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纪检谈话 - 判决如下 - 桃腰 滨海市西城区人民法院监察会议室里，苏小慧悄悄松了松领带。已经六月份了，还没换夏装，在这个坐满人却没有空调的房间里着实是有些闷热。 望着前方肃穆端坐的一溜儿领导，她心中生出了些许无奈来。今天上午要调查的事，前前后后已经折腾了两个多月，她来这五楼监察室最少也有七八趟了。此次调查结束后，大概这事儿就应该有个结果了吧？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儿，总比成天被查来查去提心吊胆的强。 苏小慧自问在这件事上没有犯过任何错误，甚至和她都没多大关联。但这事儿实在是太牵扯精力了！手里已经压了一批案子等待开庭，一堆的判决需要去写，还有几个诉讼保全今天必须赶紧去办，再为这事儿分去哪怕一丝一毫的精力，苏小慧都感觉自己随时能疯。 “苏小慧同志，我们今天就邵国强同志审理原告王天刚、王天爱、王天强诉滨海市西城区安乐养老院生命权、健康权、身体权纠纷一案对你进行组织调查。请你如实向组织反映相关问题，不得有所隐瞒或欺骗，否则将承担相应的不利后果，你是否听清？” 说话的是西城区法院监察室的纪检主任纪伟。平时和苏小慧关系还不错，苏小慧有时开他玩笑，说他这名字一看就是搞纪检工作的。 今天苏小慧面对他却不敢露出半点调笑之色，很严肃地点点头：“我听清了。” “那好吧。请你就当时邵国强审理此案时的某些具体细节向区、院相关领导陈述一下吧。” 苏小慧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沉沉了心绪，缓缓地将起码已经说过了四五遍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邵国强这事儿已经过去七、八年了。说白了，就是老邵把安乐养老院案子的庭审笔录原件给弄丢了。 当年开庭过去两天后，他找到当时还是西城法院聘用制书员也是负责该案法庭记录的苏小慧，又补了一份笔录，让双方当事人重新确认签字。 要苏小慧说，这事儿最多也就算是个工作失误。当时如果第二份笔录真要是有问题，王氏兄妹得多傻呀会去签字确认？ 再说这事儿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苏小慧暗想，也不知道是谁和老邵有过节，非要鼓动王氏兄妹翻这个旧账！不就是眼看着老邵还有半年要退休，不想让他就这么好模好样的退吗？ “……我那时候还没有参加省里的公务员考试，是咱们院一名聘用制的书记员。邵法官找到我要西城养老院的案子笔录备份时，我当时也没有多问就给他了。因为原则上主审法官有权查看备份笔录。有时卷宗归档查看笔录不便，有类似案件出现时法官也可能查看相关案件笔录以作参考。” 苏小慧望着眼前这一溜儿的领导，十分谨慎地斟酌着着用词。因为她知道，换笔录的事说是她不知内情，和她牵扯不大，可区里纪检这样反复找她谈话，绝不仅仅只是想把这一件事儿调查清楚。说不定还想通过她嘴，再套出老邵甚至她自己一些别的什么事儿来。 “对于此事，我要强调三点。第一，后来给邵法官的庭审笔录以及电脑备份我未私自做任何修改。也就是说后来给邵法官的庭审笔录与第一次原、被告双方签字确认的庭审笔录是同一内容。 “第二，邵法官为何在双方当事人对庭审笔录签字确认后又向我索要了同样内容的备份笔录，以及该份笔录作何用途，我一概不知。 “”第三，就是……”苏小慧低头停顿一下，“第三点是我的个人意见，凭我这几年对邵法官的了解，他是一位很正直的老人，我不相信他在此事上有什么私心……” “好了，苏小慧同志，组织上希望你能客观地叙述当时的情况。至于你的个人观点，组织上会酌情予以考虑得。”纪伟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身边区纪委的人，随后狠铁不成钢地瞪了苏小慧一眼。 这丫头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呀。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感情用事呢？有些话明明是那么回事儿但却不应该说出来。老邵是西城法院的人，从院长到下面干警大家都明白这事着实有点冤枉。 可既然当事人已经闹到了市里，区里也作出了姿态要严查，表示不能冤枉了基层干警，但也不能放过违法违纪行为，那西城法院要做的就是完全客观，不带一丝一毫的主观感情来陈述情况，协助调查。 可这丫头倒好，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把个人情感搀进叙述里来。倒也不是说西城法院不能给老邵说好话。但这上有院长，下有庭长的，这些人哪一个不能给老邵人品作担保？ 你苏小慧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还给老邵做担保？这不是逼着别人想你俩私交不错嘛？既然私交不错，那你所叙述的情况够不够客观是不是就两说了？ 纪伟越想越挠头，要不是这头上确实不剩什么头发了，此刻他能揪下好几把来。 “哦，我知道了。”好在苏小慧还不算太傻，纪主任那隐晦的一眼她看明白了。 “几位领导，对苏小慧同志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纪伟一面警告地瞟着苏小慧，一面笑呵呵地问身边的纪检人员。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纪伟右手边一个面色红润的胖老头清了清嗓子说：“我来问两句吧。”苏小慧隐约地记得他好象是区纪检的一个什么副主任。 “苏小慧同志，你说在审安乐养老院这个案子审理时你还不是西城区法院正式的政法编干警？” “是的，我当时是咱们院聘用制书记员，大概干了一年左右，正好省里组织公务员考试，我就参加了咱们院的法官招考，考上了现在的岗位。” “那你当时是临时工了？” “可以这么说。” “除了你刚才说的情况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情况可以向我们提供的？例如，在此案中邵国强与双方当事人或者代理人有没有什么特殊关系？邵国强有没有私下违规和被告及其律师接触过？原告王氏兄妹说曾经看到邵国强和被告律师一起吃过饭，是否确有其事？如果确有其事，你当时是否在场？” 苏小慧稍稍有点窝火：怎么着？还真是要把事儿往大里闹怎么的？就为了这些捕风捉影没半点证据的破事？ 心里有气，可嘴上却还得毕恭毕敬地回答：“我当时毕竟只是个临时工，有些情况了解的不是那么清楚。但是，我从未听说过邵法官与双方当事人尤其是被告及被告律师有什么特殊的私人关系。也没有看见过他参加过哪个当事人的宴请。 “另外，有个邵法官的个人情况我可以提供。邵法官有严重的糖尿病，平时很注重饮食。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注意过他基本只吃青菜很少吃肉，更别说饮酒了。糖尿病人应该是比较忌讳这些的。” 苏小慧的意思是，人家老邵有严重的糖尿病，平时躲着烟酒鱼肉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故意去吃被告的什么宴请？这是在拿生命犯纪律吗？ 胖老头微微一愣，随即便微笑着摇摇头不说话了。他听出来苏小慧话里的讥讽意味，虽然很隐晦，但到底是年轻呀，沉不住气，语气态度上露了相。胖老头在心里暗绰绰地说：还是年轻好呀，肆意张扬。 纪伟暗地里又瞪了苏小慧一眼。苏小慧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对苏小慧的调查到这儿就结束了。毕竟她当时是临时工，而且换笔录的事她也确实不知内情，整件事和她关系不大。纪检之所以反复找她谈话，还真是想能从她嘴里再套出点儿其他什么事儿来。可没想到，这丫头不光嘴严不说，还是个刺儿头。 对于嘴严这一点纪伟那是相当满意。不过纪伟大概是误会了，苏小慧确实嘴严，平时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很谨慎，但这次她是真的就只知道这些，嘴不严也不行呀。而且苏小慧绝对是个乖乖女，不说温良恭俭让，那也是个不愿惹事儿见事儿绕道走的主儿，和刺儿头是完全挂不上边。 从小会议室出来，苏小慧迎面便看见等在走廊里的老邵。老邵还是平时那副乐呵呵的样子，打了个招呼后，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苏小慧说：“小苏呀，这次是邵叔连累你了。没事儿，你放心，这事儿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别有压力哈。” 苏小慧看着老邵笑眯眯的脸，心里稍稍有点发酸。老邵是个老好人，自己刚进西城区法院那会儿，很照顾她。 “您放心吧！我有什么压力呀？倒是您，别往心里去，什么都是虚的，身体最重要。” “好勒，这话说的对。我进去了，你快去忙吧。”说着老邵推开小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几天后，处理决定下来了。苏小慧和其他人都没有因为这事儿受到什么影响。 可老邵到底是受了个警告处分，本来说好要在他退休之前解决的副处也泡汤了。 第二章 暴躁美人 - 判决如下 - 桃腰 与此同时，在西城区另一边的二十九中学操场上，对于那群正在上体育课的少男少女们来说，六月份的滨海，可不仅仅只是“有些热”而已。这鬼天气简直算得上是烈日当空、骄阳似火。 陆湛阳双手叉腰站在操场上，看着眼前三三两两丢盔卸甲跑到他面前的学生，一个个弯腰扶胸，喘得快要断了气，队型更是溃不成军。他英挺的眉毛险些要立了起来，眉心一个“川”字召示着陆老师此时心情极度不爽。 “你们真是够了！成天说素质教育素质教育，就教育出你们这样的身体素质？”陆湛阳几乎是在咆哮。 “老师，我们……这围着……操场……男生跑五圈……女生跑三圈……运动量实在有点大……同学们一下子受不了呀……”体育委员一边喘，一边“冒死进谏”，立马引来小猫两三只弱弱地附和声。 不过大多数同学则还是默默的，尽量降低存在感。陆老师实在是太可怕了，长得这么帅却残暴成这样，简直是暴殄天物呀。 陆湛阳刚来他们班担任体育老师时，班上全体女生瞬间就都犯了花痴。 这也难怪，运动服这种衣服肥大休闲最不显身材气质，分分钟能把爱豆变路人，可却愣是让陆老师穿出了玉树临风的味道。 普普通通的黑色基础款短袖T恤包住了他那结实的胸膛、强壮的腹肌和鼓鼓的肱二头肌。却怎么也遮不住那些若隐若现的棱角与线条。 黑色运动长裤中裹着的两条一米八大长腿，似乎正不安份地诱引着你去猜测那人鱼线的弧度和……咳，不可说，不可说。就他连胸前挂的哨子，都因紧贴着陆老师那棱角隐现得胸肌而显得不同凡响起来。 禁欲系的陆老师最爱穿着禁欲系的黑色运动服。可怎么看都怎么让人春心荡漾，小鹿撞怀。 尤其一抬头，不经意间就撞进了他那双灿若寒星的黑眸中，薄薄的单眼皮下那双眼睛锋芒毕露，真正是剑眉星目……呃，要了人亲命了。 高挺的鼻子让人一见就仿佛有了高原反应——心跳加速。虽然嘴唇永远是严肃地紧抿甚至下拉，但班上已经有大胆的女生公开发表花痴评论：陆老师的嘴让人一见就恨不得扑上去强吻。 总之，陆老师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就显得英气勃勃，嗯……秀色可餐！ 于是班里这群气血两旺荷尔蒙分泌指数正常的青春期少女们，立马都疯了！有事儿没事儿就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在他面前转悠。更有甚者，还会避开众人耳目，偷偷摸摸给陆老师打个开水什么的。 结果呢？事实证明，“美人”陆老师的残暴程度已然突破了天际！凡是在他身边转悠的，他都特别“关照”！ “王丽丽、刘思雨！下课没活动是不是很闲呀？来来来，操场上记时跑三圈，一千两百米，超时加两圈！这节课间跑不完，我等你们下节课后继续跑！什么时候达标什么时候算！” “朱甜甜，你有给老师打水的时间，去练仰卧起坐行不行？你不及格会拖全年级会考的后腿，你知不知道？现在就去体育馆做二百个仰卧起坐！我会让馆里的教工给你记数。什么时候全部做完，什么时候你再恢复正常的课间休息。” “曲鹏，就你这身体素质还当我的体育委员呢？去，二十个俯卧撑！以后凡是见到我都先做完二十个俯卧撑再说话。” 体育委员泪流满面。明明是一群花痴女骚扰您，您怎么还“男女通吃”，见谁练谁呀？凡出现在你周围三米以内的同学，不管男女，一个也不放过呀！ 几个星期下来，陆湛阳“暴君”的外号不胫而走。不过陆老师并不生气：“小样儿，给我起外号？看我练不死你们！” 所以体育委员虚弱的抗议并未能引起大范围的共鸣，倒是把陆老师的火给点着了。 “你们还好意思跟我这儿抱怨？别以为下学期你们升初三忙着中考，我就得把你们供起来！这个月末体育会考，谁不及格影响以后的中考成绩我概不负责！身体是你们自己的，我不会给你们放水，那是害了你们！ “还有，孙小羽，别以为你家里有几个钱就了不起！这回会考再敢花钱找人替考，我直接给你零分！” 被点名的孙小羽抬起头看了陆湛阳一眼，眼神十分阴鸷。但一碰到陆湛阳的严厉的目光立马被烫了一下，倏地低下头去。 “熊孩子！”陆湛阳瞪着孙小羽，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好了，都有了。跑在最后五名的同学加罚两圈，下课之前我给你们记时。现在大家从这儿慢走到器械室搬活动器械去。我们继续上课。” “唉……” “啊？” 顿时，一片唉叹声此起彼伏…… 第三章 同居密友 - 判决如下 - 桃腰 “你说老邵的事儿就这么着了？” 周末上午，赵斐坐在客厅的沙发一头，一边化妆一边问沙发另一头看书的苏小慧。 “可不就这么着了？还想怎么样？处分也给了，副处也泡汤了，当事人也消停了，老邵还有半年就退休了。”苏小慧抬头看了一眼正化妆的赵斐。这位仁兄苏小慧给其定义为同事、闺蜜、室友外加她苏小慧的讨债鬼。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老邵临退休前出这种事儿，这又关系到一个副处的名额……基层法院干部编制本来就少，你累死累活的干个七、八年也未必能混上个副科实职，现成的例子就是你和我。所以，老邵这一出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人故意为之呀？”赵斐满脸的八卦加阴谋论。 “不能吧。司法改革后，不管是员额法官还是法官助理都不再走行政序列，只按等级晋升。 “也就是老邵，因为快退休了，年龄卡死没赶上入额，所以还按照原来的行政编制来。都按等级晋升了，谁还有必要盯着那么个副处？” “亲爱的，你这想法简单了吧？”赵斐眨了眨眼睛，“今年又不止老邵这一个按行政编退休的老法官。而且你别忘了，咱们院还有百分之三十的行政人员呢！那些人不是走行政编制晋升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苏小慧表示兴趣缺缺，低头继续看她的书。 “哎，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说是走法官等级了，可这谁先升谁后升，同样等级下谁又能担任领导职务，这些事儿司改后一样也没少呀。 “咱们庭专业化审的是什么？婚姻继承加人身损害，偶尔给你分了个合同类案件那都算领导体恤，换换口味。 “成天东家长西家短，鸡毛蒜皮外加鸡飞狗跳。可成绩比不了刑庭，受重视程度比不了经济庭，人员配置比不上执行局。将来真到了竞聘的时候，领导未必知道你是谁。 “姐姐，你可比我还早两年进西城法院呢！我就说你平时没事儿在领导面前多露露脸儿什么的，你还偏偏不听。 “平日里业余生活也单调。周一到周五上班开庭下班做饭。周六和周日白天看书晚上追剧。我妈的业余生活都比你丰富多彩。你这整个就是一个佛系少女！不对，是佛系大姐！” “哎呀！我呆不下去了！”苏小慧从沙发上弹起来，抱头鼠窜，“你有完没完？你今天不是要和郝楠约会吗？怎么还不走呀？赶紧离了我的眼，否则一会儿我不确定会不会发生故意伤害！” “郝楠上午10点来接我。这还早着呢。来的及。” 苏小慧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赵斐决定暂时放过苏小慧，她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个圈：“你看我这怎么样？” “不错。白裙子很适合你。小仙女！”苏小慧心不在焉地赞了一句，然后窝进沙发继续看书。 赵斐在镜子前仔细打量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秀气的眉头微蹙：“就是指甲太难看了。你说我去做个美甲怎么样？” “行呀。去做那种嵌满碎钻的。你一伸手拿法槌立刻就能晃瞎原、被告的24K钛合金眼。” 赵斐竟然真的认真想了想：“也不用那么夸张的，普通的红色就行。”可随后又叹了口气否定道，“还是算了吧，自从现在监察室主任换上老纪，别说染指甲染头发，就是法服穿着有一点没按规定要求，他都能找你谈半天。我还是别去触这霉头了。” “嗯，恭喜你，逃过一劫。”苏小慧一边翻书，一边恭喜得毫无诚意。 赵斐朝苏小慧抛了个白眼，可惜是抛给了瞎子看，人家压根儿就没抬头搭理她。 两人正斗嘴呢，苏小慧的母亲突然打来电话。屋内的气氛陡然一变，两人都有点紧张地看了对方一眼。果然，电话那头的苏妈妈一上来就用200分贝的大嗓门对苏小慧来了个狂轰乱炸： “我说苏小慧！这大周末的你是不是又待在家里学母鸡抱窝呢？你别成天窝在家里，多出去走走，多交交朋友！否则怎么嫁得出去？！ “都三十了，你小舅的闺女比你还小六岁，可孩子都能满地爬了！你成天呆在家里，怎么交男朋友？怎么谈恋爱……喂，你在听我说吗？你这孩子……” 苏小慧顿时觉得人生苦逼、了无生趣。她家太后每次打电话都是这套嗑儿。她开始严重怀疑她妈胜利度过更年期的可能性。 苏小慧用眼神向赵斐求救。赵斐傲娇地甩了下头发，站着没动。 “一个星期，想吃什么做什么。”苏小慧用口型对她说道。 赵斐立马雀跃起来，迈着猫步过来拿起电话，截住了那头儿苏妈妈滔滔不绝的训话。 “阿姨，我是小斐……对，阿姨您放心，我正要带小慧出门呢……是，郝楠单位有几个不错的小伙儿……嗯、嗯，您放心，小慧是我的亲闺蜜，她的终身大事儿我能不上心吗……是呀是呀，年龄大了真愁人……” 苏小慧瞪了一眼笑得的花枝乱颤的某人。 幸灾乐祸的某人毫无自觉，继续忽悠道：“阿姨您放心吧！哎，我们得出发了，快迟到了……好的好的……哎哟，阿姨您真疼我！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赵斐长舒一口气。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你乐得跟朵倭瓜花儿似的。” “没什么，阿姨说谢谢我照顾你。等我结婚时给我包个大红包。” 苏小慧抽了抽嘴角，默默吐槽：到底谁照顾谁呀？心里有没有点AC数。 赵斐却并没有打算替苏妈妈放过苏小慧，继续碎碎念道： “我说亲爱的，你是不是应该找个男朋友了？好好的适龄女青年怎么活得跟退休老阿姨似的？人家退休阿姨还跳跳广场、搞搞黄昏恋呢。您这倒好，直接就略到混吃等死的阶段了？ “还有我和郝楠前两天给你介绍的那人不是挺好的吗？人家可一直惦记着你呢。整天问郝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赏脸见他一面。 “怎么就不合适了？什么狗屁‘气场不和’？这也是理由？嘿！就你那两米八的气场，哪个男的能轻易地和你‘和’呀？” 苏小慧实在忍无可忍了，她把书一摔：“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这念了一早上，你是唐僧吗？” 正说着呢，苏悟空的手机又响了。赵唐僧的眉毛一挑，那意思是，过河拆桥的家伙，这次别想再让为师救场。 苏小慧生无可恋地拿起手机，却愣了一下。电话不是苏母打来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周川”二字。 “喂，周川。”苏小慧一开口，赵斐的耳朵立马支楞了起来。 这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呀！和苏大法官气场相和的那个男人这不就来了吗？！ 第四章 十年暗恋 - 判决如下 - 桃腰 赵斐是被苏小慧强行塞进了郝楠的副驾驶里。