工总部的行动总队大队长。他的身份你清楚。要是他都被你们打得半死不活，以后兄弟们的积极性受到影响，我那支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李士群抓住吉田正一的心理变化，一步步地进逼道：“再说，吉田君，你需要传讯我手下的干将，应该事先和我说一声啊。我是特工总部主任，不是一个木头人。” 短短几句话，就把吉田正一逼到墙角，不放人都不行。吴世宝大约听到审讯室里李士群的声音，在里面的监牢大声喊道：“大哥，我在这里，救救我！” 吴世宝的身体素质特别好，经受酷刑之后，中气仍然很足。他的声音从监牢里传出来，很多人都能听到。 “吉田君，你能否放了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抓我们的干部，这是没有道理的。如果你莫名其妙地整出一个冤假错案，你就是在打我们76号特工总部的脸面。” “这个——” 李士群冷冷地问道：“吉田君，你是否需要我向影佐将军报告？” 这算是威胁吧。这下子，吉田正一彻底服软了！ 他在抓捕吴世宝之前，并没有向影佐机关长报告，现在因为李士群介入而向他报告，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 吉田正一灵机一动，陪着笑脸道：“李主任，你要放吴队长走也行，不过你要签一份担保书。我需要随时随地传讯他，而他不会跑掉。如果他跑了，你就要负全部责任。” 林德在一旁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李士群能把鱼龙混杂的特工总部管理得井井有条，没几把刷子是不可能的。林德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吉田正一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人家李士群已经做好了随时把事情捅到影佐机关长那里去的准备。 吉田正一的软肋被李士群抓得死死的，不服软不行。 李士群潇洒地在担保书上签了字。不一会，吴世宝在两名宪兵的搀扶下出来了。这小子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大小便失禁，口吐白沫，仍然保持着挺直的腰板。走起路了，昂首挺胸。 李士群向身边的随从递了个眼神，随从立即上前搀扶他们的吴队长离开。 吉田正一气急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怒地咆哮道：“八嘎牙鲁！” 林峰是靠着自己的顽强挺过来的。吴世宝又被李士群给保了出去。虽然从理论上说可以随时传讯，但他这一出去，还不把证据给销毁得一干二净？ 吉田正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下，和林德一阵小声嘀咕，又想出了一个歪主意。 76号特工总部。李士群的密室里。 吴世宝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敲门进来了。李士群不由暗自佩服，这家伙的身体素质真好，比牛还要强壮。遭受了电刑，他居然还能很健康地活着，没有半点身体上的不方便。 李士群关切地问道：“老弟，你没事吧？” 吴世宝豪爽地说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 “没事就好。日本人整人的手段，一点也不比你差。我怕你扛不着啊。” “谢谢大哥。我这条命都是大哥捡回来的，以后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吴世宝绝不含糊。” “说那么多傻话干吗？我们都是有家室的男人。我希望我们自己平安，家庭平安。平安就是福啊。哪一个人都输不起。从今往后，傻事尽量别干。懂吗？” “嗯。我听大哥的。” “你知道听就好喽。我还不了解你的性格？你是猛张飞！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工作比较特别，如果全靠江湖上那一套，不一定不行，不一定全行。更多时候还是要动动脑子。”李士群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然后问道：“田宽那件事，后事都处理完了？” 吴世宝感觉很突然：“大哥，你都知道了？” 李士群连蒙带骗，果然猜中了！ 他嘿嘿一笑：“你肚子里有几根肠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告诉我，谁干的？” “李阿四。” “干掉他！”李士群突然厉声喝道：“怎么了？你下不了手吗？” “不是，那个——大哥，李阿四除了贪心一点，对我还是挺忠心的。他平时帮了我不少忙。” 李士群耐人寻味地看着吴世宝，看得他心里直发怵。良久，他才向吴世宝解释道：“世宝，你是我保释出来的。把你保出来，并不能证明你没事了，也并不能证明日本人没有再咬你了。一旦他们抓住了李阿四，你想想后果吧！” “是，大哥！我明白了。” 李士群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吴世宝，说道：“把这个东西放进李阿四喝的酒里。他会死得毫无痛苦。” 吴世宝颤抖着手接过药丸，轻声道：“大哥，我明白了。” 第164章 痛下杀手 李阿四听说吴世宝出来了，而且还是李士群亲自保出来的。 那个兴奋劲！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死神已经盯上了自己。 “宝哥，今晚无论如何要庆贺一下。”李阿四闯进吴世宝的办公室，激动地嚷嚷道。 “阿四，过来。” 吴世宝向李阿四招了招手，他便如一条乖巧的走狗，摇着尾巴过来了。 “我家那个婆娘，又凶悍又刁钻，没有一点女人味。实在太没劲。所以，今晚我想一个人好好呆着，哪都不去，就睡办公室。一个人清静一下。” 李阿四听说他的大哥想睡办公室，这可不答应。天寒地冻的，睡办公室很容易受凉。 “大哥，不如这样，我去酒店炒几个菜，再去买两瓶好酒。然后我们打包回家。反正我家也就我一个人。我们哥们，没得说，今晚一醉方休。” “哈哈，也行！不醉不休！就这么定了！” 吴世宝听罢打了个响指，事情比自己预设的还要好。 他兴奋地叫道：“你去准备一下吧。我晚点就过去。” “大哥，下破街十六号。您可曾记得？” “去你的，你当我老了还是傻了？快点去。还有，酒买好点的。茅台吧。钱由我出。” 吴世宝从办公桌里抽出几张现钞，李阿四哪敢要他的钱？连声说着自己“有钱”，便飞一般闪出了大门。 晚上六点。吴世宝来到下破街十六号。 李阿四从外面买了一桌子好菜，鸡、鸭、鱼、肉，还有两个素菜。桌上摆着两瓶茅台酒。吴世宝看得出来，为了巴结自己，李阿四是下了血本了。 “宝爷，我李阿四10岁没了爹，15岁没了妈。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街上流浪。今天能找个地方，混口饭吃，都是你的大恩大德。我什么也不说，你就是我的大亲人，好大哥。来，我先敬你一杯！” 李阿四这间屋子，四面透风，家徒四壁。没有一件像样点的家俱。一桌一椅一床一柜，还有几条歪脚凳子，再也找不出什么值钱货了。像他这么穷的人，花大价钱请吴世宝吃饭，单是那两瓶茅台酒，就能值他整个家产了。 吴世宝的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噬了一下！他只需要给李阿四一点点好处，就能让李阿四给自己卖命。 吴世宝接受着李阿四的敬酒，内心有些惴惴不安：“阿四，田宽那件事，你没留什么尾巴吧？” 李阿四蛮不在乎地说道：“大哥，我办事你放心啊。三刀六洞，死得不能再死!” 吴世宝：“这个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你没被什么人发现吧？” “没有，我敢断定，绝定没有！那个田宽和林德两个人跑去怡红院喝花酒，一直玩到凌晨三点。我是在他们分手后下的手。当时都下半夜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李阿四很自信地说道，然后站起身来给吴世宝夹了一块红烧肉，献媚道：“大哥，你能来寒舍喝酒，那是给我李阿四面子啊。用他们读书人的话说，叫什么来着？蓬筚生辉！说实在的，我李阿四别的本事没有，对兄弟两肋插刀，那是没有二话。” 吴世宝举杯，眯着眼道：“没用的话别说。阿四兄弟，你宝爷我也是个明白人。今天那个吉田正一对我用了电刑。高压电往身上通呀，那个滋味多么难受？我硬是一个字都不说。怎么滴？你们有本事弄死爷？！后来没过多久，李主任就来保我了。我和李主任什么关系？兄弟！他能不保我吗？不瞒你说，下一步呀，只要有位子空出来，我准备给你提个小队长干。怎么样？” “谢谢宝爷，让我李阿四也能光宗耀祖一回。宝爷，我李阿四祖上可是出过皇帝的。唐朝那个李世民，不也姓李吗？哈哈哈，我能当个小队长，那也叫风水轮流转嘛。哈哈哈——” “来，再走一杯！” 喝酒。放屁。吹牛。拍马。李阿四的寒舍，从来没有今晚这么热闹过。吴世宝的“光临”，应该是李阿四有生以来最大的事件。 欢乐、祥和的气氛，以致于让吴世宝差点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两个小时后，两瓶茅台酒被喝得差不多了。酒味充塞着整栋房子。 直到还剩下最后一杯酒，吴世宝才想起李士**给自己的任务。 “那个阿四，你去帮我泡一杯茶。解解酒气。” “好，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两瓶酒，对我们来说，不多！哈哈哈——” 趁李阿四转背之机，吴世宝把那粒药丸放进了李阿四的酒杯。药丸瞬间融化，肉眼看不出任何颜色。其实酒喝到这个份上，就算有颜色，李阿四也不在乎了。 “茶来啦。宝爷，不好意思，我家没什么好茶叶。” 吴世宝接过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气，有些烫，又把茶杯放回桌面，举起了酒杯，笑道：“阿四兄弟，来一个大团圆吧。今晚真是开心！” “对，开心！我真的很开心！宝爷，哦，不，大哥，从今往后，你指东，我不往西。我李阿四就是你的一把刀，一把剑，指哪打哪，绝不含糊。来，我们喝完杯中酒，大团圆！” 滋—— 李阿四杯中的酒喝完了。吴世宝的心却碎了一地！ 自从十几岁闯荡江湖，吴世宝杀过不少人，但从来没有向自己的兄弟痛下杀手。 而今晚，同样贫苦出身的李阿四，却成为他自己活下去的牺牲品。李士群说得没错，李阿四不除，后果非常严重！ 这个世界，只有死人不会说话，不会出卖朋友。李阿四不闭嘴，就总有他开口说话的一天。 最后一杯酒下肚，李阿四感觉眼皮特别地沉重。两眼完全不受大脑控制，想睁都睁不开。 扑通一声，李阿四倒在地上。吴世宝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已经断了气。他死的真的没有一点痛苦！ “兄弟，对不住了！” 吴世宝跪在地上，给李阿四来了几个结结实实的响头，然后一抹眼泪，心情无比痛苦地离开了。 下破街十六号。吴世宝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地方，曾经有一位他的兄弟。 这位兄弟，是他亲手杀死的。 吴世宝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还有一双发亮的眼睛在盯着他。 第165章 贼喊捉贼 影佐接过吉田正一递过来的照片，一张是吴世宝和李阿四喝酒的照片，另一张是李阿四死亡的照片。 影佐眉头紧皱，说道：“这两张照片哪来的？” 吉田正一：“林德偷拍的。如果没有猜错，李阿四的尸体应该还在他家。” 影佐：“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录音？” 吉田正一：“没有录音。林德是尾随吴世宝而去的。而且他们喝酒的地方在里间，天气冷，窗户关得紧，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影佐很失望地把照片扔在桌面，两眼散发出毒辣辣的光芒：“吉田君，我告诉你，动76号的人，你一定要动动脑筋，不要太鲁莽。林峰被你差点就要弄死了，导致76号情报处目前没有处长负责工作，行动总队队长吴世宝被你电击得大小便失禁，李士群已经向我提出抗议。如果你仅凭这两张照片，又把吴世宝抓起来。结果又会怎样？你想过没有？就算李阿四是吴世宝所杀，我们能定他死罪吗？李阿四的性命，就和街边的一条狗一样，一点都不值钱。最多只不过是交给警察局去处理。” 听到这里，吉田正一的眼里满满的失望。凭感觉，吴世宝应该是杀人灭口。李阿四一定是杀死田宽的真凶。可是影佐明确表态，绝对不能凭感觉抓76号的人。 吉田正一：“将军的意思是？” 影佐略微思忖，道：“你现在就去，运走李阿四的尸体，秘密进行尸检。查出李阿四的死因。还有，要对李阿四进行搜家。看他家有没有杀害田宽的凶器。三刀六洞，刀刀穿透前胸后肯，这肯定是比较长的利刃。” “嗨——” 吉田正一领命而去。影佐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型。这把火要是烧到76号，这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宁愿田宽的死成为一个悬案，也不想破坏了他和李士群之间的关系。 吴世宝和李士群亲如兄弟，这一点众所周知。站在李士群的角度，他也不想有人砍掉他的左右手。或许，李士群就是这个秘密的知情人。 吉田正一带着一帮特工，把李阿四家里搜得底朝天，就差地皮没有挖开，然而他们除了找到一支左轮手枪，其他杀人的武器并没有找到。 李阿四的尸体被秘密运到陆军总医院。两个小时后，检验结果出来了：李阿四饮酒过量，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 吉田正一拿到医院的检验报告，浑身像遭雷击似的。这怎么可能？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和吴世宝喝了酒，就死于心肌梗塞。 吉田正一很不甘心地问道：“你确定不是有人下毒？” 医生笑道：“的确是突发性心肌梗塞。李阿四的胃液里，并没有发现毒药成份。” “哦。我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直到十点多钟也没有发现李阿四来上班。他所在的行动队队长林江向吴世宝报告。 答案已在吴世宝心里，李阿四早就到另一个世界报道了。如今是天气冷，要是夏天，大约已经有尸臭了。 吴世宝：“林队长，你带人去他家找找。这个李阿四，无缘无故不上班，老子就开除他。” 林队长带着三名小兄弟来到下破街16号。这里已经被人掀得底朝天。里间的小黑屋里，满桌子杯盘狼藉。李阿四已不知去向。 吴世宝收到林江的汇报，两眼瞪得灯笼似的：“你说什么？李阿四不知去向？家里也遭人洗劫？这怎么可能？” 吴世宝心有不甘地带着一帮人，亲自开车来到李阿四家里。果真是门户大开，空无一人。几间破烂不堪的破屋，被人搞得底朝天，连被褥、草席都乱作一团。 唯独不见的是李阿四的尸体！ 一丝不祥的预兆在吴世宝头脑闪现。吉田正一已经插手了！ “林江，你赶快起草一个报告，就说李阿四失踪了。他是特工总部的人，不能莫名其妙地失踪，明白吗？” “是！” 贼喊捉贼的事情，非做不可。要不然，他这个行动总队队长，昨晚还和李阿四喝过酒，今天李阿四就不见了。解释不通啊。现在吴世宝最担心的是，自己和李阿四的谈话是否被人录了音？如果昨晚那些谈话内容被录音，那自己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如此短的时间，吉田正一就把手伸进来，证明他派了人跟踪。想到这里，吴世宝后背一阵阵的寒意！ 李士群又一次在密室里召见了吴世宝。 李士群的确是做大事的人，遇事心不慌。他听完吴世宝的汇报，淡淡一笑：“老弟，我不用看尸检报告都知道，李阿四是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就算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法医，他也查不出毒药的成份来。这一点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还有，书面报告必须尽快报上来。上次吉田正一对你用了电刑，我已经口头向影佐提出抗议。相信吉田正一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会轻易对你下手。关于李阿四的死，更是一桩小事。日本人不会感兴趣的。你只要记住一点，任何危险时刻，有我这个大哥在，你就是安全的！当然，你自己也要收敛一点。多赚点钱没问题，不要去伤害日本人的性命。要不然，麻烦缠身，很难化解。” “谢谢大哥。” “你走吧。” “等等——”李士群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了吴世宝，交待道：“李阿四的尸体肯定是被日本人拿去化验了。要是化验不出什么东西来，他们会想办法销毁尸体的，不需要我们去操心。你象征性地叫人写书面报告，最多再登一个寻人启示，应该就算结束了。” 从李士群那里出来，吴世宝就像吃了“定心丸”。 古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吴世宝这个行动总队队长，有李士群罩着，竟然可以轻松躲避日本人的侦查，这让他暗自得意。 李士群已经表态，搞钱的事情可以动静大点，就是别杀日本人。可对于那个林德，吴世宝就是看不惯！ 在他的内心，曾经涌现过收拾林德的想法，但他不能这么干了。多赚钱才是正道。据说这个月又可以分到好几万的红利。 吴世宝回到办公室，林江已经把李阿四失踪的书面报告起草好，恭敬地放在他的桌面上。 第166章 可疑的梅姨 林峰出院了。不过，他没有去上班，而是躲在位于法租界的别墅里休养。梅姨做得一手东北菜，把他养得白白胖胖。 每日悠闲地读书、钓鱼，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两年了，林峰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梅姨对于林峰赋闲在家，也是非常高兴。 “峰儿，这个家除了你哥哥偶尔回家住几天，你几乎快把我忘啦。” 林峰有些不好意思。说实在的，这栋别墅要不是梅姨打理，怕是已经荒芜多日。林楠整日闷葫芦一个，对着谁都没什么话说。每次林峰在家，林楠吃完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有时候，林峰觉得杨立坤的话有些危言耸听。像林楠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是属于哪一个党派的特工。他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一个饭桶。影佐每次看到他，那眼神充满着鄙视，让林峰感觉到很不舒服。 别墅的西北侧，有一个人工开挖的小池塘。池塘里边修了一个乘凉的小凉亭。林峰坐于凉亭边，垂钓，看书，连鱼咬饵都不知道。 扑通—— 一枚小石头掉入水中，溅起层层涟漪。林峰抬头一看，竟然是黄杰和张少侠。这师兄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林峰看向别墅的大门，锁还是好好的，门铃也从未响过。 看出林峰的疑惑，黄杰干脆把事情挑明了说：“林大处长，不用看了。我们是翻墙进来的。” 林峰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家？” 张少侠用手指头点着指关节，说道：“用我师父教的奇门遁甲，占测求贵人，贵人在艮宫，艮指东北方。所以，我们就来了。林大处长，我这次去苏北可算是开了眼界啦。” “嘘——” 林峰急忙制止道。 幸亏梅姨在厨房里忙晚饭。她切菜的声音很响，咚咚咚，在院子外面都能听到。 “我家有一个保姆，她是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收留的难民。我们都叫她梅姨。我和林楠觉得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怪可怜的。所以，父亲不在了，还是继续留用她。但涉及机密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因为她毕竟来路不明。” 黄杰听到这，阴郁地问道：“你们担心她是坏人？” “这个人我真看不透。有时觉得她很聪明，说话做事总是恰到好处。”林峰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回道：“我在梅机关工作了一段时间，略微知晓一些梅机关的套路。日本人培养了大量特工，他们精通中文，有的人甚至还精通多种方言。这些人渗透到我国社会的各个阶层收集情报，每天都有大量的情报汇报到梅机关，再由梅机关从中挑选出有价值的信息，报送相关部门。所以，我们任何时候都不可大意。说不定哪天，你的身边就会出现一条毒蛇。” 黄杰问：“听说你这次就被毒蛇咬了一口？” 林峰和黄杰闲聊着，张少侠的手指头没有闲着。他一边点指关切，嘴里一边喃喃而语，神色越来越凝重。 黄杰看张少侠那样子，觉得有些古怪，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师弟，你别神神叨叨的，占测出什么来了？” 张少侠轻声道：“时干临天蓬星，上乘玄武。这说明她是一个阴险的小人。天蓬星是大盗啊。林峰同志，你家的老保姆还真有些问题。” 对于张少侠的玄学，黄杰领教的也不多。因为他比张少侠要晚五年下山。师傅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教给张少侠了。不过，黄杰和林峰从来没有怀疑过张少侠的本事。听他这么一说，两个人都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身边隐藏着一条会吃人的老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假如梅姨是日本特工，她所带来的后果很可能会非常严重。 张少侠继续根据他的奇门遁甲进行推理：“此人年龄大约四十四五岁，身高一米五五到一米六，皮肤较白，微胖。” 林峰惊愕地问：“等等，少侠，你是不是见过她？” “没有啊。奇门遁甲局中是这么表示的嘛。诸葛亮可以用它来排兵布阵，我只不过是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 “那我告诉你，你完全说对了！今天晚上你们在我家吃饭。你们一起会一会她。如果她真的是日本特工，那我住在佐惠子家，真是无意中救了我的命呀。还有我那个闷骚型的哥哥，在家里吃完饭就往房间里钻，也是无意中中了大彩票。” 林峰颇含深意地往别墅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姓曹的已经出事了，他被上级秘密调走，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黄杰回答：“说实在的，我跟他很不对眼。他这个人虽然也爱国，但功利心太重，总是想着立功受奖，升官发财，让我很不舒服。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出身，真心想抗日，为国家和人民做点事。出发点和他不同。林峰，不知道苏北那边要不要我这样的人？你能帮我问一问吗？” 林峰笑道：“所有的抗日力量，都是我们的朋友。当然举双手欢迎。” 黄杰急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参加共产党。但我的过去，曾经是你们的死对头啊。” “你手中有没有命案？也就是说，有没有杀害过我们的同志？” “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参加军统，完全是为了抗日。而且参加不久，全面抗日爆发，国共合作了。” “那行，到时候我把你的情况向上级汇报一下。还有，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严守党的秘密，绝对不能干出卖同志的事情。” “没问题。我听你的就是了。还有，杜小钊也想参加。他也不想跟着军统干了。他说军统太黑，从上到下都黑。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杀害自己人。而你们不会，你们的红队只是惩处叛徒，对于自己人，那是不遗余力地营救。” 林峰爽朗的笑道：“国共两党还有很多的不同点。更大的不同，就是双方代表的利益不同。国民党代表的是地主、资本家、买办的利益，而共产党代表的是工人、农民等劳苦大众的利益。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以后慢慢地和你们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黄杰，你想要入党，就要像张少侠同志那样，拿出实际行动来，向党组织靠拢。到时候，你们都入党了，戴老板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特别行动队，竟然全都是共产党员。” 张少侠和黄杰一脸的兴奋，说话的嗓门又开始大起来，被林峰制止了。厨房里切菜的声音已经停止，梅姨大约开始烧菜了。 第167章 套路 林峰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既然少侠说得如此逼真，我们不妨试探一下她？” 黄杰和张少侠异口同声地问：“怎么试？” 林峰：“我上次借劫车的机会，趁机加入了军统。这件事，其实是影佐亲自安排的。也就是说，我这个军统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可惜的是，曹雄飞作为我的上司，死了。我失去了上线，那么我这颗棋子也就成为闲子，基本上没什么建树。等会吃饭的时候……” 林峰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然后命令张少侠先撤，自己带着黄杰回家。 梅姨准备了满满一餐桌的菜，五六个品种。够好几个人吃。林峰向梅姨介绍了黄杰，梅姨笑得嘴巴合不拢：“年轻人，好样的！一看就是青年才俊呀。” 黄杰装傻充愣地摸着后脑勺：“我一个干粗活的，还青年才俊。梅姨过奖啦。” “时间不早了。你们年轻人先吃饭吧。酒柜里还有些洋酒。我给你们拿过来。” 梅姨从酒柜里拿来一瓶轩尼诗，大约有两公升。今晚的酒菜，让黄杰馋得不行。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吃香喝辣的了。 梅姨借故要打扫厨房，先走开一步。黄杰反客为主。 “林处长，来，满上。” 黄杰给林峰斟了满满一杯酒。林峰连忙制止道：“杰哥，你自便。我少喝点。你也知道，我这次被那个吉田正一收拾得不轻，一身的伤口还没结痂呀。” “可恶的日本人，下手真狠！我真是日她姥姥的。谁干的？我帮你宰了他！” 黄杰看似口无遮拦地怒道。林峰连忙“嘘”的一声，压低嗓门焦急地说道：“杰哥，你别乱说话啊。这话要是被日本人听到，要杀头的！听说前些天连76号的行动总队队长吴世宝都被弄进去了，直接用电刑，可惨啦。要不是李士群出面保他，估计吴世宝这次就出不来了。” “这么严重？” “哥们，我还骗你不成？你想想，自从八一三抗战以来，上海沦陷，咱们军统在上海的势力，那可是节节败退，几乎遭受了日本人的毁灭性打击。你以为是日本人的功劳？不是！是李士群和丁默屯的功劳！日本人推行了以华制华政策，扶持了76号特工总部，办成了日本人想办而又办不成的事啊。” 黄杰似乎被林峰说道痛点上了，眼睛变得红红的，嗫嚅道：“等我们赶跑了小日本，一定要把这帮狗汉奸抓起来，全都枪毙了。来，哥们，喝酒！” 客厅传来滋嗞滋的喝酒声。厨房的门板缝里的确有一只耳朵贴在那里偷听。 嘭—— 林峰猛然推开门，门撞在梅姨的脑门上。 “哎哟——” 梅姨捂着脑门，痛苦地呻吟道。 “对不起，梅姨，撞了您啦？有醋吗？我那位兄弟喝了酒，就想喝点醋中和一下。” “哦，我这就去帮你拿。” 林峰注意到，梅姨用手去揉的痛点是脑门，而不是额头。证明她是把耳朵放在门缝处偷听。张少侠的奇门遁甲还真是准的。要不然这世上没那么凑巧的事情。 梅姨倒了一小碟醋，便端着饭碗回厨房去吃饭了。 林峰嚷嚷道：“梅姨，您别见外啊。随我们一起吃吧。” 梅姨歉疚地一笑：“二少爷，我的饭菜也不知合不合你们年轻人的味口。你们多吃点，多喝点。我一个老婆子，随便吃点就行了。” 黄杰赞不绝口地说道：“正宗的东北菜，在上海可难吃到啦。真好吃！谢谢你梅姨！” 餐厅又只剩下林峰和黄杰两个人。年轻人在一起，喝了酒，就会在酒精的刺激下口无遮拦。 “峰哥，明天上级要派人过来。这人是一个下毒高手，善于配制各种毒药，估计上级想针对日伪分子开展新一轮刺杀行动。” “哦？谁去接应？” “那还有谁？我呗。这人是派到我们第十行动队用的，当然是我去接人。” “几点？” “上午十点半。” “唉，打住，你打住。你说多了，违反纪律了啊。来，一句话，就是喝酒。你要是没喝醉，就不够朋友。” “好，喝酒！” 觥筹交错间，一瓶轩尼诗被两个年轻人喝光了。而黄杰也歪歪斜斜地趴在桌上睡着了。林峰一头倒在沙发上，也是呼呼大睡起来。 梅姨在厨房里吃饱了饭，听到外面突然间没了动静，出来一看，呵呵，一个睡在沙发上，一个直接就趴在餐桌上睡。满桌子杯盘狼藉。 梅姨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喃喃道：“年轻人喝酒就是猛，一点都不爱惜身体。” 收拾完毕，梅姨又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准备给林峰晚上泡脚用的。天完全黑了，餐厅两个年轻人还没有醒来的意思，梅姨去衣柜里拿了两条毛毯，给他们盖上，然后关门出去。 假寐的林峰听到吱的一声门响，借着微光，看见梅姨出门了。好在事先就让张少侠埋伏在门外。所以，她出了这门，外面的事情用不着他去操心。 “喂，起来了。人都走了！” 黄杰大概是真的累了，哼哼几声，又睡了过去。林峰只好把他扶到沙发上，把两条毛毯一起盖在他身上。 林峰泡了一杯上好的毛尖茶，一个人坐在客厅品着茶，不由思绪万千。说实在的，真正对于梅姨的怀疑，还是从张少侠“掐指一算”开始的。在这之前，林峰还在心底里对林楠有看法，认为他对于梅姨的态度过于冷淡。对于一个像梅姨这样无依无靠的前辈而言，就应该像亲人一样待她。 大约一个小时后，梅姨回来了。她的手腕上挎着一个竹编的菜篮子。菜篮子里有白菜、箩卜、猪肉等。看来她还去了菜市场。 “二少爷，你醒啦？趁你们睡觉的功夫，我去菜市场捡了点便宜。菜贩子赶着下班回家，菜价是早上的一半啊。” 林峰看了一下菜篮子里的菜，虽然菜价便宜，质量的确要差很多。他不由笑出声来：“梅姨，我家谈不上大富大贵之家，您也犯不着如此节约。您要是没钱了，尽管出声。我保证您吃穿是没问题的。” 梅姨被说得不好意思，连忙辩解道：“看少爷说哪去了？我是穷苦人家出身，节约惯了嘛。能不浪费，尽量不浪费啊。” 林峰像亲生儿子似的，接过菜篮子，一把搂过梅姨的手臂，暗暗使了一点劲，很结实！ “梅姨啊，真是难为您啦。以后可不许为我们省钱！” 第168章 暗杀计划 深夜。法租界。 曹雄飞真的走了。夫妻俩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估计日伪特工全部出动，也别想找到他们。 当然，李士群和影佐或许已经把他忘记了，或许相信他真的死了。要不然，整个日伪特工界都会颜面尽失。 一个已经化成骨灰的人，怎么可能复活？ 黄杰、张少侠和杜小钊早就把林峰租下来的出租屋当成安全屋。在这里，有杨立坤探长罩着，至少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张少侠兴奋地回忆道：“那个梅姨一出门，的确是朝菜市场方向去的。她借机走进了一家周记剃头店。你说她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去剃头店干吗？而且她一进去，很快就出来了。” 黄杰坏坏地笑道：“师弟，你那个什么奇门遁甲，还挺神的啊。” 林峰接过师兄弟的话茬，问道：“黄杰，你说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 “明天上午十点半，去火车站接人啊。“ “呵呵，你觉得会是真的吗？那明显是诓人啊。我琢磨着，梅姨已经把这个情报送给日特机关啦。明天我们就选个位置去看戏吧。如果影佐真的派人去火车站抓人。我们就把梅姨干掉！” 林峰连忙制止道：“不行！梅姨绝对不能杀。我们还需要她帮我煮饭看家啊。再说，现在把她杀了，肯定会引起影佐的怀疑。所以，我主张留住她的性命，适当的时候，让她为我所用。” 确定了梅姨是日特，林峰的心里五味杂陈。这种时候，他不由对林楠高看一眼，这个被影佐高度鄙视的警察局长，或许真的不一般。 “少侠，那个周记剃头店，要想想办法治他。或者干脆把他干掉！” “好的。我明天就去试试。” “当然，你自己也要小心啊。剃头刀很锋利的。” “还有，既然76号特工总部因为田宽的事情，和梅机关起了摩擦，我们不妨把水搅得再浑一些。找个机会，把林德咔嚓掉！“ 几个人闲扯了大约一个小时，林峰便驾车来到巡捕房。杨立坤逍遥地翘着二郎腿，哼着江南小调。 林峰这么晚了还来找，一定是有事。杨立坤连忙收拢心情，热情地迎了过来：“林大处长，您亲自来？” 林峰苦笑道：“杨探长，别贫嘴。我能活着来见你，应该是马克思见我太年轻，不收我？” 杨立坤愕然：“又出什么事了？” 林峰把自己近来的遭遇简要说了一遍，杨立坤听得头皮发麻。要是不小心被抓，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日本，我日她姥姥。还真不把咱中国人当人啊。仅仅凭怀疑，就能把我们中国人往死里整，连吴世宝都难以幸免。在他们的眼里，他们的人性命就是更值钱。我们的人，就是蝼蚁啊。” “谁让我们国力弱呢？强者为王，是这个世界的通行法则。我今天来，就是想了解一下高宗武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杨立坤得意地笑道：“他们已经被杜月笙的大弟子万墨林送出上海，现在人在去香港的轮船上。你只管把心安在肚子里吧。还有，就是岳军那支队伍，在深山里训练了这么久，整天憋得哇哇叫，一个个都希望上前线去杀鬼子。你和李进泽或者郝强联系一下，看什么时候把他们接出去。” 林峰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佐惠子听到林峰回家开门的声音，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丫迎了出来。 “阿峰，我还以为你要别墅多住些时日呢。所以，一直没打电话给你。” “我想我的娘子啦。所以——” 佐惠子献上来一个热吻，让林峰美得不行。 “老婆，憋死我了。我要！” “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次受的伤很重，一定要好好养伤。” “亲热一下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要不然，你就滚回你家别墅去！” 刚才在路上，林峰满脑子都是和佐惠子在一起的不雅画面。没想到佐惠子当头泼过来一盆冷水，把他所有的激情都浇灭了。他知道她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 这个世界，像佐惠子这样温柔善良的女人真的不多。而且她在林峰需要的时候，可以舍了命地表现出无比的强悍，这一点无不让林峰折服。 冷静下来，林峰问起了正事：“惠子，那个曹雄飞的骨灰的事，后来没有人来过问了吧？” 佐惠子笑道：“田宽一死，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到那边去了，还有人会想起曹雄飞？再说，那个曹雄飞对于影佐而言，作用不大。” “不，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曹雄飞的底细。这次我被抓捕，最担心的就是曹雄飞出问题。要是他一旦被抓，我，你，还有更多的人都会被牵扯进去。” 联想起监牢里的酷刑，至今林峰还是心有余悸。一个正常的人，进了刑讯室，那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讲的。佐惠子因为岗村的关系，没有受到酷刑，应该也吓得不轻。 明天，但愿影佐能派吉田正一去火车站抓人。只要吉田正一出现，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林峰搂着佐惠子，恨恨地想着心事。不一会，他就听到了佐惠子匀称的鼾声。佐惠子在他的怀里总是能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天气晴朗。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林峰睁开眼睛，佐惠子已经不在身边。餐桌上摆放着她准备好的早餐：牛奶、面包和鸡蛋，还有一碗养胃的小米粥。 林峰起床洗漱完毕，很幸福地享用着早餐。想到梅姨是日本特工，他不由后背脊阵阵发凉。如果梅姨昨天把情报送出去，估计吉田正一已经在火车站布下了天罗地网。 无论是日本人，还是特工总部，都不会想到有人胆敢在闹市区动手，暗杀梅机关的特务课课长。吉田正一也不会想到，他会在志得意满之时，被人一枪爆头。 想到这，林峰突然觉有总有些考虑欠妥。昨晚他们几个人制定的暗杀计划，似乎存在漏洞！ 一丝惴惴的不安袭来，让林峰食之无味。但这种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听天由命吧！林峰暗暗一声长叹。 第169章 误会？ 火车站门口，杜小钊戴着小毡帽，把黄包车停在距离出口处大约百米远。从这里看过去，能将出口处的情况尽收眼底。 上午九点。 吉田正一和小野浅二带队，开着一辆大卡车，车上载着几十名日本宪兵。这群宪兵跳下车，立即封锁住出口处和几个主要路口。闲杂人员见这阵势，便知要有大事发生。一个个都生怕惹祸上身，能有多快就逃多快。 眨眼间，火车站门口竟然门口罗雀。除了急赶着乘车的人，连接车的人都望而却步，情愿远远地等着。 如此一来，吉田正一和小野浅二轻松控制火车站。所有从重庆和西南方向来的乘客都被带走。尤其是年轻人，更是要被弄得清楚明白。 直至中午十二点。接头时间已过，吉田正一并没有看见负责接人的黄杰！ 根据梅姨的描述：接人者“杰哥”，黑脸，宽额，大眼，身高大约一米八。年龄大约二十五岁。吉田正一按照这个描述，抓走了两车人。估计审讯的人会审到嘴软手软。 眼见已经没什么油水可捞，吉田正一宣布撤场。只见他手往上一扬，做了一个“撤”的手势，不知从哪飞来一颗子弹，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击中了吉田正一的额头。暖暖的、湿湿的、红白相间的液体溅得小野浅二满身都是，眨眼间小野浅二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有刺客！” 宪兵们慌乱地把小野浅二围在中间，枪口漫无目的地指向虚空。然而，四周一派死寂，再也没有第二声枪声响起。 小野浅二从吉田正一中枪的位置寻找到狙击点，竟然是距离站台大约八百米开外的一幢高楼。 这怎么可能？ 小野浅二把身边宪兵分成两路，一路带吉田正一去医院，一路去抓刺客。从火车站站台到达那幛大楼，大约花了五六分钟。等他们逐楼搜上去，终于在第十楼的窗台上发现一粒狙击枪的弹壳。 影佐闻讯大怒！ 梅姨送来的情报，直接导致吉田正一丧生。而透露情况的人，正是和林峰有关的军统特工。 就这样，林峰又一次被请进了宪兵队的监牢。 这就是林峰感觉到有些隐隐不安的后果！ 如果不问过程，只问结果。明显就是林峰挖了一个大坑，让梅姨去跳。老牌特工不但真的跳下去了，而且还把吉田正一送上了死路。 军统有意设局，然后干掉了吉田正一。 紧接着，影佐又收到一条坏消息：周记剃头店的剃头师傅周振旺死了。 影佐亲自打电话给梅姨，要求她立即撤出林宅别墅。要不然，下一个死的人一定是她！ 梅姨接到影佐打来的电话，竟然还蒙在鼓里。影佐用日语大声喝道：“别问原因，立即撤！” 梅姨真名河野秀子，属于梅机关安插进中国社会底层的特工。专门为梅机关搜集社会底层的社情民意，方便梅机关对社情民意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当河野秀子出现在影佐的办公室，几乎所有梅机关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谁敢相信，这样一个普通的中国妇女，一个家庭保姆，竟然是直接受影佐领导的高级特工。 “很遗憾，秀子小姐，因为你的暴露，导致了吉田正一被刺，周记剃头铺被连根拔起。你应该向大日本天皇谢罪。” 河野秀子彻底懵逼！ 凭她对林峰、林楠兄弟俩的了解，他们绝对没有这么深的城府。 河野秀子像是如梦初醒，痴痴地问：“难道我送回来的是一个假情报？” 影佐的眼神简直能杀人。吉田正一可是他的远房亲戚，竟然因为她的一条假情报送了性命。影佐有一种被打脸的重挫感，真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女人。 然而，搞特工工作，又有谁没有失误呢？影佐重重地跌回坐椅，没有心情和河野秀子多说一句话。 曾经的梅姨，如今的河野秀子，步履蹒跚地走了。她要去看牢房里看看那个林家二公子！ 一身绒装的河野秀子出现在监牢里，真的有些不伦不类。但那些守牢的士兵没有一个敢怠慢她。 河野秀子身上穿的军服是少佐！ 林峰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里面漆黑一片。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了几下眼圈，才发现梅姨真的穿着一身日本军服。 林峰还是叫了一声“梅姨——”！ 河野秀子阴阴地说道：“二少爷，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一个大日本皇军的少佐，竟然服侍了你们林家父子三年，给你们当了三年的保姆。” “梅姨，你怎么是——” 林峰觉得自己不得不装傻。这种时候太聪明，那真的没得救了。直到事情拉开大幕，直到吃了佐惠子准备的早餐，他才意识到事情已经无法挽救了。布局一个暗杀吉田正一的计划，是他从事间谍以来所做的，最为愚蠢的一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和自己有关最为紧密的联系！ “梅姨，我怎么像是在梦里？你怎么会穿日本军装？” 河野秀子用日语说道：“林家二少爷你，没有做梦。我就是梅机关的职业特工，但我在你的阴谋下，干了一件最为愚蠢的事件。因为我工作的失误，导致吉田正一少佐丧生，周记剃头店被端。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你，林峰，一名军统特工挖下的大坑！” 林峰像冤死鬼似的叫道：“梅姨，事情不是你说的那件。我当军统特工，是经过影佐将军批准的。我要见影佐机关长！” 河野秀子愣住了，问：“你当军统特工是经过影佐机关长批准的？谁信你？” “你可以去问他啊。” 林峰哭丧似的干嚎起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呜——” 原本以为案情清楚明白，证据也很确凿。林峰这种人，可以直接拉出去毙了。现在林峰说自己当军统特工，是经过影佐批准的，河野秀子直接傻了！ 而且，林峰不像是在说假话啊。欺骗谁他也不敢欺骗影佐啊。再说，他说这样的糊话没有任何意义！ 在走进监牢的那一刻起，河野秀子还琢磨着要给点苦头林峰吃，要把这几年在林家低声下气地活着的尊严全部找回来！ 现在这情况有些不对头啊。 第170章 可怕的书生 如果林峰所言属实，那就证明黄杰把他们都给骗了。 河野秀子半信半疑地离开监牢，直接找到影佐，把林峰的事情汇报了。影佐这时已是恍然大悟。想当初，派林峰打入军统，的确是以放走黄杰为代价的，这件事还是影佐亲自安排的。 他之所以会下令逮捕林峰，主要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忘掉的主要原因又是林峰加入军统，几乎毫无建树！ 想到这里，影佐坚定地说道：“那也不能放了林峰，必须给他尝些苦头。这个人我真是看走眼了，让他加入军统，他一点事没干，还被军统的人给骗了，害得我损兵折将。” 河野秀子冷笑道：“从我在林家这三年的观察，林峰的确算得上是个书生，性情温和，没什么城府。倒是他那个哥哥，我看值得关注。” “哦？此话怎讲？” 事情有些出乎影佐的意料。林楠在影佐的眼里就是一个废物。能吃会睡，不会破案，却和岗村的关系特别铁。岗村对于林楠的关心，甚至超过了林峰。 河野秀子把林楠在家里的表现一五一十地告诉影佐，然后说道：“作为一名职业特工，我凭第六感觉，认为林楠对我有着天然的防备心理。他能有这个本事，表明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还有，他和岗村关系好，证明他并非一无是处，因为他知道岗村能决定他头上的乌纱帽。” 影佐自认为自己是特工界元老，手下的徒子徒孙都能挑大梁了。经河野秀子一番说教，他还是免不了冷汗涔涔。真是人心隔肚皮啊。要想把人心摸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秀子，这个林峰怎么处理？” “机关长，这次事件，的确是林峰被军统的人所骗。我认为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们不如放他出去，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主仆两人一阵嘀咕，然后会心一笑。 林峰听到监狱的铁门咣当一声响，影佐、河野秀子和小野浅二先后走了进来。 影佐满脸漆黑，阴郁得仿佛要下大暴雨。 “林峰，你被释放了。” 小野浅二亲自过来给林峰打开镣铐。林峰艰难地揉了揉铐得生痛的手腕，长吁一口气，知道新的考验又要来了，在梅机关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影佐冷冷地说道：“小林觉，你回家换洗一下。一个小时后到我办公室来。” 监牢里的条件并不好，连空气都是污浊的，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霉烂味。林峰对于这里的环境真是太熟悉了，几进几出，每一次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唯独这一次，他都以为自己要被枪毙了，竟然被影佐亲自释放。 宁静，往往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一个小时后，林峰一身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影佐办公室。 影佐并不矫情，直接开门见山道：“小林觉，这次释放你是有条件的。由于我工作上的疏忽，造成了吉田正一被杀，周记剃头铺的联络站被端，潜伏三年之久的河野秀子彻底暴露。这件事，我、河野秀子和你，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放你出来，是要你将功赎罪。” 林峰谦恭地说道：“机关长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把黄杰的第十行动队约出来，然后彻底消灭他们！” 林峰又问：“将军有什么妙计？” 影佐道：“具体细节，河野秀子少佐会和你商量。她现在是特务课课长，接替吉田正一。” “嗨！” 林峰来到特务课。曾经的梅姨，如今的河野课长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河野秀子一身绒装，看上去不但年轻了十岁，还散发出凛然的杀气。这种气质，是林峰和“梅姨”相处三年来从来没有感受到的。 如今，河野秀子正坐在吉田正一曾经坐过的位子上。 “二少爷，我这个位置可不好坐呀。弄不好就会被人当作牲口宰了。“ 林峰听出河里秀子话里有话，愣愣地问道：“河野课长何出此言？” “昨天，我坐在这把椅子上，苦思冥想了整整五个小时，就像放电影一样把你归国以后的情形重演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凡是和你林家二少爷有过节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河野秀子摆了摆手，拒绝了林峰的辩解和插话，继续说道：“秋山直子失踪了，山田正峻被人当街打死，今井武夫在刑场上被人爆头，田宽被人捅死，吉田正一被人枪杀于火车站。这些优秀的大日本帝国的勇士都死了，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你有过节。要么亲手整过你，要么就是争吵过。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林峰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战战惊惊地问道：“河野少佐，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的死都和我有关？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你究竟是想抬举我，还是想杀我啊？” 看见林峰可怜兮兮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那个娇生惯生的林家二少爷，河野秀子噗哧一笑：“小林觉，你别紧张。我只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在上海滩，也许别人不清楚，而我是十分清楚的，得罪谁都可以，千万别得罪了书生林峰！” “梅姨，哦，不，河野少佐，您可千万别这样说呀。我哪有这个能耐。如果您都这样认为，我的脑袋可就保不住啦。” 河野秀子从大班椅上走出来，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来到林峰身边，把他拉到沙发旁坐下。 “小林觉，从今天开始，梅姨已经不复存在。而我，河野秀子课长，就是你的直接领导。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过几天，日本宫亲王要来上海视察工作，关于他的安保问题，影佐机关长要求我们特务课必须有所作为。我们的任务是，在宫亲王来上海之前，消灭黄杰的第十行动队。所以，机关长要求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具体行动方案。” 林峰重重地一顿首，无比忠诚地答道：“小林觉愿听河野少佐调遣” 河野秀子贼贼笑道：“不，我需要的是你的智慧。你必须给我一个捕杀黄杰的行动方案。吉田正一的血仇不报，你也别想活！” 第171章 两难选择 河野秀子和林峰两个人闭门商讨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出台了一套诱杀军统第10行动队黄杰的方案。 所谓“第10行动队”当然没有黄杰。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都隶属于林峰的特别行动队。这支队伍的组成名单，应该在戴笠的密室保险箱里可以找到。 深夜。林峰躺在床上辗转反覆，怎么也睡不着，也影响了佐惠子睡眠。她一个翻身，干脆坐起来，不睡了。 林峰被她的异常举动吓一跳，问道：“惠子，你怎么了？” “我不睡了。你有心事。” 看见佐惠子气嘟嘟的样子，林峰被逗笑了：“我有心事，你干嘛不睡了？” 佐惠子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怒嗔道：“我们是夫妻，理应同甘苦，共患难。而你却有事瞒着我，你说你什么意思？” 林峰只好把河野秀子商量好的那个方案告诉她。佐惠子一听，也是傻了，惊叫道：“这是什么逻辑，黄杰不死，就杀死你？” “对。明天上午十点，河野秀子会安排人手去黄浦码头接宫亲王。他要我通知黄杰去刺杀宫亲王。我自己也必须到场。如果黄杰没去，她就会向埋伏在暗处的狙击手向我开枪。也就是说，我和黄杰，必须死一个。” 佐惠子听得七窍生烟，骂道：“最毒妇人心。这是什么混帐逻辑！” 林峰：“不用说，宫亲王要来的这条消息肯定是假的。让黄杰去刺杀，然后伺机捕杀黄杰才是真的。这才是让我为难的地方。既要保证我和黄杰不受伤害，又不能得罪了河野秀子，让她看不出任何破绽。” 佐惠子问：“黄杰的伏击地点由谁来定？” “当然是河野秀子啊。她确定的伏击地点，然后叫我去通知黄杰。” 林峰不由感叹唏嘘。要不是张少侠神神叨叨地“掐指一算”，自己至今都没有认清“梅姨”的真面目。像她这种日本特工，渗透到中国社会的各个阶层，不知道还有多少？ 佐惠子从抽屉拿出一张白纸，让林峰画出伏击现场的平面图。 “再完美的方案，都会有它的漏洞。河野秀子的方案也不例外。我就不相信找不出她的漏洞。” 佐惠子两眼死死地盯着平面图，大脑在高速运转，嘴里喃喃而语：“这里，是你和河野秀子去迎接宫亲王的位置，这里是黄杰的位置。她要干掉黄杰，必须先在这里埋伏狙击手。而要想干掉你，又必须在这里安排狙击手。你的任务，是要引黄杰出来。而她要兑现她的诺言，必须要有两名狙击手。这两名狙击手你肯定是不知道的。河野秀子也不可能让你知道。” 林峰愣住了。他和佐惠子接触这么久，都已经是夫妻关系了，还从来没有了解到佐惠子具有如此冷静的一面！ “你的意思是干掉两个狙击手？” “不，那样会暴露你。你应该让黄杰派一个人去替死。不管什么人，哪怕是黑帮的都行。这样一来，你清白了，河野秀子的目的也达到了。她虽然没有消灭掉黄杰，至少自以为干掉一名军统的特工。” 林峰听了佐惠子的话，不由得抓耳挠腮。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不容易的。要在短时间找人去替死，上哪去找？这个难题看来得抛给黄杰。 黄杰属于那种黑白两道通吃的角色，认识的江湖朋友多。或许他会有办法。 林峰想起这个问题就兴奋不已，更加睡不着觉。佐惠子的思路不一定全对，必须今晚见到黄杰。 林峰开车来到法租界。黄杰、杜小钊和张少侠正在玩牌。 “你们一个个精力充沛，都成活神仙了。” 林峰不满地喃喃着，硬是把黄杰拉到另一个房间。林峰说明来意，黄杰表情十分轻松地笑道：“林峰同志，你大半夜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黄杰，这不是开玩笑的小事！弄不好，影佐是会枪毙我的。在火车站站台，你那惊艳一枪，算是打痛快了。吉田正一的脑袋被削掉一半。而我呢，也差点被影佐给劈了。明天那个局，河野秀子往明里说，不是你黄杰死，就是我死，两个必须死一个！你要是再不当回事，可能死掉的那个人就是我呀。” “少侠，你过来一下！” 黄杰向客厅喊着，张少侠屁颠颠地跑进房间，问：“师兄，什么事？” 黄杰问：“师父教给你的易容术，你还记得吗？” 张少侠得意地笑道：“当然。” 林峰听说张少侠还会易容术，又不由有些兴奋。黄杰肯定是想偷梁换柱，或者瞒天过海？ “林峰同志，只要你想办法让我加入你们的组织，剩下的事情，我肯定一件件地给你办得妥妥的，根本不需要领导操心。曹雄飞总喜欢部下按照他的思路去做。我不习惯。我是江湖人士，有自己的一套解决问题的办法，不需要他指指点点。” 林峰一头雾水，说着说着，怎么又扯到曹雄飞去了？ 黄杰阴阴一笑：“林峰，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敢保证河野秀子不会怀疑你，也不会让她的阴谋得逞。” “你有什么办法？” “天机不可泄露。” 林峰很无语。黄杰是个人才，但也从军统学到了很多的坏习惯。拉拢张少侠是李进泽给的任务，黄杰想入党，却是个意外收获。林峰不想破坏了这份默契，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 林峰忍了一下，再三交待道：“黄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个河野秀子可是见过你的真容的人。想骗过她并不容易。” “有我师弟在，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敢保证，明天河野秀子会哭得没眼泪！” “那可不行。”林峰坚决否定道：“明天必须让河野秀子赢一把，要不然，我的日子就会很难过。关键把握住一点，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还要让河野秀子觉得自己赢了。” 黄杰拿出一个怀表，递给林峰。林峰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猫腻，愣愣地问：“这是什么？” “定时炸弹。”黄杰介绍道：“这里面装有微量的高烈度炸弹，就像一个微型电池，但足以将一个人炸得粉身碎骨。明天就靠它了。” 林峰有些似懂非懂。黄杰不说破，他也就不好再追问了。 第172章 嫁祸 第二天上午。黄浦码头。 九点许。河野秀子和小野浅二开着一辆大卡车，车上载着几十名士兵。这些士兵一到码头，就如狼似饿虎一般各就各位。 河野秀子让小野浅二负责警戒，自己带着林峰信步向黄浦码头走去。按照河野秀子的说法，大约再过半个小时，就会有一艘来自东京的轮船。轮船上会有尊贵的大日本帝国宫亲王。林峰心里很明白，这是骗鬼的把戏！ 要真是有宫亲王亲临大驾，就算河野秀子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宫亲王的性命当赌注。从这艘轮船下来的人物，充其量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人物。 也许什么也不会有！ 距离码头大约三百米开外的一幢外贸大楼。黄杰手持狙击步枪，瞄准镜不停地移动，一会儿锁定河野秀子的脑袋，一会儿锁定林峰的脑袋。他似乎浑然不知，他的背后，还有另一支狙击步枪在瞄准着他，那双阴森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一动不动！ 还不到十点。轮船来了。汽笛声拉响，轮船靠岸。 黄杰的身后突然冒起一股浓浓的青烟。借着青烟，他机警地往地上一滚，顺手抓过一具早已准备好的尸体推向他曾经潜伏的地方。 噗—— 一枚狙击子弹准确地打在尸体后背心。黄杰如脱兔一般，几个纵跳，就从外贸大厦跳到另一栋大楼。 两幢大楼相隔仅三米宽。对于黄杰而言，只需要一个纵跳！连安全绳都没有系。 那些负责戒严的士兵听到枪声，纷纷向外贸大厦冲过来。林峰和河野秀子站在码头上，驻足观察着出事现场。士兵还没有冲到目的地，竟然从窗口位置又发生了一次爆炸。 轰！ 一道火光冲天。窗棂、玻离伴随着人体残肢四处纷飞。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是河野秀子没有预料到的。 林峰看向河野秀子，问道：“课长，这里不安全。我们撤吧。” 河野秀子目光坚定地说道：“不，我要去现场看看。” 现场一派狼籍。一具男尸被炸得肢离破碎，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一颗滚落一旁的脑袋，似乎可以证明他就是河野秀子曾经见过的黄杰。 “呕——” 林峰受不了如此残忍而血腥的画面，躲到一旁去狂呕。干呕了小半天，很痛苦的样子。河野秀子嘲讽道：“林家二少爷，你也太娇气子吧？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撤！” 河野秀子一声令下，宪兵纷纷撤离现场。林峰跟随着河野秀子下了楼。这个可恶的女人，自以为达到目的，抱着凯旋的心态班师回朝。 林峰在心里咒骂了河野秀子无数次，满肚子的气不知往哪撒。真狠不得把她一刀劈成两半。 河野秀子向影佐报告了“战绩”，还展示了现场的照片。“黄杰”的脑袋掉在地上，地上肢体残缺不全，很是恶心。 影佐皱了皱眉头，问：“你不是派了狙击手吗？怎么会发生爆炸？” 河野秀子：“据狙击手报告，就在他开枪的前数秒，黄杰的身后突然冒起一阵烟。就在这个时候，狙击手果断开枪。子弹穿透了黄杰的后背。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一息尚存的黄杰引爆了绑在身上的炸弹。” “哟西，有意思！” 影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河野秀子，便没再说什么。别看她是一个女流之辈，刺杀、下毒、发报等特工技能样样精通。 “你认识这个人？他就是黄杰？” 河野秀子：“报告机关长，属下和他有过一面之交。正是他设了一个局，害死了吉田正一。” “那莫名其妙升起一一阵烟雾，究竟是什么原因？秀子小姐有没有考虑？” “将军的意思是，此事有诈？” “和支那人打交道，要处处小心。他们很狡猾。” 影佐对于河野秀子的“战绩”，半信半疑，这让河野秀子的内心很不爽。整个事件，林峰一直都很配合，似乎不敢越雷池半步。 唯一疑点，就是那阵烟雾！ 为什么需要那阵烟雾扰乱狙击手的视线？黄杰想达到什么目的？ 现场的尸体已经被宪兵队的人处理了。河野秀子有些惴惴不安。林峰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看见血腥就吓得呕吐的人，究竟有多大的能量？黄杰那颗掉在墙角的头颅不断地闪现在河野秀子的眼前。 “不可能有错，不可能！” 河野秀子喃喃地自言自语着。林峰推门而入。 “报告课长，宪兵队来电话，说在黄浦江边发现林德的尸体。” 河野秀子像被雷击了一般，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发现林德的尸体？” “是的！” “去现场！” 河野秀子腾地站起来，摘下挂在墙上的手枪和武士刀，蹬蹬蹬地下了楼。田宽的案子还没找到凶手，林德又死了。这两个人都是影佐镶嵌在76号特工总部的监视器啊。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和影佐机关长对着干？ 李士群接到同样的电话，也是惊讶得半响说不出话来。此刻，让他暗暗叫苦的是，影佐派来的人，不仅仅是监工，还是老爷。一旦他们有个闪失，自己作为被监视的人，是有嫌疑的。 桌面上的电话尖锐地响起。李士群拿起电话一听，果然是影佐机关长。 “李主任，我命令你立即亲自赶赴现场！” 又一个日本特工被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是在挑战大日本帝国的权威！ 李士群带着吴世宝一起来到黄浦江边。围观的人群让出一条通道。林德像一条死猪一样，躺在田宽躺过的草丛里。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杀人手法！ 也是三刀六洞！ 这究竟是谁干的？李士群阴鸷的目光扫向人群，似乎想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事实证明，他是徒劳的。那些围观的人群，怎么可能会有他找的人呢？ 田宽被杀，李士群有理由相信是吴世宝干的。这次林德死了，他绝对不相信是吴世宝所为。作为兄长，既然已经帮吴世宝抹干净屁股，他相信他不会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嫁祸！ 想到这个词，李士群不由吓出一身冷汗。76号特工总部和日本人的关系非常微妙。要是有人从中作梗，后果将会很难收拾。 这时，河野秀子带着林峰等几个人，也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第173章 矛盾 河野秀子是一张新面孔。李士群第一次见她，但从她的势头以及林峰的态度，便能感觉到她来头不小。 警戒线以内，警察正在忙碌着。 林楠抬头看见“梅姨”，吃惊不小。他那错愕的表情告诉河野秀子，他还不知道内情。 “梅、梅姨——？” 河野秀子伸出手，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河野秀子，少佐军衔，现任梅机关特务课课长。” “哦。河野课长，您好。现场我已勘察完毕。死者被利刃杀死，三刀从前胸捅进，从后背贯穿。凶手非常残忍。” 河野秀子对于林楠“看破不说破”的态度很满意。毕竟两天前，她还是服侍林家两个少爷的“保姆”。现在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梅机关的课长，会让很多人的脑子转不过弯来的。 河野秀子翻动着林德的尸体，仔细察看了一会，然后看向李士群：“如果没猜错，这位应该是李士群李主任吧？” “正是在下。” 一旁站着的吴世宝对于河野秀子盛气凌人的气势很不满，而河野秀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把他忽略不计。 “李主任，田宽和林德都是我方的优秀特工，为什么派到76号特工工作没几天，这就没了呢？” “这——我也不清楚啊。” 李士群觉察出河野秀子的不满，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这年头，谁能保证谁的生命？军统、中统的刺杀不断，下一刻是谁死没人知道。 “河野课长有所不知，本人李士群也是刺客们刺杀的对象。我们只有继续打压敌人，见一个杀一个，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李主任，林德的死和田宽的死一模一样，都是黑帮的杀人手段，这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河野课长，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刀法可以模仿的嘛。我们不要被这种杀人手法搞糊涂了。破案的事情，我看交给警察局吧。我们腾出手来，专门对付那些令人头痛的特工。如果河野课长有空，不妨去76号指导。” “好吧。这里就交给林楠了。李主任，我们走吧。” 河野秀子一出现，似乎已经没有吴世宝什么事了。李士群心里很清楚，若不及早修复和日本人的关系，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而河野秀子这个女人，似乎比吉田正一还要难打交道。 回到李士群办公室。河野秀子受到了难得的礼遇：李士群亲自为她泡茶。 这些年来，当卧底“梅姨”的河野秀子，一直在服侍别人，今天被他人所服侍，一下子还不习惯。 “小林觉，你出去找地方休息。我和李主任有话要说。” 河野秀子把林峰支开，口气变得有些异常：“李主任，你对林德被杀案有何看法？这个案子和田宽被杀案是否有牵连？” 李士群最担心的，就是河野秀子把两个案件扯到一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影佐至今还没有正面接触他，而是让河野秀子打前站，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河野课长，田宽被杀案，吉田课长怀疑是李阿四所为。李阿四原来是青帮的一个小喽罗。因为和吴世宝关系好，被招进了76号总部。后来李阿四莫名其妙消失了，家里像被人洗劫了一般。“ “等等，李主任。我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正在接受调查的嫌疑人突然死了。或者消失了。这明显就是有人杀人灭口嘛。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只需要动动脑筋，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而不是轻轻松松地就此放过。这个案件我已经了解过了，吴世宝和李阿四两个人喝了两瓶茅台，李阿四死了，吴世宝活得很健康。” 一个小小的课长，竟然敢如此和李士群说话。76号特工总部上上下下几千人，都得听李士群的。 李士群面露不悦之色：“河野课长，这个问题不是我睁眼说瞎话。李阿四的尸体莫名消失了。我的人第二天到他家，没有发现尸体，看见他家里像遭了洗劫一般。我想，尸体去哪去了，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尸检报告你一定也看到了吧？” 连续几句话，句句紧逼。李士群的态度很明了，特务课并没有做到情报共享，而是悄悄把李阿四的尸体弄走了，还进行了尸检，然后不了了之。很显然，就是他们并没有查找到李阿四被人谋杀的证据，而且查出的死因是突发性心肌梗塞！ 那种药速融性强，然后迅速引发心肌梗塞。这是李士群事先就知道的。河野秀子既然不肯透露案情，他也就不会直接点破。 “河野课长，我希望我们能够真的像影佐机关长所言，精诚团结，一致对外。而不是互相猜忌，怀疑。我开诚布公地表达我的观点，杀害田宽和林德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至于做出三刀六洞的青帮杀人假象，只不过是凶手欲盖弥彰，或者说想嫁祸于青帮。” 河野秀子冷冷地问道：“听说李主任和青帮有瓜葛？” 这么短的时间，河野秀子竟然对李士群了解得很透彻，这让李士群很愤怒，也很佩服。这个日本娘们的效率很高。 “我当年被法租界巡捕所抓，原本要被移交给国民政府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向青帮头子季云卿递交了拜师贴。由季云卿出面保了我，让我逃过一劫。要不然，我早就被枪毙了。” “没想到青帮对于李主任，还有救命之恩。难怪你会如此卖力地为青帮说话。还重用了很多青帮的骨干。李主任，76号特工总部可是影佐将军和梅机关一手扶持起来的特务机构，不是某个人的势力范围。只要是敢于挑战我大日本帝国权威的人，我们都会视抗日势力坚决打击。我绝不允许林德和田宽这样优秀的帝国特工被人杀死在街头。” 李士群隐隐感觉到，河野秀子说话的口气很强硬，似乎是端着影佐机关长的尚方宝剑来的。 换句话说，她就是来为影佐传话的！ 这种时候还不表明态度，那自己这个“主任”的宝座，怕是会易手他人了。 “河野课长，如果查出这件事是青帮弟子所为，本人表示一定严惩，决不姑息迁就。” “好，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李主任，我们走着瞧！” 第174章 再烧一把火 林峰随河野秀子回到梅机关，一路上保持沉默。这是和影佐在一起练就的隐忍。 当官的不问，他就不说！ 到了特务课，林峰刚想转身走，被河野秀子叫住了：“小林觉，你等一等——” “河野课长，您有何吩咐？“ 河野秀子微微一笑，指向沙发：“你坐吧。我们好好谈谈。我想了解一下，对于田宽和林德的死，你有何看法？” 看来河野秀子对两名特工被杀，会揪住不放。 林峰：“河野课长，我也是当事人之一。这个问题，我不方便回答啊。” 河野秀子：“但说无妨。就算说错了也不追究。我觉得你对于我身份的转换，好像很不适应。曾经和你兄弟两朝夕相处的梅姨，突然间变成日本梅机关的课长，这个变化会不会太快了点？” “梅姨——哦，不，河野课长，我表示坚决服从您的领导！虽然我不是一个数典忘宗的败类，但我对中统特工杀害我的父亲充满了仇恨。这一辈子，我和中国特工势不两立！我宁愿背着汉奸的骂名，也要把中国特工一个个地送进地狱！” 掌声响起！ 河野秀子很欣赏林峰的态度。中统特工杀害林镜华，她是亲身经历者，深切感受到他们的残忍，也理解这件事对于林峰所造成的伤害。 “林峰，没人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叫我梅姨。说实在话，这几年我弄假成真，倒是很适应梅姨这个角色的。现在突然变成了梅机关的课长，反倒有些不适应。”河野秀子轻挑媚眼，眼神里还有那么一丝女人的韵味：“你现在和军统的人员还有接触吗？” “报告课长，自从上次伏击黄杰，导致他引爆身亡，我在军统已失去联络人。接下来，我觉得自己应该加强防范，要不然会成为他们暗杀的目标。” 河野秀子沉思片刻，说道：“你的想法也有些道理。如果军统的人认为，引诱黄杰是你挖的陷阱，我想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自己小心点，还有，就是你的身份低微，我们是不可能给你派保镖的。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76号情报处处长这个位置，影佐机关长可能会另外考虑人选。希望你能理解。” “小林觉坚决服从机关长的安排。”林峰说道：“我早就和影佐机关长说过，自己只不过是个书生，喜欢自由自在，不适合当官。这几次的事情，真是给机关长添麻烦了。” “你也不必自责。人各有命嘛。你虽然是一介书生，不善于惴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能博得佐惠子小姐的芳心，也是你人生的一大成功嘛。”河野秀子微微一笑，递过来一支雪茄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峰略作思索，说道：“田宽之死，我更愿意是吴世宝所为。至于林德嘛，虽然作案手法相同，但我觉得还是有些蹊跷。” “哦？” 河野秀子显然对林峰公正客观的分析感兴趣，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河野课长，现在可是乱世啊。这表面上繁荣、平静的大上海，可以说是暗潮汹涌。多少股势力在这里你争我斗，充满了血腥和杀戮。要是有人想挑拔梅机关和76号之间的关系呢？” “你的意思是？” “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先不下结论。” “可是，据我了解，李士群、吴世宝和他们手下的那帮人，开烟馆、赌场和妓院，大发横财，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这是另一回事。当然，也不排除因为这些事，吴世宝的手下痛下杀手，干掉林德和田宽。” “林峰，谢谢你的坦率和真诚。看得出来，你说话比较公正客观，没有带任何个人私情。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忠诚。” 法租界。安全屋里。 黄杰、段铁钢、张少侠和杜小钊四名杀手，已是躲得要发霉。像他们这些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整天躲在家里除了赌钱，还是赌钱，真的很无聊。 但林峰有言在先，谁也不许离开法租界半步。他们只要躲在这里，安全是有保障的。一旦失去杨立坤的疪护，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躲在这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吃得好。 附近有一个菜市场。厨师出身的杜小钊，隔三差五就下楼去买点荤腥。吃了睡，睡了吃，所有人的体重都在增加，一个个都长膘了。 按照惯例，传来两长一短的敲门声。林峰笑眯眯地出现了。 “又是满屋子的霉味！” 林峰不满地嘟囔着，手里却提着两大袋的羊肉。杜小钊接过羊肉，马上到厨房去忙了。 餐厅里还有二十斤绍兴花雕酒。黄杰和张少侠闻着酒肉飘香，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一起跑去厨房帮忙，巴不得早点吃到美味。 半小时后。 林峰端起酒杯，笑道：“告诉你们两个好消息，一是苏北那边已捎信过来，同意了你们的入党申请。我们将在近期举行入党宣誓仪式。第二个，那就是梅机关的河野秀子课长，成功怀疑上林德的死，和76号有关。我想我们不妨加一把火，让他们狗咬狗，他们咬得越欢，就越不可能腾出精力来整我们。” 黄杰“当”地碰了一下杯子，高兴地嚷道：“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张少侠没好气地说道：“我看是为你的贪杯找借口嘛。人家林峰还没把话说完呢。” 段铁钢和杜小钊也是暗自好笑。这师兄弟，平时打打闹闹，一到关键时候拼起命来可不含糊。 众人都没有喝酒的意思，都眼巴巴地看着林峰。 “河野秀子非常反感76号那帮特务们的非法经营，大发横财。我们就从这里入手，给他们再烧一把火！” 黄杰问：“林峰，你有什么好办法？” 林峰：“李士群和吴世宝在郊外有一个加工厂，表面上那是一个面粉加工厂。实际上，他们通过这个渠道，囤积了大量的烟土，甚至还有走私的军火。那些军火，我们可以事先运走。烟土呢，那就交给河野秀子他们去处理吧。” 杜小钊愣愣地问：“这消息准确吗？这么大的动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175章 洗劫面粉厂 关于来自76号情报，有何雷就够了。这个具有无线电技术的工程师，表面上哼哼哈哈，对着谁都很客气，在76号具有极佳的人缘。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包打听”。 所有的小道消息，经过何雷证实后都会变成十分重要的情报。而这些情报，又会成为林峰和李进泽的行动指南。 但林峰不能说出情报来源。以前，何雷的单线联系人是李进泽，现在变成了林峰。 郊外。几幢破旧的厂房门前，竟然有两名持枪站岗的黑衣人。院内，还有一个班的黑衣人。 大约上午十点许。从远而近驶过来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车的前方插着象征大日本帝国权威的膏药旗。 日本人来了！ 其中一个在门口站岗的黑衣人立即跑去后院报告。另一个黑衣人恭敬地迎了上来。 为首的军官挎着武士刀，腰间还别着一支小手枪。他的仁丹胡微微上翘，高傲得眼睛朝天，凶神恶煞地叽哩叭啦说了一大通。旁边一个翻译把日军军官的话重复了一遍，原来是“皇军”要例行检查。 值守的朱武接到小喽罗汇报，从后院走到前院，尽管心里不爽，还不得不陪着笑脸：“太君，里面请。” 为首的军官一挥手，身后五六个端着三八大盖的士兵如狼似虎地扑进去搜查。 军官的身后，还有两名士兵手里提着轻机枪。那种震摄力，是朱武所从未感受到的。 朱武的背后是吴世宝，也算得上是“朝中有人”。所以，就算日本人来搜查，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担心。几分钟后，搜查的几个“士兵”出来了，他们一无所获。 为首的“军官”正是黄杰。他看见兄弟们一个个失望的眼神，暗想大事不妙。这个表面上生产面粉的地方，竟然没有搜查出他们想要的东西？难道是情报不准？ 对于林峰搜集情报的本事，黄杰还是很相信的。也许，这面粉厂还另有机关？“军官”把其中一个“士兵”叫到旁边，一阵小声嘀咕。那个“士兵”又带着人重新扑向面粉厂。不过，这次他们搜查得更加彻底，叫人把堆积如山的仓库打开。 朱武的神色立即变得不正常起来！ 黄杰从朱武的神色看出，那个仓库一定有猫腻。 “军官”又是一阵叽哩呱啦的喊叫。翻译开始“翻译”:“皇军命令你们的集中起来，他要训话。” 万般无奈之下，朱武只好命令守卫们排成一排。总计十二人。黄杰意识到，一个小小的面粉厂，没有理由派十二名武装人员驻守。这只能表明一点，面粉厂里一定有比面粉更值钱的东西。 “翻译”命令道：“皇军要求你们把把枪放在地上。” 几分钟后，所有的枪都被集中起来，架到一边的空地上，由一个手提机枪的“日军”士兵看守着。这样一来，朱武的人要是敢于轻举妄动，只需要一梭子弹，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撂倒。 朱武额间的汗开始往外沁出，大冷的天，他不住地擦着汗。今天不知中了什么邪，“皇军”怎么会找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搜查？难道吴世宝事先没有把关节打通吗？ 一个“士兵”跑过来，来到“黄杰”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黄杰的眼睛盯住朱武，朱武的神色更加紧张。 “你的，带路！” 十几名守卫，一枪没发就当了俘虏，接下来的反抗就是零。朱武被要求在前面带路，来到面粉仓库。 “你的，叫人把这堆面粉搬开！” 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面粉，少说也有三四十吨。 朱武面露难色地说道：“太君，面粉里面还是面粉啊。” “嗯？！” 一个“士兵”明晃晃的刺刀直抵朱武的胸膛，朱武已感受到森寒的杀意。若不按“皇军”的意图办事，朱武的胸膛肯定会被捅一个血窟窿。 “猴子，六指，你们都进来搬东西！” 外面十几个守卫，手里有枪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军人。没有了枪，其实就是民夫，根本没什么战斗力。而“小鬼子”手里机枪就有两挺，其他人不是步枪，就是手枪，还有手雷。 要真是开战，不需要三分钟，这十几个人就会全部变成尸体。 随着一袋袋面粉挪开，里面现出了一堆堆的弹药箱！ 杜小钊数了一下，总计五十箱弹药。打开弹药箱，里面有机枪、冲锋枪、手雷、手榴弹，甚至还有掷弹筒！ 这下子发大财了！ 和弹药箱堆在一起的，还有几十箱的烟土。 身为皇军“军官”的黄杰内心一阵狂喜，表现出来的却是一阵狂怒。 刷—— 雪亮的战刀架到朱武的脖子上，一阵叽哩呱啦的狂喊。 “翻译”说：“山本少佐说你们私藏武器弹药和烟土，该当死罪。全部死拉死拉的！” 朱武和一帮守卫全都吓得瘫软在地，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如掏蒜，求“皇军”饶命。 朱武苦逼地哭喊道：“这些东西不是我的，都是吴世宝的。我们是替他看守。他发给我们工资啊。” 经过一阵恐吓，那帮守卫很快变成了民工，开始帮“皇军”搬弹药箱。这时，一箱箱的弹药被搬上了停在院子的大卡车上。 “翻译”请示“皇军”：“那几十箱烟土怎么办？” “烧！” 几十箱烟土堆放在空旷的院子里，然后倒上汽油。熊熊燃烧的大火，烧得朱武一帮人无比蛋痛！这些烟土要是变成钱，可以够他们花一辈子。 可恨的是，“皇军”居然守住现场，直至烟土全部化为灰烬，这才离开。 同样离开的，还有五十箱枪枝弹药！ 朱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呜呜大哭起来。吴世宝要是知道这个结果，还不直接把他剁了喂狗？ “兄弟们，我们要和日本人拼了！” 那个叫“六指”的小喽罗苦逼地喊道：“朱哥，拼什么拼啊？我们连烧火棍都没有一根。” 这时，朱武才注意到，那些被缴的枪械也被日本人搬上车，运走了。 一阵仰天长啸！ 小日本也太狠了吧？烟土被烧，军火被收缴，连看家护院的几条破枪也被收缴了。这日子还怎么活？你还要不要把我们吴大队长当人看？ 朱武哭丧着脸，拔通了吴世宝办公室的电话。 第176章 比试 吴世宝接到朱武的电话，真恨不得活劈了他。几个日本兵，竟然害得他蒙受巨大的损失。 那个面粉厂，可是上百根金条的家当！ 吴世宝带着十几个行动队员，风驰电挚地来到郊外面粉厂。 朱武和那十几名队员一个个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这些人都是聪明人，率先认错，至少吴世宝下不了杀手。 果然，吴世宝每人赏了十几个耳光，发泄完心里的怒气，渐渐冷静下来。 朱武战战惊惊地问道：“队长，这件事要不要让李主任知道？” “当然要！事情不说清楚，他还误以为我一个人独吞了！” 朱武算是明白了，吴世宝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干坏事，大发国难财，背后要是没有李士群，借他一百个人头也不够砍啊。 李士群听到吴世宝的汇报，也是惊呆了：“你说什么？武器被运走？烟土被烧了？” 啪！ 李士群气不往一处来，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到吴世宝脸上。 他怒喝道：“你动一动你的猪脑子，这样干，还是不是日本人的作风？为什么我到现在为止，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日方通报的消息？” 吴世宝被这一巴掌给扇清醒了，痴痴地问道：“大哥的意思是，这不是日本人干的？” “贩卖烟土，日本人不但可以容忍，他们自己也在干。他们巴不得全体中国人都来抽鸦片！贩卖军火，那是什么罪？哪怕我今天是日军少佐，抓住也是要枪毙的。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日方没有任何消息？！” 李士群的眼里要冒火了。这件事，一定是中国人干的！ 军统？中统？中共地下党？忠义救国军？还是其他民间抗日组织？ 坐下来一阵冷静分析，李士群的头上也是冷汗涔涔！这件事，最大的可能就是中共地下党。军统、中统那帮杂碎，他们爱财如命，根本不舍得把那些值钱的烟土一把火烧掉。更大的可能就是一起运走，然后想办法变现。 只有中共地下党舍得把烟土化成灰烬！ 思考了几分钟，李士群十分蛋痛地一挥手，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声张，更不许追究。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吴世宝心有不甘地问道：“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 隐藏在李士群内心的秘密无人知晓，就算他最好的兄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损失已经造成，他就当这些枪枝弹药是在支持抗日。 吴世宝气恼地走了。好在没有把朱武他们给枪毙了。要不然损失更大。钱损失了还可以再赚。人要是没了，那真的找不回来了。 “你去买一头猪，一条狗，一只羊，我请兄弟们吃一餐饭。” 朱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吴世宝脑子进水了，就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严重问题！ “快点去！你他妈是聋子吗？！” “是，大哥！” 朱武一伙人，不但捡到一条命，还大吃大喝了一顿。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从天降”，他们根本不知道吴世宝是想借酒浇愁。他最亲爱的李士群李大哥，也有他看不懂的时候。 远郊。天目山深处。 岳军带着两百多人，在新四军特派员的训练下，已经练成了一股精兵。黄杰开着满满大卡车的武器弹药进山，岳军派了几十号弟兄，一人一箱，很快就搬进了山。 黄杰第一次看见了李进泽和郝强！ 黄杰认识李进泽，惊讶得合不拢嘴，问道：“你就是孔夫子书店的李掌柜？！” 李进泽风趣地笑道：“听说你的日语说得不错？” 黄杰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说道：“俺说的是家乡方言，然后模仿了日语的口气。所以，一般人根本听不懂。还真的以为俺是日本人。” 李进泽笑道：“要是那十几个守卫里面，有你的老乡，你们可就惨啦。” “也不会。就凭那十几个人，有我和师弟两个人就能对付了。之所以没有把他们杀了，主要原因还是不想滥杀无辜。再说，我还需要他们当苦力啊。“ 郝强插了一句：“这观点我赞同。中国人不打中国人。那些汉奸，也不完全是坏得头上长包身上流脓的人。有些人甚至可以争取过来，为我所用。黄杰，走，我们让你去见识一下岳家军的厉害！” 岳军的“岳家拳”，据说是岳飞一脉的传人。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听起来就让黄杰不服气！ 黄杰满身还充满着兵痞的气息，有些挑衅地看向岳军，问道：“听说你是岳家拳传人？” 岳军双手一拱，毫无谦让的意思：“在下正是岳军。” “岳军，岳家军！想当年，金蛮子感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不知道你的岳家军是否经得起打？” “你？！” 岳军怒了！他的脸涨得血红，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思。 “怎么？你想试试峨嵋派的功夫？”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李进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两个人的功夫都不俗。特别是黄杰，号称军统第一杀手，一出招就要死人。 “咳，现在是热兵器时代，我看你们就比试一下枪法吧。点到为止，不许伤人。” 李进泽夹在两人，一手按住一个，急切地说道。“你们各有特长，不能论一时之短啊。” 岳军也不甘落后：“枪法就枪法。谁怕谁？” 两个月来，岳军在这深山老林里可是练了上万发子弹。都说神枪手都是子弹堆出来的，一点不假。 李进泽还没把手放下来，岳军出枪了！ “啪！” 天上一只飞鸟歪了几下，掉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一名战士跑过去捡到黄杰面前，那只飞鸟整个头被打烂，只剩下颈脖以下的躯体。 对于在飞行中的鸟儿，一枪爆头，黄杰倒是没有试过。而对于像岳军这种接触手枪时间并不长的新手而言，他想不佩服都不行。 黄杰正在试图寻找目标时，远处飞来一只花蝴蝶。那只蝴蝶的翅膀图案很美，正在草丛翩然起舞。 “砰！” 枪响了。蝴蝶的双翅被整齐地斩断，身体掉在草丛里，还在艰难地爬行。黄杰走过去，捡起蝴蝶，得意地笑道：“它太美了，我不忍心要它的命。” 第177章 挑战 李进泽和郝强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黄杰能向党组织靠拢，完全是受了林峰和张少侠的影响。 “你们都是好样的！又是峨嵋派，又是岳家拳。将来在战场上，可以让东洋鬼子尝一尝我们传家宝的厉害！” 随着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响起，一个个练得满身肌肉、黑不溜秋的战士聚集在一起，排成了十几排。要不是亲眼所见，黄杰不敢想象这大山深处竟然藏着一支如此强悍的抗日队伍。这支队伍的枪支弹药完全是靠缴获日伪手里的武器武装起来的。 这次从吴世宝的面粉厂运出来的武器，对于岳军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郝强和李进泽都是代表苏北新四军过来的。他们先后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鼓舞战士们的抗日士气。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都被眼前的气势所激荡。以前在国军那边，他们也有机会聆听“长官”们训话，却从来没有过今天这种激情澎湃的感觉。 听到李进泽和郝强的讲话，黄杰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竟然自己申请想说几句。 李进泽爽朗地笑了：“好，下面让我们欢迎黄杰同志给我们讲几句。” 黄杰清咳几声，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原来在大众场合说话这么难？！队伍开始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黄杰似乎憋了很大的劲，说道：“俺是个粗人。俺没什么文化，家里又穷，小时候上了峨嵋山，跟随师父练了十年武功，后来下山参加了军统。以前，俺认为杀鬼子没那么多讲究，只有一个想法，杀他娘的小鬼子！后来进了军统，才知道原来杀鬼子有很多的讲究。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什么时候下手，那都是有讲究的。但有一点我很不习惯，那就是军统的人一个个功利心都很强。当官的腐败，当兵的也好不到哪去。一句话，他们的风气不好！特别是他们的人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对自己人下手，这个俺不喜欢。自己的兄弟，怎么下得去手呢？后来，俺碰到了李书记他们，才真正对共产党有了新的认识。一句话，跟着共产党干，中国就会有前途！俺这人文化不高，大道理不会说，今天就说这么多。谢谢大家！” 虽然没有大道理，战士们深受鼓舞，现场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 训话完毕，李进泽在密林的茅草屋里召开了紧急会议。 他神色凝重地说道： “同志们，忠义救国军屡次骚扰我们的敌后武工队，有意制造摩擦。前不久，他们抓走了我们两名女同志，向我们索要五十根金条！这些人没本事去向小日本要钱要枪，居然拿自己人开刀了。所以，这次我想让岳军的队伍去找他们练练手。” 黄杰一听说是忠义救国军干了这件没**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当他听说被抓的人是周莉和张小洁时，更是来气。 周莉是林峰的前女友，张小洁是张少侠的妹妹！ “岳军，这次的行动俺主动要求参加，必须把她们两个女人毫发无损地救出来。再说，忠义救国军是戴笠领导的军统组建的一支敌后抗日力量，说不定还能碰上几个老熟人。” 郝强率先举手赞成：“黄杰同志的意见很好。我认为可行。忠义救国军这支力量，据说有上万人，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抗日力量，但它继承了戴笠反共的衣钵，也有它反动的一面。按照我党的抗日统一战线的原则，我的主张是既要打击，也要联合。所以，这一仗我们不好打。我想亲自带队，黄杰、岳军、张少侠、段铁钢、杜小钊等人组成一个特别行动小组。明天就出发。目标——罗家庄！” 黄杰问：“你们确定他们是把人关在罗家庄吗？” 郝强肯定地答道：“这个情报由我们的侦察员送过来的，应该不会有误。” 黄杰又问：“领头的是谁？” 郝强：“好像是叫陈雄。” 陈雄？黄杰对于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不知道在哪听过，却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等等！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陈雄？我好像听林峰提起过这个人。哦，我想起来了，他曾经被76号特工抓捕过。” 郝强一听当场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陈雄被76号抓捕过？” “应该没错。为了他身上的两根金条，害得吴世宝被梅机关的人盯上了，两者之间还制造了摩擦。” 李进泽也有些慌了：“如果这个人被梅机关抓捕过，如今又堂堂正正地当上忠义救国军的纵队长。那问题就严重了。我建议你们走一步看一步，如果确定他已叛变，干脆出手把他收拾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黄杰对于这个消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表示去找林峰核实一下，明天上午统一在高桥镇集中，然后一起去罗家庄。 当晚，黄杰在法租界找到林峰。 “你说什么？陈雄抓了周莉和张小洁？” 黄杰点点头：“这个消息来自李进泽李书记。他抓了两个女人，向敌后武工队索要五十根金条。一周以内交不出金条，他们就把这两个女的杀掉。” 林峰问：“这个消息张少侠知道吗？” 黄杰：“我没敢告诉他。” “你如实告诉他。他有很多能力，是你这个师兄所不具备的。记住，这个陈雄不能留，必须干掉。他一定是日伪特工有意放走的。如果我们动手晚了，我看他也不会杀掉周莉和张小洁，但他会把她们两个人送给76号特工总部。如果是那样，我们将会更加被动，不但人救不出来，还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林峰得知周莉和张小洁被陈雄所抓，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万一这两个人被送到日伪特务机构，这可是影佐对林峰进行考验的极佳机会。说不定影佐会借林峰的手，杀掉她们。 黄杰知道林峰的担心，再也没有了那种豪气冲天的感觉。这次救人，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比杀人还更有难度。不能不说，这是他从事特工生涯以来最为艰巨的挑战。 第178章 遇上土匪 果然不出林峰所料，当黄杰告诉张少侠，周莉和张小洁被忠义救国军所抓时，张少侠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静！ 黄杰原以为他会暴跳如雷。事实上，张少侠暗暗地把一个不锈钢的茶缸捏成了饼状，眼神里冒出令人惊骇的火花，嘴里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从张少侠出人意料的冷静里，黄杰似乎闻到死神的气息。 黄杰问：“林峰，听说现在出城查得很严，怎么办？” “老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滕青派副官付江山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让黄杰、段铁钢、杜小钊和张少侠四个人换了一身伪军的军装，坐上吉普车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清乡检查站看见是伪81师的汽车，拦下来检查了一下证件，便顺利放行。付江山看上去和检查站的人混得很熟，所以检查只是例行检查，并不像特殊时期那般严格。 到了高桥镇，黄杰等几个人又换回便装，下车后直奔约定的城西小树林。郝强和岳军已经等在那里。 罗家庄距离高桥镇还有三十公里，而且并不通公路，只能依靠两条腿。 郝强一行六个，分成两组。郝强、岳军、张少侠一个组，打扮成进山采购山货的商人；黄杰、段铁钢、杜小钊一个组，打扮成山野村夫。两个组相隔仅有数百多米。万一有事，策应起来很方便。 他们大约走了十几里山路，突然听见前方一声炸响。 “轰——”！一股青烟弥漫在前方树林。 走在前面的郝强看见拐弯处出现一队人马，大约有二三十人。站在山包处等待着。 这是一支很奇特的队伍。为首者腰间系一根红绸带，留着仁丹胡，还挎着一支驳壳枪，他的手里拿着一柄锃亮的大刀片子，年龄大约四十出头。 他身后那支队伍更是奇特，老的有五十多，小的只有十五六岁，连毛都没长齐，手里还拿着标枪。 这阵势好像是要打劫啊！ 于是，郝强、岳军和张少侠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为首者大声喊道：“站住！先把包裹扔过来！老子是打劫的！” 三个人，也只有郝强背着一个搭链袋，商人打扮。岳军和张少侠两个赤手空拳，像两个小跟班。 二三十个人，还拿着武器。要是遇到寻常百姓，还真的给吓住了。郝强微微一笑，扔过了他的搭链袋。为首者把袋子翻了个底朝天，里面只有两件换洗衣服，一双臭袜子。 天底下哪有这么穷的商人？ 为首者不满地把搭链袋扔进草丛，吼道：“你先过来。老子要搜身。奶奶个熊，这年头连当土匪都抢不到钱，一个比一个穷！” 郝强面无惧色地走过去，高举双手，任由大汉搜了个遍。结果也是身无分文！ “喂，妈了个巴子，你耍我们？”为首者不高兴了。 “老哥，我们只是路过，真的没钱啊。” 郝强装着很无奈的样子，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年头连当土匪都抢不到钱吗？这都是让小鬼子给祸害的呀。到处都在打仗，老百姓上哪赚钱去？” 无工不富。无商不奸。商人的话不可全信。为首者有些怀疑，这个老板是不是把黄金、美钞等值钱货藏在那两个伙计身上了？ 为首者又向岳军和张少侠吼道：“你们两个，过来！老子要搜身！” 郝强向岳军和张少侠递过来一个眼色。擒贼先擒王，必须先控制住这个土匪头子。 这次为首者自己不过来搜身，而是向两个小喽罗呶呶嘴，他自己站一旁用手里的枪机警地对准两个“伙计”。 两个小喽罗从头到脚，对岳军和张少侠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有！ 郝强强作笑颜：“老总，我说过我们只是路过，身上没带钱。你不信。” 走在后面一组的黄杰，看见前面遇上土匪了。他们身上可是藏着武器的。于是，便迅疾地从后面包抄，绕道土匪们的身后去。 看见黄杰几个已经绕到土匪后面，岳军出手了。他如一道空中飘过的残影，土匪头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脑袋已被驳壳枪顶着，他感觉手断裂般疼痛。 岳军用手臂控制住土匪头子的颈脖，手枪顶住他的太阳穴，冷笑道：“别乱动，枪会走火的！” “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黄杰几个出现在后方。三个人，个个使的是双枪。一个个看上去都如杀神下凡一般。 岳军轻声恐吓道：“老子是敌后武工队的，叫你的人把枪放下。要不然，全都得死！” 土匪头子听说对方是敌后武工队的人，连忙命令手下把枪都放下。 那些端着五花八门武器的土匪，乖乖地缴械投降。 黄杰一脚踢向其中一个较强壮的土匪，大声喝道：“都跪一边去。” 二三十号人，没放一枪，全都当了俘虏，一个个跪在地上，像受罚的小学生。 “咳——咳——” 岳军用力过猛，土匪头子胡孝汉喘了一会才恢复正常。他那已变成猪肝色的脸渐渐有了血色， 黄杰控制住土匪，郝强和岳军这边的审讯也开始了。 胡孝汉被拉到一个隐蔽处，以为是要枪毙他了，吓得浑身筛糠一般。 郝强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别怕。我们真的是敌后武工队的人。专杀日本鬼子。只要你好好配合，你就不会死。” 胡孝汉吃了“定心丸”，果然渐渐镇静下来。 “长官，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这附近是不是有一支忠义救国军？” “他们和土匪没什么区别啊。长官，你找他们干什么？” “他们绑架了我们的人，还杀害了我们的战士，你说我去干什么？” “就你们这几个人？”胡孝汉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郝强笑眯眯地看着他，反问道：“难道还不够吗？” 胡孝汉略作思索，说道：“这支队伍有三四百人，听说是接受重庆军统指挥的。他们的老板姓戴。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他们虽然也抗日，但也祸害老百姓呀。” 郝强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看来你还是有良心的土匪？” 胡孝汉哭丧着脸，干嚎道：“长官，当土匪我们也是被逼的呀！谁特么的愿意当土匪？” 此股土匪的由来，定有隐情。 “此话怎讲？”郝强警觉地问道。 第179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长官，你有所不知。你们眼里的土匪，其实都是附近的佃户。连年打仗、干旱，地里种不出粮食。这些人都要活命不是？大家聚在一起，抢点钱财过日子啊。其实他们手里的那些武器，那都是吓唬人的，没什么鸟用。” 胡孝汉的话有几分道理。那些所谓的“土匪”，的确不像真正的土匪。真正的土匪身上集聚了地痞流氓和侠客等多重属性。这些人没有。一个个看上去很纯朴、很狭隘。 但眼前这个胡孝汉可不一定。 “姓胡的，我看你倒是个职业土匪呀。告诉我，手上有几条人命了？” 郝强熟练地把玩着胡孝汉的王八盒子，问道。 “长官饶命。我不是职业土匪。但我曾经是职业军人。还参加过八一三松沪会战。我隶属于87师。部队打散了，我趁机开了小差。这王八盒子是我从部队带出来的。” 从气质、能力等方面看，郝强看出了胡孝汉的几分不凡。这家伙绝对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要不然，他拿什么服众？想呼啸山林，聚众打劫，一定有他不一样的人生。 “你平时袭击的对象都有些谁？” “当然是地主啊。那些民团武装，没什么战斗力。打他们最容易。正规武装，我们怎么敢碰？那不是去找死吗？” 郝强熟练地把王八盒子里的子弹全都退了出来，空枪扔还给胡孝汉。没有子弹的空枪，和一块废铁没什么区别。 郝强沉声道：“你身为党国的军人，临阵脱逃，退居山林，打家劫舍，苟且偷生。哪一条罪安在你的头上不是死罪？” 胡孝汉深知当前可是国共合作期间。国共两党在政治上的分歧暂时放下，军事上一致对外。郝强是敌后武工队的人，要是把他抓起来绳之以法，也没什么不可以。 叭—— 胡孝汉直接被吓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道：“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啊！我也想打鬼子呀。狗日的小鬼子实在太厉害了。我的兄弟们都战死了呀。” “你在部队里什么职务？” “排长。” “全排只剩下你一个？” “是滴呀。” “那你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郝强脸色一沉，杀气浮现。胡孝汉再也不敢吭声。想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他的确没有脸面再活下去。如今躲在这深山老林，拉一支不像样的队伍，搞点钱财活命，身上仅存一点军人的尊严，都被郝强踩到脚板底下了。 “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帮我们找到罗家庄。救出人质。要不然——” 胡孝汉抹了一把额间沁出的冷汗，嗫嚅道：“罗家庄就在前方十几公里的山坳里。难就难在那地方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一般人根本进不去。而且你们这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啊。他们可是有三四百人呀。” 郝强冷笑道：“是吗？你起来，跟我们走吧。我让你见识一下我那些弟兄们的厉害。” 胡孝汉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满脸献媚道：“长官，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放了我那些弟兄们。他们都是穷苦人。” “谁说要杀他们了？你去向他们训话，就说我们是敌后武工队的，是新四军领导的打鬼子的队伍。如果有愿意参加武工队的，现在就是机会。如果不愿意，马上就可以回家。” 胡孝汉往一个土坑上一站，喊道：“弟兄们，今天算是我们撞大运啦。他们是新四军领导下的敌后武工队，是一支真心打鬼子的队伍。刚才长官说了，如果想打鬼子，可以跟他们走。如果不想打鬼子，现在就可以放你们回家。” “我要打鬼子！” “我也要！” “我也要！” …… 经过胡孝汉一阵激情演说，那支所谓的土匪武装，竟然有二十人想参加敌后武工队！郝强真是乐了。前段时间，由于鬼子搞清乡，连续作战，敌后武工队减员很厉害要不然陈雄的忠义救国军也没那么容易抓到周莉和张小洁。 黄杰和段铁钢他们没想到到的是，这么一帮“土匪”，居然十有八九想打鬼子。这些人可都是抓锄头的农民，多数人不会用枪。 郝强让胡孝汉把想参加敌后武工队的农民编成两个班，一班班长许强，二班班长徐树根。这两个当上班上的农民嘴都笑咧了。 岳军代表敌后武工队训话：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新四军领导下的敌后武工队队员了。从今天起，你们的枪口是对准日本鬼子和汪伪卖国贼的。你们的吃穿住，还有枪支弹药都由新四军保证。别的我不敢说，一个人一支三八大盖，五十发子弹。那还是有的！不瞒你们说，前几天，我们刚从汪伪顽敌的仓库里运了一大汽车的武器弹药。这些武器弹药，都是用来打小鬼子的！” “打鬼子！” “把小鬼子赶出去！” 排成两排的“泥腿子”，听到岳军那些激动人心的话，发出了振耳发聩的怒吼。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这小股所谓的“土匪”，竟然被成功收编，成为敌后武工队的一部份。这种情况，对于黄杰、段铁钢、杜小钊而言，可以算得上是新鲜事物。 据他们的经验，国军的兵源多数属于抓壮丁。依靠国民政府的各级政权强行摊派，哪有动动嘴皮子，人家就拿起枪杆子来打仗？打仗可是要死人的！ 胡孝汉仿佛又找到了当年在部队的感觉。郝强答应他，这两个班的战士由他来指挥，他还是排长！ 郝强笑道：“胡排长，我知道这个排不是满编的，但我可以确信，只要你跟随共产党新四军干，这支队伍就会迅速壮大，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当连长，甚至营长了。黄杰，你们几个过来。” 胡孝汉和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见过面，得知他们原来也是隶属于国军军统序列，内心深处仅剩下的一点疑惑也烟消云散。 胡孝汉兴奋地吼道：“从今天起，我就跟你们干！兄弟们，我们现在不是土匪了，而是一支抗日武装了。我们的大老板是江北的新四军！” 人群里发出了嘻嘻哈哈的笑声。郝强也忍不住笑了。要把胡孝汉的这些人改造成一支强有力的队伍，当然还需要时间。 但今天的确是一个好日子！ 第180章 分头行动 胡孝汉毕竟在崇山竣岭混了两年，对于罗家庄的地形谈不上熟悉，倒也略知一二。他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向众人介绍道： “罗家庄我只去过一次。这个村处于一个山坳处，外形像一个燕子窝。四面环山，中间一条小路进去。防守很容易，只需要在出入口摆一挺机枪，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攻进去，要想歼灭他们也很难。四面的山头，长满了毛竹和杉树，逃跑非常方面。由于庄子过大，没有一个师的兵力，根本完不成对村庄的合围。也就是说，陈雄他们就算打不过敌人，跑起来也可以迅速逃进深山老林。” 郝强凝视着地上的简易地图，眉头拧成了一个结：“黄杰，段铁钢，你们怎么看？” 黄杰：“既然不能强攻，那就智取。就说我们是重庆来的，给忠义救国军送信。” 段铁钢：“可否绕道，从后背山下去，最好抓一个活口，弄清楚陈雄住在那幢房子，哪个房间，我们的打击面不可太大，毕竟叛徒只有他一个。其他人是受了蒙骗，并一定是汉奸。” 郝强问：“岳军，说说你的看法。” 岳军挠挠耳腮，不好意思地回答：“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我听你们的。” 郝强批评道：“岳军，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现在是一名指挥官，手下有两百多号人。这些人能不能打胜仗，关键就靠你这个指挥官了。如果连你都拿不定主意，叫手下人怎么打仗？” 岳军脸上一阵火辣，急中生智道：“我看可以两面进攻。一方面，派人冒充军统上海站的特工往正面进去，既可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又能互相有个策应。另一方面派人往后山进攻。双管其下，让陈雄防不胜防。只要抓住陈雄，把其他人都集中起来，我看还可以动员一批人参加新四军呢。虽然那些忠义救国军是以青帮和地痞流氓为基干，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有血性的中国人嘛。” 其实岳军是综合了前面两个人的观点。最后面一点是结合了郝强招马买马的惯用招术。但郝强不得不承认，岳军归纳总结得非常好。 善于收集参考和运用别人的意见，也是一名指挥官的必备素质。 郝强听了岳军的话，心里也有了几分把握，轻松地把树枝往地上一扔，笑道：“我看就这样办。黄杰、段铁钢、杜小钊等三个人为第一组，就以军统上海站特别行动队的名义，要求面见陈雄大队长。具体理由你们自己去编。第二组由我、岳军、胡孝汉、张少侠四个人组成，绕道后背山偷袭。强调两项纪律，一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二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人。因为我们的敌人只有陈雄，其他人能放过则放过。当然，对于反对我党的死硬分子，也可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黄杰带着段铁钢和杜小钊，怀揣着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军统文件，大摇大摆地走大路。大约走了十几公里，路上没有遇上兵痞流氓。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罗家庄已是隐约可见。 日伪清乡，忠义救国军的损失是最小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地势，比较偏远。日伪想进攻他们，必然会付出极大代价。二是忠义救国军几乎是在拥兵自保，并不像新四军，抓住机会就打。一支对日伪军没造成大的伤害武装，和不会咬人的老虎没什么区别。 “站住，什么人？” 前面突然窜出四五个手持步枪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黄杰高声嚷道：“我们是军统上海站特别行动队的，专门从上海过来找陈雄陈队长。” 说话间，黄杰等三个人已到了关隘附近。胡孝汉说得没错，村口不足三十米的宽度，竟然摆了两挺轻机枪。如果真是要强攻，估计里面还会有一层层的防范措施，要想强攻，势必会造成极大的伤亡。 “等等。你们先把武器扔过来。陈大队长说过了，就算是戴笠自己来，也不能带枪。到了我们的地盘，就必须按照我们的规矩办。” 黄杰向段铁钢和杜小钊使了个眼色，三个人自觉地把手枪扔过去。杜小钊的格斗实力相对差些，对于黄杰和段铁钢而言，没枪一样能打仗。那两挺轻机枪就是不错的选择。只要靠近，一切都好说。 走过来三个士兵，分别对三名不速之客进行了搜身。除了那三支手枪，他们什么也没搜到。最后在杜小钊的衣袋里收到一份军统上海站特别行动队的介绍信，说是要找陈雄恰谈相关事宜。 黄杰笑道：“兄弟，我说你们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呀。对于自己人，犯得着如此认真吗？” 其中一个士兵认识字，看清楚那份介绍信还真是有公干。他命令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先汇报一下。” 那名士兵跑了几步，又跑回来问黄杰：“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黄杰阴阴一笑，说道：“你就告诉陈大队长，就说军统特别行动队一个姓黄行动队员找他。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谈，不方便用电台联络。” 黄杰以为他们会象正规部队一样架设了电话。其实并非如此，而是派了一个士兵，跑步进入罗家庄。二十五分钟后，那个士兵又气喘吁吁地跑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跟随那名士兵一起来的，还有六名手持冲锋枪的精干士兵。黄杰看得出来，这六个人不但装备精良，身手也不凡。 其中为首的一个用枪指着黄杰他们，说道：“兄弟，对不住了。陈大队长说了，就算自己人，也必须蒙着眼睛，反绑着手进去。” 黄杰怒道：“叫你们陈大队长出来！他这样对待军统同仁，信不信我到戴笠面前告你们一状？” 为首者冷笑道：“告吧。你去告吧。但今天必须听我们的。有什么意见，等见了陈雄陈大队长，你去和他说好了。” 要是眼睛蒙上，还反绑着进去，岂不是束手就缚？枪被搜走，人又被控制住，就等于是送上门来的大肥肉啊。陈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黄杰正考虑着怎么动手，想采用强攻的办法进去。段铁钢向他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看来这家伙还留着一手。 奇怪的是，黄杰和段铁钢接触已有好几个月了，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杀手锏。但从段铁钢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的确有脱险的信心。 第181章 陈雄 不一会，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三个人武器被缴，双眼被蒙，双手还被反剪着，押向了罗家庄。 尽管是这样，仍然是两个押一个。黄杰几个人高一脚，浅一脚，在两眼漆黑的环境里步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停了下来。 眼罩解开，眼前出现一个大厅。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个瘦不拉叽的中年人。这人长得像猴子一样精瘦，两只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比狡诈的幽光。黄杰努力适应了一下眼前的环境，定睛看向那只“瘦猴”，满脸愠怒道：“你就是陈雄陈大队长？” “嘿嘿嘿——正是陈某。” 陈雄站了起来，吃吃的奸笑了几声，满嘴黄牙令人作呕。黄杰知道那都是因为鸦片抽得太多。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忠义救国军一个纵队队长？黄杰怀疑他一定是什么“皇亲国戚”。要是把他给干掉，那么结下的仇恨可就深了。 黄杰冷冷地问道：“陈队长，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雄从坐位上走下来，森森然地笑道：“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你是谁？为什么有胆量到我的地盘上来？” “军统第一杀手，黄杰。你听过吗？” “你就是杀手黄杰？” 陈雄有些吃惊了。黄杰看得出来，他除了吃惊，内心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看来自己的名声很大啊。 而此时的陈雄，的确有些引狼入室的感觉。对付黄杰这样的人，直接一枪毙掉是最省事的。一旦让他有机会翻盘，恐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接招。 贼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陈雄突然暴喝一声：“来人啊，把这几个叛徒拉出去毙了！” 黄杰看见杜小钊的脸上浮出一丝惊慌。而段铁钢面色沉静如水。 就在两名战士像猛虎般扑过来的时候，黄杰大声喝道：“等等，陈大队长，你凭什么说我是叛徒？” 陈雄奸笑道：“黄杰，你别以为我是傻子。你的上司曹雄飞被捕，导致整个行动小组被抓。你说这件事能瞒得过我吗？如果你们没有当叛徒，你能完好无损地出来吗？你别侮辱我的智商了，好不好？” 黄杰不由暗暗叫苦。妈的，这小子的消息挺灵通啊。陈雄这些话可都是有扇动性的，再加上他毕竟是大队长。只需要一声吆喝，手下几百条枪可不是吃素的。 “陈大队长，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的曹雄飞组长的确被抓了，但他并没有叛变，他已经被76号给害死了，不信你可以问军统局。这件事在重庆方面引起了巨大反响，听说委员长还为他写了挽联呢。你刚才那些话，是听谁说？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们？” 那两个准备扑过来的士兵听到这话，猛然顿住了脚，以怀疑的眼光看向陈雄。黄杰从陈雄躲藏闪烁的眼神看出来，这家伙也不是很清楚内情。曹雄飞带着他的老婆，早就躲到重庆享清福去了，这个秘密他显然不知。 陈雄问：“曹雄飞死了？” 黄杰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只要陈雄不下令开枪，一切皆有可能。况且郝强已经带着几个人从后山摸过来了。到时候里应外合，就算他们有几百人又如何？ 只要控制住陈雄，接下来的事就不怕找不到周莉和张小洁。 黄杰抓住战机又逼进一步：“不信你可以发报给重庆戴老板啊。手指头动一动，你就可以把事情弄清楚了。如果你连就个都不想做，就直接下令枪毙我们。除非你长了很多个脑袋。再说，你手下这帮人也不会答应啊。他们可是党国的抗日精英，而不是你的私人保镖。”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室内的煤油灯很昏暗，一米之外看不清人脸。这时，段铁钢已经把绑在手上的绳子割断。原来他在手袖处藏了一把小刀，成功躲过了刚才的搜查。难怪他满脸淡定。 看见段铁钢的绳子已断，黄杰忐忑不安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只要段铁钢出手，控制一个陈雄简直是易如反掌声。 “来人，把他们押下去，关起来。等我向重庆汇报清楚了，再作处置。” 纵队的电台是由陈雄亲自控制的。他并不是和重庆联系，而是和76号特工总部联系。军统这边一下子送来三个俘虏，要是能送给他们去请功，他才不舍得杀呢！ 只是这个黄杰太可怕啦。和黄杰这样的人打交道，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反制。所以，他刚才真的是想先下手为强，给他一梭子弹，先结束了他的性命再说。 不过，他现在改主意了！他不相信已经被捆绑住的俘虏还能飞天！ 看见陈雄改主意，黄杰也吁了一口长气。他也在等，等待后山的郝强尽快攻进来。 不一会，黄杰等三个人被押进一间柴草房。门从外面锁住。这里毕竟是农村，柴草房的门是木门，这种门就算锁上，对于黄杰而言也是形同虚设。 李士群接到陈雄的电报，听说他抓了三个军统，两个共产党的敌后武工队员。那个兴奋！ 李士群指示：请陈雄连夜把人押向高桥镇方向，然后他派人打埋伏，直接截下俘虏。这样，陈雄顶多就是决策的失误，而且还可以继续在忠义救国军里面潜伏，找机会搜集情报，最好能端掉忠义救国军的总指挥部。 接受了李士群的指示，陈雄信心大增，向门外喊道：“来人！” 一个姓洪的警卫排长应声而入：“队长，你有何吩咐。” 陈雄：“你去准备两辆马车。那两个女的，还有这三个男人，都要送到忠义救国军总部。你亲自跟进押送，不得有误。” 洪排长惊讶地问道：“那三个男人，真的是叛徒？” “那还用说吗？戴笠局长亲自指示，这三个人要押送军事法庭，所以由总部将他们送到重庆。唉，这样也好，省得弄脏了老子的手。” 别看陈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他绝对能把鬼话讲得像人话。洪排长竟然相信了他的话，立即吩咐下去，派一个班士兵跟车，全部携带美式冲锋枪，武器弹药必须充足。 洪排长又问：“陈队长，几点出发？” 要是有汽车，他巴不得动用汽车运。可惜在这山坳里打游击，哪有什么汽车？ 陈雄脸声一沉，大声喝道：“马上走！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第182章 夜战 黄杰、段铁钢和杜小钊手腕上的麻绳已被割开九成，只需要一使劲，就能全部挣脱开。 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个声音喊道：“你们都出来。” 黄杰故意磨磨蹭蹭地问道：“喂，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重庆来的客人吗？你们又想送我们去哪？” 那个人没好气地囔囔道：“去哪？上西天！” 段铁钢低声问：“他们是不是要动手了？” 黄杰也感到有些莫名，但相对还是比较冷静，低声命令道：“你们不要轻易行动，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我估计应该是另有变故。现在我们手上没枪，绳子不要挣开，都记住了？” “嗯。” 外面的声音又催道：“还不快点出来？要赶夜路呢。他娘的，这么磨迹，天亮都不能到总部！” 原来陈雄是要把他们送到总部？没道理啊。陈雄已经投敌76号特工总部，这是要把他们押回李士群那里去啊。黄杰应了声：“我们来了。” 走出柴房门，外面是一个小院子。一个班的士兵严阵以待。看见他们手里清一色的美制冲锋枪，黄杰心里痒痒的。凭他和段铁钢两个人的身手，要弄死几个士兵实在太简单了。 洪排长当班长用，还是加夜班，心里自然不爽，一肚子的怨气不知往哪发。 黄杰正在寻思着怎么突破重围，拐弯处传来一个女声：“你们这是要杀头吗？别推，我自己走！” 循着女声望去，黄杰看到两个女人。 这两个人都剪着齐耳短发，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花色衣衫。她们就是周莉和张小洁了。 洪排长说道：“周队长，张小姐，你们上车吧。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你们配合。” 周莉眼里喷火，一脸倨傲的神情：“你们这是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我要去告你们。” “可以啊。你们去告啊。但今晚必须听我们的。你们都坐中间那辆马车。快点，马上走了。” 接着，黄杰等三个人也被安排在中间那辆马。前后各一辆都是手持冲锋枪的士兵。周莉和张小洁的手也是反剪着捆绑，而且还打着死结。除非有刀片，否则就算用牙齿也咬不开。所以，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有人逃跑。 “老巴，你也坐中间那辆车。子弹上膛。” 一个叫“老巴”的士兵跳了上来。 真是天助我也！ 黄杰不由暗暗叫绝。只要出了罗家庄，这区区几个忠义救国军，真是太容易对付了。 几分钟后，随着几声吆喝，马车开始骨碌碌地向庄外驶去。 值班的警卫向马车敬了一个军礼，目送三驾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马车大约走了两三公里的山路。黄杰轻声命令道：“动手！” 只见黄杰手一扬，抓住“老巴”的脑袋一拧。“咔嚓”一声脆响，老巴死得不能再死，他手里的冲锋枪也到了黄杰手里。 段铁钢掏出小刀，帮周莉和张小洁割断绳子。两个女人有些木然，今晚这是怎么了？这三个男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周莉问：“你们是？” 黄杰：“我们是郝书记派来的。分头行动，把这一个班的士兵先解决了，然后再想办法杀回去，争取活捉陈雄！” 段铁钢从马车中间的空档钻出去，用一只手腕勒死了那名赶马车的士兵，又缴获了一支冲锋枪，马车仍然在正常行驶。这时，黄杰、杜小钊跳下马车，去对付后面一辆马车。 只见黄杰一个飞跃，一脚将赶马车的士兵踢下车去。他手里的冲锋枪对准后面的蓬布一阵猛扫。 哒哒哒—— 打完一梭子，黄杰的身体向下一弯腰，意在躲避马车车厢里射出来的子弹。 哒哒哒—— 一梭子弹从黄杰头顶掠过。马车失去车夫驾驭，居然嘶鸣着扬起双脚，呈颠狂状态。 前面那辆马车听到后面有枪声，立即“吁”的一声停了一下。段铁钢像黑夜里的一道黑色闪电，呼的一脚，将马车夫踢下车，顺手给了他一梭子弹。车厢里的四五名士兵，子弹如泼雨似的向段铁钢扫射过来。段铁钢借着夜色，一阵翻滚，短短两三秒钟，他就滚到马车后面。 车厢里的士兵想跳出车厢，展开反击。然而，他们已经完了！ 段铁钢一口气打完冲锋枪里的子弹，那几个人被全部打死在车厢里。 前后不到三分钟，结束战斗！ 段铁钢逐一检查过去，把死尸扔到地上排成一排。他在前排的车厢里找到一具“尸体”，满脸是血，已认不出他是谁。 随着段铁钢将“尸体”重重地往地上一掼，竟然发出一声“哎哟”的声音。 卡嗒——段铁钢拉动了枪栓，正在扣动扳机。那具“尸体”居然复活了，脆在地上连声喊道：“老总，别开枪！” 黄杰听声辨人，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应该是洪排长，不免觉得好笑。 他大声喝道：“你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洪排长用手袖往脸上一抹，更是成了一个大花脸，形象十分恐怖。 留下一个活口也好。郝强他们说不定已经摸进了罗家庄。 黄杰一把捏住洪排长的下巴，厉声道：“我说过我是军统第一杀手，你们的陈大队长不相信。这个结果，你们满意了吗？” “长官饶命呀，长官饶命！我也是被逼的呀。” 说话间，段铁钢、杜小钊、周莉和张小洁已经把战场打扫干净。十名士兵全部被打死，缴获美式冲锋枪十一支，子弹一千五多百发。 黄杰指着地上的一堆武器，揶揄道：“洪排长，你们忠义救国军还是很有钱的啊。你看看，这么好的装备，不用去打日本人，而是用来欺侮咱们自己人。我说，你们真是长出息啊。” 洪排长像个冤大头似的喊道：“这件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是陈雄陈大队长派人干的。他想抓这两个女共党换点钱。你所有不知，陈雄他是军统陈书记长的外甥呀。他后台硬，所以才敢为所欲为。平时，他捞钱，玩女，抽大烟，日子过得像神仙似的，我们这些手下，连汤也别想喝。” “你是不是很羡慕？” “羡慕？啊，不，不羡慕。我们当兵的是敢怒不敢言啊。官大一级压死嘛。” “告诉我，今晚你们想把我们押到哪里去？” 洪排长思忖片刻，说道：“今晚的行动的确有些古怪。陈雄发了一个报，然后告诉我们，重庆要求我们把人押到忠义救国军总部，而且要求我们走高桥镇方向。我觉得这个命令有些不合常理。” 黄杰冷笑道：“请你说详细点，怎么不符合常理？” 第183章 突袭 洪排长哭丧着脸，内心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黄杰能枪下饶命。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种时候，洪文觉得自己要是被黄杰这样的高手一枪毙了，实在是死得不值。 所以，他深知，要想活命，只有积极配合，否则就会像地上那些尸体一样。刚才要不是他机灵点，枪声一响就趴在车厢里，恐怕早就死翘翘了。 “我们去忠义救国军总部，可以走天柱山的一条秘密通道，不需要走高桥镇。高桥镇那边是日占区，摆明了是要我们往日伪军的枪口送嘛。” 黄杰冷笑道：“陈雄早就投靠76号特工总部了，他当然是把你们往枪口送啊。” 洪排长一听像被马蜂蜇了似的，倏地站起来，问道：“你说什么？你当了汉奸？” 黄杰：“这还有假？我问你，他在一个月前是不是去过市区？他就是那次去逛窑子被李士群的手下逮住，受不住严刑拷打，什么都招了。李士群的手下吴世宝贪了他两条金条，后来还发生了好多事。当然这些事和你们没关，我就不说了。” 洪排长还算有几分警惕性，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杰笑道：“我说过我是军统的。我的任务就是杀汉奸！” 听到这里，洪文觉得自己有几分生机了，连忙据理力争道：“报告长官，我可不是汉奸。我亲手干掉过三名日本士兵。杀鬼子，我可不含糊！” 黄杰轻声喝道：“起来！” 洪文如蒙大赦，乖乖地站起来。 “要想让我相信你不是汉奸，你得拿出行动来证明自己！” 黄杰拉动了冲锋枪的枪栓，作出要射击的姿势。洪文后背的冷汗直飚。 “长官，你需要怎么配合，我洪文一定配合。” 黄杰：“我们要杀回罗家庄，活捉陈雄！” 洪文一听真是彻底懵了：“长官，陈雄手下可是有四百多号人啊。就凭你们这几个人？” 黄杰得意地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阴错阳差，我们被你们给运出来了，说不定现在陈雄已经在我们的手里了。所以，现在我需要回去。再说，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洪文算是懂得一点了。他以为军统这几个人，救两个女共党，只不过是顺手牵羊，真正的用意是要来除汉奸！ 这时，从罗家庄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黄杰几个神色一狞。郝强他们一定是和忠义救国军的人交上火了。 “你们等等——” 洪文跑到路边的小溪，把脸上血迹清洗干净，然后说道：“你们的脸上全都抹上血，然后换上我们的衣服。这样就能轻松杀回去。” 黄杰觉得这个洪文一点都不笨，甚至还有几分小聪明。不一会，所有人都变成了忠义救国军的士兵。周莉和张少洁原本剪的就是短发，换一套军装，再把头发往顶上盘，脸上抹了血迹，简直是面目全非。 罗家庄方向的枪声此起彼伏，像爆炒豆似的。 黄杰听着就感到不妙。郝强只有四个人，而那里面是四百多人。要打硬仗，那真是太可怕了。 “快，火速奔向罗家庄。” 这次有洪文配合，进入罗家庄非常顺利。除了洪文面目干净，其他几个“士兵”都是满脸满身的血污。 值守的士兵看见洪排长又回来了，奇怪地问道：“洪排长，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洪文回答：“我们遇到埋伏，打了一场硬仗。” 说话间，人已到了跟前。黄杰和段铁钢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就是一梭子，门口几个值守的士兵死得不能再死。 两挺轻机枪到手，更是如虎添翼。洪文见状，连忙跳下马来，说道：“这里进去还有三道岗哨，绝对不能靠硬冲。我们要想办法靠近陈雄，然后活捉了他。” 平时，陈雄的身边有二三十名警卫。这些人都是从普通士兵当中挑选出来的，专门用于保护他的安全。一般情况下，这些人都作为预备队员，不到关键时候是不会派去当炮灰用的。 洪文在前面带路，说明了理由，果然一路放行。他们从值守的警卫嘴里得知，刚才有四个人从后背山摸进来，被巡逻队发现了，双方发生枪战。后来越来越激烈，整个纵队的力量都往后背山集中，估计那几个人已经被包围了。 得知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觉得郝强这个组面临着被歼灭的危险，不由加快了脚步。陈雄就在前方五十米的院墙边！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一个也不能放走！” 那些参战的士兵或趴在地上，或蹲在墙边，枪声稀稀疏疏的。但他们人多，凑合起来，战斗力也是很吓人的。院内，不时有人中枪。院墙外面的人，都在沉着应对。 战斗已进入胶着状态。无论陈雄怎么喊叫，没有一个人愿意冒着死亡的危险冲出去。 黄杰深知，仗打到这份上，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双方比的就是勇气。谁不怕死，谁就赢了。 陈雄回头看见洪文带着几个士兵，满脸血污地回来了。虽然这个镜头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来得太快！ 按照时间估算，几乎是不可能的！ “洪排长，你们怎么回来了？那几个共党呢？” 洪文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哭丧着脸干嚎道：“陈大队长，我们遇袭了！” 其中有两个手持机枪的“士兵”，并没有因为洪文的哭丧而停下来。几个健步就到了陈雄的身边，机枪枪口直指陈雄，背部却靠着墙。 “不许动！缴枪不杀！” 另外几个人的冲锋枪对准了那些警卫人员。这个变化太快，那些警卫人员还没反应过来，陈雄已成了黄杰枪下的俘虏。 陈雄难以置信地问道：“洪排长，你想干什么？！” 洪文阴阴一笑：“陈大队长，真没想到，你平时叫我们打鬼子，自己率先投靠了76号特工总部？！当起了日本人的走狗？！” 陈雄瞬间被吓傻，怔怔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警卫人员听到陈雄这句话，一个个都变傻了，乖乖地放下手中的枪。 黄杰严厉地喝道：“我是重庆军统局派过来除奸的，你们都给我站好了！” 第184章 除奸 “命令你的人，立即放下武器！否则，我第一个宰了你！” 黄杰的声音就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透着森寒的气息。陈雄也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即向那些士兵喊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一听说是“自己人”，那些原本就不想拼命的士兵一个个都歇菜了。黄杰首先缴了陈雄的枪，那些警卫的枪也被收缴了放在一边。随着几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士兵们被要求到罗家庄的一块空地上集合。 有洪文这个警卫排长出面，事情比预想的要顺利得多。不到几分钟，数百名忠义救国军的官兵黑压压地站成纵队。洪文要求警卫排一个个地缴枪，防止有人借着夜色打黑枪。 郝强看见围墙以内突然间枪声停止，意识到黄杰他们已经得手了，便直接冒头，翻过围墙进入院子。 陈雄这个大烟鬼，大约是想抽鸦片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不断地打着哈欠。像他这种状况怎么抗日？洪文的短枪直接指向他。 洪文现在想起来，一阵阵的后怕！今晚，陈雄让他这个警卫排长带一个班去送死！要不是黄杰半路截杀，他现在恐怕已经死在日伪的枪下了。 倒是那一个班的士兵，真是死得太冤。黄杰不愧是军统第一杀手，一出手就要死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那些被缴了械的官兵，有些人还是很有血性的。人群里不时传出怒骂声和吵闹声。 洪文看见从院墙外翻墙进来的几个人，知道他们和黄杰应该是一伙的，所以并不在意他们，而是继续着他的训话。 “各位兄弟，大家静一静。现在我介绍一下，这位仁兄，就是我们军统局第一杀手黄杰，还有那几位，都是他的同事。今天晚上，黄杰是奉了军统戴笠局长的命令过来除奸的。我们的陈雄队长，他在一个月前去市区逛窑子，被76号特工总部抓了，很快就当了可耻的叛徒。今天晚上，要不是黄杰过来除奸，我也不能站在这里好好地跟大伙说话了。像陈雄这样的汉奸，他要把我们这支抗日队伍带向哪里呢？有朝一日，我们被他出卖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陈雄平时的作为，我想大家都清楚，他抽鸦片，玩女人，到处捞钱，就是不想和日本人打仗。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们之所以这么窝囊，问题就出在陈雄这个指挥官身上。大家说对不对？” “杀死汉奸！” “枪毙陈雄！” …… 这个结果是陈雄没有预料到的。平时那些溜须拍马的人都去哪了？关键时候，好像一个个都想要他的性命啊。 看来今晚这一劫，怕是逃不过去了。 陈雄浑身都在发抖！现在可是在深山老林里面，那些愤怒的士兵要是群起而攻之，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交待了。 不行，老子还没活够！ 陈雄强忍着烟瘾，猛然打掉洪文手里的枪，呼地向墙头窜去。只要跳过墙头，逃进后山，总会有活命的机会。 洪文这个警卫排长，当然也不是泥捏的。放虎归山的后果他很清楚，只见他双脚发力，冲出几步，一脚踢在陈雄的后背，扑通一声，陈雄从墙上瘫软下来，跌在地上呻吟着，两腿不停地抽搐，口吐白沫。 洪文向一个士兵吼道：“小伍，你去拿点鸦片来！” 陈雄一听说去拿鸦片，眼神里竟然现出了贪婪的色彩。 那是一丝兴奋的光芒！ 不一会，那个叫小伍的士兵拿出了烟筒和一小撮鸦片。陈雄呼地从地上起来，抓过烟筒就抽。 哇—— 陈雄双眼微闭，沉浸在他的神仙世界里。临死之前，让他再享受一下。这是洪文的想法。 对于陈雄这样的汉奸，在重庆有着很深的背景，洪文其实很矛盾！如果亲自动手杀了他，消息传到重庆，以后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 上面的人要你死，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 洪文自己把持不住，只好把黄杰拉到旁边，一阵嘀咕。黄杰听后冷笑道：“陈雄的事情我来处理。你的任务是保证兄弟们不要闹事就行了。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那些官兵巴不得亲手毙了他！” 洪文听了黄杰的话，就像吃了定心丸，大声向人群吼道：“弟兄们，我们的部队是一支抗日的队伍。但事实上，我们一年打过多少次仗？今年已是年底，十一个月过去了，我们只和小股日军遭遇过一次。自己还损失了三十多名弟兄，想起那些死去的弟兄，我心痛啊。我们还是军人吗？这个熊样，我们能保家卫国吗？不能！我提议，今晚就执行陈雄的死刑！” 台下有人问道：“洪排长，要是重庆怪罪下来怎么办？” 洪文也不知从哪来的胆气，竟然吼道：“大不了我们投靠共产党新四军！” “对，是个爷们就不能怂！杀了陈雄，投靠新四军！” 若不是亲眼所见，郝强都不敢想象，像陈雄这样的部队，竟然照样有那么多有血性的中国人。 洪文公然说要投靠新四军，反对者寥寥，支持的声音却是响成一片。看来参加抗日队伍，是民心所向！ 陈雄抽足了鸦片，精神状态恢复正常。他以十分歹毒的目光看向台下的官兵，实在是心有不甘。 让黄杰意想不到的是，陈雄这个时候竟然发话了：“你们给老子听着，老子堂兄可是军统的陈书记长。就算老子当了汉奸，你们还没有处置老子的权力！信不信你们现在把我押回重庆，我倒要看看，最后死的是谁！” “黄杰，你不是代表军统来除奸吗？你来啊？！我愿意陪你去一趟重庆！” 随着陈雄的精气神提振，黄杰杀气渐浓。就在陈雄伸出双手，作出让黄杰捆绑的姿势。 哒哒哒——！ 一梭子响的子弹全都招呼在陈雄身上。陈雄脸上呈现出难以置信的不甘！ 他想不到，黄杰真的敢杀了他！ “你——” 鲜血汩汩流出。陈雄倒在地上，蹬了几下，变成了一具尸体。台下一派肃静！ 黄杰看得出来，台下的官兵神色非常复杂。他们瞬间就变成了无头的苍蝇，不知如何是好。 第185章 刀尖上的舞蹈 陈雄被打死，忠义救国军变得群龙无首。台下站着一排排的官兵，武器已被警卫排的人收缴。 黄杰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场面，一下子不知如何处置。 这时，郝强走上台，环视台下黑压压一大片，说道：“各位忠义救国军的兄弟们，在这里我首先介绍一下，我是新四军的代表郝强。今天晚上到这里来，主要是因为我们的两位同志被你们的人绑架了，名义上是要敲榨五十根金条，实际上呢，是想把她们送到日伪特工总部，想搞得我们新四军人财两空。这样的做法真让人痛心呐！大家都是中国人，应该枪口一致对外。可是，偏偏就有人要当汉奸卖国贼。他们出卖祖国，出卖同胞，还是不是人？现在是国共合作期间，军统的黄杰刚才处决了汉奸陈雄。我也看出来了，不少人是持赞同态度的，还有不少人也在为黄杰担心，怕他会遭到来自军统高层的报复。在这里我表个态，凡是愿意抗日的，都是新四军的好朋友。我们非常欢迎你们参加我们的队伍，和我们一起打鬼子。当然，不愿意的，我们也不勉强，人各有志嘛。” 原本有些尴尬的场面，经过郝强一阵颇具煽动性的演说，队伍里面产生了小小的躁动。有的人明确表示要参加新四军，有的人愿意继续跟着忠义救国军干。各种各样的意见都有。 黄杰大声吼道：“愿意参加新四军的出列，站右边空地。我们现在就登记造册。” 周莉和张小洁两个女同志摆开一张桌椅，不知从哪里找来笔墨纸张，现场登记报名。短短一个多小时，要求报名参加新四军的有两百多人，占据总人数的一半。 现场的火爆场面，洪文、胡孝汉等新参加队伍的人一个个热血沸腾。黄杰利用陈雄的电台，直接给戴笠发报，汇报了处决陈雄的消息，让他派人来收拾残局。愿意参加新四军的两百多号人，当晚就随郝强他们转战苏北了…… 林峰得知黄杰他们的“惊险之旅”，也是大为震惊。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士群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插了陈雄这个危险人物。要不是陈雄自己贪财搞事，谁也不会知道他会是日伪奸细。 张少侠坐于一侧，以他的沉默对黄杰表示反抗。黄杰看得出来，张少侠没能亲手毙了陈雄，心里憋着火呢。 林峰坐在黄杰身边，递过一根香烟，帮他点上，然后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是一次教训啊。对于陈雄这个人，我应该是清楚的。吴世宝贪了他两根金条，田宽和林德还在我面前发过牢骚，说这些人太贪婪，胆子太大，缴获了钱财据为私有。我为什么就把这个陈雄给忘记了呢？” 黄杰坏坏地笑道：“贵人多忘事嘛。这个很正常。这下子我惨啦。军统那边肯定是回不去了。那个陈雄在军统高层有很深的背景，弄不好现在高层已经在部署追杀我的行动了。” 这个问题也正是林峰所担心的。黄杰和段铁钢、杜小钊相比，算公然跳出来和戴老板作对了。别的不说，单是公然扇动忠义救国军的人参加新四军，就够他喝上一壶了。 人多嘴杂，谁能保证这些消息不传到重庆去？ 林峰分析道：“你这次一搅局，戴笠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单是那两百多人的部队，不废一枪一弹，就参加了我们的队伍，他就会受不了。这个戴笠可是一个坚定的反共分子呀。但是，你这个军统第一杀手改弦易辙，你叫他派谁来杀你？还有谁敢来杀你？” 黄杰嘿嘿一笑，大约是被赞得不好意思：“那倒不一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嘛。总之，这段时间我都和我师弟吃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张少侠没好气地顶了过来：“我才不愿意保护你呢。” 黄杰微微一笑，也不予解释。这个小师弟，真是在赌气。要真是遇上事情，他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 为了黄杰几个人的安全，林峰专门去了一趟法租界巡捕房。杨立坤虽然端的是中立国的饭碗，怀里揣着的却是一颗中国心。 “没问题。我料想也没有人敢在我的地界抓人。再说，万一打起来，我还是可以拉偏架的嘛。林大公子，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啊。” 林峰正色道：“这年头，谁都不能掉以轻心。这三年来，谁曾想到，我家的保姆梅姨竟然是日本特工？天有不测风云。有心无大错。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心里怨恨林楠，说他不近人情，对自家的保姆这么冷冰冰。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现在呢，曾经的梅姨，现在的河野秀子成了我的顶头上司了。她一天到晚对着我颐指气使，我还不能有半点脾气。” 杨立坤看上去十分老练，冷冷地笑道：“这个很正常啊。不过，三年了，梅姨没有抓住你们兄弟俩什么把柄，也算是万幸啦。要是稍有不慎，她发现了你的秘密，你就会直接被拉出去打靶了。所以，你连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啊。人心深似海，像梅姨这种人，一个日本特工，能完全融入林家保姆的角色，或许已经演到连她自己都不知真假啦。所以，你们林家才没有发现她。有的只是怀疑，林楠拿不准她，只有选择冷漠。” “特工生涯，一旦沾上了，那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步步惊心。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一个不小心，就是车毁人亡，彻底没得救。不管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还是大人物，一旦暴露，等待你的只有死刑！” 听杨立坤冷静地分析，林峰暗暗捏一把汗。杨立坤似乎知道林楠一些事，但他总是看破不说破。林楠在林峰面前，永远只是一个笨角色。他能吃能睡，特别容易长膘。 或许林楠才是真正的高手？ 曾经有好几次，林峰都想找林楠谈一谈。但看到林楠那幅样子，他很快就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致。林楠也没有想要把他这个亲兄弟当成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他总是坚定不移地把自己的内心关闭起来，或许他的内心一片黑暗，不需要任何阳光。 第186章 神秘纸条 林峰给佐惠子打了个电话，今晚不回去睡了。这种情况，他要么在办公室加班，要么就是在法租界的林氏别墅里睡。 佐惠子的声音甜甜地从话筒传来：“那你注意安全。晚安。” 林峰放下电话，满脑子都是温柔贤淑的佐惠子。 门铃响了。林峰打开门，看见林楠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眼前。 “哥——” 林楠迈动着笨重、庞大的身躯，手里还提着两大袋的水果。林峰连忙伸手接了过来。这个家，自从“梅姨”走了，林峰有自己的家，林楠也经常在办公室睡，已算是接近荒芜。 “你吃过饭了，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吗？” 林峰有些埋怨道。或许也是替林楠感到辛苦吧。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嘛。日子再怎么难过，吃好应该摆在第一位。” 随着林楠进来的，还有外面一股凛冽的寒意。林峰连忙关上大门，屋内才慢慢变得有些人气。 “哥——” 林峰有些欲言又止。林楠看得出来弟弟有话说，拿过一个苹果削皮，递给林峰，笑道：“阿峰，近来你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河野秀子那个变态狂，对我看得很紧，我整天像个犯人似的，基本上没什么自由，想出门卖点东西，都要向她报告，免得她多疑。” 林楠贼贼地笑道：“这就对了嘛。谁叫你是下级，她是上级？影佐机关长给了你一个情报处长的位置，你都没做几天，就宣告下台。你说你不是烂泥扶不上壁吗？” “哥，我可没你那么厉害。就算影佐机关长对你很不满，你也能把局长当得稳稳的。告诉我，你有什么秘诀？” 看到林峰那近乎讨好的神情，林楠心里和明镜似的，这个一向很忙的弟弟，今晚突然约自己一起回家住，并不是闲得无聊，也不是孝心大发，一定是有求于自己。 林楠略作沉思状，说道：“现在老爷子不在了。家里有一大堆的产业需要打理，其实我是不希望你为日本人打工的。你就给我安心管理好鸿华毛纺厂吧。” “哥，这个想法我不是没有。影佐不同意啊。他说日本人的机关大门，只能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他怕我知道太多秘密啊。” “也算是吧。我又何尝不想早点脱身？可是脱得了吗？日本人不让，中国人也不让啦。谁让我们背上了汉奸的骂名？那些拿起枪在战场上冲杀的战士，牺牲了至少还算得上烈士。而我们呢？要是哪天死了，人家还要吐几口唾沫呢。唉，时也，命也。我们还是吃水果吧。过好今天，明天的事，不要去管他。” “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哦？什么事？”、 “你是属于哪一部分的？” “什么意思？” “你懂的！” “我不懂！我只是一个人见人恨的伪警察局长。我帮不了你什么忙，你也帮不了我什么。而且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单位，我们都要牢记教训。梅姨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呀。三年来，要是我们一个不小心，就被她装进套子了。” “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是我哥，希望你能说实话。” “说实话，就是我想多捞些钱。一旦日本人倒台了，我就想办法去美国，去欧洲，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余生。” 林峰算是彻底领教了，从林楠这里别想得到任何消息！不管假话真话，林楠都不会说。他的眼里，除了岗村这个得力的靠山，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捞钱！ 第二天一大早，林峰回到办公室，打开公文包，意外地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重庆派来四大杀手！ 这张纸条什么时候进了林峰的包，他全然不知。而且那上面的字，显然是用左手写的，歪歪扭扭，有意让人猜不出来写字的主人。林峰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借上洗手间之际，将纸条撕碎冲走。 这张神秘的纸条，是不是林楠所送？ 如果是，林楠一定是重庆方面的人！ 林峰真是吓出一身冷汗。看来，林楠对于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而林峰却是没有一丝半毫的察觉。这次他冒险传递纸条，只能证明事情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 黄杰所为，果然触动了戴笠的底线。所以，戴笠派出四大杀手，想致黄杰于死地。 “小林觉，你过来一下。” 是河野秀子的声音。林峰连忙屁颠颠地来到课长室。河野秀子交待了一项任务，随她一起出差——去南京！ 林峰痴痴地问：“去南京？现在吗？”、 河野秀子霸道地回道：“对，现在！” 完了，彻底完了！林峰不由暗暗叫苦。那张纸条的信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自己就必须走。这样一来，黄杰的危险系数就会成倍的增长，送纸条的人一片苦心也会化为泡影。 “河野课长，我不小心拿走了佐惠子的钥匙。要是不还给她，她就没法进家门啦。” 河野秀子不耐烦地瞪了林峰一眼，怒道：“我看你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你马上开车把钥匙送给她。一小时后，我们出发！” 一个小时，够了！林峰整理了一下衣领，刚准备离开河野秀子的办公室，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等等，我让小林秀赖开车和你一起去。” “嗨！” 几分钟后，小林秀赖开着车，随林峰一起去陆军总医院。 由于事先打好电话，佐惠子已经下到楼下等待。 远远的，林峰就看见佐惠子站在门诊大楼下焦急等待的身影。她所处的那个位置，小林秀赖的车没办法进去，只有林峰跑步过去。 天助我也！ 林峰一路小跑着过去，掏出口袋里的钥匙，递给佐惠子，然后轻声道：“你想办法转告黄杰，重庆派来四大杀手，要置他于死地。让他小心点。我要随河野课长去南京，过几天才回来。” 佐惠子有些恋恋不舍地亲了林峰一下，看得车上的小林秀赖直傻眼。上车后，林峰听到小林秀赖羡慕地说道：“小林觉，你真是一个福将啊！” 第187章 第六感觉 夜色降临。 法租界安全屋里热闹无比。黄杰、段铁钢、杜小钊、张少侠四个人刚好凑齐一桌打麻将。 笃——笃——笃—— 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应该是自己人。黄杰以为是林峰来了，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一个漂亮女人。 张少侠眼尖，认出是佐惠子，连忙喊道：“嫂子，请进。” 漂亮女人似笑非笑地看向黄杰，这让黄杰有些莫名其妙。 “你上次受伤，在陆军总医院，还是我给你做的手术啊。你就把我忘记了？” 黄杰当时处于昏迷状态，怎么知道主刀医生是谁？猜测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林峰的日本娘们佐惠子了。听说他的老婆是留学时的同学，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温柔贤淑，是当老婆的绝佳选择。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佐惠子被黄杰那满脸懵逼的神情，惹得有些不高兴了，愠怒道：“你不欢迎我？” “怎、怎会呢？嫂子、你怎么来了？” “那你怎么罚我站在门外？” “哦，嫂子，里面请。对不起，我这一激动，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呢。” 佐惠子走进房间，这里面乌烟瘴气。烟味，酒味，汗味，充斥其中。她赶忙把窗户打开，一股新鲜空气进来，挟带着一丝寒冷的气息。 张少侠恭敬地端过来一条椅子，很有礼貌地说道：“嫂子，您请坐。” 佐惠子从来没有在这种男人堆里呆过，感觉很难受，便直接切入正题：“林峰被他的上司派去南京出差了。临走时，他叫我转告你们，重庆派来四大杀手，是专门来对付你们的，让你们小心点。尤其是黄大哥，是他们追杀的重点。” 四个大男人听到这个消息，虽说在情理之中，还是有些震惊！ 黄杰自己都是军统的杀手，如今反倒成了被追杀的对象。或许追杀自己的人，正是昔日的兄弟！ 黄杰问：“林峰临走时，有没有说去南京干什么？” “没有。”佐惠子认真地说道：“他走得很匆忙。再说，他的课长河野秀子，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女间谍，她怎么可能对下属说去干什么呢？大约要等他到了那里，才知道去干什么。” “唉，也是。佐惠子小姐，谢谢你。” 佐惠子没坐几分钟，便找个理由告辞。这些臭男人呆的地方，还真不适合女人来。 黄杰送佐惠子下了楼，目送佐惠子的车走远，这才返回。 黄杰凭着职业敏感，总感觉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种被野兽盯上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听到黄杰的担忧，段铁钢和杜小钊顿时紧张起来。难道说重庆的杀手就来了？ 张少侠却有些不解：“师兄，你该不是神经过敏吧？” 段铁钢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喷出一股浓浓的青烟，整个面孔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他侃侃而谈：“张道士，你还别说。我认为黄大哥的话是有道理的。但凡干我们这一行的，就像一个优秀的猎手，对于危险只需要扇动几下鼻翼就能闻到气息。如果没有这点本事，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张少侠瞪大眼睛，不解地看向师兄：“要真像你所说，我们不是已经被军统盯上了？” 黄杰毕竟是军统第一杀手，战略上还是有些轻敌：“盯上又怎样？我敢说戴笠那里，想杀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杜小钊连忙制止道：“黄大哥，你的观点我不赞成。我奉劝你一句，从今天起，我们谁也不能轻敌。要是出门，最好两人一组，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既然大家有幸聚在一起，那就一定要互相照顾，同生死，共进退。一句话，我不想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人。” 段铁钢：“小钊的话有道理。从明天起，我和黄杰一个组，小钊和张少侠一个组。两个人就要像一个人一样，形影不离。” 佐惠子刚才说得很明白，林峰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军统派出了四大杀手。就算他们两人一组，胜算的把握究竟有多大，谁也拿不准。 事实上，黄杰的第六感觉是正确的。就在他下楼的时候，的确有一个双眼睛藏在黑暗里盯着他。 他就是军统著名杀手楼天仁！ 此时，英租界的某个出租屋里，楼天仁正在向他的上司汇报刚刚探明的情况。 组长胡学斌听到楼天仁的汇报，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他们有四个人？” 楼天仁：“长官，我看得很真切。我亲眼看见一个漂亮女人从楼上下来。黄杰送她下楼的。后来，我还尾随着他一直追到三楼。他们在里面打麻将呢。从阵势上看，那个地方应该是他们藏身的据点。” 胡学斌有些感慨地说道：“天仁，不瞒你说，就算一个黄杰，我们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四个人在一起，我看不是我们杀他们，而是会被他们给干掉！那个女人呢，能不能从她身上做点文章？” 楼天仁：“这个，我就不敢说了。不过，从他们相敬如宾的神情看，他们应该不是恋人关系。想拿那女人做黄杰的文章，我看不妥。” “废话！你知道军统的同僚是怎么说黄杰的吗？冷面阎罗！他这个人冷酷到极点，仿佛天生就不会对女人动心。也许和他曾经长期生活在道观里有关吧。这件事，我看要从长计议。不要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黄杰的本事在军统是出了名的。我也不知怎么搞的，戴老板硬要和他过不去！” “听说黄杰已经投靠共党了。这是戴老板所不能容忍的。” “这又能怎样？”胡学斌颇为不满地嘟囔道：“反正我觉得被派上这差事，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但愿死的不是我，而是他！” 楼天仁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媚笑着说道：“长官，我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胡学斌显然对文绉绉的做派很不耐烦，怒道：“有话就讲，有屁就放！” 楼天仁清了清嗓子，便说出了自己歹毒的计划。 第188章 鸿门宴 胡学斌听完楼天仁的“计划”，不住地摇头：“这个不行。我不同意。这是小人的做派。如果要借用日伪分子的手干掉黄杰，戴老板还需要我们来干什么？你以为在上海，他连传个话的人都没有了吗？对于黄杰，我看最好是活捉，把他送到军事法庭去审判。” 楼天仁面有难色：“可是，我们打不过他们啊。黄杰的身手，在军统说第二，就没有敢说第一。另外三个人，我看能力也并不差到哪去。如果要动武，我们岂不是飞蛾扑火？” “我和黄杰以前还算有些交情。无论什么英雄，谁能躲得过人情关？” 既然组长之意已决，楼天仁也就不再说什么。他心有不爽，仍然持保留意见。 第二天下午，黄杰和段铁钢一起下楼买菜。这种时候，菜贩子忙着收摊，菜价相对便宜。同样的钱，可以多买三分之一的菜。 两个大男人提着菜篮子，走在大街上还真有些不象话。“嘎”！一辆黑色福特汽车黄杰的脚边停下。哪个不长眼睛的？黄杰正在张嘴骂人，抬眼一看，惊喜得不行！ 汽车副驾驶室坐的正是胡学斌。 “哎哟，怎么是胡兄您呐？” “上车吧。” 胡学斌容不得黄杰辨解什么，直接下达命令。要知道，两年前，他们一起参加过南京保卫战，在一个战壕里拼杀过。那种交情，可不一般。 上了车，黄杰问：“胡兄，你怎么也来上海了？” 胡学斌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奉命行事呗。你的老上级曹雄飞滚回重庆了，组织上叫我把醉仙楼盘下来，重新开业。谁叫阿拉我是上海人啊。真倒霉。” 黄杰：“这么说来，胡兄是醉仙楼的老板了？哈哈，以后我又有霸王餐吃啦。以前曹雄飞在的时候，我经常去吃霸王餐，吃得他想哭。” “没问题。别的不敢说，你想把我的店吃倒，我看没那么容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晚吧。” 段铁钢手里提着几斤羊肉，便暗暗扯了一下黄杰的衣角，说道：“胡总，我看就算了吧。您看，我们的菜都买好了。” 胡学斌：“你那几斤羊肉还不好解决？我让厨师帮你加工了。” 段铁钢：“家里还有两个兄弟，在等着我们的菜呢。” 胡学斌：“等会到店里打个电话给他们，让他们一起来。” 所有的借口都被解决了，再推辞实在不好意思，而且还容易引起胡学斌怀疑。不达凭黄杰的第六感觉，胡学斌就是受戴笠之命，来要他的人头的。 今晚这个宴会，注定了是鸿门宴！ 要不是林峰事先得到消息，黄杰觉得自己肯定会被下套。对于胡学斌这样一起从战火里冲杀出来的老战友，谁会料到他的背后包藏着祸心？ 闲聊的时候，胡学斌告诉黄杰，醉仙楼盘下来已有一个星期了，店名没改，伙计也都是原来的伙计。只不过老板变了。 黄杰问：“手续好办吗？” 胡学斌笑道：“老弟，我真的上海人啊。我的老家原来住在虹口区，日本人来了，一家人又搬到英租界去了。” 黄杰不好再问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胡学斌的家里人没什么关系。 醉仙楼换了老板，外墙搞了装修，看上去更加气派大方。到了晚上，霓虹灯闪烁，倒有点像“百乐门”之类的娱乐场所。到了这里，黄杰便想起了徐豆豆，那个外号“豆芽”的小家伙，几个月不见应该长成小大人了吧？ 远远的，黄杰看见徐豆豆身穿长衫，头戴瓜皮帽，眉坎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帽。徐豆豆也看见了黄杰。 徐豆豆正要兴奋地喊叫时，黄杰递过来一个十分严厉的眼神。他马上闭嘴，小家伙够机灵的。 黄杰不禁有些愧疚，自从曹雄飞出事，他自己也东躲西藏，竟然腾不出精力来管徐豆豆，还有那些在儿童福利院当“小白鼠”的孤儿们。 徐豆豆一弯腰，客气地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黄杰装作不认识徐豆豆，自然有他的原因。 “胡老板，这店门外的事情，你应该安排一个妙龄姑娘啊。怎么让那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站店门，没形象，还会赶跑很多生意啊。” 胡学斌觉得黄杰有点不会识人，得意地笑道：“这点黄兄你就不知道了。那个小伙子我考察过好些时日才用的，他可是整个店的伙计里面最机灵的一个。这年头，用花姑娘站门外招揽生意，不安全啊。花姑娘要是被鬼子瞧上了，硬要拉去陪睡，岂不是给我添麻烦吗？” “还是胡兄有远见。” “豆豆，你把这位客人的羊肉拿到厨房去加工，不要算钱。” “好咧。” 胡学斌把黄杰、段铁钢引进莲花房，自己跑到后厨去安排酒菜去了。黄杰把腰间的勃郎宁拿出来，三下五除二，弹匣装满了子弹。段铁钢也跟着照办。 酒店新开张，生意还算不错。傍晚时分，大堂、包厢都坐满了客人。后厨也是忙得热火嘲天。黄杰下楼，到收银台打了个电话，要求张少侠和杜小钊一起到醉仙楼吃晚饭。 张少侠有些懵懵地问道：“师兄，醉仙楼不是关闭了吗？” 黄杰也不便解释，说道：“重新开张了。老板是我的老朋友。记住，你要把家里那双银筷子带来。” “是，我明白了。” “还有，吃饭的时候你不能吃。你的角色是我的保镖，懂吗？” “好。” 张少侠和黄杰在一起混了好几个月了，今晚这个电话有些怪！兄弟们聚在一起，平时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啊。 黄杰这是怎么了？家里的确有一双银筷子，是峨嵋山的师父留下来的，据说只要把银筷子插入菜中，就可以检验出菜里面是否有毒。因为要是有毒，那银筷子会变黑。 不一会，张少侠和杜小钊两个人坐着黄包车，来到醉仙楼。故地重游，内心别有一番滋味。徐豆豆看见他们，仍然当作不认识。因为刚才黄杰借打电话之机，已经向他交待，这老板有问题，帮忙盯着点，别让他使坏。 