车门一关，成功截断了她所有的八卦问题。郝楠知情识趣，一脚油门绝尘而去，留下身后松了口气的苏小慧。 赵斐作为苏小慧的闺蜜虽然是近几年的事儿，可不代表她不知道苏小慧以前的情史。 她的情史很简单，用赵斐刚刚的话来说就是，“周川和您老认识也小十年了吧？人家这结了离，离完又结，眼瞅着都快三婚了。可您老还在暗恋这条道儿上策马奔腾呢？” 苏小慧有时挺烦赵斐的，毒舌、刻薄、聒噪、却又一针见血。 恒隆广场的星巴克，苏小慧看着坐在对面冲她浅笑的周川。英俊、儒雅，笑容里仿佛永远透着两分不耐烦。这可能就是很多女孩儿推崇的“小坏气质”吧。 岁月沉淀出了他的成熟和沉稳，却没有附赠予他沧桑与市侩。像某种宝石，不会轻易地蒙上时间的尘埃，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洗礼华光异彩更胜从前。只是周川发出的光稍显尖锐。 “丫头，最近好长时间没见了。怎么又瘦了？不过，这样更好看！嗯……你这该不会是交男朋友了吧？” 对于周川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苏小慧早已见怪不怪。这只是周川的本能，不分对象，不分年龄。 “去北京了？”苏小慧并不捧场。 周川笑了笑，不以为忤：“嗯，有个案子，在那边呆了段时间，长了不少见识。” “留在那儿多好。对于律师，北京机会多，发展前景也好。不像这二线城市，可能几年也遇不着一个像样的大案子，名声也闯不岀来。” 周川低头笑了笑，搅着咖啡，轻轻地说：“这可不像我以前认识的苏小慧，什么时候也开始满嘴机会、名声了？” 苏小慧默了默，周川以前认识的苏小慧？是十年前在东湖区法院实习时的苏小慧吗？她仔细想了想那时的自己，印象已经十分模糊。而十年前的周川却仍然面貌清晰，和坐在对面的这个人几乎一样清晰。 那时的周川作为东湖区法院年轻法官的优秀代表，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对于当时那个即将毕业、法考未过、对未来一片茫然的苏小慧，这样的周川是光一样的存在，且犹如实质，明亮温暖。 周川指引她，关怀她，以他的视角看这个世界，并告诉她他理解的这个世界的本质。 虽然现在想想当时他亦不过是个惨绿青年，他的观点有那么多特属于一个涉世未深年轻人的夸夸其谈和自以为是。但作为涉世更浅的苏小慧，显然这些已经足够可以换取她的崇拜。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周川有女朋友。苏小慧告诉自己应该仅止步于崇拜。 世事变迁，周川结了婚。苏小慧一路考试成了西城法院众多法官中的一名。 再然后，一次周川以苏小慧名下案子原告代理人的身份去找她，告诉她自己已辞职下海，请多多关照。苏小慧却随即便果断依职权提出了回避。 周川当时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苏小慧还是头一次看到智珠在握的周川露出那么不可置信的表情。 从那次事件以后周川便以拯救苏小慧重食人间烟火为己任。不过却越来越不怎么亲自接西城法院的案子了。尤其近两年，在西城法院几乎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 “我听说邵国强的事儿结了？”见苏小慧没说话，周川问起了另一个话题。 “嗯，结了。结果……还不算坏。” “不算坏？”周川冷笑一声，他也曾在体制内待过的，“当然，对有些人可算是大好事。”他也没想苏小慧能做什么回应，紧接着问道，“对你没什么影响吧？” “没什么影响。”苏小慧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说带给我的资料呢？” 周川捂着胸口作出一副“竟然只想着资料”的受伤表情，但还是推给她一个档案袋。 “你上次说的那些涉及法理的问题，我这次去北京专门拜访了韩教授。对于他的解答，已经整理成了音频资料和书面文件。” “谢谢你。”苏小慧看着周川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靥上浅浅的酒窝。韩教授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拜访到的，这个情苏小慧领了。“不过，一码归一码，以后在西城区法院凡涉及你的案子，我还是会回避的。” “知道啦！” 不期然，她的头上挨了一个爆栗。 “死心眼儿。”周川看着苏小慧，准备对她放弃治疗了。 第五章 混世魔王 - 判决如下 - 桃腰 要陆湛阳来说，没有什么比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更可怕的了。他们精力旺盛，荷尔蒙爆棚，如果再加上一点点恶意，那简直是能让人随时提心吊胆的大杀器。 星期一的体育课上得还算顺利。离下课尚有几分钟，陆湛阳宣布解散，让同学们自由活动。可转眼他却发现孙小羽不见了。和孙小羽一同消失的还有平时总跟他玩在一起的三、四个小跟班，以及丁辉。 丁辉父母离异，随父生活，他爸爸是孙小羽爸爸公司的司机。平时，孙小羽总是故意找茬欺负丁辉，被陆湛阳逮着过并教训了几次。 陆湛阳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当他在男生厕所找到这一群人时，这预感当即变成现实，他不禁顿时怒火蒸腾。 孙小羽和几个小跟班正在群殴丁辉。丁辉头上身上全是厕所纸篓里擦过粪便的手纸。 其他人见到陆湛阳来了，立刻害怕起来，怯怯地住了手，溜着墙边站好。只有孙小羽，仿佛已经打红了眼，根本没注意到老师来了。拳头仍像雨点儿一样落在了丁辉的身上，一边打一边骂道：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爸就是我爸养的一条狗！你他妈连狗都不如！狗还会朝主人摇尾巴呢。你不光不摇尾巴，还和你那贱货妈一样咬人！ “叫你妈勾引我爸！叫你妈勾引我爸！让我妈给灭了，你和你爸倒他妈过得有滋有味起来！看我不打死你！” 陆湛阳气得脑瓜仁儿直跳，一边大喝制止，一边去拉孙小羽。可却没能一下子把他俩分开。情急之下，陆湛阳抓住孙小羽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随即压制住了这个混世魔王。 “你放开我！”孙小羽大叫。 “好好好！孙小羽！你有种！我现在就叫你家长来！咱们这账今天好好算算！”陆湛阳怒吼道。 随后一指溜在墙边的跟班们：“你们几个，把丁辉送到医务室！他要是再有什么事，我扒了你们的皮！然后和孙小羽一起来教导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陆湛阳的控制。孙小羽偷偷用电话手表联系了孙母，不知说了些什么，孙母随后便报了警，理由是老师殴打学生。 丁辉迅速地被其父接走，并坚称身上的伤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几个小跟班对警察说，当时他们几个只是和丁辉疯闹，并未殴打丁辉。丁辉身上的伤与他们无关。陆老师是因为生气几人在他的课上疯闹才对孙小羽动的手。 陆湛阳一时间四面楚歌。 …… “法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这群孩子太不像话了！小小年纪竟学人家霸凌！再不管，迟早要出大事儿！” 苏小慧认真听着陆湛阳的讲述，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陆湛阳现在很有些急躁，此时正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 “咳咳……”二十九中学的代理人，数学老师杨刚干咳了两声，用眼神示意陆湛阳冷静点。 他俩是好哥们儿，从学校派杨刚来做代理人就能看出来，校方还是相信陆湛阳在此次事件中是无辜的，要力挺他。 “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其他两位代理人是什么意见？” 听其言，观其行。陆湛阳所说得很可能就是当时事件的真相。可是，无论是丁辉还是其他证人的证言，都说这群孩子只是在闹着玩，并未殴打丁辉。 陆湛阳这方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是为了制止霸凌行为才对孙小羽出的手。 如果有证据证明孙小羽当时确实是在霸凌丁辉，那么就可以因孙小羽有过错，判原告方按比例承担部分责任，甚至可以因此促成原、被告之间的和解。 目前看来，和解是对双方最有利的结果。毕竟孩子还要在二十九中上学，而学校也要考虑影响。 但是，没有证据……这就麻烦了！ “苏法官，”校方及陆湛阳的共同诉讼代理人马律师说道，“孙小羽及其法定代理人虽然起诉了学校和陆老师，但校方还是相信陆老师的为人的。 “我作为他们两方的代理人，要表达三个观点。第一，陆老师的侵权行为是为了制止孙小羽对丁辉的霸凌而做出的。因此对于孙小羽所受到的损害，因原告方也存在过错，所以不应由我们承担全部的赔偿责任。” 说到这儿，马律师不禁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的，可就是苦于没有证据证明呀！ “第二，即使退一万步来说，孙小羽和丁辉确实是在课堂上玩闹，而非孙小羽无故殴打丁辉。那么我的当事人陆湛阳作为老师，为了维护课堂纪，也是有职责去制止的……” “马律师，不是打闹，是孙小羽对丁辉霸凌！我要是去晩了，说不定丁辉会怎么样……”陆湛阳抢过马律师的话头。 他听这律师开始说得还算像话，怎么越到后来就越胡扯了？ 还有这个女法官，明明长得挺漂亮，怎么穿上这工作服，别上个小徽章就完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沟通不能的样子了呢？ 自己说了半天，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让旁边的助理记录一下 ，也没说这事倒底要怎么判。这是要活活急死人呀！ 杨刚看出了马律师的不悦，轻轻拉了下陆湛阳，示意他稍安勿躁。马律师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至于陆老师的制止行为……我觉的也并无明显不当，起码未给原告孙小羽造成严重的损害。我看了病例，不过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 “第三，”马律师回头看了陆湛阳一眼，“这是校方的意思，校方愿意与原告方和解。希望法院能居间调解。” “什么？”陆湛阳腾地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第六章 二货暴君 - 判决如下 - 桃腰 杨刚此刻深感丢人，很想立即消失。 委托人和受托人打起来了！谁还见过比这更奇葩的事情？ 陆湛阳表示，孙小羽“罪大恶极”，坚决不同意调解。 马律师简直被这货气得半死。调解是学校和他共同研究作出的决定。虽说原告是有过错，可你陆湛阳也并不是一点责任也没有。 即使真认定孙小羽当时是在霸凌，那也最多不过是让孙小羽按比例承担部分责任。而你陆湛阳确实行为不当给原告造成了损害，责任无论如何是跑不了的呀。 赔钱倒是小事，可这影响实在太坏了。学校现在想的不就是赶紧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吗？ 更何况，就目前的证据来说，情况已经对被告很不利了。丁辉一直坚称自己的伤是意外摔的，与孙小羽无关，并以自己未就医为由，拒不提供病例资料。而当时在场的证人又众口一词地倒向孙小羽。 在没有足够证据支持的情况下，调解是唯一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明智作法。况且孙小羽的父母对调解似乎很有些意动，他们也不想和儿子的学校闹得太僵。 可这货倒好，为了所谓的“事实真相”愣是要和所有人杠上，完全解释不通。跟他费了无数唇舌，陆湛阳就是坚持那套霸凌的说辞。马律师的话估计全都喂了狗了，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气得马律师最后直嚷嚷着不当陆湛阳的代理人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们要是这种状态，我觉的今天就不太适合继续作调查。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苏小慧轻轻地一句话，世界顿时安静下来了。 杨刚舒了一口气。 “今天叫你们来，一是向你们送达开庭传票，告知开庭的时间和地点。二是我想就案情向你们作个大概的了解。 “如果委托人和受托人有什么意见分歧，我建议你们私下协商，就不要在这儿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了。” 苏小慧的语气很客气，可说话的内容却并不怎么客气。 马律师到底年轻，忍不住红了红脸。他是不是表现得太不专业了。 陆湛阳大概还是没听懂，因为他完全没受什么影响。此刻反而诚恳地问向苏小慧：“法官，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我怎么才能打赢这场官司？” 马律师拿起传票挡住了脸。 “你该怎么做，如何能打贏官司，你该问你的律师，而不是问我。”苏小慧此时已经在心里默默把陆湛阳归到了“二货”的行列，但表面波澜不起，“法院居间裁判，法官要不偏不倚。我不会给你出什么主意，也不能给你出什么主意。” 陆湛觉得自己对这位法官刚见面时产生的那点儿好感，此时已经基本消失干净了。 这人说话怎么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呢！ “事发的那个厕所有监控吗？” 苏小慧一问出这句话，陆湛阳的眉毛当即就又立起来了：什么玩意儿？你们家厕所安监控呀？现场直播吗？ 陆湛阳刚要再次暴起，却被马律师一把抓住。马律师知道，能证明当时孙小羽是否殴打丁辉的证据，除了证人证言外，大概只有监控了。苏小慧是要确认一下当时现场所有可能存在的证据。 可惜呀，没有证据。 孙小羽诉滨海市第二十九中学、陆湛阳生命权、健康权、身体权纠纷一案，于二十日后在西城法院的九号法庭开庭。 原告举证了大量的证人证言及病历材料，证明孙小羽只因和丁辉玩闹就被体育老师陆湛阳摔倒在地，造成孙小羽软组织挫伤，原告方因此次侵害共花费医疗费等一千五百余元。 马律师坚持称陆湛阳的行为并无过错，并举证证人证言证明孙小羽平时对丁辉有霸凌现象。 但丁辉本人提供的书面证言坚称自己未遭到任何霸凌，并拒绝出庭作证。 陆湛阳，呃……陆湛阳的辩称不提也罢！ 中心思想就是他没错，他当时是在救人。没有任何证据提供，只凭陆老师的一腔热血，和几欲咆哮法庭的勇气。 法院本想当庭主持调解，可奈何陆湛阳拒不同意。 陆湛阳这一犯倔，原告的法定代理人孙小羽的母亲也闹了起来，坚决不同意调解。 于是，最终调解不成，宣布休庭，择日宣判。 庭审结束了，苏小慧和被告代理人马律师一样，心里窝着一股火。 上面领导天天抓调解率，而这案子又是明明可以调解结案的。多好的事儿呀！简直就是原、被告和法院三方皆大欢喜。 可就因为陆湛阳这个搅屎棍子！得，原、被告双方的关系彻底闹僵，现在是一点儿调解的可能性也没有了。 心里窝着火，再加上原、被告一上午的唇枪舌剑、证据轰炸，中午吃饭时，苏小慧整个人的状态就有些萎靡了。 食堂里，她端着餐盘浑浑噩噩地坐到了赵斐的身边。正低头吃饭的赵斐和同桌的执行局小王同时抬头看着她。 “姐，你怎么了？魂儿落法庭了？哎哟……”小王话音未落，立马挨了赵斐一个爆栗。 “没大没小。”赵斐义正严辞地瞪了小王一眼，随后也满脸兴趣，“你今儿上午不是开二十九中那个案子吗，怎开成了这副德行？” “二十九中？就是咱们市最贵的那个学区吗？哎哟！我小姨买了套二十九中的学区房，可差点要了老命！房价是市价的四倍！四倍呀姐姐们……” “你安静！”小王关于二十九中学区房的歪楼，立刻被赵斐的眼刀戳成了渣渣。 苏小慧忍俊不禁，随后又长舒了口气：“唉，你们别提了，这一上午原、被告的证人加起来就有七个，再加上个咆哮帝附体的被告…… “我现在脑子还嗡嗡的。唉！关键是，要不是那个咆哮帝瞎搅和，这个案子今天上午就能调了。” “咆哮帝？你说那个叫陆什么阳的体育老师？我看长得挺帅的呀？”赵斐是个颜控。 “哈！帅有什么用？整个就个二货！你说你打官司要么拿证据，要么摆法律。可人家倒好，脖子一梗，全部靠吼。 “什么原告当时就是在霸凌同学，我是在救人。什么法院不应该冤枉好人，也不能放任校园霸凌。 “关键证据都对他这么不利了，他竟然还叫嚣着拒绝调解！得，他这一犯倔，原告方也杠上了，坚决不同意调解。”苏小慧一想起来上午的庭审就脑瓜仁生疼。 “可如果要是判决的话，陆湛阳当时是教学行为，本案的被告应该只有二十九中学一方。他陆湛阳连被告都算不上，却把这个调解给搅和了？！” “那这事儿你觉的哪一方说的是事实？”赵斐和苏小慧是一个庭的，之前庭里组织过案情研究，大概知道这个案子的大致情况。 “其实吧，我个人更倾向于陆湛阳说的是事实。之前我去二十九中做过调查，二年二班的很多学生都反映孙小羽是他们学校一霸，尤其爱欺负丁辉。 “而奇怪的是，丁辉每次被孙小羽欺负了，都会选择忍气吞声。听说丁辉的父亲在孙小羽父亲公司工作，还颇得重用……而且事发当时，确实有几个同学看到孙小羽几人将丁辉带到男生厕所……” “那这个陆老师说的是真的了？”颜控晚期的赵斐同学极力想洗白陆帅哥。 “我觉的很有可能。可，却没有有效的证据证明他的辩述。不过我也调查到，这个陆湛阳平时的确不怎么讨喜，甚至挺讨人厌的。” 苏小慧实在看不了赵斐那花痴样儿，忍不住打击她：“据说上他的课被虐得那叫一个痛不欲生。以至于他的学生偷偷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暴君’。” “嘿，这不是你们女生喜欢看的什么霸道总裁小说里经常出现的词儿吗？”小王奸笑着，不怀好意地瞅了瞅赵斐，“斐姐，我记得你以前追过本叫什么‘暴君的宠妃’的小说……哎，你别打我呀……” “什么？你还爱看这种书？失敬失敬……”苏小慧笑得十分地不厚道。 “不过，我倒是挺同情这帮孩子的。小学时我就有这么个‘残暴’的体育老师，导致我从小学到大学最讨厌的课就是体育课。”苏小慧一边笑一边摇头。 “那你准备怎么判？”赵斐一脸严肃，强行将话题引了回来。 苏小慧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有时法律事实不等于客观事实……” 第七章 众所周知 - 判决如下 - 桃腰 二十九中学的案子于五天后宣判。 法院认定被告陆湛阳在上课期间为维护课堂纪律所采取的行为不当。但该行为在教学行为范围内，应为职务行为。 二十九中学对孙小羽的人身侵权成立，赔偿原告医疗费共计一千六百元。驳回原告的其他诉讼请求。 “苏法官……苏小慧！” 苏小慧穿着宽大的法袍站在走廊上转身看着从九号法庭气势汹汹追出来的陆湛。杨刚跟在他身后试图阻止，但显然没用。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走廊上的法警，但苏小慧摆了下手，示意自己可以处理。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小慧的镇定，不，应该说是淡漠让陆湛阳一愣。这件折磨了他一个多月，在他看来起码算件大事儿的案子，就这么被眼前的这个淡漠的女人随随便便给判定了？ “苏法官，对不起哈。” 杨刚趁陆湛阳愣神儿的功夫拽住了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别乱来哈。马律师说了，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最有利的判决结果了。 “你没看见孙小羽他妈刚刚因为法院没有支持她精神损害赔偿的请求要闹，被孙小羽他爸给压下去了吗？” “哼哼，有利？！”陆湛阳怒极反笑，“苏小慧，这个案子明明是孙小羽殴打丁辉在先，我的行为只是阻止他而已。怎么孙小羽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反而变成受害者？我这个阻止他打人的反倒应该对他负责了？这就是你们法院的公平公正？这就是你说的法律的公平正义？” 说到最后，陆湛阳语调上挑，声音陡然拔高，满脸讥讽。 苏小慧有些头疼地看着一腔热血、怒火熊熊的陆湛阳。 作为法官她不怕和律师吵。大家都是学法律的，起码你说什么我能听懂，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懵圈。不行你就用法律法规甚至法理砸死我，那是我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可怕就怕碰上这种对法律似懂非懂，又有点自以为是的人。你和他说法律，不怕他理解不了，就怕他理解得面目全非，却又自以为自己是真理。 “陆湛阳，”苏小慧竭力想用他能理解的话来向他解释，“说的简单一点，其实打官司打的就是证据。而你说的情况恰恰又并没有相关的证据可以佐证。 “丁辉自己都坚称与孙小羽未发生过肢体冲突，法院不可能凭你一面之词就作出认定。 “再说，就算退一万步，你所说的孙小羽殴打丁辉之事有证据证明，那校方的责任也不能完全免除。最多因孙小羽的过错，校方按比例少承担一些责任。 “至于丁辉是否应该向孙小羽主张权利，那是另一个民事法律关系，你无权干涉。 “说白了就是……在本案中你的行为确实侵害了孙小羽的人身权利，我这么判决没有任何问题……” “你……”陆湛阳用手点着苏小慧，憋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颇有点张口结舌的意思，“我不管你说的那些法律名词！对于这个案子这么个判法，我，不，服！” 苏小慧心想：果然，这二货完全没有听懂。 表面上却依然淡定且诚恳：“你对判决不服可以在上诉期内上诉，这是你的权利。而且刚刚宣判的时候我也强调了这一点。我还约了其他当事人，失陪了。” 苏小慧不想再和陆湛阳多做纠缠，一转身，宽大的法袍刮起了一阵轻风。闷热的走廊里，陆湛阳陡然感觉到了一丝清凉。 “苏法官慢走哈！”杨刚伸着脖子追着苏小慧的背影喊了一句，然后扯着愤愤不平的陆湛阳离去。 刚穿过走廊，上了楼梯，苏小慧突然觉得有人从后面挽住了她的胳膊。原来是同样也穿着法袍的赵斐追了上来。 “刚刚和你在走廊上说话的就是那个二十九中的陆湛阳？看样子火气挺大呀。怎么，对判决不满意？” “你说呢？他那样子简直快六月飞雪，就差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昏官’了。” “脾气挺爆呀。不愧是言情小说的‘暴君男主’。”赵斐笑得有些碍眼。 哼哼，“二货暴君”。苏小慧心里暗自嘀咕。 “你上午不是开离婚庭吗？怎么这么快？” 两人边说边到办公室换下法袍，法袍看着庄严肃穆挺威风，实际穿的人才知道又厚又重又不透气。尤其是这大夏天，穿上跟上刑似的。 “嗐，别提了。”换下法袍的赵斐一口气干了一杯凉白开。 “今天开了个90后小两口离婚的庭。这两口子跟演偶像剧似的。男的说‘你这么负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女的说‘我哪有负你，分明是你负我。’ “俩人越说越热乎，最后差点当庭抱头痛哭，我趁机就给这俩调不离了。”赵斐捂着胸口学的惟妙惟肖。 “行呀你，挽救了一段濒临破裂的婚姻。” “得了吧，这段婚姻最终能不能被挽救还真不好说。你是没看见，双方父母在旁听席上那简直是水火不容……唉……” 两人正说着呢，忽然听隔壁有人吵嚷起来。一个老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力透墙壁：“你们法院也不能不讲法律呀……” 苏小慧和赵斐对视一眼，同时默契地禁声，竖起耳朵静听。看来隔壁执行局又有当事人来闹事儿了。 然而吵嚷并没持续多长时间。听情况是法警队的将人给请了出去。两个“八婆”刚要松口气，隔壁执行局小王推门进来了。 “哟，这不是隔壁老王吗？上邻居家串门怎么都不敲门呀？” 苏小慧有点尴尬。赵斐先发制人转移尴尬。 “嗐，别提了。有水吗？我这一上午一口水没喝，嗓子快冒烟了。” “有，早上烧的开水晾凉的。” 苏小慧给小王倒水，还没等问执行局发生了什么事儿，小王倒是竹筒倒豆子先抱怨起来。 原来小王有个执行案子，申请人是个有些固执的老头儿。前几天他给小王提供了个执行线索，说被执行人在城乡结合部有套房。 小王一查，发现这房子根本就不在这个被执行人的名下，于是就把这情况跟这大爷说了。 没想到，大爷又说那个被执行人是这房子的实际出资人。 小王就跟大爷说，“大爷您要是说被执行人对这个房子有什么权利，或者被执行人与这套房子的主人有什么债权债务关系，您得举出证据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这老爷子今天上午跑来法院对小王说，他查了法条，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第九条，“众所周知的事实当事人无需举证证明。” 那套房子当地全村人都知道是这个被执行人出资买的，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根本不需要他举证。 听到这儿苏小慧和赵斐已经深深地被这位大爷“折服”了，满怀同情强忍着笑意看向小王。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当时小王就跟大爷解释说，“大爷呀，这‘众所周知的事实’不是像你理解的那样。打个比方吧，太阳东升西落您知道吧？大家都知道吧？这才叫‘众所周知的事实’。” 可大爷的回答却让小王一脸便秘。大爷说：“小子，你别骗我了！太阳从东边升起来，傻子都知道！‘众所周知的事实’是群众都知道的事实，不是傻子都知道的事实。你把群众比成傻子，你这是侮辱群众……”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妈呀……” 小王刚说完，赵斐和苏小慧就全都绷不住了，一起笑趴在桌子上。赵斐还笑岔了气儿，一边笑一边连声哀叫。 第八章 差点挨揍 - 判决如下 - 桃腰 这位“众所周知大爷”一战成名！自此便成了西城法院的常客。 不仅跑他自己的执行案子，还帮别人代理案子。经常用他对法律法规的奇葩理解刷新西城法院众干警的三观。闹得一段时间里众人一谈到他就色变。当然这是后话。 二十九中学的案子，原、被告最终谁也没在上诉期内上诉。孙小羽的父亲仿佛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据说是他压下了孙小羽母亲上诉的想法。至于陆湛阳，他没上诉倒让苏小慧有点小意外。 让苏法官意外的陆老师，此时正捧着本厚厚的《民法典》在认真苦读，眉头间的“川”字几乎能夹死蚊子。 “我说哥们儿！你别自虐了好不好？”杨刚拿了瓶啤酒递给陆湛阳，并顺手抽走了他手里的书，“酒吧里看法律书？这灯光你能看见字儿吗？这是……撩妹儿的新技能？” “别闹！给我！”陆湛阳此时此刻超级不爽。 案子判下来了，孙小羽的父母随后便拿着判决到学校大闹，要求严惩打人老师。理由是现成的，法院都认定老师打人了，那你们学校赔点儿医药费就想翻篇？不行！必须严惩打人老师陆湛阳！否则孙家不介意到教育局去闹，不介意请媒体来一起闹。 于是，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拉锯战后，校方最终妥协，对陆湛阳作出暂停一切工作，停薪留职的处理决定。 杨刚作为陆湛阳的好基友，在决定下达后当然要陪着陆湛阳散散心，开解开解他。 可不知这货又抽什么疯，这几天都抱着个法条硬啃。该不会是打击太大，给刺激傻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起码孙小羽初中毕业前，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是别想复职了。”杨刚其实并不是很担心。 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再说这件事学校是知道来龙去脉的，也不会太委屈湛阳。更何况，孙家虽然看似闹得挺凶，可他总觉的孙父和孙母不太一样，不像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人。起码这件事的发展最后还是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 “我以前省自行车队的队友大黄，你也认识的，他联系了几个队友想要合伙开个健身房。这样健身教练都不用请，我这帮队友都是专业的，亲自上阵就行。 “这事儿老早之前就商量过。我正好退役费搁银行里没怎么动过，可以投进去。本来说好我只投钱，兼职教练什么的凭心情。现在出了这种事儿，说不得要亲自干一段时间了。” “这样也好。省得你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杨刚调侃地扬了扬手中的《民法典》，却被陆湛阳一把夺回来。 他也不以为忤，笑着挑了挑眉：“看来你对这个苏大法官的怨气挺重呀。我差点以为你这是要改行学法律，想用余生和她死磕到底呢。” 陆湛阳没说话，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要说对苏小慧有多大的怨气，其实也说不上。他自认为从小到大也算经历了些风雨，这件事甚至连打击都算不上，最多算今年流年不利。 这两天他也看了一些法律书籍。说苏小慧是故意徇私枉法，那他还真不敢苟同。 可他就是一想到这女人便窝火。凭什么她就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样子？就因为会说几个他听不懂的法律名词？ 陆湛阳忘不了那天在法院的走廊上，苏小慧明明很不耐烦，却极力隐忍地对他解释着的样子。陆湛阳觉得他受到了侮辱。 那样子分明是一个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对她觉得无足轻重的人的敷衍。 陆湛阳和杨刚很早就散了。杨刚的媳妇儿给杨刚规定，晩上除非学校加班，否则最晚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家。 陆湛阳回到奶奶留给他的四十平米的小房子。躺在床上，侧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奶奶和父亲的遗照。那种孤独感又一次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世上，除了这两张遗照，恐怕再也没有人会在家里等着他了。他羡慕杨刚，会有一个人催他回家。 陆湛阳在这将他淹没的孤独感中慢慢睡去。临睡前还在想，苏小慧那个看似强悍的女人，家里有没有人等她呢？她有时会不会也感到孤独？ 应该不会吧。那么强悍的女人应该自以为无所不能吧？哼，她咋不上天呢？ 被人疑惑为什么不上天的苏法官今天一大早要上庭。她抱着卷宗正一路疾走，突然脚下一顿。 前方走廊的拐角处，她的助理秦贝贝正和她名下一个合同案件的当事人有说有笑，关键两人之流动着的气流莫名微妙。苏小慧是过来人，她嗅到了一丝暧昧的味道…… 上午的庭审简直是个灾难现场。原、被告双方上演了全武行。直到被法警控制住后，原告的妻子还对苏小慧叫嚣着：“你算什么法官！枉法裁判！你别走夜路，走夜路我就在你身后拍砖……” 最终因为双方严重扰乱法庭秩序，被法院分别处以训戒和罚款。 这案子是个继承纠纷，其实并不复杂。原、被告是俩兄弟。老人生前已经定下遗嘱，去世后现金二十万归老大所有。老二没老大有本事，老人就把住一了辈子的原是工厂分配的家属房留给了他。 开始老大、老二都没有异议。尤其老大，老人留下的房子是在篷户区的筒子楼。面积小，条件差，卖都卖不出去，他根本看不上眼。 谁知世事难料，老人去世后不久，政府竟然要对篷户区拆迁改造。这房子一下子身价倍增。老大这时才开始后悔，觉得遗嘱不公。于是便闹着起诉老二。 老二和他媳妇这边儿也不是吃素的。开庭时双方先是对骂，什么小时候你多吃一块糖，我少吃一块肉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吵了出来。 等苏小慧当庭宣判被告胜诉时，作为被告的老二当即挑衅地大笑三声，这直接把原告老大给刺激崩溃。双方当庭大大出手。老大媳妇儿更是直接冲向了苏小慧。 好在提前按排了法警压场，局面马上被控制住了。即便这样，苏小慧也吓出一身冷汗。尤其在老大媳妇儿举着蒲扇大的巴掌冲上来那一刻，苏小慧当时脑子确实一片空白，毫无抵抗能力。 前段时间各地法院连续出现法官因被报复而遭到枪杀、刺死等恶性/事件，法院系统人心惶惶。上级更是下达内部通知，加强法院安保措施。 苏小慧虽然是人民法官，但仍畏惧生死。于是悄悄和赵斐商量要不要报个武术、散打、跆拳道班什么的。 赵斐表示兴趣缺缺。她保贵的业余时间是要用来和郝楠谈恋爱的。 苏小慧这条单身狗听后一头黑线，默默翻了个白眼儿。 第九章 森森惊吓 - 判决如下 - 桃腰 “苏姐，你找我？”秦贝贝一进门，苏小慧便立马想起了一个成语“蓬荜生辉”。 她甚至都能想明白当年曹丕为什么能在一大群灰头土脸的战犯家属里一眼就相中甄宓。实在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之前就有个案子，妻子陪着丈夫来法院取传票，当时是秦贝贝负责送达。于是就尴尬了，那男的看到秦大美女立马直了眼，谁跟他说话都听不见，一心只看秦美女。 他妻子气得当场扭着丈夫的耳朵又哭又骂，本来不过是一个人身损害的案子，结果差点又闹出个离婚纠纷来。 事后苏小慧还当面调笑过秦贝贝，说她这样一张脸，来法院实在是入错了行。 现在，苏小慧看着秦贝贝却有些尴尬了。这事怎么说呢？轻了没效果，重了遭人嫉恨，不说又怕迟早出事儿。 唉，苏小慧突然理解起监察主任纪伟来。怪不得他头发那么少，看来思想工作确实费脑子呀。 结果，还没等苏小慧把想好的那通云山雾罩的说辞祭出来，秦贝贝就已经被她给得罪了。 本来苏小慧想先是以研究案情为名，念一遍董晓东的身份信息，期间着重点出他“妻子”作为代理人的情况。 然后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一说院里的规定，谈一谈私下接触正在审理中案件的当事人的危害性。 最后从生活的角度，以一个老大姐……啊呸！大姐姐的身份剖析一下，一个已婚男性富二代对年轻未婚女法官助理的前途会造成多少不可控制的突发灾难性影响。 可，苏小慧只刚提了句“董晓东”，秦贝贝的桃花粉面便“叭哒”一下撂了下来。 “苏姐，那天在走廊上，我看到你了。我没想到你能为这事儿来找我谈话。我不觉的我有什么不妥。 “目前为止，我既没有收过董晓东的礼物，也没有对他透露过任何不该说的。而我私人的人际交往和感情选择我不认为单位有权利干涉。 “至于说董晓东是正在审理的案件当事人这事儿……对于该案，我以后都会回避。案子总有审完的时候吧？放心，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苏小慧的嘴巴此刻已经张成了“Ｏ”型，心里当场就给秦女王跪了！ 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像个胆小刻薄要棒打鸳鸯的老古董呢？终于知道什么叫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女王陛下，请收下小人的膝盖！ ……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反叛意识太强。什么父母、老师、领导，一切权威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浮云。 “敢于表达、敢于置疑。对于他们来说，有时候自己的观点比人民日报的社论还要重要和正确。远不是我们这一代人能比的哟。” 比苏小慧还小两岁的赵斐“老同志”穿着一步连衣裙的在跑步机上边跑边说。她这身打扮在健身房里太另类了，引得周围锻炼的人频频看过来。 周末上午，苏小慧和赵斐住的小区附近有个健身房开业大酬宾，三天免费体验。 赵斐本来是要和郝楠约会的，临出门前却硬拉着苏小慧来体验几分钟。 “反正我当时是被秦大美女怼得哑口无言。是呀，也没证据说人家违反纪律呀。只是在走廊里说笑两句，凭什么就上纲上线？” 一身运动装的苏小慧和赵斐相比就正常多了。 嗯，刚刚体验了几分钟，感觉还不错。 这健身房原来是小区的售楼处。独立的上下两层公建，地角好，视野开阔。一楼三面玻璃窗看得见大面积的绿化带，景色不错，让人锻炼时心旷神怡。 “不说她了。我跟你说说我们家郝楠吧。”赵斐马上换上一副愤愤不平要吐槽的模样，“你说他一政府小秘书，整天弄得倒比市长还忙。我昨天晚上没找着他，你猜他干吗去了？” “干吗去了？” “去他们领导家加班了。也不知道领导有个什么重要的报告，让他昨晚连夜在领导家里给改出来。 “领导一家在餐厅里吃晚饭，他在书房改报告。手机没电了也不敢找领导借一个，说是怕领导家没人和他用一个型号的！ “临出门了，领导说，‘小郝呀，辛苦了，吃一个苹果再走吧’。这货还感激涕零，巴巴地拿回家，用充上电的手机给我发了张苹果的照片来。配文为‘领导给的苹果’。我当时真想把那苹果摔他脸上！” “哈哈哈哈……”苏小慧忍不住大笑起来，当即引来周围人嫌弃的目光。 正说着呢，让赵斐心烦的郝楠同学出现在了窗外。只见他斯斯文文地敲了敲两人面前的玻璃窗，随后扶了扶眼镜，朝她俩腼腆地一笑。 赵斐立马雀跃地跳下跑步机，匆匆回头对苏小慧说了声：“我先走了，一会儿帮我把运动鞋拿回家。” 然后转眼就和郝楠并肩站在了窗外，扬着大大的笑脸朝她挥了挥手，转身蹦蹦跳跳地就走了。仿佛刚刚吐槽的赵女士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 苏小慧汗颜。 一个人练了会儿，苏小慧想想便到前台咨询起他们家的跆拳道课程来。前台的小美女热情地拿来宣传单、价目表。并表示他们家的教练都是专业的黑带四段，开业大酬宾8折优惠。 苏小慧考虑了一下，业余时间她也没什么事，而且这两天也确实有练点防身技能的想法，又赶上开业优惠……于是脑子一热就决定报名了。 可她不知道，背后楼梯口那里，有几个人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如果此刻她转过头去，说不定会有种羊入虎口的即视感。 盯着苏小慧看的这群人里有陆湛阳和杨刚。 今天，陆湛阳和队友合伙的健身房开业，杨刚等一群朋友自然要来捧场。刚刚在二楼的办公室庆祝了一番。谁知一下楼，杨刚就看见了站在前台的苏小慧。他赶紧一把拉住陆湛阳。 这群人里差不多都知道陆湛阳打官司的事儿，也多多少少听说过苏小慧的大名。一众人默默地看着陆湛阳，完全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反应。 陆湛阳朝大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挥了挥手。大黄用口型对他说“有事儿叫我”。陆湛阳点了点头。随后大家默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都散了。 杨刚拉着陆湛阳重新回到二楼的办公室，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怎么这么巧？在这儿遇上了她？”随后看着陆湛阳的脸色，“你可别乱来哈！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我能对她一个女人做什么？再说我还想平平安安地做生意呢。” 正说着，前台小青敲门进来：“陆经理，有位客人要报跆拳道课程，我来拿份空白合同。” “是那个刚刚站在前台咨询的女人吗？”杨刚一边觑着陆湛阳的脸色，一边问小青。 “是，就是她。经理，我拿合同去让她签了？” “你先等一会儿。”陆湛阳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 哼哼，苏小慧！你不是牛吗？这回落到我手里，看我不虐死你！ 杨刚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们儿，你这面部表情很狰狞呀！别吓我哈。” 陆湛阳打掉他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当苏小慧第一天上跆拳道课却在二楼的教室里看到了系着黑带的陆湛阳时，她表示：姐受到了森森地惊吓…… 第十章 凶残教练 - 判决如下 - 桃腰 第一节跆拳道课成功地唤醒了苏小慧在学生时代对体育课的恐惧感。 