胡学斌见客人已到齐，亲自到地窖拿了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笑吟吟地说道：“黄兄弟，南京一别就是两年多了，我们今晚不醉不归！天仁，你也进来陪一陪黄杰大哥。” “是！” 楼天仁从楼道另一面跑过来，看见张少侠在门口站岗，不解地问道：“小兄弟，你这是？” 第189章 转移 这时，服务员端来一盆红烧鱼头，张少侠轻声喝道：“等等。” 张少侠从上衣口袋抽出一双银筷子，往红烧鱼头里一探，筷子的颜色正常，便挥手让服务员进去。楼天仁看得直傻眼：这是怎么了？ 胡学斌陪着黄杰在包厢里谈笑风生，被包厢外的情景打断了思路，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个黄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连“小弟”都带上了。 “黄老弟，门外的那位小哥是？” 黄杰直言不讳道：“他是峨嵋山学道时的师弟，也可以说是我的私人保镖。” 胡学斌干笑道：“不会吧？像黄兄这样的身手，还需要保镖？我看敢动你的人那是嫌自己命太长。” “话不能这样说。胡兄，江湖凶险呀，不得不防。” 见黄杰竟然对自己还防着一手，胡学斌有些不悦地嚷嚷道：“天仁，你在门外傻站着干吗？进来陪我黄老弟喝几杯。” 菜肴陆续上桌。服务员经过门口时，都要经过张少侠的检验。这是胡学斌没有预料到了。段铁钢和杜小钊两个都像约好了似的，今晚滴酒不沾。黄杰和胡学斌两个人却是畅开肚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有“一叙衷肠，不吐不快”的感觉。 一直暗藏着杀机的楼天仁直接看傻眼。酒席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黄杰酒足饭饱，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借着洒劲，黄杰搂着胡学斌的脖子，似醉非醉，似笑非笑：“胡老板，十分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我这就走了，下次我还会来吃霸王餐的哟。” “当然！黄老弟，我欢迎你天天来醉仙楼用餐。哈哈哈，现在你胡兄别的没有，管吃！” “哈哈哈——” 两个人在开怀大笑中握手言欢，然后离去。 黄杰前脚一走，胡学斌脸色就变了，狠狠地骂道：“妈的，这个黄杰，两年不见，变得比狐狸还要狡猾。老子准备好的砒霜根本用不上。” 楼天仁这才知道，胡学斌不是不想动手，而是黄杰并没有给他机会。门外张少侠对每一道菜都“安检”，胡学斌只好放弃了原计划。 “长官，我看现在动手也来得及啊。酒店不是有一辆大货车吗？摘掉车牌，直接过上去撞掉他们。他们四个人，坐了两辆黄包车，肯定走不远。” “不，别急。肯定有机会的。他们的那个老窝，从明天开始，你就派人盯着，二十四小时不离岗。我们一个要找机会，让黄杰这几个混蛋伏法！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楼天仁：“听说戴老板是把黄杰他们几个人划给代号蜥蜴指挥的。这么说来，他们几个人已经摆脱了蜥蜴的控制。” “这个我可不敢妄加评判。反正我没见过蜥蜴，戴老板也没交待我除掉他。倒是黄杰，听说是忠义救国军那边的人告的状。” 胡学斌打了个饱嗝，喷出浓浓的酒气，不悦地嚷道：“天仁，时间不早了。我看你还是洗洗，早点睡吧。这个黄杰，我们所谓的四大金钢，加起来还不够他当下酒菜。” 一场“鸿门宴”就这样谢幕！ 回到安全屋，黄杰脸色一沉，吩咐道：“立即搬家！” 段铁钢不解地问道：“老兄，我们不需要那么急吧？” 黄杰：“我敢肯定，从明天开始，我们这里每天都会有人盯梢。你们别犯傻，胡学斌那个人城府深的很，弄不好我们就会成为他的狙杀目标。今天晚上是我没给他机会，并非是他没行动。厨房那边我让豆豆盯着，包厢门口又有小师弟，我想他现在连肺都气炸了。” 杜小钊不适时机地恭维道：“黄兄，你可是当将军的料啊。” “屁话。老子迟早会当将军的！跟了共产党干，我早点申请上战场。凭老子一身功夫，摘小鬼子的人头像摘甜瓜似的。” 几个人坐下来一合计，答案却是——没地方去！ 黄杰唯一能控制的临湖村已被鬼子掏毁。杨立坤那里，一般都是林峰和他联系，而林峰又去了南京。 最后还是杜小钊想到一个地方：劳动路十六号。 黄杰不解地问：“那不是乞丐窝吗？” 杜小钊：“对，就是小乞丐住的地方。他们之所以能在那里住下来，证明那一带的主人要么死了，要么逃走了。那一带是无主屋。我们目标不要太大。两人住一间，分开住。万一有个事情，还可以互相照应。等林峰回来，我们再想办法找一间更好的安全屋。” 几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家当。当晚，他们各自背着自已的日常用品走了。小乞丐住过的地方，果然好久没有人来过，到处散发出霉味。 第二天，楼天仁亲自到法租界安全屋的楼下守了一天，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到了晚上，灯也没开。直接进去敲门，屋内已是沉寂无声。 “长官，黄杰他们跑了！” 胡学斌收到报告，彻底傻眼。不会吧？黄杰有这么警觉？这还是他印象中的那个黄杰吗？ 楼天仁一连守了三天，结果都是一样。胡学斌这才死心：黄杰他们真的溜了。茫茫大上海，数百万人口，上哪去找他们呢？这和海底捞针有什么区别？ 胡学斌捻着他的山羊须，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又生一计：“天仁，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说有个女人陪他下楼吗？” “当然记得。” “既然目标消失。她就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依我看，不如绑了她，然后引出黄杰。” “要是黄杰不上钩呢？” “死马当活马医吧。完不成任务，戴老板就会要了我们的人头。” 他们的对话被躲在柴房睡懒觉的徐豆豆听得清楚明白！ 老板胡学斌却要想办法杀他！ 不过，黄杰和漂亮女人有什么关系，徐豆豆不得而知。他只不过是个伙计，时间上没有绝对的自由。楼天仁却可以整天到处转悠。 “我命令你，想办法弄清那个女人的下落。然后绑了她，逼她交待黄杰的去向。” “我从她的长相看，端庄、典雅，应该是大户人家。职业嘛，要么是医生，或者是教师。” “那就去医院和学校找，总有机会碰到她！” 这些惊心动魄的对话，听徐豆豆冷汗涔涔而出。 第190章 亲情 后半夜。一条黑影从醉仙楼后院的围墙跳出来。 黑影如一只灵巧的狸猫，在昏暗的大街上奔跑，呼哧呼哧，一边跑，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 四周很安静。 没过多久，这条黑影来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劳动路十六号！ 聪明的读者，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吧？对，他就是小豆芽徐豆豆！ 徐豆豆蹑手蹑脚地来到这片荒芜已久的住宅区，像条狗似的扇动了几下鼻翼，闻到了他所熟悉的味道！不过，他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很怪异地学了一声猫叫。 “瞄眯——！” 黄杰从睡梦中被猫叫声惊醒，呼地来到窗边。段铁钢也醒了，看见黄杰神经兮兮地样子，不解地问道：“黄大哥，你搞什么鬼？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 “你懂个屁!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是什么季节？” “冬季啊。” “冬天怎么会有野猫叫春？！” 刚才那一只猫叫，分明是人的叫声。 躲在窗台下的徐豆豆听到房内的说话声，知道里面是黄杰，便轻轻敲了几下窗，喊道：“黄叔叔，是我呀。” 黄杰也听出来了，是徐豆豆来了！ 打开窗户，徐豆豆跑得满头大汗，额头上全是汗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豆豆，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徐豆豆用手袖抹了一把额间的汗，说道：“我也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找到你们了。这几天，胡老板的人都去法租界找你们了，我偷听了胡老板和楼天仁的对话，他们找你，就是想抓住你，然后送到军事法庭去。今天晚上，他们找不到你们，还想了一个办法，说是想去抓一个女人，然后逼那个女人供出你们的藏身之地。楼天仁见过那个女人，猜测她不是教师就是医生。所以，估计这段时间他们会去这两种地方踩点，然后绑架她。事情实在太急了，我睡不着，又不知道你们究竟藏在哪。所以，我就跑出来试试看。因为只有这个地方，是你和我都熟悉的地方。如果这里找不到你们，我真的没办法了。” “小家伙，你真机灵！知道学猫叫。要是突然窜在我的窗前，你怕是已经当了我的枪下鬼了。” 黄杰想起来一阵后怕！要是快速出枪，再多几个徐豆豆都死了。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快点回去吧，免得被胡学斌他们怀疑。再说，你还要靠那个酒店混口饭吃呢。” 说罢，黄杰从口袋里摸出五个大洋，递给徐豆豆：“这点钱你拿去。万一哪天失业了，你还能撑几天，不至于饿死。” 徐豆豆的个头长到黄杰肩膀上了，见黄杰还要给自己钱，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辞道：“不行。我现在自己能赚钱了。酒楼不但管吃住，一个月还有一个大洋的工资。” 黄杰脸色一沉，轻声喝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你才十四岁，还有很多地方要用钱，快点回去，免得惹麻烦。” “谢谢叔叔。” 徐豆豆如一阵风似的跑了，眨眼间就消失在黑夜里。 段铁钢望着那个渐渐消失的小黑点，对黄杰佩服得五体投地：“黄兄，还是你厉害啊。” 徐豆豆走了，黄杰和段铁钢的睡意全无。 段铁钢不解地问：“徐豆豆刚才所提到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黄杰肯定地答道：“佐惠子。那天晚上我的第六感觉是准的。躲在暗处偷窥的人正是楼天仁。林峰告诉我，戴老板从军统派来四大杀手，对我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段铁钢问：“我们不如想办法出城，然后直奔苏北新四军根据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林峰不在身边，他们突然间觉得失去了主心骨，有好的想法却没办法实施。比如眼下想去苏北，怎么去？没办法去啊。 沉思片刻，黄杰说道：“现在最紧迫的问题不是去苏北，而是要想办法通知佐惠子，让她发觉自己有危险。这样，不需要我们出面，单是岗村的特高课，就够胡学斌他们喝上一壶了。胡学斌啊胡学斌，别怪我不仗义。这可是你们逼的。” 第二天一大早。佐惠子开着她的别克车出现在陆军总医院，意外地发现了拉黄包车的黄杰！ 这种时候，黄杰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定是有急事。佐惠子停好车，黄杰果然凑了过来，讨好地问道：“小姐，要不要坐车？” 佐惠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是来这里上班的。” 现在是大清早，陆军总医院门口没几个人。黄杰干脆直接切入主题：“佐惠子，借一步说话。” 佐惠子看出黄杰的神色很紧张，连忙把他带到一拐角处，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军统派来四大金刚，找到法租界的安全屋，想要我们的命。结果我们都跑了。他们找不到我，就想绑架你。通过你找到我们的下落。”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 那天晚上你到安全屋，被他们盯上了。还有，你是否有办法送我们出城？我们想去苏北投奔新四军，暂时避一避军统的风头。那些人都是过去的兄弟，真正动起手来我不忍心。” “你们现在住哪？” “沪西，劳动路十六号。”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黄杰和佐惠子在陆军总医院门口接触，四处平静得如一潭水。这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黄杰回到住处，自己不由阵阵后怕！ 段铁钢也觉得太冒险了，责怪道：“黄兄，我看你简直是在找死啊。” “没办法，实在是太紧急了。没有林峰，我发现我们真是玩不转啊。” “那是当然。”杜小钊附和道：“搞地下工作，可不是靠打打杀杀就行的。行动力只是一个方面。其他人脉资源可能更重要。听说李士群抓到昔日好友，实在下不了杀手，还把那个人给放回了重庆。” “还有这样的事？” 段铁钢和张少侠都表现出不可理喻的神情。黄杰倒是信了。尽管斗争很残酷，但人情总是存在的。只不过这种人情相对于杀戮而言，几乎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只要是踏上这条路，基本上没有个人是可以靠人情逃脱的。 岗村接到佐惠子的电话，说林峰随河野秀子出差了，今晚要回家住，简有有些欣喜若狂。 女大不中留。这些年来，岗村视佐惠子如他的亲生女儿，但她毕竟已嫁人。佐惠子结婚以后，很少主动回到岗村的家。所以，岗村不免有些孤独和寂寞。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大洋、美钞、黄金等已经多到放不下了。这些财富，他还想找个机会转交给佐惠子。因为工作原因，他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万一有那么一天，佐惠子就可以拥有这些财富。 正这样想时，佐惠子竟然说要回家住。岗村能不高兴吗？ 岗村哪会想到佐惠子是来向自己求救的？ 第191章 活捉 岗村听说有可疑人跟踪佐惠子，就像被马蜂蜇了似的跳了起来：“佐惠子，这是真的吗？” “舅舅，应该错不了。那两个跟踪我的男人长得很结实，戴着黑礼帽，还穿着西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空空荡荡的客厅，难得佐惠子回来，有了一些人气。听说有人盯梢她，岗村的好心情瞬间没有了。要是谁敢伤害佐惠子，那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佐惠子，从明天开始，我派人暗中保护你。还有，在林峰没回来之前，你天天晚上到我这里住。” “好，谢谢舅舅。” 佐惠子很礼貌地向舅舅鞠了一躬，心头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 第二天，楼天仁果然在陆军总医院门口看到了佐惠子。他猜得没错，佐惠子是医生，而且是日军陆军总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 “你说什么？黄杰认识的那个女人是日本人？” 胡学斌也懵了。像黄杰这种人，要说他和中共地下党有联系，他信；要说他和日本人有联系，那简直就是一个冷笑话！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长官，我亲眼看见那个女人上班，下班。守了她一天，错不了啊。” “黄杰，军统第一杀手，怎么可能和日本军医有关系？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一切要等抓住那个女人，我们才可以弄清楚。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把她抓到这里来。” “不，你绝对不能把人抓到这里来。我让胡永宏弄一艘船，你和叶长利负责把人抓到船上去。” “好，就这样办。” 楼天仁和叶长利两个人开了一辆墨绿色吉普车，守候在陆军总医院大门附近。一整天，从这个医院进进出出的，除了军政要员，基本上看不到寻常百姓。就算是汉奸，那还得持了日军特高课颁发的特别通行证才能出入。 所以，他们在门外守候了一整天。直到下午六点许，佐惠子开着别克车缓缓地从医院出来。 楼天仁扔掉手里的烟蒂，发动汽车追了上去，跟在别克车的后面。大约开出一公里，他的后视镜上有一辆吉普车，一直若既若离地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三十米左右的距离。 “长利，你发现没有，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后面那辆车从陆军总医院出来，一直跟着我们。” 叶长利转过头去仔细看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街上开车，你还能保证后面没车？ “天仁兄，会不会是你神经过敏了？我没发现那辆车有什么异常啊。” “但愿吧。反正我总感觉今天有些不对劲，左眼皮总是跳。” “你可是在胡长官面前吹过牛的，三天内抓获那个女人的。” 楼天仁沉默了。干地下工作，有些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命玩丢了。他想放弃行动！可是，眼下的确是最佳时机。 一狠心，他猛然一脚踩向油门，超车，打方向，摆尾，嘎的一声，吉普车拦在别克车的车头上。佐惠子的车不得不一个紧急刹车。她想倒车，调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从吉普车上跳下两个大汉，手持二十响快慢机，枪口直指佐惠子！ “下车，我们是打劫的！” 话音刚落，后面紧跟着的那辆吉普车上跳下三个黑衣人。佐惠子还以为自己被前后包抄了，吓得大叫一声，双手抱头往地上蹲去。 “啪！啪！啪！” 三个黑衣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枪，连续数枪往楼天仁和叶长利身上招呼过去。两个人先后中枪倒地…… 神思恍惚之中，楼天仁似乎听到有人说：“佐惠子小姐，让您受惊了！” 而叶长利却是当场毙命，被直接送进了医院太平间。 等楼天仁再次醒来时，他已经是在特高课的审讯室里了。坐在他面前的，正是岗村！ 岗村剃着光头，脸上的横肉已不再慈祥。他阴森着脸，双手杵在战刀刀柄上。虽然战刀没有出鞘，楼天仁已意识到自己是被日本人抓了，如果不配合，免不了一死。 接下来的审讯很简单。寥寥几句话，就改变了楼天仁的命运。 “谁派你来的？” “军统。” “为什么要绑架佐惠子小姐？” “我们想通过她，问清楚一些事情。” …………………… 尽管十分配合，岗村还是等楼天仁在劝降书上签了字以后狠狠地赏了他一记耳光。 胡学斌送完最后一批食客，正准备关门歇业。一辆军用大卡车突然出现在醉仙楼门前，从车上跳下几十个宪兵，个个凶神恶煞。 小野浅二对于醉仙楼并不陌生，只是这家酒楼连续两任老板都是军统的人，让他很不理解。 胡学斌战战惊惊地问道：“你们这是？” 小野浅二一挥手，大喝一声：“带走！” 半小时后，胡学斌被带到审讯室里，他看到了楼天仁。这家伙细皮嫩肉的，身上衣服有些乱，并没有什么伤痕。可见他并没有经过大刑，就已经举手投降了。 胡学斌问：“长利呢？” 楼天仁轻声答道：“死了。” 胡学斌愤怒地骂道：“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此行军统派来了多少人，想干什么，岗村已经从楼天仁的嘴里知道得清楚明白。所以，岗村抓来胡学斌，并不想多费口舌。 岗村问：“听说你是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 胡学斌轻蔑地斜了岗村一眼，不耐烦地顶了过去：“这件事和你们有关系吗？你说你自己有国家，跑来中国干什么？当强盗，名声可不好听啊。” “给我狠狠地打！” 胡学斌的惨叫声传来，撕心裂肺，令人胆战心惊。楼天仁却陪着岗村在隔壁的小房里喝茶。 喝茶是假。心理震慑才是真。 岗村坚信，能像林峰一样，经受住特高课一百零八种刑罚考验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所以，他暗暗地为佐惠子庆幸，他找了一个好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天仁君，我以中国的茶，敬你一杯。以此表示我最诚挚的歉意。刚才，是我的不对！” 楼天仁面露尴尬之色。尼玛，老子的脸还在火辣辣的疼呢。但他不得不陪着笑脸：“谢谢岗村君厚爱。” “明天，你就可以去76号情报处报到了。先当副处长，以副代正。等你建功立业了，我再想办法把你扶正。” “嗨——！天仁一定为皇军效力！”楼天仁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条路一进去了，基本上无法回头。 他献媚道：“岗村君，抓捕胡永宏的事？” 岗村奸笑道：“不急，这件事不急！他不是胡学斌的侄子吗？有胡学斌在手上，难道还怕胡永宏不归案？” 两人相视一眼，心有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192章 情报 短短三天时间，重庆派过来的军统四大杀手，只剩下胡永宏还在外面漂荡。 那天晚上，胡永宏守候在黄浦江边的渔船上，一直等到深夜。他没有等到楼天仁和叶长利，便意识到他们已经出事了。 胡永宏坐着黄包车往醉仙楼门前经过，并没有下车。醉仙楼已经关闭，表明“老板”胡学斌也出事了。店里的伙计一定作鸟兽散。 黄杰没有等到佐惠子，却等来了徐豆豆。 见他那万分沮丧的样子，黄杰问：“你小子，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样？老板被日本人抓走了，醉仙楼又关门了。” 这么快？黄杰意识到，为了佐惠子的安全，岗村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徐豆豆手里只有黄杰给的五块大洋，这是他的全部财产。 “叔叔，不如以后我跟你混。我拜你为师，你教我打枪、杀人，我们一起杀日本人。” 黄杰指了指院里的一个石碾子，说道：“你去把他抱起来。” 徐豆豆以为黄杰答应了他的要求，走过去深吸一口气，扎下马步，使劲吃奶的力气，石碾子纹丝不动。黄杰不由哈哈大笑。 杜小钊和段铁钢也忍不住吃吃地笑了。张少侠走过去，飞起一脚踢过去，石碾子移动了两三米。这个石碾子少说也有三四百斤，不要说徐豆豆，就算是成年人，也不一定能轻而易举地移动它。 而张少侠刚才那一脚，貌似很轻松！ 黄杰走过去，飞起一脚，又把石碾子踢回了原地。 他神情傲然道：“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下盘功夫，全靠日积月累的训练。我和师弟都在峨眉山练习十余年，每天练习八到十个小时。” 段铁钢和杜小钊两个人更是面面相觑。特别是段铁钢，来自一线部队，大大小小的仗经历了数十场，身上的伤疤多得数不清，无数次游走在死亡线上。 “黄兄，徐豆豆今天的表现，给了我很大启发。我觉得我们这些日子躲在安全屋里，除了吃就是喝，然后靠打扑克消遣。人都快发霉了。我们应该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没事的时候苦练杀敌本领。黄兄，张老弟，我看你们就当我们的师父吧。为了抗日，就不要有门户之见了。” 张少侠看向师兄，黄杰点点头，说道：“徐豆豆，明天给你一项重要任务……” 佐惠子获悉军统的人损失惨重，内心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假如林峰在家，事情或许会是另外一个结果。 然而，岗村还是照例派出两名特工在暗中护送佐惠子上下班。虽然是保护，无形中也给佐惠子制造了障碍，她已没有办法主动和黄杰联系。 清晨。陆军总医院门口出现一个卖报的小男孩。 佐惠子停好车，信步走向医院，卖报的小男孩走了过来，大声喊道：“卖报喽，卖报喽。新鲜出笼的花边新闻啊——小姐，要买报纸吗？” 徐豆豆突然把声音压得很低，轻声道：“佐惠子小姐，我是黄叔叔派来的。他们想出城。” 佐惠子掏出零钱，微笑着买了当天的报纸：“你告诉他，再等两天，我还没联系好出城的渠道。” “知道了。” 徐豆豆收到佐惠子的钱，又一路高声吆喝着“卖报”，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 夜晚。岗村家的电话突然响起。岗村拿起电话一听，是林峰的声音，便知道他是找佐惠子。 “林峰，你在哪？怎么还没回来？……还要几天?哦，好的。你自己注意安全。” 佐惠子接完电话，岗村似笑非笑地问道：“林峰的电话？这才分开几天？你就这么粘乎乎的？” 佐惠子撒娇道：“舅舅，看你说的！人家不是担心林峰的安全嘛。这年头，中统也好，军统也罢，没有一天消停过。谁知道哪里会有危险？” 岗村：“他是和河野秀子出门的，你就放心吧。河野秀子可是帝国的资深特工，她这次单是神枪手就带了五人，再说，特工要是想搞暗杀，目标也不应该是林峰这样的小角色啊。” 佐惠子：“舅舅，听说那个被抓的军统特工投诚了？” 岗村得意地笑道：“那是当然！看到刑讯室里的那些刑具，没有几个会像林峰那样挺过来的。唉，有时候我也暗自感叹，这个林峰看上去就是一个书生，怎么能经受住特高课的考验？你知道吗？那个叫楼天仁的家伙，我们还没有动刑，他就一五一十全都招了。倒是他那个上司，真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佐惠子试探地问道：“这么坚强的人，舅舅应该感到敬佩才对啊。你该是不会把他给枪毙了吧？” 岗村无奈地叹道：“我是想枪毙了他。司令长官部不同意啊。听说这个人是戴笠的左膀右臂，所以司令长官司部想拿他和重庆谈判，交换战俘。” “舅舅，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岗村笑道：“我想用他当诱饵，先把他的另一名同党捉拿归案！” 佐惠子佯装惊讶地叫道：“他们还有同党？” “是的。这次重庆派了四个人过来。死了一个，抓了两个，还有一个运气好，那天晚上他在黄浦江的渔船上等你。我们的人去了那里，渔船早就溜走了。” 佐惠子更是吃惊了，不可置信地喊道：“等我？” 岗村把楼天仁交待的笔录复述了一遍，听得佐惠子心惊肉跳。原来自己躲过了一次大劫难。要是不小心落在军统手上，会不会把林峰一起搅进来，还真的很难说。 岗村继续说道：“据楼天仁交待，蜥蝎这名特工的确存在我们内部。而且黄杰那几个杀手是归蜥蜴指挥的。只要我们抓住黄杰，就很可能抓到蜥蜴。可惜啊，我们又晚了一步！” 如果说黄杰归“蜥蜴”指挥，佐惠子已能猜到谁是蜥蜴，内心里更是紧张！ 她很清楚，岗村抓住了“蜥蜴”，凭他对帝国的忠诚，他是不会讲任何情面的。 佐惠子决定冒险！ 她说道：“舅舅，明天是星期天，我想去81师玩。” 第193章 危险信号 岗村不解地问道：“惠子，你跑去81师干什么？你和滕师长很熟吗？” 佐惠子娇羞地回答：“前两个月我随林峰去了81师，滕师长用山鸡、甲鱼等招待我们，可好吃啦。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和滕师长打个电话，我们一起去吃野味。顺便去乡下散散心。整天两点一线，上班回家，人都快闷死了。” “好吧。我这就和滕师长说，叫他准备一桌。我们也去腐败一回！” 岗村说干就干，拿起电话就联系总机，要求对方转接81师师部。 第二天上午。岗村和佐惠子，还带着三名卫兵，开一辆墨绿色吉普车来到81师师部。滕青接到电话，亲自跑到大门口来迎接。 岗村腰间别着一把两尺多长的武士刀，武装带上别着驳壳枪，这和他那个光秃秃的脑袋极不相称。在和滕青握手的时候，佐惠子悄然把事先写好的纸条塞到他的掌心。 饭堂还是上次那个饭堂。不过菜肴比上次还要丰盛。山鸡炖咸肉，红烧甲鱼，深海大龙虾，阳澄大闸蟹，还有野鸡、野兔等，一大桌的山珍海味，美得岗村直流口水。 岗村抹了一把光脑门，感叹道：“难怪佐惠子对滕师长念念不忘，原来是想念这里的伙食。” 滕青谦恭地答道：“报告岗村课长，这些野味是我吩咐士兵打来的，特地为课长和佐惠子小姐准备。平时，我们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啊。” “哈哈，我知道。我的滕师长是想告诉我，你们平时没这么腐败，对不对呀？今天是星期天，放公休假。又没什么战事，大家就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吧。哈哈哈——” 陪同的人员除了滕青，还有副官付江长，参谋长程同等。对于佐惠子而方，程同属于新面孔。上次的聚会，他并没有出现。 佐惠子十分礼貌地拿起酒杯，问道：“滕师长，这位是？” 滕青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大大咧咧，粗人一个，竟然忘记介绍主宾双方。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错。哈哈哈，这位是我的参谋长程同。这位是副官付江山。这位是特高课课长岗村先生，这位是佐惠子小姐。我可告诉你们，喝酒可以不敬我，但一定要敬我们的佐惠子小姐，听说她的一把手术刀出神入化，堪比中国古时的扁鹃和华佗啊。我们都是军人，要是哪天不小心中弹了，佐惠子可是能救我们的命的呀。” “那是当然！” 程同连忙站起来，率先敬佐惠子。酒桌上有了酒和女人，气氛就变得异常热闹。 岗村好像有很久没有如此大快朵颐地享受美酒佳肴了，放开肚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一餐饭吃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完美地落下帷幕。 岗村酒足饭饱，嚷嚷着要午睡。滕青干脆命令付江山把招待所打开，岗村和佐惠子一人一间。佐惠子整天在医院工作，习惯了午间不休息。既然舅舅想休息，她也就不能吵着要回去，只好躺在床上数羊群。 数着数着，突然听到隔壁的门吱咯一声响，然后又悄然关上。尽管对方的声音很小，还是逃不过佐惠子的耳朵。她干脆起身，把耳朵贴在墙缝听，隐隐约约能听到声音，却听不清楚对方讲什么！ 心急如焚！ 佐惠子听了好几分钟，只知道对方讲的是日语。待声音停顿下来，她只好把眼睛贴到窗户缝往外看，意外地看到了对方的背影，居然是参谋长程同！ 在酒桌上，岗村和程同似乎并不认识。而这个时候，程同单独来拜见岗村，表明他们先前是认识的。 遗憾的是，岗村和程同说了什么，佐惠子完全不知道！ 如果程同有问题，表明他要么是日本人，要么就是经过日本人训练的奸细，安插在伪军当中，用来专门监视伪军的动向。一旦伪军有异动，日军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 佐惠子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出院子，想碰碰运气。滕青正在一个凉亭底下练站桩功。他双腿微蹲，双手微微弯曲呈抱球状，似乎已经入境界了。 “滕师长——” 滕青睁眼，看见佐惠子向自己走来，连忙收功，问道：“惠子小姐，你没休息。” “心里有事，睡不着。” 滕青环顾四周，午后的师部很安静。哨兵如雕像似的站在大门口，其他没有休息的战士三三两两，或打骂，或嬉戏，还有几个战士在练俯卧撑。 佐惠子走近滕青，轻声道：“你要小心程参谋长。他刚才单独到了岗村房间，他们说的是日语。” 滕青听罢虎躯一震！ “你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想办法弄清他的底细，又不能暴露自己。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另外，军统有人叛变，日军特高课正在顺藤摸瓜，想深挖下去。所以，必须尽快让黄杰等人出城，要不然可能会牵扯到林峰。这些日子林峰去南京了，所以我只好找借口冒险见你。” 滕青轻声道：“我知道了。你走吧，免得让人怀疑。” 程同的确是南京方面在两个月前调过来的参谋长，但从他的履历表上看，他是从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而不应该是日本人！难道程同的履历表也是假的？上级要造假，下级还能有什么办法？ 按照佐惠子所言，程同应该是日特机关安插在81师的一枚定时炸弹。这颗炸弹不排除，滕青没办法起义，还随时可能被捕。如何排除这枚炸弹，又是一门极深的学问。还有，就是日本人除了程同之外，还有没有安插其他奸细？已经发现的危险不算危险，那些隐藏在深处的人，那才是真正致命的危胁。 想到这，滕青已没办法练功。他把付江山叫到密室，悄悄交待了一项任务：去档案室调阅所有排以上军官的档案。对所有军官的来历要弄个清楚明白。 付江山一听头皮都炸了，显得十分为难：“师长，这个工作量很大啊。” 滕青坚定地说道：“不管多大的难度都要做。这牵涉到很多人的脑袋问题。现在在师部，我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你必须悄无声音地把这个任务完成。” 付江山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二话没说，大步流星地走了。 第194章 小狱卒 这天深夜，劳动路来了一辆军车，车上装了满满一车的蔬菜。 几分钟后，黄杰等几个人化妆成押运蔬菜的士兵，坐上军车一溜烟消失了。汽车开出清乡检查站数公里，他们又脱掉军衣，步行往天柱山方向的深山老林而去。 那里正是岳军他们的训练基地。 随着黄杰等人的离去，佐惠子紧悬的心也算落了地。 楼天仁如愿以偿地当上了76号情报处副处长，主持全面工作。 上任当天，岗村亲自送楼天仁来到李士群办公室。李士群虽然对于日本人干涉76号的人事很不爽，表面还得装着“服从安排”。 李士群阴阳怪气地笑道：“楼副处长，不瞒你说，情报处这个位置不好做呀。今年这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两个处长，还有一个，被免了。这个位置，换上我们中国的说法，是一个凶位呀。从今天开始，你可得注意自身的安全啊。” 楼天仁听得头皮发麻。岗村听出了李士群话里有话，眉头一皱，脸色阴沉得吓人。 这算是恐吓吗？但也是事实！ 楼天仁叛变投敌，能保证没有军统的人找上门来给他一梭子弹？ 楼天仁尴尬地笑了一下，谦卑得不成样子：“今后还望李主任多多提携。” 岗村一走，李士群立马变脸：“楼处长，我给你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胡学斌争取过来。他已于昨天晚上移送到南市看守所。你等会带两个人去，劝劝他。一则他是你的老上级，二则嘛，他应该也是个聪明人。你看人家曹雄飞，多聪明。这个时候，他恐怕已经躲在重庆的某家寓所喝茶吧？” 楼天仁顿时惊呆了！ “李主任，曹雄飞不是死了吗？他不是被火化了吗？” 李士**笑道：“看破不说破。有些事情我就不说明白了。总之，别以为我手下几千号人都是笨蛋。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原来军统、中统的精英。一个小小的偷梁换柱的计谋，怎么瞒得过他们的眼睛？只不过有些事情太敏感，涉及得重要人物和重要关系，我们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做人啊，要半分清醒，半分糊涂，知道吗？” “主任教训得极是，天仁记住了。” 楼天仁上任第一天，李士群就扔过来一根硬骨头给他去啃。胡学斌是他的上级，他很了解胡学斌的脾性。 随着咣当一声响，铁门开启。胡学斌看见打扮得风流倜傥的楼天仁走进来，故意把脸撇向一边。 “长官——” “……” “该说的我都说了，其实你对于他们已经没什么价值了。他们完全可以毙了你，叫我来劝你，只不过是想给你一条生路。” “……” “长官，人生短短几十年，你何苦要为难自己呢?听说曹雄飞那小子是假死，现在都已经躲到重庆去当寓公了。难道你就不能变个法子，活下去嘛？” 胡学斌抬起满是伤痕的额头，轻蔑地斜了楼天仁一眼，问道：“像你一样，靠出卖同志，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算了吧，你还是赏我一颗子弹，免得玷污了我的名声。” 楼天仁被噎住了，一张白净的脸胀得血红！胡学斌这个人，别看平时文绉绉的，骨子里的硬气还是让他从内心感到恐惧。 胡学斌看出楼天仁的尴尬，扔过来一句“你滚吧”，便把脸朝向黑漆漆的墙壁。 对话的大门已经关闭。楼天仁碰了一个软钉子，灰溜溜地走了。 “开饭了。” 狱卒把一个铁饭盒从门缝里递进来，轻声道：“长官，人是铁，饭是钢。你都好几顿没吃了。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折磨死，也被饿死了呀。” 胡学斌眯缝着眼，看向小狱卒。之所以说他“小”，是因为这狱卒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有钱人的子弟，这个年龄应该还在上学。 胡学斌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冷冷地问：“小伙子，你这么小，就当汉奸了？” 小伙子显然被他刺激了，脸色胀得血红，道：“我不是汉奸！我只是一个狱卒。看守牢房，是我赚饭吃的工作啊。” “嘿嘿，你这是狡辩！所有为日本人和汪伪政府工作的人，都是汉奸！这种人，一旦等到抗战胜利，都会受到人民的清算！” 胡学斌主意已定，接过铁盒子开始大口吃饭。小狱卒看到他吃饭了，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 “长官，这就对了嘛。要是我，绝对不当饿死鬼！就算砍头，那也要吃一顿断头饭！” “嗯。不错。你这性格，我喜欢！” 胡学斌悄然看向四周，到处静悄悄的。他便和小伙子聊起来，知道这伙子叫雷鸣生，在当狱卒前，只不过是一个家机械厂的修理工。由于工厂倒闭，失业了，刚好碰到76号扩编招人，便报名当上了一名小狱卒。 按出身论，这小伙子也算得上是劳苦大众。只不过是为了生计，走错了路。这样的人稍加转化，一定能把他变成自己人。 “小雷，我看你和其他狱卒不一样，应该算不上一个坏人。反正我是将死之人，我给你一个发财的机会吧。” 一听说有发财的机会，雷鸣生兴奋了。穷人家的孩子，有钱赚，谁不想？ 雷鸣生贼兮兮地看了一下四周，轻声问：“长官，要怎样才能赚到钱？” 胡学斌轻声道：“你想办法帮我搞到纸和笔，你就能赚到五块大洋。” “这个？” “怎么？你不敢？” “要是查出来，是要杀头的。” “我怎么会把你扯出来呢？我和你实话实说吧，我是想通过外面的人，把那个叛徒干掉！你想想，那个叛徒刚来，并没有建功立业，要是把他杀了，一则为民除害，二则也为你提供了一个立功的机会。将来你就是民族的功臣了，人家也不会把你当成汉奸来追究了。第三嘛，你一定能得到五个大洋。我说话算数。” 一听说有那么多好处，雷鸣生动心了！ “长官，你确定不会出卖我？” 胡学斌冷冷一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当汉奸。况且，我估计我对他们还有用。他们还不会那么快杀了我。” 雷鸣生浑身的热血被燃烧起来，觉得自己应该干点什么。要不然，等将来抗战胜利，自己要是被当成汉奸给枪毙了，那才叫死得冤！ 第195章 密令 星期六。瑞兴米店。 店里冷冷清清。雷鸣生走进去，一股发霉而浑浊的气味扑面而来。 雷鸣生大声嚷道：“老板在吗？” “小伙子，你要买米？” 他循声望去，看见黑暗的角落的躺椅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戴着瓜皮帽，缩着佝偻的身子，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一堆破棉絮。当他看到两个有些浑浊的眼睛时，才知道那是一个活物。 “你是老板？” 雷鸣生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那个坑爹的胡学斌怎么会介绍自己来到这样一家米店？面前的这个“老板”，是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大半截身子已经埋进黄土了。 老头颤颤微微地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一包包米袋前，问道：“你要哪种米？上面都写着价格，不讲价。” 雷鸣生道：“我不买米，我想找人。” “什么人？” “我从四川来的表妹不小心走失了，找遍了大半上上海，我都没找到她。” “她姓什么？” “姓胡，古月胡。” “哦？我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女人来过。你要找的人肯定不在我这里。你走吧。” “那就帮我称五斤米吧。我一个人，吃完再来买。” 雷鸣生把胡学斌的纸条夹在零钞里，一起给了老头，便离开了瑞兴米店。 老头不动声色地接过钱，也没有任何表示。而且，他并没有像胡学斌所学，给他五个大洋！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尼玛，这掉脑袋的事情，也敢骗我？ 夜间巡房。胡学斌大约知道雷鸣生已将情报传递出去，心情格外好，竟然主动和雷鸣生打招呼。 雷鸣生的脸上写着明显的失落感。那可是五个大洋呀，老头怎么会当没这回事？ “办成了？” “嗯。” “醉仙楼一楼吧台的暗格里，藏着一个陶罐。那里面大约还有三百多多洋，全都是你的了。” 雷鸣生像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僵化，目光呆滞。良久，他才不可置信地问：“你没骗我吧？” “你放心。这次没骗你。你今晚下半夜去拿吧。” 尽管雷鸣生不敢相信，这个胡学斌会给自己三百多大洋！想想也罢，帮他递个情报，原本就不是为了钱，而是真的想做点有益处的事。 胡学斌看出雷鸣生的狐疑，笑道：“小伙子，相信我。那个暗格，一般人是找不到的。它在抽屉的里层，有一个机关，你按住机关，向左旋转三圈，暗锁就会自动弹开，然后你就能发现一个暗格。” “长官——” 雷鸣生感觉喉咙有些干燥，强咽了一下口水，颤抖着说道：“我怎样才能把钱转给你的家人呢？” “傻瓜，你留着买房子娶老婆吧。我是光棍，也没什么家人。我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当天晚上。雷鸣生按照雷鸣生的指引，果然从醉仙楼一楼吧台的暗格里找到一个陶罐，里面有三百八十五个大洋。 雷鸣生前脚离开米店，米店老板老麦便来到后院。胡永宏看着那张纸条，知道胡学斌暂时还没死。 不但没死，还下达了一个命令：刺杀楼天仁！ 老麦不由嗫嚅道：“这可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呀。我们身边暂时没什么人好用呀。” 胡永宏问：“你有没有联系蜥蜴的办法？” 老麦一脸茫然。胡永宏也只知道军统的蜥蜴潜伏于日伪特务机关，这人究竟是谁，除了戴老板，再也无人知晓。 而靠胡永宏目前的力量，别说刺杀楼天仁，怕是还没接近他，自己就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李士群这个人太厉害了。他投靠日本人后，拉了一大批军统、中统的特工过去。现在，他因为血腥镇压抗日力量有功，在汪伪和日本军方，都有一定的知名度，所以，他的个人威望和社会地位都在上升。”老麦分析道：“军统谋划了很多次刺杀李士群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但是，我们要刺杀一个楼天仁，应该不会是难事。只是我们要找到适当的时机，找对适当的人。” “我叔叔的意思是，务必除掉楼天仁。这个担子，对我来讲的确有些重啊。” 眼见胡永宏忧心忡忡的样子，老麦灵光一闪，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情报处有一名特工，他叫刘玉峰，是从军统叛变过去的。在军统的时候，他是上尉。到了76号特工总部，由于他的利用价值不高，目前在情报处当一名普通的特工。我觉得像刘玉峰这种人，在76号肯定会干得不开心。我们不妨利用他来杀楼天仁，岂不是一举两得？” 胡永宏问：“你的意思是把刘玉峰又策反过来？” 老麦点头道：“对，我是这个意思！不但，我们也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这类人往往有比常人更重的思想顾虑。他怕军统找他算旧帐。毕竟他是一个叛徒嘛。” 胡永宏沉思片刻，又问道：“刘玉峰的实力怎样？” 老麦肯定地说道：“我认为绝对没有楼天仁强。你们这四个人，号称军统四大杀手，是专门派来对付黄杰的。你们的实力不弱，如论单打独斗，我想刘玉峰这样的末流角色，肯定不是楼天仁的对手。但是，搞暗杀更时候讲究的是机缘和心计。武力值并不排在第一位。刘玉峰是楼天仁身边的人嘛。机遇肯定比我们要大得多。所以，我建议收买和说服刘玉峰，比我们自己动手要好很多。” “你想办法弄清楚刘玉峰的住址，他的工作我来做。如果敢不服从，我就直接干掉他。” “行。” 胡永宏穿着高领风衣，戴着礼帽。他悄然从米店后院离开。 米店后院有一扇门，通向一条小巷。那条小巷又窄又长，好像肠子似的在城市的肚子里弯弯曲曲。胡永宏知道，由于巷子七曲八弯，还有很多的出入口，对于反跟踪还是很有好处的。 从米店到醉仙楼，大约有五公里的小巷。他想走路回醉仙楼看一看，日本人是否对酒楼进行过彻底的搜查。 第196章 策反 醉仙楼的后窗被撬开，曾经有人来过！ 胡永宏进入大厅吧台，发现收银台的暗格也被人打开。一个瓷陶罐空空如也。联想起那个给米店送情报的年轻人，他不由暗自佩服，胡学斌真的有几下子！ 很显然，胡学斌用他最后一点存款收买了狱卒。 这个暗格，要不是已被打开，连胡永宏都不知道。居然有人直奔主题，直接拿走了陶罐里的东西，要不是有胡学斌授意，这是不可能的。 影佐祯昭得知那只蜥蜴还在，甚是震惊！ “纳尼？谁是蜥蜴？究竟谁是蜥蜴？” 岗村也是满脸茫然：“机关长，那个楼天仁不像是隐藏了什么。据他所说，蜥蜴直接归戴笠指挥，其他人无权过问。” 影佐祯昭也坚信，楼天仁不可能欺骗他们。这个人还没动刑，就主动交待了自己的行动目标，再说他是从总部调过来的，对上海的情况并不熟悉。然而，究竟谁是蜥蜴呢？ “岗村课长，你认为谁最可能是蜥蜴？” 看见岗村很艰难地摇摇头，影佐祯昭很失望。前些天。高宗武和陶希圣等人成功逃往香港，还在报纸上发表了汪日密谈的相关内容，引起国内外舆论一派喧哗。来自东京的消息，已经表现出对日特机关的强烈不满！ 然而，老奸巨滑的影佐祯昭深知，搞特务工作单靠着急也没有用。 两只老狐狸在密室里商议了半天时间，一个个设想，一个个排查，都想不出谁究竟是蜥蜴。其中林峰就数次进入他们的话题。 岗村摸着他那光亮的下巴，眯缝着小眼睛，笑道：“机关长，对于小林觉，我曾经多次怀疑他就是蜥蜴，可是结果令我一次次失望。“ 影佐祯昭很欣赏岗村的直率，以及他对帝国的忠诚。 他笑道：“要说林峰是蜥蜴，我也不敢相信。特别是他的父亲被中统的人处决了，这可是杀父之仇，他应该对国民党充满了仇恨，不太可能是蜥蜴。可是，岗村课长，有一点你要明白，干我们这一行是非常矛盾的。眼见并非为实。有的时候越不可能是的人，往往就是！所以，我劝你要敢于怀疑一切，尤其不能被亲情蒙蔽了眼睛。” “机关长批评的是，岗村不敢有丝毫马虎。” “无论是76号，还是梅机关，包括你的宪兵队和特高课，只要是我们身边的人，都必须严格政审，决不允许有敌人的特工在我们内部有藏身之地。” “嗨——！” 接下来几天，影佐祯昭果然部署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审查。所有特工的档案，交由梅机关情报处和特务处，一个个过关。 那些从中统、军统投诚过来的特工，一个个都如惊弓之鸟。 刘玉峰被叫到梅机关特务处问了小半天，要求对自己的过去交待得清楚明白。他被那些日本特务折腾来折腾去，回到家里已是筋疲力尽。 “刘上尉，你好啊。”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突然从阴暗的角落传过来。刘玉峰猛然一震，习惯性地把手伸向腰间去掏枪。 “别乱动！” 角落的那个人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继续威胁道：“再动，我的枪可是要走火的。” “刘玉峰，真名刘昌福。军统息烽训练班第三期学员。擅长刺杀、发报、下毒。曾经以麻雀、黄鱼等代号在杭州、广州一带活动。” 刚刚被日特梅机关重新“梳理”了一次履历的刘玉峰，没想到还有人如此熟悉自己！ “遗憾啊。刘玉峰，党国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培训你，你却当了卖国贼，替汪伪政府卖命！” 那支黑洞洞的枪，一直没有离开过刘玉峰的脑袋。刘玉峰一点也不怀疑对方的枪法。 而且，那支枪是装了消音器的！ 刘玉峰以为对方是重庆派来制裁自己的，吓得两腿直打抖，一个没把持住，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哭喊道：“兄弟，我也是没办法啊。你以为我喜欢叛变吗？我的上级林之江叛变了，我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一条狗，多活几天算几天。求求你，别杀我！” 那个黑衣人两眼炯炯有神，警惕性非常高。他对于刘玉峰的行为很轻蔑：“任何怕死叛变之徒，都是可以找到理由的。说吧，你想怎么死？” “别杀我啊。兄弟，求求你。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啊。你以为我在76号好过吗？我一个堂堂正正的上尉，到这里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特工，整天拿一把枪，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当打手。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那个黑衣人突然站起身来，逼近了刘玉峰一步，怒喝道：“那是因为你天生就是当狗的料。有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不做，偏要给日本人当狗！你搞刺杀、下毒都是一流的高手，为什么没想到建功立业？为什么不去杀日本人、杀汉奸？” 刘玉峰苦笑道：“我他妈的自己都是汉奸，还去杀汉奸？就算杀了，又有多少相信我？重庆的戴老板已经把我彻底忘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不，戴老板叫我带话给你，只要你愿意重新做人，他还可以给你机会。” 刘玉峰顿时愣住了，痴痴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黑衣人道：“当然是真的。我是戴老板派来除奸的。如果你能完成这个任务，你就是戴老板的人，他会重新承认你的军统身份。但你必须继续潜伏在76号，直至抗战胜利的那一天。” “这、这是真的吗？” 黑衣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根金条，托在手掌心：“如果你答应了，这两根金根就是你的活动经费。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扣动扳机。你自己选吧。” “……” “嗯?你不答应?” 刘玉峰一听慌了，连忙喊道:“长官，别开枪，我答应你！无论什么任务，我都答应你！” 黑衣人把金条扔过去，刘玉峰伸手就接住了。 “任务其实很简单，杀掉楼天仁！他不是你新任的情报处长吗？” “副的。” “也要杀！因为他无耻地出卖了他的上级。” 刘玉峰终天弄清楚来历了，觉得眼下还真的是自己重新选择人生道路的最佳时机。要是错过了这个时机，怕是只能永远当汉奸了。 第197章 太神了 “楼处长，您明天方便吗？” 楼天仁回头一看，原来是情报处二组的组员刘玉峰。这小子长得有点猬琐，那种很不入流的角色。早就听说刘玉峰是随林之江一起过来的。林之江武功好，枪法超群，负责了一个行动队。而刘玉峰只能很苦逼地当一名普通特工。 “哦，小刘呀，你有事吗？” “楼处长，我想请您喝酒。我托人搞到几瓶上好的茅台酒，还买了一只老番鸭。这只鸭子有五六年了，用慢火炖，吃了很补身子。所以，想孝敬您呗。”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楼天仁初来乍动，也是需要有人支持的。而刘玉峰和他一样出自军统，自然就显得亲近些。 “行啊，多叫几个同事。明晚去我家，大家聚一聚，乐一乐，增进一下感情。” 楼天仁的“家”，就安在76号特工总部的宿舍里。不但戒备森严，还安排了一名身手不错的保镖保护他的安全。外界的人不要说杀他，就是想进去都是不可能的。 刘玉峰要请他吃老番鸭，还带来四瓶茅台酒。楼天仁亲自点将，把情报处的三个组长全叫上，就数刘玉峰地位最低。 第二天晚上。情报处的三个组长江元军、黄益辉和程开军应邀来到楼天仁家里做客。他们一走进屋里，餐厅里已是酒菜飘香。刘玉峰毕恭毕敬地给各位长官斟酒、备菜，表现得十分殷勤。 楼天仁对于刘玉峰的表现十分满意，刻意说道：“小刘，来，你坐我这边。” 二组组长黄益辉酸溜溜地笑道：“刘玉峰，你看楼处长对你真好，让你坐他身边哪。你可要多敬他两杯酒啊。” 楼天仁听出黄益辉话中有话，扇动了几下鼻翼，夸张地叫道：“哪里的醋坛子打了，怎么这么酸？” 室内笑声一片。 男人只要有酒，气氛很快就变得轻松而热烈起来。 情报处在76号特工总部也算是大处，有三四十号人马。楼天仁虽然是副处长主持工作，那是在行使正处长的权力。所以，在他的人生历程中也算是首次体会到人上人的滋味。管人和被人管，完全是两码事。 有趣的是，一屋子的人，全都是从军统投诚过来的。他们互相了解彼此的底细，却又互不点破。所以，喝起酒来，爽朗的笑声背后，总是隐藏着尴尬。 刘玉峰没喝几杯酒，脸色血红，还直冒虚汗。 “呃——” “我不行，想吐——” 他跑到厨房的洗手台，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呕出来。 楼天仁笑道：“刘玉峰你就这点酒量，怎么能干好工作？不行就一边躺着去，江虎，你去给刘玉峰泡一杯茶，让他清醒一会。” 不一会，刘玉峰竟然躺上沙发上睡着了。一直睡得天黑，睡到三个组长喝酒喝到尽兴，先后离去，他才醒来。然后，他上了一趟洗手间。 借着上洗手间的时候，刘玉峰向楼天仁的洗脸巾上涂了一种神奇的药水。只要他使用了洗脸巾，必然中毒身亡。就算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也会回天无术。 “楼处长，真不好意思。第一次上你家喝酒，我就献丑了。” 临别时，刘玉峰表现出满脸的愧疚。楼天仁也喝得七七八八了，舌头在打卷，吐字也不清楚：“小刘，酒量是天生的。不会喝下次就别喝了。反正你这份情我记住了。以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帮你弄个组长干。” “谢谢处长栽培，那我走了。” “慢慢走啊。注意安全。” 像刘玉峰这种级别的人，并没有楼天仁这个待遇。他只不过是住单人的职工宿舍，连厨房都没有，卫生间也是公用的。军统的人要是想杀刘玉峰，简直是易如反掌。 刘玉峰之所以能侥幸活到今天，的确是因为他的投降是被林之江协迫的，受到长官的影响。其次，就是他的作用太小，杀不杀他都不影响大局。 刘玉峰刚打开门，屋内就传来了一个幽灵般的声音：“你回来了？别开灯！” 原来是军统的那个杀手：胡永宏。 “你什么进来的？” “等你好久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这么简单的事情，能出什么事？他约了三个组长一起去吃。喝了我四瓶茅台酒，妈的，这么多酒都没醉死他们。” “你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遵照你的吩咐，我把那种药涂在他的洗脸巾上了。你说日特机关会不会怀疑上我？” “这种药不会马上发作。大约三到四天，他的皮肤就会发疹，然后溃烂而死。就算再高明的医生，也只会当成皮肤病来治。实际上，病毒是通过血液循环，从五脏六腑慢慢散发出来的。还有一个问题，除了你上了洗手间，那几个人去过吗？” 刘玉峰肯定地答道：“都去过。喝酒喝了三四个小时，哪有不去小解一下的？” 胡永宏：“那就更加放心了。日特机关就算怀疑，也不可能把你们几个全都抓起来杀了。只要你自己嘴巴严实，我保证你顺利过关。” 听到胡永宏这样说，刘玉峰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长官，你说话可要算数啊。要是将来抗战胜利了，我可是为抗战作过贡献的人。” “这个当然，你放心啊。你这个任务，是胡学斌交待下来的。胡学斌又是军统的大校，戴笠的红人。难道还会亏待了你？” 刘玉峰听说是胡学斌交待的任务，更是纳闷了：“他不是还被关在特高课的监狱里吗？” “哼，特高课的监狱？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烂水桶，到处都在漏水。我敢保证，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逃出来。那种地方，怎么关得住他？他还不是照样在里面发号施令？” 刘玉峰钦佩得不行，用自己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说道：“长官，胡学斌简单就是神啊。你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胡永宏突然脸色一沉，低声喝道：“出了这个门，就必须把我说的话全都忘了。” “是，长官！” 刘玉峰垂首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一道黑影从窗外飘了出去。 第198章 毒蜘蛛 三天后。 楼天仁的身上开始长疱疹，一个个豆大的水泡，如雨后春笋一般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冒出来，奇痒无比。万般无奈之下，他住进了陆军总医院皮肤科。 李士群听说楼天仁得了皮肤病，一开始也不太在意。然而，楼天仁住进医院短短三天，他便归西去了。 “什么？楼天仁死了！” 影佐和岗村听到消息，不是一般的震惊。如果说是皮肤病，那也不致于死啊。 影佐亲自打电话给福田仓平，要求对楼天仁做尸检，一定要查清楚死因。几个小时后，福田仓平把尸检结果报告上来，楼天仁死于一种来自非洲热带雨林的毒蜘蛛的毒液！ 对于福田仓平的学术权威，影佐祯昭一点都不怀疑。他拿着那一叠报告单：“你确定是来自非洲热带雨林？” “这种红蜘蛛的毒液，至少在中国大陆是找不到的。这个我可以肯定。奇怪的是，楼处长怎么会染上这种病毒呢？” 影佐祯昭挥挥手，示意福田仓平留下化验报告，然后滚蛋。他太需要静一静了，只要是军统想杀的人，几乎屡屡得手。说不定哪天，毒手就会伸到自己身上来，岂不是会死得稀里糊涂？ 楼天仁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他生前一定还经历过异常痛苦的折磨。岗村接到影佐祯昭的电话，立即屁颠颠地赶到梅机关。 影佐祯昭的目光如刀子一般锋利，语调也如冰一般寒冷：“死一个楼天仁并不足惜，但此风气绝不可蔓延！岗村课长，我希望你能调用一切手段，给我查清楚楼天仁的死因。” “哈依！” 岗村领命而去，走到门口又被叫了回来。 “你不要再相信那个狗屁不通的林楠局长，他什么事也干不了。这件事，你必须亲自去查。” “嗨——！” 影佐祯昭对于林楠的态度，岗村清醒得很。就算他不说，他也不会把这项任务交给林楠。 然而，岗村把楼天仁家里所有的物件，包括浴巾、毛巾等，统统取样化验，什么也没发现！ 唯一的疑点，就是几天前，楼天仁和三个组长一起聚了餐。可是参加聚餐的人员，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没有人患病。证明那天的食品也是没有问题的。 刘玉峰、黄益辉、江元军、程开军四个人分别被叫去特高课问话，了解到的情况也是一致的，甚至细致到吃了什么食物都清楚明白。从头到尾毫无破绽！ 刘玉峰牢记住胡永宏的话，千万不要自己先怂了。要是自己嘴巴不严，那真是神仙都救不了他。 岗村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刘玉峰，听说这次聚餐是你发起的？” 刘玉峰：“是。” 岗村：“你为什么要发起这次聚餐？” 刘玉峰：“想拍马屁。只有取得楼处长的欣赏，我才可能弄个一官半职。” 岗村：“那你会不会是包藏着祸心？借这次聚餐之机，杀了楼天仁？” 刘玉峰：“课长，这样做对我有好处吗？我现在是姥姥不疼，奶奶不爱啊。军统的人认为我是汉奸，巴不得我死。而76号呢，又把我当普通特工用。以前我可是上尉军衔啊。所以，我想让楼天仁处长帮我升个官。所以，对于楼处长，我连巴结他都来不及，岂会害他？” …… 审了半天，刘玉峰被勒令先回家，随时听候传唤。回到家里，他换了一件内衣，因为那件内衣已经湿透了。 胡永宏已变成了刘玉峰宿舍里的常客，看见这家伙紧张兮兮的样子，笑道：“别怕。听说胡学斌在监狱里过得气定神闲，就像在里面休养似的。你要向他学习。干大事的人，没有一点心理素质，首先自己就失败了，还需要人家来打败你吗？” “胡长官，这个理我懂。只是我这胆小是天生的呀。如果有机会，你还是想办法让我离开上海吧，哪怕派到其他地方工作也行。这个76号魔窟，我真是被吓破了胆。你不知道那些人审犯人的手段，能让人生无可恋呀。” 胡永宏坚定的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自从踏上这条道，我们的肉体和灵魂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军统对待共党的手段，你也不是不清楚。要是不狠，人家能说实情吗？你以为胡学斌在里面没经历过刑讯吗？他肯定是把特高课的所有整人手段都经历过了，但他仍然在指挥着我们，和日伪特工进行战斗！怕不是活下去的理由，当叛徒也不是活下去的理由。我们只有战斗！” 被胡永宏一阵说教，刘玉峰沉默了。两根金条的活动经费还在抽屉里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去享受。如今已经反正，那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胡长官，我听你的。你叫干啥就干啥。” “这就对了嘛。你帮我注意到76号这边的动向，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我坦白了告诉你，戴老板已向上海地区派来了上千名特工。日本鬼子不滚出中国，我们的反击手段就不会停止。每天都会有死人的事情发生。你想想，就算梅机关的情报处，换了多少个处长了？这些人都是死在军统的枪下。” “恭喜你走了回头路。要不然，你的脑袋可能已不在你的肩膀上了。” 楼天仁的死讯传开后，雷鸣生的内心同样震撼！ 借着巡房的时机，雷鸣生向胡学斌传达了信息：楼天仁死了。 胡学斌笑眯眯的问道：“大洋拿到了吗？” “拿到了。总共380多块啊。这么多，我怎能么好意思要？” 雷鸣生那种拿人手软的憨态，胡学斌暗自好笑。这个年轻人其实还很青春稚嫩。要不然，想策反他是很难的。乱世之中，谁不想保存生命？ 好死不如赖活嘛。 “我说过的，让你发一笔财。说到就要做到。现在我做到了，我们俩互不相欠。” “你原来说的是五块大洋啊。” “你表现优秀。我增加了。另外，你再帮我一个忙，想办法拿一把锯刀给我。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雷鸣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监牢那个天窗，应该不到五十公分宽，还焊上了钢筋。高度也达到两米多高。胡学斌想逃走？简直是在做梦！ 第199章 信任 佐惠子正在收拾房间时，门铃响了。打开房门，林峰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外，满脸的笑靥。 “峰——” 她手上拿着的扫把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像一块糖似的粘了过来。林峰把门一关，手提包扔在地上，紧紧抱住佐惠子激吻起来。 几分钟后，两个人从激情世界回到现实。 现实依然是冰冷而残酷。听完佐惠子的讲述，林峰感觉自己已经被装进了一只袋子，袋子的四周全都是刺，动一动，就会鲜血淋漓。 “据那个楼天仁交待，蜥蜴仍然潜伏在上海。黄杰的顶头上司就是蜥蜴。老公——” 林峰双目如炬，满是深情地看着佐惠子。要不是她的帮助，黄杰那几个人必然会遭受损失。军统对于背叛者的严厉惩处，他不是不知道。佐惠子也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了内容，轻轻伏在他坚实的胸脯前，喃喃地说道：“峰，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最担心的是舅舅。他对于日本天皇的忠诚，完全会做到大义灭亲。可是，我又不想失去你。” 林峰轻轻摩挲着佐惠子乌黑松软的头发，笑道：“傻瓜，谁说你会失去我？我是猫，有九条命呢。再说，从今往后，我们都要小心点。说话，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懂吗？我们必须保持百分之两百的机警，才能有活下去的可能。” “嗯。” 这几个月来，佐惠子的表现令林峰很满意。她不但聪慧过人，对于抗日人士的支持更是不遗余力。 当他们谈及伪81师的程同参谋长时，林峰大为紧张。滕青这条线，也是和自己紧密相连的。万一81师那边出事，林峰这边也别想独善其身。这次随河野秀子去南京，主要任务是“指导”汪伪特工总部南京区的工作。 林峰怀里抱着佐惠子，嘴里却在骂着河野秀子：“秀子这个婆娘，做事贼认真，每一个工作站，每一个工作细节，她都要亲自去，亲自过问。所以，这些日子我每天都陪着她，不敢有一点点差池。惠子，你不生气吧？” “生什么气呀？你肯定有分寸的。我知道你忙，连电话都没办法打给我。但你心里一定有我，对吗？” “那是当然！要不，我们生个娃娃，免得你一个人孤独寂寞？” “峰，你这真坏呀——” 屋里飘荡着一阵甜蜜的笑声。 杨立坤的日子过得最滋润。他哼着小曲，喝着毛尖茶，一副置身世外的愚公形象。中国大地燃烧起来的烽火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 笃、笃、笃—— “请进——” 林峰的手里拿着一盒冻米糕走进来，杨立坤惊讶之极，连连喊道：“怎么会是你？来之前也不来个电话？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 “我还能去哪？跟着河野秀子那个日本娘们的屁股后面，当她的小秘书呗。” 随着“啧啧”几声感叹，杨立坤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对林峰表现出深切的同情之味。 “早知道是这个结局，她在你家当保姆的时候，你就应该好好虐待她。” 林峰似笑非笑地说道：“杨大探长，我来你这里，可不是为了和你讨论什么河野秀子的。那个日本娘们的位子可不好坐，前面连续死了两个课长，她现在十分谨慎，一般出门都要带好几个神枪手。那可是一级戒备呀。” “管她几级戒备，只要是在我们的土地上，迟早她都是要还的。想当初，吉田正一多么猖狂，结果怎样？” “好了，我们不说她了。我想问一下，你最近有没有岳军的消息？” 杨立坤懵然道：“我把人交给你们了，你来向我打听他的消息？” 林峰不由黯然：“这些日子我去南京，回来后还没有和那边联系上，所以感到两眼一抹黑。” “你们没有电台？” 听杨立坤这样问，林峰觉得自己说多了。藏在鸿华毛纺厂的秘密电台，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的。 “杨兄，我看你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啊。现在查得这么紧，连76号都成立了无线电侦察总台，哪里还有电台的生存空间？” “好、好，当我没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 对于杨立坤的爱国和仗义，林峰毫不怀疑，于是便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通过你的路子，绑架一个人。” “这个好办。” 林峰把一张纸条递给他，说道：“时间，地点，人物，都在上面了。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但这个人绝对值得绑架，或者直接干掉！” “什么人？” “山本宪藏。日本东京过来的假币制造专家。据说他身上藏着假币制造模板，从东三省绕道来上海，妄图在上海设立假币制造工厂。这是日本人的一个大阴谋，企图通过制造大量的假币投放中国市场，引发大规模的通货膨胀，从而在经济上彻底消除中国的抗战能力。” “这么毒？消息可靠吗？” “应该错不了。”林峰心有余悸地回忆道：“这可是我冒着杀头的危险，从河野秀子的公文包里看到了。整份文件，我只用了一分钟扫了一眼，记住了主要内容，根本来不及拍照。她就从洗手间回来了。” 杨立坤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林峰，你想想，从东京来上海，坐轮船或者飞机，都比从东北坐火车过来方便。那个山本宪藏，为什么要从东北过来？如果这是一个诱饵呢？” 林峰略作沉思，肯定地答道：“我看不像是诱饵。那份文件是一个安保方案。她是从南京日军宪兵司令部拿到的，很可能是要送给影佐祯昭，要求上海方面配合做好安保工作。就算制造假文件想诱捕我，她为什么不在上海完成？非得要跑到南京去？没必要！” 而杨立坤觉得，派人冒险从南京坐火车，然后在火车上追杀山本宪藏，刺客自身也是非常危险的。火车在疾驰的过程中，双方都面临着极大的挑战，想逃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峰试探着问道：“杨兄，除了组织上的人，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我们不妨好好研究一下？” 杨立坤若有所思地说道：“人选我是有，就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出手。” 第200章 莽撞 林峰见杨立坤有些吞吞吐吐，直接问道：“有难度？” “不知道。我要试探一下。这个人的轻功十分了得，江湖人称飞天大盗。他还有一个绝招就是飞镖，能一口气发出十几枚浸毒飞镖。敌人只需沾上，当场暴毙。” “你指的是黑虎帮帮主金天？” “正是他。去年他因为入户盗窃，被法租界上百巡警团团围住，抓了个活的。后来是我设法放了他，所以他对我还是有感激之情的。毕竟他是江湖人士，为人仗义，生性张狂。平时干的都是一些劫富济贫的事情。伤天害理的事倒没听说过，应该算得上一个侠盗吧。” “如果在火车上行事，会轻功当然有利于撤退。他这样的人才，我们的队伍里不是没有，只是我已经没时间向上级请示汇报了，所以才找到你。我知道你老兄黑道白道、三教九流的人都熟悉。” 杨立坤看了一下车次，竟然就是后天晚上从南京开往上海的列车，车次927。 “这个——是有点急。不过，我担心金天会不会要价太高？” 林峰从兜里摸出两根金条，说道：“先给他这个数，等事情办成功了，再给他三根金条。” “要这么多？你哪来这么多金条？” 杨立坤觉得自己有些蛋痛了。这可是能买下一幢大别墅的价钱呀。林峰算是下了血本了。“为国除害，这点代价算不得什么。” “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金天的思想境界比不上岳军，金条到了他手上，可就别想着拿回来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你老兄是我信得过的兄弟。其他人我还真不放心呢。” 冬天的夜色来得早。傍晚五点多钟，天就完全黑下来了。 金天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微闭着眼，醉心享受留声机里传出来的糜糜之音。窗外“滋”的一声异响，他马上警觉地睁开眼睛，手指缝里便夹着两枚飞镖。 “谁——？别找死！” 杨立坤一身便装，推门而入，发出爽朗的笑声：“金帮主果然厉害。听音乐还能听出细微的噪声。” 金天见是杨立坤，悄然把飞镖放回衣袖，这个细微的动作自然逃不过杨立坤的眼睛。 “原来是杨探长。你来也不打个招呼，万一我不在家呢？来，坐吧。” 杨立坤在金天对面的红木雕花椅子上坐下，保持着庄严的警察形象。金天也就不好半躺着，而是恭敬地坐端正，像个小学生似的。尽管有些不习惯，倒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我想杨探长应该是有事求我。要不然，像你这么忙的人，不可能夜间探访我一个社会闲杂人员。” “好，快人快语。我就喜欢金爷这样的性格。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立坤直接说明了来意，并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说得清楚明白。金天听得眉头皱了起来！ “金爷，你怂了？” “怂个屁！老子早就想拿日本人开刀了。只是他妈的这时间太紧了。后天的车，明天我还得赶到南京。而且，你又没那个人的照片。只有一个名字，有什么用？” 杨立坤微笑着从衣兜里拿出一张草图，是林峰凭记忆画的山本宪藏，并不敢说百分百准确。 歪才自然有歪才的天赋。金天只是扫了一眼草图，便记住了那人的轮廓。 杨立坤及时从口袋里掏出两根金条，放到茶几上，慢悠悠地说道：“金爷，我知道你们江湖人有江湖上的规矩，这件事必定是掉脑袋的事情，这是一点小意思。事成之后，再给三条黄鱼，你看怎样？” “对付日本人还要讲规矩？我的规矩就是杀人不偿命！有机会就干他娘的！你说，想要活的还是死的？” “人无论死活，但要想办法把模板抢到手。” “行，我带两个徒弟去。有三个人，够了！” 告别金天，杨立坤长长吐了口粗气。那两根金条，金天终究还是收下来了。剩下的三根，无论如何也是要给他的。他暗暗地祈求，金爷的行动能顺利一点。 再说林峰从杨立坤那里出来，回到鸿华毛纺厂，在李东阳办公室意外撞见李进泽。 “李书记——” “怎么了？你去了南京一趟，不认识我了？” 林峰嗫嚅着，小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世界，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李进泽看见林峰异样的神情，不满地问道：“林峰，你怎么见到我，像见到鬼似的？” “李书记，你且听我说。” 等听完林峰的汇报，李进泽也惊呆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敢擅自作主？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 “我这不是将在外嘛。我哪知道你来了？”林峰不满地说道：“李书记，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有什么责任，我都愿意承担。你爱处分就处分我吧。” “你看你，不是赌气吗？谁说要处分你了？我个人认为，你动用私人关系，请黑道的人帮忙，万一这人失败了，他可没有我们的同志那么好说话啊。你想想，金天一旦被抓，必然牵扯到你，你这不是把自己往火上烤吗？” “还有，就算你没有时间向组织汇报，还可以等那个山本宪藏到了上海，我们再想办法下手啊。影佐祯昭肯定是这件事的幕后操纵者，为什么不能从他身上做点文章？我的原则是，既要完成任务，又要保存实力。不要每完成一项任务，都要把命搭进去。这种做法，放在全局来说，是不值得的！因为有些情报，过了这个时间段，很可能一钱不值。除非这是关系到我党生死存亡的重大情报，你可以来不及汇报，就采取灵活措施。这叫原则性和灵活性要相结合嘛。至于结合的关节点在哪，需要我们在实践中自己揣摩。至少我认为，林峰同志，这件事你处理得过于莽撞。” 莽撞？林峰被批了一顿，也感到有一丝的不安！ 至始至终，都有一丝不安在心头荤绕，只是说不清道不明。这下子，李进泽帮他想清楚了，自己太急于求进！ “李书记，你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挽救的措施吗？” 李进泽沉思片刻，说道：“办法倒是有。李东阳，你立刻以我的名义向苏北发报，命令张少侠、黄杰、岳军三个人，今晚赶到苏州火车站，从苏州上车。让他们在暗中策应金天，给整个行动上一道保险。” 第201章 跟踪目标 姜还是老的辣。 李进泽果断动用了电台。无线电波把这个重大情报传到苏北，而鸿华毛纺厂的电波却被76号特工总部监测到了。 无线电侦察总台电讯员胡梅把侦察结果写在纸上，犹豫了很久，还是提交给了主任办公室。 胡梅，军统特工，代号“夜来香”。自从曹雄飞“死”了，胡梅就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不知何处是家。据她所知，信号源所处方位应该没有军统的地下电台，此电台信号应该是中共地下党的。 李士群拿到监测报告，满腹狐疑地问道：“你确定信号来自工业区一带？” 胡梅挺直腰杆，回答道：“报告主任，由于信号持续时间较短，具体位置难以确定。而且这信号就再也没有出现。” “大致方位呢？” “应该是在鸿华毛纺厂方圆三平方公里。” 这个方位，对于电台来说，已经是很小的范围了。如果出动移动监测车，不需要几分钟，就能到达电台位置。 李士群把一根铅笔折断，狠下心说道：“通知移动监测小组，24小时不间断对鸿华毛纺厂周边进行监测。记住，重点是鸿华毛纺厂！” 胡梅大约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失声惊叫道：“那家厂的后台老板是林峰呀。他可是岗村课长的亲戚啊。” 李士群坚定地说道：“不管是谁，先查出来再说！” “是！” 随后，李士群将截获的密电文直接送到梅机关。影佐看着那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字，问道：“你们的密码专家破不出来吗？” 李士群道：“我怕情报泄露，所以来找您。据电讯员报告，这个区域应该在鸿华毛纺厂一带。鸿华毛纺厂的后台老板是林氏家族。所以——” “明白了。我立即交给破译专家。” 影佐随手将密电文纸扔在桌面上，李士群建议道：“机关长，近期由于我方对电台监测得紧，无论中共还是重庆方面，电台基本上处于静默状态。对方冒险启用电台，一定是有重大情报，所以，我认为破译工作应该争分夺秒，要不然我们会错失良机。” “好，你去吧。” 说罢，影佐打了个电话给河野秀子。河野秀子匆忙进来，差点和出去的李士群撞了个满怀。 “将军——” “这个密电文，你交待下去，立即想办法破译！” “嗨！” 黄杰、张少侠和岳军三个人分头来到苏州火车站。他们分开进入火车站，分坐不同车厢，看上去似乎都是陌路人，彼此并不认识。 从苏州到南京一路顺利。到了南京后，他们按照命令买好了返程车票，然后分头找旅店睡了一天。直到太阳又一次落下，他们才从旅店回到南京火车站。候车室里人头攒头，熙熙攘攘。 此时距离南京大屠杀已过去两年。街上的人流渐渐增多，社会秩序已趋向正常。候车室里的人们，不是出远门做生意的，就是达官贵人出差，平民百姓少之又少。黄杰打扮成一个生意人，完全是一个商贩角色。 火车站周边，一队队全副武士的日军宪兵列队巡逻。宪兵们的三八大盖上刺刀明晃晃的，在暗淡的灯光下闪着幽光。 岳军拿着一本破旧的《说岳全传》，在候车室里一边看书，一边观察着周边的动静。黄杰和张少侠两个人守在贵宾通道附近，仔细观察着，以防电文描述的目标人物从贵宾通道进入。 正在岳军百无聊赖之际，金天带着两个马仔挑着两箱行李进入检票口。 一个宪兵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 金天摘下瓜皮帽，陪笑道：“做生意的干活！老总，我们是去乡下卖小五金的。” 两个马仔的挑担里，都是一些镰刀、锉刀、刨等小五金产品。宪兵低头翻了几下，找出两把菜刀，凶狠地喝道：“这个，不行！没收！” “好，没收就没收吧！” 其实挑担的夹层，还有好些类似银针之类的武器。菜刀就是金刀故意显出来吸引小鬼子眼球的。 “进去——” 随着一声吆喝，金天如释重负。岳军发现，此人脚步轻巧而沉稳，下盘功夫十分扎实，应该是个轻功高手。还有他的目光非常犀利而灵活，“目似闪电”“手似流星”都是形容武林高手的。这个人几乎都符合。 再者，那两个小伙计武功偏弱，但也不俗。这三个人完全不像是生意人啊。仔细一分析，岳军料定，他们需要策应的人应该来了！ 而目标却是迟迟未现…… 金天进入候车室，眼睛始终在暗暗观察着，留意着。奇怪的是，夜间八点二十分开动的列车，现在已经是七点五十分，目标人物仍然未现。 难道那个小日本鬼子不来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岳军可以看得出来，金天的神情渐渐变得焦虑起来。而守候在贵宾通道的黄杰和张少侠也变得越来越焦虑！ 火车站的大喇叭响起，乘客已经开始陆续进站。岳军递给黄杰一个眼神，他们分别跟随着熙熙攘攘的旅客进入站台。到了站台里面，他们发现站台上一队宪兵正在列队，准备离开。 宪兵所处位置，正是软卧车厢！ 岳军不由恍然大悟：或许目标人物已经通过其他通道，优先进入站台，而且早就上了软卧车厢。而他们却傻逼似的，都在候车大厅等候。 试想，如果是日方的高级人士，怎么可能从贵宾通道或者普通通道进入站台？ 火车站的站长有几个脑袋？ 看见站台上的乘务员和站成列队的宪兵一个个神情木然，黄杰和张少侠迅速靠向岳军，一起在9号车厢上了车。这节车厢距离软卧车厢只有两节车厢。从11号车厢到18号车厢，都属于软卧。 黄杰轻声道：“可能在软卧。” 岳军答：“明白。你看那边三个人，估计就是金天一伙。那个头戴瓜皮帽的中年人，应该就是金天。” 金天带着两个伙计在10号车厢上车，更加靠近软卧。这更加坚定了岳军的判断。这帮家伙是在伺机进入软卧，然后下手。 而自己的任务是策应。绝对不能过早暴露行动。更没有必要提前参与行动。 岳军一把拉过黄杰，轻声问道：“老大，不如去餐厅炒个菜，喝两杯？” 第202章 开始行动 河野秀子把破译的密电文交到影佐祯昭面前，两个人对视一眼，震惊之色难以言表。 影佐祯昭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中共地下党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影佐祯昭有些怒了：“你的文件是怎么保管的？为什么中共地下党知道得如此详细？还有，特工总部监测到的电台信号，就在鸿华毛纺厂附近，林峰又是随你一起去南京出差的人。这两者难道是巧合吗？” 被影佐祯昭一阵斥责，河野秀子简直难以自容。 “机关长，我立即拘捕林峰！” 影佐祯昭霸道地一摆手，否定道：“不行！这个人没有证据摆在面前，他是绝不会认帐的。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给我24小时盯死他，还有佐惠子小姐！” 听说要监控佐惠子，河野秀子有些面露难色：“岗村课长——” “你不要管他，按我说的办！” “哈依！” 当天晚上，林峰就感觉到了异常。住宅的楼下，有两三个不明身份的男子鬼鬼祟祟的。他假借推开窗户之机，故意在窗台露一下脸，其中一个男子还有意无意地斜了一眼。 “佐惠子——” “嗯？” “我可能惹上大麻烦了。你看楼下——” 听林峰说完电报的事情，佐惠子也觉得如临深渊：“看来日伪特务机关对我们上手段了。” 林峰认真地说道：“河野秀子这次的情报文本很可能是绝密的。整个过程只有我和她的接触相对较近。所以，她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我。