高抬腿、单腿跳、抱腿跳、蛙跳，甚至还有什么负重深蹲……整整一节课，苏小慧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只蹦个不停的青蛙，而且陆湛阳不喊停就得一直蹦。 这样不知折腾了多长时间，就在苏小慧感觉自己就快被练成一把湿淋淋、热腾腾、软绵绵的面条时，陆湛阳终于大发慈悲地叫了停。 “好啦，休息十分钟。” 苏小慧轰然倒下，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 陆湛阳站在苏小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才这么点运动量就受不了了？你的体能也太差了！我告诉你，这只是测试一下你的体能，让我心里有个数，真正的训练还没开始呢。不过照你这表现，我看训练什么的根本不用开始，因为你坚持不了多久！” “你的……意思是……我不适合练……跆拳道？”苏小慧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问道。 她白色的跆拳道服几乎湿透，头发粘哒哒地粘在白晰的额头上，脸色绯红，眼睛像水洗过一样，水汪汪雾蒙蒙。 然而这副“美人图”陆老师并不懂得欣赏。 “不好意思，”他背着手弯下腰，脸几乎与苏小慧的脸齐平，笑得毫无诚意，甚至隐隐带着几分兴灾乐祸，“本店的宗旨是‘让顾客做最出色的自己’，我一定会把你训练成高手，哪怕你是把柴火。” 苏小慧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一脸讨人嫌的陆湛阳，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默念了十遍“二货，二货，二货……”瞬间身心舒畅。 陆老师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学员正用精神胜利法在心里把他抽了个半死。他慢条斯理地来回踱着步子，在苏小慧看来像只骄傲的大公鸡，如果有尾巴的话应该能迎风招展成一面旗帜了。 “在你休息的这十分钟里，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跆拳道这项运动。跆拳道起源于朝鲜半岛，早期是由朝鲜三国时代的跆跟、花郎道演化而来的，韩国民间较普遍流行的一项技击术……” 陆湛阳边说边偷眼瞥了下苏小慧，见她竟真的坐那儿认真听课，目光追随着他，全神贯注，时而点头，时而沉思，没有反驳，没有敷，也没有不耐烦。 他不禁越说越得意，心情都飞扬了起来。真是不枉他花了整整一晩上的时间备课呀！ 然而，真实情况却是，苏小慧表面瞪大了双眼一脸认真，实际上脑子正在昏昏欲睡。这是她应付领导开会时练就的绝技。 拜托！她在心里默默地打了个哈欠。这些我问度娘好不好？！ 课上到后半段儿时，陆老师以演示跆拳道技巧为名，将自己现在唯一的学生当成沙包摔了起来。 面对苏小慧的怒视，他竟还振振有词道：“瞪什么瞪？！我这是在锻炼你抗摔打能力！这也是跆拳道重要的训练方式之一……” 看着陆湛阳最后装模作样和自己互相鞠躬时那傲慢的嘴脸，苏小慧强忍着才没伸出爪子把它挠成个满脸花。 她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身上像被几百辆拖拉机犁过了一样，真是……无一处不松软。一到家，便直接像面团儿一样拍在了沙发上。 “哟，我的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赵斐端着温水递给苏小慧，嘴里却不忘调侃她，“你不是去上跆拳道课了吗？这怎么反倒像和人打架了似的？” “嗯，你说对了。”苏小慧一口干了凉白开，随后又趴回沙发，“不过打输了！还差点儿被人打死！” “啊？谁呀？怎么回事呀？” “陆湛阳！”苏小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 想想下课时，陆湛阳傲娇地提醒她以后别忘了每周二、四、六傍晩上课，那脸上简直明晃晃地写着“小人得志”四个字。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赵斐很是有点无语。这听起来确实太凶残了。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呀？”苏小慧问。 “我觉的有可能。你要不考虑换个教练试试？” 正被苏小慧认真考虑换掉的陆教练，此时下班后和健身房的哥儿几个还有杨刚一起跑到烧烤店吃夜宵。 “你今天对苏法官是不是太狠了？我在一楼练器械时，就听见二楼‘咚咚’的。差不多就行了，你还想把她练成黑带怎么着。” 杨刚嘴里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出出气就得了，可别真把人给摔坏了。 “练成黑带也不是不可能。我可是体育教育专业的，练人我在行呀。”陆湛阳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保证练不坏，但练得生不如死还是可以的。 “不过阳子，你还是稍微注意一点吧，毕竟苏小慧是成年人，骨骼肌肉已经定型，柔韧性也比较差。看她那文文弱的样子，体能估计也不过关。还是要慢慢来，否则真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大黄知道陆湛阳有时挺意气用事的，所以就事论事地提醒他。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陆湛阳不是个不听劝的人，当然他心里也确实有数。 “虽然是成年人，但练到拿个黑带也应该问题不大。你看我也不是从小练跆拳道的，还有我以前的那个师姐，练时岁数更大，不也拿了黑带了吗？” 大黄忍不住扶额，看来这家伙果然钻了牛角尖。 “你练成黑带是因为你是大神好吗！谁能和你比？你那个师姐练成是因为一个星期有五天里呆在练功房拉韧带。 “苏小慧是哪种？是有体能上的天赋？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去练习？”大黄决定摇醒他，免得以后真出点儿什么事。 想想也是，陆湛阳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陆湛阳在心里默默想的是：反正我训练苏小慧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她考级考段…… “苏法官今天表现怎么样？看见你有没有很吃惊？”杨刚还是挺好奇的。 陆湛阳想起今天她见到自己时那波澜不惊的样子，说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失望。 他上课前曾不只一次偷偷地设想过，苏小慧看到他时会是何等的大惊失色。可实际上并没有。她当时平静得就像不认识他一样。 她……该不会真是把他给忘了吧？毕竟法院每天有那么多案子和当事人，而他和苏小慧前前后后也只不过只见了三、四面而已。 想到这儿，陆湛阳心里的那股子烦躁更重了。如果她真的忘了他，那他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表现得还不错。”陆湛阳心不在焉地胡乱答道，“虽然体能差，但毅力强。平时看着高傲不爱搭理人，但听课时还挺认真的，乖乖的，感觉还有点傻乎乎的……” “哦……乖乖的？！傻乎乎的？！”桌上其他五个人突然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拖着长音儿异口同声地重复道。 “哦……”大家开始拍桌子敲碗地起哄起来。 陆湛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这人是苏小慧！不是他以前带的那帮皮猴儿学生！ “我看咱们阳子该不会是开窍了吧？阳子的春天来了！哥儿几个，为了阳子的春天干一个！”小郭的话一出口，立刻又引来众人的一片起哄。 被预言春天已到的陆湛阳真是干张嘴插不上话。兄弟们也不想听他插话，自顾自地顺着剧情往下捋。 “真是太好了！阳子终于开窍了！你们不知道，之前差点儿没把我给急死。” 和陆湛阳同住了六年宿舍的于劲简直快要喜极而泣：“之前有个女队员喜欢他，要和他处朋友。阳子呢也同意了。可你们猜怎么着，这小子一和人家约会就谈战术、技巧。一约会就谈战术、技巧。没两个月愣是把人家给谈跑了。” “哈哈哈哈哈……” 虽然这个故事听了很多遍，但大家还是笑得前仰后合。 杨刚第一次听，自然觉得更新鲜，还暗暗补刀：“我说湛阳这小子怎么一提苏小慧就咬牙切齿的。果然！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哎！好脏！”这是陆湛阳飞过去一块鸡骨头。 大黄是老大哥，觑着陆湛阳的脸色，生怕玩笑开得过了火：“行了行了。阳子的光辉情史就别提了。” 想了想又感叹道：“要不是当年阳子说要去读书，退役下来上了省体育学院。说不定现在已经留在队里任教了。唐教练现在还觉得可惜。” 大家并不是太在意大黄的感慨，继续吵吵嚷嚷地玩闹。 只有陆湛阳默默地喝着一瓶啤酒。要他多读书的是奶奶。他从小被奶奶带大，奶奶一直很愧疚自己小时候没能像其他孩子那样上学读书，而是去了省自行车队。 当时他选择退役，其实也是为了以后能回到滨海照顾奶奶。可当他考上教师资格，找到了工作，奶奶却没享几天福就去世了…… …… 陆湛阳真是误会苏小慧了。 苏小慧并没有忘记他，只不过多年的庭审工作把她练得很有几分处变不惊的架势。再加上苏小慧本来就怀疑陆湛阳是在故意整她，所以更不会主动提起。 越是狐疑越面瘫，她对自己这项技能给于五星好评。 第十一章 针锋相对 - 判决如下 - 桃腰 苏小慧咬着牙又去上了两堂陆湛阳的课。除了又一次次地差点被虐死，她还敏感地感觉到了一些古怪。 二楼教室总是有人借故突然闯进来，看见她就满脸好奇，笑得一脸诡异。再就是陆湛阳，休息间隙他好像总是围着二十九中学的案子说话。 怎么？这案子对他伤害这么大吗？还没完没了了？苏小慧稍稍有点心虚。倒不是因为案子，她自认为判得没有任何不公。但看陆湛阳现在这情况，仿佛真因为那案子丢了工作。那他对自己有怨气也就顺理成章了。 苏小慧心里陡然一惊。怪不得陆湛阳对她是一节课比一节课更凶残。除了第一堂课做的体能训练外，又加了柔韧性训练。什么弓步压腿、辅助压腿、坐位振压，而且每次快下课时陆湛阳都会以教她技巧为名把她往死里摔。 苏小慧觉得陆湛阳就是个做兰州拉面的厨子，而她则是厨子手里的那个面团。正被抻抻拉拉、摔摔打打，想尽一切办法要把她给抻长了摔软了。可她分明觉得自己已经快被抻断了摔散了。 再加上这店里的其他教练也各个神情古怪，要说这不是因为报复故意整她，她自己都不信。喵滴，此地凶险，不宜久留！小身板儿受不了啦！ 连续上了三节课后，苏小慧果断决定战略性撤退。她此时正站在前台小妹面前笑靥如花，企图用自己的亲和力去征服她。 “美女，你看，我是真的不太适合上陆教练的课。我想，可不可以退课？如果实在为难……要不然给我换个教练试试也行。” 前台的小青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 随即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从苏小慧背后传来：“对不起，本店课程一经售出，概不退回。” 苏小慧一扭头，正看见站在她身后穿着跆拳道服的陆湛阳。 “怎么，苏法官，这么一点训练就受不了？”陆湛阳笑得一脸嘲讽，苏小慧看得满心窝火。小青眼见战火将起，迅速逃离，把战场让给这两位壮士。 陆湛阳慢慢走到苏小慧面前，低头看着她，气势迫人。 “我们店的课程是有一定技术保密性的。用你们学法律的话来说叫……对，知识产权。这点苏法官可以理解吧？所以课程一经售出概不退回。而且我们当时可是签了一年的课程。这一点在你签的健身合同的第二条第九项是有规定的。你没看到吗？ “至于换教练这事儿，我是本店唯一的跆拳道黑带四段教练。不客气的说，在本市和我同年龄段的黑带四段廖廖无几。能找到我当你的教练你应该感到三生有幸！ “更何况为了课程能系统、完整地实施，保证锻炼效果，我们还特地在合同的第二条第三项规定，‘学员在没有确切理由下不得随意更换教练’。怎么，这一点你也没有注意到吗？ ”你所说的不适合我的课，这并不能算是‘确切理由’吧？锻炼本来就是对自身生理机能的挑战。刚开始出现不适感是很正常的。否则我们也不会在合同里这么郑重地规定‘不得随意更换教练’。为的就是对你们学员负责，让你们达到最好的锻炼效果。” 陆湛阳看着脸上微露疑惑的苏小慧心里忍不住得意起来。不愧是专业律师拟的合同。全面、严谨、无漏洞。不枉他之前花了几天的时间来研究。 可苏小慧的表情为什么只是微微的疑惑？她难道不应该是更愤怒或者更惊讶一点吗？ 此时此刻的苏小慧内心确实极度惊讶的。她想：完了完了，这二货该不会是进化了吧？从“暴君”升级到了“变态”？不会真被二十九中的案子给刺激到了吧？ 还有刚刚他说什么？他当我的教练我应该感到三生有幸？真是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不要脸的！ 这位刚在苏小慧心里升级为“明目张胆不要脸的变态”，此时看着苏小慧依然波澜不惊的样子，烦躁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不禁稍稍抬高了点调门：“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就说嘛！见他这样苏小慧瞬间松开了眉头。哪能进化得这么快！看来只是有备而来。喵滴，还真是有备而来呀！ 苏小慧仔细想了想她签的那份健身合同，这事儿的确是她大意了，签的时候根本就没太在意。 可话又说回来了，谁花钱买服务时能够想到会有个变态正躲在角落里对你伺机报复？而且谁竟那么“幸运”地会和个心眼儿极小、报复心极强的奇葩又第二次再遇上？ “这事儿早有预谋吧？合同你动过手脚？”现在要是说她和陆湛阳完全是偶遇，陆湛阳是个纯洁的小白兔，那她苏小慧以后就把所有的兔子都归为猛兽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用经过什么技术判断，陆湛阳现在的表现太明显了！就是那种不会说慌的人在说谎的状态。干了这么多年的法官，这点眼力再没有，她完全可以马上去死一死了。 “我请的是一对一的跆拳道私人教练。私教的话……我以前审过类似的一个案子，当时双方签订的是《聘请私人教练服务合同》。甲方是顾客，乙方是私人教练，而不是健身俱乐部。 “我当时还问过那个健身教练。他说这是行业内部不成文的惯例，是防止健身俱乐部和教练之间以后为了相关利益发生纠纷。所以只要有客人想聘请私人教练，健身俱乐部都会让顾客和教练直接签订合同。 “可我签的却是普通的《健身服务合同》。甲方是我，乙方是你们‘阳光健身俱乐部’。而且合同中也只是泛泛的表明我的健身教练是一位黑带四段的跆拳道高手。但正常的私教合同中起码应注明私教的姓名，不是吗？ “我不相信你已经专业到了可以独立设置出这么严密的合同条款的地步。但改个合同名头，隐藏自己姓名这样的小事儿应该还是难不倒你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因为你怕我发现我的教练是你——我以前案子的败诉方。 “那么，陆湛阳！你做了这么多，还说不是故意打击报复我？你说我能信吗？” “你……”原来苏小慧并不是不记得他。陆湛阳心里松了口气，竟隐隐有些小窃喜。可看着气场全开的苏小慧，到底气势弱了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合同就是这么签的，你说这么多都没有用。后天按时来上课，不准迟到！” 陆湛阳强撑着摆出了教练的气势，说了两句后转身要走。 苏小慧现在的气场实在是太过压迫逼人。他隐隐有种又回到庭审现场的感觉。再呆下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被她给绕进去。 第十二章 各退一步 - 判决如下 - 桃腰 “诶，你等一下！”苏小慧叫住陆湛阳。 陆湛阳心头莫名一紧。 “你们经理在哪儿？我记得合同里规定，如果我对私教的服务不满意可以向经理投诉。” 陆湛阳的心“叭哒”一下就掉进了肚子里。还以为苏小慧能放什么大招，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笑盈盈地微微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尽量摆得和苏小慧齐平。这陡然放大的笑脸让苏小慧想起了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在发笑，俗称“笑面虎”。 “不好意思，我就是本店的经理！”陆湛阳洋洋得意，笑得一脸讨人嫌。 “你对我的投诉我收到了。”随后脸色一肃，满脸的师道尊严，“我想投诉的问题无非就是训练强度大，你适应不了呗？现在我就可以进行解答。 “根据合同的第三条‘乙方权利义务’的第二项的规定，‘教练有权根据学员的身体素质和训练情况，制定训练计划或对计划做出相应的调整’。 “我给你制定的训练方案，完全是根据你的体能情况、柔韧度状况，以及各项指标数据综合评估后作出的。是完全符合运动训练学、运动生物力学的科学方案。 “至于你会说我对你太严厉了。同样是合同的第三条‘乙方权利义务’第六项规定，‘教练必须负责和督促学员在课程时间内规范地完成规定动作和整体运动量’。 “第二条‘甲方权利义务’，第三项，‘学员需严格按照教练指定的计划训练，以确保训练效果，否则责任由学员负责’。 “所以，我对你严厉既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我工作的负责。如果所有的学员都像你这样，一觉的训练吃不消就撂挑子，你们怎么能锻练出一身健康强壮的体魄？那还要我们这些教练干嘛？ “同样，如果所有的学员都像你这样，有事儿没事儿就找经理投诉教练，那我们这些教练的饭碗个还真是朝不保夕，迟早得被你们闹得下岗。” 最后一句话仿佛若有所指，苏小慧果断当作没听出来。 陆湛阳很失望没能从眼前这女人的脸上看到愤怒、委屈、惊讶等等他期待的表情。 其实，苏小慧心里早已经气炸了，颇有一种“打了一辈子雁，却被雁啄了眼”的狗血剧情即视感。 对，跆拳道是自己要学的，私教是自己要请的，合同自己看过了，字是自己签的。她怎么就跳进陆湛阳的坑里去了呢？ 怪只怪自己学业不精，技不如人！ 她在脑子里疯狂地演练着自己将眼前这个混蛋扛摔、背摔、过肩摔、扭臂摔、抱腰摔，各种摔！可是苏小慧的精神胜利法这次不怎么好用了，因为她已经出离了愤怒。 表面看不出来，实际怒火燎原的苏法官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诶……”陆湛阳弄不清苏小慧这是什么套路，有些微的心虚，“后天，记，记得来上课！我提前打电话提醒你……” 说到最后，陆湛阳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别扭地撇开头咳了一声。 “不用了！”愤怒的苏法官决定视金钱如粪土，头也不回的说道，“一年的学费我不要了！以后我也不会来了。还有不要再打电话催我上课，我回去就把你给拉黑！” 虽然没看到脸，但陆湛阳知道苏小慧应该是生气了。这天大的好消息顿时砸得他胆怯心虚，头脑发昏。 “诶，你等等，等等……如果你能坚持上完我三个月的课，我就把剩下课程给你退了！” 苏小慧驻足。刚刚是头脑发热，谁还和钱有仇？那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工资，尤其还不是个小数。 可，陆湛阳这么变态。退钱的诱惑和被他成天摔得死去活来相比，吸引力仿佛一下子就变弱了。 看到她竟然还犹豫，自觉作出重大让步的陆湛阳也生起气来。 自己刚刚一定是发了昏，竟然对这个女人就是轻易让了步？为点儿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苏小慧这女人竟然还犹豫！简直是不识好歹！ 想到这儿，陆湛阳的贱嘴又忍不住讥讽道：“怎么苏法官？人民法官视金钱如粪土，这个我理解。可你们人民法官如此贪易畏难，我就不理解了。 “怎么，这么一点点训练，苏法官都没有毅力坚持下来？