还有，你是我的妻子，又是留学时的同学。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啊。他们能放过你吗？你今天起，我们说话、做事都要小心又小心，千万要避免被录音。我怀疑他们是动用了电台监测，那台电台的处境也很危险。” 最为麻烦的是，林峰已没有更好的途径可以通知李东阳！ 电台只要保持静默。敌人就算进行大搜查，也很难从李东阳那里搜出电台。他的那个地下室经过改造，机关设置得非常巧妙。若非知情人，根本进不去。 “最重要的是你，佐惠子，从今天起，你要带枪上班。如果遇到绑架之类的，把你在大学学到的柔道用出来，千万不要客气。我估计只有梅机关那些特工敢对你用强，76号忌惮你和岗村的关系，最多只是跟踪，不足为惧。而梅机关的特工不同，他们敢于对你用强，最多再说一声对不起。” “老公，你也要小心。毕竟你是中国人，不管是76号，还是梅机关，特高课，甚至是小野浅二的宪兵队，他们都不会对你手软的。” “嗯。” 再说黄杰、张少侠和岳军三个人，来到7号车厢。这里是餐车。诺大的车厢，坐着三三两两的乘客。他们是来吃饭的。 三个人选一个卡坐，然后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红酒，准备好好地奢侈一回。 虽说是配合，一旦开战，子弹可不长眼睛，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列车长接到来自车站的报告，很可能有几名中共特工混上列车，目标是软卧车厢的山本宪藏！列车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随车的警察和宪兵开始从两头逐一检查可疑人员，然后把可疑人员集中到第11号软卧车厢。而11号软卧车厢的客人，在经过检查后却被赶到普通车厢。 看到一个个旅客神情紧张的样子，黄杰意识到出事了！ 列车在疾速行驶…… “你的，查票!” 两个鬼子来到餐车，要求旅客把票拿出来。黄杰注意到，对于妇女、儿童和老人，他们并不认真的查，瞄一眼做做样子。对于青壮年，却查得非常仔细。有些人，甚至要查看手指关节和额头帽檐。 “不好。鬼子这不是查票，而是我们的情报泄露了。赶快想办法离开。” 黄杰率先站起来，准备向8号车厢走。 “你的，站住！坐回去！” 餐桌上的酒菜还没来得及吃完。黄杰故意跑动几步，引起鬼子来追。等他们走到餐桌旁边时，岳军把脚往外一伸，扑通，扑通，两个奔跑中的鬼子先后倒在地上。岳军扑上去抓住其中一人的后脑勺，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咔嚓一声脆响。他又猛然扑向前面那个鬼子。那个鬼子正试图爬起来，被岳军重重踢了一脚，扑通一声摔得更远。 等他再次爬起来时，噗——，岳军捡起鬼子的刺刀，把他刺得一个透心凉。可笑的是，这两个小鬼子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步枪上了保险，居然没有开枪。餐车仅有的几个旅客见状拼命奔跑。 岳军和张少侠各获得一支步枪，还从鬼子尸体搜出几枚甜瓜手雷。张少侠把步枪扔给黄杰，说道：“我不习惯用枪，还是给你吧。” 黄杰接过枪，往后背一背，说道：“想办法上车顶，然后向软卧车厢靠拢。” 说罢，黄杰用枪托砸碎车厢厕所的玻璃，一个翻身，便消失在车窗外。 张少侠和岳军也如法炮制，先后来到列车车顶。 如刀子一般的寒风呼呼呼地吹。人在车顶上根本没办法站立。黄杰他们只能趴在车顶，艰难地往前爬行。火车车速太快。如果冒然跳跃，很可能因用力不济而掉下火车。爬到车厢联接处，再小心谨慎地摸索着下去，再往另一节车厢爬。 这时，火车车厢里已经爆发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处于10车厢的金天，是较先接受检查的车厢。 金天平时用的武器并不是枪，而是飞镖。所以，鬼子在检查他们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是让他们侥幸过关。等宪法兵检查过后，金天借口要上厕所，向11号软卧车厢走去。 “八嘎，站住！” 站岗的宪兵举起枪，作射击状。金天举起双手，作投降的姿势，嘴里用中国话笑着说道：“我日你妈！” 两个小鬼子一脸懵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手指仍然紧扣扳机。 “我日你妈！！” 金天脸上带着笑容，双手又是举起的。两个鬼子根本不知道死神已经来临。 第203章 大蹊跷 金天双手一扬，两枚银针扑面飞来。两个小鬼子的眼睛被刺中，他们根本来不及喊叫，或者扣动扳机，双双倒在地上。 金天的两个小徒弟，一个叫张虎，一个叫赵龙。见师父解决了站岗的哨兵，冲过去捡起步枪，对着车厢门一阵猛砸！ 砰—— 从里面射出一颗子弹，子弹打穿了车门，从张虎的头发处掠过，甚至让他闻到头发烧焦的气味。 好险！金天看得一阵心惊。他一把扯过日军尸体，摘下他们配备的甜瓜手雷，喊道：“你们快点闪开。” 轰——！ 手雷爆炸，直接将车门炸翻。浓浓的硝烟，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金天和两个徒弟只好趴在地上，任由子弹从自己头上呼啸着飞过。 枪声响过。硝烟散尽。车厢内安静下来。 听到枪声，从车厢两端的宪兵和警察纷纷向出事车厢压过来。金天和两个徒弟这才知道什么叫死亡！ 呼啸而过的子弹压得他们根本没办法动荡。作为冷兵器的飞镖也没办法发挥作用。 而软卧车厢的几名便衣特工听到枪声，也加快了进攻的力度。他们一边开枪，一边向前潜行，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面孔。 车厢里有人喊：“兄弟们，抓活的！” ……………………… 赵龙：“师父，怎么办？” 金天趴在地上，侧过身问道：“你们怕死吗？” 张虎：“人死卵朝天。怕个鸟！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今天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原先设想的暗杀计划，因为一扇铁 门和两个士兵，已经被完全破坏了。结果还引来了无休止的射击。那些子弹如蝗虫般扑过来。要不是他们躲在转角处，早就被打成马蜂窝了。 前后都被敌人堵住，侧面又是厚厚的铁门，唯一的办法是用手雷炸毁铁门再跳车逃跑。但车门炸开了，自己也难免不被手雷所伤。因为距离实在太近. 金天和张虎在左侧。赵龙在右侧。 赵龙看出金天的意图，冒险一个打滚，一起挤到了左侧。 “师父，你还有手雷吗？快点炸开那扇门！” 金天手里还有两枚手雷。但他还是想留一枚给小鬼子享用。 金天朝匍匐前进的宪兵人群扔过去一枚手雷，“轰”的一声巨响，碎木屑随着硝烟四处飞扬。其中一粒木屑溅到金天的手臂上，鲜血浸了出来。 张虎关切地说道：“师父，你受伤了。” “没事。” 金天咬牙拔出木屑，又拿出最后一枚手雷。 火车仍然在疾速行驶。能不能逃命，就看这枚手雷能否炸开车门了。张虎、赵龙用身体挡在金天面前，然后齐声喊道：“师父，炸吧！” 他们这是要用身体保护师父。手雷爆炸，必然碎片横飞，死两个，还能逃一个。 正在他们决死一拼时，软卧车厢响起了枪声和打斗声。 “金爷，别怕，我们来了！” 金天顿时愣住了。这是咋回事？软卧车厢怎么会有自己人？ 金天此行只有三个人，并没有带其他同伴。但里面的枪声和打斗声都很激烈。 噗！ 噗！ 噗！ 不断有尸体倒地的声音，还有人受伤的惨叫声。岳军手持利刃，已经杀到门口，向金天他们招手，让他们进去！ 而列车另一侧起来的宪兵刚刚挨了一枚手雷，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金天抓住这个时机，几个翻滚，便到了软卧车厢。张虎、赵龙也如法炮制，全都撤到安全地带。到了这里，他们才知道，这节车厢躺着五六具尸体，有的是枪伤，有的是被匕首杀死。 而这节车厢里的乘客都已经向前面几节车厢逃窜。所以，这里显得空荡荡的。 黄杰和张少侠正在和另一侧逼过来的几个便衣打得火势，分不开身来和金天说话。 金天向岳军拱手道：“兄弟，感谢你们出手相救。” 岳军：“金爷，我们的任务是一样的，干掉山本宪藏，夺走印钞模板。我们估计山本宪藏就在这几节软卧。” 金天骂道：“妈了个巴子，我们被隔在硬座车厢，过不来！” 黄杰向岳军扔过来一支卡宾枪，吼道：“岳军，你带他们守住这节车厢，不要让鬼子冲过来。我们往前面一节节车厢找过去，一定要找到山本宪藏那个兔崽子。” 岳军问：“金爷，你会不会打枪？” 金天哭丧似的吼道：“我平时用的都是快慢机，从来没用过步枪。” 恰好地上那几具尸体用的就是快慢机。岳军指了指地上，说道：“你们去向他们要枪吧。注意，一定要把他们身上的子弹搜光。我们要阻击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候会子弹不够用的。” 金天指挥两个徒弟，把地上那些死尸的手枪、手雷等全都搜过来，居然每人都用上了双枪。如此一来，这边的战斗力大增。双方都找到适合自己的掩体，开始互相对射起来。 而黄杰带着张少侠正在逐一检查过去。对于没有打开的包厢，就用脚踹开。两个人都是一脚可以踢翻数百斤重石碾子的大力士。那些软卧车厢的门，一扇扇地倒塌。 有的车厢还藏着旅客，贵妇人、老板等，都遇到过了。就是没有看见他们想要找的人。 从第11车厢一直找到第18车厢，再往前就是火车头了。难道山本宪藏会飞？ 不太可能啊。黄杰思忖着。软卧车厢的便衣已经消灭了，一共有十人。宪兵又被岳军他们堵住，进不来。山本宪藏又会去哪呢？ “师弟，山本宪藏一定躲在厕所里。去厕所找！” 黄杰连续踢开四扇门，终于在第五间厕所发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穿西穿，戴着眼镜，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皮箱。 “妈的，小日本鬼子，你给老子出来吧！” 黄杰一把将中年男子拽了出来，问道：“厕所里面的味道好闻吗？” “我、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什么？！” 黄杰懵逼了，怒喝道：“那你躲在厕所干吗？” “我是害怕流弹，所以才躲进来的。” “那些便衣是不是你的？” “是、是我的。我的真名叫陈新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山本宪藏。” 黄杰一听，头都大了。这里面一定有大蹊跷！ 第204章 智慧的较量 “你说什么？你叫陈新民？你是什么人？带这么多便衣干什么？” 黄杰抽出裤脚的匕首，直接架到陈新民的脖子，怒吼道：“你敢说一句假话，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陈新民吓得浑身哆嗦，哪里还敢说假话？ “长官，我真的叫陈新民。我是汪精卫南京政府的一名处长。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上司突然找到我，叫我出一趟差，送一个黑皮箱去上海。说这个皮箱很重要，如果丢失，就要杀头问罪。临上车时，日本宪本队派了一个小队的士兵把我送上车，还坐进了软卧车厢。陪我一起上车的，还有十名便衣，他们都在我的软卧包厢周边，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没想到这夜间，还真的发生了枪战。” 事已至此，黄杰算是明白了。日本人学会了中国老祖宗智慧：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黄杰一把夺过黑色皮包，里面沉甸甸的。这是一个密码箱。 车厢另一头，金天带着两个徒弟，和日军宪兵激战正酣。黄杰一脚踢向陈一民的屁股，喝道：“滚！” 前面就是苏州站了。 黄杰把软卧车厢的玻璃砸碎，指挥大家分批跳出车窗。几分钟后，大家集聚在一个小山岗。 金天看着黄杰手里的黑皮箱，问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印钞模版？” “怎么可能？”黄杰贼笑道：“妈的，这个山本宪藏具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啊，给我们摆了一个乌龙阵。他根本就没上这辆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是炸药。只要我们打开皮箱盖子，扯动了里面的引爆电线，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一向以黑虎帮老大自居的金天，暗暗抹了一把额间的汗，问道：“这位兄弟，你们是哪个方面的？” 听到这个问题，黄杰懵了：我是谁？要从哪来？要到哪去？这个复杂的哲学命题被他碰到了。 沉思片刻，他还是坚定地说道：“我们是新四军，专门打日本鬼子的。金爷，你的名声在外，听说在黑虎帮坐第一把交椅？” 金天自嘲道：“您就别寒碜我啦。以前，我的确以为天老大，我老二。今日一见，才知道这世界是天外有天呀。今天要不是遇到你们出手相救。我们三个，就交待在火车上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被日本人抓去喂狼狗啦。” 黄杰提着黑皮箱，带着张少侠和岳军从容离去。金天也带着两个徒弟披着夜色走了。 傍晚时分，疲惫不堪的金天还在梦乡里，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吵醒。 “谁呀？老子还没睡够。” 张虎轻声道：“师父，杨探长来了。” 听说杨探长来了，金天一个鹞子翻身，一骨碌便到了地面，披着一件大衣出了房门。杨立坤坐在客厅已等了一会。 看见杨立坤，金天脸上有些发烧：“杨探长，不好意思啊，我点子背，失手了，差点连命都没捡回来。” 杨立坤笑而不答。这次行动的结果究竟如何，他也是奉林峰之命过来询问的。现在，林峰的身后，整天跟着几个陌生人，已没什么安全感。他能去的地方，也只有法租界了。 听金天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杨立坤已能断定，林峰或者中共地下党后来还采取了补救措施，尽管如此，还是被日本特工耍了花招。说不定山本宪藏已经通过其他途径到达上海。 杨立坤问：“你确定那几个人是新四军？” 金天：“这个应该可以确定。他们的本事很强，哦，其中一个人的功夫有点像岳家拳。以前年轻时候我练过几招，知道点底数。再说，他们救了我们的命，没必要骗我们。那个领头的说，黑皮箱里很可能装的是炸弹，而不是什么印钞模版。所以，他们需要回去找排弹专家，没有在我们面前打开皮箱。” 杨立坤了解到这些信息，知道也许岳军也参加了这次行动。思忖片刻，他说道：“金爷，我来你这里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不明身份的人。我估计不是日本特工，就是76号的人。不管他们是谁，你等会叫两个弟兄，直接把他们做掉。注意，要做干净点。” “杨探长，你就放心吧。我手下的人，打仗不一定行，杀人放火那肯定是一流的。张虎、赵龙，你们去把这件事办了。一定要那两条走狗神不知鬼不觉地蒸发，连骸骨都找不到。” “是——！” 杨立坤走出金府，故意慢悠悠地散着步，还哼着小昆曲，显得有些得意。身后墙角处果然闪出两个年轻人。原本他是想到转角处狠狠地教训一下他们的，他完全有本事打得他们认不清爹妈。看到金天后，他改主意了，必须给点颜色日本人看！ 因为那两个跟踪的人，知道他和黑虎帮有来往。就算他们不敢去法租界抓人，对付黑虎帮他们还是有胆量的，还不如让他们带着情报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第二天，李士群接到吴世宝报告，他派去跟踪杨立坤的两名行动队员已失踪！ 李士群一听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派去跟踪杨立坤的人失踪了？” 吴世宝的神色告诉他，没有错，就是失踪了！ “大哥，要不要对杨立坤上手段？” 李士群没好气地骂道：“混蛋，我看你是猪脑子！没事你们跟踪杨立坤干吗？他的主子是法国人。法国是中立国。我们要是去抓杨立坤，前脚走，后脚法国主子就到了。到时候还弄出一声外交纠纷。再说，跟踪杨立坤，我们在台面上就是站不住脚的事情，难道还能大张旗鼓、理直气壮地向他要人？” “那两名兄弟怎么办？” 李士群阴森森地苦笑道：“你觉得他们还会活在这个世界吗？杨立坤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那肯定是狠招。他要让我们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吴世宝不甘心地问道：“这笔帐就这么算了？两条人命呐。” “妈了个巴子，你以后叫弟兄们给我悠着点。这是在为日本人卖命啊。河野秀子想对付杨立坤，抽我们的人去干嘛？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的人去？” 吴世宝被臭骂一顿，心里不爽，辩解道：“她说要跟踪林峰以及和林峰相关的人嘛。谁知道，这些日子，林峰除了到了一趟法租界，几乎天天窝在家里。跟踪佐惠子的人，也是一样的结果。我真服了，他们好像比诸葛亮还厉害，掐指一算，便什么都知道了。” 上次那封被日本人破译的密电文，结果导致了从南京开往上海的列车上上演了一场枪战大片。要不是山本宪藏老奸巨滑，临时改为开车来上海，他已经命丧黄泉了。 李士群狞笑道：“我看不是他们的智慧高，而是你们的动静太大！” 第205章 神秘的布谷鸟 林峰好像没事似的，每天正常上下班。出了这么大的事，河野秀子的表现让他吃惊。他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信息！ 表面的宁静，往往是在酝酿着大风暴。 这天下午，林峰故意开着私家车前往城隍庙。一路上，后面跟踪着一辆黑色福特车。到了城隍庙门口，林峰借停车之际，发现那辆黑色福特就停在不远处。 林峰故意往庙里走，一个闪身，然后藏身于门后。不到一分钟，两个身穿黑西装的年轻人便冲了进来。他们的手里还拿着枪，跑得很急，有些气喘吁吁。 “妈了个巴子，被那家伙溜了！” “没有啊。我在这儿呢。” 林峰突然在他们身后出现。在那两个人回头之际，他猛然跳起，弹起两脚，踢飞了那两个人手里的枪。 快！准！狠！ 既然他们开口说了中国话，林峰可以判断他们是76号的特工。这也是河野秀子的狡猾之处。她最喜欢从特工总部抽人，来完成她想完成的任务。当然，一般都是炮灰任务。 林峰冷笑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 其中一个特工大约很不服气自己的枪被踢飞，心里早就不爽了。听林峰这么一问，他狂妄地叫嚣着：“老子是76号的。你竟敢袭击老子？” 林峰正找不到借口教训他们。这下好了，在日本留学期间练的柔道和跆拳道悉数施展开来，只见他的身体如一道残影，一双脚如飞轮一般上下翻飞。眨眼间，两名特工便被揍得鼻青脸肿，一个个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你说你是青帮，洪帮的，老子也就信了。你竟然敢冒充76号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林峰抓住那名特工的衣领，又是一顿猛揍。噼噼啪啪，令人牙酸的打脸声，看得庙里仅有的几名香客纷纷逃离。 另一名特工悄然爬着，想去捡地上的枪，被林峰一脚踩住手腕，疼得他“哎呀”一声惨叫。 “老子警告你们，别乱动。要不然，今天就把你们的小命留在这破庙里！” 都说神灵不可亵渎。庙里的住持站得远远的，单掌立于胸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硬是不敢向前来劝半句。 “我、我们真的是——” “啪——” 又是一记清脆的掌声，紧接着“噗”的一声，鲜血混着一颗牙齿飚射而出！ “我、我们不是76号的。我们是青帮的。” 这就对了嘛。林峰暗自好笑，嘴里骂道：“下次再敢跟踪老子，一定要了你们的小命！” “滚！” 他连续踢了两脚，几乎要把这两货踢飞起来。 那两个倒霉鬼捡起地上的枪，屁滚尿流地爬上车，呼的一声，福特车便溜得不见踪影。 李士群看着两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特工，怒不可遏，又顺手赏了他们两记耳光。 “蠢猪，你们都是蠢猪！” 李士群很清楚，林峰这哪里在是打他们的脸，而是在打他和河野秀子的脸！ “拿着老子的俸禄，连跟踪个人还被别人发现。你们为什么不买一块豆腐一头撞死自己？” “好，好呀——” 河野秀子从门外进来，看见李士群正在大动肝火，竟然鼓起掌来，笑道：“他们两个人虽然挨了打，但也让我们认清了一个人嘛。这个林峰，并非是我们想象的那种书生嘛。他能一个人轻松解决两名特工，证明他还是有几下子的。” 李士群没好气地怒道：“这又能怎样？林峰没把他们给杀了，只是警告一下他们，算是给我们面子了。” 想到前两天派去失踪杨立坤的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李士群想起来还是有阵阵后怕。这个林峰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难道仅仅是法租界的探长？ 河野秀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李主任，一个小小的林峰，何足挂齿？我感到纳闷的是，他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所经历的事情，总是给我们留下一个大大的谜团？” 发生在火车上的事情，李士群已经知道一个大概。听说是山本宪藏临时改主意，要不然河野秀子也是难辞其咎。再说，李士群最看不惯的就是河野秀子这样一个小小的课长，在自己面前也装逼，实在太不像话。 “河野课长，我奉劝你一句，千万别以为林峰只是一个读书人，他的城府深着呐。”李士群阴笑道：“这次去南京，你是不是着了他的道？” 河野秀子听出李士群的话外之音，内心很不爽，反问道：“李主任，你的意思是我泄露了情报？” 李士群两手一摊，无赖似的说道：“我没这样说。这话可是秀子小姐你自己说的。” “你？！” 河野秀子气不打一处来。这些日子，她的运气也算是背到极点。她暗地里派出好几批特务去跟踪林峰和佐惠子，结果是一无所获。 更让她气恼的是，两个失踪，两个被林峰当作青帮的混混胖揍了一顿。这分明是杀鸡给猴看！ 大约是为了缓和气氛，李士群亲自泡过来一杯茶，递给河野秀子，抚慰一下她受伤的心。 “河野课长，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的。林峰毕竟是佐惠子的丈夫嘛。他也算得上是半个日本人啊。这次——” 河野秀子肯定地说道：“不，我更相信他是中共地下党的人。这次的文件泄密，自始至终，只有他有机会接触文件。要不是我们手上有布谷鸟，及时破获了那份密电文，或许山本宪藏他就死了，印钞模版也会落入敌手。” “布谷鸟？” 李士群作为76号的总负责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代号。河野秀子大约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掩饰道：“哦，布谷鸟是我们的一个破译专家，精通中共电台密电码。” 令李士群和河野秀子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对话竟然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布谷鸟？这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代号，真的太可怕了！怎么会被日本人所掌握？ 第206章 弃子 窃听者正是何雷！ 日伪特工对林峰上手段的事情，被何雷敏锐地觉察出来。他利用职务便利在李士群的办公室安装了窃听器。当他听到河野秀子说，日特机关掌握了代号为“布谷鸟”的密电专家，顿时惊呆了。 天黑的时候，何雷借着散步，把用密写法写成的情报，放进了他和李进泽联系的死信箱——九号信箱。 两天后。李进泽在死信箱收到一张白纸，他一看就知道这是“杜鹃”的密写情报，连忙用显影法读取情报内容：布谷鸟已被日寇掌控！ 李进泽一看也是傻了眼。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情报无误，这才用打火机烧掉。 李进泽宁愿相信，这情报是假的！ 但从苏北传来的消息已证实，黄杰他们缴获的黑皮箱里面装的是炸药，而不是什么印钞模版！如此紧急情况下出手，敌人竟然采取了应变措施。这个事实摆在面前，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何雷送来的情报非常真实！ 要不是我方译电员被日寇掌控，我方的紧急行动又怎么会被日方所洞悉？ 布谷鸟——李进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这个世界活着的人里面，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布谷鸟”的存在。李进泽算得上一个。然而，他实在不忍心对“布谷鸟”下手。因为她是一个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中学英语教员：叶莉！ 叶莉也是李进泽的学生。李进泽在两年前发展她成为一名党员，命令她以中学教师的身份潜伏下来。 叶莉的代号“布谷鸟”还是李进泽想出来的。组织上对叶莉进行了为期半年的谍报训练后，把她重新派回日占区，当一名中学教师。这种身份，暴露的机率是非常低的。她又是怎么叛变的呢？ 李进泽真想找叶莉问个清楚明白！ 但现实是残酷的。既然何雷已经知道叶莉当了叛徒，她对组织上的危害系数就会大减。当务之急，李进泽必须尽快回苏北，通知组织上更换密电码，这套密电码已经不能再使用了。除非电台报废，从此不再启用。 事实上，李东阳的电台，叶莉并不知情。要不然，李东阳别想那么幸运。 这天深夜，叶莉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启东中学校外的小公园里。河野秀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布谷鸟，你还算是准时。” 那声音就像从地狱里传过来一样，叶莉浑身一阵哆嗦，吓得脸色发白。 “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叶莉嗔怪道。 “别怕。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一回生，二回熟嘛。况且我们已是老朋友了。对于朋友，应该以礼相待，对吗？” “谁是你的朋友？我才不想被国人骂作汉奸呢。” “可是，你已经是汉奸了！你若敢不听我的，我就叫你生不如死！” 河野秀子压低声音恐吓道。叶莉听到她的声音，和听到魔鬼的声音差不多。 半年前的一次抗日义卖活动，叶莉在回家的路上被捕，就是河野秀子从暗中搞的鬼。她比男人更懂得如何对付女人。 数十个男人，脱光了衣服在门外等候。如果叶莉敢不在投降书上签字，她将被先奸后杀！ 那是一个恶梦……一个让叶莉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靥。 于是，叶莉这只“布谷鸟”变成了河野秀子安插在中共地下党的一枚毒刺。她的任务就是破译地下电台。 但河野秀子觉得叶莉身上榨取的油水不够多。下面是她们的对话： “你查到电台在哪了吗？” “没有。组织上一直没有人来联系我。” “你撒谎？” “真的没有。我就好像一枚弃子，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你的上线呢？” “他叫李进泽。以前是孔夫子书店的老板，后来莫名其妙失踪了，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孔夫子书店？” “对，就在宪兵队的斜对面。” “你给我盯紧了。一旦李进泽出现，你就打电话给我。” “是。” “这是你这次行动的奖金。你拿着。” 叶莉接过河野秀子的钱，浑身都在颤抖。那一小叠钱是美元，至少有一千。她毕竟只是一名谍报员，面对血腥和暴力，完全没有经验。更没有坚强的心理素质。 整整一个通宵，叶莉盯着天花板发呆。她仿佛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叶莉说的没错。自从她的秘密被何雷获悉，她事实上已成为一枚弃子。李进泽想过制裁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手。毕竟她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落入敌手，能经受得住那些惨无人道的手段吗？ 如果叶莉不挖空心思去残害同志，她的罪孽就不会很大。只要是没有给组织上造成重大损失，李进泽想到的是怎么挽救她的。 自己的学生，又是自己发展入党的。李进泽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帮助她。 然而，现在的叶莉是和日寇有着紧密联系的人。李进泽如果主动和她接触，那就是往虎口上送！ 那台神秘的地下电台，似乎彻底静默了！ 河野秀子第二天就到宪兵队门口兜了一圈。“孔夫子书店”已经倒闭，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照相馆。小野浅二看见若无其事的河野秀子，很客气地邀她进去坐会。 来到小野浅二的办公室，河野秀子触景生情地问道：“以前，林峰也在这里办公啊。” 小野浅二不懂她的用意，激动地说道：“那是当然。我们还经常在一起吃夜宵，喝酒呢。我、小林觉，还有山田正峻，哈哈哈，喝得很快乐。” “可是，他们两个都走了。只有你还在这里啊。” “河野课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要当心林峰这个人，很厉害的角色！” “河野课长你怀疑他？” 小野浅二禁愕然：“这怎么可能？我是亲眼看见他用电刑整死过一个中共地下党员，还曾经开枪枪杀过几个中国人。他还曾经为山田正峻队长挡过炸弹。他是内奸？不可能！以前秋山直子、岗村课长都怀疑过他。现在又轮到你了，河野秀子课长，我告诉你，你怀疑谁都可以，如果说怀疑林峰，我只能说我不相信！” 河野秀子懒得和小野浅二解释，阴阴一笑：“小野队长，我会用事实说话的。” 说罢，她便扬长而去，留下小野浅二呆若木鸡地在那里发愣。 第207章 仁慈 “布谷鸟被她的上线所遗弃？” 影佐祯昭满腹狐疑地问道。河野秀子重重地顿了一下首：“报告机关长，她的上线已有数月之久没有和她联系了。他就是孔书店的老板李进泽。我猜，他是不是被调往其他地区？” “就算李进泽被调走，也会有其他人顶替他的工作。中共绝对不会把一枚棋子无故遗弃。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布谷鸟投诚的事，被安插在我们身边的间谍获悉。” “可是，前两天布谷鸟还帮助我们译了电文。” “那就是你心太急，沉不住气！” 影佐祯昭不满地斜了河野秀子一眼，看得她遍体生寒。庞大的梅机关，从各个渠道汇总过来的信息多如牛毛，他每天都有大量的信息需要处理，哪有时间管这样一件小事？ “用好布谷鸟，她是我们的一张王牌。没事别轻易去找她。对她，攻心为上，懂吗？” “嗨！” 河野秀子回到自己办公室，仔细体会着影佐祯昭的话，觉得他是对的。从破译中共密电文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星期，凭什么就怀疑布谷鸟被上线遗弃？就算她被遗弃，对梅机关来说无伤大雅。 叶莉整天躲在学校的教工宿舍，除上正常的教学活动，她基本上不出门。如果河野秀子有事需要紧急召见，在她宿舍对面大约五十米的一幢楼房的三楼，会有一只大大的鸟笼挂出来。 这些天，她的生活很平静，波澜不惊的生活，让她体验到活着的美好。 叶莉刚刚推开门，意外地看见李进泽坐在她的椅子上。那张椅子，是叶莉备课、改作业常用的椅子。 “李书记，你怎么来了？” 叶莉看见李进泽，内心一阵莫名的紧张。那一丝深藏着的莫名的惊悸，自然难逃李进泽的法眼。 “我已被调回总部了。这次回来是办点事。” 叶莉听说李进泽调回总部，心里是一阵惊喜，后来听说他是回来“办事”，又是一阵惊悸。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被李进泽捕捉得清楚明白。 李进泽关切地问道：“你这里的工作没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啊。这么久，我们的电台都没有启用嘛。” 叶莉努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而不是急于打听组织内的秘密。这让李进泽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她还是有救的！就算她当了叛徒，肯定是在无比恐怖的胁迫之下，作出的无奈选择。 “李老师，我想调走去前线打仗。” “哦？说说理由？” “我不擅长做地下工作。整天都生活在恐惧当中。还不如上前线去，和敌人刺刀见红，杀个痛快。” 李进泽笑了：“你一个女孩，到了前线能干啥？最多只是当医生、护士，而你又不是学医的。算了吧，你还是留在这里当译电员。这个技能，可是组织上花了资源培养你的呀。” “上前线也可以当译电员。” “你以为我们像小鬼子那样土豪啊？一个中队甚至小队都有电台啊？我们师才级，配电台都很困难。你的事，至少暂时不予考虑，请你服从组织安排。” “是。” “还有，你要注意安全。校外面的活动，那些义卖呀，演讲啊，聚会啊，等等，你不适宜参加。懂吗？” “嗯。” 李进泽的话说到叶莉心坎上去了。她就是因为参加抗日义卖活动，被日特机关逮进去的。作为真正的地下党人，应该是藏得越深越安全，而不是去参加那些轰轰烈烈的群众活动。 李进泽走到门外，听到叶莉在背后喊道：“李老师——” “你还有事吗？” “没、没事。我是说，您要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你。” 李进泽看得出来，叶莉的内心非常复杂。数次欲言又止，就差敞开心扉来坦白交待问题了。 李进泽走出启东中学，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黄杰和张少侠两个人从黑暗处闪了出来，和李进泽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他们走到鸿华毛纺厂附近，身后一直很正常，没有发现有尾巴跟着。李进泽便让黄杰和张少侠在门外守候着，自己进入厂区，直接去找李东阳。 李东阳感觉很意外，这深更半夜的，李进泽来干吗？ 当他听清楚来意，不由万分紧张：“李书记，对待叛徒，可不能仁慈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 李进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还用你来教？我这不是想挽救她吗？看得出来，她今天晚上差一点就要向我坦白了。一开始，她提出要求调离上海，我没同意。后来，她欲言又止。这证明她的内心是有悔意的。而且，她是我的学生，一个花季少女，说什么我也下不了手啊。” 李东阳问：“你不是带了两个人去吗？” “这件事你别管了。这是新的密码本。你好好熟悉一下。记住，如果不是紧急情况，绝对不使用电台。这是纪律。” 李东阳心里沉甸甸的。潜伏在这家工厂，和他关联的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都可能会牵扯到自己！ “李书记，你也要注意安全。” 李进泽临走时，又交待了一遍：“关于叶莉的问题，你们任何人都不许插手，也无权插手。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这让李东阳感到很意外，一向杀伐果断的李进泽，变得像个个婆娘似的，婆婆妈妈的。 李进泽是上级，李东阳必须绝对服从。但对于叶莉的问题，他还是持保留意见的，就算把她当作一枚弃子，长期不用。但日本人绝对不会养一个闲人，要是她在日本人的淫威之下，枪口对内，会让党组织的同志防不胜防。 但李进泽临走时的交待，又把李东阳的想法给彻底掐灭。 林峰自从意识到危险，已不再回鸿华毛纺厂视察工作，过问生产，也不再回法租界的家里，而是天天回日侨区，住在他和佐惠子的家里。每天晚上，两个人不是唱戏，就是玩造人的游戏，仿佛外面的世界再乱，也和自己无关！ 林峰越是这样，越让河野秀子倍感紧张，却又无可奈何。影佐祯昭告诉过她，酷刑对于林峰没什么用。她应该想想其他的招术。 河野秀子陷入了莫名的烦恼之中。对于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还能有什么办法？ 第208章 小虫变龙 影佐祯昭在睡梦中，被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吵醒。一听电话，他顿时从床上弹起来，用日语吼道：“纳尼？你再说一遍？” 对方又说了一遍：“胡学斌越狱了！” 是的，军统的胡学斌居然从南市看守所跑了！ 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负责看守的小狱卒雷鸣生！ 影佐祯昭还指望着拿胡学斌去向重庆交换人质的。没想到，深更半夜，胡学斌竟然从监狱两米多高的狭小窗口逃出去了。 凌晨四点。 南市看守所灯火通明。一排排的宪兵把看守所围得水泄不通。影佐祯昭在李士群的陪同下，来到出事的0018号监舍。他们看着那个既高又小的通气窗口，简直呆若木鸡。 这……怎么可能？ 那么狭小的通气口，不要说大人，就是一个小孩，也很难钻出去。像胡学斌这样一个大个子，少说也有一米八，怎么可能从通气口逃脱？ 就算他能钻出去，外面还有高压线电网、探照灯等。观察台上的哨兵更是24小时不间断。他是怎么做到的？ 影佐祯昭看向看守所张所长，冷冷地问道：“你确定他是从通气窗跑的？” 张松鹤抹了一下额间的冷汗，嗫嚅道：“报告机关长。具体的情况还在调查之中。不过，我们集合看守时，发现少了一名狱警，他叫雷鸣生，今年才十八岁。我们怀疑胡学斌收买了雷鸣生，他们里应外合，策划了这起逃跑事件。” 通气口那几根比大拇指还要粗的钢筋被锯断了。显然那里就是逃生口。 影佐祯昭还是不能相信。这怎么可能？要是让他钻进去，可能只能进去一个脑袋，肩膀和身躯是无论如何通不过的。 李士群适时替他解除了疑惑，献媚道：“机关长，在我们中国民间，流传着一种功夫叫缩骨功。就是通过练气功，让人体的肢体具备无穷的柔韧性。练过这种功夫的人，再小的窗口，他们也能钻出去。因为他们的骨胳和普通人不同，伸缩性特别好。” 影佐祯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缩骨功！那个人高马大的胡学斌，竟然会缩骨功？ “就算胡学斌练过缩骨功，外面那些探照灯和高压电线，他又是怎么躲过的？难道观察哨的士兵都集体睡着了？” 说到这，影佐祯照有意向张松鹤瞄了一眼，张松鹤脸上一阵发烧，只有暗叫倒霉。谁会知道发生这等事故？看守所所长可是一个肥缺啊。这个胡学斌一逃，他这个所长也当到头了。 果然，影佐祯昭临走是向李士**待：“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相关责任人员，必须严肃处理。” “是，机关长。” 李士群自己何尝不是一身冷汗？早知这样，不如把胡学斌一枪毙掉，让他逃回去，一定是放虎归山。 对于敌人，杀一个少一个。这是李士群的人生哲学。 他相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才不会反抗。 “报告，在屋顶发现这个。” 一个狱警跑过来，递过来一捆麻绳。看见这捆麻绳，影佐祯昭明白了，胡学斌为什么能从高压电网的围困中逃出去。他是用绳子捆在一株大树丫上，然后荡秋千似的，荡到了围墙以外。而且这个过程，必须掌握好探照灯移动的间隙。若是被探照灯照住，观察哨很容易发现。就算他属猫，有九条命，也不够一梭子弹跑得快。 这绳子毕定是雷鸣生送进来的！ “传令下去，全城通缉胡学斌和雷鸣生。”李士群阴狠地说道：“还有，派人去把雷鸣生的父母、兄弟姐妹抓来。” 张松鹤回应道：“李主任，雷鸣生是孤儿，家里什么人都没有。” “哦，算了吧。这个人一旦抓住，立即枪决。” “是——” 送走影佐祯昭，李士群觉得很困乏。回到办公室倒头便睡，一觉睡到当天下午。 那些手下知道他熬了夜，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他。 醒来时，吴世宝很乖巧地坐在门外，恭候着。 “大哥，你终于醒啦。” “什么事？” “这是这个月的分红，一共十万大洋。” 吴世宝手里拿着一张银票，递给李士群。 这小子够贪婪，也够狠，有一个好处就是对李士群忠心不二。在76号特工总部，除了李士群，他谁的话都可以不听。 这是一个典刑的流氓加土匪，再加兵痞。李士群私下里也多次劝说过，现在是替政府做事，要注意一点形象。吴世宝表面应允，转背又是真相毕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钱是好东西。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李士群是一个既要政治前途又爱钱财的人物。 “老弟，这次胡学斌逃跑，是我们76号特工总部的一次重大工作失误。我看来得出来，影佐将军无比震怒。你和青帮那边说一下，叫他们帮帮忙，让青帮各大堂口都动一起，只要抓住胡学斌，赏黄金百两。” 吴世宝张目结舌道：“这么多？” 李士群冷笑道：“不多啊。你知道胡学斌是什么人吗？他是戴笠的左膀右臂啊。在军统军衔不高，只是一个大校，但戴笠很信任他。影佐将军迟迟没有杀他，就是想拿他和重庆谈判，交换战俘。他这一跑，影佐的计划落空了，他能不生气吗？” “好，大哥，我这就去办。我不相信胡学斌还能长翅膀飞了出去。各大检查站，全都给我加足马力，严盘细查，一个可疑的人物也不许放过。” “这件事，我会和宪兵队、特高课协调的。你的任务就是用好青帮的力量。快去吧。” 吴世宝心怀激动地走了。他深深地感受到，被人信任和重用的幸福。原来在青帮，他只不过是个帮派里的打手，一个谁都可以忽视的小人物，自从跟上李士群，成为76号特工总部的行动总队长，他可以和很多帮派的大佬、政界的局长甚至租界的头头脑脑平起平坐了。在上海滩，吴世宝短时间内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小虫变龙啊！吴世宝能不卖命吗？ 第209章 抓捕 柳敬斋躺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一杆烟枪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 一个小喽罗跑进来报告：“吴世宝吴队长来访。” “快他请进来。” 话毕，吴世宝已到了屋内。这要是换了以前，肯定没好脸色看。 然而，今非昔比。 柳敬斋用手指头向后梳了几下头发，陪着笑脸说道：“吴大队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 “柳先生，我吴世宝是个粗人，不会讲什么客套话。今天来你这，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不知有何事需要劳你大驾？” 柳敬斋愣了一下。吴世宝可是76号的大红人，杀的人多了，连鬼都怕他。这样的人，怎么说话客套起来了？ “吴队长客气了。有事请吩咐。” “昨天晚上，从南市看守所跑出去一个重犯，是军统的一条大鱼。日本人发怒了。我大哥也发怒了，愿意悬赏一百两黄金。” 柳敬斋一听，明白了几分。76号看中的是青帮的那些大小喽罗，仅是他柳敬斋手下，就号称手下弟子三千。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头目。 其实柳敬斋只有一千人左右，几十个堂口，势力范围主要在沪西一带。要是超出这个范围，那也是无能为力。 “吴队长的意思是？” “帮我们找到那个王八蛋，悬赏少不了你们。” 吴世宝从怀里拿出一叠早就准备好的画像，一个是雷鸣生，一个是胡学斌。柳敬斋拿起画像看了一会，笑道：“吴队长，只要这两个人在沪西，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找到他。” 吴世宝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说道：“这几天的《国民新闻》报，天天都会登这两个人的照片，叫你的人认仔细了。一旦发现立即打电话给我们。李主任这次可是铁了心要抓他们回来的。”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小王，去炒几个菜，我请吴队长喝几杯。” 要是换了以前，吴世宝肯定不会客气。当下急着想抓人，哪里还有心情喝酒？他毫不客气地拒绝道：“喝酒就免了。我还有公务呢。” 吴世宝走后，柳敬斋烟瘾也过了。仔细思量，买卖是一桩好买卖，只是名声不太好！ 帮助76号抓军统的人，要是被军统知道，麻烦肯定少不了。日本人一来，上海黑帮几大巨头分崩离析。黄金荣装病，杜月笙远走香港。季云卿和张啸林相继被杀。只要是和汪伪分子靠得近的两大巨头，都不得好死。想到这，柳敬斋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正在柳敬斋左右为难时，黑虎帮帮主金天不知从哪冒出来，坐在客厅一隅，安静地喝着茶。 “金老大？你什么时候来的？” 金天“嘿嘿”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柳兄为难了吧？” 柳敬斋对于金天的名声，早就有所耳闻，只是这家伙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家的客厅，实在没有礼貌。而且，他也听出来了，金天早就潜伏于这幢大花园的某个角落，看见吴世宝来找他。 “金老大，还真的让你说中了。我可不想当日本人的炮灰。但话说回来，现在的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啊。我看就算是租界，早晚也会被日本人占去的。我们这些人，手下几千号人要活命，不想办法赚点钱，上哪去找钱维持这么大的盘子？” 金天沉声道：“穷，不是当汉奸的理由。想当初，你我可是同出师门。后来你要投靠季云卿，我也没什么话说，但你若是要残害咱中国人，我们就没什么师兄弟情谊可讲了。” 金天和柳敬斋当年同拜云游道长为师，练得一身本领。如今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彼此倒还有些旧情谊。现在金天把话挑明，让柳敬斋明白了几分：金天已成为一个坚定的抗日分子。 “师弟，你是重庆的人？” “不。我不属于哪一个党派。但我有自己的良心。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良心。日本人迟早是要滚蛋的，汪精卫所谓的和平运动，实际上就是卖国运动。我不希望我的中华大地，被日本人肢解得支离破碎。” “师弟说得极是，为兄差点一时糊涂，就当上了千古罪人。那个吴世宝，说实话我早就看他不顺眼，青帮这里凭什么轮到他说话了？” “师兄明白就好。你只要不祸害百姓，不祸害民族，我们还是兄弟。要不然，我们就是仇人。” “师弟言重。这点为兄拿捏得清楚。” 金天走了。柳敬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一百两黄金，的确是很巨大的诱惑，相对于民族大义，他差点就走错了道。 一连三天过去。胡学斌和雷鸣生两个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吴世宝发动大小特务，还有青帮其他堂口的大小流氓，几乎把上海翻了个遍，不要说人，连鸡毛也没找到一根。 李士群天天被梅机关催着汇报消息，就像被人放在火炉上烤一样，浑身不自在。抓人的事情，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和钓鱼是一个理。越是搅得厉害，鱼儿越是跑得快。 弄不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士群一急，吴世宝和他手下那一大帮特务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所有人员全天候轮流上岗，巡逻、查房、设卡、举报，什么手段都用上，却是收效甚微。 影佐祯昭对着河野秀子吼道：“难道一个军统特工，还长了翅膀会飞？海陆空全都被我们控制，他往哪里逃？” 河野秀子冷静地分析道：“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就开始行动了。要说逃，他们肯定逃不远。会不会是我们的思路出现问题？或许，他们在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对于河野秀子的冷静，影佐祯昭还是很欣赏的。冷静是一名特工必备的素质。 “秀子小姐，你的意思是？” “都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假如我是逃犯，我觉得继续躲在监狱，或者说，敌方的某位要人家里，你说是不是更安全？” 河野秀子为自己的想象力感到得意，在她的头脑里，似乎有幅画像，很完美。 第210章 深不可测 影佐祯昭目光如炬，鼓励河野秀子继续说下去。河野秀子焉然变成了推理大师。 “机关长，胡学斌的确是难得的人才。他身陷囹圄，不但设计除掉楼天仁，还策反了我们的看守。这样的对手，让我感到兴奋。据我所知，我们负责搜查的人，连城市的下水道都没有放过。那么，我们是否换一种思路。比如，搜一搜我们自己内部人员的家。尤其是那些重点嫌疑人员。如果他们为逃犯提供便利，很容易被我们所忽视。” “嗯，有道理。传我命令，请小野浅二派出三个宪兵小队，专门搜查特工总部、梅机关、特高课、宪兵队以及各监狱、政府机关的干部家属楼。不管官职大小，一律接受搜查。” 河野秀子领到影佐祯昭的“尚方宝剑”，像打了鸡血似的满脸兴奋，立马回到办公室布置任务。她的声音很大，林峰坐在隔壁都能听见。一字字一句句传到林峰耳朵，让他的脑袋轰的一声巨响，右眼皮扑扑扑地跳。 凭推断，林峰知道搜查胡学斌的行动已经波及日伪特工内部。看这阵势，应该是影佐祯昭接受了河野秀子的意见，派出小野浅二的宪兵队，改变了搜查的重点。 这是一个要命的决定！ 林峰首先想到的是林楠。杨立坤多次暗示，林楠并不简单。从目前所掌握的信息看，林楠不太可能是中共地下党。如果他是军统的人呢？想到这，林峰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不是没可能！ 林峰驾车来到警察局，局里已是十室九空。林楠端坐在办公室批阅文件。 看见林峰突然出现，林楠觉得很意外，问道：“阿峰，你怎么来了？” “哥，全城都在大搜捕，你这个警察局长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室？” 林楠奇怪地看了林峰一眼，心里有些狐疑，这个弟弟平时可不怎么爱管闲事啊。今天竟然连哥哥也要管了？ “局长嘛，当然是掌握全局，坐镇指挥调度的嘛。” 林楠摸了摸突出的肚皮，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指了指沙发，示意林峰坐下。自己亲手泡来一杯龙井茶，室内顿时清香四溢。 “今天下午，河野课长按照机关长的命令，抽调了宪兵队三个小队，对所有机关干部的家属楼都要进行搜查。我考虑到我们家那幢别墅，应该也是搜查的重点，所以想过来问一下哥哥，这些日子有没有回家住？” 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峰说的这几句话，目的就是要向林楠传递一个信息：如果隐藏了胡学斌，应尽快考虑对策，影佐要展开对内搜查了！ 林楠憨态十足地坐在大班椅上，形似弥勒佛，笑眯眯地看着林峰：“我还真的有十几天没回家了。天天加班，然后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躺，天就亮了。” 林峰不由内心一紧。林楠已是年近三十岁了。男人已到了而立之年。他这个汉奸局长，除了背负一身的骂名，似乎没捞到什么好处。 “哥，你也别太拼命。工作是做不完的。你有空回家看看吧，请人打扫一下卫生也行。那幢别墅没人住，长期空着，会没有人气的。” 从警察局出来，林峰浑身一阵轻松。目前所认识这些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林楠。 林楠给他的感觉有点雾里看花的朦胧。就算是亲兄弟，他也摸不透他的心事。刚才他说起梅机关和宪兵队的新动向，林楠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从表面上看，似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尽管林峰长着一颗红心，但胡学斌的命运，仍然和他紧密相连！ 林峰把车开到陆军总医院附近，找到一家公用电话亭，有意四周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尾巴”。他的电话是打给佐惠子的。真实用意却是想测试一下，自己是否还被76号特工跟踪。 奇怪的是，身后很安静！ 或许，日伪特务们的精力都被牵扯到两个逃犯身上了。河野秀子有意不让林峰参加，无非是想冷落他。 佐惠子听到林峰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当林峰说自己就在门外等，她更是喜出望外。 “你等等，我很快下班啦。我们一起去舅舅家吃饭。” 林峰有好些日子没去岗村家了。结婚以前，岗村的家显得很神秘，有些让人高攀不起。结婚以后，他和佐惠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蜗居，二人世界过得很甜蜜，也不想去看岗村的脸色。 所以，佐惠子提出要去舅舅家，林峰不能说不去。他还是装着很高兴地陪她一起去买了鱼肉和几样时鲜蔬菜。、 到了岗村家，很难得的是，岗村居然笑眯眯地坐在客厅等候！ 林峰很艰难地用日语叫了一声“舅舅”。岗村高兴之极，用日本人的方式向林峰做了个躬请的手势。 佐惠子很开心岗村能这样对待林峰。而且林峰似乎也完全忘记了自己差点被特高课整死的往事。 佐惠子激动地说道：“舅舅，林峰，你们聊会天。我去炒菜。” 林峰看见曹雄飞送的那个明朝宣德年间的香炉，仍然好端端地摆在岗村的客厅。 曹雄飞已经“死”了，这个香炉就算被岗村发现什么猫腻，对于林峰而言并无威胁。 岗村习惯性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问道：“小林觉，那个胡学斌还没有抓到？” 林峰无奈地两手一摊：“这个案子是河野秀子小姐和宪兵队负责的，警察局和特工总部只是配合。直到目前为止，胡学斌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还有那个叫雷鸣生的狱警，也消失了。上海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听说连下水道都搜查过了，一直没找到。所以，下午影佐将军向河野课长下达了一项奇怪的命令，从宪兵队抽出三个小队，专门搜索我方干部家属楼。我估计，他们认为我们当中出内鬼的可能性较大。” “哦？” 岗村双目一竖，两眼放出精光，神色有些严厉。林峰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按说，像他这种死硬份子，应该为这项决策感到高兴才对啊。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梆梆梆”的敲门声。林峰从猫眼往外看，几个穿着日军军服的士兵站在门外。 第211章 抓了一个 小野浅二站在最前面，他的身后跟着五六名士兵。林峰打开门，令小野浅二有些意外。 “小林觉，怎么是你？” 林峰故作惊讶状：“小野君，你这是？” 岗村从客厅踱步出来，神情有些严肃。小野浅二向岗村重重一顿首，道：“岗村课长，在下奉机关长命令搜捕逃犯。” 怕岗村不高兴，他又补了一句： “这是机关长下的命令，不放过任何一个家庭。” “既然是这样，那就搜吧。” 岗村表现出高度的“自觉”，虽然心有不悦，仍然表态让小野浅二的人进到屋里，楼上楼下搜了个遍，连衣柜、墙壁都要敲几下，以防有夹层。林峰不由暗自佩服，日本人的服从观念真是强。就是换了其他官僚，怕是早就怒气冲天，骂娘了。 岗村是什么人？在他家怎么可能搜出逃犯呢？但岗村仍然面色平静地把小野浅二送走，并没有发生林峰想象中的景象。 “来，小林觉，今晚你们俩陪我好好喝一杯，就不要回家了。” 林峰借倒酒之机故意挑唆道：“影佐将军这是怎么了？连你家都要查？” 岗村宽慰地笑笑：“按你们中国的说法，王法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表示理解就行啦。身正不怕影子歪，难道还怕他们查出什么来？” 其实林峰并不知道，岗村的秘密不在家里，而是在办公室的文件柜夹层！那里有一个很大的保险柜，柜里的财富已经足够买下半座县城。影佐的指示是查家属楼，又没说搜查办公室，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令岗村不高兴的是，这么大的行动，怎么没有特高课什么事？而小野浅二明显更受重视。但岗村又不能把这种不满当着林峰的面表现出来。所以，只能借酒发泄，放开肚子找林峰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林峰和佐惠子只好在他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上午，林峰刚到办公室，就被河野秀子叫到办公室。 “小林觉，昨天搜查人员到你家，你通宵不在家，还请你解释清楚。” 林峰只好把事情的点点滴滴再解释一遍，河野秀子又打电话向岗村核实，这件事才算了了。 小野浅二用了两天两夜，把所有干部的家属楼全都搜了一遍，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河野秀子再也不能为她的“推理”感到自豪。 大搜查的风声渐渐过去，林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胡学斌躲在警察局后院的一口枯井下面。而进入枯井的出入口在林楠卧室的洗手间马桶位置。那是林楠为自己精心准备的一个逃生井。里面储藏了半个多月的食品和水，还设有通风口，通了水电。搜查人员再怎么翻江倒海，也不会想到警察局长的办公室另有乾坤。 有时候，林楠没回家睡，喜欢自己一个人悄悄地躲进地下室，美美地睡得天昏地暗。这里远离地下十余米，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林楠就是戴笠安插在日伪方的“毒蜂”！ 胡学斌临行前，戴笠为了保证他的生命安全，悄然告诉了“毒蜂”的存在，非到生命攸关的时候，不得启用。 胡学斌从监狱里逃出来，直奔警察局局长的办公室。这是小狱卒雷鸣生的功劳。 当时，胡学斌还感到纳闷，一个堂堂的警察局长，不睡家里的花园式别墅，反而愿意睡办公室？ 雷鸣生憨笑道：“我觉得他可能很怕死。睡警察局，当然比睡在家里安全啊。” 于是，两个人一合计，目标直奔林楠宿舍。对上暗号后，林楠知道胡学斌是重庆派过来的重要人物，便把自己的“家底”亮出来，安排两个人躲在地下室，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林峰在第一时间把搜查干部家属楼的消息告诉林楠，林楠能够做到泰然自若，不动声色，当然是有底气的。 大搜查的风声渐渐过去，上海滩复归平静！ 令影佐祯昭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动作，竟然让胡学斌逃脱了。就在他感到绝望之时，从76号传来好消息：他们在一家瑞兴米店抓获一名可疑人员！ 这人就是胡学斌的侄子胡永宏。 说来有些话长。柳敬斋有个手下叫阿三的，没事喜欢往瑞兴米店钻。不为别的，就是肚子饿，这里又是米店，他可以剩老板不注意，弄一小撮生米，放嘴里嚼一爵，减轻一点饥饿感。 这种行为很令米店老板卢伯福所不耻，却又无可奈何。要是被他看见了，阿三就装着买米的样子，假惺惺地问一下，这米价是多少？其实从来没买过。倒是因为没钱佘过几斤米回家煮粥。 这天，大概是阿三撞了大运，他走进瑞兴米店，没看见老板卢伯福，却看见了小伙计模样的胡永宏。胡永宏的长相并不像一个做粗活的人，反倒像一名公职人员，皮肤白，眼睛明亮，充满了自信。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一个米店的伙计呢？ 阿三毕竟是混黑帮的，见的人多了。他坚信自己看见的人不一般，很可能就是报纸上登的通缉犯或者其同伙，总之这陌生伙计身份绝不正常。就这样，阿三亲自到76号特工总部告密，还特地问了一句：“有没有赏钱？” 吴世宝不满地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他妈的巴子，你真是掉钱眼里了。这情报是否值钱，还得看效果啊。你在前面带队！” 吴世宝亲自点了十二名精干人员，武器弹药带足，杀神似的来到瑞兴米店。正在扛米袋的胡永宏一见门外来了十几个人，个个手持快慢机，有的人还带了冲锋枪，卡宾枪，扔下米袋就向后院围墙窜去。 砰！ 枪响了。吴世宝得意地吹了一下正冒烟的枪管，笑道：“妈的个巴子，你逃啊？” 那一枪打在胡永宏的胯部。也就是说他的屁股上挨了一枪，整个人从围墙上重重地摔在地上，被蜂拥而至的特工按在地上，不得动荡。 满脸横肉的吴世宝走过去，一脚踩在胡永宏的脸上，用枪柄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的额头，鲜血染红了胡永宏的脸。 “跑啊，你不跑了？” 吴世宝又狠狠一脚，踹在胡永宏的小腹部，一阵剧痛传来，他当场晕了过去。 第212章 不知道 胡永宏被秘密带到一间密室。这里堆满了医疗器械和药品。浓郁的药水味，让他误以为吴世宝是带他到医院里来治疗。 事实上，他错了！ 李士群旁边坐着一个身穿日军军服的中年人，此人戴着金边眼镜，镜片后面发出的光芒令人胆寒。那是一双无比锐利的眼睛。 中年军官向吴世宝挥了挥手，凶神恶煞的吴世宝乖乖地退了下去。现在，这间秘室里只有三个人：胡永宏、李士群和影佐祯昭。 能让李士群恭敬如宾的军官，胡永宏很快想到了他的身份。 果然，影佐祯昭做了个自我介绍：“敝人影佐祯昭，大日本帝国梅机关机关长。今天我放下冗杂的事务，专门来和胡先生谈话，当然是希望有所收获。我的时间很宝贵。” 胡永宏：“我不姓胡，姓江。我是瑞兴米店的伙计。” 影佐祯昭贼贼地笑道：“胡先生，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骗我没有任何意义。瑞兴米店老板卢伯福已经被我们抓了。他比你聪明，不到三分钟全都招了。所以，你想隐瞒我是不可能的。” 说罢，影佐祯昭走下座位，来到胡永宏身边，用手轻轻搭在他肩上，道：“胡先生，我知道你和胡学斌是叔侄关系。你们胡氏叔侄二人，在军统局戴局长眼里都是人才。你们这次来上海的目的，是想除掉一个叫黄杰的内奸。因为这个人投靠了共产党。可惜呀，你们来了四个人，现在只剩下叔侄俩啦。要是连你也没了，你说胡学斌会不会哭鼻子？” “魔鬼，要杀要剐早点动手，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是不会投降了！我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祖国。” 胡永宏昂起头，眼里喷射出怒火。 影佐祯昭一阵仰天大笑：“几乎每一个进到这里面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呀。你知道那托盆里装的是什么吗？手术刀、剪子、剔骨刀，等等。我不介意在这里做一次人体解剖！来人！” 那扇沉重的铁门拉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是佐惠子！ 半小时前，她接到福田仓平的电话，说是有一场手术需要她完成。然后，她就坐上日本宪兵的车来到这里。 佐惠子在门外等了一会，心里还在纳闷，这地方戒备森严，怎么看也不是医院，也没看见伤员。哪有手术可做？ 说实在的，胡永宏被佐惠子的美深深地震撼！她的美，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词语来形容。 佐惠子看见臀部受伤，还在滴着血的胡永宏，起初还以为是要给他做手术。而且连影佐机关长都来了，此人一定是要犯。 影佐祯昭似乎并没有要佐惠子立即动手术的意思，奸笑道：“胡先生，这可是我们大日本帝国上海派遣军陆军总医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如果你不介意，我会让她把你身上的器官一件件摘下来。” 佐惠子听到这话，像触电似的惊呆了！这是一个什么狗屁任务？ 胡永宏仍然没有屈服的意识，而是昂起头怒道：“你们动手吧。老子要是会喊痛，就不是爹娘养的。” “佐惠子，剪下胡先生的右手大拇指！这只手喜欢打枪，一定枪杀过我们很多的勇士。” 影佐祯昭大声喝道。 佐惠子彻底懵了。要是向病人开刀，她手里的手术刀游刃有余，动作相当利落。要她把健康人的器官摘下来，这无疑是一种挑战。 “机关长，我——不敢！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说什么？你还是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子民？一个外科医生，剪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吗？平时那些手术，你是怎么做的？” 影佐祯昭的理论，简直是对佐惠子智商的污辱。 “机关长，这是不同的。我可以帮他取下身上的子弹，但我不能摘除他的手指头。这是谋杀！” “惠子，如果我没记错，你曾经枪杀过两名76号特工。那是不是谋杀？你告诉我，你不会杀人？！如果胡先生的手指头剪不下来，你就叫岗村来见我！“ 胡永宏彻底懵了。这个天仙般的日本姑娘，竟然是岗村的什么人？ “影佐祯昭，你别难为一个姑娘了。你自己动手吧，要是老子会喊一声痛，我就叫你爹！”李士群坐在一旁，根本没想过会闹出一个僵局。这个僵局的原因，竟然是外科医生佐惠子不想动用手术刀。要是换了其他医生，怕是早就下手了。因为在日本医生眼里，拿中国人做活体解剖的不在少数。在他们的眼里，中国人的性命是最不值钱的。 “机关长，今天这件事，我恕难从命。你的决定，已经超越我的底线，我无法接受！我相信福田仓平院长也难以接受。我是医生，是专门救治人的生命的。而你却叫我杀人？那是刽子手干的事！” 佐惠子一怒之下，走了。影佐祯昭大概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结果，愤怒地拿过剪刀，对着胡永宏的右手大拇指吼道：“姓胡的，你去死吧！” 咔嚓——一声脆响。胡永宏的右手大拇指掉在地上。他果然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不过，毕竟十指连心。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像屋檐的雨水似的。 “说，你们把胡学斌藏到哪去了？” “不知道。” 咔嚓，又是一根手指头掉在地上。 “知不知道？” “不知道！” …… 影佐祯昭亲自动手，剪掉胡永宏右手五根手指头，只听到三个字：不知道！ 他还想动手，然而胡永宏已痛得昏死过去。 这么血腥的行为，连李士群都看得心惊胆战。影佐这个大魔头，一旦发起怒来很可怕。抓住胡永宏，仍然找不到胡学斌，岂不是大日本帝国的耻辱？ 李士群很少看见影佐祯昭亲自干粗活，今日一见，真是不同凡响。难怪这家伙看似斯斯文文的眼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总是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将军，你累了。这样的粗活，还是留给下人去干吧。您歇会？” 李士群献媚道。 影佐祯昭怒吼道：“哪怕把这个人剁成碎片，也要撬开他的嘴！” 第213 阿三之死 何雷手里拿起两斤龙井茶叶，敲门进入李士群办公室。李士群正坐在大班椅上生闷气。 “李主任，你脸色不好看，是不是病了？” 何雷的脸上现出满满的关切，李士群抬起眼皮，乜斜着眼睛，惨淡地笑道：“我哪里什么生病？是心病！” “心病？”何雷有些不解地问道：“还有什么事能难倒李主任的？您可是我们76号的天啊。天一旦乌云密布，那可就要下雨了。” “老何，看你说的。我有那么厉害吗？你交待财务准备一下，奖励举报人曾阿三大洋一千元。” 何雷不解地问道：“李主任，举报金额我们可都是登了报的，黄金百两啊。怎么变成大洋一千了？” “曾阿三举报的是胡永宏，胡学斌的侄子。这么一个小人物，怎么值黄金百两？给他一千大洋，也够他乐小半辈子啦。你按我说的去办，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 想起影佐祯昭亲自动手审胡永宏的情景，李士群仍然心有余悸。他自己也曾经从牢房里几进几出，知道那种被人宰割的滋味，是毫无尊严的。何雷从李士群的嘴里，知道胡永宏算得上是军统的一条好汉。 “好咧。李主任，这茶叶放您这，我托人专门从杭州买回来的。绝对正宗，如假包换。” “辛苦你了。你去吧。” 何雷到财务室交待完工作，一个人关起窗户，拉上窗帘，躲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呆。中国从来就不缺汉奸啊。曾阿三为了钱，竟然出卖了胡永宏。虽然胡永宏是军统的人，还是让何雷很不爽。 下班后，何雷买了几个小菜，骑着一辆自行车回到闸北贫民窟。 这里房子低矮，臭水横流。生活环境极为恶劣。每天下班，何雷都可以看见街坊的大妈们聚在弄堂口天南海北的吹牛。不过，她们知道何雷是76号的汉奸，只要看见何雷，再大的兴奋劲也变得冰冷。 推开门，何雷竟然看到了林峰！ “你这家伙，怎么总是不请自到？” “怕人跟踪，我是从后门进的。绕来绕去走了十几条街巷，确定没人，我这才翻窗户进来。” 何雷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出门时，窗户没有上插销。他这个破家，四面透风，也没有一件像样点的家俱，基本上没什么秘密可言。 林峰故意问道：“老何，你不欢迎？” “哪里话？我正好有事找你，在路上还发愁怎么才能找到你。公开场合，我们不方便接触过于频繁，以免引起敌人猜疑。” 何雷把曾阿三出卖胡永宏和瑞兴米店的事情说了一遍。林峰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何雷继续说道：“曾阿三是青帮头目柳敬斋手下的一个小兄弟。这个人由于太穷，想赚钱，这才出卖了良心。” 曾阿三的事情，通过何雷传到林峰，林峰又传给了杨立坤。三天后，金天知道了，怒不可遏，找到柳敬斋。 柳敬斋看见小师弟金天满脸怒容，颇有不解：“师弟，你怎么不高兴？我欠你的？” “你是没欠我的。但你的手下欠了我的。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个叫曾阿三的人？” “曾阿三？”柳敬斋沉思片刻，才想起这个不入流的角色，笑道：“是有这么一个人。怎么了？” 金天把曾阿三干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柳敬斋总算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来人啊，把阿三给我找过来。” “师弟，我答应过你的，就会做到。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一个小时后，曾阿三被带到青帮的香堂上。柳敬斋端坐堂上，几十号打手分立两侧。这个阵势，足以让曾阿三吓得尿裤。 “阿三，你可知错？” 曾阿三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连忙跪在地上，喊道：“堂主饶命。我财迷心窍，举报了军统的人，昨天刚领了一千大洋奖金。” 一千大洋，当然不是一个小数字。堂上所有人听到耳尖都跳动了几下，这个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的曾阿三竟然发财了。 而曾阿三知道自己触动了堂主的底线，瘦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柳敬斋的心头，的确掠过一丝怜悯。不过，这怜悯很快就消失了。穷，不能是当汉奸的理由！ “阿三，你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吗？” 曾阿三哭丧着脸，喊道：“堂主，我知错了。我认罚，我愿意自剁一根手指！” “等等，你说什么？你自剁一根手指？”柳敬斋轻蔑地问道：“你知道被你举报的那个胡永宏，被日本人剪断了几根手指吗？五根！右手五根手指头，被影佐祯昭一一剪下，他痛得晕死过去，竟然连哼都没哼一下。你以为你自我惩戒一下，就能躲得过这次劫难？民族的气节，难道一千大洋就能买到吗？胡永宏的那五根手指，都是用来开枪打日本人的，你知道吗？！” 香堂内外，一派寂静。人们看向柳敬斋的眼神，都有些畏惧感。如此详细的情景，他怎么知道的？如果他在日伪高层没有内线，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柳敬斋因为这几句话，形象变成有几分神秘。而柳敬斋也很需要这种神秘。 曾阿三因为害怕帮里的规矩，想自断一根手指，以示惩戒，显然是想避重就轻。 “阿三，你的一千大洋呢？” 曾阿三无比蛋痛地回答：“还了三百块的赌债。还有七百，在我家床底下的陶罐里。” “剩下的七百，留给你老母亲养老吧。你的命，我要了！” “别，别啊。老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柳敬斋脸色一沉，怒吼道：“出卖民族大义的事情，没有下次。来人啊，把他拖下去，三刀六洞！” 两名负责帮内执法的彪形大汉拖着曾阿三出了香堂。一路上，瘦弱的曾阿三发出无比凄惨的喊叫声，听者一个个脸上肌肉都在抽搐。 曾阿三毕死无疑，活着的人必须引以为戒！ 柳敬斋虎目圆瞪，环视了属下一圈，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平时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没有触犯我的底线，我暂且可以饶过，但是像曾阿三那样的错，绝对不可以犯。都听明白了吗？” 香堂上下，一派寂静。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么大的帮派，需要很多资金去运作。 每一个国人，都在忍受穷困的煎熬！更惨的是阿三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阿三一死，老人的日子怎么过？ 第214章 送自己人上路 市民在滨江公园发现一具尸体。此人正是曾阿三。 这年头，死一两个人，并不稀奇。奇怪的是，这人正是刚刚举报了军统的曾阿三！ 更可恶的是，杀人者在阿三的尸体上贴了一张小纸条：汉奸的下场！ 一个小小的阿三，竟然被人当作汉奸处决了。死法，和林德、田宽一模一样。三刀六洞，每一刀都穿透了前胸后背。 林楠接到报告，带着一帮警察来到现场。这里已围满了七嘴八舌的市民。 “这个人是青帮的小瘪三，听说就是他举报了军统的特工，被人报复了。” “看他那穷酸样，连条裤子都是破的，不应是坏人哪。” “人穷了，还要什么脸？什么坏事干不出来？” “我看哪，他一定是想钱想发疯了。这才想到出卖中国人。” “警察来了——” 林楠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地拨开人群，看见那瘆人的三刀，浑身不由起鸡皮疙瘩。凶手下手之狠，是青帮一贯的做法。看见那张纸条，他基本上明白了这是柳敬斋在执行家法。 简简单单地拍照、勘察，然后用一块白布将阿三的尸体裹走。这种人的结局，基本上会成为医疗机构的解剖标本。 林楠回到办公室，李士群的电话打了过来，询问发生在滨江公园的凶杀案。林楠以普通凶杀案搪塞过去，内心却是久久难以平静。由此案看来，市民们对于侵略者的臣服，那都是表面现象。 反抗一直没有停止过！ 是夜。 林楠回到法租界的林家豪宅住。不一会，林峰也到了。 彼此的身份，已经是心照不宣。就像中间隔着一层窗户纸，谁也不想捅破。 看见林楠正在吃一大钵扬州炒饭，林峰忍不住笑道：“哥，你可是饿鬼再世呀。” 林楠摸了摸圆滚滚的肚腩，不好意思地回答：“没办法。我的胃口太大，需要很多东西去填。” 自从“梅姨”变成了河野秀子，这个家基本上已是荒芜。就算兄弟俩偶尔回家住一宿，也没多少人气。 “阿峰，你坐吧，我再去帮你炒一碗扬州炒饭。” “哥，不用了。我已经在外面小吃店吃了一碗汤粉。” 林峰真有些同情这个“草包”哥哥。他专门到厨房烧了一壶开水，为林楠泡了一壶毛尖茶，关切地说道：“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媳妇了。” 林楠抹了一把嘴巴的油，说道：“哥长得丑，哪有人要？再说，整个中国都在打仗，这个时候结婚，还不是祸害了人家姑娘？” 林峰看着林楠，脸上浮起神秘的微笑。这个表面上看上去又憨又笨的哥哥，才是真正的扮猪吃老虎，连岗村这个老狐狸都落进了他的套子。 林峰半天玩笑地问道：“哥，你当了两年局长，捞了不少钱吧？” 林楠变得严肃起来：“阿峰，你可不许乱说话！你哥可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啊。再说，我们林家那么大的产业，还需要那些不干不净地钱吗？曾阿三为了一千大洋的赏钱，举报了军统的胡永宏，结果呢？身上被人捅了三个大窟窿！” 林峰佯装惊讶地嚷道：“这么严重？” “这有什么？死了也就死了呗。谁叫他贪财？” 林楠起身去厨房洗碗了。 这个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血？林峰觉得，林楠已成为一个看不懂的谜团。 林峰问：“哥，阿三的案子破了？” 林楠不耐烦地回答：“破什么破？死了就死了呗！” …………………………… 胡学斌听说胡永宏被抓，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骂道：“该死的小瘪三！” 林楠有些痛心疾首：“听说胡永宏表现得很英勇，连影佐祯昭都拿他没办法。”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毒蜂，你和重庆联系，争取把胡永宏救出来。” 林楠不敢说胡永宏被影佐祯昭剪掉五根手指头，但胡学斌已猜到几分，侄儿落到日寇手里，肯定好不到哪去。 让胡学斌和林楠都没想到的是，影佐祯昭很快就下达了对胡永宏的处决命令。 执行枪决的，竟然是林峰！ 胡永宏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身血污，绑在刑场的十字架上。 第二天上午，林峰被河野秀子叫了过去，坐上她的车直奔南市看守所。影佐祯昭率领一帮人已经等在那里。 林峰看这阵势，暗叹大势不妙，影佐要杀人了！ 果然，影佐祯昭递过来一支勃朗宁手枪，笑眯眯地说道：“小林觉，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见识一下你的枪法。听说你打枪，比娘们还要差？” “将军，这——” “动手吧。” 影佐视昭冷冷地说着，便把眼睛看向了钉在十字架上的胡永宏：“这个人，必须死！” 胡永宏满脸血污，乜斜着眼看了一下惊慌失措的林峰，大声喊道：“龟儿子，你的枪打准一点，别让爷爷我受罪！” 林峰接过枪，内心翻江倒海一般。影佐祯昭这个魔鬼，变着法子折磨中国人。林楠站在一边，脸色灰暗。他昨晚还在密室里给重庆发报，请求救出胡永宏，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敌人根本不给时间。 刑场一片寂静！ 砰！砰！砰！ 林峰突然出手，猛然连续开了三枪！ 事实上，林峰的枪法并没有影佐说得那么菜。这三枪，可以说是枪枪毙命。 胡永宏带着微笑死去！ 林峰不希望他死得太痛苦。因为他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磨难！ 影佐祯昭带头鼓起了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一个个向林峰竖大拇指，为林峰的枪法点赞。 送自己人上路，就对于林峰来说，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只要还身处这个阵营，必定会有很多人不可避免地被他送上黄泉路。 他只有一个想法，希望自己人走得轻松一点，从容一点，不要经受太多的折磨。 死亡并不可怕！ 看见林峰那阴冷得可怕的面孔，影佐很是愕然。他知道，这个书生正在慢慢的改变！ 影佐祯昭向身边人交待道：“枪决军统特工的事情，一定要大力宣传！” 林峰听后，脸色变得煞白。与魔鬼共舞，真的没办法轻松。可以想象，只要报纸大力宣传，作为汉奸，他在国人的心目中又欠下了一笔不可饶恕的血债！ 第215章 悄无声息的谋杀 胡学斌听到林楠的讲述，惊呆了！ 枪杀胡永宏，居然是林楠的弟弟林峰！ 林楠嗫嚅道：“胡长官，希望你不要记恨他。我弟弟他也是被逼无奈。我一直在怀疑，林峰就是戴局长安插在日方的卧底蜥蜴。你可以想象，他如果是自己人，该需要多么强大的抑制力？被人逼着向自己的同志开枪，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应该和自杀差不多吧？要是换了我，估计已经神经崩溃了。” 林楠的表情很痛苦！ 小狱卒雷鸣生第一次深入接触到军统特工的生活，感觉自己的确很渺小。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还有多少人在为祖国而战？ 密室在枯井之下，远远超出了搜查人员的想象。就算是影佐把搜查的目标锁定在内部，也没有人想到这个枯井之下另有乾坤。 胡学斌和雷鸣生两个人在枯井下生活了十几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大搜查渐渐过去…… 按照戴笠的指示，必须严惩叛徒，米店老板卢伯福被纳入了除奸名单。 卢伯福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76号特工总部的家属楼就是他的家，让他24小时寸步不离。 恐惧，无限的恐惧！ 他一次次在恶梦中被惊醒。 梦里，胡学斌总是用枪指着他的脑袋，或者用匕首割他的喉咙。醒来却是一身的冷汗。 卢伯福深知，胡学斌能在坐牢的时候干掉楼天仁，要取他的小命只是时间问题。 “夜来香”胡梅住在公共租界的一幢花园别墅里。诺大的一幢别墅，只有她一个人住。 这天傍晚，胡梅打开房门，看见家里多了一个人！ 胡学斌！ 胡梅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小半天合不拢。 “你还没走？！” “我的事还没办完，怎么走？和我一起来的有四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有什么脸面回去见戴局长？” 胡梅没办法从惊魂中缓过神来，痴呆似的问道：“斌哥，这些日子你去哪了？为什么敌人挖地三尺，都没办法找到你？” 胡学斌神秘兮兮地笑道：“不该问的，就不能问。就算你的斌哥，也不例外。另外，胡永宏牺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想办法通知重庆。” 胡学斌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到胡梅的家里，当然不是为了交待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想当年，胡梅还是一个大学生时，胡学斌已经是中校军衔了。 “斌哥，你需要我做什么？” “出卖胡永宏的人，除了那个已经被处决的曾阿三，还有一个人叫卢伯福，瑞兴米店的老板，我不希望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胡梅犹犹豫了一下，娓娓道来：“卢伯福自从当了叛徒，基本上不敢走出76号特工总部的大门。他每天争着吵着要求加班，以便寻求76号的武力保护。要想公开杀他，真的有些难度。” 胡学斌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粒药丸，笑道：“夜来香，我知道你不但是发报、破译的高手，下毒的技巧，你应该也学得不错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毒死卢伯福？” “但你还不能暴露自己。” 既要杀死敌人，又不能暴露自己。这是一个高难度动作。尤其是像胡梅这么敏感的身份，处于敌人的核心位置，如果为了一个卢伯福暴露身份，那肯定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所以，胡学斌又加了一句：“夜来香，你必务见机行事。万一不行，我就想其他办法。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知道啦。你还没吃吧？我去煮碗荷包蛋面条。” 不一会，胡梅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胡学斌尤如猛虎下山，稀里哗啦一下子就消灭殆尽。胡梅看得心痛，她不知道堂兄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真的饿坏了！ “斌哥，反正现在大搜查已经结束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这里。你不如搬到我这里来躲一阵子？” “绝对不行！我的去处不用你操心。你的任务就是帮我除掉卢伯福。” “好吧。” 胡学斌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竟然变成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婆！ 要不是胡梅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斌哥，你的易容术是和谁学的？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 “易容术，要想形似，当然很简单。而要做到形神兼备，就不简单了。来，我教教你如何易容。” 两个小时后，胡梅初步掌握了易容术。 胡梅注意到，每天下午六钟左右，卢伯福都要去开水房打开水。他的热水瓶是淡黄色的，上面印着几朵菊花。这种热水瓶，在各大商场很常见。 开水房在大礼堂左侧，厨房的后面。他们把一个大锅炉放在煤炉上，全天候烧煤。由于保证供应热水，开水房也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胡梅到大商场，买了一个和卢伯福一模一样的热水瓶，事先把毒药放进去。这天真是老天有眼，卢伯福打好开水，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回到开水房，提着一样颜色的热水瓶回家了。 胡梅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卢伯福的热水瓶调了包，自己却提着那个原本属于卢伯福的热水瓶走了，然后将这个热水瓶销毁，深埋。 卢伯福在76号的身份太过低微。他死后的第三天，才有人想起他。撬开他的宿舍门，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李士群接到报告，亲自到卢伯福的房间查看，发现卢伯福死得很安祥，似乎没有一点痛苦。 已升任情报处长的黄益辉，看见李士群亲自到现场勘察，显得满脸尴尬。毕竟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卢伯福死了。而是三天后才想起他。 “李主任——” 李士群不满地瞪了黄益辉一眼，怒道：“你是怎么管理的？为什么人死了三天，你才发现？” 黄益辉：“报告李主任，属下以为他出外勤了。没想到他会死。” “你以为？难道你还不应该警觉吗？我问你，你的前面几任情报处长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76号特工总部连续死了几任情报处长，黄益辉当然记得！曾经有人私下议论，情报处长这个位置很不吉利。死了一个又一个。 尽管如此，想当官的人仍然存在。黄益辉被李士群这么一提醒，后背脊沁出丝丝冷汗。 他嗫嚅道：“听医生说，卢伯福是死于心肌梗塞。” 李士群冷冷地笑道：“医生说？你信吗？” 第216章 活着真美好 黄益辉满脸懵逼的样子，不知道是李士群吃错了药，还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连医生的话都不能信，那信谁？ 李士群当初指使吴世宝干掉李阿四，也是让他死于心肌梗塞。他自己是做贼的，所以对于做贼的套路非常清楚。 但有鉴于自己内心的敏感，李士群不敢把窗户纸捅破。再说，像卢伯福这样的小叛徒，死了也就死了，利用价值不大。 犹豫片刻，李士群走了。他没有给黄益辉施加任何压力。能不能查出死因，怎么去查，那都不是他所要关心的事情。 而另一个问题，倒是李士群的内心特别关注的：76号应该有重庆的卧底！ 对外他可以宣称，卢伯福是死于心肌梗塞。但他不能自己骗自己！ 军统的人能让向卢伯福死于心肌梗塞，为什么不能让他也死了？这才是李士群最害怕的事情。 卢伯福的死亡，胡学斌是通过林楠知道的。 林楠，代号“毒蜂”。作为戴笠手上的一张王牌，终于在营救胡学斌的时候起了作用。 林楠帮胡学斌和雷鸣生各办了一张通行证，让他们乘船先到香港，再从香港回到重庆。几经辗转，他们终于回到了戴笠的身边。对于胡学斌全身而退，戴笠不但没有按规定审查，还毫不吝啬地送给他一个少将军衔。 密室。 影佐祯昭和河野秀子讨论着一个人。他就是林峰！ “秀子小姐，我们不得不承认，林峰对于帝国是忠诚的。”影佐祯昭呷了一口茶，细细地品尝其中的清香，他喜欢这种唇齿留香的感觉。 河野秀子：“机关长，不瞒您说，我在林家卧底达三年之久，这两兄弟，真的让我看不透。他们和林镜华完全不同。林镜华那个老混蛋，他是迫于帝国的强大威力，这才选择被迫和帝国合作的。而他的两个儿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影佐祯昭已经不想在林峰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特别是林峰无比阴狠地向军统特工胡永宏连开三枪，枪枪毙命，已经足够表明他内心的思想轨迹。 “林峰我是交给你了，你要给我用好。中国有句古话，玉不琢，不成器。对于林峰，我的意见是，既要怀疑，也要利用。至于怎么做，你自己把握。” 河野秀子：“山本宪藏那件事，怎么处理？” 影佐：“你是指文件泄密？我看也不一定出在林峰身上。毕竟我们跟踪了那么久，还在他和佐惠子床底下安装了窃听器。除了每天听一些情话，就是不堪入耳的造人的声音。你还听到了什么？如果你觉得这样很刺激。我也不反对你们继续！” “那还是吩咐下去，解除窃听吧。我们的资源很有限，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关于布谷鸟。我想知道将军的想法。”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布谷鸟，只不过一个弱女子，我看无需逼得太紧。你只需要在规定的时间见个面就行了。还有，就是岗村那里，要抓紧对汪精卫集团军队的浸透。这是梅机关一项最为重要的工作。我们绝对不能让中共、军统的人员混进汪精卫的军队。这些草包打仗不一定行，关键时候让他们当皇军的炮灰，我们还是需要他们的。懂吗？” “哈依！” 梅机关的特工潜入林峰家里，悄然拆除了窃听设备，佐惠子也是两天后才发现。那天，佐惠子打扫卫生，弯腰去清扫床底下时，发现一直吸附在床板上的电子元件不见了。她马上把这个喜人的消息告诉了林峰。 “好，好啊！”林峰一把搂过佐惠子，在她艳若桃花的脸颊亲了一下，然后把她抱起来，在客厅旋转了一个大圈。 “峰，你一旦高兴起来，简直像个小孩子啊。你看这样一件事，把你高兴得——” “这些日子，我真是过得太压抑啦。影佐那个混蛋，逼着我向胡永宏开枪，那个滋味，你知道是怎样的吗？我觉得好像每一颗子弹都射向了自己！” “唉，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只要戴老板不迁怒于你，我看问题不大。” “当时林楠也在场。还有岗村、河野秀子、小野浅二等人，都在场。打完三发子弹，我感觉整个人已经虚脱，还不得不硬撑着，不运声色地把手枪还给影佐。” “你的心情我当然能理解。除了服从，我们又能怎样？要是哪一天，你被敌人逼着向我开枪，我希望你也绝对不要手软，最好能一枪毙命，让我免去痛苦的折磨。” “乌鸦嘴。我可不许你乱说话！” 林峰用嘴去堵住佐惠子的嘴，不让她乱说话。不吉利的话，千万不能乱说！ 中国百姓最信命，最讲究好兆头。 佐惠子对于这个风俗并不了解。所以，林峰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没办法说话，一直吻到她说不出话来。 “你这家伙，真坏！” 佐惠子娇嗔着，从林峰的怀里挣脱出来。她面如桃花，娇艳无比。林峰感觉自己的爱意有些简单粗暴，便补偿似的把她搂在怀里，让她体验着自己激烈的心跳。 “峰，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佐惠子喃喃着，像梦呓一般。林峰何尝没有同感？ 只是当前这形势，让林峰觉得自己简直生活在地狱里一般。到处都是魔鬼，大鬼小鬼们都着枪，随时可能向他射击。 每一天早晨出门，晚上能够安全地回到这个家，林峰就觉得自己又幸福地活了一天。 很多的同志，睡下去的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醒来。 林峰问：“惠子，你说81师可能有日本人安插的奸细？” 佐惠子幽幽然道：“我也是偶然得知。当时我就告诉了滕师长。至于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这些日子，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来，我们都没有精力顾及那边啊。” “你说的也是。我都有些想念滕青的山鸡炖咸肉啦。” 林峰说这话时，佐惠子似乎听到咕噜一声，林峰吞咽口水的声音。看来他真的馋了。 第217章 巧合吗？ 林楠的怀里揣着一张大数额的支票，那是两万美元。有了这张支票，他理直气壮地敲开了岗村的办公室。 81师参谋长程同正在和岗村密谈。 “岗村课长，据我了解，滕青命令他的副官付江山秘密调查所有排级以上军官的档案。我怀疑他是不是发觉了什么，所以，这才前来拜访你。望课长明示。” “如果81师有异动，你可以唤醒郁金香。记住，郁金香的地址是高桥镇民生路18号。李记米粉店。”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现在是深夜十点。除了林楠，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找岗村。 岗村又交待了几句，便起身送客。 林楠看见一个身穿便装、头戴礼帽、脸颊处一个黑痣的中年男人走出来，觉得很意外。这个客人，林楠以前从未见过。他看见穿着警服的林楠，特地拿下帽子向他点头致敬。 “程先生，你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岗村一边打发着程同，一边十分高兴地迎接林楠进办公室。 林楠佯装很纳闷的样子：“课长，这位先生是？” 能在夜间拜访岗村，可见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岗村习惯性地摸了摸光头，狡猾地笑道：“以前生意场上的朋友。刚刚为我送来一点红利。” 日军军官暗地里做些生意，捞点外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林楠看得出来，岗村明显撒谎了。这个中年男人，拿下礼帽向他点头鞠躬的那一秒钟，林楠看见他的额头有一道清晰的印记。那是常年戴帽子留下的印记。 “课长，这两万美元，是我把那些犯人家属送成的中储券、日元、大洋、黄金、白银等，统一兑换而成，方便您保存。” 岗村笑眯眯地接过支票，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林楠破案的能力的确很差，捞钱的能力却是一流的。 还有一点，就是林楠的“愚忠”。 林楠对于岗村的愚忠，在于对他的提拔重用。要是没有岗村从中力保，林楠早就被影佐拉下马了。所以，林楠心怀感激，就拼命地进贡。 岗村收下支票，问道：“听说，那个军统投靠过来的米店老板卢伯福死了？” “报告课长，经法医鉴定，卢伯福死于心肌梗塞。” 岗村听后得意地笑着问：“林局长，这个结果你信吗？” 林楠佯装愕然：“课长，法医当然是最权威的鉴定。不信他们，我们还能信谁？” “以前有一个叫李阿四的，头一天晚上和吴世宝喝了酒，第二天死于心肌梗塞。现在这个卢伯福，又是死于心肌梗塞。这世界，哪有么巧的事情？” “课长的意思？” “我更愿意相信，卢伯福是死于谋杀！只不过敌人谋杀的手段比较高明，他们运用了我们暂时还没有了解和掌握的杀人手法，制造了突发性死亡的假象。这些刑事犯罪，按理说，应该是你们警察局管的。可惜的是，你们没有尽到责任。” “课长批评得是，属下无能。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抓好刑事侦破工作。” 说这些客套话，不要说岗村，连林楠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几分是真实的？再说，一个小小的前军统交通员，如蝼蚁一般，他的死对于全局而言并没什么影响。岗村绝对不会因为卢伯福的死，而迁怒于林楠。这点，林楠有绝对的自信。 深夜。林家别墅。 林峰反问道：“哥，你说那个人姓程？” 林楠肯定地点头：“岗村的确叫他程先生。” 想起81师的参谋长程同，林峰有些坐卧不安了。假如程同来找岗村，会不会是来告密的？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梅机关已经把黑手伸进了各个伪军部队。他们派出的特务，以各种身份监视着这些军队，防止他们起义。 越是这种时候，林峰越不敢大意。再多的疑惑都不敢表现出来。 林楠神秘地观察了一眼，林峰没有太多的表示，便顾自己上楼睡觉了。第二天早上起床，他发现林峰已经走了。 林峰坐着佐惠子的车，又一次来到81师。这里秩序井然，士兵在操场上操练，军官们三三两两进出岗哨，看见林峰的车来了，并不以为然。 林峰此行的目的，当然是想见滕青。 山鸡炖咸肉，早就准备好了。为了不招人眼球，滕青亲自作陪，客人也只有林峰和佐惠子。从滕青这里得到确定，去岗村办公室的“商人”，正是程同。 昨天下午，程同以进城办事为由，还向滕青请了假。而且，他的右脸颊的确有一个大大的黑痣。 “贤侄，有俺在这，这帮龟孙子翻不了天。你就放心吧。” 林峰在日伪魔窟里经历得多，倒没有滕青那般乐观。虽然他的年纪大，阅历丰富，但特工生涯，并不是年龄大就行了。 “滕叔叔，您千万不可大意。姓程的背着你去见岗村，肯定是有事。你一定要处处提防着。” “我们经过对那些档案的仔细甄别，有三个人特别可疑。参谋长程同，338团三营营长朱志，特务连三排排长洪涛。这三个人，我都分别派了信得过的人，在暗中盯死了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万一要举事，先把可疑人员抓起来再说。” “那件事你还是要听李同志安排。选择时机很重要。” “嗯。明白。来，贤侄，让我们举杯庆祝一下。” 说话间，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佐惠子连忙插话道：“滕师长的山鸡炖咸肉，简直是一道名菜了。让我隔一段时间就想吃。” “喜欢吃就多来啊。来之前记得打个电话，我就让厨房专门准备这道菜。” 一个身穿军官服装的中年人闯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林峰抬头望去，此人右脸颊的黑痣清晰无比。 “师长，这是我们防区最新修改过的布防图。测绘标准是两万分之一。” 滕青接过文件，向程同介绍了佐惠子和林峰，双方算是认识了。林峰觉察得出来，程同的脸上掠过一丝疑惑，或许他在纳闷，昨天自己到了特高课，今天就看到了岗村的外甥女和林峰，这难道只是巧合？ 第218章 搅局 程同把文件放下，便走了。滕青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人心隔肚皮，这个程同还有没有下线，真的让他防不胜防。 吃过中午饭，林峰和佐惠子在师部招待所美美地睡了个午觉。林峰刚刚起床，滕青敲门而入，神情有些焦急地说道：“贤侄，负责跟踪的人告诉我，程同去了高桥镇民生路18号李记米粉店。他在店里呆了大约三分钟，便出来了。然后佯装逛街，兜了几个圈，直到前几分钟才回到师部。” “那家李记米粉店有问题。你要注意点。说不定你这里是日寇关注的重点，毕竟你以前在国军队伍里是一员悍将。日本人没那么容易相信你的。” 林峰的话，让滕青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作为一名从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军人，第一次感觉到这处处刀光剑影的日子，一点也不比战场好混。 滕青问：“那我该怎么办？” 林峰：“其实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日寇的监督之下。依我之见，你给我铁了心抓练兵，政治上的事，就假装是白痴。给敌人造成一种错觉，让他们觉得你只会带兵打仗。等时机一旦成熟，一举拿下内部奸细，然后挥师北上，和新四军汇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日本天皇来了，也拿你没办法。” 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滕青说了一句“贤侄高明”，便让卫兵送林峰夫妻俩回家。 回家的路上。林峰坐驾驶室抓方向盘，让佐惠子坐副驾驶室。他们刻意开车去高桥镇民生路兜了一圈，发现果然有一家“李记米粉店”。 林峰把车停在路边，让佐惠子下车去买了两斤米粉。不一会，佐惠子回到车上，手里提着一袋湿米粉。 佐惠子说：“老板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操着很重的上海口音，应该是上海本地人。” 林峰笑道：“老婆大人，你知道土肥原是怎么教他手下的日本特工学中文的吗？他要求那些特工到北京的胡同去学大妈大婶说话，几个月下来，日本特工个个都能说一口带着浓郁北京味的普通话，卷舌之厉害，远远超出中国人的想象。所以，如果你凭那老头有上海口音，就断定他是上海人，哈哈，我告诉你，你错了！” 说罢，林峰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恶作剧。手枪、日军少佐军服都在后尾厢。 不一会，林峰换了一身军装，佩带手枪，扎起武装带，一手携着佐惠子，一手提着那两斤掺着砂子的湿米粉，走进了米粉店。 李记米粉店的老板李老槐看见日本军官进来，眼神里掠过一丝不安，但绝对不是惊恐！ 这表明他的底气是很足的。 林峰把米粉袋往桌子上一扔，用日语骂道：“该死的支那人，竟然敢在米粉里掺砂子！” 李老槐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手足无措，争辩道：“我没有掺砂子。我的米粉是干净的！不信，你看这里。” 一个大木桶里，还有一桶的米粉，雪白雪白，质量的确上乘。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今天老子就是来搅局的！ 林峰扬起手，“啪”一巴掌扇向李老槐的脸。老家伙没想到这个“日本同胞”如此简单粗暴，脸上被扇得火辣辣，却又不敢发作，也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你干嘛打人？” “八嘎！信不信我杀了你！” 林峰掏出手枪，枪口直指李老槐的额头。要是普通市民，这个阵状的确会吓得筛糠。奇怪的是，这个李老槐没有半点恐慌。而是仍然在据理力争，他的米粉里没有砂子！ 林峰打开米粉袋，米粉里掺进去细微的砂子，都是他在路边弄进去的细砂。 “你——把它吃了！” 在中国这块大地上，日本皇军肯定是高人一等的。林峰今天也要做一回人上人的滋味。不过，他想虐的可是日本特工。 湿米粉，还是半生生熟的。应加工后才能吃。而现在，林峰就是要逼着李老槐吃下去！ “太君，我陪你钱——” 李老槐把刚才收的钱掏出来，要还给佐惠子。没想林峰抬脚一脚蹋向他的胸脯。他出脚很快，李老槐竟然微微一个侧身，躲过了这一脚。这让林峰大吃一惊！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小商人？ 而且，李老槐明显运用的不是中国武术，而是日本柔道！ 林峰想都没想，继续连踢数脚，结果都被这老头躲过去了。要是换了普通人，应该是躺在地上喊救命了。而李老槐面不改色，大气都没喘一口。 林峰佯装愕然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太君，我叫李老槐。上海市区生意难做，到这乡下来混口饭吃。” “不，你一定是中共地下党。要不然，你一定是军统的特务。我可是练过五年的柔道，能躲过我三招的人并不多，而你刚才接下了我十招！” 林峰打开手枪的保险，子弹上膛，作出随时准备射击的样子。在手枪的逼迫下，李老槐明显老实了很多。 “太君，我真是良民。我不是军统的，也不是地下党。我只是一个老实本份的生意人。” 连佐惠子都以为，这老头会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没想到李老槐的城府如此之深。 “八嘎！跪下，双手抱头！要不然，我就开枪了！” 李老槐转过身去，按照林峰的说法照做。林峰看得出来，他是作好了“被捕”的准备。就算林峰把他送进监狱，还不是很快就出来了？只要不被林峰一枪干掉，他就是安全的。 “说，你是什么人？” “太君，我真是良民啊。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一个老头，孤苦伶仃，别无所求，就是赚一碗饭吃啊。” 林峰摸清了他的底细，知道再逼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不如来点实惠的。 “你掺杂使假，必须赔我损失。” 一听说可以赔钱了事，李老槐暗暗乐了：“太君，你要多少钱？” “一根金条！” “啊？！” 李老槐惊叫一声，他想说没有。“砰”的一声，一颗子弹从他头上掠过。 “太君，别开枪。我这就去拿。你别开枪啊。” 第219章 绑架 林峰敲诈了一根金条，满心欢喜而归。佐惠子想起发生在李记米粉店的事，忍不住暗自好笑，娇嗔道：“林峰，想不到你还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林峰耸耸肩，笑道：“没办法啊。不这样试探他，我们怎么知道他的深浅？刚才你也看出来了，凭李老槐的身手，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商人？还有，你见过哪个小商小贩，能随时拿出一根金条的？这证明他很有钱啊。” “那你下一步怎么办？” “让李进泽的人，找个适当的时机让他消失。” 林峰把自己的想法向李进泽汇报时，却被李进泽否定了：“林峰，一个已经被我们知道的李记米粉店，不足为虑。如果我们把他除了，岗村必然会以其他方式派联络人，那样我们反倒更难掌控。” “你的意思是养着他？” “对。养着他！春节即将临近，鬼子部署了新一轮大扫荡，妄图通过大扫荡消灭新四军的有生力量。因此，组织上要求我们加快除奸反特，给敌人造成首尾不能相顾，从而减轻新四军主力部队的压力。还有，组织上要求我们尽快搞到日军冬季大扫荡计划。” 又来了新任务？ 林峰感觉脑袋有些大，轰隆隆一声巨响。自从南京之行，他已经被河野秀子纳入了重点怀疑对象。这种时候还敢冒然出手，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李书记，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啊。” 李进泽知道林峰的难处，说道：“你的背后还有组织嘛。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该出手时就出手。平时上班，尽量保持低调。” “明白。” 除奸行动即将开始，意味着黄杰、段铁钢、张少侠等几个暗杀高手又要出击了。干刺杀这一行，他们有着天生的秉赋，让林峰自叹不如。 林峰被安排在河野秀子手下当一名普通的办事员，整天由着河野秀子吆三喝四，心里很不是滋味，巴不得黄杰他们尽快来搞点事。动静搞得越大，影佐祯昭的头就会越痛。 林楠把胡斌、雷鸣生送走后，整天悬在心里的石头也已落地。让他们住在枯井之下的这些日子，他几乎是天天在恶梦中醒来。总是担心这唯一一个秘密据点被敌人给一锅端了。 然而，让林楠没想到的是，他的恶梦不是来自日伪，而是金天的黑虎帮！ 那天晚上，林楠和往常一样，开着车回到法租界的大别墅住。他的汽车开到距离家门五十米附近，看到一辆黑色福特车停在路边，倒也没怎么在意。 回到家后，林楠匆匆煮了一碗荷包蛋面条，算是自己的晚餐。吃了晚饭，林楠洗了热水脚，准备上床睡觉。黑虎帮的张虎赵龙，还带着三名长得精瘦的黑衣男人，翻墙进入别墅，从二楼的阳台翻进林楠的卧室。 林楠正在看书，被突然闯进房间的歹徒给吓坏了。他习惯性地把手向枕下，被张虎用枪指着脑袋，轻声喝道：“不想死就老实点。” 赵龙上前挥起手枪柄，砸向林楠的后脑勺。林楠感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密不透风的地下室。 黑暗。 无尽的黑暗。 林楠不知道自己被打晕了多久。睁开眼睛，颈脖子痛得他呲牙裂嘴，根本没办法动荡。 想张开嘴喊“救命”，结果很悲催。他的嘴吧大约是被人用臭袜子堵上，阵阵酸臭味搅得他的胃直翻滚。 “救命啊——救命——” 林楠发出的声音依依呜呜，含混不清。就算他拼尽了全力，也没有人听到他的喊声。折腾了很久，林楠感觉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还是省着点力气活命吧。 正在他满心绝望之时，他听到“叭答”一声，天窗打开了。原来，天窗还上了锁！ 紧接着，地下室的电灯也亮了。 金天从楼梯上下来，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大汉。林楠还有记忆，正是那两个人带人闯进他的卧室，把他给绑架了。 金天下到地下室，第一件事就是扯掉林楠嘴里的臭袜子。虽然地下室空气不流通，气味也不好，但相比于臭袜子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看见肥猪似的林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金天笑道：“林局长，这味道不错吧？” 林楠很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 金天奸笑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林楠，伪警察局长。大汉奸。老百姓的吸血鬼！” 林楠沉默了！对方既然把自己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那肯定是有备而来的。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命，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金天像猫戏老鼠似的，端过一条凳子在林楠面前坐下，缓缓说道：“林大局长，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对你动刑吗？” “不知道。” “据我所知，你的手上并没有什么人命案。但你收过很多人的钱。你以抓共党、抓军统、中统特工的名义，到处乱抓人，然后逼着家属拿钱去赎。要是碰上没钱的穷鬼，家里拿不出钱，你们就用他们当替死鬼，作为你们的政绩上报给日本人。” 说到气愤处，金天扬手给了林楠一记耳光，林楠肥胖的脸上印上去一个清晰无比的手掌印。林楠原本是坐在一堆草堆上，被直接扇得倒了下去。 “事情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你冤枉我了。” 林楠怯怯地说道。外人看到的只是表象，哪里知道林楠的内心在想什么？ “冤枉？狗汉奸，就算把你杀了喂狗，也谈不上冤枉！告诉我，这几年，你积累了多少家财？” 林楠冷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凭我父亲留下的产业，我完全用不着去吸老百姓的血。鸿华毛纺厂就是我们林家的。” 金天怒道：“你们这帮有钱人，会嫌钱多了扎手吗？你林大局长敛财的手段，上海滩的市民，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说，你究竟有多少钱？” 林楠冷笑道：“绑架我，你究竟是想要钱，还是想要命？如果要钱，我还得想想办法。如果要命，你现在就可以拿去了。” 第220章 秘密 金天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伪警察局长，在日本人面前就是一条狗，在他面前竟然装成了硬汉！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扇在林楠脸上，左右脸各挨了一下，肿得倒有些对称起来。 “妈了个巴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敢和老子嘴硬的人还没生下来！张虎，赵龙，你们去教教他怎么做人！” 张虎和赵龙两个人如猛虎一般扑向林楠，沉闷的拳头打在他那肥胖的身体上，拳拳到肉。林楠痛得苦爹喊妈，却从来没有求饶过。金天怕把他打死了，喊了一声“停”，金天便如一堆肥肉，瘫软在草堆里。他急剧地呼吸着，肥胖的肚皮也跟着上下起伏。 金天走过去，单手把两百多斤重的身躯提了起来，恶狠狠地问道：“你知道你是落在谁手里吗？” 摇头。 “我想知道我是谁吗？” 还是摇头。 金天把林楠猛然往草丛里的掼，仰天大笑起来：“真没想到，这个愚蠢的局长，竟然还有些脑子。你要是想知道老子是谁，一定不能活着走出这间黑屋。要是不知道呢，你倒是还有几分活下去的希望。不过，代价是五百根金条！” “用五百根金条，买你的小命，你说值不值？” 等待金天的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这个绑匪真是胆大包天了，竟然绑架了警察局长！ 林楠假装自己被打得傻帽了，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真想亲手毙了这个家伙。 良久，他才说：“我没有这么多钱。五百根金条，必须变卖了祖业才行。比如那幢别墅，还有厂房等。那样的话，我弟弟也不会答应啊。” “这么说来，你死定了？” “……” 金天向两个随从交待道:“给他两天时间。如果他的态度还没改变，就把他装进猪笼，沉进黄浦江。” 说罢，金天转身就要走了。 “等等。” 突然，从草堆里传来林楠的声音：“钱是有一笔，就是怕你拿不到。” “哦？”金天笑道：“这世界还有我拿不到的钱吗？你是否知道江南飞天侠盗的名称？” 林楠终于弄明白了，眼前这个家伙就是被官方通缉过无数次的飞天侠盗“草上飞”。 “你是草上飞？” “正是。说吧，你的钱在哪？为什么我拿不到？” “我告诉你可以。不过，你也要按照江湖规矩，替我保守秘密。” 金天看了一眼张虎和赵龙，示意他们先出去。等他们走了，地下室安静得只听到两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金爷，如果我说了，你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吗？” “一切按协商好的办。只要你能让我发财，你的命肯定就会留下来。要是你敢骗我，对不起，你必须死，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这是我和岗村两个人之间的秘密。”金天实话实说：“平时别人孝敬我的钱，我都送给了岗村。而岗村并没有把这些钱存进银行，而是放在他办公室的保险箱里。” “大约有多少钱？” “三年了，应该有数十万美元了。我每次送钱给他，他都是存进自己的保险柜的。他的保险柜在他办公室文件柜的后面。文件柜第三层靠上方，有一个机关，你只需要按那个机关，文件柜会自动移开。还有，就是那种保险箱，是不锈钢材质，德国最新研制的，应该很难开启。” “这个简单。要是当场打不开，我就整个运走，回来再开。” “这不可能。保险箱大约有一米高，60公分宽。很沉重。你必须要有过硬的开锁技术。他的密码，好像是19370707。” 金天不由愕然：“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瞒你了。有一次我给他送钱。转身走的时候，见外面没人，我就躲在办公室的门缝里偷看。当时我都吓懵了，这个小日本真是敢想，把七七事变的年月日作为他保险箱的密码。这是半个月前的事情。致于他后来有没有改过密码，我不知道。” “这个秘密我已经告诉你了。要杀要留，随你的便吧。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托个底，我不是汉奸，和千千万万有血性的中国人一样，我也在抗日，只不过采取的策略不同而已。” “信与不信，要等我拿到保险箱再说。” “注意安全。岗村那个老狐狸，比你们想象的要危险。你不要钱没拿到，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放心吧。草上飞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从地下室到天窗，至少有四米的高度。下来的时候，金天是走楼梯，一步步爬下来的。这次，金天双脚往下一蹲，双脚尖用力，倏！整个人的身体就到了洞口。 “大胖子，你就好好呆着吧，会有人来放你走的。” 这个地下室，建在金天豪宅后花园。它的上面，是一间杂物间，里面堆放一些杂物。金天一走，天窗门关闭，地下室黑暗如墨。 林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土匪说的话。气恼的是，金天上去了，把楼梯也抽走了。现在这情形，他想逃出去绝对没有可能。就算他把嗓子喊哑了，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地下室有一桶水，还有几包饼干。那就是林楠赖以活命的全部东西。 再说金天回到地面，张虎和赵龙还等在客厅。看到他出来，两个徒弟恭敬地迎了上来：“师父！” “这个死肥猪，看上去也不像个坏人。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最晚到明天晚上，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就把他弄晕，然后扔到哪个公共厕所去。不要杀他，更不能让他死在地下室。” “师父，您这是？” “我的事，你们不用管。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不想连累大家。我要去干一票大的。赚到钱，你们都有饭吃。要是搞砸了，你们就各奔东西，自己找活路去。” 两个高徒听得出来，师父这是要孤注一掷！ 一定是他从林楠嘴里得到了什么消息，而这个消息又需要冒险，所以他就像交待后事一样。 “师父，我们发过誓的，同甘苦，共患难。没道理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金天怒道：“你们听谁的？想造反了不成？” 张虎赵龙低下头，满脸的不服气。 第221章 飞来横财 深夜。一条黑影潜伏在特高课附近的大树丫上。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如黑暗深处的两只灯泡，密切注视着大门岗的哨兵。 院子里，不时有来回走动巡逻的宪兵。 瞅准一个空隙，黑影以树丫为支点，身体向外猛然弹出，又速疾地以围墙为支点，连续几个弹跳，眨眼间的功夫便窜上了三层楼的楼顶。 这人便是金天。此时，他如一只灵巧的狸猫，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侧耳细听楼下的动静。 岗村接到来自警察局的报告，林楠失踪一天！ 堂堂一个警察局长，竟然失踪了？属下的报告没有用“失踪”这个字眼，而是林楠联系不上，去向不明。 此时，岗村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没有回家，而是在为林楠的事发愁。林楠给他的好处太多，掌握了他不少秘密。这样的人，如果死了还好说，要是被人掳去，结局真的很不妙。 岗村在电话里向影佐汇报了这件事。影佐的反应很平淡。这也难怪，影佐对于林楠的印象一直很差。岗村也不寄希望于影佐帮着找到这个死胖子。 屋顶似乎传来细微的碾压声，清晰无比地传到岗村耳际。他立即从抽屉掏出手枪，闪身来到窗户旁，侧耳细听，外面寂静无声。 难道是神经过敏？一向多疑的岗村无奈地摇摇头，林楠的莫名失踪，弄得他的神经有些崩溃。他不是担忧林楠的生命，而是害怕他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所以，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他觉得危机来临！ 岗村关好门，准备回家。四名贴身护卫已经等在楼下。 随着一阵汽车的喇叭声响起，金天看见岗村坐着轿车离开特高课大院。 院子里巡逻的宪兵仍然在来回走动。 几分钟后，金天从四楼屋顶来到三楼，用万能钥匙打开了岗村的办公室。按照林楠事先所说的路径，果然在文件柜第三层找到一个机关，轻轻拔动机关，哗啦一声，整个文件柜移开，里面出现一个暗室。 保险柜！ 拔动密码数字：19390707，保险柜打开。金条、美钞、银元、中储券……金天好像打开了一座宝库。 芝麻开门！ 一阵狂喜，心脏在猛烈地跳动…… 金天用随身携带的麻袋，装了整整一袋。到最后还剩下几十块大洋也不放过，全部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下半夜，金天回到家。张虎和赵龙两个徒弟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见师父突然背着一麻袋东西回家，而且还毫发无损。 金天像个老顽童似的逗笑道：“你们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张虎和赵龙茫然地摇摇头，不敢想象那一大袋子都是钱！当金天抓起麻袋底部，用力一掀，整个麻袋的钱全都倒在客厅地板上，两个徒弟的眼睛都绿了！ “师父，我们发财了？” “这些钱都是我们的吗？” 金天每人给了一巴掌，拍在他们的后脑勺上，骂道：“他娘的，你们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赶快拿点钱回家娶媳妇生孩子，要不然该绝种了！” 一麻袋的钱，金天简单地分成了四份，动情地说道：“你们两个平时跟我最多，也最贴心，一人得一份，剩下两份，其中一份给我养老，一份给帮中其他兄弟作为运作经费。” 面对飞来横财，张虎赵龙感动得眼睛通红，泪水充盈着眼眶。师父的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两个徒弟都猜测到几分，这一麻袋的钱，肯定和被关在地下室的那个死胖子有关。正因为是林楠向金天透露了什么，然后师父失踪了几个小时，然后便有了这一笔飞来的横财。 张虎嗫嚅道：“师父，无功不受禄啊。这、这怎么好意思？” 赵龙：“师父——” 金天虎目圆瞪，骂道：“信不信老子一脚踹死你？一个个像娘们似的，能有多大出息？你们给老子听好了。从今天起，第一，管好你们的嘴，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这笔钱的来历。第二，不准露富，更不能炫富。好日子悄悄地过。如果这两条你们做不到，我们的师徒关系一刀两断，我也会悉数废掉你们的武功。听到了吗？” “听到了！” 至于那一麻袋钱，究竟有多少，金天并没有细数。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这种时候，钱财都只不过是一堆数字。 分完钱，金天才想起林楠，问道：“那个死胖子呢？” 张虎答道：“应该还在地下室。” 金天吩咐：“把他打晕，哦，不，用迷香把他曛倒，然后扔到闹市区。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伪警察局的丑态。” 凌晨四点多。 一个早起卖菜的菜农，在菜市场门口发现一只麻袋。麻袋里装着什么东西。 菜农战战惊惊地打开麻袋，发现了里面处于昏迷状态的林楠！ 林楠身穿警服，肥胖得似乎要把警服撑破。、 那个菜农知道麻袋里装着的竟然是官方的人，自然吓得不轻，赶快打电话报警。没过多久，林楠被警车送到陆军总医院。 林楠被送到医院，仍然处于昏迷状态。这就是金天的高明之处。如果仅仅是打晕他，大约最多一个时辰，他就醒了。而使用江湖上特制的迷香，没有三天三夜他都不会醒过来。 岗村接到电话报告，林楠找到了，已经被送到陆军总医院。岗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林楠躺在病床上，就像一个植物人。没死，也没什么动静。 福田院长正在组织几个医务骨干会诊，没有人能说出林楠的病因。 岗村一看心里明白了几分，这种事情他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以前张少侠的“千年醉” 迷香，能堂而皇之地劫走他的东京特使，还能让秋山直子莫名其妙地在家里失踪！ “岗村课长，病人的生命体征正常，就是昏迷不醒。我们正在组织专家研究，查找病因。” 福田仓平如实报告。岗村翻开林楠的眼皮看了一下，又用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伸手感受了一下他的脉搏，果然一切正常。 “福田院长，他是中了江湖人士的迷香。估计要等药性过了，自然会醒来。”岗村不动声音地说道。 这时，跑过来一个特高课特工，在岗村耳边一阵嘀咕，岗村的脸色变得煞白，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走，去看看！” 第222章 怀疑 岗村回到办公室，彻底傻了眼！ 欲哭无泪！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文件柜后面的密室也是大门洞开，德国制造的保险柜被人用密码打开，里面的钱财不翼而飞！ 看到这一幕，岗村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岗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一名手下连忙扶住他，关切地问道：“课长，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有点头晕。” 不知道影佐祯昭从哪接到报告，大约只过了半个小时，他就出现在岗村的办公室。看见他的办公室像被人打劫了似的，他也惊呆了。 特高课课长的办公室，居然遭到劫匪的空前洗劫，这件事要是传出来，岂不是国际笑话？ “岗村课长，你的保卫工作是怎么做的？” 影佐祯昭已顾不及岗村的老脸往哪放了，十分不客气地质问道。 “报告机关长，属下昨晚一直在办公室工作到十点，此案应该是凌晨两三点钟发生。” “不要和我说那些虚无飘渺的猜测，我需要这次事件的所有详细资料！如果造成情报泄密，你必须承担所有责任！” 影佐祯昭怒吼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真恨不得把岗村给生吞活剥了。岗村涨红着脸，并不敢多说半句。所幸的是，盗贼是冲着钱财来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那只保险柜。至于那些情报资料，完好无损地码在文件柜里，连碰都没碰一下。 林峰听说林楠被人弄晕，扔在菜市场门口，也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看见林楠的情形，林峰已是彻底地把心安在肚子里。 这件事肯定不是张少侠干的。张少侠还在苏北赶往上海的路上。除此之外，就是上海滩那些大大小小的帮派势力。要是通过杨立坤，不难找到真凶。只是人家已经手下留情了，他们要想取走林楠的性命，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三天后，林楠果然醒来。他第一时间看见的是岗村！ 短短三天时间，岗村至少瘦了十斤。 林楠就像睡了一觉，醒来看见一个形容枯槁的岗村。 “课长，这是哪？” 岗村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欣喜，而是冷冷地问道：“林局长，你怎么没死？！” “呃——” 林楠差点被岗村给噎死掉。 “告诉我，你失踪了一夜，都发生了什么？” 林楠艰难地回忆道：“那天晚上，我回家里去睡了。正准备睡时，家里来了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个人用枪托砸向我的脑袋，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岗村冷笑道：“绑匪怎么会知道我保险箱的密码？” “课长，我真的不知道啊。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大脑一片空白。哎哟！” 林楠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脖子。他的头上还缠着纱布，后脑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岗村从林楠的表情看，这条憨态的笨猪似乎没有撒谎。但有一点他实在不明白，按照常理，林楠也不可能知道他保险箱的密码。盗贼却准确无误地打开了他的保险箱。 “课长，你该不会是怀疑我用了苦肉计吧？我也是受害者啊。那些劫匪，一个个长得很粗壮，很凶恶的样子，我能活着见到你，已经是感谢上帝了。” 岗村数年积累的财富，被盗贼一洗而空。那个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更苦逼的是，他还不敢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内情只有林楠一个人知道。这个时候，他真是有掐死林楠的冲动。 只是目前这情形，好像林楠也是受害者！ 等岗村走后，林峰神秘地出现在林楠病床前。林峰并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哥哥，等待着他的下文。 而林楠似乎没有下文！这让林峰感到很奇怪。 “哥，要不要我帮你把凶手找出来？” “算了吧。那些人恐怕也是穷疯了。连特高课课长的办公室都敢去偷。要是把性命搭进去，有钱没命了，又有什么用？” “你真不认识那些人？” “不认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是中国人，而且是黑帮的。除此之外，没有更多印象。我被他们打晕之后，就象睡了一个长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里。” “岗村办公室的保险柜被人打开了，奇怪的是，没有发现文件被盗。你猜他被盗走的会是什么？盗贼多数是谋财嘛。只是这个盗贼的胆子特别大啊。” 想到这，林峰突然想走了杨立坤的朋友金天！ 除了金天，还有谁敢这么胆大，夜闯日军特高课课长的办公室？这不是玩命是什么？ 林峰联想起林楠长期以来，都在向岗村“进贡”，很自然就联想到赃款的事情。事情的真相，已经让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在医院里，很多话不方便说。要是被人窃听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杨立坤没想到，林峰会找上门来。 “老弟，今日如此清闲？” 林峰坏坏地笑了笑，并不答话。杨立坤的本事，就在于他超强的协调能力，不管白道黑道，他都能左右逢源，到哪座山唱哪首歌，心里拎得很清楚。 “探长大哥，你还记得上次那个黑虎帮帮主金天吗？你的好兄弟啊。” 杨立坤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他让我哥哥很神奇地失踪了一个通宵，与此同时，岗村课长的办公室失窃了。盗贼盗走了岗村积累了数年之久的所有财宝。” 杨立坤一听乐了，反问道：“岗村不是你的日本舅舅吗？” 林峰：“准确地讲，是佐惠子的舅舅，和佐惠子有着血缘关系，和我没什么关系。” “那你还瞎胡闹啥？不管这件事是不是金天干的，我劝你都别搅进去。江湖人士，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同样，他们也可以杀人越货。这些人都具有两面性。” 杨立坤不解地看向林峰，不知道他葫芦里想卖什么药。 林峰继续说道：“记得上次，我还给过两根金条他。后来事情没办成，余款也没结。对吗？” “是，又怎样？难道你还想把金条拿回来？”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认识一下他，和他交个朋友。” “真的？” “杨兄，你以为我有假吗？我是干什么的，你很清楚。像他这样的人才，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难道我还会害他？再说，他偷走的钱，原本就是属于咱们中国人的血汗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与我何干？”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可以帮你约一约他。不过，咱们事先可讲好了。一定要信誉放在第一位。对于我来说，两边都是朋友，任何一边都是我不想得罪的。” “见面时间由你安排。事先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以免把金天给吓坏了。” 第223章 高人 杨立坤信步踱进金府大院，金天正仰躺在院子的太师椅上晒太阳。 “哟，很清闲啊。金爷。” 金天双腿往前一伸，整个人就站到地面，向来人鞠躬道：“欢迎杨探长光临。” 然后两人哈哈大笑。 金天向门内喊道：“来人，上茶！” 两人携手向大院旁侧的凉亭走去。那里绿树成荫，空气清新。更重要的是安静。 杨立坤喝着上好的茶水，笑眯眯地问道：“金爷，听说你最近发了一笔大财？” 金天的心头猛然一震，脸刷地变黑：“日寇横行，民不聊生，上哪去发大财？” “金爷，你要瞒别人可以，想瞒我恐怕有些难。你知道白道黑道，我有多少朋友吗？就算上海滩这些大大小小的街巷，我又有多少包打听？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人可以瞒得过。” 杨立坤一边品着茶，一边乜斜着眼，悄然观察着金天的脸色。纵然金天具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搞心理战的确差了一大截。杨立坤从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几乎可以确定特高课的那个案子就是他干的。 “金爷，我要是没这两下子，你以为法国佬会养一个废物？告诉我，你从岗村那里得了多少横财？” “这个——杨兄，既然我们是兄弟，彼此理应肝胆相照。不该你打听的，你就不要打听。再说，对方是日本人，这里面的风险你是清楚的。” “我当然清楚。我这是来帮你啊，你以为我是来缉拿你归案了？你大把大把地花日本人的钱，那是我们的骄傲。我想老蒋知道了，也应该颁发一枚奖章给你啊。“ “既然这样说，杨兄，我就信你一回。岗村的那件案子，的确是我干的。要不然，我这个草上飞的名号，岂不是浪得虚名？至于多少钱，这个是秘密。” 杨立坤得到肯定的信息，不由暗自窃笑。 “如果我要你全部捐出来抗日呢？” 金天一听，脸上现出难色：“这个——为抗日捐款当然可以啊。虽然我没有富到可以捐飞机大炮，捐几挺轻重机枪还是没问题的。可是钱捐给谁呢？谁让我信得过？老蒋吗？” “捐给苏北的新四军。怎么样？” “杨兄，你是不是地下党？” “我当然不是。但我的朋友是啊。我有这条路子。你信我一句话，将来抗日英雄谱上，说不定就有你的名字。” 金天沉吟片刻，道：“行！我也是估摸着，你老兄一定和苏北的新四军有联系。上次去南京的事情，虽然失败了。但那几个暗中配合我的人，的确是苏北新四军的人。要不是他们，我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此时杨立坤的形象，在金天的心目中无疑高大了几分，而且还带着几分神秘。 “十万。” “大洋？” “不，美金！” 听到这个消息，杨立坤简直乐坏了。金天果然发财了。一开口就是十万美金。当今市面上，美元可是硬通货啊。 杨立坤没想到，金天对于捐款一事，居然毫不含糊。双方约定好见面时间，就在今晚。 “你老兄还算得上一个真正的中国人。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单凭这一笔，你就是功臣！” 杨立坤潇洒地走了。 金天虽然有些牙痛，至少分得自己那一份，被杨立坤几句话一说，就给捐出去了。 林峰听说金天愿意捐献十万美元，兴奋得跳了起来：“他真这么说？” “那是当然！”杨立坤得意地笑道：“别以为人家是盗贼。他是侠盗啊。据我所知，穷人家的钱，他从来不偷。他要偷的，可都是有钱人啊。单凭他单身一人夜闯日军特高课，足以证明他的胆略和本事。林峰，和这种人打交道，我比你有经验，有时候也要来点坑蒙拐骗。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他嘴里得知事情的真相。” 当晚。 林峰坐着杨立坤的车，径直开往金府。 金天喝了一点小酒，脸色有些酡红。第一眼看见林峰，金天差点把手里的茶壶吓得掉在地上。 这，不是缩小版的林楠吗？ 两兄弟，同父同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人。再眼拙的人都能分辨出，此人应该就是林楠的弟弟！ 杨立坤见状连忙介绍道：“林峰，梅机关情报处干事。” 林峰热情地伸出手来，问候道：“金爷，久仰大名。” 金天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和那个局长？” 林峰无所谓地笑笑：“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弟弟。在别人眼里，我们两兄弟都是汉奸。实际上，那只是假像。金爷，如果我哥哥要出卖你，你还能这么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喝茶吗？” “那倒是，那倒是！” 金天很苦逼地暗暗瞅了一眼杨立坤，差点没骂娘！这个杨立坤，竟然把林楠的弟弟带来了。这是要向谁捐款？ 杨立坤向金天介绍道：“金爷，上次派人去南京接应你的人，正是林峰同志。他是新四军的人。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和他敞开谈。” 金天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你真是新四军的人？” 林峰自信地笑道：“上次派去的三个人，武功都非常高强。他们分别叫黄杰、张少侠、岳军。这三个人的经历，和金爷有些相似，原来都是江湖中人。为了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他们自愿加入到新四军的队伍里来。如果金爷有兴趣，等有机会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金爷这次对林楠使用的迷香，和张少侠所用的迷香很相似，能让人沉睡三天三夜。要不是你把林楠迷倒，林楠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我认为金爷是一位有胆有识的江湖义士，愿意和您这样的高人交个朋友。” “看你说的——”金天被林峰吹捧得有些晕晕乎乎，不好意思起来：“我哪有那么厉害？上次要不是他们出手相救，我怕是没人啦。” 几个人正有说有笑，张虎和赵龙先后从外面进来。金天一见连忙喊道：“两个兔崽子，过来一下。爷介绍你认识几个高人！” 第224章 胆大包天 张虎和赵龙两个人分的钱，应该是金天的一半。原本是准备给这两个爱徒娶媳妇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碰上了，金天当然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 正在他们傻愣愣地来到林峰和杨立坤面前时，金天说道：“他们是抗日募捐会的人。你们两的钱，每人各捐两万美元，给新四军买武器，打日本人。” 张虎听得脸上的肌肉都快皱成一团：“师父，这钱不是给我娶媳妇的吗？” 金天猛然一脚踢向张虎的胯部，骂道：“娶媳妇用得完这么多钱吗？谁家的女儿要这么多钱？” “是——” 张虎吓得不敢出声，低着头躲一边去。 金天转向赵龙，问：“你呢？” 赵龙还算聪明：“我听师父的。” “这就对了嘛。”金天得意地笑道：“妈了个巴子，老子捐了十万美元，叫你们捐一点钱，就蛋痛了？快点去拿钱！记住，要保密。要不然，老子会活剥了你们。” 林峰双手抱拳致谢：“金爷果然是爽快人，一副侠肝义胆，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唉，那样的话就别说了。以前我也认为天老大，我老二。南京一行，我这才真实体验到什么是死亡！那个枪弹，嗖嗖嗖，一不小心，人就成了马蜂窝啦。林兄弟，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兄弟捡回来的。以后，如果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就尽管吩咐。” 林峰向张虎和赵龙看了一眼，金天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喝道：“你们两个先忙去，我们还有点事要谈。” 等张虎赵龙两个哼哈二将乖乖地走了，林峰说道：“金兄，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日本人正在部署春节前后的大清乡，妄图把日占区的抗日力量消灭干净。关于军事部署的计划书，藏在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部松井司令长官部。如果您能出手，盗得这份文件，将对我军的行动起到重大作用。古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金天摸了一下下巴，说道：“道理我懂。就是这件事，的确有难度。那种地方，戒备之森严，可不是特高课所能比的。再说，我对司令长官部的地形情况一点也不熟悉，哨兵配备也弄不清，盲目去偷，只能是自投罗网。” 林峰道：“这是大事，当然不能冒然行事。关于司令部的内部情况，以及文件可能存放的位置，我们都会做好详细的侦察。如果情况还不明了，我们也不会让您去冒险。” “行，这件事我干了！” 相比偷保险柜里的钱，偷情报难度大了不止百倍。金天嘴里答应着，心里也是忐忑不已。 黄杰、张少侠和岳军三个人，是第二天晚上坐81师的军车进城的。拉都路275号的安全屋又一次启用。 李进泽作为行动总指挥，也住进了安全屋。有领导在场，三个年轻人已不再随心所欲地喝酒打牌。 林峰是在深夜的时候来的。一看只有他们几个，他脸上现出了明显的疑惑。 李进泽道：“段铁钢和杜小钊都申请去战斗部队了。他们三个人，是我手上的尖刀，再怎么申请也不能放了。” 林峰长叹道：“能去战斗部队当然好，至少能痛快地打仗。身处隐蔽战线，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刀光剑影。说实在的，每天躺下去睡，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睁开眼睛。每次出去执行任务，我都会以为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任务了。” 这种感觉，李进泽又何尝没有？ 就算有，他又怎么能说出来？叶莉的事情，始终是他心头的一个结。这个结，会以什么方式打开，他到现在也没有想出可行的办法。 当林峰向李进泽汇报了金天的情况时，李进泽十分严肃地问道：“你对金天了解吗？” 林峰如实报告：“对于他的人品，我并不了解，彼此只接触了一次。但他能为了抗日慷慨捐出十几万美元，可见他是非常具有民族大义的人。再说，我们在日军派遣军司令部没有内线，要想从那里拿出文件，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我不赞同让金天一个人去冒险。金天只是一个侠盗，并不是专业的特工人员。盗窃是他的强项，但他对于特工危险程度的把控，远远不如黄杰。所以，我建议由金天和黄杰两个人共同完成这项任务。保险系数会大很多。至于派遣军司令部的平面图，由我来完成。” 林峰愕然道：“你？行吗？” 李进泽神秘地笑笑，默不作声。 不该问的就不问。林峰也只好作罢。 黄杰听说要和一个侠盗去共同执行任务，也算是乐了。他嘴里没说，心里却是在直打鼓。 “草上飞，江南第一侠盗。上次在火车上见过了。要是当时他冒然打开那个黑皮箱，那早就变成碎片了。后来我们的排弹专家，可是在里面获了一公斤的TNT啊。吓得我好几天睡不着觉。” “正因为这个原因，李书记才想到让你一起参加行动。” 黄杰毕竟是经过训练的老特工，沉思片刻，说道：“既然是这样，我再提个建议，张少侠和岳军负责，再去搞点事情，吸引日军司令部的注意力。这个小行动，还要大到能足够吸引松井司令长官的眼球。” 黄杰的主意，真的是个好主意。几个人一番议论，想到了一个极佳的方案，刺杀伪副市长秦时邦！ 刺杀的原因就是于秦时邦的住处，距离派遣军司令长官部仅一公里。只要枪声一响，惊动了敌人，必定会引发更大的骚动。只要秦时邦这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一死，松井司令必定会抽调大量宪兵去现场。 李进泽冷冷地笑道：“你们想调虎离山？假如调不动呢？” 林峰一拳砸在桌上，吼道：“那就佯攻派遣军司令部！火力要强悍到足以让松井调动部队。只要把他惹怒了，我们的人就赶紧撤。黄杰和金天才有下手的希望。动静搞得越大，越能吸引松井的注意力。一旦他把注意力分散了，内部防务必然空虚。到时候，迷香和子弹同时发生作用。但问题的关键是，我们要有十足的把握，知道松井把文件放在什么位置，要不然就是大海捞针。” 第225章 重获信任 三天后。李进泽搞到了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平面图。当那张用微型照相机拍摄的平面图放到林峰面前时，他几乎惊呆了！ 在林峰的印象中，李进泽是个平和、儒雅的知识分子，穿着长衫，还颇像一个帐房先生。像他这样一个中年人，要在扔在人堆里，瞬间就会被湮没。而他竟然不动声色地搞到了如此绝密的情报。 “李、李书记，这是真的吗？” 林峰结结巴巴地问道。 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凭林峰的资源，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李进泽却不动声色地完成了。 李进泽说道：“据内线报告，那份冬季扫荡作战方案，很可能藏在松井司令官的办公室保险柜里。要想进入他的办公室，需要进通过三道关卡……” 林峰算是听出来了，李进泽为了不让内线暴露，这才同意采取江湖手段。凭“草上飞”金天的本事，偷点金银财宝，撬个锁盗个墓，都不是难事。想要进入派遣军司令部，无异于是去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一定是尸骨无存。 李进泽让林峰把那张平面图画出来，反复研究，寻找其中的突破口。他自己带着金天捐出来的十几万美元返回苏北了。 再说影佐祯昭，特地把瘦了一大圈的岗村叫到办公室。岗村硬着头皮，早就做好挨批的准备。 “岗村君，盗贼抓到了吗？” 岗村苦笑道：“茫茫大上海，去哪找盗贼？奇怪的是，这个盗贼只打开了保险箱，偷走了我的钱。所有的文件，连碰都没碰一下。” “这足以证明，此事和林楠神秘失踪有关。我建议你将林楠停职反省！支那人，没有一个是可以信任的。” 影佐祯昭看向岗村的眼神，闪烁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寒光。岗村心里明白，这个十几年关系的老朋友，对自己已经心存芥蒂。 “机关长，其实林楠也是个受害者。他被人用迷香迷倒，扔在菜市场入口处。作为一名警察局长，他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影佐祯昭站身来，喃喃道：“岗村课长，你也算得上半个中国通了。对于中国人，我们想征服他们，首先要研究他们，了解他们。然后我们才能抓住他们人性的弱点。像林楠这样的人，我料定他不敢公开和帝国对着干，因为他没有这个实力。但我们也不要忽视了他的本质。中国有句俗话，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就算林楠比兔子还要温顺，他也是一个中国人。盗贼如此准确地找到你的保险柜，还成功打开了。这足以说明，林楠泄密了！致于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泄的密，我们暂且不论。比如严刑拷打，催眠术等等，反正那帮江湖上混的人，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你的，明白？” 岗村除了佩服影佐祯昭明察秋毫的敏锐思维，还能说些什么？他只有支支吾吾地答应着，恨不得猛揍自己几个耳光。他更相信，林楠这个蠢猪，一定是被盗贼施展的催眠术，泄露了保险柜里面的秘密。 影佐祯昭从来没见过岗村在自己面前如此尴尬过，为了给他保存一点面子，也就不再横加指责。尽管他深知，岗村的钱财，一定不仅仅是每月那点微不足道的薪水。这种时候，岗村除了打掉牙齿往肚子吞，又能说些什么？ 岗村的内心对林楠恨得直咬牙，表面上还是不得不对他表示关心。三天两头去医院看望他，不是买花就是送水果，把林楠感动得眼泪唏里华啦地流。 “课长，我为什么没死掉？我怎么还有脸面见您？我不能再做局长了，我要辞职！” 其实按照影佐祯昭的意思，林楠的局长已经当到头了。而林楠一阵发自肺腑的感动，让岗村看得出来他那满满的真诚！ “林楠局长，你必须好好地养伤，养好伤之后，继续当好你的局长。要么把盗贼抓到，要么把钱重新找回来！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林楠的头部、脸上都有伤痕，不能说是装出来的。要不是在病床上沉睡了三天三夜，岗村真是有掐死他的冲动。现在林楠不但认错态度好，还主动提出要辞职。岗村怎么能错过这么忠诚的属下？ 临走时，岗村再次拍了拍林楠的手，动情地说道：“林楠，早日康复！” 成功骗过岗村，林楠意识到，自己这个局长的宝座仍然是稳稳的。岗村要想找一个比他更忠诚于他的局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古以来，当权者宁愿重用奴才，而不想要人才。岗村也不例外。 只要他是个人，就会有弱点！ 林楠正是巧妙地利用了他的弱点，从而使他损失了数十万美元，却不敢声张。 当奴才，也要当出一点水平来！ 佐惠子得知岗村保险柜里的秘密，几乎是要惊掉了下巴。她夸张地喊道：“峰，这是不师范弄错了？我舅舅他，怎能可能有这么多钱？” “他表面上很温和，甚至还有些儒雅，实际上是一只吸血鬼。他这只蚊子，叮在中国人民的身上，吸饱喝足，浑身散发着红光。据不完全统计，那只保险柜里的钱，大约有三十万美元！” 结局大大超出了佐惠子的想象。佐惠子看着岗村十几天时间瘦了一大圈，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些钱，原本就是中国人民的血汗钱。舅舅是靠职务上的便利，大肆压榨贫苦百姓。这种钱用在抗日事业上，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佐惠子特地来到岗村的别墅住了一宿。她想劝劝岗村，不要太为一时之得失而难过。岗村却已经彻底从情绪的低谷中走出来了。 岗村亲自帮佐惠子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她，笑道：“乖乖，我原以为可以保你荣华富贵的。没想到老天不长眼，遭了贼，等以后舅舅有了钱，一定全都让你来继承。” “舅舅，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一直活动战争结束。上海这个鬼地方，我不想再呆了。我想找一个世外桃源，过几分清静的日子。” 岗村淡然笑道：“傻丫头，这世界哪有什么世外桃源，那都是古代文人逃避现实构造出来的虚幻世界。至少现在，我们必须面对战火，面对阴谋、背叛和死亡！” 第226章 夜袭 黄杰和金天研究了几天的地图，闭着眼睛都能把派遣军司令部的平面结构图说出来。哪里有几级楼梯，哪里有几个岗哨，岗哨多少时间换一次班，都烂熟于胸。 “草上飞”金天和黄杰混了几天，两个人也算得上臭味相投。金天除了枪法不如黄杰，其他方面的技能都和他旗鼓相当。因而彼此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李进泽临走时，明确了林峰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这天晚上，参加行动的人聚集在金天的家里。 “同志们，小鬼子在磨刀，准备屠杀我们的同胞。李书记因为工作需要已先回苏北，这次行动由我来指挥。要说指挥，当然谈不上，我觉得自己纸上谈兵还算勉强。要说实战，黄杰才是我们的老大哥。下面，请黄杰同志发言。” 黄杰在苏北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红色教育，身上少了匪气，多了霸气。他镇定地说道： “这些日子，我和金天通过对日军派遣军司令部的地图以及兵力部署情况进行了反复研究，认为行动必须选择在深夜。日军守卫派遣军司令部的兵力是一个中队，这些人的单兵素质较高。要是我们冒然进入，一旦被缠住，那就很难脱身。所以，建议整个行动定在明天晚上下半夜，也就是后天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这个时间段，是人体最困的时候，估计哨兵也会相当疲劳。下面，我来具体说一下行动方案……” 伪副市长秦时邦一家住在深宅大院。据说这座大院的主人是一个超级富豪，听说上海要打仗了，便举家迁往香港。秦时邦乘机以“白菜价”购得。 天还没黑，秦府便已大门紧闭。他十分清楚，自从当上日本人的走狗，便是惶惶不可终日。来自各个抗日势力的暗杀利剑，随时会割断他的喉咙！ 按照分工，岳军带着两名行动队员，负责解决秦时邦。岳军经过观察，获悉秦府别墅里面安排了四名保镖，附近还有五到十人不等的流动便衣。安保力量的触角延伸到住宅数百米开外。 也就是说，但凡附近有个风吹草动，都会有安保人员作出反应。 上海的冬天，夜色来得特别早。 眨眼间，夜幕落下，路灯渐次亮起。一辆黑色福特行驶在静安寺路。在距离秦府大约两百米的树下，福特车嘎然而止。 岳军的两名队员，正是金天的高徒张虎和赵龙。 听说要去刺杀大汉奸秦时邦，张虎和赵龙早就把师父交给自己“娶媳妇”的光荣使命抛到九宵云外。 岳军调侃道：“张虎赵龙，你们给我听好了，黑虎帮还需要你们接班，播种，千万要小心。要是你们不小心挂了，老子可负不起责任。” 行动前，张虎和赵龙已经在秦府对面的一间楼房里守候了十个小时。从下午三四点钟开始，他们拿着望远镜，一直躲在窗帘后面观察着秦府的动静：傍晚五点半，秦时邦准时下班，司机驾车离去，他便再也没有出门。晚上十点半，秦府周边的流动便衣撤走。秦府院内的保安增加到六人。 岳军背着一个黑色背包，包里装包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两支手枪，一百发子弹。手雷十颗，绳子若干，砍刀、熏香等等。张虎赵龙带的东西也不少，也是鼓鼓囊囊两大包。 岳军看了一下夜光表，凌晨三点三十分！这是约定好的搅局时间。 “张虎，赵龙！” “在！” “你们给老子听好了。尽量把动静闹大，不杀人，但可以放火。张虎负责东面制高点，赵龙负责西面制高点。我负责南面。我们的任务是要把松井司令长官部的驻守宪兵引出来。然后一起驾车撤离。记住，千万不要恋战。一旦被缠上，我们这几个人还不够别人包饺子。” “都明白了？” “明白！” 说罢，三个人分头行动。 短短五分钟，三个人都按照事先指定的位置埋伏好。随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声，进攻开始了！ 轰！ 岳军向秦府的院子中央扔进去一颗手雷。惊天的巨响，把睡梦中的秦时邦惊醒。 咻——！ 一颗子弹象长了眼睛似的，从窗户射进来，打碎玻璃再从秦时邦的睡床上方掠过。子弹噗的一声钻进墙壁，就象钻进他的肉体一样。一个长相妖艳的年轻女人被吓得直往秦时邦怀里钻。 咻！ 又是一枚子弹从窗户位置钻进来。 秦时邦吓得不轻，连滚带爬钻进床底下，然后拿起话筒打向松井司令长官办公室。谢天谢地，电话一接通，就有人坐在电话机旁。 对方一听说秦时邦住宅遭到不明武装分子袭击，连忙叫醒了尚在睡梦中的松井司令。 半个小时后，成群结队的武装车辆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秦府的几名保镖，早已被躲在黑暗里的岳军送上西天。 枪声仍然在稀稀落落地响起。 伪副市长的住宅被武装分子袭击，显然得到了松井司令的重视。距离秦府最近的日军宪兵中队，本职任务是保证司令部的安全，一下子被抽出了两个小兵的兵力。 秦时邦在向松井司令汇报时，用了很多“不详”的描述，无一不是夸张，这让松井空前紧张。 轰！ 砰！ 哒哒哒！ 枪声，爆炸声，还有秦府一家老小哭爹喊妈的声音，混作一团。岳军觉得这仗打得有些过瘾。更搞笑的是，秦府家里养了两条藏獒，白天被关在铁笼，晚上就放出来。两条藏獒在爆炸中丧生。一枚手雷落在秦府的屋顶，凭空爆炸，产生的威慑力让秦府以为是被炮弹击中。砖石、瓦片四处横飞。 “战斗”大约持续了五十分钟。宪兵队的两个小队已经逼近到能看清面孔。嗖的一声，一颗红色信号弹升空。 这是事先约定的撤退信号。 岳军、张虎和赵龙在黑暗中纷纷向停在树下的福特车靠拢。前后不到两分钟，福特车喷着浓浓的尾气，消失在黑暗里。 增援的两个小队已经把一片狼籍的秦府团团围住，并呈扇形渐次合围。等待他们的，除了一声声哀嚎，就是地了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几具尸体，竟然没有发现一个敌人！ 第227章 诡异 岳军带着张虎赵龙两个人回到金天家，看见金天和黄杰正坐在客厅谈笑风生，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岳军不解地问：“你们没去？” 黄杰不满地瞪了岳军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微型相机，笑道:“东西在这呢。没想吧？” 噢，卖糕的！这怎么可能？ 见岳军傻愣愣的样子，黄杰进一步解释道：“我们这一组，实际上比你们要早半个小时行动。也就是说，你们佯攻秦府打得最凶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松井的办公室。整个过程，我们没有费一枪一弹，也没有伤一兵一卒，就把东西给弄出来了。你们想想，假如让松井知道我们去过他的办公室，还打开过他的保险柜，这份情报还有价值吗？” 黄杰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思维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岳军、张虎、赵龙听得恍然大悟。 黄杰问：“那个秦副市长没死吧？” 岳军笑道：“他死了，谁给松井司令官打电话？” “聪明！” 满屋子顿时爆发出欢声笑语。林峰从外面进来，知道任务已经顺利完成，天色已经渐明。那个秦时邦大约是别想再睡了。 秦府经过猛烈攻击，屋顶被掀，还死了几个保镖。日军宪兵司令部派出一名少佐正在现场善后。 林峰道：“你们都去休息吧。吃饱睡足后，岳军坐81师的军车出城，黄杰和张少侠留下来刺杀秦时邦。” 金天不解地问道：“你们还要刺杀秦时邦？” “当然！他是必死之人。不杀他难解民众之恨。这次佯攻，主要是想把局势搅乱。下一次，那就是专门针对他的刺杀行动。” 听到林峰的回答，金天不由膛目结舌。地下党的刺杀行动，还真不是他这样的小帮派所有比拟的。 影佐接到报告，秦时邦的住宅遭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袭击，立即带着梅机关的几十名特工赶到现场。日军宪兵正在清理现场。秦时邦看见影佐将军亲自来现场指导救援，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汇报。 影佐问：“他们没有攻进院子，杀你的家人？ 秦时邦显得有些夸张：“他们遭遇到了保镖的拼死抵抗，六名保镖战死了四人。还有好几枪，就是冲着我来的，将军可以去我卧室看，子弹从我床上掠过，射到墙上。我带着夫人躲在床底下，这才逃过一劫。” 影佐皱皱眉头，对于秦时邦的话有些将信将疑。按照常理，既然保镖都死得差不多了，除奸队的人还不杀进秦府，完成他的刺杀任务？依照影佐的经验，不管中共地下党，还是军统中统的人，要是被列入他们的死亡名单，就没有不死的道理。 而秦家老小，没有死一个人。炸弹、子弹都是从远距离而来，根本没有敌人杀入秦府。 一个巨大的疑团在影佐心头盘旋，却是找不到任何理由！ 这时，一个宪兵跑过来报告：在搜索现场捡到一条围巾！ 影佐带着几个人在宪兵带领下，来到距离秦府五十多米的一处制高点。那里正是张虎负责控制的。由于撤离匆忙，满地的子弹壳，影佐仔细数了一下，仅这一个射击点，射出了一百五十多发子弹。 随后，他们又在其他两个射击点找到了成堆的子弹壳。所有的弹壳收集在一起，竟然有五百六十发！ 换个思维，也就是说，枪手根本没想过要进入秦府杀人。 那么，他们的目的何在？ 这种奇特的刺杀方式，像影佐这样的老特工，算是第一次遇上。 这怎么可能？凶手一定另有企图！ 影佐来到松井办公室，松井对于秦时邦遇刺的事情，正想知道结果。 “松井司令，发生的秦时邦府上的刺杀行动，水平低劣到极点，简直就是在打枪玩。除了死了几个保镖，凶手根本就无心进入秦府。恕我直言，我觉得这更像是一场阴谋。”“ 松井长长地“哦”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影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影佐从怀里掏出那条灰色围巾，递给松井，说道：“这是从现场捡到的。” “这能证明什么？” “我想我们可以从这条围巾找到它的主人。” 松井笑道：“这是你们特务机关的事情。我可没精力应对它。冬季大扫荡马上就要开始了，军事上的事情，已经够我日夜加班。”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影佐心头的疑惑，被松井点破了，让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司令，杀手是不是针对我们的冬季大扫荡而来的？” 松井一听，差点从座位上弹起，喊道：“纳尼？他们冲冬季大扫荡而来？不，不可能！” 整个大扫荡的作战计划，除了参战的少佐以上军官，有机会带耳朵来听，绝对不允许纪录。而且仅有的一份作战计划，安然无恙地躺在松井的保险柜里。几分钟前，松井还打开过保险柜，锡封的封印没有人动过。再说，昨晚司令部还有一个小队的士兵巡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松井差点就要说影佐神经过敏了。但影佐毕竟是特工界的元老，话到嘴边硬是被他强咽回去。 “影佐将军，您多虑了。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关于冬季大扫荡计划，至今仍然非常安全。” 影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松井的自负，直接让他无语。就算是他这个少将，对于大扫荡的计划，也只是开会的时候聆听了口头传达，真正的计划原本，也没有机会一睹为快。 “将军，如果没有什么事，属下告辞了。” 影佐心情十分复杂。梅机关的工作职责，就是和那些无比狡猾的特工打交道，几乎每一个人都养成了多疑的坏毛病。他但愿这次自己真的是多疑了。 发生在秦时邦府上的这起刺杀案，实在太过诡异。对方简直就是拉开阵势要打仗啊，这哪里像什么刺杀？如果真的要杀秦时邦，估计十个秦时邦也死了。 现在的情形，的确很诡异，连影佐这个老牌特工，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第228章 一条围巾 金天住的是豪宅，有点像大户人家的庄园。宅院里亭台楼阁，假山喷泉，还有游泳池、网球场等，占地大约有好几亩。 张虎美美地睡了一觉，起床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觉醒来，他走到院子里，被冷风一吹，缩起颈脖子，这才感觉到冷。 “围巾，我的围巾呢？！” 仔细一想，张虎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更可怕的是，他在围巾内侧的商标上，还写上了自己的姓名！要是被警察或日伪特工捡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他才想起来，昨晚打枪打得兴起，浑身热血沸腾，出了汗，就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放在一旁。围巾一定是遗留在现场了。 金天被失魂落魄的张虎给吓坏了。 啪！ 金天一巴掌扇到张虎的后脑勺，差点没把他打晕。 “你搞什么鬼？你的头为什么不掉了？” “跑得匆忙，我忘记啦！” 黄杰被师徒俩的声音吵醒，来到客厅，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也是吓得不轻。 黄杰骂道：“你为什么要在围巾上写自己的名字？