那我们这些人民群众还怎相信你有足够的毅志力来坚持你的司法公正？” “一个月。”苏小慧回过头来。 “什么？”陆湛阳还沉浸在自己的嘲讽模式里，没能一下子回过神来。 “我再坚持上你的课一个月。如果还是适应不了，退钱给我。” “两个月。” “成交！” 在最不利于自己的局面下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细节并善加利用。这是法律人应该具备的基本的素质。 “还有，我记得合同里有一条，‘学员有权向教练提出合理的健身建议和目的’。 “我的建议是，目前训练强度过大，请适当考虑降低训练强度。 “因为我的训练目的并不是要成为什么跆拳道高手或是像你这样的黑带。我就是想提高一下身体素质，在突发事件面前可以做出应急反应就行。” “学跆拳道并不像你想像的，随便练练就成了。即使你不想成为高手，可要达到你说的‘面对突发状况能及时做出反应’，甚至仅仅只是‘提高身体素质’，也都是要经过刻苦的训练的。 “如果你的训练目的是要达到这两点，那我的训练计划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不过……”陆湛阳看了看苏小慧，“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毕竟是刚开始训练，循序渐进还是有必要的。我会考虑适当调整训练计划。” 苏小慧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虽然看似利益最大化，可心里跟吃了团毛线似的，气闷、扎人、堵得慌。 陆湛阳心里也没好受多少。明明苏小慧不来上课多好呀，自己不用出力就能赚一年的私教费。怎么到最后就成了自己步步妥协，求着她来上课了？ 竟还承诺两个月仍不适应退回余下课程？ 简直是割地赔款！丧权辱国！ 陆湛阳在心里使劲把自己抽了一顿。 一脸沮丧的苏小慧回到家，看到了同样一脸沮丧的赵斐。见她回来，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赵斐随手抛给她一瓶云南白药，一副“姐很烦，姐不想多说”的样子。 苏小慧以为她和郝楠吵架了，也没往心里去，自顾自地进房间擦药去了。 陆湛阳这个混蛋！苏小慧心里的小人一边爆着粗口，一边拳打脚踢陆湛阳。 赵斐的烦恼其实没什么实质。不过是晩上和郝楠吃饭时遇上了郝楠的领导和领导的女儿。 赵斐敏锐地觉察到那小丫头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隐隐似乎透着股敌意…… 第十三章 个人隐私 - 判决如下 - 桃腰 八月初的滨海市酷热难耐。杜艳艳坐在九号法庭的被告席上却如坠冰窟，从头到脚寒意彻骨。脑子里只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完了，他知道了！他骗我！他都知道！都知道……” 一个月前，白挺突然向她提出离婚，理由却语焉不详。 杜艳艳当然不会同意，她和白挺结婚两年，虽然没有孩子但自觉感情尚可。可没想到，几天后杜艳艳竟收到了法院的传票。白挺直接诉至法院要求离婚。 收到传票的那天，杜艳艳顿时觉的五雷轰顶天塌地陷。 白挺本来是一个外企的小中层，后来辞职自己创业。几年下来生意倒是做得风生水起。 于是，身材高大、长相斯文儒雅的白挺便成了圈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三年前，刚毕业的杜艳艳本来是去白挺公司应聘文秘的。谁知一来二去，竟然成功应聘上了老板娘。 这让周围的人不禁大跌眼镜。要说这杜艳艳，长相那是没的说，高鼻大眼，美艳明丽，是个大美女。 但白挺身边什么样的美女没有？环肥燕瘦，莺莺燕燕，这些年他见得多了，换得也多了。怎么就让杜艳艳这个刚毕业的黄毛小丫头给占了先机？ 白挺众多的追求者们，心里难免会有些不甘不平。刚开始杜艳艳还颇被找过几次麻烦。 怎么就会是杜艳艳呢？ 用白挺的话来说，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刚好杜艳艳很适合。 年轻时也不是没爱得死去活来过，可年龄越大对那些情情爱爱看的就越淡。谈恋爱当然还是要的。但那只是生活的调味品，不是必须品。 杜艳艳年轻漂亮，又刚刚毕业，社会经验不足，人显得很单纯，这很好。更重要的是懂事，明白自己的位置，不插手她不该插手的事，不管束她管束不了的人。 对于这一点从杜艳艳之前被找了麻烦但还是应对得体，就能看出来。不吵不闹，做相当不错。 白挺当时是满意的。可现在，他只觉得愤怒。 苏小慧坐在法官席上，看着席下的原告和他的代理律师。 白挺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一点在第一次会见当事人时，她就从白挺那精光四射的眼睛里看了出来。 所以从立案一直到开庭，原告方都这么平平静静，甚至有点不作为。除了立案时提供了两份儿结婚证作为婚姻关系存续的证据外，未在举证期内提供任何证据，只一副坐等开庭的样子。她就曾经疑惑过。 现在，果然！原告这是要搞事情了。 “肃静！”苏小慧敲了下法槌，嗓音有些嘶哑。 陆湛阳这混蛋说自己训练时吼声气势不足。昨天上课做了半堂课所谓的发声练习。今天能说出话真是万幸。 旁听席上窃窃私语声渐渐弱了下来。从他们同仇敌忾，对白挺怒目而视的样子就能猜出来，这些人应该都是杜艳艳的亲属。此刻，坐得满满当当。 “原告，你刚刚说你有新的证据提供？” “是的，审判员，我方有新的证据要提供。以证明杜艳艳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与他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违背了夫妻忠实义务……” “你胡说！”原告律师话未说完，杜艳艳的弟弟在旁听席上“腾”地就站起身，指着原告席吼了起来。旁听席瞬间又乱了套。 而被告席上的杜艳艳则正一脸惊疑不定地看向对面的白挺。白挺朝她讽刺地一笑。 “肃静！肃静！”苏小慧连连敲击法槌，“开庭前书记员已经宣读了法庭纪律，如果再有人大声喧哗扰乱法庭秩序，我将责令喧哗者退出法庭！” 苏小慧看着旁听席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杜亮亮在二舅妈的连扯带拽下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被告，你方有什么意见？” “审判员，原告提的证据已经过了举证期限。所以对于原告刚刚说的证据我方不同意质证，也希望法院不予采纳。” 被告的代理人沈律师话一出口，旁听席立刻又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杜家人明显对沈律师的话想大声叫好，可又不敢扰乱法庭纪律，所以只能小声嗡嗡地表示赞同。 “对，法官，原告超过举证期限了！我们不质证！法官，你不能釆信他们的证据……” 杜艳艳的情绪有些激动，脸上的惊恐遮也遮不住，肢体语言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虑与恐惧，看得沈律师心直往下沉。 “原告方，有何意见？” “审判员，我刚刚说了，我方提供的证据是‘新的证据’，并不是我方故意在举证期不提交，而且该证据对本案的案情会有重大影响。 “根据《民诉法》第一百三十九条规定，‘当事人在法庭上可以提出新的证据’。 “而我方所要提供的这份证据之前原告一直未搜集到，直到今天早上来开庭之前原告无意中得到。它证实了今天以前，也就近几天里，杜艳艳是如何与其他男性婚内出轨，发生不正当性/行/为……” “你胡说！这几天我根本就没有约高盛，你们不可能得到新……” 杜艳艳猛然捂住了嘴，瞪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 法庭瞬间安静下来。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旁听席上立马就炸了营。 杜父的姑姑，杜艳艳和杜亮亮的姑奶奶立刻拍着大腿哭天喊地地干嚎起来： “夭寿喽！咱们家竟然出了个这么不要脸的闺女！我那可怜的大哥哟！你在地下怎么有脸见列祖列宗哟……” 周围的小辈儿们哄的哄、劝的劝。杜父、杜母则脸色铁青地望着杜艳艳。 杜亮亮更是满脸的惊讶和难堪，还有无处发泄的愤怒。 “肃静！肃静！”苏小慧的法槌都快敲断了，示意法警赶紧把旁听席上那老太太给请出去，再干嚎下去这庭都不用开了。 “原告，你所提供的新证据……是否涉及到个人隐私……” “不，不，法官，他们设计我！白挺他设计我！这不是什么新证据！他们已经过了举证期限！法官，你不能釆信他们的证据！不能釆信！” 杜艳艳抢着打断苏小慧的活，声嘶力竭，完全失控。 旁听席上还有人想站起来插话，但全都被法警给请出了法庭。 沈律师使劲拉住杜艳艳，不死心地问道：“审判员，我想问一下，原告这份证据的来源是否合法？怎么就能证明它是‘新的证据’？” 问出这句话时，沈律师明白其实只是垂死扎挣，不过对杜艳艳有个交待而已。 在司法实践中，一审当庭提供的证据，尤其是可能对案情有重大影响的证据，法庭一般是不会不准当事人出示并质证的。杜艳艳瞒了自己太多事儿，也太沉不住气。 “原告，”苏小慧看向原告席，“根据《民事诉讼法》第六十五条的规定，当事人逾期提供证据的，人民法院应当责令其说明理由；拒不说明理由或者理由不成立的，人民法院根据不同情形可以不予采纳该证据……” “对！不能采纳他们的证据！法院不能釆纳！”苏小慧的话还没说完，杜艳艳就陡然在被告席上站起身来大喊。 好在沈律师反应快，在法警过来制止前就用力将她的当事人又拽了回来。 白挺微微一笑，似乎心情极好，并不想向法庭申请追究杜艳艳扰乱法庭秩序的行为。 原告代理人看了白挺一眼，“我的委托人因怕家中失窃，所以在家中隐密的地方按了微型摄像头。当然，这是为了防小偷的。 “可今天无意中发现这微型摄像头没有录到小偷，却录到了自己的太太和别的男人偷情。 “至于说如何证明我方说的‘理由成立’，这份音像资料一直录到了今天早上，我的委托人发现它为止。期间没有任何中断或修改。由此可以证明我方并不是蓄意、恶意隐瞒证据。 “还有，关于审判员刚刚的问题……”原告律师一脸的晦涩，犹豫了一下说，“确实涉及到了个人隐私。” “好。”苏小慧又敲下法槌，法庭随即再次静了静，“因本案涉及到个人隐私，不宜公开开庭审理，应转为不公开开庭审理程序。现暂时休庭十分钟。” 杜艳艳一子跌坐在被告席上……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最好现在就和我说！”被告休息室内，沈律师颇有些气极败坏，干练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懊恼。 杜艳艳呆呆地坐着，“他设计我？他设计我！”突然她猛地站了起来，吓了沈律师一跳。“我说怎么今天旁听席上来的怎么都是我家的亲戚，他们家的一个也没来！还有，我姑奶奶、我三叔家的堂姐，我姑父他们……根本就没人告诉他们今天开庭，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还有，沈律师，那个什么音像资料绝对不是什么新证据！这是他们设计好的！白挺！白挺一定是一早就发现了我…… “所以他这是报复！他在报复我！他要把我在我家人面前搞臭！沈律师，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想想刚才走出法庭时，自己一下子被亲戚包围情景。尤其姑奶奶又扯着嗓子哭爷爷，父母更是满脸失望地看着自己，弟弟像个陌生人一样躲的远远的。 堂姐、舅妈们反倒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好奇地问这问那。 杜艳艳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个噩梦，她现在想赶紧醒过来。这梦太可怕了！ 第十四章 捉奸录相 - 判决如下 - 桃腰 杜艳艳说的，还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证据，白挺如果开庭前就提供给法院，法院势必会决定“不公开审理”。 那他也就没有机会叫来杜家这么多亲戚到法庭旁听。而杜艳艳自然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出尽洋相。 沈律师此时头疼无比！这两口子，一个精明得吓人，另一个又实在太笨。而她运气不好，正好是那个笨的代理律师。 “除了这件事情，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瞒着我？” 其实只这一件事就足够了。再来一件别的什么，结果也不会更坏到哪儿去。 可沈律师是真怕了杜艳艳，还是要掰开了揉碎了问清楚的好。 “应该……没有了吧。”杜艳艳目无焦距，满脸迷茫地说道。她不是想隐瞒，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坦白什么。 沈律强忍着想拍死她的冲动，慢慢引导：“例如你有没有重婚、家暴、虐待遗弃家庭成员，或者，与他人同居……这些都是可以构成原告向你要求离婚损害赔偿的情形。” “呵呵，怎么会？重婚？根本不可能的。那是要坐牢的，这个我知道。家暴？虐待？遗弃？我？对谁？对白挺吗？他家暴、虐待、遗弃我还差不多。对！他现在就是在遗弃我！” “那与他人同居呢？你与那个什么高盛，有以夫妻名义同居过吗？”沈律师实在是不想听杜艳艳的疯话了，可职责所在，不得不强忍着。 “我和高盛？不，没有。我们是大学同学，是初恋。后来我遇到了白挺……我们是一个多月前才偶然在街上碰到的……”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你想要的最好的结果是什么？你的底线又是什么？”沈律师不想听杜艳艳的罗曼史。她只要知道她想知道的就行。 “我，我不知道。” 说实话，杜艳艳迷茫的样子真是楚楚可怜，能激起一票儿男人的保护欲。可惜沈律师不是男人。 “沈律师，你说，我有过错在先。分财产时会不会少分给我？” 唉，总算脑筋正常过来了。能沟通就好。沈律师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普通的出轨，原则上不会。新修改的婚姻法已经废止了关于这方面的规定。所以，虽然你出轨了，存在过错，但按照修改后的婚姻法、还是有平均分配夫妻共同财产的权利。” “啊……这我就放心了。” 沈律师一头黑线。这人到底是不是个缺心眼儿呀？她也开始迷茫了。 “原告要当庭提供的音像资料的内容你知道吗？”沈律师的话刚一问出口，杜艳艳的脸“唰”地又白了。 “沈，沈律师，他们，法庭，会当庭播放吗？” “很有可能。一般对方提供的证据我方是要质证的。音像资料原则上是要当庭播放的。可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所以不公开审理，旁听席的人都会被清出去。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的亲属会看到什么。” “不，不，沈律师，我求求你了，千万不要让法官当庭播放，千万不要……” 杜艳艳整个人又开始狂乱起来：“要是当庭播放了，我，我就没脸做人了！不行！不能播！这，这是白挺在设计我，他是要我当众出丑！ “还有，还有那个法官，他们是一伙儿的！对！一定是一伙儿的，要不她怎么会允许白挺提供证据？！明明已经过了举证期限的！我要去告他们！去告他们！沈律师，你帮我！我给你多加律师费……” “好了，杜艳艳！” 沈律师听明白了，杜艳艳的意思是录像尺度很大，或者另有什么隐情。这个她早就料到了，否则杜艳艳也不会一听到家里有摄像头立刻就颠狂了。 但杜艳艳的另一个“奇思妙想”，现在很不合时宜。 “你说白挺蓄意隐瞒证据，恶意超期举证，你有证据证明吗？” “没，没有。”杜艳艳嗫嚅道。 “那你说本案审判员与原告恶意串通、徇私枉法。你有证据证明吗？” “也，也没有。”杜艳艳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既然都没有证据证明，就说明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再为无意义的猜测浪费时间！我现在问你，你是确定不想让法庭当庭播放白挺提供的录像吗？” “是的，是的！不能播！这录像决不能播！” “即使因为不播录像，你有可能得不到你预想的那么多财产，你也愿意吗？” “什么意思？”杜艳艳还没有到不顾一切的地步，听到有可能财产分不到想像的那么多，迅速地就恢复了理智。 沈律师叹了口气，沉了沉情绪说道：“法院处理离婚案件时还是比较看重调解的。开庭前法庭主持过一次调解，因为你坚持不离婚，原告坚持离婚，没调解成功。 “但看现在的情形，法院基本能判定你们俩夫妻已经感情破裂。我看你现在的意思，也应该是同意离婚的。 “那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进行法庭调查阶段了。还有后面的法庭辩论、最后陈述这些程序都给省了吧。我们直接申请同意调解离婚。矛盾焦点就是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双方好好谈一谈。 “事到如今，你要是不想继续把庭开下去，势必得做出让步。我想原告也会趁机把条件压得很低。如果你能接受这一点的话，我马上就去申请调解。 “但你要想清楚，如果法院判决的话，夫妻共同财产上应该会判一人一半。 “可你们结婚才两年，夫妻共同财产到底有多少？到底哪种情况对你更有利？你自己心里得有个评估……” 沈律师打住了话头儿，晦涩地看了她一眼。以白挺的心眼儿，哪个结果对杜艳艳更有利还真不好说。 杜艳艳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忽然开口轻轻说道：“我同意调解。 “其实白挺的意思我也能想明白。他就是不想我染指他的公司。毕竟我们结婚已经两年。这两年，公司蒸蒸日上，赚了多少钱，发展成什么规模，我还真不知道。 “他这么做也是防着我敲他竹杠。可我相信他不会亏待我的。我同意离婚，同意调解，他一定不会亏待我的。 “对！就是这样！沈律师，你帮我向法庭申请调解吧。” 沈律师无语望苍天。她遇到的这都是些什么奇葩！ 原告白挺诉被告杜艳艳离婚纠纷一案，经过还是相当曲折。 从原、被告剑拔弩张，一个要离，一个坚决不离。到原告庭上突然提出了个新证据，被告迅速崩溃。再到双方均同意离婚，达成和解……结局勉强能算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如果忽略掉临出门前，原告那高深莫测的冷笑，和被告在一群亲戚吵嚷下羞臊而空洞的眼神的话。 临出法庭大门时，杜父猛地扬起巴掌，差点给了杜艳艳一耳光。当然被周围的亲属迅速给拉开劝阻了。 看杜艳艳和她家人那样，估计她也算是在家族内部小范围地身败名裂了。 这并不是说苏小慧对杜艳艳有什么同情心理。 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可无论夫妻间经营如何，是否真的美满幸福，都不代表哪一方可以毫无底线。 苏小慧当然不相信白挺在这段婚姻里无辜得如白莲花。可杜艳艳确实也错得离谱。 她之所以心头不愤，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杜艳艳一样，都被白挺这个貌似温和有礼的男人给耍了。 她才不相信那份音像资料是什么“今天早上才被发现”的鬼话。甚至连那个微型摄像头到底是不是防小偷用的，都是两说的。 从起诉到庭审再到调解，白挺的表现实在太过冷静。是那种尽在掌握、胸有成竹的冷静。 可苏小慧又与杜艳艳一样，无法证明白挺的“恶意”。对此，苏小慧表示，姐很憋屈。 很憋屈的苏小慧整整一天都被同事们各种打趣儿。原因是杜艳艳的姑奶奶上午在法院走廊里，扯着大嗓门儿劝被告的父母来着。 “调解是好事。多少要点钱，赶紧离了得了！那录像，哎哟……不用想，保证入不了眼！要不艳艳能吓成那样儿？法官看了都能脸红！ “谁知道侄女婿手里还有没有带子了！真要把他惹急了，老杜家闺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于是不到一天的功夫，大家都知道大龄未婚的苏法官今天上午开庭时“眼睛吃肉了”。 “你不是说你今天根本没质证吗？被告一听有录音录像，吓得还没等原告出示证据就立马申请调解了吗？怎么那老太太说的活灵活现，像亲眼看见了似的。”赵斐百思不得其解。 “哼哼，谁知道呢。”苏小慧冷笑两声，心想八成是原告作得妖。 不管“眼睛吃肉”还是“耳朵吃肉”，这些真心不是个大事。法院里司空见惯，同事们彼此开开玩笑，大家哈哈一乐也就过去了。 奇葩的证据年年有，“吃肉”的“福利”更是多。要是为了这点事儿、这两句玩笑，就面红耳赤心里别扭，那刑庭的女法官们都不用活了。 苏小慧刚来西城法院时就审了一个46岁妻子和她75岁丈夫的离婚案子。 庭审间，这妻子极尽言语之能，把与丈夫间那点儿闺房秘事描述得极其详尽。从而证明丈夫在吃了某种药物后，仍然无能的事实。当时真是怎么制止都制止不住这位女士的长篇大论。 苏小慧那时候年轻呀，确实听了个面红耳赤。法槌敲得敲“咚咚”响，隔两分钟就提醒原告“不要陈述与本案无关的话题”。 可也不知道这位女士到底是个什么心理，看着审判席上的小法官那故作镇定实则心虚的小表情，说得更起劲了。简直文思泉涌！ 想想那时，苏小慧只能抱拳一笑：少不更事，见笑，见笑。 第十五章 显出原形 - 判决如下 - 桃腰 赵斐今天心情不错，下班时在更衣室里全程都哼着歌。 苏小慧打趣道：“哟，今儿天不错呀。连续几天的阴雨，今天终于转晴了。” 赵斐朝她得意地一笑。 领导的女儿向郝楠表白了。郝楠当时特意把她叫了过去。当着领导女儿的面，郝楠拉着赵斐的手说，赵斐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他们已经准备结婚了。谢谢领导女儿的好意，可是他不能接受。 看着那姑娘羞愤交加转身离去的背影，赵斐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担心。她很怕那位领导以后会给郝楠小鞋穿。 郝楠却满不在乎，他说这位领导是位大领导，并不是他直接的顶头上司。而且领导也不是那样的人。 看到赵斐还是担心，他又“豪言壮语”地打趣，如果真有什么，大不了他当一辈子的小副科，让赵大法官养他呗。 赵斐边笑边捶他，笑得眼角都渗出了眼泪。 “你这嗓子可不行呀。”已经被爱情偷走魂儿的赵大法官终于拨冗抽出一小丝儿良心来关心了一下苏小慧，“我这儿有含片，效果不错，你试试。” 苏小慧翻了个白眼，“咱俩虽是合租室友，可你这早出晚归的，除了工作时间我还真是难得看见你。怎么？现在就想用一瓶含片把我给打发了？” 赵斐痞痞一笑，搂着苏小慧的肩膀：“要不然今晚跟姐约会去？” “得勒，老妹儿。姐今晚与‘暴君’有约，就不凑你那热闹了。” “你不是隔一天一上课吗？昨天刚上完，怎么今天又去？”赵斐想到苏小慧那一身青就直皱眉。 “你的‘暴君’说了，我柔韧性太差，要给我免费加两堂课。反正熬两个月就解脱了，随他折腾吧。说不定这么训练，我还真能成个高手什么的。” “不是我的‘暴君’。”已经换好衣服走到门口的赵斐转身指着苏小慧，“是你的‘暴君’。我有我们家郝楠了。” 说完抛了个了眼风，转身出门，边走还边想：陆湛阳要免费加课？真的是为了折腾小慧吗？怎么听着反倒像小慧占了便宜似的。 …… 健身房二楼的跆拳道室，换好衣服的苏小慧含了个含片后，将水杯和含片瓶子放到了置物架上。 站在一旁的陆湛阳看着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一小盒含片握进了拳头里，悄悄背到了身后。 “你在吃什么？”陆湛阳严厉的声音猛然在耳边炸响。苏小慧吓了一跳，差点没被嘴里的含片卡死。 “含片。教练来一片吗？”自从有两个月之约，苏小慧迅速化身为乖学生，只求平平安安熬过这两个月，顺利拿到退课款。 所以像这种小事，她连白眼都懒得在心里翻，只一脸的诚恳，希望能让变态的陆老师迅速失去折磨自己的欲望。 殊不知，越是这样陆湛阳越生气，颇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觉得苏小慧一定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活活气死他。 “来什么来？现在马上要开始训练了，是吃含片的时候吗？！” 本来只有一分气，陆湛阳吼完就变成了十分。 “运动时嘴里含着东西，一不小心卡进气管里怎么办？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你不知道？你是要活活气死我吗？！”愤怒至极的陆老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苏小慧赶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把嘴里的含片吞了下去。 陆湛阳今天是吃了枪药了吗？怎么比平时更暴躁了？要不是年龄性别不符，苏小慧真想把老妈用过的延更丹推荐给他。 “今天加课，主要是因为你的韧带柔韧性太差，要加强拉韧带的训练。否则，什么前踢、侧踢、后踢、下劈等等，做起来都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 说练就练。热身运动后，苏小慧开始了对她来说简直是惨无人道的拉韧带训练。 苏小慧这个人吧，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对疼痛的敏感度特别高。简单地说，就是怕疼，十分地怕疼！ 小时候打针那简直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为了从医生的针下“逃命”，曾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踢了医生一脚，差点把那位男医生踢进了男性专科。 以至于后来凡是苏小慧打针必须得有两个以上的人陪同。一个人按手，一个人按脚。 这也是为什苏小慧的柔韧性一直没有起色的原因。韧带只要有一点点的疼痛感，她立刻就受不了。别说拉开了，韧带拉没拉直过都不一定呢。 “向下！向下！再向下！”陆湛阳看着正在劈叉的苏小慧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脑袋顿时一抽一抽的。 这韧带得硬成什么样呀？！照这样下去，两个月可真是一点成绩也看不到。 那他陆湛阳到时候还真就成了苏小慧嘴里那个故意折磨人没有职业道德的混蛋了！他学的体育教育专业也可以去见鬼了！ 想到这儿，陆湛阳走上前去，两手抓住苏小慧的肩膀向下一摁…… 跆拳道室里突然传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穿云霄…… 一楼锻炼的人们都吓了一跳。正做器械的杨刚更是抖了三抖，抬眼望向头顶的天花板：“湛阳可别训出人命来呀！” 此时，被怀疑杀了人的陆老师，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坐在地上眼睛里涌出大颗大颗泪水的苏小慧，慌乱地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疼得厉害吗？要上医院吗？我去拿冰袋！” 说到最后，他脑子终于清醒了，忙连滚带爬地去拿冰袋。 陆老师觉得他冤枉呀！比窦娥还冤！ 向祖师爷孔老夫子起誓，他真的连一分力都没用上！真的真的只是很轻很轻地摁了苏小慧的肩膀一下！ 谁知道苏小慧就立马尖叫得跟骨折了似的。更惊悚的是，他一向以为很高傲很强悍很看不起人的苏大法官，竟然哭了？！ 是真的哭了！有眼泪，有鼻涕！虽然没有声音，但无声凝咽什么的显得更惊悚！ 陆湛阳吓得快跪了。不会真的是骨折了吧？即使是韧带拉伤什么的，那也要了亲命了！ 此时陆湛阳心里很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急功近利了？成年人拉韧带，底子好的也得两三个月能拉开。底子差的半年也未必能拉开。苏小慧明显是属于底子差的那类人。 冰袋拿来了，给苏小慧两腿都敷上。可苏小慧的眼泪还没有止住的意思。 陆湛阳的表情就更惊恐了。一声一声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疼得厉害吗？ 苏小慧也不回答，只是专心致志地哭。 她还有一个毛病，就是一般不哭，一哭起来就要哭个痛快。怎么也得把近一年来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才够本儿。 说实话，刚刚陆湛阳按她那一下力度真是不怎么大。她又顺势直接坐到了地上，根本就没受什么伤。 只是刚刚那一下子确实太疼了。她怕是已经好几年都没这么疼过了。疼得她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掉了出来。 忽尔又想起这段时间在陆湛阳这儿受到的“虐待”，一下子工作上的糟心事儿也涌了上来，还有大龄未嫁老妈催婚等等等等…… 于是，她顺势就哭了起来。 陆湛阳看苏小慧只是哭，半天也不说话，急得抓耳挠腮，头发都快揪秃了。最最后心一横，决定背苏小慧去医院挂个急诊。 “来，我带你上医院！”他刚一伸手去拉苏小慧，就被她大力将手拍开。 “陆湛阳！你个浑蛋！”苏小慧冲他吼道，“有你这么训练的吗？姐姐我已经30了！老胳膊老腿儿的，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吗？ “循序渐进你懂不懂？因材施教你懂不懂？我能像你以前教得那些十四、五岁的小孩儿一样吗？你能像训练他们那样训我吗……” 苏小慧终于逮着机会可以敞开地控诉了。她一边用纸巾擤着鼻子，一边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 陆湛阳完全没脾气地给苏小慧敷着冰袋，做着按摩。听完她的控诉，弱弱地回了一句：“啊？你30了？怎么会？我看着明明只有20！所以我才按照20岁人群的体质特点制定的训练计划呀。” “呃……” 苏小慧一抬头正撞进了陆湛阳那深黑色的眸子里。里面除了真心实意还是真心实意，仿佛他刚刚的话不是赞美，就是个客观事实。 真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拍马屁跟说实话似的。 苏小慧忍不住低头“噗嗤”一乐。陆湛阳也低头笑了起来，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起身小心翼翼地搀着苏小慧走了两圈，然后柔声问道：“感觉怎么样？腿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苏小慧摇摇头。 “真的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 苏小慧话音刚落，陆湛阳便“唰”地抽出了手。力度之大差点甩了苏小慧一个趔趄。 “苏小慧！”陆大教练陡然变脸，“就这么个程度的训练，你就哭天抹泪的？你出息呀！ “你自己都说自己30了，可你照照镜子，你有30岁大人的样子吗？压个腿跟要给你截肢似的！你还好意思和我的学生比？ “我的学生虽然才十四、五岁，可人家也没压个腿就要死要活、哭天抹泪的呀！你丢不丢人？！ “还有，我教你的跆拳道礼仪都被狗吃了吗？辱骂教练！苏小慧你能耐不小啊！ “既然还有力气骂我，那休息完后给我做一百个高抬腿，一百个蛙跳，一百个负重深蹲！” 陆湛阳吼得那叫一个气壮山河，变脸速度之快，川剧变脸王都自叹不如。估计也就孙猴子的七十二变能和他拼上一拼。 一抹脸儿，就换上副疾言厉色的嘴脸，那张损嘴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 “你！”苏小慧怒目而视，却敢怒不敢言。 她表示，刚刚自己可能是被下了降头，错把夜叉当美男。 这回好了，妖怪瞬间显了原型。自己的降魔杖还没来得及拿，就被妖怪喷一脸！ 呵，以后宁可相信世界上的鸡都是双眼皮，也不能相信陆湛阳的虚情假意！ 第十六章 纪检二请 - 判决如下 - 桃腰 其实，“虚情假意”的陆老师之所以现场表演川剧变脸儿，是因为他确实被苏小慧吓着了。等一知道苏小慧其实没事，顿时就心头冒火。 那火苗子蹭蹭上窜，压都压不住。刚刚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生气！刚刚有多惊恐，现在就有多抓狂！ 已经狂化了的陆老师在后半堂课上让苏小慧各种练体能，各种练踢腿，最后又把她各种摔，才终于放奄奄一息的苏小慧下课。 苏小慧表示，她可能活不到拿回退课费的那一天了。 第二天，挣扎着拖起被练成面条的身体上班的苏小慧，下午又被一件破事儿迎头痛击。监察室的纪伟主任有请。 苏小慧觉得今年可真是流年不利！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她能不能买条红腰带避避邪？应该不算违背“无神论”吧？ 实际上，纪伟看到苏小慧也挺不好意思的。近期两次找她调查谈话，两次的事儿还都不是苏小慧自己惹的，完全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此时，苏小慧这条“池鱼”正和她们民一庭刘庭长默默地对视一眼，然后头疼地看着坐在旁边一脸坦然的秦贝贝。这丫头还真是不省心呀。 不省心的秦贝贝和董晓东的恋情东窗发。董晓东的原配正妻提刀跨马地来法院大闹一场。拿着二人的微信截图在纪伟的办公桌上拍得“啪啪”作响。 “人民法官勾引当事人，当小三儿，破坏别人家庭？这不是给法院抹黑吗？以后谁还敢上法院打官司！你们还有什么脸说司法权威，司法公正？ “我要求法院严肃处理秦贝贝勾引有妇之夫这件事！如果处理结果不能让我满意，我就上访！去省里！去北京！我要把秦贝贝和你们西城法院搞得身败名裂！” 闹了一上午，吵得纪伟眼冒金星，脑袋嗡嗡地。 秦贝贝可能是一早就从董晓东那儿得到了消息，上午按排工作外出送达去了。 董晓东的妻子陈玲还算有些心机。没找到秦贝贝，也没在民一庭撒泼打滚儿，直接找上了院长室。 院长连哄带劝把人带到了监察室，和纪主任人两个人苦口婆心地摆事实讲道理。首先，此事尚未调查，法院不好现在就轻易作出结论。其次，此事涉及干警个人私生活，有些事单位虽不好多插手，但如果涉及到干警违法违纪，法院绝不姑息。最后，院长还是很硬气的表示，法院不会故息自己干警的错误，但也不会冤枉无辜，事情到底如何，还是请陈玲同志回去等待法院的调查结果吧。 一把陈玲送走了，院长和纪主任就对着挠头。最后还是院长拍板儿决定了，这事就你监察室全权负责调查吧。调查出详细的经过、结果后，报党组讨论，再决定处理意见。说完院长转身回了办公室了，剩下纪主任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挠头。 秦贝贝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调查无非两件事，一是秦贝贝与董晓东是否真有“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不过看秦贝贝那一脸挑战世俗偏见的坚毅之色，这事儿基本不用怎么调查了。 当事人都不畏世俗地承认了，弄得他们这些老古董反而显得期期艾艾一脸小家子气。 二是东强材料厂诉董晓东作为法定代表人的天籁科技公司买卖合同纠纷一案中，秦贝贝是否在该案中存在违纪甚至违法行为。是否以权谋私向董晓东透露过什么不该透露的，做过什么不该做的。 这个案子还没有开庭，如果真有什么违纪甚至违法之处，赶紧补救也许还来的及。 但话又说回来了，被告的妻子既然已经闹到法院，不管法官助理秦贝贝在工作中是否有违纪违法行为，作为此案主审法官的苏小慧都难逃调查。她本人是否有循私枉法、违纪违法的行为，这些总得给双方当事人一个交待。 这个案子十有八九得指定给别人，不能再由苏小慧审下去了。作为直接领导的刘庭长说不定也得吃个管理不严的瓜落儿。 不过看陈玲提供的董晓东和秦贝贝的微信截图，秦贝贝还是知道些分寸的，凡涉该案，秦贝贝一律称自己已经回避。 两人也聊到过苏小慧。秦贝贝的原话是，“苏小慧这人古板，不通世故，不懂变通，有点像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文学作品中的老处女”。 这些评论对苏小慧的调查来说应该是有利的。苏小慧咬着后槽牙表示：呵呵，我真是谢谢你了！ 从监察室出来后，刘庭长和苏小慧心里都有些别扭，平白地受了这么个无妄之灾。 然而，始作俑者的秦贝贝可并不这么想。一回到刘庭长的办公室，还没等刘庭长开口说话，秦贝贝就怒气冲冲地对苏小慧喊道：“苏小慧！你这个小人！” 苏小慧惊呆了。姑娘，你咋地啦？去了趟监察室，脑子就坏掉了？我这被连累的还没发火呢，你这个连累人的倒先怒火冲天？还理直气壮地骂人？什么毛病？ “秦贝贝，你这是干什么？”刘庭长皱着眉厉声喝斥了一声。她人不错，常常自诩老大姐，对下面的人也是颇为照顾。此时拿出领导加长者的态度一震，秦贝贝的情绪倒底稍微平复了一些。 “董晓东对我说，陈玲之所以知道我们俩的事是因为法院有人向她告秘。我俩的事很隐秘，只有你上次看见了并找我谈话。这事儿不是你说给陈玲的还能有谁？” 呵呵，苏小慧对秦贝贝的脑回路简直无语了。这姑娘的意思是，我认为全世界就只有你苏小慧知道我和董晓东的奸情，所以泄露了出去，当然就是你干的。 真当她苏小慧是绿色环保任人捏的软杮子啦？你秦贝贝个人感情问题没处理好，拿别人撒火玩，就不怕遭雷劈吗？ 刘庭长还要喝斥秦贝贝，却被苏小慧抢先一步给打断了。 “秦贝贝，你的个人情感、私人生活，我没兴趣，也没那个精力去掺和。上次找你谈心，本来是出于同事的情义和道义想给你提个醒。同时也是不想让你因为自己个人感情问题影响工作，连累其他人。 “可你既然不领情，那就当我是出力不讨好罢了。你说我去给陈玲告秘，那我的动机是什么？ “‘欲想知谁害你，想想你的被害对谁有利’。针对你我会得到什么好处？引着纪检来调查我自自己吗？我疯了，我针对你！” “你是嫉妒！嫉妒我男朋友高大英俊又有钱！大龄剩女普遍都爱犯这种眼红病，这我理解。不过苏小慧，你枉做小人了！董晓东已经准备和陈玲摊牌，就是你不告诉陈玲，董晓东也早晩会告诉她……” “够了！秦贝贝！你太过分了！”刘庭长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 虽然是关上门吵，但办公室隔音效果实在不怎么好，已经有几个人借故开门探头探脑。刘庭长边喝斥秦贝贝边将办公室门反锁上。 “呵呵，嫉妒你？”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秦贝贝仿佛没有。“我是嫉妒你男朋友有老婆有家？还是嫉妒你历尽千辛万苦还不一定上位成功？ “秦贝贝，不是每个人都是你这种价值观、是非观、情感观！ “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做不出和有妇之夫不清不楚、勾勾搭搭的事！更别说去羡慕这种事！你别以己度人，自己捡着块砖头就以为别人也都拿它当和氏壁。 “再说，你要是真光明正大，何必怕别人指指点点？自己身行不正，才会去疑神疑鬼！ “再说一遍，你如何谈恋爱，私生活怎么过，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请你不要影响工作，更不要连累别人！你既然已经做不到这两点，就不要在这儿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至于什么陈玲，什么告秘，这些通通和我没关系！而你更是没有立场也没有凭证在这儿朝我叫嚣！” 说完苏小慧打开门就走。秦贝贝这朵奇葩还是留给刘庭长吧。再待下去苏小慧不确定自己能发飚到什么程度。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恶言不出口，苛言不留耳”。苏小慧最近本来想努力变得佛系，可今天是破功了。 当事人的发难苏小慧可以做到冷静直面，甚至风轻云淡。因为那是工作，是基层法官这个职业的一部分。 苏小慧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必须有心理准备去面对。无论是一审民事案件的琐碎，还是面对当事人的负面情绪，或者是直面败诉方的责难，形形色色的有色眼光，种种的不理解，这些苏小慧都有准备，都能忍耐，都有应对。 可你秦贝贝凭什么？你不是当事人，不是工作，不是责任。相反你的行为并非无可指摘！谁去惯着你？真以为普天之下皆你妈？ 不知道刘庭长最后是怎么和秦贝贝谈的，反正秦贝贝后来没再找苏小慧的麻烦。 