你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黄杰和金天都有暴揍张虎的冲动了。丢了一条围巾，在平时根本就不是个事。这种时候，却是和很多人的性命相连。 紧张了一会，黄杰和金天都认为张虎必须走，彻底地离开上海。要不然，后果难以预料。 于是乎，黄杰只有让张虎穿着伪军的军装，和岳军一起坐付江山的车离开上海。 张虎一起，金天甚是惋惜：“妈了个巴子，真没想到他会整出这件事情！” 平时，张虎和赵龙追随金天，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得不少，心理素质算是不错的。 “金兄，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也是时常有的。你也不必过多计较。对于张虎个人而言，说不定是一件好事。让他参加新四军，干革命，打鬼子，有什么不好？只是小鬼子这边要应付起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鬼子没有发现围巾的奥秘之前，把它偷回来！” 黄杰的想法有些大胆，连金天都愣住了：“黄杰，你是不是疯了？” “没有疯啊。我很理智。你想想，连松井司令保险柜里的绝密文件我们都能偷，潜入敌人的办公室偷一条围巾，又有何难？只要证据消失，我看就算是影佐祯昭，他也没办法拿这件事来说事吧？” 金天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用力一捻，打了个响亮的响指，说道：“行！就按你老兄的意见办。让林峰去侦察一下，看看那条围巾，会在谁的手上，我就去谁手里偷。” 影佐办公室。 河野秀子接过影佐递过来的灰色围巾，左看右看，不知道他有何用意。 “机关长，这是？” 影佐祯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是从袭击秦时邦住宅的现场找到的。除了一堆的弹壳，就是一条围巾了。我想知道河野课长的想法。” “机关长的意思是——想通过这围巾找到它的主人？”河野秀子迟疑了一会，说道：“这种围巾，是市面上最流行的，也最普通的围巾。整个上海市区，少说也有数以万计。茫茫人海，上哪去找它的主人？” 影佐祯昭笑道：“作为一名优秀的特工，应该具有狗一般灵敏的嗅觉，大侦探一般严谨的思维，要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现场留下的一个脚印，一个手指摸，都是搜寻案犯的重要指向。难道通过这条围巾，你还找不到它的主人？” “嗨——！” 这条普普通通的灰色围巾，转眼间就到了河野秀子手里。河野秀子回到办公室，拿着围巾发愣，林峰一头撞了进来。 “课长，这是上个月的财务报表，请您过目。” “放那吧。等我有空再看。” 河野秀子用力捻了一下发酸发胀的太阳穴，指了指桌面。林峰把报表放在桌面，便径直离开。 当晚。林峰来到金天家里，黄杰、张少侠显然已把这个家当成了大本营。 金天看见林峰，像是看到了大救星。 林峰听说张虎掉了一条围巾，惊呆了，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那条灰色围巾是张虎遗失在现场的？” 黄杰：“这么说来，你已经看见那条围巾了？” 林峰：“的确见过了。它就在河野秀子的办公室。我是今天下午去她办公室看见的。” 金天：“河野秀子的表情怎样？她有没有发现那条围巾的秘密？” 林峰：“秘密？什么秘密？” 金天：“我那个愚蠢的徒弟，在围巾商标的里侧写下自己的名字，作为记号。” 林峰：“她应该还没有。要是发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开始到处抓捕张虎了。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盯着那条围巾发愣呢。估计正在苦思闷想，企图有所突破。” 黄杰一听乐了，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我们不妨来个偷梁换柱。林峰，由你去实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张虎那条围巾换回来，然后给她一条一模一样的围巾。这样一下，哪怕她河野秀子有通天的本领，她也别想找到真正的主人。” 事到如今，只有如此了。可是，又上哪去找一条和张虎一模一样的围巾，又成了一大难题。反反复复地研究，觉得“偷梁换柱”的办法并不可取。哪怕围巾新与旧这样微小的差别，都可能让河野秀子产生警觉。 金天把抽了一半的烟蒂狠狠地往地上一扔，骂道：“妈了个巴子，老子今晚去就把它偷工减料回来。” 林峰明白，金天这是想夜闯河野秀子的办公室。那条围巾只要在河野秀子的手上多一天，就会产生更多的不确定因素。如果把它偷出来，同样也是具有风险的。多疑的河野秀子，会不会怀疑这件事和林峰有关？ 林峰来回踱着步，嘴里喃喃而语：“我们不妨多想想，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正在大伙一筹莫展的时候，赵龙一头撞了进来：“我还以为你们在喝庆功酒呢？怎么一个个都像秋霜打过的茄子？” 金天脸色一沉，赵龙吓得伸了一下舌头，做了一个怪相。黄杰忍不住笑起来。金天这家伙在徒弟面前，还是有些淫威的。 第229章 销毁证据 “小子，你过来！” 金天一声厉喝，赵龙屁颠颠地来到他跟前。林峰看得出来，赵龙浑身在起鸡毛疙瘩，生怕挨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名号，可不是随便叫的。 “我问你，张虎有一条灰色围巾，你是否知道？” “知道啊。怎么了？” 赵龙懵里懵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天直接把张虎把围巾遗失在现场的事情说了，这小子直傻眼！ “妈了个巴子，虎哥这么笨？还在围巾里侧写上自己的名字？这不是找死吗？”赵龙嚷嚷着：“围巾是我们俩一起去买的，一人一条，同样的颜色。” 林峰一听乐了：“你的呢？去拿来看看。” 赵龙在金天家里有一个房间，平时练功累了，又不想回家，就在金天家里睡。不一会，赵龙果然从他房间拿出一条一模一样的围巾，新旧都一样！ “妈了个巴子，你小子干了一件好事！”金天拿起围巾，左看右看，笑道：“你没有在这上面写名字吧？” “没呢。师父。你知道的，我办事可比虎哥机灵了。” 林峰拿过围巾一看，笑道：“好吧，这件事就这样了。也不需要你们去冒什么险，我今天晚上就放进河野秀子的办公室。” “黄杰，金天，你们谋划一下秦时邦的事情。这小子受到惊吓，一定会变得更加谨慎。必须保证一击既中。” “是！” 林峰驾车回到梅花堂。整幢大楼空空荡荡，今晚没有人加班。值班的警卫看见林峰，还敬了一个军礼。 河野秀子果然不在办公室。林峰假装上洗手间，四处办公室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便用早就配好的钥匙打开了河野秀子办公室。那条灰色围巾还躺在她的办公桌上，很随意地半卷着。林峰赶紧把自己怀里的围巾拿出来，以同样的姿势摆放好，然后把张虎的那条收入囊中。 河野秀子的办公桌面上，干净得看不到一片纸屑。林峰立即转身离去，锁好门，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锹亮灯，林峰开始烧水，泡茶，心里美滋滋的！原本以为要金天冒险闯梅机关的事情，被他轻而易举就解决了。河野秀子显然没有发现那条灰色围巾的秘密，要不然这种时候整个梅机关也没这么安静。 林峰把笔墨纸砚摆在桌面，佯装构思文章，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笃笃笃—— 传来一阵敲门声。林峰连忙把灰色围巾放进抽屉，问道：“谁啊？” “我。” 听声音，竟然是影佐祯昭？打开门一看，果然是！ “机关长好。” 影佐祯昭的突然出现，让林峰有些吃惊。他显然是刚从外面进来。 “你还没走？” “报告机关长，我想写一篇文章，还没动笔呢，您就来了。” “不错。年轻人就应该这样，要把自己所思所想写出来。中国有句老话，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嘛。你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是我没把你用好。” “机关长过奖了。林峰不才，连个情报处长都干不好。” 影佐祯昭上下看了林峰一眼，笑道：“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林德和田宽两个，是我派去保护你的。没想到他们不但没尽到职，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过也好，你这样一个文人，和76号那些地痞流氓打交道，并不合适。这也是我把你调回梅机关的原因。” “谢谢将军厚爱！” 林峰向影佐祯昭深深的鞠了一躬。那戏演得连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你忙吧。我还有点事要干。” 影佐祯昭不冷不热地走了。林峰连忙关起门，拿出一本还没看完了的《三国演义》看了起来。要想把权谋用到极致，必须精读细研《三国演义》。 然而，林峰心里如虫咬似的，只觉得那些文字都会漂浮，一个个文字都在飞，思绪完全没办法集中，便直接下楼回家。影佐祯昭的办公室还在亮着灯。 林峰回到家里，掏出那条灰色围巾，佐惠子觉得很意外，问道：“峰，你什么时候有这样一条围巾？” 当林峰把围巾的来历说个清楚明白，佐惠子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如此一条普通的围巾，曾经和很多人的性命相连！ 林峰把围巾的商标撕开，看见里面果然写了“张虎”两个字。很显然，河野秀子还没有发现这里面的奥秘。 “佐惠子，想办法把它销毁了。” “这个没问题。我们医院的锅炉整天都在烧煤，往里面一扔，瞬间就会变成灰。” “老婆，这件事就交给你啦。你办事，我放心。虽然我们在家里也能烧毁，但这种毛纺织品烧起来会有臭味，容易引起上下楼的警觉。” 佐惠子撒娇似的靠了过来，喃喃道：“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叫佐惠子吗？” “那是当然。我的老婆聪明漂亮又能干！佐惠子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给我一个天仙我也不换。” “就你知道贫嘴！” 佐惠子把手伸进林峰腋窝，惹得林峰浑身奇痒，整个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第二天早上，佐惠子借打开水的空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把那条毛巾塞进了煤炉。一阵熊熊大火，围巾化作了青烟和灰烬。 这天是星期天。医院里的业务不算很忙。佐惠子站在窗前，欣赏着医院里的那些高低不平的冬青树，这所医院是军队性质的，主管单位就是派遣军司令部。所以，一般的平民百姓，基本上不可能来医院就诊。院子里随处可见的，是那些浑身打着绑带、拄着拐杖的伤兵。这些伤兵，缺腿少胳膊的人占了多数，经过治疗之后便会被送回国。 “佐惠子小姐，在看什么呢？” 佐惠子转头一看，竟然看到了河野秀子！想起刚刚把围巾焚毁的事，佐惠子不免心里一慌，但马上又镇静下来，嗔怒道：“秀子小姐，你静悄悄地进来，差点吓死我啦。” 佐惠子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示意河野秀子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问道：“秀子小姐，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近来有些感冒，想麻烦你开一点感冒药。” “好的。你稍等。” 河野秀子要开感冒药，竟然找到佐惠子这个外科医生。不过，她还是照办了。对于一个医科大学的高材生而言，开点感冒药太简单了。 “惠子小姐，你和林峰年纪都不小啦，该生孩子啦。” “谢谢秀子小姐关心，我们正准备着呢。” 河野秀子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些闲话，便借故走了，让佐惠子摸不着头脑。 第230章 小偷的策略 夜。万籁俱寂。 林峰吃惊地问道：“河野秀子专门找你开药？仅仅是感冒？你们还聊了什么？” 佐惠子见他那吃惊的样子，说道：“也没聊什么，开完药她就走了。一开始我还以为围巾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内心也有着一阵莫名的紧张。她走了，我的心还在怦怦怦地乱跳呢。我以为她是想着法子从我这套话呢。” “你没乱说话吧？” 林峰原本是躺着的，猛然坐起来，揽着佐惠子的双肩问道。看他那认真的样子，把佐惠子惹得“噗赤”一笑：“看把你紧张的！你要是把她看成那个梅姨，大约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林峰也觉得自己过于紧张。毕竟有些做贼心虚。张虎那条围巾，原商标贴得好好的，没有撕开，证明河野秀子还没有发现其中的奥秘。 再说，张虎已经随岳军回苏北根据地。他这一走，算是从上海的地界消失。河野秀子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闹得满世界不得安宁。 第二天上午，林峰满脸憔悴地回到办公室，眼圈有些发黑，明显没睡好。河野秀子见状，脸上带着明显嘲笑的意味：“小林觉，你整天有年轻漂亮的佐惠子陪着，一定要爱惜身体哟。” “河野课长，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了。”林峰脸上一阵燥热：“我们都老夫老妻啦，没你说的那么富有激情。” 林峰默默地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一下河野秀子这个老女人，死变态！这条毒蛇潜伏在自己身边三年，一直把她当作亲人一样来对待，到头来差点被她一口咬死。 “我昨天到了医院，特地找佐惠子开了点感冒药。她没和你说吗？” 河野秀子故意斜了林峰一眼，问道。 “呃——我们一般在家里都不谈工作上的事情。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单位，出了这个门，就应该把单位的事全忘记。” “好样的。小林觉，这就对了。”河野秀子似乎把前些日子的不愉快全忘记，笑道：“我已经向影佐将军建议了，下一步让你当情报课课长，我年纪老了，精力跟不上。再说，一个女人，坐上这个位置哪里还像一个女人？” “课长过谦了。林峰不才，难以担此重任。跟着课长可以多学习一些东西。” 话说出口，林峰觉得自己真的很违心，很虚伪。河野秀子这个女人毒起来，一点也不比秋山直子差。 “后天上午，市政府在六三公园举办一个大型宣传活动，市政府秦副市长要去讲话。小林觉，你去准备一个安保方案。” “课长，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啊。市政府有保卫处呀。” 这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林峰面有难色。 “市政府保卫处？就凭那些草包行吗？所以，影佐将军才把任务交给我们来完成。你不乐意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河野秀子不高兴，脸色一沉，还是挺吓人的。林峰悻悻地走了。 对于这类重要而且敏感的活动，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感兴趣。 最好的结果就是，林峰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在别人以为他不知道的时候下手，才会最大限度地减轻嫌疑和风险。 林峰接下任务，便加班加点地工作。仅用一天时间，一个完整的安保方案就交到河野秀子手里。 河野秀子抚着厚厚一叠资料，装着很满意的样子：“小林觉，你的高效令我敬佩。我这就给影佐机关长送过去。另外，你没留副本吧？” “没呢。唯此一份。” “好。就应该这样。” 等到了活动开展的那天，林峰发现自己受骗了！伪市政府的宣传活动并没有在六三公园，而是在大剧院。而且全都是由76号特工总部的特务们负责安保。 黄杰的狙击步枪擦拭了无数遍，结果被人耍了，心里很不爽，骂道：“河野秀子这个婊砸，老子迟早会杀了她！” 林峰苦笑道：“她前面已经死了两任了，要是她那么快就完蛋了，影佐肯定会怀疑我。不如让她多活一些时日吧。” “她调戏你，你还替她说话？” 黄杰虎目圆瞪，开始大动肝火了。在他的眼里，河野秀子只不过是个日本女人。他也知道，林峰当然不是站在河野秀子一边。 林峰沉思片刻，喃喃自语道：“我估计这次是河野秀子，或者影佐祯昭放出来的烟幕弹。让我们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六三公园，从而为他们另一个安保方案增加安全系数。” “对头！”黄杰猛然一拍大腿，说道：“这只能证明一点，影佐祯昭怀疑你，却又找不到证据。所以，故意让你来做这个方案。妈了个巴子，这也太狡猾了！” 黄杰能自己把问题想通，林峰觉得很高兴。像他这样一个武夫，能在隐蔽战线站住脚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日寇占领上海已是两年多，很多东西都在慢慢地改变。 金天满脸忧虑道：“林峰，张虎那个围巾的事情，没事了吧？” 林峰肯定地说道：“应该没事了。张虎的围巾已经被销毁。我感到遗憾的是，原本想借此机会，在六三公园除掉秦时邦的。” 金天笑眯眯地问道：“你真的想要秦时邦的性命？” 林峰肯定地答道：“这是任务，必须完成。金爷有办法？” 金天得意地说道：“你们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把秦时邦的人头给偷出来？” 众人不禁愕然。“草上飞”金天缓缓地讲述了一个故事：古时候打仗，兵力弱的一方被被强敌围困在一座山头上，眼看就要全军覆灭了。这时，从士兵里走出来一个个，此人从军前是一个小偷。他自高奋勇地报出名号，说有把握退兵。弱者一方的元帅问是什么办法，小偷趴在他耳旁一阵嘀咕，元帅听罢，按照这名小偷的方案行事，果然第二天强敌不战而退。 金天说罢，问在座的各位：“你们猜猜，小偷用了什么策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急得猴子似的，纷纷问道：“小偷是如何做到的？” 第231章 假证件 金天得意地笑道：“你们猜，小偷是如何做到的？” 黄杰不耐烦地囔囔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啊，你想急死我们吗？” “嘿嘿，其实很简单。这个小偷当天晚上跑到敌方阵营把指挥官的帽子偷走了，而且还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再不退兵明天就来偷你的人头。指挥官吓出一身冷汗，第二天便主动退兵。” 众人听罢不由哈哈大笑，显然把金天的话当作了冷笑话。 黄杰笑道：“如果那小偷真有能耐，为何不直接摘下敌方将帅的头颅？显然是瞎吹嘛。”林峰却认真地说道：“不，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你们试想，要是把对方将帅的头偷过来，他们还有副帅，那第二天等待弱者一方的必然是全军覆灭。仅仅是偷走他的帽子，距离偷他的脑袋也就不远了。当然能起到恫吓和阻遏的效果。” 几个人聊着聊着，忽然都觉得金天这个神偷也很了不起。要是派他去暗杀秦时邦，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金天也为自己的天才设想而兴奋。偷盗这玩意，对于他来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尤其是他那一身轻功，数米高的房顶，一跃而上，轻灵无声。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撬锁的功夫，更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连松井司令官办公室的保险柜都能打开，要去撬秦时邦的房间门，应该不是难事。 黄杰沉思片刻，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不，我不赞成让金天去冒险。当小偷是一回事，刺杀是另一回事。” 金天：“理由呢？” 黄杰：“秦时邦的家遭受了一次大规模的武装袭击，还死了几个人。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必然加强防范。比如，房间门窗安装防弹设施，门上插销反锁，等等。我估计金天就算能进入他的家门，也进不了他的房间。而且，他家的保镖必然会加强力量，甚至24小时不间断巡逻。所以，我认为，刺杀秦时邦的难度已经被放到无限大，不适宜现在动手。最坏的结果是，金天还没靠近秦时邦的住宅，已被埋伏在暗处的暗哨打成血筛子。” 黄杰的话，简直就是在和组织唱反调。林峰不快地反问道：“那你认为怎么干合适？” “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只要是人总会有弱点。再等等，一定会有机会的。” 见黄杰如此坚决，林峰只好暂时退一步。毕竟搞刺杀是黄杰的特长。 机会说来说来。 林峰从何雷处得知，李士群准备第二天晚上在东亚饭店宴请一批日军高官，其中还特别邀请了秦时邦等一批伪政府官员！ 想睡就有人送枕头。这世界哪有这么巧的事？ 林峰问：“消息可靠吗？” 何雷：“请柬都是我送的，当然错不了。” 黄杰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乐了。东亚饭店是一家上档次的高级饭店。日伪高官云集于此，刺杀难度必然很大，但收获也会颇丰。 可是，怎样才能混进东亚饭店呢？这又是一件绞尽脑汁的事情。 果然，第二天上午，76号特工总部竟然调集了数百名特工，将东亚饭店围得水泄不通。饭店全天不对外营业。连进出的服务员都要经过安检。不要说人，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黄杰和神偷金天坐在东亚饭店附近的一间小咖啡厅，一边观察，一边寻找着76号特工总部安保方面的漏洞，看了半天，黄杰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安保工作很专业。 “黄老弟，你看看，凡是进到东亚饭店的人，都持有一本蓝色的特别通行证。要是我们能偷到那本特别通行证，应该也可以进去。” “金爷，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用偷的办法。就算你现在能偷到通行证，照片呢？钢印呢？这些东西不相符，你还没混进去，在外面就被人给抓了。” “那怎么办？不干了？” “不，要干！用我的狙击步枪！” 金天四处观察了一下地形，觉得根本找不到狙击点。再说，万一日伪高官饮酒作乐的大厅窗帘紧闭，也就没办法找不到狙击目标。 进不去，也找不到狙击点，两个人在一起商量了好一阵，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看来，想要一个伪副市长的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金天这个神偷，一旦没有施展神技的空间，也会变得束手无策。两个人在咖啡厅一坐就是两个小时，没有找到任何可钻的空子。 中午，金天和黄杰回到家里，林峰已是急不可耐，正在金天家的客厅来回转圈。 “你们跑哪去了？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还要不要听指挥？” 黄杰看得出来，林峰真的是急了，连忙问道：“什么事让你急成这个样子？” 林峰从兜里拿出一本蓝色的特别通行证，急切地说道：“宴会下午五点半开始进场。这本通行证，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金天问：“哪来的？” 林峰嘴角抿起一线有弧度的微笑：“当然是自己做的啊。这个蓝本子，是佐惠子弄的。她从岗村舅舅那里偷出来的。现在就差钢印和照片了。这件事只有麻烦黄杰兄弟了。至于职务，我觉得就填市政府秘书科长秦天。这人是秦时邦的堂侄儿。黄杰的年龄和他比较相近。再说，秦天是一个文字秘书，平时很少出来，76号特工总部的特工不一定认识他。只要进入那道大门，到了里面我们的机会就大很多了。” “哎哟，我的乖乖，没想到林峰同志还是个制假专业户啊。” 黄杰连忙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白照片，交到林峰手上。 “下午四点钟前，我让佐惠子送过来。记住，她以按三声汽车喇叭为信号。你们听到三声汽车喇叭声，就出去拿证件。我这就回去制作证件。” 黄杰和金天目送林峰离开，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骂自己，真笨！竟然忘记了林峰还有佐惠子这层关系可以利用。凭佐惠子的舅舅，要多少本蓝本子都可以弄到手。 而他们却在咖啡厅浪费上大半天时间，为了一个蓝本子伤透了脑筋。 第232章 真假秘书 下午四点整。佐惠子的车准时出现在金府门口。听到三声汽车喇叭声，黄杰从里面跑出来，佐惠子递过一个用布包好的东西，便面色冷峻地走了。彼此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黄杰打开蓝色特别通车证，上面写着：秦天，男，25岁，市政府秘书科科长。再看照片上的钢印，和真的没什么差别！ 拿到这本特别通行证，黄杰多了几分信心。有了它，混进东亚饭店是不成问题的。下一步，考虑的就是如何送秦时邦上西天的问题。从小到大，他练的就是杀人技巧。要完成这个任务，根本无须带武器。 金天不由面露难色：“黄兄弟，你就这样赤手空拳进去？” 黄杰笑道：“那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金天：“其实我觉得这件事从谋划上是有偏差的。混进去的人应该是我，而你作为狙击手，埋伏在远处作为第二道保险。这样可能成功的系数更大。” 黄杰把那本蓝本本往手心拍了一下，开着玩笑：“办事情多数也要靠运气。今天就要看谁运气好了。按照你的想法，其实也不能说是错的。但是有一点你忽略了，只要一有异动，那个怕死鬼是不会让你找到开枪的机会的。他们会在什么隐蔽的地方上车，然后逃之夭夭。逃跑，他们很有经验。所以，我更倾向于混进去，杀了他，然后找机会制造一场更大的混乱！” 计划没有变化快。搞刺杀这种事，哪怕事先想得非常周密，只要出现一点点偶然事件，就可以让整个计划全盘混乱。所以，黄杰更倾向于近距离刺杀，保证让秦时邦死得透透的。 黄杰拿到特别通行证，便立即向东亚饭店出发。金天开着一辆福特车，车上还坐着赵龙、张少侠等人。他们把车停在距离东亚饭店两百米处，然后让一辆黄包车把黄杰送到饭店门口。 看见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黄杰出现在饭店门口，立即有两名特工伸手拦住。 “站住。” “我是市政府的。” “天王老子也不行，请把特别通行证拿出来。” 黄杰假装极不耐烦地掏出证件，嘟囔道：“我是市政府秘书科的。” 特务接过证件，反反复复端详了一会，倒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进去吧。” 黄杰接过证件，不由暗自窃喜。这只能证明，检查的特工并不认识秦天。 刚走了几步，黄杰听到身后一声断喝：“前面那个，等等！” 黄杰心头猛然一震！听声音，是吴世宝啊。 吴世宝长得人高马大，身体像铁塔似的移动着：“你说你是市政府的？” 黄杰停住脚步，等待着吴世宝过来。 吴世宝转到黄杰面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总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一阵阵的狐疑，却找不到任何理由。黄杰却是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吴世宝！ 被人称为“混世魔王”的吴世宝，连上海滩的三岁小儿都怕的人物，还有谁人不知谁不晓？ “你是哪个科的？” “秘书科。” “我怎么没见过你？” “吴大队长公务繁忙，怎么有时间去我们那样的地方走动？再说，平时我们都和文字打交道，写写材料，玩玩笔杆子。平时，我主要服务于秦副市长。” “秦天？应该是秦时邦的什么亲戚？” “堂侄子。” “难怪我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你。秦副市长还没来？” “他还要会见一个重要客人，大约晚半小时到。” “你进去吧。三楼，宴会大厅。” “谢谢吴队长。” 黄杰终于蒙混过关，大摇大摆地走进东亚饭店。东亚饭店装修得富丽堂皇，他也算是第一次走进这么高级的饭店，就像刘姥姥走进大观园，充满了好奇。 混进饭店的黄杰做梦也没想到，他走进去不到五分钟，真正的秦天来了！ 秦天跟在伪副市长秦时邦的身后，手里还提着一个公文包。 特务检查了秦时邦的特别通行证，紧接着就拦下了秦天。接过秦天的证件一看，那个特务的脸都吓白了！ 特务尖叫道：“吴、吴队长，你等等！” 吴世宝杀气腾腾地怒瞪了特务一眼，骂道：“他娘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在秦副市长面前大呼小叫？” 特务结结巴巴地答道：“这、里、又多了、一个秦天！” 秦时邦从特务的话中听出来，应该刚才已经来了一个秦天。 “你说什么？他也叫秦天？” 吴世宝接过特务递过来的证件，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这个秦天和秦时邦还长得有些相像！ “不好，刚才进去的那个是假的。他一定是刺客！”吴世宝吓出了一身冷汗，慌乱地叫道：“机动组随我进饭店搜查。其他组坚守岗位，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一定要把那个刺客找出来！” 今晚出席东亚饭店的，除了日伪政府高官，还有一些汉奸头目。刺客随便拿几个人开刀，都不是一件小事。吴世宝布置完任务之后，立即派人向李士群汇报。整个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秦时邦毕竟是经受过一次灾难的汉奸，听说有刺客混进饭店，他立即转头就走。金天一帮人坐在远处的福特车上，看见秦时邦带着秘书坐着车逃之夭夭，明白今晚的刺杀对象已不太可能再次出现。 刺杀宣告失败；黄杰的安危倒成了一件大事！ 张少侠：“金师傅，现在怎么办？” 赵龙：“师父，我们要不要杀进去，救出黄杰大哥？” 关键时候，金天这个帮主可不是白混的，他真想一人给一个巴掌。 “你们都别急。黄杰是军统第一杀手，他没那么容易被抓的。再说，万一他被抓了，我们再出手相救，也还有机会。万一他被打死了，我们出手也就没有意义了。” 说话间，一个个身穿草绿色军服的76号特工，如鲫鱼过江一般冲向饭店。一些先期进入饭店的嘉宾被特务们赶出饭店。吴世宝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把里面的人员尽量清空，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第233章 险象环生 黄杰被一泡尿憋得急，到了三楼宴会厅便径直向东北角的洗手间走去。上了洗手间出来，他看见一个个手持武器的特工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带头者正是吴世宝！ “那个人是来宴会厅的。一组展开地毯式搜查。二组守住宴会厅每一个出口。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看来特工们发现问题了。黄杰不由暗自叫苦。他来不及多想，迅疾地闪身进入隔壁的女洗手间。好在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只有一些闲得无聊的贵妇人抢先一步来到大厅。那些贵妇人见状，一个个惊恐万分地发出了阵阵尖叫。 看见吴世宝带着一帮人，如此杀气腾腾的样子，谁都知道出事了。 “有杀手混进来，你们先撤出去，我们要展开大搜查！” 贵妇人们纷纷潮水一般向楼梯涌去，一个个都怕走慢了挨枪子。黄杰躲进女洗手间，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正在里面描眉敷粉。那女人看见一个男人突然闯进来，吓得张大嘴巴想叫，被黄杰抢先一步，抬手给她后颈椎来了一下。 黄杰反手将洗手间的门反锁住，然后说了一声“对不住”，便把贵妇人身上的裘毛大衣扒下来，换在自己身上，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假发套上，再敷粉涂口红。几分钟后，他变成了活脱脱一个贵妇人。黄杰把那个女人拖进蹲位，从里面反锁住，然后自己从里面爬出来，外面已经传来急骤的脚步声。 吱咯—— 打开门，黄杰看见两名手持手枪的特工刚从男洗手间出来。他压低声调，尽量用变细的女声撤娇似的问道：“哟，军爷，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混进来一个杀手，女人赶快离开，我们正在展开大搜查。” “哎哟，真是吓死人呐，怎么会混进杀手啊。” 黄杰扭动着有些曼妙的腰肢，手里拿着一个小坤包，连忙向楼梯间走去。还有十几女人在向楼梯间奔跑。他混入她们之中，很快就来到一楼大厅。到了大厅他才发现，这里已被封死。特工们并不准备放走任何一个客人！ “大家听着，一楼大厅已设定为安全区，各自找座位坐下，不准到处走动。” 黄杰听到这话，感觉脑袋轰的一声巨响。门外可是数百名76号特工守着。可以想见敌人一定还在向东亚饭店增派力量。三楼宴会厅女洗手间那个女人一旦被人发现，一楼大厅的女人们就会成为审查重点。 出不去，又没地方躲。暴露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正在黄杰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那是一个小小的服务生。 那个服务生一脸稚气，瘦弱的身材，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一条黑裤子，脚上一双乌黑发亮的皮鞋。乌黑的头发在头顶处中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徐豆豆！ 他怎么跑到东亚饭店当服务生了？什么时候来的？黄杰一阵狂喜！ 徐豆豆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还十分稚嫩。但他站在一楼大厅的角落，毕恭毕敬，还有那么一点服务生的样子。黄杰走过去，轻声问道：“豆豆，你怎么在这里？” 徐豆豆被一个看似女人的人直接叫出名字，脸上有些惊讶，再看这个女人还在朝自己眨眼睛，他总算看明白了。他已认出眼前这个“女人”，正是黄杰！ “你跟我来。” 机灵无比的徐豆豆把黄杰带到一间储藏室，从里面拿出一套白色的工作服，急切地说道：“黄叔叔，你赶快换衣服。你扮的女人，一点也不像。” 黄杰换了一套厨房小工的衣服，然后把女人的衣服用袋子装好，交给徐豆豆：“你赶快想办法处理掉，绝对不能被特工查出来。估计他们很快就要去大厅查找女人了。” 两分钟后，黄杰跟随徐豆豆来到厨房，开始当帮工洗菜摘菜。而徐豆豆，仍然穿着蝴蝶结的衬衫，以一个小服务生的身份出现在一楼大厅。 此时，一楼大厅已被几十个特工团团围住，开始了重点搜查。特工们专门找打扮时尚的女人，逐一检查。 大厅一角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衣衫不整、姿色不错的贵妇人。那个人正是被黄杰一掌劈晕的女人。她身上的粉红色裘毛大衣被黄杰扒走了，身上穿得很少，冻得瑟瑟发抖。 “老总，我冷，我要回家！” 吴世宝看着前凸后翘的贵妇人，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一脸淫笑道：“还需要麻烦你认一下人，帮我们找出那个打你的年轻人。在还没有抓到暴徒之前，任何人员不准进，也不准出。这可是松井司令官亲自下的命令！” 贵妇人觉得自己很冤，天气冷，身上又穿得少，不该露出的地方都隐约可见。 “老总，我冷啊。”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克服一下。我们很快就会把东亚饭店翻个底朝天的。现在整个饭堂，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那个人跑不了。” “报告队长，一楼搜查完毕，没有发现杀手。” “二楼搜查完毕，没有发现杀手。” …………… 消息一个个传来，那个混进去的杀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李士群和河野秀子也先后赶到现场。 吴世宝听到一个个坏消息，恨不得把那些手下轮流揍一顿。看见李士群亲自来到现场，他连忙屁颠颠地跑上前去。 “大哥，你亲自来啦？” 李士群冷冷地问道：“还没抓到？” “妈了个巴子，真是奇怪了。那个人打伤了一个女人，还抢走了她的衣服。我们把这幢大楼所有的女人清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他。” “你说他抢走了女人的衣服？既然他能变成女人，为什么不能变回男人？他有那么傻吗？等着你去抓他？”李士群为吴世宝把搜查的重点锁定在女人身上很不满，厉声喝道：“把这幢大楼所有人集中起来，人人过关！一个一个地查！还有，就是能藏人的地方，哪怕是一个老鼠洞也不能放过。” “大哥，除了门外负责警戒的人，我们并没有多少机动人员啊。“ 李士群冷笑道：“这个简单，我这就向影佐将军报告，从宪兵队调人过来。要是人手还不够，不是还有警察局吗？我就不信这一幢小小的东亚饭店，还找不出一个杀手？只要他没长翅膀，他就没办法飞出去！” 第234章 阁楼 李士群摆下宴席，准备宴请日伪高官，却被一个杀手的意外出现而取消。整座东亚酒店的气氛显得有些恐怖。 再说黄杰，换了一身厨工的衣服，正在埋头洗菜，却听到76号特工在囔囔着：“所有人员，到一楼大厅集合！” 黄杰又是一阵紧张。前后左右，到处都有特工把守着。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那些低头做事的厨工们，听到喊叫声，一个个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起身向一楼大厅走去。厨房和一楼大厅是相通的，中间一条长长的走廊。刚才进来的时候，黄杰仔细观察过了，那个储物间就在走廊中间部位。储物间的隔壁就是整幢大楼的电房。只要等到天黑，制造一次线路短线，逃生的机会就来了。 黄杰故意慢吞吞地走在最后。到达储物间位置，回头一看，特工并没有跟上来，便闪身进入了储物间。现在这种时候，几乎所有的出入口都有特工把守。躲进储物间的机会已是不多。 储物间里漆黑如墨。这种地方已经被特工们搜过一次，再搜第二次的机率并不大。黄杰顺手把门虚掩，并不敢关紧锁死，以免特工撬门。抬头望去，居然发现上面还有一个阁楼。阁楼距离地面大约两米八，黄杰两腿往下一蹲，双脚尖用力，双手同时往上用力，便抓住了阁楼的边沿。 嗖！ 黄杰两腿往上一甩，整个身体钻进了阁楼。到了上面，他这才知道这里面别有洞天。天花板是可以移动的，他取下一板六十公分见方的天花板，用力试了一下天花板框架的承受能力，发现居然可以通过这里爬向另一个空间！ 东亚饭店毕竟是上了等级的酒店，装修的材料用得很结实。只要身处天花板隔层，再天才的特工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东亚饭店的门外，那辆黑色福特车上，金天带着张少侠和赵龙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等待的结果就是军警和特工越来越多，人员却没有看见进去和出来。 赵龙有些急切地问道：“师父，怎么办？” “凉拌！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金天发起威来，还是有几分杀气的。赵龙只好闭嘴。 张少侠也在想，这种时候，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日伪特工抓住了黄杰，现在应该撤场了。没有撤场，就证明黄杰暂时是安全的。 所以，以静制动，应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一楼大厅。一场更加严峻的较量正在开始。 吴世宝带着几名特工，逐一辨认酒店的员工，有两个以上熟人相认识的，站左侧，没有人认识的，站右边，然后等待酒店经理来辨认。徐豆豆作为一名小小的服务生，还算有几个同伴认识。很快，他就被带到左侧。 徐豆豆左顾右看，却没有看见黄杰的身影。黄杰明明是穿着厨工的衣服，去厨房当了厨工，现在却是奇迹般消失了！ 特工们一个个手里掂着枪，荷枪实弹，杀气腾腾。不一会功夫，大厅左侧站满了人，右侧却是空无一人。这表明，酒店里并没有发现陌生人。 这怎么可能？ 酒店经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西装，带领带，看上去有些文质彬彬。他站在大厅中央的吴世宝身边，连大气也不敢出。 吴世宝横蛮地问道：“唐经理，你给老子仔细看清楚了，是不是所有的员工都在这里？” 唐经理瑟瑟发抖，应道：“报告吴大队长，东亚酒店的员工都齐了，一个不缺，一个不多。” 吴世宝狠狠地摸了一把有些发困的眼皮，满腹怒气不知该向谁发。从下午五点多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东亚饭店被搜了个底朝天，真是连老鼠洞都没放过，结果很失望。 眼下这情形，似乎再搜下去已没有意义。该搜的地方都搜过了。 “唐经理，我还真的不相信，一个大活人进入你的酒店，竟然能像空气一样消失了。而且那个人还曾经男扮女妆，抢走了一个女人的大衣。” “吴队长，本酒店能做的都做了。搜不出人，我也没办法呀。”唐经理有些哭腔地说道：“今晚可是李主任包场。谁知会这样？” 吴世宝听到这话不开心了，拔出王八盒子直顶唐经理的额头，怒喝道：“你说什么？李主任包场？听你这意思，好像还要找李主任赔损失？信不信老子让手枪走火？” “别、别啊，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吴世宝说枪会走火，就真的会走火的。唐经理的额头被枪一指，两腿直接软下去，连支撑的力气都没有。好在吴世宝眼明手疾，一手抓住他的衣领，继续施加压力，说道：“要是被我们发现那个人是被你们藏起来了，老子就把你当作共党给毙了！” “小的只是个生意人。哪里敢啊？就是借一百个胆，我也不敢藏案犯啊。” 这时，一名特工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道：“报告吴队长，从厨房通往大厅的过道上，发现一个储藏间。门是虚掩的。” 徐豆豆一听不由吓出一身冷汗。这时他算明白了，刚才他带黄杰进去换过衣服，黄杰对酒店的内部结构知之甚少。要是黄杰躲在储藏间，这下子就惨了。 “走，过去看看！” 吴世宝带着几名特工来到储物间，拉亮电灯，发现里面杂乱无章。地上、木桶里、桌子上，到处都是杂物。一些换下来还没有洗的工作服，发出阵阵酸臭味。 吴世宝抬头一看，发现了那个阁楼。不过，那阁楼比较高，如果不靠楼梯，普通人根本上不去。 “唐经理，这阁楼你们平时用吗？” 唐经理战战惊惊地答道：“一般都是堆放一些闲置物品，基本上没有人上去。再说，要上阁楼，还得到后院拿楼梯。” 凭心而论，吴世宝这高大得如门板似的身躯，想徒手上阁楼也是不可能。 “来人，去后院把楼梯拿来，老子要上去看看！” 第235章 犯错误 吴世宝又高又壮，像铁塔似的身体，踩得楼梯有些摇摇晃晃。室内的电灯有些昏暗，有人及时递过来一支手电筒。 不一会，吴世宝爬到阁楼边沿，发现了有些模糊的手印，赶紧把腰间的手枪拔出来。储藏室里的其他人见状，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那两个模糊的手印，正是黄杰双手抓住阁楼边沿留下的。不过，吴世宝凭肉眼看去，更有点像猫爪子，很不清晰。 阁楼上堆满了杂物，静悄悄的。吴世宝的手电筒来回扫了几遍，两只闪着寒光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砰！ 枪响了。 “呜瞄”一声，一只猫从杂物堆里冲出来，向吴世宝脸部扑来！ “啊呀”——扑通！ 吴世宝从两米多高的楼梯上摔下来。那只猫从众人的脚下溜走了。储藏室里惊叫声乱了套，吴世宝屁股开花，痛得呲牙裂嘴地一阵阵惨叫！ 谁也没想到，阁楼里窜出一只猫，把吴世宝给吓得摔成重伤，估计他的尾椎骨被摔裂，已没办法独自站起来。众人把他放在担架上，然后抬出酒店。 坐在车上等待机会的金天，看见有人用担架抬出来，心脏差点骤停跳动。好在赵龙年轻眼尖，一眼就看见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人是个光头。 就在金天想冲下车的时候，被赵龙一把拉住：“师父，那人不是黄杰！” 果然，担架抬出来之后，东亚饭店的特工也在纷纷撤走。 “好样的！妈了个巴子，这帮乌龟王八终于滚蛋了。” 半个小时后，东亚饭店已显得比较冷寂。金天仍然坐在车上，守候在附近。黄杰没有现身，他的心里就不踏实。 终于下班了。 今天是折腾的一天。特工人员撤走后，唐经理便让所有员工都回家休息。今天的生意算是零收入。 徐豆豆磨迹着，不想走。他的心里还牵挂着黄杰。奇怪的是，他一个大活人，突然间就没有了，像水蒸气一样蒸发了。 黄杰沿着天花板的夹层缓慢地爬行。没有光线，也分不清方向。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远，有时把耳朵贴在天花板的缝隙，试图听听下面的声音。 奇怪的是，他什么也不听见。就像是进入到另一个时光隧道。 终于，他看到了一缕光线。悄然掀开天花板，发现下面是洗手间！ 黄杰无法辨清下面的情况，从声音判断，似乎整个东亚饭店已经安静下来。难道吴世宝的人都撤走了？ 再看外面的天色，黑漆漆的，如锅底一般黑，什么也看不见。 黄杰蹑手蹑脚地从洗手间出来，外面就是一楼的大厅。空旷的大厅空无一人，连酒店员工都已下班，更不要说那些特工了。 然而，所有的门都已关闭！ 黄杰沿着大厅后面的通道来到后院，发现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凑过去一看，徐豆豆正坐在灯下发呆。 “豆豆，你还没走？” 徐豆豆听到声音，惊喜地打开门，轻声囔道：“黄叔叔，你去哪了？” 黄杰闪身进入徐豆豆的“卧室”——柴火间。这里面虽然很混乱，倒也温暖，地面上的柴草，躺下去还是挺舒服的。 徐豆豆十分夸张地扶着心脏，囔囔着：“今天真是吓死我了。他们搞人人过关。黄叔叔，你躲哪去了？” 黄杰故作神秘地用手指了指屋顶，徐豆豆明白了几分。从他嘴里得知，那些特工已撤走一个多小时了。现在的任务是如何出这家饭店。有徐豆豆在，这已基本上不是问题。 “豆豆，我必须尽快离开。要不然，其他几个叔叔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傻事来。” “这个简单。你随我来。” 原来，徐豆豆有后院的钥匙。平时上班图方便，他习惯于走后门。从后门出来，是一条悠长的小巷。黄杰走进小巷，并没有发现异常。 金天的车还停在距离东亚饭店两百米开外的地方。黄杰看见那辆黑色福特，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和温暖。 “这边，快点上车。” 张少侠把头伸出来喊着。金天已经发动汽车，向黄杰所处位置开去。 上了车，众人总算能喘一口气，身心全都放松下来。 黄杰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刺杀任务没有完成，还害得大伙白白地担心了那么久。 黄杰问：“究竟是什么原因，让76号特工展开大搜查？” 金天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问？你暴露了。你这个假秘书进去没多久，真秘书就随他叔叔一起来了。所以，76号和李士群都高度紧张，临时取消了这次宴会。喂，兄弟，我说难道你是土行孙吗？你是怎么躲地大搜查的？” “东亚饭店那么大，躲一个人还不简单吗？” 大伙听黄杰介绍完在饭店的历险经过，一个个瞠目结舌。谁都没想到，徐豆豆跑到东亚饭店去打工了。要不是他，黄杰大概已经当了76号的俘虏。 东亚饭店的事情，林峰是从何雷嘴里得知的。这次意外发生，谁都始料未及。 林峰得知秦时邦没死，禁不住骂道：“妈了个巴子！活该这小子命长啊。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让他死成。再找更好的机会就难了。听说一些伪政府的高级官员，一个个都觉得坐防弹车上班不安全了，就差点要坐装甲车了。” 何雷也是愤恨不平：“只要他们当卖国贼，哪怕他们整天躲在铁匣子里，也会被制裁的。我看这件事不急，找准机会，随时下手，我就不相信神仙还会保佑恶人。” 林峰奥悔不已：“其实这是我的过错，我应该想到这层关系。秦时邦在公众场合，会带上他的堂侄儿。而我却愚蠢地把黄杰的特别通行证制成了秦天的。这就很容易穿帮了。” “唉，现在说这些已没什么用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会更成熟一点了。包括李书记，他从事地下工作十几年了，还不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平时，林峰和何雷接触并不多。自从知道彼此的身份，便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而且共同的话题也特别多。他一般都是利用休息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贫民窟里的。 砰！砰！砰砰！ 两个人在何雷的住处聊着天，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阵阵枪声！ 第236章 救人 听到枪声，何雷和林峰不由脸色一冷。 枪声渐渐变得清晰而激烈起来。两个人都显得无所适从，这深更半夜的，会是谁呢？ “老何，你在家呆着，我出去看看。” 说罢，林峰就要往门外闯。何雷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噗的一声吹灭了油灯，房内一片漆黑。 房里黑，看外面反而更加清晰。不远处歪歪扭扭的小巷子里，一个人影踉跄着脚步，正在仓皇逃命。从那影子的狼狈样子看，应该是受了伤。 后面几个追捕的人发了疯似的追。那个受了伤的人，不时回头开一枪，想阻止追击。实际上已没什么成效。因为他受了伤，连脚步都不稳了。枪打出去没有准头。 那些人显然是想抓活的。所以，并没有一枪干掉逃跑者。 砰！ 黑暗中一道弹道的光芒划过。子弹击中逃跑者的大腿。那条黑影一个趔趄，一头裁倒在地。 “打中了！哈哈，打中了！” 林峰侧耳细听，对方说的是日语。听声音应该是小林秀赖！ “老何，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我去应对！那几个追捕的人，是梅机关的。” 这次何雷挡不住林峰了。只见林峰从腰间拔出手枪，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何雷第一次发现，林峰的功夫不浅！别看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斯斯文文的样子，一旦动起来竟然如脱兔一般敏捷。何雷感觉一阵风从自己眼前刮过，眨眼间就不见踪影了。 “跑啊，你跑啊？”小林秀赖冲到黑影跟前，一脚踢向黑影的大腿，嘴里吼道。 这时，后面两个人也冲到跟前。那两个人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把地上的人抬了起来。好像这人就是他们的猎物。 小巷很寂静。 小林秀赖感觉后背刮过一阵阴风！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面的枪响了。 连续三枪，一枪一个！ 三名日本特工到死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 林峰怕三个日本特工没死透，还近距离每人补了一枪。枪枪命中太阳穴。再看地上那个伤者，林峰吓得一跳，居然是曹雄飞！ 尼玛！ 冒着巨大危险，以为救的是自己的同志。没想到他是铁心反共的军统特务。要不是看在曹雄飞主张抗日的分上，他真想再给他一枪。 现在麻烦来了。曹雄飞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 自从上次曹雄飞“死亡”，林峰在军统队伍里已经像脱线的风筝。现在曹雄飞作为他的直接上线，突然间以这种方式出现，让林峰觉得无所适从。他趴下身子去仔细检查了一下曹雄飞的身体，发现他的肩胛、大腿等多处中枪，但都不是致命的枪伤。 曹雄飞却因为流血过多，昏迷过去了。 林峰的车停在小巷外面的街道暗处。他弄不清楚，外面大街上是不是还有梅机关的特工，要是冒然冲出去，会是什么结果？林峰来不及多想，背起曹雄飞就向小巷尽头飞跑。 夜已深。到处都很安静。 林峰背着受伤的曹雄飞一路飞跑，几分钟就窜到大街上。 此时，河野秀子正坐在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上等待。林峰看见那辆吉普车，正是梅机关的办公用车，车上还坐着一个人，便直接往吉普车跑来。 暗中，他的手枪再次拉开保险！ “小林秀赖，抓住那个人了？” 河野秀子用日语喊道。林峰也不出声，只顾一路奔跑。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到了车前。 “小林觉？怎么是你？他们几个呢？” “他们死了！” “砰砰！” 连续两枪，直接命中河野秀子的眉心。河野秀子带着不甘和疑惑倒在血泊之中。林峰赶紧把曹雄飞背到自己的车上。 呼—— 林峰的车消失在黑夜里。 金天在睡梦中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门一看，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两个血人。 曹雄飞身上的血，把林峰身上的衣服也染红了。 金天惊讶地叫道：“林峰，你这是怎么了？这位是？” “他被日本梅机关的特务追杀，被我救下来了。” 林峰简单介绍了一下曹雄飞的身份，金天更是吃惊：“兄弟，你怎么连军统的特工也救？农夫和蛇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林峰急切地说道：“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以前是抗日的，为军统的除奸行动出了不少力。至于他失踪以后的这段时间，我并不清楚他的情况。所以，救下曹雄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有风险的。但这种风险到了何种程度，我没办法知道。我现在需要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先把他藏起来再说。日特机关那边，我也会时刻关注动向的。” 这时，黄杰、张少侠和赵龙都从自己的卧室出来，看见满身血污的两个人，一个个都吃惊不小。 黄杰看着曹雄飞，心态十分复杂。他现在可是苏北方面的人了，而且他对曹雄飞的军统作风一惯就不满。 “林峰，我觉得金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万一曹雄飞演的是苦肉计呢？万一他被影佐的人秘密逮捕了，叛变了，然后用这样的办法安插进军统或中共地下党。这样一来，不是谁救他谁倒霉吗？” 黄杰毕竟是有过几年特工生涯的，遇到事情非常冷静。但要是让林峰向处于昏迷之中的曹雄飞下手，送他去鬼门关，他也做不到。 思忖片刻，林峰果断地说道：“金爷，你负责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他藏好。注意，所有人都不能让他看见真面容。我想办法把他的子弹取出来，一切等他养好伤再说吧。” 林峰的车座位已被鲜血染红。黄杰亲自提了几桶水，把车上的血擦拭干净。金天拿出他的祖传止血药，帮曹雄飞止住血，然后众人合力把他藏进了后院的地下室。 那个地下室，前些日子关过林楠，现在是曹雄飞住进去了。金天的心情无比复杂。因为他不知道林峰的“好心”，究竟会给黑虎帮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第237章 信号 林峰回到家里，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一身衣服上的血迹，早已在金天府上擦拭干净。汽车上的血迹也被黄杰擦干净。 临走时，林峰还特别交待金天，等天亮时命人把大门口和来路再检查一遍，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 佐惠子穿着一身白丝绸睡衣，长发飘逸，身材修长，宛如天仙下凡。她看见林峰脸色有些憔悴，眼里布满血丝，而且还显得心事重重。 佐惠子关切地问：“林峰，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林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吓得佐惠子不轻。 “小林秀赖死了？河野秀子也死了？” 佐惠子不敢想象，表面有些文静的林峰，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四名梅机关的特工，其中还包括他的顶头上司。万一这次抓捕曹雄飞是河野秀子布下的一个圈套，影佐祯昭不知道内情当然是好事，如果知道内情，林峰的安全问题将被无限放大。 一对小夫妻在床上躺着，反复商议着，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考虑进去。时间倏然而逝，没过多久天就大亮了。 一大早，林峰便开着车往何雷住处去。那些特工们的尸首已被连夜清走。林峰看见满地的血污触目惊心，已经凝固成暗褐色。何雷夹着一个公文包，骑着自行车正准备出门，被林峰堵在家门口。他有必要让何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个人对好口供。万一被梅机关逮去，不至于两人说法不一而穿帮。 对好口供，何雷仍然有些不放心，问道：“林峰，万一不行，你不如先撤？” 林峰毅然决然地说道：“不，我准备赌一把！你想想，如果影佐祯昭知道杀河野秀子的人是我，他应该连夜就派人到我家抓人了。之所以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有两种可能：第一，曹雄飞不是他们设的局，而是真的被河野秀子的人碰上了，双方干了起来。第二，就算曹雄飞是河野秀子设的局，她还没来及向影佐祯照汇报。影佐祯昭还蒙在鼓里。组织上好不容易把我培养起来，进入梅机关这么重要的部门，我说撤就撤，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那你自己小心点。” 何雷天天骑着单车上班。他虽然是76号的人，身份低，位置也不重要，而且还住在贫民窟。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这些特征，都不是普通百姓憎恨的对象。 林峰开着车回到梅机关，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美智子和丰臣完子两个人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情报课一下子被干掉四名特工，其他办公室的人也不知去哪了。林峰刚在自己座位坐下来，美智子进来了。 “小林觉，你还在这里坐得住啊。情报课出大事啦。” 林峰故作满脸懵逼的样子，问道：“美智子小姐，你别搞得一惊一乍的，出了什么大事？” 美智子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得很大，不解地说道：“你还真不知道呀？昨天晚上，情报课有四个人被人暗杀在闸北的一条街道上，连课长都死了。听说课长死得更惨，被人连开两枪，都打在眉心处。她的整个脑袋几乎被削没了。” “这么厉害？呃——”林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想呕吐的感觉十分强烈。“美智子，我有晕血症，你别吓我。” “所以，影佐将军才没有让我们通知你去现场啊。他命令小坂一雄全权负责此事。” 小坂一雄是特务课的课长，和情报课是两个不同部门，业务上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林峰在家安稳地呆那么久，连骚扰电话都没有一个，应该拜谢小坂一雄。 林峰“干呕”了一阵，美智子面带嘲讽之色，嗔怒道：“小林觉，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听说你还曾经是个外科医生？” “不好意思，美智子小姐，真的让你见笑啦。我晕血，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啦。机关长没说什么吧？” “机关长去派遣军司令部开会了，没有时间关注河野课长被杀的事情，估计他要下午才能回来哟。” “美智子小姐，你知道是谁杀害了河野课长他们吗？” “我怎么知道？听说一次死了四个，其中三个在小巷深处被杀，河野课长在车上被杀。真是奇怪啊，是什么人这么厉害？他们一个个手上都有枪啊。听起来，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林峰双手合什，装着很怂的样子：“美智子，拜托你不要在我面前谈凶案，我会作恶梦的。” “噗——” 美智子忍不住笑了：“小林觉，我真想不通佐惠子是怎么看上你这个窝囊废的。你那么怕死，除了长得帅，没有一点硬汉的气质。” “美智子，你批评我，可别恶心佐惠子啊。她是一个好女人好妻子，全世界最好的女人都被我抱回家了，我很知足的。” 或许在美智子眼里，林峰就是一个靠脸蛋吃饭的小男人，一个吃软饭的家伙。所以，她恶心了几句林峰，觉得很没趣，便出去了。 不过，河野秀子一死，情报课又缺课长了。下一个，会是谁呢？林峰暗想，该不会是美智子在暗中觊觑这个位置？ 小坂一雄可是特务课里的强者。特务课在他的领导下战功绰越，他也就成了影佐祯昭手里的一张王牌。 这次发生的事情，影佐祯昭直接让小坂一雄负责，而没有让林峰插手任何事务，似乎也在释放出某种信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林峰到现在为止还是安全的，最起码一点，影佐祯昭并不知道昨晚河野秀子的行动。 而且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都死了。这也从一定程度上让林峰增加了安全感。权衡再三，林峰觉得自己还是安全的，没有必要畏罪潜逃。 正在林峰满脑子跑马时，小坂一雄带着几名特工回来了。 他们一个个急匆匆的样子，身上杀气腾腾，正从门外走进来。 林峰探出头去，正好看见这一幕。小坂一雄也看见了林峰，说道：“小林觉，麻烦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第238章 忐忑不安 小坂一雄丢下一句话，顾自己走进特务课课长办公室。 林峰强作镇静地尾随其后，生怕从哪冲出几个大汉将自己制服。还好，小坂一雄把武装带和手枪解下来，往墙上一挂，说道：“小林觉，请坐。” “昨晚出大事了，河野秀子、小林秀赖，还有另外两名特工，被人枪杀在闸北贫民窟。我们的人忙到早上六点多，才把现场清理干净。上午，我又带几个人又去陆军总医院向他们几个送行。” 小坂一雄如数家珍似的，简要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林峰弄不明白他的意图，只有保持沉默。 “小林觉，你都知道了？” 看见小坂一雄有些狐疑而凶狠的目光，林峰连忙说道：“我知道一点点，都是美智子告诉我的。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林秀赖等三名特工，被人枪杀在小巷里，凶手是从后面开的枪，然后又近距离补了枪。这个杀人手法，只要凶手出手快，狠、准，并不是难事。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河野秀子的死，真是太奇怪了。她坐在汽车上，被人直接开枪打死，从她的身姿看，几乎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你说，这河野秀子当时是睡着了，还是凶手是她的熟人？” 林峰不由暗暗吃惊，小坂一雄一开口，就逼近事情的真相！ 如果还被他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要揪出真凶并不是一件难事。 更要命的是，林峰根本不知道小坂一雄叫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他绝对不是为了告诉自己案情。这些案情，他都会直接向影佐将军汇报，没有必要向一个小人物说什么。 “课长，我只是一个文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关于河野秀子课长的死，我除了伤心和难过，什么也干不了。” 小坂一雄摆摆手，说道：“其实也不需要你干什么。机关长已经要求我们特务课全力跟进。不瞒你说，他看不上警察局，对于特高课的效率也心存疑惑。我根据现场勘察和分析，需要向你核查清楚几个问题。” “小坂课长请讲。”、 “第一，昨天晚上的行踪你必须如实汇报。第二，你的私车家有没有去过闸北一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峰早就预料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但他也不会马上就缴械投降，而是面带不悦地问道：“课长，您怀疑是我干的？” “不，这是例行调查。不仅仅是你，情报处其他人都要调查。毕竟河野课长的死有些蹊跷，更像是熟人作案。” 林峰忽然脸上一红，说道：“不瞒您说，我和佐惠子昨晚睡得很早，七八点钟就上床睡觉了。您也知道，我们结婚好几个月了，她的肚子还是平平的，我们想要一个孩子。” 小坂一雄被眼前这个十分窘迫的林峰弄笑了。林峰的意思很明确，他们昨晚很早就干夫妻们都爱干的活了，哪里也没去，就在被窝里。 这一切，都是事先商议好的。最最宝贵的是，小坂一雄在怀疑和侦破的这段时间，让林峰有了窜供的机会。现在，他可以完全按照自己和佐惠子、何雷商议好的话来说。 只要不穿帮，事情就没那么容易恶化。 果然，小坂一雄对于林峰的说法，没有提出任何一种质疑。其实，对于他而言，主要是在现场不远处发现了轮胎印，还有就是血迹。 化验室化验的结果是，那些血迹的血型和小巷弄堂里发现的血型一样，都是O型。但从轮胎印，却已无法知晓停靠车辆的品牌和类型。 小坂一雄奸笑道：“佐惠子可是人间极品女人呀。小林觉，你真是一个很有福气的男人哟。” 林峰装着很尴尬的样子，连夫妻之间的那点私事都要向人家汇报！ “小坂课长，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你开的车是什么牌子？” “别克。我哥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哦，你可以走了。记住，我们的谈话，你不能和任何人提起。” ……………… 回到办公室，林峰更加坚信，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河野秀子导演的一场戏。就算是一场戏，也是事先没有向影佐祯昭汇报过的。要不然，小坂一雄可没有这么好的态度。而且他的调查方向必定会锁定内部人员。 现在，他仅仅只是怀疑！唯一的破绽，就是河野秀子死得太安静。 眼下最急的是，要尽快把曹雄飞体内的子弹取出来。血是止住了，子弹还留在体内，就算不是致命伤，也会因感染而死亡的。 曹雄飞为什么会回到上海？他不是已经去重庆逍遥了吗？难道他还有什么心结？ 曹雄飞已变成一个谜，一个让林峰难以猜透的谜！ 原来，林峰还以为，自己要是不救曹雄飞，就不会惹上这个大麻烦！现在看来，他错了，一旦曹雄飞被河野秀子抓了活的，林峰也就被推到了火山口。 所以，这个时候，林峰一点也不后悔。 特工生涯，其实就象一串串的大木瓜，看似独立，却紧密相连。一旦有人出事，上下线的人都难以独善其身。林峰能隐蔽这么久，只能说是运气好。 还有伪81师那边，岗村老狐狸神不知鬼不觉地按插了好几个特务过去，甚至连李老槐这样的人都存在。想起这些，不得不让林峰感到阵阵后怕。 所有和自己有联系的人，只要有一个人被抓，接下来肯定就不好过了。这种日子，让他感觉自己行走在一个巨大的沼泽地里。每走一步，都可能身陷其中，然后被淹没…… 整整一天，林峰都坐在办公室，哪里都不去。这种时候，哪怕是一举一动，都容易引起小坂一雄那帮人的猜疑。好在影佐祯昭在司令部开了一天的会，没有时间腾出手来处理河野秀子的事情。 傍晚。六点。 林峰准备下班时，影佐祯昭回到办公室。 “机关长，您好！” “小林觉，你还没下班？” “情报处出了事，我这心里难过。所以——” 影佐祯昭听到林峰这样说，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他的表情转瞬即逝。 “你干脆陪我去医院吧，我想见河野秀子他们最后一面。他们都是为帝国的事业殒命的特工精英。” 第239章 服从 陆军总医院太平间。四具死尸摆成一排，用白布遮住。影佐祯昭逐一掀开白布，观看着死者的遗容。 死尸已经经过医生清洗干净，面部没有血迹。子弹留下的弹孔清晰可见。河野秀子最后一个被掀开，她眉心连中两枪，整个天灵盖几乎被掀掉，连影佐祯昭这样的魔王都皱紧眉头，恶心地忍不住想吐。 他深深地向几个死者鞠了个躬，一脸铁青地离开了太平间。林峰作为影佐曾经的秘书，紧随他的左右，比他的四个随从还要靠得近。 离开医院，影佐的车直接开回梅机关。 在车上，他问道：“小林觉，你怎么看这次事件？” “机关长，小林觉不才，不敢妄加揣测。” “我让你说，就是想多听一点意见。说错了也没关系啊。” “将军，我认为这是一次偶发事件。也就是说，河野秀子和小林秀赖他们是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被人近距离开枪射杀。而且凶手特别凶残，几乎每一个人都补了枪，害怕他们不死。真是太可怕了。” 影佐祯昭显然没有预料到，跟随在他身后的林峰，表面上一声不吭，内心却思考了不少东西。尽管他的心情很灰暗，对于林峰的分析仍然表现出浓厚兴趣。 影佐侧过头来，沉声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干的？” “刺杀河野课长的人，除了军统、中统，就是中共地下党。除此之外，目前的上海滩，还没有多少势力敢和我们叫板。 “你的话很有道理。抓住这个凶手，我一定将他活剥了！” 影佐的脸色铁青，浑身冒着腾腾的杀气。林峰坐在他侧面，能深切感受到这魔王的可怕。 不过，此时的林峰已经可以肯定，昨晚的行动应该是河野秀子的一次临时行动，影佐祯昭事先并不知晓。如果曹雄飞是敌人放出来的一个诱饵，他们完全没有必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毕竟目前上海的抵抗势力，还没有强大到这个地步。 林峰暗自侥幸，瞎猫碰上死老鼠，一出手竟然干掉了梅机关四名特工。 下班后。林峰直接回到家里。佐惠子已经摆了一桌子的好菜，等他回家用餐。 端起饭碗，林峰完全没有了食欲。 佐惠子看出他的不适，不解地问道：“峰，你有心事？” “今天影佐带我去医院，一起目睹了那几个死者的遗容，很恶心。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佐惠子娇嗔道：“亏你还是个学医的。以前读书的时候，连尸体都敢解剖，看几具尸体居然让你连饭都吃不下？” “影佐说，要是让他抓住凶手，一定会活剥了他。这个仇，结得深啦。”林峰说道：“惠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抽个时间，帮曹雄飞把体内的子弹取出来。时间长了，怕会感染。” 佐惠子爽快地答应道：“就今晚吧。家里有器械，也有药品。等会吃完饭我先去舅舅家坐一会，没有人跟踪，我们就去给曹先生实施手术。” 一对小夫妻，简单地吃完晚饭。他们找出动手术必用的器械和药品，装在两个礼品袋里，又在礼品袋中放了一些酒和水果，然后匆匆出了门。 从虹口日侨区的家，到岗村家也就几分钟车程。林峰自己坐在车上，让佐惠子上楼去，把酒和水果送给岗村。几分钟后，林峰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来这些日子，梅机关的事情接连不断，已经无瑕顾及林峰这个小人物了。 他们开车来到金天府上，并没有看见身后有什么异常，便大摇大摆地在金天家门前停下车。门铃响了几声，金天亲自打开门。他看见林峰带着一个貌如天仙的女子，表情甚是诧异。 “林先生，你这是？” “进去再说吧。” 进到屋里，金天命赵龙到外面去站岗，自己带着林峰和佐惠子往后院走。 “你们是为曹先生的事来的吧？” “他的伤怎样了？” “人是醒过来了，不过，看上去很虚弱，而且还有些发烧。” 林峰指了指带着口罩的佐惠子，说道：“这是我请来的大夫，我们赶快把曹先生的手术做了，子弹留在体内时间过长，容易感染。” 金天有些不解地问：“林先生，你可想好了，一定要救他？” 林峰点点头，说道：“他是主张抗日的。所有抗日的力量，我们都应该伸出手去帮助。” 金天无奈地摇摇头：“不瞒你说，林先生，我可没有你那么宽广的心胸。军统是什么人啊？他们对于中共地下党，总是能挥动屠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你还要去救他的命？要我说啊，干脆把他直接弄死挖个坑埋了。” 林峰急了：“金老大，这怎么行呢？现在是国共合作期间，这样做是违反我们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你可千万别乱来啊。要不然，我和你急！” 金天“嘿嘿”两声，讪笑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过一把嘴瘾。真叫我杀他，我也下不了手。” 黄杰听到屋里有人声，从自己的卧室出来，看到林峰和佐惠子。 “怎么是你们？” 佐惠子用口罩遮住了大半个脸，只有两个灵动的眼睛扑闪闪的。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美丽和俊俏。黄杰一眼就认出了她，只是没有吭声而已。 林峰把黄杰拉到一旁，轻声说道：“现在从我掌握到的信息综合分析，曹雄飞的事情，不像是日本人设下的局。影佐祯昭和特务处的课长对于此事，事先并不知晓。这样看来，曹雄飞是被河野秀子的人偶然发现，然后引发了追捕。假如曹雄飞真的被他们逮住了，对我们的威胁反而更大。” 黄杰：“林峰，你不用多说，我明白了。只求这条毒蛇救回来之后，不要再咬我了。上次胡学斌带了几个杀手来，就是想要我的命啊。” 林峰知道黄杰有心结，只不过是表面的服从。要是凭他的本事，他随时可以置曹雄飞于死地，他没有这样干，就表明他还是有党性的。 “这是两回事，不能摆在一起说。黄杰，你现在的任务是，第一，保证自身安全，不要到处乱窜。第二，保护好曹雄飞，等他清醒过来，我还想问一问他，从重庆来上海，他一定是带着任务来的。只要是有利于抗战的事情，我们都要干！” 第240章 进退两难 佐惠子和林峰在金天的带领下，从杂物间的入口处进入地下密室。 曹雄飞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被褥也还算厚实，两床被褥，下垫上盖。地下密室通上了电，四十瓦的灯炮把地下室照得极为亮堂。 林峰和佐惠子都戴上了口罩。看见一男一女突然出现，曹雄飞的表情甚是诧异，当他看见那些叮当作响的剪刀、镊子、手术刀之类的东西，便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仔细一数，肩胛、大腿一共有三处枪伤。难怪会流那么多血。 面白如纸的曹雄飞感激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们”，便被佐惠子娴熟地扎了一针麻醉针。没多久，曹雄飞感觉眼皮特别沉重，瞬间失去了知觉…… 一个多小时后，佐惠子从曹雄飞体内取出三粒子弹头。带着血迹的子弹头，并排放在曹雄飞的床前，显然是要给他留个纪念。 对于金天而言，仅仅是抽了一袋烟的功夫，林峰和佐惠子便出来了。 林峰轻松地拍了拍金天的肩膀，笑道：“金爷，感谢你为抗战作出的贡献。” “唉，自己人，别见怪。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们只管开口就是了。下面那个人救回来了，以后怎么安排，我还要听你们的指示。” “过几天再说吧。这些天多给他吃点补血的食物。这位曹先生流血太多，没死算是他命大。” 金天无所谓的态度：“我那祖传的止血药，还能消炎。放心吧，死不了。” 林峰知道黄杰和金天对于曹雄飞都心存芥蒂，曹雄飞能活命，也算是烧高香了。为了防止万一，林峰还是再三交待，不能让曹雄飞认出他们当中的任何人，等时机成熟，再把他接走。 自从胡学斌顺利逃脱，曹雄飞又“死”了，林峰和军统那边的关系已经断开。为了这件事，冒险和重庆的戴老板发电报，的确有些不值。 特务课的小坂一雄似乎一刻也没有闲着，带着一帮人天天都在忙于排查线索，企图将枪杀河野秀子等人的凶手找出来。这对于林峰而言，的确是一种无比巨大的压力。 只要影佐祯昭没有把怀疑的目光转到林峰身上，至少他暂时是安全的。 让林峰没想到的是，影佐祯昭不但没怀疑他，还给他送过来一个惊天大秘密！ 美智子敲开林峰的办公室，说道：“小林觉，机关长请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林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瑟瑟发抖。这种时候，他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草木皆兵”。直到看见影佐祯昭那平静如水的表情，林峰仍然手心沁出了汗水。 “小林觉，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河野秀子的死，使得我们在中共地下党的一根内线断了。” 林峰没有想到，影佐祯昭怎么会和自己说这件事？这算是信任吗？ “对不起，机关长，我听不懂你的话。” “我们在中共有一个代号为布谷鸟的内线，是河野秀子亲手安插的。现在河野秀子死了，这条线也就断了。所以，我觉得很遗憾。你也知道，共产党人是很少出叛徒的。唉，几个特工为帝国殒命，那是他们的光荣，布谷鸟，对于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林峰假装一脸懵逼：“机关长，不知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影佐祯昭：“长期以来，河野秀子都是单线和布谷鸟联系的。而且为了保密，我们并没有为这个人建立档案。但对于帝国而言，她又无比重要。所以，我现在很纳闷，很苦恼，如何才能和布谷鸟重新建立联系。” “我不懂机关长的意思。难道您是想让我代替河野秀子课长？” 单线联系的缺陷，在这种时候也完全暴露出来了。一旦上线消失，下线就会成为没有娘的孩子。所以，也难怪影佐祯昭苦恼。 “我只知道布谷鸟在启东中学，是个女教师，其他的信息，都被河野秀子带走了。所以，我想请你去试探一下，重点排查年龄25到30岁之间的女教师，一定要把她找出来，重新纳入我们的视野，因为关键时候，她对于我们来说，有大用处。” 林峰似懂非懂地问：“机关长想让我用美男计？” 影佐祯昭被他给逗笑了。他笑起来，虽然有些阴森，但也有一些人性的温暖。 “就算是吧。这种事，也只有派你去最合适。因为你是上海人，又长得帅。还是个富家子弟。这些特征，都是捕获女子芳心的法器。” “我试试吧。” 林峰会心地笑了。他笑得很开心。影佐既然能把这么机密的任务交给自己，证明他没把他当外人。至少没有把河野秀子的死，怀疑到他头上。 更重要的是，影佐让林峰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布谷鸟。 这个神秘的“布谷鸟”，对于影佐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李进泽知道吗？除了李进泽以外，还有多少人知道？ 这天晚上，林峰冒险让李东阳向苏北发了一条电报：“梅花”急寻“布谷鸟”。 “夜来香”胡梅拿着电文，找到李士群。李士群又把这个由大量数字组成的电文交给影佐祯昭。 这次，梅机关没辄了！ 梅机关的破译专家研究了大半天，不知道这一串串数字代表了什么。 而李进泽收到电文，知道上海滩的党组织又出现新状况了。林峰显然是想告诉他，梅机关在急着寻找“布谷鸟”。 这只“布谷鸟”正是他的学生叶莉。一个他不忍心下杀手的译电员。 三天后。李进泽风尘仆仆地赶到上海。 在鸿华毛纺厂内。李进泽见到了林峰。 听完汇报，李进泽沉默了。河野秀子的死，让影佐祯昭很意外地失去了“布谷鸟”。而“布谷鸟”的背叛，事出有因，还没有达到处决她的程度。 林峰知道事情的原委，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这晚，一个三人小组的会议，开得无比沉闷。 李进泽不禁恼怒道：“你们两个倒是哑巴了？说说你们的意见嘛。对于叶莉，我们是要保护，还是处决，或者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林峰被他的老师逼得没办法，这才开口说话。 第241章 放走“布谷鸟” “李书记，对于叛徒，我们从来就没有手软过。但这个叶莉，我个人觉得应该有所区别。”林峰战战惊惊地说了一半，不敢把话挑明。李进泽用眼睛盯着他，默不作声，他那不动声色的表情，让林峰猜不透他的主张。 “说啊，继续说！” “日伪机关的刑讯逼供我是见识过的，太惨忍了。完全可以把一个正常人逼疯。何况叶莉还是个女人？就算是这样，叶莉除了帮助日特机关译过那封电文，并没有做出卖同志的事情。她如果想当一个死心踏地的汉奸，我看至少李书记你是不可能这么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了。所以，我建议把叶莉悄悄调走，让她回根据地工作。” 李进泽不动声色地问：“李东阳同志，你的意见呢？” 李东阳：“我的意见和林峰差不多。而且我们要趁日特还没找到她之前，把她转移了。这样一下，林峰很容易就能完成影佐交给的任务。他只需要去启东中学了解一下，最近少了谁，那个人自然就成了布谷鸟。只不过影佐的人再也没办法找到他的布谷鸟了。” 林峰和李东阳的意见，其实和李进泽内心深处所想是一致的。既然意见统一，会议一致通过了对于叶莉的处理办法。 但谁都知道，对于叶莉，肯定不是调走那么简单。党内肯定会有一些处分意见。不过，这已经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事情了。 林峰往启东中学女校长办公室一坐，亮出自己的证件。那个女校长吓得脸色刷的一下煞白。 女校长姓徐，戴着眼镜，白白胖胖，身高大约一米五多一点。林峰这玉树临风的模样，让她根本不敢把他当成汉奸。坏人可不许长得这么帅啊。电影上的坏人都是很猥琐的啊。 林峰翘起二郎腿，从口袋拿出一支雪茄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校长室里便乌烟瘴气起来。 要是平时谁敢在校长办公室抽烟，那除非他是活得不耐烦了。现在这个年轻人是梅机关的，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个身高马大的随行人员，摆出一副随时要抓人的架势，哪有不怕的？ “你是校长？” “是。” “你们学校出现共党了，你知道吗？” “恕罪。本人实在不知。” “把你们学校教师花名册拿来吧。” 几分钟后，一本教师花名册到了林峰手里。林峰翻了一下，叶莉的名字赫然在案。只不过叶莉昨晚已经被李进泽派人接走了，怕是这个女校长还蒙在鼓里。 “就这些？” “就这些”“ “是否遗漏或者隐藏？” “岂敢？” “把这些教师召集到一个大会议室，我要开个会。” “是。” 这种时候，林峰很清楚，徐校长已经在心里把他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却又不得不强装笑脸。她没办法啊，眼前这个年轻人代表的可是日本人啊。 等所有教师集中到一个大会议室。林峰冷冷地问：“徐校长，你看看人都到齐了吗？” 徐校长审视一圈，答道：“到齐了.” “你确定？” 徐校长又像数绵羊似的数了一遍，发现少了叶莉，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到齐了。” 林峰不禁冷笑，这些表面“臣服”的市民，不管他们身处什么阶层，其实骨子里还是仇恨侵略者的。能敷衍尽量敷衍，能忽悠尽量忽悠。怎么可能那么积极地为日伪分子提供有用信息？ 不过，林峰接下来的举动，让徐校长傻眼了。他一个个地点名。点到名字的，站出来。由徐校长验明正身，然后放人，让他们正常工作。最后，当他喊道“叶莉”的名字时，没有人答应！ “徐校长，叶莉呢？” 徐校长悄悄抹了一把额间沁出的汗，有些慌了：“我刚才没看清楚啊。我不是有意的。” 站在林峰后面的一个黑脸大汉骂道：“八嘎！中、国、婆娘！” 大汉眼看就要掏枪了。林峰很装逼地向黑脸大汉摆摆手，冷冷地问道：“徐校长，叶莉去哪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昨天下午上课的时候，我还看见过她。” “你派人去把她找回来。她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共党分子。隐藏共党分子，这可是杀头之罪啊。” 几句话一吓唬，徐校长完全没有了人样。只见她冷汗直冒，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好好，我亲自去她宿舍找。那个张主任，你去广播室广播，让叶莉老师赶快到会议室开会。“ “是！” 又折腾了半个小时。叶莉已被确定失踪了。她的房间就像遭了洗劫一般，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就是忽忙出逃。 黑脸大汉要把徐校长带走，被林峰制止了：“佐藤，带她有什么用？她完全不知情啊。” 林峰带着两名随行的特工，两手空空、光明正大的回到梅机关，向影佐祯昭汇报，疑似“布谷鸟”的女教师叶莉已经失踪！ “八嘎，这怎么可能？！” 影佐祯昭感觉一拳打在空气里，拳头出击得很猛很突然，却扑空了。 等林峰走后，影佐祯昭让佐藤汇报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整个经过滴水不漏，看不出任何破绽。 “不过——我想带走那个女校长，林峰不同意。” 影佐祯昭摇摇头，说道：“他是对的。那个女校长并不知情。传我命令，让特务课的小坂一雄对叶莉的宿舍进行全面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毕竟叶莉出逃得很匆忙，百密一疏，我就不相信她是神仙。” 两个小时过去了，小坂一雄带着一帮特务，把叶莉房间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作“物证”运回来了。一件件地过关，结果他们也是大失所望。 叶莉的房间，真是比洪水冲洗过还要干净。看上去很乱，但他们没办法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机关长，叶莉为什么会如此匆忙的逃走？她是不是得到什么人的通报？” 影佐祯昭沉思了一下，说道：“去启东学校找间谍的事情，的确是我亲自向林峰交待的。大约三天前，我就向他下达了任务。他到今天才行动。但是，连我都不知道叶莉就是布谷鸟。他怎么会知道？再说，如果假设林峰是共党，他要泄密，那么叶莉就等不到昨天才出逃啊。” 小坂正雄觉得影佐祯昭说得有道理，还是很不甘心地说道：“机关长，对于支那人，我认为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就算你的话有道理，我还是建议对林峰进行隔离审查！” 第242章 失踪” “隔—离—审—查？”影佐祯昭一字一顿地冷笑道：“你认为有用吗？” 对于林峰，已经是数次入狱，岗村甚至连枪毙他的架势都摆出来了，结果呢？他不是好好的？他的一身疑点重重，却永远都无法抓住他的把柄。表现上憨厚老实，斯文秀气，实际上内心总是有一种让人无法征服的坚毅。 小坂一雄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影佐，思忖片刻便退了下去。心动不如行动，一定要让林峰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影佐祯昭似乎并没有在意小坂一雄的去留，独自坐在椅子上，轻轻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把思绪认真地梳理了一遍，今井武夫—吉田正一河野秀子——，还有山田正峻和秋山直子，一个个优秀的帝国军人，似乎都和林峰有过交集，但最后都殒命了。还有那个隐身在新四军内部的“毒蛇”，莫名其妙就消失了。从此杳无音讯。 问题的关键是，这些人死了，林峰还活得好好的！岗村课长、佐惠子这两个和林峰有亲戚关系的日本人，至今也毫发无损。 为什么？！ 为什么？！ 影佐祯昭在内心不住的咆哮。 难道林峰真的是中共地下党？从源头上开始梳理，影佐越想越后怕。林峰就像一个飘荡在梅机关的幽灵。只要是有他的影子的地方，就会有人会死去。 几分钟后，影佐终于痛下决心，一个电话打给小坂正雄：“秘密逮捕林峰！” 林峰正在办公室处理公文，小坂一雄电话打了过来：“两分钟后下楼，去执行任务。”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梅机关楼下。林峰下楼，看见小坂一雄坐在副驾驶室。后排也坐了两个人。 小坂一雄探出头来，冷冷地说道：“快点，赶时间。” 林峰坐上后排。那两个人身穿黑衣，戴着礼帽，一脸的凶相。他们看见林峰上车，就当他是空气一样透明。 汽车穿过热闹的市区，渐渐驶向郊区。 一个小时后，林峰看见一座貌似庄园的农舍。这地方他从来没有来过。而且一路上，车上的气氛令人窒息。下车后，小坂一雄鹰隼般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林峰身上，冷冷地说道：“小林觉，奉影佐机关长的命令，从现在开始，对你进行隔离审查！” 林峰的脑袋“轰”一声巨响，只感觉天旋地转一般。影佐祯昭的举动太过突然，让他猝不及防。 “不，我不相信。小坂君，你骗人！” 小坂一雄是什么人？老牌特工！他才没心情听林峰的废话。只见他呶呶嘴，那两名黑衣大汉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人抓住林峰一只胳膊，向院舍深处走去。无论林峰如何抗议，一切都是徒劳。 不一会，林峰被带进一间黑暗的小屋。这屋子四面高墙，连透气的小窗都没有。随着“咣当”一声响，铁门被关，然后咔嚓一声，铁门外面被上了挂锁。 任凭林峰如何喊叫，没有人答应一声，甚至连骂人的声音都没有。林峰的心境一下子跌到低谷。 他做梦也没想到，看上去把他当自己人的影佐，一出手就是死招！ 佐惠子在家等了一个通宵，没有等到林峰回家。 整整一个夜晚，她守在床头的电话机旁，希望能听到电话响起。 然而，她失望了！ 一直到天大亮，仍然没有林峰的消息。她从失望渐渐变得绝望，发自内心的焦燥不安。 岗村接到佐惠子的电话，也是吃惊不小 “佐惠子，你说林峰一夜未归？也没有打电话回家？别急，我问问影佐将军。” 几分钟后，岗村从影佐这里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又挨个把电话打给小野浅二、李士群和林楠，他们都没见过林峰！ “舅舅，林峰会不会出事了——呜——” 一向沉着冷静的佐惠子，真的哭了！ 一个大男人，一个晚上不归家，也没有一个电话，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凭林峰的品德，他又绝对不是拈花惹草之人，更不是好赌之人。平时，他可是一个下了班就回家的好男人。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佐惠子内心升起。 上班的时候，佐惠子发现楼下有一个年轻男子鬼鬼祟祟，似乎是在监视着她。佐惠子开着自己的福特车，故意去了一趟万国大厦，她发现那个男子也驾车尾随而来！ 直到这时，佐惠子算是明白了。林峰的失踪，一定是和这名男子背后的势力有关！ 奶奶个熊，这真是找死的节奏啊。佐惠子竟然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不一会，她故意把车开到沪西劳动路附近，然后停下车，熄灭火，下车等候着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开的车是一辆没有牌照的皮卡车，又破又烂。他觉察到佐惠子已经发现了他，一脚油门，从她身旁呼地一溜烟走了。 看见渐渐远去的皮卡，佐惠子的嘴角抿起一丝阴冷的微笑。她赶紧上车，调转车头向金天府上开去。因为她知道，林峰的同党已经把金天府上当作一个据点。 黄杰听到门铃持续响起，从门缝里看到佐惠子意外出现，还以为她是来关心曹雄飞的伤口，连忙打开大门，让佐惠子进去。 “黄大哥，林峰失踪了！” “什么？”黄杰的眼睛瞪了铜铃般大，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他彻夜未归，已失去联系。今天早晨，又有不明身份的男人在暗中监视我。我估计敢于这样做的，只有梅机关了。包括76号特工总部，他们也没胆量对岗村课长的亲戚下手。” 黄杰急得直搓手，一时想不出更好的主意，竟然傻傻地问道：“嫂子，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佐惠子猜出林峰失踪后的背后势力，反倒显得十分冷静：“看来一场生死较量又要开始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对林峰下手的人是影佐。林峰应该暂时是安全的，但皮肉之苦肯定少不了。黄大哥，你也知道，林峰已经是好几次被人逮进监狱，受尽了酷刑。他的骨头是很硬的，你们尽管放心。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想办法，安全地把他救出来！” 第243章 人心深似海 黄杰知道佐惠子心里急，安慰着说道：“惠子小姐，救林峰的事情，你就交给我们来做吧。这是爷们的事情。你的任务是去给影佐一点压力。” 黄杰如此这般地和佐惠子一阵耳语，便送她上了车。四周空空荡荡的，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现在，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藏身之地，被日伪分子嗅到什么气味给一锅端。 曹雄飞的子弹取出来后，身体正在渐渐康复。黄杰端着一碗乌鸡炖田七，从楼梯上下来，让曹雄飞大为吃惊。 “黄杰，原来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林峰救了你。” “他人呢？” “失踪了。就在昨天晚上，他已经和家人彻底失去了联系。” “谁干的？” “暂时不知道。很可能是日本人。影佐祯昭。” 说起这个名字，曹雄飞还是大吃一惊。作为梅机关的机关长，影佐祯昭对于军统特工而言，那是魔鬼般的存在。林峰要是被他盯上，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黄杰毕竟已经是新四军的人了，和曹雄飞之间在感情上早已没什么亲近感。前些日子胡学斌等几个军统杀手前来上海闹的那出戏，还没有开场就谢幕了。四个人死掉了三个，胡学斌也是死里逃生，想必戴笠也会做一辈子恶梦。 曹雄飞很清楚，自己的小命就攥在黄杰手里。 果然，没说几句，黄杰就面目不善地问道：“你是不是重庆派来杀我的？” “呃——” 曹雄飞直接被噎住了。曹雄飞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很耿直的那种人。没想到他变得如此直白，一上来就刺刀相见，一针见血。 “黄杰，事情并不你想象的那样。我此番来，的确是受戴老板指派，但不是来杀你，而是另有一个重要任务。南方战事吃紧，总部急需日军关于南方战事的军事情报。再说，你知道，我也没有那个本事杀你。” “你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我可以不说吗？” “可以。你把这碗鸡汤喝了吧。希望你的伤好了之后，不要把枪口对准中国人。要不然以后我可没这么好的脾气对你。” 黄杰走了。曹雄飞喝着他端来的乌鸡汤，糖放得多，甜得发腻。 抗战已进入最为艰苦的阶段。东北、华北、华中、华东、华南相继沦陷，国军节节败退的消息，让无数国人心头蒙上了阴影。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了伪政府，当上了儿皇帝，更是让国人看不到希望。76号特工总部不断壮大，丧心病狂地镇压抗日志士，竟然大多数都是昔日一起浴血奋战的同志。 林峰救了曹雄飞的性命，自己很“意外”地失踪，这给身处地下室的曹雄飞当头一棒。 临行前，戴老板交待曹雄飞，遇事除了可以去找“蜥蜴”。军统还有两张王牌：“夜来香”和“毒蜂”。对于戴笠而言，这两张王牌甚至比“蜥蜴”还重要。不到生死关头，决不启用。胡学斌能够从层层包围下安然脱险，也让曹雄飞意识到这点。 没有林峰，黄杰除了每天定时给曹雄飞送食物和水，几乎没什么交流。这让曹雄飞感觉和坐牢一般难受。 随着身体的康复，曹雄飞呆不住了。开始吵着要出去。黄杰干脆把楼梯抽走，用绳子吊食物下去，弄得曹雄飞想发疯。 再说佐惠子，竟然直接坐进影佐祯昭的办公室！ 影佐祯昭被她直接给雷倒了，有些神情慌张地说道：“惠子小姐，你这是？” “林峰失踪三天了，影佐将军该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啊。我也在派人到处找啊。” 佐惠子杏目一瞪，脸色阴沉下来，如冷面罗刹一般。影佐算是体会到美女发怒，也是很可怕的。 自从上次成功摆脱跟踪，又和黄杰接上头，佐惠子再也没有和林峰的人有任何联系。所以，这些天来，影佐派去跟踪的人，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正面的：佐惠子正常上下班，没有和任何可疑人物接触。 正在影佐祯昭觉得奇怪的时候，佐惠子竟然直接找上门来，这是想打脸吗？ “机关长，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天，你先后派过四个人跟踪我，别以为我没发作就当我是病猫。如果您觉得我有通敌嫌疑，完全可以深入调查我，把我关进大牢。下次要是再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影响到我的人身安全，我是会痛下杀手的。” 影佐祯昭听傻了！派人跟踪佐惠子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是他干的？这个小坂一雄，手下都是些什么乌龟王八？连跟踪个女医生，都被她知道得这么清楚？ 正在他怔怔地发愣时，佐惠子继续说道：“将军，我也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从我手上拯救的伤残士兵，少说也超过千人。如果你连我都要怀疑，试问，还有哪些人在你的眼里是忠心的？” “惠子小姐，这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我没有下达过命令。真的，你要相信我。林峰失踪的事情，我们梅机关也在到处寻找。我想他是不是落到共党，或者重庆方面的人手里？要是这样，那真是凶多吉少啊。” 佐惠子听到这话，内心就象被一根刺刺中！影佐的言下之意，他是不可能放人了。他要想林峰死，简直可以随心所欲。大不了，把林峰的死推到敌人那边。这样一来，林峰就光明正大的“孝忠”天皇了。 “机关长，如果让我知道林峰是被自己人所害，我也不会再活下去。再见！” 望着佐惠子离开的背影，影佐祯昭一下子回不过神来。一个小小的女军医，竟然敢威胁一个陆军中将？一个梅机关的机关长？这算什么话？ 让影佐祯昭觉得奇怪的是，岗村只打过一个电话来询问，然后便没有任何消息了。这老狐狸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是想保护林峰，还是想任由梅机关调查他？凭岗村的职业敏感，他应该不难知道林峰的去处。 佐惠子激动地上门来要人，也可以表明岗村并没有向她透露什么。想到这，影佐祯昭拨通了岗村的电话。 第244章 反跟踪 岗村沉稳如泰山，就像料定影佐会来找他。电话铃一响，他就听到影佐阴森森的声音：“岗村课长，你过来我办公室。” 岗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绒装，刻意系紧衣领上的扣子，显得一丝不苟。半小时后，影佐便听到岗村喊“报告”的声音。 “来，岗村课长，请坐。” 影佐让这个老部下坐在沙发上，罕见地亲自泡来一壶西湖龙井茶，让岗村有些受宠若惊。 “刚才佐惠子来过了。” 一切似乎尽在岗村掌握之中。他微微一笑：“她来胡闹？” “她是向我要人的。她似乎确定是我弄走了林峰。” “这女孩从小没了妈，是我把她宠坏啦。还请机关长多多包涵。佐惠子和小林觉是有感情的。” “岗村君，我能理解。”影佐祯昭坐在岗村身边，又转换成一脸严肃的表情：“不瞒你说，林峰的确在我手里。我让小坂一雄把他关起来了，让他醒醒脑子。同时，我也十分敬佩岗村课长，不愧为大日本帝国的优秀特工，能不问的坚决不问。” “谢谢机关长信任。岗村做得还不够。” 岗村重重一顿首，想站起来鞠躬，被影佐一把按住：“坐吧，别客气。” “机关长，您怀疑小林觉？” 影佐祯昭把林峰的表现实言相告，没想到岗村提出了林峰一直坚持的观点：他要泄密，为什么要等到三天后？他是三天前就接到了命令，而“布谷鸟”是三天后失踪的。这个常识，就算他人笨如猪，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岗村君，我宁愿相信，隐藏在我们内部的蜥蜴一定存在。小林觉就是一个重要的嫌疑人。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岗村苦笑道：“机关长，我以前比你还要下手狠，差一点就枪毙了他。结果呢？小林觉这个人，有时候的确像个谜。让人猜不透，看不懂。但是，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我们败下阵来？” 影佐祯昭知道岗村想说什么，继续补充道：“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岗村君是否注意？凡是和林峰有过节的人，基本上都变成了死人。包括76号的那两个处长。为什么？现在的确是我们问为什么的时候了！这个人，正因为是他和佐惠子的关系，所以我还没下死手，我已经交待了小坂一雄，以保住小林觉的性命为最低底线。要不然，我真想一枪毙掉他，省事！” “谢谢机关长念及簿面。我代佐惠子谢谢将军。” 这次，岗村真是站起来鞠躬了。影佐祯昭看得出来，尽管岗村已经做得很好，没有为小坂一雄的行为提出任何指责，但他的内心仍然不希望佐惠子失去丈夫。 知道岗村的态度，影佐祯昭也就知道“戏”究竟该演到什么分寸。像岗村这种人，根本不需要他强调什么纪律。 正因为如此，林峰失踪已是第四天，佐惠子压根就没来找过他！ 这也是最让岗村吃惊的地方。佐惠子大闹影佐祯昭的办公室，却不去找舅舅，可见她内心对这个舅舅有多么失望。 傍晚。下班了。佐惠子开着自己的福特车，慢悠悠地向万国大厦方向而去。很快，后面就跟了一辆车。 佐惠子按照黄杰的说法，把跟踪的车引向了复兴公园。然后找一僻静处把车停好，信步向公园深处走去。 负责跟踪的车上，坐着两名特高课的特工！ 这两名特工把注意力集中在佐惠子身上，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们自己也被人盯上了。 佐惠子大约只走了五十多米，就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并没有停步，佯装去和人约会似的，一闪身钻进了一处丛林。跟在佐惠子身后的特工A也隐身进入丛林。 几乎同一时间，还坐在车上的特工B正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公园里的情景，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车门打开，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青年男子坐到他身边。 腰间一阵剧痛，手枪的枪口顶住了他的腰眼。 “别动。动一动就打死你。” 此人正是黄杰。对于他而言，用枪实在没有必要。甚至连他的眼神都透露出杀人的气息，让人看着就胆寒。 特工B怂了。双手举起，怀里的手枪也在瞬间被黄杰搜走。 特工B：“你、你是什么人？” 在黄杰眼里，这个人已经是一个死人。 “老子是特高课派来的顶尖杀手。奉命保护佐惠子小姐。请你老实点，老实回答我的话。你们是谁派来的？” 特工B的眼角微斜，用眼睛的余光扫向黄杰，想看清来人的面相，或者寻找战机。他只不过是那么一丁点的眼神转动，就受到了黄杰的严重威胁。 “别动。记住，老子是杀手。你那点小伎俩，是在找死。” 特工B腰间被枪口狠狠地顶了一下，痛得他呲牙裂嘴地倒抽一口冷气。他的后脑勺也被来人用两个指头捏住，痛感更是撕心裂肺。 特工B听说是“自己人”，便改为用日语说了一句，黄杰一脸懵逼，竟然毫无反应。他听不懂日语！“” 这个家伙也很狡猾，一句话就试探出黄杰并不是“自己人”，而是地地道道的支那人。 “我也是奉命保护佐惠子小姐，请你收起枪。我们是自己人。” 黄杰听懂了，也知道这个特工心里想什么，刷地抽出匕首，刀光一闪，一只耳朵准确地掉了下来。那家伙痛得嘴巴张开，想喊。那只耳朵又被塞进了他的嘴里！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实在是太快了。 最多只有一秒钟，那人就失去一只耳朵，而且还被塞进了他自己的嘴里。这是任何人都不敢想象的。 嘴巴被耳朵塞住，他依依乌乌的，喊不出声音来。 “你别试图反抗。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黄杰的声音阴冷，狠毒，就像从地狱传出来一般。 听到这声音，特工B真的怂了。对方要是想杀他，哪里还轮到他喘口气？ “说不说？” 特工B使劲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哀怜。谁说日本特工不怕死？是个人都会有弱点的。 黄杰又阴冷地说道：“告诉我，是谁派你跟踪佐惠子小姐的？” 第245章 装糊涂 “岗、村、课、长——” 依依呜呜的声音，传到黄杰的耳朵，直击他的大脑。他的脑神经就象被高压电击中，不停地抽搐着。因为对方给了他一个认为不可能的答案。 刷—— 刀光一闪，又一只耳朵落地，鲜血箭一般飚射而出。 “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岗村，真的是岗村。” 那个家伙两只耳朵被削，痛苦得脸部肌肉扭成一团，完全变了形。但他明白自己碰到了一个什么样强硬的对手，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岗村怎么可能派人监视佐惠子？这个答案超出黄杰的想象。所以，特工B看到的是满脸的不信任。 黄杰问：“岗村为什么要派你们监视佐惠子？” 摇头。 一脸懵逼的神情。 看来此人真不知道岗村的用意。监视自己的外甥女，于情于理说不通。黄杰手里的匕首滴着血珠，看上去十分恐怖。 特工B眼前掠过一道影子。 咔嚓——一声脆响。 黄杰敢保证此人死得透透的！他打开车门，径直向复兴公园深处走去。 佐惠子手里捏着“掌心雷”，枪口直指特工A的前额。她的美目流淌着丝丝寒意。 那个人跪倒在地上，急得额头直冒汗，生怕佐惠子的枪走火。 他用日语说道：“佐惠子小姐，别开枪。我是特高课的。” 佐惠子也是满脸惊讶的表情，这怎么可能？ “岗村课长让你们来监视我？你骗鬼吧？你们是不是梅机关的？” “不，我们真的是特高课的。”特工A哭丧着脸，又不敢对佐惠子来硬的。 一个大男人跪倒在女人面前，这在黄杰看来，简直是一朵奇葩。 “岗村课长交给你们什么任务？” “他让我们盯梢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想知道你和什么样的人接触。想知道小林觉背后有什么势力。” “林峰现在哪里？” “不知道。” “嗯？！” 佐惠子的手枪用力一顶，痛得特工A“哎哟”一声大叫。 “再不说实话，我就打死你。” 特工A一点也不怀疑佐惠子的话。上次她怒杀两名盯梢的76号特工，已被整个特工界所震惊。 “惠子小姐，岗村课长派我们来，主要有两个任务，一是保护你的安全，二是看你和什么人接触。他想知道小林觉背后有什么势力。” “你都发现了一些什么？” “这不刚开始吗？我们没发现什么啊。” 那人太过专注，竟然连黄杰走到他身边他也没感觉到。佐惠子给了黄杰一个狠戾的眼神。黄杰猛然出招，抓住那人的脑袋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又是一声脆响，颈椎被折断，整个人就瘫软下去，像熟透了的面条一样倦缩着。 “惠子小姐——”黄杰说道：“车上那个也解决了。他说是岗村课长派来的。” 佐惠子点点头：“我知道林峰在谁手上了。” “谁？” “影佐祯昭。”佐惠子冷笑道：“特高课的岗村课长不会抓走林峰。76号又没这个胆量抓走他。那么，能动林峰的只有梅机关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峰应该被影佐祯昭关押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河野秀子等四名特工被杀，还有就是影佐祯昭安插在中共的奸细布谷鸟失踪，这两起事件让影佐祯昭怀疑上林峰。” 佐惠子看了一下地上的特务，说道：“把这个家伙也扔到车上去吧。不要让岗村看出这里是第一现场。你们注意隐蔽，没事不要出来，我会想办法打探到林峰的消息的。到时候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来联系你们的。” 黄杰把特工A背到车上，两具尸体放在一起，又从汽车油箱抽出一桶汽车，点燃汽油，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岗村接到报告，在复兴公园附近发现一辆被烧毁的汽车残骸! 等他赶到现场时，林楠带着警察局一班人，已经把现场清理干净。两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已被运走。而岗村派去跟踪佐惠子的两名特工，已经神秘失踪。 岗村听到这个消息，感觉脑袋一阵轰鸣！ 是夜。佐惠子买了一大袋水果、蔬菜，来到岗村家。 岗村坐在客厅，苦瓜脸拉得很长。看见佐惠子满面春风地进来，他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舅舅——” “是不是你杀了我的两名特工？” “舅舅，你这是怎么了？我一进来，你就把我当成杀人犯了？” 佐惠子很清楚，这种时候岗村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要让岗村承认，是他派人跟踪自己，那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岗村缓缓地说道：“我派去保护你的两名特工，被人杀死在汽车里。那辆汽车也被点着汽车，烧得只剩下残骸。” “还有这回事？舅舅，你有没有搞错？我还需要你派人保护？为什么我不知道？” 装吧！你就继续装吧！ 岗村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佐惠子，问道：“你真的不知道？黑岩和山本两个人，是我派去保护你的。现在，他们两个都没了。” 佐惠子能感觉得到，岗村的心很痛很无奈！但他没有任何办法。那两个真的是白死了！ “舅舅，我很安全，不需要你派人保护。你为什么事先也不告诉我呢？他们是在哪里被人杀了？” “复兴公园附近。” “哦——我想他们一定是闻到了其他什么气息。比如，嗅到了中共地下党或者重庆那边的气息，然后被人给害了。” 经佐惠子一阵开导，岗村疲惫地站起身来，说道：“这两个蠢猪，遇到情况也不打电话回特高课！现在他们把命都搭上，真的很不值！” “舅舅，林峰他——” 岗村摆摆手，似乎知道佐惠子想说什么。 “这件事你不要找我。我也无能为力。关押林峰，是影佐将军的意思。” “凭什么？他犯了什么罪？” 佐惠子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把一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开始指责起岗村来：“舅舅，林峰已经失踪五天了，难道他不是你的亲人吗？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第246章 虚情假意 对于佐惠子，一个女人的心思，岗村是永远不会了解的。 刚刚，她还是满面春风。转眼间，却变成了暴风骤雨！ 当然，这世界也只有佐惠子敢在岗村的家里摔碗打杯子。换了其他人，岗村肯定会让她躺着出去。 “惠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 “激动？舅舅，你说我激动？”佐惠子的眼里噙着泪花，似乎比窦娥还要冤屈。“我的丈夫失踪五天了。我来找过你吗？告诉你，我连影佐祯昭的办公室都去吵过了。他告诉我，林峰是失踪了，他也在派人寻找。你说这话有多假？我知道你们两个是穿一条裤子的，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你们可以把林峰给杀了。就因为他是中国人！是一条无论他怎么摇尾乞怜，都要挨打的狗！而他在中国人的眼里是什么？同样也是一条狗，一条汉奸走狗！” “呜呜呜——” 佐惠子骂完了，趴在沙发上恸哭起来。她哭得很伤心，很歇斯底里！就像是憋了很多天的闷热天气，一下起来就是滂沱大雨。岗村被佐惠子的哭声给惊呆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欠了她很多！ 为了帝国的利益，岗村可以不顾亲情，可以置林峰于死地。但他做不到，可以不顾佐惠子的死活。 “好了，别哭了。林峰会没事的。影佐将军答应过我，不会杀了林峰。就算他是中共的人，或者军统的人，也会留下他的性命。你就放心吧。” 佐惠子得到这个保证，哭声渐渐小了，由号啕大哭变成了抽泣。 良久，佐惠子终于停止了哭声。她擦拭干净泪水，起身走了。岗村启动了几下嘴唇，想留她，但终究还是没能开口。他知道，留她下来住，她也不会开心。让她回到自己的家，静下心来想一想，或许能更好些。 佐惠子离开岗村家，被一阵寒风吹拂，感觉头脑也清醒了很多。岗村能说的都说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林峰究竟被关在哪里，有没有能力去营救。只要林峰的性命无虞，一切都好说。 林楠被岗村叫到办公室，感觉很意外。在林楠眼里，像岗村这样贪得无厌的人，钱是这个世界最可爱的东西。 这次却是例外！ “林局长，坐吧。好久没和你好好聊聊了。今天终算能静下心来。” 林楠扭动肥胖的身躯，往沙发上挪了挪，满脸的愧疚，说道：“课长，这段时间没什么案子，闲得慌啊。” “那个案子破出来了？” “什么案？” 岗村气得想骂娘，但实在骂不出口。像林楠这么忠诚的走狗，这世界也找不到几个了，再骂会伤狗心的。 “复兴公园附近那宗案子啊。” 林楠这才似乎刚刚想起来。要知道，所有的案件，他都是束之高阁的！作为军统的“毒蜂”，他哪里还真有什么心思去破案？ “哦，那个案子呀。课长，我们正在调查呢。” 其实不用查，岗村也知道，这个案子必然和佐惠子有关。林楠说在调查，完全是一种敷衍。 可怜那两名特工，死得真的很不值。让岗村纳闷的是，像佐惠子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害他两名训练有素的特工？ 如果林峰和中共或重庆有联系，难保佐惠子不变色。这样一来，岗村还真下不了手。 “林楠，上次偷我保险柜的人，也还没有被抓住啊。” 岗村提醒道。那的眼里充满了鄙夷的神情。那意思带着明显的责备。你林楠其实就是一个饭桶，什么事也干不了！ “课长，你是不是被偷走了很多钱？” 林楠低声问道。 “没有啊。” “那就是被偷走了重要文件？” “也没有！” “那就算了吧。我看我们应该烧高香啦。只要项上这颗人头还在，没被人偷掉，我看比什么都强。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人情留一线，后来好相见。说实在的，我不赞成结下太多的仇怨。赚点钱没问题，要人性命的事情尽量别干。” “嗯？” 岗村眼放凶光，有点听不进去了。这个死胖子，简直就是对他进行“赤化”教育啊。 林楠似乎并不在乎岗村凶狠的目光。要是那目光能杀人，林楠估计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其实中国文化，有很多东西是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军统、中统的人，不停地折腾，我们也在不停地死人。为什么？我看主要是76号那边逼得太紧，杀了太多他们的人。决定战争胜负的还是靠战场。像我们这样的后方，能维持表面的繁荣和稳定，有机会捞钱，那就不要客气了。” 岗村听到这里，脸上的肌肉还算有些松驰。这些年来，岗村基本上是按照林楠所说的做。但他没想到的是，戒备森严的特高课，竟然会遭遇窃贼。仅仅一个夜晚，就把他几年来搜刮来的钱财给偷光，让他一夜回到解放前。 “林楠，你对你弟弟有什么看法？” 思忖片刻，岗村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林楠受到提醒，突作恍然大悟状：“哎呀，我都有好几天没看见他啦。法租界那个家，他已基本不回去了。只有我偶尔回去住一两夜，打扫一下卫生。所以，那里显得很凄凉，我都想和林峰商量一下，是否卖掉它。” “我指的是，林峰是否可靠？他会不会被重庆或者中共地下党给拉拢？” 林楠听罢很突然，不知道岗村想干什么。这老狐狸似乎对佐惠子的老公不满意？或者只是试探一下两兄弟的关系？ “课长，林峰是个很憨厚老实的好男人。他除了固执一点，我还真找不出他什么缺点。至于你扎担心的事情，我看是不可能的。首先，我们林家和重庆方面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其次，中共方面对我们这样的汉奸家庭也没好印象。虽然他们没有暗杀我们的计划，但绝对谈不上好感。” 岗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林峰最近的一些举动很可疑，他已经被影佐将军给扣起来了。” 林楠显然事先不知道这件事，十分意外地惊叫了一声，反问道：“机关长怀疑他？为什么没怀疑我呢？我的能力比林峰还要差劲啊。” “不，这不是林峰的能力问题，而是政治信仰问题。影佐认为他的大脑出问题了。” 林楠拼命地摇着头，说道：“不，这怎么可能呢？” 第247章 探视 在岗村的眼里，林楠的“愚忠”十分可爱。他居然没有任何害怕、紧张或者愤怒的情绪。说起林峰被抓，就像是说别人家的事情。 岗村阴笑道：“怎么不可能？” 林楠：“林峰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他最了解。从小他最听妈的话，长大了他最听老婆的话。佐惠子是日本人，他必然会为日本服务。不为别人，就为佐惠子。何况，中统的人曾经杀害了我们的父亲？我们和重庆方面是有血海深仇的。如果影佐连他都要怀疑，那真是没有可信任之人了。” “河野秀子被杀，布谷鸟失踪，这两件事你可知道？” “略知一二。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影佐将军就下令抓人。何况那个小坂一雄嗜血如命，在他的皮鞭底下被屈打成招的人还会少吗？岗村课长，我说句自私的话，你真应该去见一见影佐，让他放过林峰。要不然，会寒了我们这些走狗的心！” “我已经见过机关长了。他向我保证，会留住林峰的性命。”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万一林峰被屈打成招呢？他还有什么性命可言？你们特高课的刑讯室、宪兵队的刑讯室，还有76号的刑讯室，我都进去看过了，犯人一旦进了那里面，就是案牍上的肉，任人宰割，哪里还有什么做人的尊严？”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想想办法吧。佐惠子昨晚到我家是又哭又闹，很伤心的样子。我这心里也难过。” 岗村叫林楠过来，目的是想通过林楠，了解一下林峰的政治倾向的。现在好了，竟然反过来被林楠所说通。 影佐祯昭没想到岗村会直接找上门来。他处理完一大堆的公文，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看见岗村一言不吭地坐在沙发上。 “岗村课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要不是多年的老朋友，岗村这个行为是会令他无比反感的。 “机关长，我想见一见林峰。” “怎么了？你怕小坂一雄会害死他？” “小坂一雄的手段你我都很清楚，我担心林峰会被屈打成招，或者他已经不在了。昨晚，佐惠子到我家，又哭又闹，还要自杀。我担心这样下去，这个家就要毁了。所以，我想带佐惠子去看看他，让佐惠子放心一些。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 影佐思忖片刻，说道：“好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个小时后，开我的车去，我同意你带上佐惠子。这是法外开恩，按照规定，这是不允许的。” “谢谢机关长！” 岗村站起身来，深深地向影佐鞠了一躬。影佐的内心却是有些愤怒，这个帝国的老牌特工，终究还是逃不过亲情！ 送走岗村，影佐立即打电话给秘密看守点。要求小坂一雄给林峰换一套干净衣服，还要让他洗脸，洗头发，刮胡子，绝对不得蓬头垢面。 岗村为佐惠子争取了探望林峰的机会，她有些喜出望外。舅舅没有袖手旁观，还亲自跑去影佐办公室求情了。 佐惠子和岗村坐上影佐祯昭的车，前后各一辆军车护送。三辆汽车向郊外驶去。前面是一条很长的乡村道路。这地方不要说佐惠子，连岗村也从来没去过。一个小时后，汽车驶进了一条泥泞的乡间小道，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驶了半个小时，前面出现一个山坳。几幢青瓦白墙的农舍出现在眼前。 岗村不清楚，什么时候影佐搞了一个秘密基地？ 基地附近拉着高高的铁丝网。一道栅栏挡住去路。第一辆军车的一名军官下车，向岗哨出示了证件，栅栏打开，三辆汽车鱼贯而入。小坂一雄站在一排低矮的土墙前迎接。 影佐祯照事先做了安排，不用担心林峰的狼狈相。果然，他们在一个大型的会议室看到了林峰。 佐惠子像阔别无数年的情人，猛然扑了过去，哭道：“林峰——” 林峰搂着佐惠子，苦笑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哭什么？你哭，别人就要笑了。” 小坂一雄听到这话，脸上有些明显的挂不住。这些日子，林峰被他照顾得很周到，凡是能用的刑罚，都用上了。只不过是能造成皮外伤的整人方法，尽量不用。所以，佐惠子看到的林峰，除了瘦了一点，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看不出太大的伤害。 佐惠子问：“他们没打你吧？” “……” 林峰抚摸着佐惠子的秀发，她的身体散发着他所熟悉的体香。沉默，其实就是回答。到了这种地方，想不吃苦头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有影佐祯昭的交待，小坂一雄没有在林峰的身上留下太多的伤痕。比如，尽量使用“车轮”战术，连续几天几夜不给他睡觉，妄图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甚至还有几次，小坂一雄命令林峰脚尖踮起，手指捆在梁上，给他拉长身高。整个通宵保持着这个姿势，迫使他晕迷过去。除了血腥的招术，这些不见血的招术更能摧毁林峰的意志力。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小坂一雄失败了！ 每天除了说同样的假话，小坂一雄什么也没有得到。 甚至近些天来，林峰的假话也变成真话了。因为小坂一雄实在审不出新的内容。林峰正是利用了这点，觉得他黔驴技穷，就和他耗时间。 所以，每天的刑罚，就象放风、散步、吃饭、睡觉一样，毕不可少。 “佐惠子，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林峰搂着佐惠子瘦弱的肩膀，觉得倍感珍惜。影佐搞突然袭击，妄图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摧毁他的意志，挖出他灵魂深处的信息。 事实证明，他们又一次失败了。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被他们养起来了，再不工作，怕是要发胖喽。” “你还在和我开玩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帮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什么事干不出来？下次他们要是落在我的手里，活的我也要把他治成死的！” 佐惠子的声音很轻，但已足够让小坂一雄他们听到。小坂一雄紧缩了一下脸部肌肉，仿佛身体某个部位一紧，十分蛋痛的感觉。 第248章 硬骨头 林峰无羔，佐惠子反问影佐：“将军，请问林峰可以走了吗？” “呃——” 影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完全是瞪鼻子上脸的节奏啊。这个问题，让影佐怎么回答？让岗村带佐惠子来看一下，主要是想让他们放点心，免得佐惠子要死要活的。 岗村体察到影佐的尴尬，厉声喝道：“惠子！” 佐惠子并不理会岗村的态度，而是直面影佐祯昭：“不知小坂一雄有没有审出林峰的罪行？如果没有，为何不放人？无罪关押，岂不让当走狗的心寒？！” 连续几个追问，一个个震耳发馈！ 影佐祯昭没预料到画风大变，像佐惠子这样一个弱女子，竟然敢和他这个陆军中将叫板！这个不怕死的小女子，已经完全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惠子小姐，林峰还有些问题没搞清楚。所以，还不能马上放人。等事情都弄明白了——” 佐惠子伶牙俐齿地追问道：“将军的意思是，让我过几天来收尸？” 岗村的脸瞬间变得漆黑，阴沉得要滴下水来，又一次吼道：“惠子！” “如果将军不放人，我要求留下来，和林峰关押在一起！” 面对如此无礼的佐惠子，影佐祯昭情何以堪？！ 要是有后悔药，他真的会去买一点回来吃。说好了探视一下林峰，然后按规矩办，该怎样就怎样。现在，佐惠子却强烈要求放人。要不然，她誓死不归！ 再僵持下去，一个中将的面子将没地方可放。佐惠子宁愿死，也要和林峰在一起！ 关于对林峰的审讯，小坂一雄在电话里已经汇报了，没有任何收获。这小子所能说的“口供”，每次都是一个结果。 犹豫了一下，影佐祯昭一狠心，说道：“小坂课长，放人！” 事情的发展，似乎也出乎岗村的预料。岗村有些惊愕地看向影佐祯昭，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岗村有些嗫嚅道：“将军——” ———————————————————————————— 林峰走出了黑暗的牢房，回到蓝天白云下去呼吸。佐惠子以她的外柔内刚，彻底征服了影佐，逼迫他不得不放人。 要是没有佐惠子的坚持，他很可能把牢底坐穿！ 就算不被小坂一雄整死，无休无止的折磨是少不了的。 回到家里，佐惠子第一时间为林峰检查身体，发现他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他已虚弱到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搂着佐惠子造人。 福田仓平接到佐惠子的电话，出于医学专家的人道主义，建议她立即把林峰送到医院治疗。 福田仓平亲自替林峰做了各种检查，神色有些冷峻：“没想到梅机关还能做到杀人不流血！” 林峰的身体表面看，几乎没有伤痕，体质却倒退了十万八千里。福田仓平敢肯定，再折腾半个月，怕是连神仙也救不了林峰。 影佐祯昭接到福田仓平亲自打来的电话，得知林峰的情况，也算是彻底愣住了。 福田仓平是一位有良知的医学家，所以他才会打这个电话。要不然—— “纳尼？福田院长，这不会是真的吧？林峰需要半年才可以康复？” 接到这个电话，影佐祯昭算是有些理解佐惠子的“无理取闹”。要是她态度不坚决，依照福田仓平的说法，林峰很可能死在牢房里。 小坂一雄被影佐叫到办公室，看见他黑漆漆的脸，知道大事不妙。 “将军——” “我不是叫你点到为止吗？你为什么要把林峰往死里整？” “不狠点，他不说真话。” “他现在说真话了吗？你知道他干了什么？” “……” “靠严刑逼供得来的情报，就是真实的?嗯?!” 看见影佐祯照那想杀人的目光，小坂一雄不知道是他吃错了药，还是自己活该倒霉。 “将军，难道我们对林峰这样的人，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小坂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你的办法，就是摧毁他的精神和肉体，只至他从这个世界消失？” 影佐祯昭把福田仓平的话复述了一遍，让小坂一雄的内心阵阵发寒！ “小坂君，你要对付支那人，一定要研究他们，熟悉他们的文化。对于用武力不能征服的支那人，我们更要用他们的文化去征服他们。你想想，为什么林楠，也就是林峰的哥哥，对于岗村君的忠诚，那是苍天可鉴。岗村从林楠身上捞到的油水，应该可以买下半座县城。林楠宁愿自己清贫，也要让岗村吃饱喝足。为什么？因为他需要岗村的庇护。没有岗村，就会没有林楠的权力，而林楠一旦失去权力，他就会变成一只被人轻易整死的臭虫。” 小坂一雄被影佐祯照高深莫测的理论弄得一头雾水。他只是梅机关的打手，不是政治家。这次在林峰身上耗费了整整七天时间，并没有达到他理想的效果。这是不敢想象的。 林峰看似文弱书生，骨头硬得可怕。 “机关长，对于林峰这样的支那人，我真的毫无办法。我恨不得把他身上的零件一样样拆下来，仔细地研究一下，看看他的零件是不是钢浇铁铸的。” “小坂君，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佐惠子对林峰如此痴心？她为了他，敢和我顶撞，敢于去死。林峰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们大和民族的女人？” 小坂一雄满脸懵逼。这些问题，他真的没想过。佐惠子只不过是个拿手术刀的医生，为了林峰，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有福田仓平，宁愿站在正义一边，亲自和影佐祯昭打电话，为了就是救林峰的命。 为什么那么多人站在林峰一边？这个问题，怕是连影佐祯昭也弄不明白。他的心里整天盘算的是如何征服！ “将军，难道河野秀子就这么白白死了？” 小坂一雄还是心有不甘。 影佐祯昭眉头紧皱，缓缓地说道：“我已经给了你一周时间，你并没有找到林峰涉案的证据。那我问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不，林峰一定有问题！我凭直觉断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蜥蜴。” 小坂一雄歇斯底里地叫道。影佐祯昭却用冷笑回答他：“干我们这一行，直觉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证据。你要拿出证据来，我们才可以顺利地把林峰送上断头台。你要知道，他和岗村是亲戚关系，懂吗？” 第249章 闲人 林峰住在陆军总医院，医疗条件好，安全也不成问题。林楠听到这个消息，提着一大袋水果，怀里还抱着几束康乃馨的鲜花，扭动着他肥硕的身体，推开了病房的门。 佐惠子坐在床头，正在帮林峰削水果。虽然平时鲜有交往，她还是按照中国人的习俗叫了一声“哥”。 林楠的憨态，走到哪都是一幅扮猪吃老虎的模样。他把水果和鲜花放在床头柜上，满脸愧疚地说道：“阿峰，这些日子哥忙，你出了那么大的事，哥都不知道。” “没关系啊，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这次是机关长亲自下的令，连佐惠子的舅舅都没办法啊。” 想起杨立坤的话，林峰多长了个心眼，暗暗观察着林楠的表情，再揣摩他的心理活动，觉得他并非不知道。或许，岗村愿意带佐惠子去，就是他从中起了作用。只不过他那幅又笨又憨的形象，总人的感觉不太好。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啊！” 林楠双手互相搓着，哈着热气。天寒地冻的，外面屋檐下结着冰棱。这么冷的天，林峰可是被剥光衣服，被罚站在外面通宵达旦。如今睡在温暖的被窝里，他满脑子都是受尽折磨却不见流血的画面。 小坂一雄这个杂碎，必须死！ 林楠一抬头，看见林峰的眼神里露出一缕凶光，内心不由一颤！ 这个弟弟，他太了解了。其实影佐祯昭之所以对林峰下狠手，林楠也猜出了几分。细细数来，但凡和林峰有过交集的仇人，都去见上帝了。作为梅机关的机关长，还猜不出林峰是什么人，岂不是白活了？ “阿峰，保重身体。有所为，有所不为吧。我走了。有空回家坐坐。那个家都很荒凉了。” 林楠走了。林峰望着他那又胖又笨的身躯，仔细玩味着他说的话，觉得很有意思。 “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才是他说了一大堆话里面的真正意思！ 佐惠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林峰，林峰正在发愣，竟然不知道伸手去接。 削掉皮的苹果在林峰眼前晃了两晃，林峰不好意思地一张嘴，便叼了过去。像老虎扑食似的，差点把佐惠子的青葱手指给含住。 佐惠子被林峰的动作吓得一跳，嗔怒道：“林峰，你是属虎的？” “哈哈，还真让你说对了！” 林峰狼吞虎咽一般吃着佐惠子亲手削的苹果，满脑子都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林楠，或许是真让杨立坤说对了。此次他能从虎口脱险，除了佐惠子的真情，林楠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林楠只字不提，却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这是叫自己悠着点？如果再悠下去，那几乎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啦。 林峰住进了医院，除了岗村、林楠等几个官场人物来探望，倒也显得清静。中共地下党和军统那边，连个人影也没见着。林峰还真有些想念他们了。 尤其是曹雄飞，住进金天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没有人帮助他，他是别想出来的。而且只要自己不松口，也没人敢放他出来。 医院，却不是说人话的地方！ “惠子，如果没什么大碍，我想我还是搬回家住吧。打针吃药，都由你来负责，和住在医院里差不多啊。整天闻着这医院里的药水味，真难受。” 佐惠子也觉得医院不方便，想说点夫妻之间的悄悄话都不行。况且梅机关的那些特工，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吗？要是他们在暗中使点手段，那是会要人性命的。 一周后。林峰搬回日侨区的家里休养。佐惠子经过请示福田仓平，特批了几天假，天天陪着林峰，便感觉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梅机关。 小坂一雄的生活也恢复正常。林峰出狱后，他就回到特务课上班。前些日子自己做得太绝，想了太多整林峰的招术，现在要是天天和林峰共事……这尴尬? 下班后，小坂一雄和美智子、丰臣完子两个美女，买了鲜花和礼品，来到林峰家里。 尴尬在所难免！ “小林觉，多有得罪——！” 小坂一雄深深地向林峰鞠了一躬。美智子和丰臣完子两个女人直接傻眼。她们看过不要脸的人，但不知道这世界还有小坂一雄这样的活宝，冒着被林峰打脸的风险，亲自上门陪不是。 要知道，想当初小坂一雄可是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的！ 林峰也傻眼了。佐惠子的脸拉得很长很黑，眼睛看向了窗外，根本不想正眼瞧一下小坂一雄。林峰估摸着，下一步佐惠子就要拿扫把抽人了。 “小坂君——别客气啊，我承受不起！” 凶神恶煞一般的小坂一雄，凭什么要对一个支那人行此大礼？难道这以后还要做同事？林峰是一分钟也不想呆下去了。不管是特务课，还是情报课，那都是群魔共舞的地方。这些日本特工，比起76号特工而言，没什么两样。经历这次事件，林峰对于“人心险恶”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正在林峰不知如何应对时，佐惠子果然拿起扫把，长长的扫把柄直指小坂一雄的脑壳，怒吼道：“滚！” 美女发起飚来，岂止是怒火烧天？ 林峰觉得佐惠子就像一只母老虎，而小坂一雄正是伤害过她的野兽。 “滚！” “惠子——” 佐惠子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林峰觉得有些过份。虽然在心里，他很想把小坂大卸八块，但表面上，还是应该给他一点台阶下的。 佐惠子不这样想。她没有把她的“掌心雷”拿出来，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美智子和丰臣完子见风向不对，连忙拽过小坂一雄，起身告辞。林峰的小屋里又恢复了平静。 佐惠子美眸含着怒意。林峰却是满脸的尴尬。说实在的，想当初去梅机关他是有些小激动的，几经周折，觉得那些地方都不是人呆的地方。要不是肩负着使命，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接下来，林峰真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好。如果这么一直休息下去，或许是最好的日子，但组织上费尽了那么多心思，又岂是让自己躺在家里睡大觉的？ 休息半年？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工作，林峰半天都躺不住。他必须尽快和组织联系，看看有没有新的任务。 第250章 再起杀意 林峰站在窗台上观察了几天，楼下并没有发现异常。佐惠子开车去上班，也没有发现异常。但林峰觉得，梅机关的人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这次他住进陆军总医院，影佐祯昭并没有来探望他。小坂一雄来到他家里，并不知他的真实想法。 有所为，有所不为！ 回想起林楠的话，林峰有种震耳发馈的感觉。和林楠相比，林峰觉得自己差了一大截。这种差距，就是表现在大是大非面前，林峰往往操之过急。 所以，林楠就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话来。 林峰仔细玩味着这句话，体会到那是林楠对自己的忠告。 这天早上，林峰伸展了几下胳膊，觉得开车、走路都已没什么大碍，便坐上了佐惠子的车。他把佐惠子送到单位，然后独自驾车来到鸿华毛纺织厂。这是他的家庭企业，无论何时，他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来。 李东阳看见林峰意外出现，有些喜出望外：“林峰，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又回来了。”、 林峰把郊外那个秘密看守所的事情说了一遍，李东阳惊愕了：“你说什么？那里面还关着不少我们的同志？” 林峰说道：“我在那里被关押了七天。要不是佐惠子以死相要挟，影佐祯昭根本就没有想放我走的意思。虽然我没办法看见那些人，但从规模上看，应该至少有四五十名政治犯。” “看守严密吗？” “废话！”林峰不满地瞪了李东阳一眼，恼怒道：“东西西北四个制高点，全都安排了哨兵，各一挺轻机枪。一旦牢房里的人有异动，瞬间就会被打成筛子。” “兵力部署如何？” “凭我的观察，大约有一个排左右的警卫人员。老李，你想干嘛？” 李东阳兴奋地左手击右手，叫道：“弟兄们闲得蛋痛，一个个都在嗷嗷叫！敌人把秘密看守所设在郊外，这不是等于扔过来一块肥肉吗？一个排，三十几号人，我认为可以轻松拿下！” “你想得美！附近大约五公里，驻扎着日军一个大队的兵力。还有伪军的113团和156团。这些敌人，大约都可以在半小时以内赶到。就算你能保证半小时以内结束战斗，那些救出来的政治犯，往哪里疏散、撤退，也会成为大问题。我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敌人不是傻瓜，他们敢于这样布局，肯定是有道理的。” 李东阳在东北抗联打过游击，敏锐地觉察到这一次解救自己同志的绝佳机会。抗联的战斗，比这凶险很多，他都经历过了。所以，他认为这一仗，值得打！ “林峰，和你争这个，没什么意思。你我都不能擅作主张。必须向李书记汇报，由他去请示总部。现在，我们还有一项任务没有完成。” “什么任务？” “刺杀伪秦副市长啊。” “呵呵，你不说我还真的忘记了。这些日子，我被敌人给整傻了。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你想办法召集黄杰等几个人，咱们好好琢磨一下。是该让秦时邦付出代价了。不过，我还想再加上一个人。” “谁？” “小坂一雄！” 林峰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切齿。李东阳看见他的眼里燃烧着仇恨，一定是小坂一雄把他给整惨了。 但刺杀一个梅机关的特务课长，又谈何容易？ 而且，林峰一下子提出这么多的任务，让李东阳觉得不切实际。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贪吃会噎死的。 李东阳兴奋告诉林峰，叶莉已去了战地医院当一名护士。上级给了她一个党员严重警告处分。而此时，林峰对于叶莉已没什么兴趣。他的兴奋点都在小坂一雄身上，真巴不得亲手掐死他。 “东阳同志，你帮我去这个地方接两个人。” 林峰拿起桌上的纸，刷刷刷写了个地址，递给李东阳。 “谁在哪里？” “黄杰、张少侠都在那里。” 李东阳感觉很奇怪，原来这些日子，林峰把两个顶尖杀手藏在这里。要是让他知道，林峰把军统的曹雄飞也藏在那里养伤，他真会大跌眼镜。 李东阳开着厂里的货车，刻意在大街上拐了好几圈，没发现尾巴，这才来到金天府上。 黄杰打开大铁门，问道：“你找谁？” 李东阳把捂得严严实实的围巾打开，露出半张脸，黄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硬是想不清在哪见过。从亲切的程度看，又好像是自己的同志。 李东阳递给黄杰一张小纸条，上面是林峰的笔迹。对于那龙飞凤舞的“药方”式笔迹，黄杰早已熟悉。 “林峰？他在哪？” “在鸿华毛纺厂等你们。” 张少侠也有好些日子没看见林峰了。两个人坐上李东阳的车，来到厂里。林峰很悠闲地坐在那里等着。 林峰的真实身份，黄杰比张少侠要清楚。 黄杰已经和林峰配合多次，知道这家伙每次找自己，准是是有任务的。听清楚林峰的意思，他兴奋得不行，嚷嚷道：“峰哥，一切听你的。你下命令吧。” “黄杰同志，听说秦时邦现在已经惊恐到天天坐装甲车上班。他的防卫级别高到让我们都无法想象。想射杀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上次在东亚饭店，要不是徐豆豆，你就玩完了。” 提及徐豆豆，黄杰顿生些许歉意。这个长得豆芽似的少年，两次帮助他死里逃生，真是机灵到令服气。 “能让我黄杰佩服的人不多，徐豆豆还真算得上一个。因为有他，我两次大难不死。哈哈。” 李东阳也知道上次东亚饭店的事情。黄杰躲在酒店隔层，逃过了76号的搜捕。要不是徐豆豆让他知道那个储物间，他又怎么能找到如此隐秘的出入口。秦时邦已变成惊弓之鸟，想杀他就难上加难。 李东阳问：“黄杰，你的枪法如何？” 林峰和黄杰对视一眼，得意地笑了。李东阳真是没有见识过黄杰的武力值。 “东阳，你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干吗？” 李东阳道：“前些日子我去伪市政府办事，发现在距离市政府五百米多处，有一幢高楼，叫什么诚誉大厦的，很适合狙击。如果黄杰同志枪法够好，不妨可以一试。” 说罢，李东阳拿出一张白纸，在纸上画起了平面图。 第251章 刺杀 五百米？黄杰真是笑了！ 等李东阳把秦时邦办公室所处位置介绍清楚，黄杰心里的刺杀方案已基本成型。 诚誉大厦是一座商业大厦。里面尽量写字楼，大大小小的公司上百家，进出的人员也很复杂，正是搞刺杀的理想场所。 李东阳见黄杰稳操胜券的样子，有些忧虑地说道：“五百多米的距离，一个人的身高，看上去和一只蚂蚁差不多了，风险很大呀。” “老李，不要说是五百米，八百米的距离我们都试过了。黄杰的狙击步枪，最远射程一千五百米。他可是王牌杀手，取人性命百米之外，已不是什么稀奇事。” 黄杰和张少侠都是闻着血腥味就兴奋的那种人。上次让秦时邦侥幸逃脱，憋了一肚子气，这次听说有这么好的狙击点，哪里还会放过？ 李东阳毕竟是老战士，又经过多年地下工作历练，遇事十分沉稳。 “张少侠负责驾车接应，黄杰负责刺杀。记住，你只有开一枪的机会，一枪没打中，立即撤，千万不要恋战。仅仅五百多米的距离，从敌人反应过来到赶到现场，不需要多少时间。而你自己下楼还要时间。如果一旦恋战，很可能就会被敌人活捉。” 黄杰和张少侠接到任务，便匆匆离开，坐黄包车返回。几分钟后，林峰也走了。毕竟现在还在养病期间，他需要休息，躺在床上，吃好睡好，有益身体健康。 黄杰和张少侠回到金天府上，意外地看到曹雄飞！ 玛德！谁让他上来的？！ 金天端着一个紫砂壶，悠闲地在院子里散步。黄杰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肯定是曹雄飞说服了金天，让他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穴出来了。 看见黄杰，曹雄飞脸上一阵发烧。想当初，黄杰投奔苏北新四军，他也是狠狠地向戴老板奏了一本的，要不然，戴老板也不会下血本，派胡学斌来除奸。 黄杰问：“你怎么上来了？” 金天连忙接过话茬：“这个不怪他。是我让他上来的。曹先生关在地穴都半个月了，好人也要关出病来。何况，他的身体已经康复。” 黄杰的脸色阴沉下来，浑身散发出狠戾之气。曹雄飞究竟是什么人，不要说他，就是林峰也不一定很清楚，万一在他身上出一点毗漏，就可能给整个地下党组织带来损失。 曹雄飞看出黄杰的愤怒，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黄杰，以前我们还是同志嘛。我也是为了抗日才回来的。你以为我不懂得享受躲在后方的悠闲吗？你不欢迎我，没问题，我今晚就走。” 黄杰冷笑道：“曹组长，你不是死了吗？千万别被76号和梅机关撞见，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啦。顺便告诉你，抓捕你的河野秀子也死了。你可以放心出去活动。只要不碰见鬼就行。” 半夜。黄杰和张少侠不告而别。 第二天早上，金天见两个人迟迟没出来吃早餐，推门进去一看，人去房空。 “难道曹雄飞就和你们水火不融吗？真是一对兔崽子！” 曹雄飞得知黄杰和张少侠已经走了，懂得他们这是为了自身安全。毕竟已经不是一路人，没有必要同居屋檐下。 黄杰和张少侠来到林峰位于拉都路275号安全屋。这里长时间没人住，散发着阵阵霉味。打开窗户，放好行李，黄杰让张少侠在家里呆着，自己出门来。 黄杰从拉都路坐黄包车，让黄包车司机拉着跑，绕道伪市政府，看见李东阳所说的那幢诚誉大厦。目测距离也和李东阳说的差不多。 “前面停。我去那边办点事。” 黄包车司机在诚誉大厦门前停下来，黄杰拾阶而上，大堂坐着两个身高马大的保安。 “等等，你找谁？” “我是搞采购的，来这里信达贸易公司。” “六楼。你自己上去吧。” ……………………… 黄杰坐电梯到六楼，包括等候，用了两分钟。六楼的高度，和伪副市长秦时邦的办公室基本持平。 黄杰走进一个冼手间，推开窗台，他掏出望远镜观察，居然看见秦时邦正有说有笑地和一个日军军官从办公室走出来！ 玛德，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啊。 以最快的速度从手提箱拿出狙击步枪，刷刷刷，前后不到一分钟，完成组装和瞄准。而此时，秦时邦和那名日军军官并排走在走廊上。两颗脑袋有时重叠，有时错开，黄杰屏住呼吸，瞅准最佳时机，扣动了扳机。 砰！ 狙击子弹呼啸着，飞速前进，从日军军官的脑袋钻进去，穿透之后又继续钻进秦时邦的脑袋，然后爆炸。 “噗”的一声，鲜血溅在墙上。两个人像两根煮熟的面条，倒下了。 黄杰原来只是来踩点的，突然改成了刺杀！ 千载难逢的时机，一枪干掉两个。他从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看见这精彩的一幕，笑了！ 谁说老天不公平？杀一个，赚一个。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黄杰看见市政府那边乱作一团，便匆匆下楼，拦住一辆黄包车，飞一般离开。 黄包车在距离拉都路好几条街的地方，黄杰下了车，然后步行回到安全屋。张少侠还在睡梦中。 “起来，死猪。大白天的，你也能睡着？” 张少侠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见黄杰眼里流露出无比兴奋的神色，问道：“你捡到宝贝了？” “岂止是捡到宝贝？” 黄杰把刚刚刺杀秦时邦的事情说了一遍，张少侠的嘴巴张开，半响合不拢：“事情都被你干完了，我干啥？” “啪！” 黄杰一个巴掌扇到张少侠后脑勺，差点没把他打晕！ 他们这对师兄弟，算得上殊途同归，双双投入到新四军的阵营，但仍然不习惯队伍里“同志”的称呼。 张少侠惊讶于黄杰的速度，忍不住在心里骂娘，你丫说好的是去踩点的，怎么能直接把事情给办完了？ “战机，这叫战机！”黄杰兴奋地囔道：“计划没有变化快啊。要是一切按计划行事，我们不一定能达成目的。哈哈，今天真是天助我也！还顺带杀了一个日军大佐！” 两个人正在为此事津津乐道时，窗外响起了凄厉的警笛声。 第252章 栖身之地 黄杰从窗户看出去，好几辆警车朝市政府方向开去。看来，市政府那边已经忙得不亦乐呼。 张少侠有些担忧地问道：“师兄，我们这里安全吗？” “你怕了？” “不怕。要是他们来了，大不了拼了。” “不，你把心在肚子里吧。他们绝对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那一枪是我打的？等他们找到狙击位置，那已经是何年马月的事情了。走吧，我们找杨探长喝杯茶去。” 杨立坤接到下面警员的报告，赶紧让黄杰和张少侠进入到法租界巡捕房。这里就是安全岛，比林峰的安全屋不知要安全多少倍。 “杨探长，忙啥呢？” “刚刚接到上峰通报。一个小时前，秦时邦和一名日军大佐走在市政府的过道上，被一枚从远处飞来的流弹击中脑袋，双双毙亡。现在全城都在部署缉拿凶手的事情。日方要求我们法租界配合。” 杨探长说完，黑眼珠一转，突然间就明白了，这件事肯定是他们干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法租界，这不是来避难吗？ “哦，我明白了！” 杨探长看着师兄弟俩个，笑道：“来，我泡一壶新近买来的云南普洱茶。暖胃。” 看破不说破。聪明就如杨探长。 黄杰和张少侠相视一笑，也不作解释。杨立坤就是以广交天下朋友为乐趣的。 “这几天，你们就在这里住吧。到了我这里，就像到了保险柜一样，至少目前还没有人敢来法租界抓人。” “那就谢谢探长了。” “客套，哈哈，客套话我不喜欢！今晚我叫人买几个好菜，暖一壶绍兴花雕，我们好好喝几杯！” 曹雄飞向金天告别，也走了。诺大的金府，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赵龙对于这些天住在这里的人，隐隐约约知道他们的身份。但长期以来，师父教育严厉，规矩甚多，不该问的绝对不能问，否则是要掌嘴的！ 傍晚。“夜来香”胡梅回到家里。刚打开门，她就闻到一股男人的气息。 “胡小姐，晚上好。” 胡梅吓得赶紧把手往包里伸，那里面有她随身携带的手枪。曹雄飞干脆把电灯打开，笑道：“你这么慢的速度，怎么能制服敌人？” “曹老板？！你没死？” 胡梅不由恍然大悟。原来前段时间那个死去的曹雄飞又“活”过来了。 “我不但没死，我还知道你叫夜来香。” “你真是重庆的？” 胡梅收起手枪，脸上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戴老板安插的人，遍布社会各界阶层，酒店老板是军统特工，一点也不奇怪。胡梅觉得奇怪的是，明明已经被“火化”的曹雄飞，怎么又活过来了？ 这里面，应该还涉及到其他人。毕竟造这个假，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曹雄飞：“组织纪律，你懂的。我就不多说了。我此番前来，是奉命获取日军南方作战兵力部署地图。这个任务非常艰巨。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接触到如此绝密的情报的。” 胡梅听到这个任务，也是满脸懵逼。这怎么可能？日军派遗军司令部，那可是龙潭虎穴。要想获得这份地图，必须接触到少将以上的军官。一般的佐级军官，想都别想！ 曹雄飞看出胡梅很为难，问道：“有难度？” “不是一般的难。” 胡梅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曹雄飞对面的椅子上，把手里拎着的精致小坤包放在桌面，继续说道：“今天上午，在市政府发生一起刺杀事件。副市长秦时邦和一个日军军官走在过道上，被人一枪给干掉了。今天整个76号都动起来了，估计特高课和宪兵队那边也是大忙。” “你说什么？今天上午？” “对啊。你知道是谁干的？” “哦。我不知道。随便问问而已。” 远处不时传来凄厉的警笛声。全城进入戒严状态。胡梅一个女人住一栋大别墅。曹雄飞突然到访，难免有些不方便。 不过，此时胡梅好像对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并没有太多介意，而是对秦副市长的死更感兴趣。 她问：“能在五百米以外，用狙击步枪，一枪杀两人，你觉得军统里有谁能办到？” 曹雄习惯性地搓了一下鼻翼，说道：“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这两年，军统旧人死了不少，新人也补充了不少。所以，对目前这些人，我还没听说过有这么厉害的角色。” “你不说就算了。死了的该死。活下来的继续活好每一天。下面，该聊聊你的去向了。”胡梅翻脸比翻书还要快，问道：“我住的这一带，都是76号家属区。来来往往的人员，都是要登记的。所以，我觉得你住在这里，很危险，也很不适合。你还能找到更好的住处吗？” “夜来香，这外面都在抓人啊。你把我赶走，要是万一我被他们抓住了呢？” 曹雄飞的意思很明显，他想留下来！胡梅不悦地反问道：“你在威胁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事实啊。你这个时候把我撵我出去，等于是把我往老虎口里送啊。你这里，从表面上说是危险。我认为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想到，你胡梅小姐的家里还藏着一个男人。” “你想败坏我的名声？” “去，干我们这一行，还有什么名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胡小姐你的手段很不一般！二十来岁的人，就已经是中校了。到了我这个年龄，混什将官，简直是小意思。” 军统里的女人最倒霉，要是不和上司搞点桃色新闻出来，简直就不是女人。所以，胡梅哪能听不出，曹雄飞的话里有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曹雄飞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也不想流落街头被抓。他的目的只不过是想留下来，在胡梅家里有一个栖身之地。 毕竟这个时候出去，有着太多送死的成份了。 胡梅觉得被这条癞皮狗给缠上，想脱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奈之下，她站起身来，说道：“你随我来。” 曹雄飞随胡梅来到别墅后院，那里有一座假山。胡梅按了一下隐藏在墙壁里的机关，假山的石头缓缓开启，露出一个小小的洞穴，刚好够一个人的身体钻进去。 第253章 求救 林峰站在窗口往外看，整座城市乌云密布，暗夜沉沉。秦时邦和那名日军大佐的尸体被运到陆军总医院，是佐惠子亲自检查的。 佐惠子站在林峰身后，用前胸贴住他的后背，互相传递着体温。林峰很喜欢这种感觉。 “亲爱的，你放心吧。那两个家伙，死得透透的，这次可不是假死。” 柔软甜腻的女声，在林峰耳边响起，给他一种奇痒的感觉。 “没想到，这两家伙的效率这么高。” 林峰得意地笑了。要是换了其他人，的确是不敢想象的。任务刚部署下去，黄杰竟然敢在侦察地形的时候果断出击！ 要是换了别人，一定没有这个胆量。战机稍纵即逝，这是达成目标的最佳途径。 林峰问：“你猜猜，他们现在会在哪？” “我到了拉都路的安全屋，那里面的确有他们的东西。但没有看见人。” “我知道他们在哪。他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我倒是担心一个人。” “谁？” “曹雄飞。醉仙楼的老板。” “就是那个死而复活的人吗？” “是的。” 林峰最欣赏佐惠子的就是，她从来不打听事情。林峰愿意说，她就听着。不说的话，她从来不多问一句。对于女人而言，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品质。 想到曹雄飞，林峰倒是有些坐卧不安的感觉。在军统上海站，曹雄飞是唯一一个知道他身份的人。 曹雄飞和他就是一根绳子的两个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佐惠子，现在是不是全城戒严了？” “那是必然的。警察局，76号、宪兵队、特高课，所有能用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处处设卡，发现陌生人，先抓后审。十分恐怖。” 这是日伪特工惯用的伎俩。林峰在家里都能猜出是这个结果。林楠那个大哥，又要大发横财了。 有所为，有所不为！ 想起林楠的忠告，林峰悄悄躁动的心又平复下去了。林楠说的很对，一名优秀的特工，总是在等待中获得情报，而不是主动出击。有些时候，主动出击是要送命的。 毕竟潜伏人员和黄杰这类杀手，有着本质区别的。 再说曹雄飞，一头钻进那个假山掩护的地穴，到了地下，才知这里面别有洞天。 地穴的面积大约有二十平方米，居然还通上水电。有床和桌椅，食品和水足够一个人半个月的供应量。 胡梅也跟着进来了。她移开一张小方桌，打开木板，又露出一个黑幽幽地洞口，说道：“这个地道，可以直通江边的下水道。不到关键时候，不要轻易使用。这可是我的最后退路。我希望这一辈子都别用上它。” 虽说曹雄飞刚刚从金天家的地穴里出来，没过上一天舒坦的日子，现在又如老鼠一般生活。但胡梅能把这么隐秘的逃生通道告诉他，算得上是尽力了。胡梅出去以后，曹雄飞拿起桌上的手电筒，爬进那个幽长的暗道，大约爬了两公里，终于听到外面有叮叮咚咚的水声。 侧耳细听，这里果然是下水道。再往外面，应该是直通黄浦江。 林楠的警察局，抓了两百多名无证件的无业游民。他们当中，有些是从外地流浪来的，有的是来投靠亲戚，还没来得及办良民证。这类人，只要能拿出一定的赎金，又有人担保，往往都可以蒙混过关。而那些有着明显嫌疑、特别是右手食指有老茧的人，则很可能会被送到宪兵队。这种人一旦送进去，多数人不可能活着出来。 这天下午。 林峰来到林楠的办公室。林楠深感意外。 和上次一样，林楠把林峰带到楼顶天台。这里安静又安全，不用担心有人窃听。 “什么事？” “我有一个人被你们抓进来了。” 林峰拿出一张照片，竟然是段铁钢！ “这个人，我好像有点面熟。” 林楠吃力地在脑子里搜索着，回忆着。林峰开门见山地说道：“哥，你不用想了。他是我的一个兄弟。苏北人。” “啊？”林楠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震惊：“原来你是那边的？” 林峰冷笑道：“我是双面人。毒蜂，如果我没猜错，你才是戴老板手里的王牌。” 林楠苦笑道：“连你都知道我是谁了，我这张王牌就没什么用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胡学斌的事情，我就开始怀疑上你了。能从监狱里逃走，还能躲过全城大搜捕，要是没有警察局的高层出手相助，胡学斌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我用排除法，一个个地筛选，然后再结合你平时的表现，我断定，你就是毒蜂。” “其实我也知道你就是蜥蜴，只是没想到你和苏北那边还有联系。” “帮，还是不帮？” “这人已经被弄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是影佐派人带走的。据说是个比较重要的人物。他的右手食指，一看就是常年用枪的人。这种人，就像是在脸上写着字一般好找。我真弄不明白，他这种时候来干什么？送死？嫌自己的命太长？” 林楠有着一股恼怒之气，想发飚，又强制自己忍下去了。 “伪市政府那宗案子，也是你的人干的吧？解气是解气，麻烦可不小，又要弄得我好几个月不得安生了。” “你那么胖，减减肥也好啊。多加几个夜班，人就瘦下去了。不过，精神也没啦。我还是喜欢看见你继续胖下去，发福，有钱人的象征。” 兄弟两，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诚布公过。不但都知晓对方的身份，还丝毫没有感情的间隙。彼此之间，就像玩一场高智商的游戏。 “哥，你有办法救这个人吗？” “人到了影佐手上，我哪里还会有办法？再说，这个人要是个软骨头，你就要做好撤退的准备了。在酷刑面前，没有几个人能撑到最后的。” 林楠不说还好。他这番话，弄得林峰后背沁湿一大片。梅机关的秘密看守所，是他所呆过的级别最高的看守所了。那可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林峰真诚地说道：“哥，现在必须先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林楠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天带他走的，正是梅机关的小坂一雄。” 第254章 神奇的易容术 郊外的那个秘密看守所，原来就有想端掉他的想法。段铁钢的意外被捕，更加坚定了林峰的决心。 林峰化妆成一个窈窕淑女，坐着一辆黄包车来到法租界巡捕房。杨立坤接到报告，颇有些意外地问道：“李四，你没搞错吧？一个女人来找我？” “真的是女人。身穿旗袍，披着长发，涂着口红。她说她叫凤儿。” 这个名字有点像“小桃红”之类的艺名。让人一听就觉得是从怡红院出来的。杨立坤眉头紧皱，不知道来人是哪个胡同里钻出来的妖怪。他平时并不爱拈花惹草，竟然有女人敢找到巡捕房来的。 “你问问她，是来报案的，还是来讨债的。” 李四屁颠颠地回到大门岗，林峰正在左顾右盼，观察着周围是否有异常。四周静悄悄的，寥寥几个行人，也是匆匆路过的那种人。 “探长问你是来报案的，还是来讨债的？” 林峰忍不住笑了，看来他成功骗过了李四。这李四以前是见过他的，竟然不认识眼睛的“大美女”？ “你告诉他，我是来找人的。我的两个男朋友跑到他这里来，让他藏了好几天了。” “两个男朋友？你的味口这么重？”李四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来李四是真的不认识林峰了。这个易容术，怕是连佐惠子遇见都认不出来，实在是太高明了。 “李大哥，你就别问了。按我说的去做，杨探长能明白的。” 李四甚是奇怪地看了林峰一眼，一肚子腹诽地走了。杨立坤听到李四的报告，也是彻底懵逼，脑子还真的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冲着李四喊道：“让她进来！” 林峰来到杨立坤面前，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杨探长”。 “你是？” “杨大哥，你昨晚还欠我五十个大洋的小费呀。你这人怎么回事呀，一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杨立坤差点被这句话给激怒，在他一瞪眼的时候，从林峰的眼里看出了狡黠的笑意，忽然恍然大悟！ “我——操！怎么会是你？！” 林峰把头上的假发拿下来，笑道：“我这易容术怎么样？” “神，简直太神了！”杨立坤连忙拉过林峰，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亲自沏来一壶茶，向李四喊道：“李四，你去御景园把黄杰和张少侠喊过来。” 几分钟后，黄杰和张少侠来到杨立坤的会客室，对于林峰的化妆术也是赞叹不已。 黄杰也没想到，自己有点空闲，教给了林峰易容术，他再根据自己的医学知识，进行了适当的提升，竟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黄杰，张少侠，你们把秦时邦干掉了，还顺带捎走了一个日军大佐，现在整座城市都疯了。现在，我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段铁钢进城的时候，被日军抓走了。现在关押在郊外那个梅机关的秘密看守所。” 师兄弟两人一听说段铁钢被抓，急了！ 段铁钢可是一条从抗日战场上走出来的汉子。几个人在一起朝夕相处，感情颇情。现在他被捕了，他们两个怎么坐得住。 “杀！杀他奶奶的球！” 