临下班前，刘庭长来到苏小慧和赵斐俩人的办公室。赵斐识趣的抱着卷宗去了档案室归档。 “还生气呢？”刘庭长笑眯眯地坐到了苏小慧的对面。 苏小慧知道这是要以唠家常的方式来给她做思想工作了。 她和秦贝贝今天算彻底撕破脸儿了。没有一个领导会喜欢下属明火执仗地闹得鸡飞狗跳。尤其在体制内，就算你有多不待见这个人，大家见面时还是要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做出毫无芥蒂团结友爱的样子。 苏小慧决定看在刘庭长平时对她还不错的份儿上，收敛一下脾气。一会儿对领导的教育，一定诚恳地表示心悦诚服。 第十七章 优秀正直 - 判决如下 - 桃腰 刘庭长开了个头，却又沉默下来。她有点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说。 之前苏小慧从她办公室摔门而出，秦贝贝立马就哭得梨花带雨。仿佛纪检、苏小慧、还有她刘欣然都欺负了她秦贝贝。弄得她本来想好的那几句严厉又是恳挚的告诫，根本就没机会说出口。 苏小慧说了几句，秦贝贝就受不了。可刘庭长却觉得，苏小慧一点儿都没说错。好好的一个大美女又那么优秀，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怎么就非要去搅和别人的婚姻？而且这人还是正在审理程序中的当事人！ 无论是道德品质，还是政治觉悟，刘庭长准备以后都不再高看秦贝贝一眼了。 可她没想到，秦贝贝反而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说苏小慧掺和了这事儿，刘欣然是一丁点儿也不相信。苏小慧她图啥呀？没有半点好处不说还会惹一身骚。案子指定给了别人不说，还没完没了地被调查。 再说，这么多年了，苏小慧是个什么样儿人她还是了解的。这就是老一辈儿人都喜欢的那种“稳稳当当的大姑娘”。 刚来西城法院时，也曾年轻气盛脾气暴，一言不合就和当事人吵，牙尖嘴利地不饶人。当事人常常被她说得干瞪眼，还有几个找领导投诉过。 可这几年也许是年龄大了，苏小慧的脾气反倒稳重温和了许多，处理起当事人与法院的关系已经相当成熟了。好久都没听到过苏小慧这么口舌锋利地骂人了。 得，今天秦贝贝是把她这性子又给挑起来了。 “得了，你不生气就好。别气坏了身体，这点事儿不值当的。你在这里面本来就没什么事儿，组织调查一下，走个过程就完了。别有压力。快下班了，回去好好舒散一下心情吧。” “哦……”苏小慧本来都做好挨训的准备了。她以为刘庭长最起码也会劝她改改脾气，谈谈同事相处之道，最后再强调一下干警团结…… 谁知道，就这么安慰几句一笔带过了。 她现在的心情确实极度郁闷。不过下班后却不能去“舒散”，因为她要去上陆湛阳的跆拳道。呃……她可能会让别人“舒散”一下！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 陆湛阳敏锐地察觉到苏小慧今天心情不佳。 最近这几次训练，苏小慧虽然都表现得很配合，可明里暗里总会翻个白眼，做个鬼脸。愤愤不平之色就是掩饰的再好，也多多少少会露点相。陆湛阳知道苏小慧心里不服气。 可今天，从上课开始，苏小慧几乎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和表情。让练体能就练体能，让练基础就练基础。连被摔也各种淡定，爬起来接着挨摔。 陆湛阳惊悚了！他努力地回想昨晚骂苏小慧的那些话，仿佛……似乎……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过分哈…… 苏小慧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跟自己闹脾气吧？ 以前，陆湛阳在二十九中上课那会儿，偶尔也有那么一两个刺儿头学生自认为在老师这里受了气，然后就一言不发示威似的在他眼前使劲儿折腾。 这要是以前，他才不惯那臭毛病。你要折腾，我帮你折腾，折腾不死你！到最后总是学生求饶。 可这次换成苏小慧，陆老师就有点心里发毛了。毕竟和她是服务关系嘛。 其实他自己也许都没察觉到，心底隐隐约约还有一丝别的什么…… 课间休息，苏小慧席地而坐，拿起水杯正要喝水，不期然斜刺里伸过来一瓶运动饮料。 陆湛阳站在她跟前并不看她，眼睛瞟着场地的一角，微微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那个，运动时会消耗大量的肌糖原、维生素。出汗也会导致钾钠的流失。所以，咳，运动后适当地喝点这个有好处。” “谢谢。”苏小慧伸手接过来，心想这混蛋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好？该不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损招等着她吧？ 陆湛阳随后在她身边坐下。苏小慧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嗯……腿还疼吗？” “不疼了，挺好的。” “拉韧带就是这样，开始都挺痛苦。但几天不拉，韧带就会很快缩回去。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给你加课的原因。与其缩回去再重新拉，遭二茬罪，还不如一天拉一点，直到全拉开……” “哦，知道了。”苏小慧想想都觉得疼。她能不聊这个吗？ “诶……你怎想起练跆拳道了？”陆湛阳边喝手里的饮料边问。他也觉察出这个话题不怎么讨喜，果断换下一话题。 “之前开庭，有个当事人要袭击我。我当时不要说招架之力，连逃跑都做不到。整个人是懵的，大脑一片空白。而且我身体素质确实也很差 。所以就想练练跆拳道说不定有用，起码能让我在突发事件面前作出应急反应。” “还会有人袭击法官？”陆湛阳感到颇为不可思议。 “怎么不会？而且多着呢。你们总抱怨说到法院打官司门禁多，安检多，麻烦。可你们不知道这来来往往的当事人里有多少处事偏激的，有多少心怀怨怼的，还有多少想怀恨报复的。 “前段时间各地法院法官出事的不少。什么法官被刀刺，被枪击，还有整整一个法庭被当事人用枪扫射的。法官已经算得上是高危职业了。 “你以为坐在审判席，穿着法袍，拿着法槌，看着像多威风似的。其中辛苦有谁知道！ “其实基层法官案件量多，工作压力大，再加上还有那么多像你这样不理解我们工作的当事人…… “说不理解都是好的了。有多少人来法院之前就带着有色眼镜看法官。官司还没开始打，先把自己定义为法官循私枉法的受害人。 “整天不想着搜集与案件有关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尽想着怎么找法官的麻烦。 “我要是心理素质稍微差点儿，的还真干不了这么多年基层法官。” 陆湛阳沉默了。他没想到看似强悍的苏小慧有这么多辛酸和无奈。也没想到看似威风的法官竟是这样的危机四伏。 苏小慧发觉气氛有点僵，心里默默地怪自己，怎么今天变得牢骚满腹的。于是赶紧强行转移了话题：“你们当体育老师的是不是都这一个脾气？” “什么一个脾气？” “嗯……”苏小慧有些不太敢说，侧过脸偷偷看了陆湛阳一眼，“就是……脾气特别暴躁。” 陆湛阳瞪了她一眼，他就知道苏小慧说不出好话来。 “你别瞪我呀，我又不是瞎说。我小时候啊，几乎遇到的所有体育老师都十分‘凶残’，直接导致我最害怕上体育课。我现在运动能力这么差，说不定就是以前对体育课有阴影遭成的。”苏小慧这顶大帽子直接压死了一大批体育老师。 “我说你自己体能差，不注重锻练，怎么就把责任都推给二十年前的体育老师了？”陆湛阳瞪着苏小慧，简直要被她气乐了，“现在的教育方针还稍微好点。以前对体育、音乐这样的课，上到家长校长，下到老师学生，都不重视，能占用就占用，能不上就不上。 “可是孩子的身体健康、茁壮成长是只靠数理化、语文、英语就能行的吗？ “家长老师不重视。孩子自己更不重视！我们这些当体育老师的再不严厉点，连哄带吓地让你们好好上课，你们早就不知道把体育课给怎么糊弄过去了。 “我们这些当体育老师的良苦用心你们都仔细体会过吗？就知道报怨体育老师凶。有本事把身体练得健健康康的，别一脸苍白走路打晃。你当我们愿意凶你们呀！” 陆老师可算逮着机会为天下的体育老师打抱不平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格外凶……”苏小慧忍不住弱弱地嘀咕了一句。 本来就是嘛！想想这几天她遭受到的“非人”训练。还有之前去二十九中调查取证时，学生们对他“凶残”事迹的描述。 陆湛阳看着苏小慧光洁的额头手直痒痒，很想敲她个爆栗！可是有师德的陆老师忍了下来，忍得十分辛苦。 “诶，我说苏小慧，你成天是不是不气我就觉的人生没意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瓜田李下嘛。” “对呀！我教得是初中的孩子！一群十四、五岁，正处于青春期状态的少男少女。这个时期的孩子人生观世界观还没有完全成型，却十分自以为是。对两性感情已经开始萌动，性别意识逐渐深化。开始渴望异性的关注，并关注周围的异性。 “我，作为一个年轻、长得帅，又这么有魅力的男体育老师！如何去避免和十四、五岁懵懂大胆的女学生们瓜田李下？那只能是大体能消耗的训练了呀！ “而且谁越在我身边转悠我越练谁！这才能让那帮精力过剩荷尔蒙乱飞的青春期小屁孩儿们心无旁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既锻练了他们的体魄，又安定了他的心灵。这种两全齐美的办法，不是每个体育老师都像我这么优秀正直，能想得出来的！” “优秀正直”的陆老师说这番话时，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的严肃加认真，似乎他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苏小慧听得一愣一愣的，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第十八章 情感波折 - 判决如下 - 桃腰 我的老天爷！苏小慧不禁心里啧啧赞叹。能这么毫不脸红地把自己夸成一朵盛世大白莲，也真是难得一见的奇人了！ 可能是苏小慧赞叹的眼神太露骨，陆湛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用后脑勺对着苏小慧喊：“休息了这么长时间，是要混到下课吗？！起来压腿去！压完腿前踢后踢各三十组！” 苏小慧撇了撇嘴。她就说嘛，陆湛阳哪有那么好心？看，十分钟不到又原形毕露！ 背对着苏小慧的陆湛阳脸上微微有些发烧。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热度终于退下来了，他才敢转过身来盯着苏小慧继续训练。 下课后，苏小慧临出健身房大门，陆湛阳走过来别别扭扭地递给她一瓶跌打药酒。说是以前在省自行车队时得的秘制药酒，专治各种跌打扭伤，自己珍藏多年，现在特赐给她。 苏小慧简直惶恐了.。小女子无功无德，哪敢受如此赏赐呀！ 傲娇帝嘴角抽呀抽得像中风，一把塞进苏小慧手里，转身就走。苏小慧只好诚惶诚恐地在他身后追了一句谢主隆恩。 陆湛阳一拐弯就在楼梯口看到了杨刚、大黄等人正勾肩搭背地冲着他笑，显然刚刚偷看了个兴致勃勃。 陆湛阳直接无视，疾步上楼。身后传来了这群男八婆阵阵的戏谑调笑声。 秦贝贝的事儿几天后党组作出了处理决定。原在苏小慧名下的东强材料厂诉天籁科技公司买卖合同纠纷一案指定给民五庭的程法官继续审理。 秦贝贝因工作中行为不检，有可能涉及违纪，故暂停一切工作，待组织调查清楚后再做处理。 其实对秦贝贝的处理方式大家心知肚明，说白了就是冷处理。都调查了这么多天了，秦贝贝还只是个“有可能涉及违纪”，那就是说实际上没查出太大的问题。 只是陈玲闹的太厉害，而这事又确实像秦贝贝所说的，“事涉个人情感”，组织就是再强势也不好硬插手干警的私生活。 那就只能把该审的案子先正常审起来。至于这男男女女的感情纠葛，能做思想工作的做思想工作，实在做不通的话……那就先这么着吧……组织上真的是集体挠头呀。 这几天苏小慧心情不错。对她来说秦贝贝的事算是结了。 陆湛阳自上次后好像有逐渐改变教学风格的趋势。虽然训练强度并没减少，但苏小慧总隐约觉得陆湛阳的态度似乎起了些什么变化。仿佛温和了许多，也变得有耐心了。不像以前动不动的就疾言厉色。训练仿佛也更加注重因材施教循序渐进。 关键他竟然还主动和自己约定，加课不是强制性的。苏小慧平日里如果有时间，也可以随时来找他加课拉韧带。 陆湛阳一下子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苏小慧简直受宠若惊。 更可喜的是，苏小慧这几天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有所提升。例如上次执行局小王想要在背后拍她肩膀吓她一下，竟然被她躲开了！看来陆湛阳的训练不光有用，还成绩斐然呀！ 苏小慧的日子似乎渐渐平顺起来了…… 平顺？NONONO！老天爷摇着一根食指表示：年轻人太幼稚！人生哪有什么平顺不平不顺，只有暂时的消不消停！你苏小慧自己都说今年流年不利了，就算你暂时消停了，我也不能让你周围的人消停呀！ 于是苏小慧她前世的冤家今世的闺蜜——赵斐女士，人生出现了一个大波折…… 晩上8点多，苏小慧从陆湛阳那儿训练回来。一进家门，她顿时就惊悚了。早出晚归只能上班时见到的赵大小姐竟然在家！ 更惊悚的是赵大小姐正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哭！沙发周围方圆两米扔满了擦过鼻涕眼泪的卫生纸。客厅仿佛遭遇了一场龙卷风。赵斐正坐在灾后现场的卫生纸堆上劫后余生……啊不对，是痛不欲生！ 听见有人开门，她抬头看了眼苏小慧，然后鼻音浓重地招呼一声，“你回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和郝楠吵架了吗？”苏小慧不得不放下运动袋，瞬间进入到知心大姐姐的角色，“你今晩不是去郝楠家和他父母吃饭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苏小慧不提还好，一提这事，赵斐的泪闸瞬间又崩盘了。 原来今天下班前赵斐接到郝楠母亲的电话，要她晚上过去吃饭。 准婆婆大人有请哪敢不从？赵小斐兴冲冲打电话给郝楠，让他下班过来接自己一起走。 谁知道郝楠说他爸爸，也就是赵斐的准公公，叫他傍晚下班后陪着去理发，所以让赵斐自己先回去。 赵斐一想也行呀，正好先回去帮准婆婆干干活儿，沟通沟通感情。 可没想到呀，没想到！用赵斐的原话来说，“这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鸿门宴。” 一来到郝楠家，赵斐就发现气氛有点诡异。以前来时，郝楠妈妈都是热情似火。赵斐想帮忙洗个菜刷个碗什么的，都沾不上手。根本就不让她干活，只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好。 一会儿让她吃这，一会儿让她吃那。做的饭菜也全是赵斐爱吃的。偶尔她帮忙剥瓣蒜都能被夸能干。 郝楠妈妈的脸上简直就明晃晃地写着“满意”两个大字！ 可今天，郝楠的妈妈却并没有表现出以前的热情，甚至在看到她的时候竟然有些微微的尴尬。 家里冷冷清清，并不像以往她来时，郝父郝母早已经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先炒出半桌子菜来。 再联想到郝楠爸爸今天貌似无意地拖住了郝楠……赵斐的心往下沉了沉。 果然，郝楠母亲一开口，赵斐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雷滚滚。 起因竟然是郝楠领导的女儿！这姑娘把郝楠妈妈给拿下了！ 在赵斐看来郝楠妈妈其实也算不上是个势利的人。可坏就坏在郝母和郝父这辈子都有个执念，那就是“升官”。 两人都是大机关里的小干部，一辈兢兢业业、费力钻营，却全都止步于科级就不前了。 郝父还好，现在还有两年退休，领导体恤，答应到时候给解决副处待遇。虽然将来会以副处的待遇退休，可这一辈子倒底没在副处的领导岗位上待过，郝父还是颇有些遗憾的。 郝母就惨了点，一直到退休也还是个副科。究其历史原因，那就太多了。无非是学历、年限、能力、岗位要求等等…… 可郝母却不这么这么想，她把她和郝父这“失败的一生”总结为四个字，“上边没人”！ 在她的认知里面，如果“上边”有人“提携”一把，自己和郝父未必会混得“这么惨”。他们二老也能更从容地给郝楠“铺好路”，不至于让孩子干了这么多年，现在还只是个“小副科”。 在市政府里，局级干部一大把，处级干部用车推，谁记得起一个副科级的小秘书？ 如果按正常程序一步步向上爬，说不定最后郝父就是郝楠的榜样！ 每每想到这儿，郝母就觉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就在郝母为儿子的前途忧心忡忡时，一位大领导的女儿主动找上了她并大献殷勤，待她简直跟亲妈一样。 郝母从最初的受宠若惊中迅速地醒过神来并调整好心态。聊了几次，几乎不用套话儿，郝母就明白了，这丫头是为了自己儿子来的呀。 看儿子这么有魅力，郝母心里的窃喜那不是一星半点儿的。 可当时她还算清醒的。儿子那儿早已经有了个赵斐，而且这丫头各方面条件都不差，和自己一家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也颇为愉快融洽。突然来了这么个小姑娘要插进来，别说赵斐会不会闹，就是儿子那关也过不去。 自己的儿子她自己知道。别看郝楠平时温和听话，对她老两口是真孝顺。 可那是因为没碰到他的底线。要是真触了他的逆鳞，逼他犯了倔脾气，那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说能闹个山崩地裂也差不多。 想是这么想的。可真到了现实中，被一个大领导的女儿追着奉承，郝母还是有点儿晕晕乎乎。时间一长自己的内心也动摇起来了。 要说赵斐，虽然自身各方面条件都不差，但是家庭条件毕竟是硬伤。父母都在农村，虽说倒不缺钱，还是家里的独女，可对郝楠实在是给不了什么助力。 可领导的闺女不一样。从小受的是精英教育，从英国留学归来，现在在外企工作，个人素质过硬。 关键是她的父母，尤其是她的父亲！那可是市里数得着的领导。这对郝楠将来的发展无疑是一股送他上青云的东风！ 况且这丫头也痴情，郝楠不过是有一天去领导家里改个报告，这丫头就记住了，并且还心心念念到今天！ 想想之前偶尔不经意时看到赵斐对儿子的呼来喝去。郝母心里的天平就慢慢地偏向了领导家的女儿。 直到这次郝楠单位传出要人员调整的消息时，郝母立马就急得团团转。如果错过了这次的升迁机会，那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看到领导的女儿时，郝母的心就彻底偏了！ 第十九章 辣椒赵斐 - 判决如下 - 桃腰 郝母把话说得很委婉，可架不住赵斐听得明白。 赵斐是谁？西城法院有名的小辣椒！不光办案风格辣，脾气也辣，抽丝剥茧、听弦外之音的功夫更是辣。 郝母这儿支支吾吾、犹犹豫豫地还没说上几句，赵斐那儿就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不知道郝楠对这事儿知不知情，是个什么角色，可在心里赵斐已经拿小皮鞭来回把这小子抽了三遍。 她心里这个气呀！而这口气又正好憋在了胸口不上不下，让她呼吸都不得顺畅。 不过在郝母面前，赵斐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尽量不动声色。现在敌人已经打上门来，已知我军一人叛变，一人可疑，一人情况不明，自乱阵脚只会全军覆没。 她想得是很明白，可就她那暴脾气，真实际做起来鬼知道有多难。 最后，赵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郝家出来的。只知道一出郝家大门，她的眼泪就唰地一下流了出来了，止也止不住。 喵滴！真是好多年都没这么委屈过了。赵斐抹了把眼泪咬着后槽牙暗想。不管她和郝楠最后到底怎样，她都得找机会结结实实地虐他一次才甘心。 远在发廊陪老爸修脸的郝楠，大白天里忽然平白无故地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今天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了，平时剪个头都嫌麻烦的人这次非要做什么全套。