林峰对秘密看守所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在那里面他丢掉了男人所有的尊严。杨立坤知道他们要谈正事，便起身借故走开了。 平时怎么帮都行，打仗的事他可插不上手。 黄杰和段铁钢有着生死之交，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办？” 林峰两眼闪着森寒的光芒，说道：“端掉那个秘密看守所，上次和李东阳就讨论过。他说要向李书记汇报，然后再作决定。我的意见是，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就如黄杰抓住战机，一枪干掉秦时邦一样，这种机会稍纵即逝，被他抓住了，很快就完成了任务。当然，这次我们这么有限的人手，要想在短时间里干掉看守所一个排的士兵，还要把那几十名政治犯转移出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需要我们好好谋划一下。” 黄杰听后爽朗一笑：“不，我们不会人手不够。只要肯干，杀鬼子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林峰有些意外地看向黄杰，妈蛋，难道这家伙还隐藏着什么武装力量？ “你哪来的人？” “黑虎帮！帮主金天多次和我谈起，想加入苏北的新四军游击队，到前线去打鬼子。无奈黑虎帮是一个很不入流的帮派，平时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所以，我——” 林峰听到这，眉头拧成了一股绳。这个黄杰，也算得上是一条汉子了，敢想敢干，可惜对于党的政策了解不多。 “我倒认为这股势力值得利用。不过，事先不能向他们透露任何消息。我的意见是，只向他们借十五名功夫上乘的杀手。这十几个，必须枪法和功夫都很过硬，等到了目的地，我们才向他们部署任务。到了战场，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黄杰，你负责和金天联系，向他借十五个人，集中在金天府上进行规范化战术训练，主要是提高他们的组织纪律性和战术协作能力。我们在暗处，敌人在明处，打偷袭战，完全可以以少胜多。再说，几百人的黑虎帮，少了十几个人，对于金天来说，九牛一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件事成功与否，关键在于保密。如果一旦透露出风声，再多人去都白搭。这些天，反正鬼子在搞全城大搜查，戒严得很厉害，我们就抓紧时间做点准备工作。” 张少侠问：“那我干什么？” 林峰：“你负责准备一些迷魂香，有多少要多少。我想不发一枪一弹，彻底攻占秘密看守所，我要让影佐祯昭哭得没眼泪。还有那个小坂一雄，我要割下他的脑袋，然后放到影佐的办公室去！” 黄杰和张少侠齐声说道：“割下他的脑袋不难。难的是放进影佐的办公室啊。” “放进他的办公室也不难。”林峰拿过一张纸，在茶几上画了一张平面图，然后一字一句地解释起来。 师兄弟俩人听着听着，不免眉开眼笑。想来，他们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第255章 大家都是同志 “妈了个巴子，这事值得做！不就是十五个人吗？拉一百五十人出来都可以！” 金天豪气冲天地嚷嚷着。没过几分钟，赵龙就从黑虎帮挑选了十几个身手和枪法都是一流的高手。让他们从明天开始集中到金天府上，搞一次大规模的封闭式训练。 这种训练，黑虎帮以前也搞过。一般都是由金天传授一些盗窃神技和杀人技法。这次的教官是黄杰，传授的内容是一招制敌和夜战技术。 黄杰和金天因为火车上一战成为好朋友，彼此的脾气也很对路，都有着一股豪气。 “金爷，在出发以前，绝对不能泄漏半个字。这件事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马虎不得。” “知道。这点小事，我这心里镜子似的明着呢。” 两个人惺惺相惜，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再说曹雄飞，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洞里，吃了睡，睡了吃，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叹。 任务？别做梦吧！胡梅不止一次警告他，冒然出去，十有八九会成为俘虏。到时候不要说任务了，连命都保不住了。 在封闭的环境里连续生活了快一个月，是个人都会被逼疯的。曹雄飞就算再坚强的意志力，也开始出现狂躁情绪。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去找蜥蜴，去找毒蜂！他们有办法完成任务的！” “蜥蜴？毒蜂？” 胡梅连续两个疑问，让曹雄飞终于有些头脑冷静下来。这两个人，都是重庆方面的底牌，不到关键时候是不会亮出来的。而曹雄飞居然全都知道，还当着胡梅的面说出来。 假如胡梅是叛徒？曹雄飞吓出一身冷汗！这个后果！ “夜来香，你别乱猜嘛。最基本的组织纪律，我相信你懂的。” 胡梅见曹雄飞有些紧张，知道他误解了，连忙翻过一页，转换了话题：“要想获得日军司令部的情报，除非我们在那里面有人。而从目前情看，这种可能性几乎是零。所以，我认为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管是谁，长了嘴巴都是容易惹祸的。曹雄飞很后悔自己和胡梅提起那两个敏感而神秘的人物。 这天晚上，胡梅下班回家，摸黑来到地下室，发现曹雄飞已经失踪了！ 胡梅吓出了一身冷汗。曹雄飞终究还是走了。她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假如曹雄飞被捕，将会直接影响到胡梅的安全。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曹雄飞干掉，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夜来香”，这可是戴笠安插在76号里面的又一颗重要棋子！ 这些日子，林楠数钱数到手抽筋。这天晚上十一点多，林楠忙完了公务，驾车回到林家大别墅住。 打开卧室，他意外地看到了曹雄飞！ “曹老板，你没死？” “毒蜂，难道你也希望我死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楠悄然把手伸进了枪套，想掏枪。嘿嘿，曹雄飞乌黑的手枪正对准了他。 “别动，自己人！小心枪走火。” “叫我怎么相信你？” 曹雄飞收起枪，慢慢站起身来。林楠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朋友，你喜欢喝茶吗？” “我喜欢。你有什么好茶叶？我想买两斤。” “我有杭州的西湖龙井。” “不，我喜欢喝武夷山的大红袍。” 暗语对上了。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当戴笠在密室里告诉他任务和联系人时，曹雄飞当时就哑然道：“毒蜂是他？我真不敢想呀。” 戴笠得意地笑道：“要是人人都能想到的人，你说这样的卧底，还有用吗？” 曹雄飞对于戴老板选人用人的本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像林楠这样一个外貌极为蠢笨的家伙，除了会捞钱，什么案子也破不了的警察局长，居然是隐藏最深的“毒蜂”。最为奇怪的是，戴老板基本上不分配任务给“毒蜂”。 这次竟然连“毒蜂”都启用了，可见任务之艰巨！ 林楠问：“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摸清楚日军南方战区的军力部署情况。自从广州、武汉相继沦陷，单是长沙保卫战就打好了几次，重庆方面急需关于日军的军力调动和部署情报。” “这对于日方来说，绝对是最高机密。而且他们的保密措施也非常严格，想搞到他们的情报，难比登天。” “所以，戴老板才决定启用你啊。你这只毒蜂，就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 林楠也是凡人。听到这个任务，自然会感到无比的沉重。 “酒徒，你应该清楚，像我这个级别的人，又不是军队序列的，怎么可能接触到如此高级的军事机密？这件事真的需要时间啊。” “正因为如此，戴老板才不惜一切代价，启动军统上海站的所有潜伏人员。只要是有可能获得情报的，我估计都接受到任务了。战争打得很艰苦，老头子急死了，戴老板能不急吗？” 急?急有用吗?这可是一场双方实力和意志力的顽强较量! 曹雄飞带来的任务，的确是无比重要，事关无数国军将士的生命。情报上占有先机，当然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损失。眼下这局势，有人刺杀了两名日伪高官，惹得上海滩凤声鹤戾，所有特务机关都动用起来，如临大敌。正在敌人神经绷得最紧张的时候，去搞这么重要的情报。究竟能有几分胜算？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我有个安身之地。”曹雄飞说道：“这些天，我都快成过街老鼠了。” 其实想说的是自己成了地穴下的老鼠。到了嘴边便成了“过街老鼠”。林楠对此深表同情，看见曹雄飞苍白得没有血色的皮肤，明显是缺少阳光照耀啊。 “我家里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自从梅姨，也就是河野秀子现形之后，林峰很少回来住，我也天天住办公室，我这栋别墅已经基本上荒芜了。我有时候想着，也是很伤感的。整个国家都快没了，留下这一幢别墅又有什么意义？好几次我都想便宜一点卖掉它，免得让我伤感。可是每次我都下不了手。毕竟这是父亲留下的产业，是一份记忆和念想。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靠战斗在敌人心脏部位的同志们了。无论是谁，只要能获得这份情报，一定会想办法传递给重庆的。酒徒，如不嫌弃，你就住在我家，记住，无论白天黑夜，你都要紧锁大门，不要开灯。万一有特殊情况，就进入地下室躲避一下。正常情况下，你完全可以象正常人一样生活。” 曹雄飞有些感激涕零地说道：“谢谢你，毒蜂同志！” 第256章 给你一个结果 这天，林楠来到岗村办公室。岗村看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就明白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些年来，彼此心照不宣，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岗村课长，这些日子太忙，所以——我没什么时间来探望您哪。” 林楠把布袋往桌面上一放，岗村会意地笑了笑，指着对面的沙发说道：“坐吧。大家都很忙呐。我这里不也是倾巢出动？天天上街设岗检查可疑人员。你还别说，真的抓到几十名可疑分子，什么证件都没有，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这些人，刚好可以充当我们的政绩。” 对于来历不明的外来人员，一旦发现就会成为冤死鬼，无论军统还是中共地下党，随便扣给他们一顶帽子，然后……就没有然后啦，直接送进地狱! “岗村课长，我觉得影佐将军好像对我不满意啊。您知道，我这人嘴笨，不知道讨好人。所以——想请您从中通融一下，看是否能请他吃顿饭？” “吃饭？不，不用！那种俗套，是你们中国文化！”岗村听了林楠的请求，吃吃地笑道：“我和影佐将军的关系，完全来自工作！我为他立下汗马功劳，替他扫平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他就会记住我的好处。这种关系，比起你们中国人来说，似乎是不可理喻的事情，对吗？” 林楠被岗村的一顿耻笑说得脸上臊热无比。娘稀逼，你和影佐的关系来自工作，为什么你自己那么贪得无厌？送给你的钱财都笑纳了？他想请影佐吃饭的真正目的，是想完成曹雄飞带来的任务。 要想完成任务，就要找机会深入影佐办公室！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没想到岗村直接拒绝了。一旦拒绝，这条跑也就堵死了。因为凭林楠的身份和形象，根本没办法接近影佐。 第二天晚上，林楠回到别墅，还从外面带回来一些卤菜：猪脚、鸡爪、花生米、海带丝等。这些都是卤制品，没有一样青菜。以前这个家，有那个所谓的“梅姨”，生活还算正常。现在真是要想吃一口热饭热菜都很困难了。 “不好意思，就这条件，只有将就着吃了。” 林楠十分内疚地打开卤菜，倒了两杯绍兴花雕老酒，伤感地说道：“我今天找过岗村了，想请他出面，请影佐将军吃饭，没想到被他直接拒绝了。真他妈的晦气！” 从林楠的表情看出，他出师不利。曹雄飞身处外围，也只有干急的份。一时间，屋内充满了伤感的气氛。 “林局长，不瞒你说，我还真的挺喜欢绍兴花雕的味道，香醇，可口，没有任何辛辣的感觉。温柔似水。喝酒，我不喜欢烈酒，做人，我也喜欢含蓄一点的。但在生活中总有人把我误解。” 林楠神情木然地看着曹雄飞。这个曾经的酒店老板，大约这段时间营养不良，面对一点卤菜也馋得不行。眨眼间就清扫了大半盆。几杯花雕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虽然我外表给人的印象也不太好，甚至有些奸商的模样。但对于党国，我抿心自问，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林楠的眼里闪着伤感的泪光：“这次的任务，对于我而言，不成功，便成仁！完不成任务，我就死在上海！” 林楠对于曹雄飞的表现有些意外。这个酒徒，以前鲜有接触，倒是林峰，经常跑到醉仙楼去吃霸王餐。 两个人坐在餐厅的桌子上，面前摆着简单的食品和酒，吃得倒也开心。只是这样的气氛有些阴森恐怖，让人想起最后的完餐。他们紧张得连灯都不敢开。 林峰站在门外，听了好一阵，知道曹雄飞和林楠接上头了。他们的任务，就是想获取日军南方战区的军力部署情况！ 林楠扇动了几下鼻翼，似乎闻到了他所熟悉的味道！二十多年的兄弟感情，彼此的气味都能闻出来。林峰身上的烟草味，从窗外飘进来，飘进了林楠的鼻子。 “林峰，出来吧。别总是藏着。要不然，好菜都被我们吃完啦。” 林楠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曹雄飞吓得不轻！ 林峰在哪？蜥蜴在哪？ 果然，林峰推开大门，一个孤单、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近。曹雄飞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曹雄飞很清楚，要不是林峰，他不是假死，而是真的死掉了。 林峰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曹雄飞嗫嚅道：“蜥蜴同志，你怎么来了？” “我来了好一阵啦。你们说的话，我全都知道了。这项任务，我看你们就交给我吧。不要想着去偷影佐的保险柜了，当小偷，你们很差劲。” “交给你？” 这件事，可是连戴老板都没想过。自从黄杰带着特别行动小组投奔了新四军，“蜥蜴”这个代号，已被戴笠弃用。 “酒徒，你不信任我？” 林峰端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道：“是不是我这个人，都已在戴老板的计划之外？” 这是真话。但曹雄飞不敢承认。上峰没有让他做的事，他也不敢做啊。 “别怕，我不会跟你们争功的。我能接下这个任务，表明我有路子可以实现这个目标。国共两党，原本就是兄弟嘛。共同抗日，这是全国人民一致的目标，为什么还要分彼此呢？” 对于林峰出色的特工能力，曹雄飞还是十分欣赏的。以前，他就为他提供过不少有价值的情报。现在他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曹雄飞也顾不得那么多军统的内部规矩了。只要能完成任务，还管那么多规矩？ 曹雄飞问：“林峰，你有什么计划？据我所知，你已经不被影佐祯昭信任了，甚至他还关押了你一个星期，要不是佐惠子这层关系，你恐怕早就挂了。” 林峰十分自信地回答：“我的安危，你无须考虑。你要的就是个结果。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林楠和曹雄飞两个人面面相觑，傻傻地望着这个曾经的“蜥蜴”。林峰端起桌上的酒杯，又往肚子里灌了一杯绍兴花雕，让他感觉到一丝微醺的酒味。 第257章 不经意的泄露 这天是周末。 法租界。鸿华毛纺厂。一个秘密会议正在这里召开。 外面乌云压城，会议室内的气氛却显得异常活跃。 让林峰倍感意外的是，李进泽竟然冒着危险，亲自从苏北赶过来，主持召开了这次会议。 “同志们，春节即将来临。小鬼子为了不让我们过好传统意义的节日，加大了扫荡力量。现在我们根据地的日子很难过啊，一线战士们不停地转战，即要消灭敌人，又要保存有生力量。上级命令我们敌后武工队也搞出点动静来，让小鬼子的大后方不得安生，从而分散他们的力量。现在我们的抗日铁血除奸队已经开始分批进城，执行有目的、有计划的刺杀任务。前几天铁钢同志就是带着这个任务进城的，可惜的是，他提前暴露了，被小鬼子抓进了牢房。下一步，还会有更多的同志要派进来。我建议把行动和情报两个组分开，刺杀除奸是黄杰同志的强项，由他担任行动组组长，情报组由林峰同志负责……” 李进泽的讲话，把林峰原来的设想提高了一个层次。会议讨论了两个多小时，内容很多，很杂。最核心的就是要摆开阵势，和小鬼子轰轰烈烈地干一场！林峰长吁一口气，仿佛压抑在心郁闷之气得到释放，是应该向小鬼子刷一下存在感了！按照李进泽的说法，搞除奸刺杀行动，就要把日伪份子弄得人心惶惶，让他们晚上尽做恶梦。为了隐蔽战线的安全，情报组的人不得参加行动。 会上，林峰很意外地提出了曹雄飞带来的任务。李东阳的意见是不理他们。军统上海站人才济济，什么样的情报弄不出来？还需要我们的支持？ 李进泽知道林峰在军统的身份，但并不知晓林楠的存在，“毒蜂”，这个连影佐都不敢确定的陌生代号，林峰也是最近才猜出来的。那也要感谢林楠念在兄弟情份，坦诚相告。 “现在是国共合作期间，我不反对协助军统搞情报，前提是我们要保证自身的安全。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家底全拼进去了，结果什么成效都没有。那样干，不值得啊。上次刺杀秦时邦的事情，到现在同志们还在津津乐道，简直成了我们地下工作的经典案例了。抓住战机，迅猛出击。这就是行动队员就优秀的品质。大家试想，日伪高官无论走到哪里，都得担心随时可能飞来的子弹，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林峰：“完成军统的任务，我想重用一个人。他是黑虎帮帮主金天，江湖人称草上飞，他擅长轻功，能飞檐走壁，善用飞镖和双枪，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才。只是他身上有很重的匪气，一般人很难驾驭他。只有黄杰，可以和他称兄道弟。” 李进泽：“你想故伎重演？” “对！金天和黄杰上次去过日军派遣军司令部，轻车熟路。不妨再去一次。时间就定在我们强攻郊外秘密看守所的同一天夜晚。这中间最好能打一个小时的时间差。凭我对影佐的了解，此人阴险狡诈，又极爱面子。他自己能解决的事情，根本不会上报给司令部。梅机关的一个看守所被袭，还没有严重到松井司令官亲自坐阵指挥的份上。所以，这种时候反而是司令官办公室最危险也最安全的时候。敌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会两头起火，同时冒烟。等他们乱了，我们的目的也达成了。” “行，就这样干！不过，黄杰要去配合金天，那袭击秘密看守所的任务只能交给周莉了。她这个敌后武工队长，再也不是你眼里的那个小姑娘啦。” 听说前女友沈婉莹要来，林峰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曾经性格柔弱、温文尔雅的淑女，在战火的锤炼下，已经成长为叱咤风云的女战将。 金天接到任务，又要去日军派遣军司令部走一趟，大脑神经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一拳砸在黄杰肩膀上，嚷嚷道：“这次又是和你搭挡，真是太爽了。你去找一个狙击点，帮我定点清除危险就行了。翻墙、开保险柜的事就分给我去做，怎么样？” “行，就这么办！” 这两个有江湖背景的战士，丝毫不亚于和平年代培养起来的特种兵。 这天早晨，小坂一雄很意外地看见林峰！ “报告小坂课长，小林觉前来报到。” 小坂一雄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峰，神情有些复杂。上次到林峰家，被佐惠子拿着扫把赶出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过，林峰这个受害者，情绪那是没那么激动。 “你的身体康复了？” “已经基本上行动自如了。不妨碍工作，在家里太闷，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像一条猪似的，所以，我想回来上班。” “小林觉，谢谢你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河野秀子课长的死，根据我们后来调查，应该是军统的人干的，和你没有关系。因为据我们从重庆得到的消息，重庆派遣了一名叫陈虎的特工，潜入上海，岂图搞到我大日本皇军的南方军事部署情况。你的问题，的确是我们操之过急，让你受了委屈，对不起了！” 小坂一雄深深地一弯腰，对林峰表示道歉，却让林峰感觉后背阵阵寒冷，似乎有阴风吹过！ 陈虎，会不会是曹雄飞的化名？如果不是，表明军统的戴老板是想把曹雄飞先抛出来，让他先充当炮灰，搅乱敌人的视线，然后由陈虎在暗中下手，获取他想要的情报。另外，潜伏在重庆的日方特工已经掌握了戴笠的意图，对于下一步行动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这个情报实在太重要了。因为小坂一雄一句致歉的话，无意中让林峰知道。他觉得应该尽早和曹雄飞联系上，核实一下细节。很多重要的情报，都是在不经意间获得的。 曹雄飞把林家别墅当作栖身之地，他只要晚上不开灯，又有林楠偶尔回家，给人一种有人生活的印象。就算日军大搜查，也不用担心。林峰想今晚就去找曹雄飞，看看陈虎这个人，究竟是谁？ 第258章 诚意 小坂一雄亲自带着林峰，来到影佐祯昭的办公室。影佐祯昭一身绒装，文气的外表散发出腾腾的杀气。 他放下手中的资料和笔，亲自把林峰引到沙发上，一幅和蔼可亲的模样，绝对让人不敢相信，这人是绝命判官，无数人的生命就是他那双手轻轻一勾，倾刻间烟消云散。 “小林觉，这些日子我工作忙，也顾不上去看你。你的伤养得如何？” “谢谢机关长关心。为了*****圈早日建成，卑职受点伤算什么？” “好，好啊！你有这个觉悟，真让我倍感欣慰。我还私下琢磨过呢，让小林觉在梅机关受尽委屈，会不会离心离德呢？哈哈，看来是我多想了！” “机关长，小林觉身体已无大碍，可以参加工作了。请机关长下达任务。” “唉，河野课长玉损之后，情报课缺少一个课长。我也曾考虑过你。但岗村君向我提议，说你要照顾佐惠子小姐，不适宜担此重任。你也知道，情报课连续损兵折将，是敌方关注的重点。担任此职风险极大。岗村课长是不想佐惠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呀。所以，我想你还是继续重操旧业，担任我的文字秘书吧。这样能发挥你的特长，又不屈才，只要是出了这个大门，你代表的可就是我影佐祯昭。你觉得怎样？” 林峰这才知道，自己的去向问题，早就在影佐和岗村的考虑之中。看来自己不但没有暴露，还被增加了几分信任。难怪小坂一雄冒着被扫地出门的风险，也要上门来看一看。 “一切愿听机关长差遣。小林觉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表忠心是必须的。任何长官，听到这样的话都会飘然欲仙。影佐祯昭也是人，也不能免俗。 “好了，你在下去吧。叫美智子给你腾个位子出来，你的工作岗位就是办公室内务。” 小坂一雄被留在影佐祯昭办公室，他们应该还有机密之事商议，林峰便起身告辞。回到办公室，美智子和丰臣完子两条美女蛇就缠了过来。看来她们早就知道林峰的去向。 “恭喜你，小林觉，我们又成为一丘之貉了。” 林峰听到美智子的话，彻底懵了。这日本娘们卖弄的可是中文啊！ “你说什么？一丘之——” 美智子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道：“小林觉，难道我说错了吗？” 林峰禁不住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一丘之貉！哈哈，以后两有大美女相伴，我的工作热情将空前高涨，可以日夜加班，通宵达旦地干活。” “臭美吧你！小心佐惠子阄割掉你！。她的手术刀可是很厉害的哟。” 日本娘们说起这些话来，丝毫不亚于上海的街巷大妈。 曹雄飞正躲在黑暗的餐厅吃泡面，门外响起了铃声。从猫眼往外看，林峰站在外面。 这种生活，和老鼠没什么两样。天天都怕有人上门来搜捕。每吃一顿饭，睡一次，都担心这是最后的享受。 “林峰，你怎么来了？” 曹雄飞嘴里还在咀爵食物，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这种时候登门，一定是有重要事情相告。林峰能够理解曹雄飞不开灯的理由，直接问道：“军统是不是有一个叫陈虎的特工？” 曹雄飞听得一愣，问道：“有啊。你怎么问起这个？” “我今天刚刚得到消息，日本派到重庆的间谍，向影佐发来消息，说重庆派来一名特工叫陈虎，目的在于窃取日军南方军力部署情报。” 曹雄飞的脸上凝聚起一丝尴尬的笑意，问道：“你知道陈虎是谁吗？他就是我呀！这是戴老板亲自给我弄的假身份——上海市郊区一个棺材铺的小老板。真正的陈虎早已在日军进攻上海的时候被炸弹炸死了。这个消息应该是绝密的，除了戴老板，军统高层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啊。影佐这么快就知道了？” “戴老板身边的这名日寇特务不尽快找到，我担心你们还会出大事啊。” 林峰的表情很严肃，曹雄飞又何尝不是一阵阵的后怕！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电台了呀。我怎么样才能把消息传递给重庆？” 曹雄飞急得像猴子似的，抓耳挠腮，没办法消停下来。林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怔怔地问道：“你们的电台呢？” “我怎么知道？我这次回来联系的两个人，一个叫夜来香，一个就是毒蜂，这两个人都没有电台可用。” “夜来香？”林峰算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代号，见曹雄飞有些不高兴，连忙噤声：“这样，还是用我们的电台冒一次险吧。反正都是抗日，我们两党是兄弟嘛，理应两肋插刀的。” 敏感时期动用电台，万一被76号无线电台侦察总台的人侦测出来，后果难以预料。曹雄飞对于林峰的举动，倍加感慨！ “林峰，你这人够义气，称得上是真正的兄弟。他日如有用得着我曹雄飞的地方，我一定没有二话。” 相对于曹雄飞而言，林峰真是他的大恩人。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伸出手来。 对于中共地下党，曹雄飞手上可是沾过鲜血的。从1927年开始，他就是个坚定的反共分子。坚决执行“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反动政策，没想到他的人生，几次生命之虞，都是中共地下党的人伸出手来救他。 见林峰保持沉默，曹雄飞以为自己的诚意表达得不够，继续说道：“林峰，我承认我以前的确干过对不起贵党的事情。但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什么叫胸怀。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和你的私人感情总是不能忘怀的。” 林峰微微一笑：“公是公，私是私，两者不能混淆。至于以后，山不转水转，一切顺其自然吧。再说这种事，也不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所能左右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情报。也谢谢你，能为我把情报转给重庆。我现在是过街老鼠，生怕被日伪特工发现，要是再抓进去，怕是再也没有假死了，而是真死了。” “以身殉国，莫大荣幸！我们干的是同一个事业，那就是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和解放！我走了，你多加保重。万一有事，地下室可以暂时避难。目前，我这里的安全系数很高。” 林峰走了，消失在漫漫黑夜里。曹雄飞站在窗口，目送他上了别克车，内心真是五味杂陈。 那个任务一直在他的心里悬着。他在焦急中等待结果。 第259章 失态 李东阳差点跳了起来，怒吼道：“林峰，你疯了？！” “我没疯。我很冷静。现在是两党合作，讲的就是诚意。用我们的电台，给重庆发报，提醒他们注意身边的日方特工，这没有错！” “军统上海站有电台啊。我们犯得着为了他们去暴露自己吗？”李东阳焦急地解释道：“假如我们碰到同样的事情，他们巴不得落井下石，借日本人的手除掉我们。而你呢，明明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 双方僵持着，各说各的理。林峰知道自己很难说服对方，李东阳在东北的对敌斗争经验十分丰富。他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要凭资历，林峰没办法和他比。 “东阳同志，情报组我是组长，这可是李书记明确过的。所以，你应该听我的。这叫下级服从上级。” “你拿一个破组长来压我？” “也算是吧。你不服从就是违抗组织命令！” “你？！” 这一招还真见效了。李东阳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走进密室，把林峰事先拟好的电文发了出去。相信重庆方面收到电文，一定会对身边人引起警惕。 小野浅二没想到林峰会来，手里还提着一些酒菜。 “小野君，想出去？” 看着酒菜，小野浅二两眼放光，立即放弃了出去巡逻的打算，随便叫了个小队长带人去大街上夜巡。自从伪市政府的事情发生，全城日夜都有人巡逻。单是从气势上说，就给人一种风声鹤戾的感觉。小野浅二的宪兵队，除了少数值守人员，大部分都安排到大街上去了。 “来来来，小林觉，这些日子，天天上街巡逻，真是累人。我们放松一下吧。” 小野浅二兴奋之极，当即把林峰带来的酒菜摆在办公桌上，关好门，两个人对饮起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小野浅二几杯酒下肚，开始感慨人生的无常。山田正峻这样的枭将，说没就没了。还有秋山直子，莫名其妙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林峰也跟着起哄，感慨，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闷、伤感起来。 林峰问：“小野队长，听说你和小坂一雄课长是同乡？” 小野浅二两只小眼睛一眯，闪着狼一样的凶光，说道：“当然是啊。我们都是大坂的。入伍前，他只不过是个鞋匠。而我呢，是一名教师。你看，他比我混得好多啦。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野君，不瞒你说，我和他之间有一点误会。前些天，他把我弄进郊外的一个秘密看守所，关押了七天七夜啊。他下了决心要把我整死！” “哦？我怎么不知道？唉，小坂君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在他眼时，除了影佐将军，谁都是坏人！小林觉，别人不了解你，我是了解的。当时你为了山田君，竟然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为他挡炸弹。单凭这一点，也能证明你的清白啊。唉，不知小林觉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请你出个面，我们一起请他吃餐饭，消除一点误会。” “这个没问题。只是最近大家都很忙，我也不知道他何时有空。” 说干说干。小野浅二当即用办公室的电话和小坂一雄联系，双方约好第二天晚上，地点定在东亚饭店三楼包间。 黄杰接到林峰带回来的任务，兴奋地嗷嗷叫！奶奶个熊。终于又有了一次干掉小鬼子的机会。 林峰严肃地说道：“我的身份还没有暴露。所以，你必须造成刺杀我的假象，但死的是小坂一雄。我和他吃完饭之后，会在东亚饭店握手告别。这个时候，你向我开枪，子弹必须从我耳边擦过，然后击中他的头部。保证他一枪毙命。” 张少侠一听，吓出一身冷汗！ “林峰，你疯了！这样的主意你也能想？万一黄杰的枪打偏了那么一点点，死的就不是小坂，而是你啦。” “我没疯。我相信黄杰的枪法。他能在五百米之外一枪干两个，而我选择的狙击点只有一百五十米。” 黄杰微微一笑：“我试试吧。要是万一把你打死了，你到了阴曹地府，千万别怨我啊。” 第二天晚上。东亚饭店。 小坂一雄带着两名便衣特工出现在三楼包间，意外地看见小野浅二和林峰正在谈笑风生。 今晚请客是小野浅二的面子，要不然，小坂一雄可是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赴宴？ 林峰的意外出现，让小坂一雄有些不悦。 “小坂君，来，我介绍一下，小林觉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山田正峻队长的大学同学。还请小坂君多多关照。” 小坂一雄皮笑肉不笑地答道：“真是山不转水转啊。我和小林觉也是好同事，好朋友。哈哈哈，真是太凑巧了，今晚我们好好喝几杯，来个不醉不归！” 林峰发现，小坂一雄这个课长，和其他课长相比，还真的有所不同。随行的两名特工，可不是简单的同事，简直就是私人保镖。他们就像门神一般，站在包厢门外，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都被他们赶走，连上菜都是他们自己送进包厢。小坂一雄的防范意识超强！ 面对这种人，刺杀的难度非常之大。稍有不慎，真会如张少侠所言，一枪打爆了自己的头。而此时，黄杰正埋伏在附近一栋楼房的楼顶，等待着小坂一雄出去送死。 三个人喝了两瓶茅台酒。在酒精的刺激下，林峰“醉”了！ “小、小坂一雄，你他妈的真不是东西！中国人骂我是汉奸，你说我是军统间谍。实、实际上，我只是一条狗！我这条狗走到哪里，都人人喊打啊。呜呜呜——” 哭了。林峰竟然哭了！小坂一雄和小野浅二面面相觑，快被这个不胜酒力的家伙弄懵了。林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站起来恭敬地向小坂一雄鞠了一躬，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坂君，我愿意——当——好你的小狗狗，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人！大日本皇军都是——我的主人！” 小野浅二连忙劝道：“小林觉，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林峰眼睛一瞪，愠怒道：“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来，再开一瓶酒！我还要喝！” 第260章 苦肉计 看样子，林峰真的喝醉了！ 他说了一大通胡话。先是骂自己骂爹妈，骂了爹妈又骂林楠，最后连佐惠子岗村也骂了，简直满嘴喷粪。“醉后吐真言”，弄得小野浅二和小坂一雄都觉得很意外。这个外表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家伙，原来有着满肚子的委屈。 到最后，林峰是小野浅二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酒店。小野浅二和小坂一雄握手告别，林峰也颤颤微微地过来握手告别。 “小坂君，谢谢你的关照。祝你今晚一夜好梦！” 林峰握着小坂一雄的手，使劲摇了两下，“呕”，打了个酒嗝，他的腿一软，腰一弯，差点吐了出来。 在这时，砰！枪响了。子弹从林峰的耳畔穿过，直接击中小坂一雄的眉心！ 噗——！ 红血相间的液体四溅。林峰整个人压在小坂一雄的身上。小坂一雄的两个特工听到枪响，立即拔出手枪，谁知又是两声枪响，一枪一个，两个特工先后倒在血泊之中。 “小林觉——” 小野浅二一开始还以为林峰脑袋中枪，凑近了才发现，林峰把小坂一雄压在身下，子弹把小坂一雄的眉心钻了一个洞。林峰的耳朵正在流血，耳轮子被削掉半个！ “我、我死了吗？” 林峰满脸血污地问小野浅二，然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这是晕血症！ 林峰和小坂一雄是同时送进陆军总医院落的。一个进了急救室，另一个送进了太平间。还有那两名陪葬的特工，也跟着小坂一雄进了太平间。 佐惠子垂泪帮林峰缝好被子弹削掉的耳轮。影佐祯昭和岗村闻讯先后赶到医院。 啪！ 小野浅二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 影佐祯昭怒吼道：“八嘎！为什么擅自去东亚饭店喝酒？” “子弹是射向小林觉的后脑勺的。他喝醉了酒，打了个嗝，子弹便射向了小坂一雄。将军，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小野浅二试图撇清林峰的嫌疑，冒着被再次打脸的风险，解释着当时的现场。影佐祯昭恶狠狠地瞪眼看着小野浅二，看得他浑身发冷。 人证物证都有，林峰应该没有刺杀小坂一雄的可能。 再说，有谁会这么傻，拿自己的命和刺杀对象的命绑在一起？凶手那一枪，子弹硬是把林峰的耳轮给削下来。林峰也算是从死神手里捡回了一条人命。 只是——这是不是太巧了？ 小坂一雄整得林峰差点死掉，而小坂一雄竟然死在林峰的面前！ 影佐祯昭并不完全相信小野浅二的话。他把小野浅二叫到办公室，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请小坂一雄吃饭喝酒，是林峰主动提出来的！ 单凭这一点，林峰就有着十分重大的嫌疑。只是这个想法太过大胆，大到影佐祯昭不敢想象。这个林峰，究竟是什么人？想起发生在市政府那一枪两命的案子，影佐祯昭敏锐地觉察到，假如小坂一雄是林峰授意刺杀的，那么，那个狙击手和刺杀秦时邦的人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林峰的同伙里面，有一个超级厉害的狙击手。这个狙击手的本事，强悍到令人窒息。 听了影佐的分析，岗村也惊呆了：“机关长，此事实在太蹊跷，凭他那个样子，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啊。就算他要刺杀小坂一雄，报一箭之仇，可以有许多种方法，为什么要在夜间，而且是醉酒的情况下动手？”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影佐祯昭感叹道：“假如这件事是真的，我简直无法用聪明和笨来形容他的。假如这只是巧合，那么一切都勉强解释得通。但据我了解，此次聚会，是由林峰发起的，他请小野浅二出面，宴请小坂一雄，理由就是想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那么，究竟是谁泄的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岗村和影佐祯照为此事感觉到万分头痛，把能够分析到的情况都理了一遍。就算林峰泄密，还请了杀手，他也是把自己的命也绑上去了。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何况为了索取小坂一雄的性命，他自己也付出了半只耳朵！ 这半只耳朵，和一颗脑袋的风险是同等的！ 岗村问：“机关长，现场勘察情况如何？” 影佐祯昭：“在一百五十米远的一幢高楼，我们只发现了两个成年人的脚印。还有，就是一个烟头。那支枪射出的子弹，应该和躲杀秦时邦的子弹是同一类型。也就是说，杀手是同一个人。” 岗村问：“如果杀手的目标是林峰呢？” “那只能证明，军统的人在清理门户。”影佐祯昭冷笑道：“两个月前，我曾经命令林峰打入军统，也就是曹雄飞那个组。后来曹雄飞死了，林峰这个人对于军统而言，已经不再被信任。” “所以，林峰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样解释，或许还能说得通。” 两只老狐狸讨论了半天，最后还是确信：军统为了清理门户，下令杀死林峰。林峰因为喝醉了酒，打了个饱嗝，两腿发软，无意间捡回一条命。小坂一雄当了他的替死鬼！ 林峰的耳朵包扎好，又在医院里住院观察了两天，确保没有发烧感染，佐惠子才允许他回家。 夜里，夫妻俩躺在床上。佐惠子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她的心里，同样有着一个巨大的疑团。 “林峰，小坂一雄的死，是不是你演的苦肉计？” “你猜呢？” “我知道你恨小坂一雄，所以你想弄死他，又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才演了这一出戏。” 林峰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佐惠子的眼睛。她才是这个世界最懂他的人。 “佐惠子，你能否找一个借口离开上海？去美国，去欧洲，去日本，都可以。我担心万一哪天暴露了，会连累你。” “不，我哪都不去！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傻瓜，陪我一起死，你就不值啦。我的身份你知道。我干了一些什么，你也很清楚。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也就不需要你来承担责任。” “不，我不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你不是说我属虎吗？你就是母老虎啦。我们一起生一个小虎仔吧。” “你真坏！” 屋里荡起了一阵幸福的笑声。 第261章 疗伤 林峰的耳朵贴着白色的纱布，出现在金天府上。金天见状大为震惊：“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被狗咬了一口。” “不可能。狗怎么会咬到这上面来？” 金天那惊讶的表情，惹得黄杰和张少侠哈哈大笑。等他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同样还是吃惊：“没想到，你这么一个书生，竟然敢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那是因为我对黄杰的枪法，有着足够的信心。要不然，我才没那么傻呢。不过，他这次真的差了一点，削掉了我半只耳朵！” 黄杰：“我不让你流点血，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在影佐的牢房里了。” 金天猛然一拳向黄杰的胸口砸去，吼道：“你这样做也太冒险了吧？万一偏了两公分呢？岂不把林峰的脑袋给削了？”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为过去的事争吵了。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黄杰不但成功将小坂一雄击毙，还搂草打兔子，顺带捎走了两个梅机关特工。我看这很符合李书记的意图。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弄到日伪特工人人自危，谁跳得最凶，我们就杀谁。搞到他们害怕！” 林峰拿出一份暗杀名单，都是响当当的汉奸，还有几处日军重要的军事设施。大家的脑袋刷地凑了过来。 “来，我们研究一下，怎么样把这些人送上西天！黄杰，你念给大家听听。” ……………………………………………………… 夜。林家别墅。 曹雄飞自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林峰捎回来两瓶酒，还专门到酒店炒了几个菜。 “老曹，我以前吃你的霸王餐可不少了。现在慢慢还吧。” 林峰笑眯眯的样子，好像挺开心。尽管他耳朵的纱布已经去掉，半只耳朵没有了，还是显得有些瘆人。曹雄飞凑近了才看清他的伤势，被吓得一大跳。 “林峰，你这是怎么了？” 曹雄飞毕竟是老特工，一看就知道那是枪伤。子弹掠过削了半只耳朵，触目惊心！ “老曹，你别神经兮兮的。来，我们喝酒。” 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辛辣的酒精刺激感官，曹雄飞仍然喃喃而语：“林峰，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也没多大点事啊。遭遇了莫名其妙的暗杀，从远处飞来一棵子弹，削掉我的耳朵，然后打中了一名梅机关课长的脑袋。” “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小子也太狠了点吧？怎么能拿自己的脑袋去冒险呢？万一黄杰那一枪打偏，你的脑袋不就开了花？” “你知道了？”林峰愕然问道。 “我猜的。”曹雄飞得意地笑道：“黄杰那小子的枪法，在军统里面说第二，没有敢说是第一。也只有他，敢开这一枪。换了其他人，绝对会吓得手发抖。” 林峰从曹雄飞的眼里看出了悲哀。黄杰以前可是曹雄飞手下的得力干将，现在却跑到林峰那边去了，严格地讲，是跑到中共地下党那边去了。所以，从此以后他所创下的奇迹，都和军统无关。 曹雄飞的内心，一定在为人才流失而悲哀！ “老曹，你别乱想。黄杰是穷苦出身，让他跟着你们这帮官老爷当差，他很不适应。自从他参加了新四军，整个人就像换了一个人，干劲很足。我们针对日伪分子的新一轮刺杀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只是小试身手。接下来，你一定还能听到更多振奋人心的消息。” 滋、滋—— 曹雄飞把一杯白酒抿掉，感慨地叹道：“林峰，不瞒你说，我的确有那么一丝失落。为什么人才都喜欢往共产党那边跑？跟着他们有什么好？吃不好，穿不好，纪律还特别严。立了功也没奖金。” “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我们的人没钱也愿意拼命？因为我们的人是为了信仰而战。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为了全民族的独立和解放。而你们的人，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这就是你所要的答案。” “我不赞成！”曹雄飞几乎要大声嚷起来，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大，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们也有信仰。我们的人是为了实现三民主义。” 林峰知道，要想短时间内说服曹雄飞这样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说，也没有这个必要。人各有志，不必勉强。只求他日如果战场相见，还能彼此念点旧情。 “等完成了这次任务，我就会回重庆。” 曹雄飞的眼里放着光芒，似乎是在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凭他的能力以及目前的态势，军统方面根本不可能拿到那份军力部署地图。而且战争打成胶着状态，形势一日千里。等他们勉强获得了情报，也许已经成了旧情报，失去了使用价值。 两个人闷声喝酒，就是因为不在同一战壕，已经没什么共同语言。 一瓶白酒很快就见了底，曹雄飞仍然意犹未尽。林峰连忙阻止道：“老曹，酒这玩意，适可而止。喝多了伤身。” “知道。”曹雄飞一把夺过酒瓶，自己给自己倒酒：“我的代号叫酒徒。这可不是浪得虚名。这茅台，我一个人能喝三瓶。你信啵？” “信，我信。可是我现在钱少，喝不起啊。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知道。你小子就是小气！你不舍得花钱，没关系，我有钱！” 曹雄飞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金灿灿的金根，说道：“这是我的酒钱。下次你来，记得多买一点酒，让我一个人排除寂寞。你不知道孤独寂寞是什么滋味吗？比死还要难受！而酒，无疑是为我疗伤的好东西啊。” 林峰能明白曹雄飞内心的苦楚。他现在是个“死人”。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尽管化名“陈虎”，一下火车就遭到了梅机关特工的围捕。要不是林峰出手相救，恐怕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老曹，你的心境我能理解。但现在不是我们悲伤的时候。像我们这样的人，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这一点孤独和寂寞又算了什么？忍一忍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想喝酒，没问题，我下一次买一箱酒回来，你一个人慢慢喝。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千万别一个人出门，外面的形势比你坐在这里想象要严重无数倍。我们已经有好几个同志被捕了。包括那个段铁钢。” 曹雄飞问：“小段也被捕了？”、 第262章 狠招 “他是进城时被捕的。原因就是他的右手食指长满了老茧，敌人认为这是一只打枪的手，判断他是军人出身。” “这小子是一条汉子。我认为他不会出卖我们的同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林峰看得出来，曹雄飞的内心深处，对以前一起奋战的几名兄弟还是很有感情的。听说段铁钢被捕，他就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谁都知道，真正能挺过敌人酷刑的人不多。但愿段铁钢坚强如铁。 第三天下午，他来到宪兵队找小野浅二叙旧，小野浅二坐上偏三轮军用摩托车，正准备外出。 “小林觉，你来得好，带你去看一场戏。” 十辆摩托车，每一辆车坐着四名士兵。一共四十多号人，这是要去哪？ 现在形势如此严峻，林峰心底猛然一沉，想都没想，就跳进了小野浅二的摩托车车斗。 “我们去沪西，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林峰的心头升起，鬼子一定是有大动作了。 他问道：“小野君，你一下子拉四十多号人出去，是要去抓人吗？打仗的事我可不敢干啊。” 小野浅二笑道：“看把你吓得要死，我们不是打仗，只是执行警戒任务。” 林峰紧悬的心稍微有点安稳。执行警戒任务，无非是有什么重大活动而已。应该和抓人没什么关系。 到了沪西最热闹的菜市场门口，这里已是人山人海。远远的，林峰就看见一个人被呈“大”字型钉在墙壁上。那人浑身血污，似乎还有一点气。他的手脚全部用钢钉钉住，只有两个眼睛还能动。 凑近一看，林峰的脑袋轰的一声响！ 此人正是段铁钢！ 围观的人群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那些街坊大妈都在轻声嘀咕着骂小鬼子，真是太狠了！简直不是人。小野浅二带来的宪兵队一下车，立即按指定位置警戒，士兵们的刺刀在太阳照射下，散发出闪闪的寒光。 普通老百姓看见这个阵势，没有不怕的道理。谁不担心那刺刀在自己身上捅几个血窟窿？围观的人群里还发出阵阵女人的哭泣起。 段铁钢似乎看见了林峰，脸上浮起了一丝常人难以觉察的微笑。 吴世宝带着76号行动大队的人也在现场。墙脚东西两侧制高点还各摆了两挺轻机枪。 林峰弄不明白，小鬼子这是要干什么？想杀人就痛快一点啊。手指头轻轻一扣，一了百了。 “小野君，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那个人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挂在墙上，太可怕了。” 小野浅二好像也是略知一二，说道：“他叫段铁钢。是苏北新四军派进城打探情报的。审问了几天几夜，他除了说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事一概不说。鉴于当前刺杀事件越来越多，所以，影佐将军想出这个办法，将他钉在墙上示众。影佐将军相信，这样坚持两天，他的同伴一定会来救他。到时候——” 一个手刀斩断的姿势，让林峰顿时明白了。影佐祯昭找不到地下党，是要用这个办法激怒他们，让他们出来送死。林峰抬眼四顾，发现除了围观的数百群众，四周还有很多隐藏的人。那些人都身穿便衣，鬼鬼祟祟，显然是准备打埋伏的特工。 太血腥了。林峰找了个借口赶快离开。段铁钢看来比钢铁还要坚强，敌人的皮鞭、老虎凳、辣椒水等，都没办法让他屈服。现在丧心病狂地把他钉在墙上，也没办法让他屈服。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和小鬼子做最后的斗争。 林峰突然造访金天府上，连续两天来访，让金天等几个人都觉得意外。 不过，这次林峰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好像生病似的，脸色铁青，灰暗，精神沮丧到了极点。 金天还是保持着他江湖上的匪气，问道：“林老大，你怎么了？” 林峰铁拳攥得紧紧的，吼道：“我想杀人！” 猛然一拳，砸在金天客厅的墙上，墙砖裂成了碎片，片片跌落下来。金天有些愕然地问道：“老大，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林峰这才想起来，这几个核心成员为了行动的安全，暂时蜗居在金天府上候命，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段铁钢同志的牺牲已定局。他被钉在沪西南菜市场门口，小鬼子正等着我们的人去营救呢。我今天去了现场，明摆着的武装人员就有三百多人。方圆数百米范围内，还安插了大量的便衣特工，他们是在等着我们的人去营救、去送死啊！” 黄杰豪气胆边生，吼道：“就算是送死，也要把他救出来！” 林峰痛苦地摇着头：“不可能。他被钉在离地面六米高的城墙上面。身上钉满了钢钉，已经奄奄一息了。就算我们把所有人的命全都搭进去，也不可能救出他。恐怕连一具全尸也别想得到。再说，如果我们去救他，敌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张少侠也满脸懵逼地问道：“那怎么办？救也不行，不救也不行。难道只有眼睁睁地看见段铁钢同志牺牲吗？” “来，我们开个会，好好研究一下应对策略。黄杰代表的是行动组，我代表的是情报组。我们两个组一定要互相协调，互相配合。段铁钢同志的血不会白流的，我们要让小鬼子加倍偿还！” 会议整整开了三个多小时。最后形成一致意见，提前拿下郊外的秘密看守所，争取干净彻底地把看守所的守军全歼，把那些被捕的同志护送到大后方去。拿下看守所并不难，怎么安全撤走那些政治犯，倒成了最难的事情。 林峰拿出早就描纷好的地图，摆在桌面上，说道：“你们看，从秘密看守所的后山翻过去，大约走十里山路，天目山山脚下，就是一条盘山公路。如果我们在最短的时间，把人送到这条盘山公路，再由滕青的伪81师派车在那里等候，让这些政治犯换了伪军军服，直接通过沿途哨卡，开向盐城地区。” 金天和黄杰不由恍然大悟。只要拿下秘密看守所，就等于在影佐祯昭的大腿上狠狠地插上一刀。几十名政治犯都被人救走了，他再去折磨一个段铁钢又有何意义？ 正在热烈地讨论时，赵龙跑进来，说道：“外面来了几个人，还有一个伪军军官。” 第263章 屠杀 话音刚落，付江山已经走进客厅，尾随着他的后面还有几个，岳军，周莉，还有几个长得老虎仔似的年青汉子。不过，这些人一个个都穿着伪军军服。不仔细分辨，还一下子认不出来。 岳军和黄杰也是哥们。两人一见面就来个热情拥抱。周莉女扮男妆，看见林峰在场，却是板着个面孔，说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林峰清了一下嗓子，招呼大伙坐下，然后开始分配任务。 夜寒如冰。林峰刻意回到梅机关加夜班。 挂在城墙上的段铁钢估计已经停止了呼吸。林峰的心已是坚硬如铁！如果说人心是最柔软的那一块，历经了这么多事，那也是百炼成钢了。 他之所以选择回梅机关加班，就是要让影佐祯昭知道，自己和正在发生的大事没有半毛钱关系！ 影佐祯昭的办公室亮着灯。 林峰刻意提来一只热水瓶，献殷勤地问道：“将军，您想喝什么茶叶？” “小林觉，你还没下班？” “将军，您都没休息，我等岂不应该多做点工作？” 影佐祯昭听罢很高兴地把笔往桌子上一放，爽朗地笑道：“小林觉，你的工作态度，我很欣赏。公而忘私，不计报酬。作为帝国的军人，连死都不怕，加班加点地工作，又算得了什么？无数个夜晚，我都是以办公室为家。” 影佐祯昭的办公室是套间。里面便是卧室。有时候工作太晚，他就在这里睡觉。所以，林峰基本上没有机会能在他办公室搞点手脚，窃取文件什么的。 替影佐祯昭泡好茶，林峰躬身退下。像他这种陆军中将，不要说泡茶，就算是帮他提鞋，那都是要经过严格挑选的。所以，林峰十分“珍惜”这种机会。 如果一旦暴露，组织上想再派其他人潜伏到如此高的层次，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峰坐在办公室，整理材料，看文件，累了就看报纸。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都是浮云。他的心，早已飞到郊外那间秘密看守所！ 郊外。一场怀着仇恨的大屠杀悄然展开！ 黄杰带着黑虎帮的十五名高手，还有岳军、周莉带来的六名战士，两处人马加在一起已超过两个班。人数上和看守所的守军不相上下。而且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杀手，身手和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一样，有些人甚至还要强。 张少侠擅长最原始的弓驽。他的箭簇是浸过毒的，见血封喉。 倏、倏、倏、倏！ 连续四支箭族，在黑暗中带着破空之声，飞向四个观察哨台。眨眼间功夫，就有四名战士攀上了观察哨台，控制了制高点。 黄杰看了一下时间：深夜十点整！ 周莉、岳军、金天、张少侠等四个人分别带四个组，同时摸进了看守所。外围的哨兵被干掉之后，进入看守所简直就像进入自家厨房一样。一些守军士兵刚刚上床睡觉，大部人还没有进入梦乡，甚至还有人在说话。一阵如檀香的香气飘进去，闻到香气，这些人就像被打了麻醉针。 扑通！ 扑通！ ………………………………. 利刃刺穿身体的“噗噗”声响起，在寂夜的夜里格外清晰。半个小时后，看守所的守军已经没有一个活物。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全都是心脏或者喉咙被匕首割开。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刀。杀手下手之狠，绝对不会给敌人翻身的机会。看守所内，血流成河！ 监牢被打开了，总计四十六名政治犯被解救，他们一个个都难以置信，突然间从天而降的幸福！ 这是真的吗？！ 黄杰指挥大伙砸开政治犯的手镣脚铐，还他们自由之身。然后又用缴获而来的枪枝把他们武装起来。 悄无声息之中，这支队伍因为政治犯的释放，力量成倍增长！ 黄杰轻声喝道：“同志们，翻过这座山，在山那边的公路旁停着一辆军车，你们换上军服，就可以顺利到达苏北了！大伙记住，枪枝弹药要带齐，特别是子弹、手榴弹、手雷等，一个不漏，全部拿走。如果路上遇到恶战，我们就狠狠地打！” 那些解救出来的同志，原本就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捕的自己人，如今有重见天日死里逃生的机会，哪个会不珍惜？ 短短半个多小时，他们不但获得了人手一支步枪，数千发子弹，还有四挺轻机枪，八个掷弹筒。战斗力之强悍，不亚于一个连。 “传我命令，出发！” 作为前军统杀手，黄杰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存在感。他一声令下，一支五六十人的队伍，静悄悄地消失在大山之中，流下的是一个人间炼狱。 数十具侵略者的尸体，以各种各样的死法，面目狰狞，十分恐怖。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影佐祯昭的办公室响起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平常的电话铃声就是这么响的，今天似乎格外刺耳。 听到电话，影佐祯照顿时懵了，反问了一句：“什么？全都死了？！看守所空无一人？” 看守所被人一夜端了，没有放一枪。所有人都死于刀下！影佐祯昭带着李士群、岗村、小野浅二、林峰等人，还有几十个宪兵，坐着三辆军车，浩浩荡荡地杀将过去。来到现场一看，一个个心都是冰凉的！ 林峰看见宪兵们把一具具日军士兵的尸体抬出来，堆放在看守所的空地上。总计三十二具尸体，一排排，像死去多时的大草鱼。那些死尸，不是脖子被割断，就是心脏被捅穿，一个个都死得透透的。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人死去，至少有十几个小时。 一座自认为很秘密的郊外看守所，一夜之间被人屠杀个精光。关押的几十名政治犯也不翼而飞。对于搞特工几十年的影佐祯昭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林峰看得出来，这一记铁拳，已经彻底把影佐祯昭打痛了。只见他的脸色铁青，一个个翻开死尸查看他们身上的创口。 影佐祯照吼道：“那个顾铁钢在哪？” 小野浅二回答：“报告机关长，他还在城墙上钉着。” “给我千刀万剐！” “报告，他已死去多时。污辱一具勇士的尸体，卑职认为毫无意义。” 第264章 洞悉奥秘 啪！ 影佐祯昭一记耳光扇到小野浅二脸上，然后猛一转身，大踏步坐上自己的专车。林峰迟疑了一下，赶紧跟上影佐祯昭的脚步，坐进了副驾驶室。 那个位置，是“秘书位”。容易受袭。 林峰上了车，见影佐祯昭痛苦地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他也不敢多言，只有保持沉默。 这就是小鬼子付出的代价！ 端掉一个看守所，居然没有放一枪。这在影佐祯昭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汽车到达梅机关门口，影佐祯昭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小林觉，今天没什么事，你回家休息吧。” “好的。谢谢机关长。” 按照常理，今天不是没事，而是会忙得不可开交。影佐祯昭这样做，表明他已痛苦到极点。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杀掉一个段铁钢，换来的是失去三十二名日军士兵。这个结果，深深地震撼了影佐祯昭！ 还有，就是被救出的几十名政治犯，都去了哪里？也成为影佐祯昭心头一个难解的谜团。 岗村被影佐祯昭一个电话召到办公室，已经是这天傍晚的事情。 一整天，他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在静默中反思，究竟是哪里出了毗漏？那个秘密看守所，知道的人并不多。普通百姓根本别想接近。被关押进去的政治犯，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到目前为止，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人，只有林峰！ 当影佐祯昭提出自己的疑惑时，岗村坚决表示反对：“机关长，你的观点我不赞成。这世界，怎能可能有真正能保守的秘密？不能说林峰从那里面出来，就说他的嫌疑最大。我认为，凡是到过里面的人，都可能会泄露秘密，然后被隐藏在我们身边的特工获悉。正因为是机关长用段铁钢来示众，从而激怒了中共地下党，他们才下决心端掉了整个秘密看守所。这完全是一场有预谋的集体屠杀。” 影佐祯昭：“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确定，这是中共地下党干的，和军统并无半点关系？” 岗村点点头。这是最好的解释。 这个解释，让影佐祯昭后背脊阵阵发凉。这是一个比军统还要可怕的对手。 想到这，影佐祯昭急得从坐位上站起来，来回不停地走动。他喜欢通过走动调动新的思路。果然，他一个电话打给李士群：“李主任，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对，立即，马上！” 影佐祯昭阴笑道：“对付中国人，当然还是中国人自己更有办法。” 不一会，李士群赶到影佐祯昭办公室。 “机关长，您好。” 李士群像个乖儿子似的，垂手立在门外。影佐祯昭哪有什么好脸色？挥手指了指靠墙角的沙发，道：“坐吧。” 走进办公室，李士群才看见岗村。他又不得不和岗村打个招呼。只要是见了日本人，再小的官也是官，至少要保持表面的尊重。 “李主任，我想请你谈谈西山看守所那个案子的看法。” 李士群一脸懵逼的说道：“报告机关长，要不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知道那里还有一个看守所。卑职别感到纳闷的是，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敌人是怎么知道的？” 影佐祯昭双目如炬，盯在李士群身上，让李士群感到一阵胆寒。 “你认为会是谁干的？” 李士群：“除了军统，就是中共地下党。不过，卑职认真查看过现场，那些牺牲的勇士，是被人先用熏香迷倒，然后惨遭杀害。这个案子，至少和前几个月发生的大和会馆的田中次郎特使被劫案有关联。至少有一名案犯参与了这两起案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影佐祯昭和岗村被李士群一提醒，犹如醍醐灌顶！ 岗村更是吓出一身冷汗！大和会馆田中次郎被劫持的案件，是那个从峨眉山下来的小道士张少侠所为，而张少侠又和林峰较为熟悉。这层关系一捅破，让岗村很快就联想到林峰！ 影佐祯昭不知道这里面的奥秘，岗村却是一清二楚。林峰被影佐祯昭抓到西山看守所折磨了一个星期，出来以后发生的事实证明，林峰的能量巨大到令岗村窒息。他这颗脑袋至今还能好好地留着，应该是佐惠子的面子。林峰要不是看在佐惠子的情面上，岗村又岂能活到今天？ 岗村第一次选择了三缄其口。 到现在为止，他几乎可以肯定，是林峰策划了一系列刺杀行动！凡是和这个白面书生有过节的特工，都被他送去西天了。岗村岂不感到自己脖子阵阵发凉？ 林峰很意外地接到岗村的电话，老头子要邀请他和佐惠子回家吃饭。他准备了上好的日本清酒。 林峰在电话里有些不好意思：“舅舅，您太客气啦。您工作那么忙，哪还有那个闲功夫聚餐？” “不忙。舅舅早就想请你们夫妻俩吃一顿饭啦。” 放下电话，佐惠子脸上现出担忧之色：“林峰，这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 林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发生在西山看守所的案子，应该算得上是特大案件了，连松井司令官都感到震怒，要求76号特工总部和梅机关联手，彻查凶手。而你舅舅，是最熟悉张少侠的套路的，张少侠又认识我。凭他的聪明程度，他很容易就能想象到，他的外甥女婿当了幕后策划者。” “太可怕了。那可怎么办？不是有你吗？虎毒不食子。你舅舅视你如亲生女儿，不会连你也杀了吧？你吃过的东西我才吃，你没吃地东西，我坚决不吃。这样，他在食物上就没有任何招数了。要是动起手来，我就更不会怕他一个老人啦。” “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敌我对垒，必然就是你死我活，怎么可能和解呢？最好的出路，就是岗村能够装糊涂，成功骗过影佐祯昭。” 小夫妻俩讨论来讨论去，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应对岗村。 要让岗村放弃对于帝国的忠诚，是否比攀登西马拉雅山还难？ 林峰和佐惠子最后还是决定去赴岗村的家宴。不管是不是鸿门宴，都不能让岗村太失望了。 他们一走到岗村家门前，就闻到浓郁的菜香味。酒菜飘香，能把任何一个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引出来。 第265章 心里话 “舅舅，您怎么炒了这么多好菜？而且全都是中国菜肴，您一定是学习了中国菜谱吧？” 佐惠子手里提了一些肉菜和水果，一进门就装着人畜无害的样子，往岗村身边坐。 岗村指了指对面一个空位，说道：“林峰，你坐那吧。” 林峰注意到，桌上摆了四幅碗筷，显然还有客人没到。岗村看出林峰的疑惑，笑道：“那是留给你哥的。” 话音刚落，林楠敲门进来，他的手里提着两大袋，全都是贵重物品：三五香烟、东北人参、冬虫夏草等。 佐惠子有些埋怨道：“哥，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太破费了呀。” “林局长，过来，位置给你留着呢。你坐那。” 林峰一侧有一个空位置，林楠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这样一坐，变成了林楠和岗村两对面，林峰和佐惠子两对面。中日两国的人分得清清楚楚。 佐惠子亲自为每个人的酒杯斟上酒，笑道：“舅舅，你是东家，你先举杯，说两句吧。” 岗村抹了一把光秃秃的脑袋，举杯，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林峰、林楠、佐惠子，你们三个都是我的亲人。今天我把你们请来一起聚餐，并不是我闲得无聊。我已经向影佐将军和松井司令官递交了辞呈，准备辞去特高课课长一职。原因很简单，自从林峰和佐惠子结婚以来，我觉得我已经完全无法工作了。” 林峰、林楠、佐惠子不由面面相觑，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岗村究竟有几个意思？ 佐惠子不疑地问：“舅舅，此话怎讲？” 岗村凄惨地苦笑了一下：“这个问题，不应该是你问我，而是问林楠和林峰两兄弟。你们代表的是中国利益，我代表的是大日本皇军的利益。而佐惠子——你脚踩两只船，门面上你救死扶伤，拯救了大量从前线下来的伤兵。另一方面，你在竭尽全力帮助林峰对付我和影佐将军，还有76号特工总工。甚至还和滕青的81师暗地勾结，企图造反。你说我手里的屠刀，该杀谁？杀掉林峰和林楠两兄弟，按照影佐将军的性格，你佐惠子岂能逃过一劫？” 说到这里，林峰和林楠已经明白，其实这个狡猾的岗村，早已洞彻一切，只是他念极亲情，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凡是和林峰有过节的日方人员，全都死了！从这点看，我早就猜到林峰背后一定还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要不然，凭林峰一介书生，岂能完成这么多高难度动作？不可能！小坂一雄、吉田正一、河野秀子都是帝国一流的特工，他们都死了！特别是河野秀子，还是林峰亲手干掉的。因为出事的那天晚上，我的车曾经往那条街经过，林峰的那辆别克车曾经停在附近，我当时还有些纳闷。林峰为什么会出现在闸北贫民窟，凑巧的是，当天晚上就发生了大事情，数名特工被人枪杀。” 事到如今，林峰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岗村这条狐狸，早就洞悉了一切！林峰和林楠的神色都变得异常紧张。今晚果真是一场鸿门宴。让林峰感到可悲的是，连林楠也给搭进来了。 岗村看见餐桌的气氛瞬间变得异常严张，继续说道：“你们不用紧张。要杀你们，我犯不着把你们请到我的家里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对帝国忠心了一辈子，如今到了年老，终于要做一件违心的事情，那就是如何让你们顺利过关。这其中的奥秘，可以说只有我一个人参透了。因为我喜欢中国文化，我对中国人最了解。最不了解的就是我的佐惠子，为什么你在日本就参加了共产党，竟然连我都不知道？要知道，你小时候可是一个乖乖女呀，聪明，漂亮，好学。唉——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剩下的节目，就是喝酒。你们相信我，这酒里没毒，菜里也没毒。估计在一个星期内，我的辞呈就会批下来了。到时候你们所干的一切，是好是坏，就要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为了帝国的利益，我只能这么做了。” 岗村突然站起来，向林峰和林楠各鞠了一躬，行了一个大礼。林峰和佐惠子同时喊道：“舅舅！” 岗村似乎意犹味尽，满肚子装着秘密，给人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也许在他看来，他这个特高课课长也快当到头了，没有被上司追究渎职罪，已算是万幸。 “从你们的身上，我真切地意识到，中国人是没办法征服的。我们的天皇陛下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这个错误已经无法逆转。林峰，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影佐机关长一直想找的军统蜥蜴。而林楠，你就是毒蜂。毒蜂这个代号，是我们的人从重庆那边传过来的，据说知道的人很少，毒蜂在近几个月发生的事里面也没起什么作用。胡学斌的顺利逃脱，让我怀疑上了你。那个监狱自从建成到现在，胡学斌是唯一一个能从天窗逃出去的。并且能顺利躲过全城大捕搜。要不是有你这个警察局长起作用，胡学斌根本就没有藏身之所。所以，他就藏在你这个警察局长的办公室，或者家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办公室的保险柜，密码只存在于我的脑子里，盗贼居然准确地找到藏在密室的保险柜，还能顺利用密码开锁。恰好那天，你，林楠，被人迷昏了扔在菜市场门口。这出苦肉计演得实在是太过拙劣。林楠，你知道吗？你让我损失了整整四十万美元！这几年来你贡献给我的钱，我全都换成了美元和黄金。一夜之间，鸡飞蛋打，还不敢向机关长报告，你说我能不心疼吗？可是，除此之外，你说我还能干嘛？那些钱，原本就是我们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啊。我原来还指望着靠它们养老，最后还是便宜了那个该死的盗贼。” 事情完全出乎林峰和林楠的意料。原来这些日子，无比精明的岗村一直在装糊涂。他已经把事情的脉络理得如此清晰，只需要一个电话，影佐祯昭就会把兄弟俩拿下。 但岗村没有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佐惠子的关系。要不是佐惠子，其实他们早就成了阶下囚，甚至和其他烈士一样光荣牺牲。真没有想到，这个岗村城府之深，远远超出了兄弟俩和佐惠子的想象。 佐惠子的眼里浮起一阵水雾，她被感动了：“舅舅，我代表林峰、林楠兄弟俩谢谢你。” 众人一起举杯，开始享受岗村精心制作的美食。岗村的心里还有很多的秘密，他不说，林峰也不再问了。窗户纸已经被他捅破，再也没有比这更惊险的晚餐。 为了赴晚宴，林峰的左轮手枪弹匣满仓，还在裤袋里藏了两枚手雷。现在看来，真的不需要了。 第266章 不是尾声 还有五天，就要过春节了。阴霾笼罩下的上海格外压抑。 岗村的辞呈果然被批准。他以“年老多病”为由即将返回日本。届时，佐惠子将送他一起回家。 佐惠子把头枕在林峰的臂弯里，喃喃道：“峰，你别担心我。把舅舅送回东京，我就回到上海来陪你。” “谢谢你。佐惠子。有你，我足矣。” 异国情爱，浪漫之极。佐惠子的性格，林峰最了解，她要是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何况只是送岗村回家？但隐约间，林峰还是有些担心，佐惠子此去，就会被岗村强行扣下来，不允许她再踏上中国的土地，再回到林峰身边。 “我知道你担心我。”佐惠子笑道：“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我们之间的爱情。你放心吧，不管战争打到什么程度，我永远都是你的人！” 送走岗村和佐惠子，林峰的内心真的空了！ 他在日特方面唯一的“靠山”已经倒塌。这是岗村自毁长城的结果。岗村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他已经参透了林峰的秘密，再不走的话，到头来只有剖腹自尽，以谢罪天皇。 岗村对于中国文化和中国智慧研究得十分透彻。他没有把林峰夜袭西山看守所的事告诉影佐，就算是最大的保护了。 糊涂比聪明更难！ 黄杰和金天把那批政治犯送到苏北后，自己坐着伪军81师的军车，重新回到上海。回来之后，再次看次林峰，他们才知道，林峰已然成了孤家寡人。 黄杰有些激动地嚷道：“林峰，你疯了，你怎么能让佐惠子走？她这一走，还会再回来吗？你是猪脑子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有什么办法？况且佐惠子再三说过，她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永远！” 黄杰：“永远？骗鬼去吧！我才不相信永远！我说你不信，佐惠子这一走，才成了永远！” “好了。我们不要再争这么无聊的话题了。想想办法，去松井司令官的办公室，把南方战区的军力部署情况摸清楚。上次我们为了拿下西山秘密看守所，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耽搁了。金天，你会拍照吗？” 金天摇摇头。拍照？那么高科技的玩意，怎么会？ “黄杰，你负责教会金天使用微型相机。我们三天后行动，准备去盗窃松井司令办公室，拿到军统兄弟想要的东西。” 黄杰不解地问：“林峰，犯得着吗？为了那些乌龟王八蛋，我们拿自己的脑袋去赌博？” “黄杰，你是从那边过来的，你应该明白，国军将士也在浴血奋战。现在国共两党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所以，我们不能只看到眼前，只想到自己。所有有利于抗战的事业，都是我们共同的责任。你想想段铁钢，他是怎么死的？他在战场上，打死过多少小鬼子？这样的人，在国军中也不少啊。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他们干点事？” 黄杰沉默了。林峰的格局就是比他大。 三天后，也就是腊八。沉闷阴郁的上海，没有一丝过节的气氛。 黄杰提着一个小提琴似的盒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在一处高楼楼顶。从这里可以俯瞰派遣军司令部。三楼是松井司令的办公室。从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看，能清晰地看到巡逻士兵的面容。 倏—— 一串烟花在司令部附近腾空而起，在夜空绽放出无比艳丽的花朵。各式各样的花朵，五彩缤纷，引得巡逻士兵一个个驻足观望。有的人还表现得很兴奋。正在这时，一条黑影如黑壁虎一般，粘着墙面窜上了司令部三楼。 黄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住目标。只要对面楼房出现一点异动，他就可以实行定点清除，以减轻金天的压力。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过去，又是一串烟花升上了夜空!黄杰明白，这是撤退的信号。这个时候释放烟花，表明金天已经得手了。 草上飞啊，草上飞！ 黄杰嘴角抿起一丝得意的微笑。金天果然没有让大伙失望。这个神州大盗，窃得财宝无数，唯有这件事做得最正确。 林府别墅。 曹雄飞拿着刚刚盗得的微型胶卷，激动得浑身颤抖！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蜥蜴，还是你有办法啊。” 林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不说明胶卷的来源。林楠推门而入，看见曹雄飞几乎失态的表情，甚是意外。 “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峰和曹雄飞这才注意到，林楠来了。他的手里提出两大袋的吃食，还有几瓶好酒。 “太好了，我们是该庆祝一下！毒蜂，我们的任务完成啦。是林峰帮助我们完成的！” 林楠这才反应过了，曹雄飞带来的任务，他还没有想出办法，林峰已经把情报搞到手。 “酒徒，这下子你可以去戴老板那里邀功啦。说不定他会封你一个少将军衔呢。”林楠有点不悦地嘲弄道：“军衔那玩意，对于当官的有用。对于我们这些潜伏在敌人心脏的人来说，狗屁不值！要是哪天脑袋搬了家，就算给个中将军衔，又有什么意义？” “唉，不管了。我们唱酒吧。我真想高歌一曲！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是朋友，总会有再相聚的一天。” “曹兄，若是他日战场相见，我怕你就不会这么慷慨啦。来来来，让我们大醉一回！” 一时间，林家的餐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还真有些过春节的气氛。 汽车的警笛声由远而近，正在向林府驶来。不一会，他们听到令人心惊肉跳的门铃声。 曹雄飞吓得脸色大变。林楠和林峰互望一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峰打开门，看见美智子和丰臣完子两大美女站在门外，顿时懵了头，痴痴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林觉，我们是奉影佐将军的命令，请你立即赶到梅机关报到。” “叫我——去报到？” “对。你将被梅机关派到76号南京区工作站任副站长一职。务必明天启程。所以，影佐机关长希望你今晚就去他办公室。他有任务交待。” “美智子，完子小姐，要不你先走？我吃了晚饭就过来？” “请你不要喝酒！”美智子闻到林峰身上的酒气，不高兴地说道：“一身酒气去见长官，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是，美智子小姐。麻烦你转告机关长。我半小时以内赶到。” 城市的上空，突然一下子腾空燃起了数不清的烟花。绚丽无比的烟花，就像胜利的礼炮一般热情奔放。 林峰知道，新的一年就要来了。中国的大地仍然还是炮火连天，此时距离胜利还很远，很远。 作者的话：亲爱的书友，写到最后，我的眼睛湿润了。真的有些不舍。1939年的冬天，就这样过去了。我们的主角要去新的工作岗位，前面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再等着他。作为本书的主题，应该是暂告一个段落。我真的希望写下去，和主角同悲共喜啊！我能不能再回来，主角还该进行怎样的战斗，一切都是未知。但《刀锋1939》真的因为那满天的烟花而结束了。再见，亲爱的书友们！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