剃头时这不行那儿不对的，好不容易剃完头了吧又要刮脸，刮完脸又要按头，按了头现在又要热敷……简直就差给他做个面膜了。 郝楠今天才发现，自己的爹原来这么臭美还事儿多。 没办法，陪着呗！谁让是自己的亲爹呢。好在赵斐先去了他家，和老妈一起唠唠嗑、看看电视，应该挺愉快，也不用他操心。她俩一直相处得不错，外人都说像亲母女一样。 正想着呢，像他妈亲女儿一样他想娶的亲妹妺赵斐发来了一条极长的微信。 郝楠越看脸越绿，最后也顾不得他爸正敷了一半儿的脸，扔下钱，扯着老头儿就急匆匆地往家跑。 老爷子跟在儿子后面被拖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好悬没一口喘不上气儿。叫了两声，儿子跟没听见一样只顾着往前跑。郝楠他爸心里就一翻个儿，完了，看样子儿子是知道了。这下回去可有的闹了！一想到这娘儿俩，郝父顿时脑瓜子生疼。 要说郝母的想法郝父一点想头没有，那也不太可能。可郝父理智呀，他知道儿子是什么个脾气。那就是头披着羊皮的牛！ 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笑眯眯的，可真犯起倔来，他家法都曾打断过两根儿也没有用。 老伴刚和他说起这件事儿时，他就断然制止了。儿女自有儿女福，何必替儿女多烦忧？小楠将来怎么样，发展如何，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何苦妄作小人，弄得两个孩子都不自在？ 可要说倔，儿子是头牛，那老伴就是头西班牙斗牛！他这位斗牛士陪着周旋了一辈子，没被顶死那简直是袓上积德。 这辈子王淑蕙想干的事儿，他郝胜利就从来没阻止成功过！于是，在老伴连续地不眠不休、持续强化、大功率循环洗脑下，老郝同志屈服了！ 老郝同志泪流满面。我不是叛徒呀！我是在保存实力，为了以后的革命事业甘做卧底！总不能战斗还没打响，我先被王淑蕙那不让睡觉的手段给折磨疯吧！ 而此时，取得初步胜利的王淑蕙同志正呆愣愣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心里似乎也十分不好受。赵斐这孩子她以前是真喜欢。 今天本想着她的话不中听，年轻人心高气傲脸皮儿薄，必然开口把她怼回来，一番唇枪舌剑彼此当场撕破脸，她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拒绝赵斐做她儿媳妇的理由。 或者最好的结果就是，以赵斐的骄傲和脾气，听完这话甩手走人，从此再也不理儿子。那她就更省了不少事。 可是没想到，平时看着咋咋呼呼单纯直率的赵斐，涵养竟然这么好。她都明摆着说赵斐家条件不好，不能给小楠助力，而小楠领导的女儿无论是个人素质还家庭条件都会让小楠以后的人生顺坦很多。这姑娘竟然还一脸镇定地坐在那儿没炸。 想到赵斐最后说的话，郝母不禁微微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说：“阿姨，以我对郝楠的了解，他正直乐观积极向上，并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势利男人，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爱上他的。所以我相信，这件事不是他的意思。 “我和郝楠之间最终会怎样，我希望由我们俩个人做决定，旁人谁也不能代替。至于您说的‘晋升’‘前途’，我相信只要我们俩足够努力，就一定会得到回报。即使真的达不到您的期望，但只要我们幸福快乐，那不也是很好的人生吗？ “所以您说的事我不能答应。除非郝楠亲自来和我说分手。而且他如果真因为这个原因提出分手，那就是我识人不清，我认了！可您说的不行，您代替不了他。 “阿姨，我现在情绪很不好。如果言语中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多愿谅！我先回去了！” 想想赵斐临出门时，那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郝母还是有些心疼的。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感情总是有的。 可一想到赵斐说她相信郝楠不是个嫌贫爱富的势利男人，这个决定不可能是郝楠做出来的时候，郝母又觉得窝火。 这是说谁呢？这不是在拐着弯儿地骂她势利吗？不行，这丫头还真的不能进门儿！ 赵斐别看当时在郝家义正严辞、有条有理，一回到家就泄了劲。坐在沙发上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就嚎啕大哭起来。 对于郝楠她是了解的，也是相信的。他绝对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可在自己和他父母之间郝楠会如何去选择，赵斐就没底了。 她还真没那么玛丽苏，觉得郝楠会像小说里的覇道总裁那样，为了自己和家族绝个裂什么的。 今天这事儿，要是按赵斐以前的脾气，不等赦母说完她早就暴起了。 刚考进西城法院时，因为缺乏和当事人沟通的技巧，脾气暴躁的赵斐没少吵架，也没少被人告到庭长那儿去。 当时负责带她的苏小慧就曾对她说过：与当事人交流不能一味地自说自话，是需要技巧的。 这第一，要想表达清楚你自己的想法，首先要稳定情绪。当事人激动你不能激动，当事人不激动你更不能激动。要知道有一些人他只是想激怒你。 第二，适当的耐心一定要有。当事人不可能都是学过法律的，你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可能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那就要从专业的角度上认真答疑解惑，争取将矛盾化解在无形当中。 第三，夏虫不可语冰。如果当事人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维怪圈，不能理解你所作的一切解答，这时候就不要试图去过度和他们解释，甚至争辩。那些都是徒劳的，且很容易发生争吵。明确地告知他们有哪些救济途径，也许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可是苏小慧用自己几年来的血泪史总结出来的。 于是赵斐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少走了很多弯路。今天在和郝母交锋时，赵斐成功地活学活用，稳住了情绪，也明确地表达了立场。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赵斐想对苏小慧说：师傅，徒儿无能，求赐教！ 目前仍是单身狗一条的苏小慧表示：姑娘，你问错人了！我连婆婆她儿子都还不认识呢，上哪儿去给你找解决婆媳矛盾的理论和经验去！ 两人就这么一直折腾到了十一点多。赵斐压根没吃晚饭，苏小慧虽然上跆拳道课前垫巴了点儿，但现在也被折腾得饥肠辘辘。 于是苏小慧下了一锅面条。两人各痛吃一大碗后，各自带着疲惫的心和满足的胃，倒在了床上。 赵斐执意要和苏小慧一起睡。苏小慧知道，赵斐是在害怕，害怕郝楠就这么放弃她。黑暗里，身侧的赵斐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苏小慧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明天得顶着黑眼圈开庭了。 其实苏小慧觉得赵斐是关心则乱，事情未必像她想的那么糟。虽然和郝楠不是太熟，可她能看出来那是个有主见的主儿，不会轻易被别人左右。看似温和包容好脾气，可以前每每真犯起倔，总是赵斐先败下阵来。 所以苏小慧觉得，郝母的如意算盘未必会成真。 果然，凌晨一点多，家门突然被敲得山响。赵斐一个鲤鱼打挺儿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直接冲出去开门。 当即就见郝楠站在门外。他一见赵斐，立马单膝跪地，一手举着戒指，一手举着户口本，嘴里高喊“赵斐，嫁给我吧”。 赵斐像颗炮弹一样一头冲了出去，蹲在地上和郝楠抱头痛哭！ 苏小慧赶紧把这俩货从门外拽进了客厅。再这么闹下去，邻居们非得报警不可！ 快天亮时，苏小慧总算能眯一小觉了。客厅就留给那对苦命鸳鸯互诉衷肠吧。 苏小慧表示：姐老了，狗粮什么的真的吃不动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慧的房门又被敲得震天动地。赵斐拖起睡眼惺忪的苏小慧，不由分说地一把塞进郝楠的车里就赶往单位。 这两口子昨天商量了一夜，因为赵斐的户口落在西城法院的集体户口上，所以二人决定一大早就上单位拿户口本，顺便请个假，然后去民政局登记领证。下午赵斐就收拾行李，搬到新出炉的合法丈夫郝楠同志之前准备的新房里去。 全程高效，绝不拖泥带水！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再通知双方父母。 由此可见，这俩人也是真的怕了。 至于郝楠与他妈的抗争史，苏小慧在听完赵斐满脸兴奋加娇羞地讲述后，忍不住捂着胸口叹了句：哎哟，老夫的少女心哟…… 第二十章 腹黑郝楠 - 判决如下 - 桃腰 据说当时郝楠拽着他爸跑回家后，发现赵斐已经走了。他立刻趁父母还没回过神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先奔进书房翻出户口本揣进兜里。然后又跑到自己房间找出早就准备的求婚戒指。 说到这儿，赵斐一脸娇羞地补充道：“其实我们家郝楠早就买好了戒指，想等我生日那天约几个朋友郑重地办个求婚仪式的。可惜呀……唉……” 面对赵斐那一脸的故作烦恼，苏小慧果断地白眼以对。 再说郝楠，一切就绪后，转身返回客厅，对着他妈就“扑通”一声就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把他妈给吓得，差点儿没从沙发上蹦起来。 郝父本来想了一路，要是闹得实在厉害，他得拿出些家长的气势压一压。可还没来得及打开气场呢，就被儿子这一跪给惊得脾气掉了满地，捡都捡不起来。 咋的？这混小子是要演哪出呀？ 郝楠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诚恳至极。配上他当时跪着的姿势，那简直就是在演现代版的二十四孝，虽然台词不怎么中听。 他说：“爸、妈，儿子不孝，没有大本事，不能给二老光宗耀祖。儿子不孝，也不能通过裙带关系攀龙附凤。儿子还不孝，这辈子一定要娶赵斐，否则谁做你们的儿媳妇儿都不行！我知道我妈现在这是看不上赵斐了。我爸……” 郝楠转头看了一眼他爸，老郝同志朝他挤挤眼睛。郝楠心里有了底，二比一，这场仗稳赢。 “我爸对赵斐虽说……没什么……大意见，但……还是听您的。” 郝楠这话斟酌得脑子都快短路了？老郝同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算是把我给摘出来了。 “所以，妈，为了不扎您的眼，我和赵斐也不办婚礼的，领个证就行。同样也是为了不惹您不高兴，等我和赵斐领证后我就不让她在您眼前晃了，省得您心烦。 “逢年过节、假期休息的，我就自己回来看看您。要是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我估计您也不能待见赵斐生的孩子。到时候我们就让她父母来带孩子，也不领到您跟前烦您。 “反正凡是惹您讨厌的人，十米之内我必不让她现身！您就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安度晚年吧。” 唉呀！儿子，高呀！老郝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妙呀！果然是他儿子，智商深得他的遗传。 可再转头一看老伴，哎呀不好！老伴正捂着胸口喘得跟个破风箱似的，另一只手指着郝楠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郝赶紧跑过去给王淑蕙同志顺气，并回头瞪了郝楠一眼，拿出气势训斥道：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妈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还以后不让赵斐和我孙子回家？！我看你敢！” “你一边儿去！”王淑蕙总算缓过这口气来，一把将老郝推到一边儿。 她算看出来了，这个郝胜利就是个墙头草！之前同意向着她，可儿子几句话又倒戈过去！革命立场太不坚定，这样的人不能委以重任，现在只能自己孤军奋战。 刚刚儿子的话真是剜心呀！偏偏老头子还火上浇油。她儿子的意思是，这辈子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吊死在赵斐这一棵歪脖树上。 还明里暗里地威胁她，如果她不同意，以后她不认赵斐这个儿媳妇，赵斐也不会认她这个婆婆！更有甚者，他们的孩子也不会认她这个奶奶！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这个妈当得真是太失败了！现在就敢这么威胁她！那以后还得了？ 郝楠也怕把他妈气出个好歹，眼看着老太太缓过这口气，又中气十足地朝他爸发火，这才松了口气。 可一错眼，面前一黑，沙发垫儿就飞到了脸上，紧接着抱枕、靠垫、沙发巾……凡是又轻又软的东西统统飞到了他身上。 王女士一边砸，一边又哭又骂：“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小兔崽子！我是白养你了！你给我滚！滚！” 郝楠心中一喜，顺势就想“滚”去找赵斐。 王女士倒底没彻底失去理智，一见儿子起身要走，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不许找赵斐！不许出这个门！” 郝楠腿脚顺溜儿地转个弯又回来了，“扑通”一声继续跪着。 把王女士给气得哟！自己不光养了头白眼狼，这还是块滚刀肉呀！ 郝楠现在的担心又小了一点。老妈目前还能这么气壮山河地吼他，又只找些轻软的东西砸，说明并没有被气到失去理智，那生得气也就有限。 总之先过了这一关再说。等他和赵斐生米煮成熟饭，以他对他妈的了解，消气是早晚的事。 于是郝楠拿出了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样子，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跪着。 郝胜利也在一旁劝老伴：“行了，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着？真想弄得一家人都不安生？就为了一个才见了几次面的小丫头？ “那丫头鼻子眼睛我都没看清楚呢，哪能和赵斐比？毕竟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 “再说，说是什么领导的女儿，能不能真帮上小楠还不一定呢。要是摊上个要避嫌的，再把咱儿子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到时候你哭都找不到调门。” 说实话，王淑蕙心里其实早就后悔了。儿子就这么跪着。老伴在一旁不停地埋怨。家里鸡飞狗跳地到现在还没吃上晩饭。 可她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下不来台呀。要她就这么算了，面子搁哪儿？在赵斐面前把话都说成那样了，以后怎么见面？ 王淑蕙想想是真后悔了，自己莽撞了呀。 一家三口就这么僵持着，一个跪着，两个坐着，一直对峙到12点。 王女士大概是真累了，过了一会儿，竟传来她轻轻的打鼾声。老郝给儿子一使眼色，郝楠心领神会，立马拖着跪得僵硬的双腿，蹑手蹑脚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去找赵斐了。 只是他不知道，等他一出门，他妈王淑蕙女士当即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直奔厨房去找吃的。留下沙发上目瞪口呆的郝胜利同志。 苏小慧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赵斐，简直哭笑不得。这傻丫头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还一脸的得意？郝楠这小子不费一枪一弹就白捡了个大胖……咳，漂亮媳妇儿回家？ 就说这小子不简单！根本不像平时表现出来得那样温和老实。到了关键时刻还真够腹黑的呀！ 得，管他腹黑还是傻白甜，人家两口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就够了！ 苏小慧相信，他们俩会十分幸福美满的！ 赵斐的东西还真不少，搬家公司拉了满满一货车。看着忙碌的工人和郝楠，苏小慧和赵斐突然有些伤感。尤其赵斐，她开始担心起苏小慧以后的生活。 苏小慧拍了拍她肩膀，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已经和房东联系过了，房东有意把这房子卖给她。正好面积也不大，她手头的积蓄差不多够付个首付。实在不行再和父母借点呗。租了这么多年房，她也应该有个自己的窝了。 “其实阿姨最希望的还是能有个人和你一起买房子还贷，而不是你自己就把房子给买了。”赵斐和苏小慧的妈妈关系挺不错的。苏妈妈的想法她摸得很透的。 苏家在滨海下属的一个县级市里。虽然近几年升级为“市”，可当地人还是习惯了原来的老称呼“瓦县”。 从那儿来滨海，长途汽车半小时一趟，路程用时也不过一个半小时。 早前苏妈妈隔三差五地就来一趟，给她们打扫打扫卫生，做些好吃的，带些自家酱的牛肉。所以赵斐还是很欢迎爽朗可亲的苏妈妈的。 可苏小慧那时却并不太欢迎。因为每次她妈来都带着个重要任务，逼她相亲！什么同学的儿子，朋友的儿子，同学朋友的儿子、朋友同学的儿子，同学、朋友亲戚的儿子……苏小慧不胜其烦。 尤其每次相亲不成功后，她妈都会怒其不争，异常幽怨地说：“我看着这小伙子不错呀，怎么不相处看看？你倒底要找什么样儿的哟？ “……啥……三观不同？……气场不合？过日子磨合磨合就什么都合了！赶快嫁出去是正理！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总之她妈就一句话，管他是圆是扁是方是长，赶紧找个人嫁出去也是正理。 终于有一天苏小慧忍无可忍，来了一次大爆发，苏妈妈这来的就少了。 其实苏小慧真没她妈说得那么挑剔，她只是想找个合适的人。打个比方说，她是一半苹果，她只想找到这世上和她相配的另一半苹果，不是香蕉，不是桃子，也不是梨。 她不要别别扭扭地过了一辈子，两个人还是各自独立的一半。她要的爱情和婚姻，是两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水乳/交融，彼此变得完整圆满，最终合成了一个苹果…… 可她妈妈不懂。 “周川是你那另一半苹果吗？”赵斐曾经问过苏小慧。苏小慧也问了自己好久，最后的答案，也许不是吧。 ”你说，陆湛阳怎么样？他是不是你说的另一半苹果？” 第二十一章 一地鸡毛 - 判决如下 - 桃腰 “什么？”赵斐冷不丁在耳朵边问了那么一句，把苏小慧吓得一激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你觉的陆湛阳怎么样？我觉得他对你有点儿意思。” 苏小慧看着赵斐没吱声，心里在默默评估，这姑娘是永久傻了，还是暂时被幸福拉低了智商。 “你看哈，那陆湛阳这两天又是给你加课，又是送你药酒，怎么看怎么像‘别有居心’。”赵斐一脸的若有所思。 “你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以后别有事儿没事儿和我妈瞎聊！”苏小慧觉得赵斐绝对是中了她妈的毒，看见个男的就先想到她的终身大事上来。 “姐姐我还没困难到饥不择食的程度吧？那位阎王爷，我可没那么大的命去招惹！而且恕小女子年事已高，实在嚼不动这棵嫩草！” 二十九中的案子开庭时核对过身份信息，陆湛阳现年27，比苏小慧整整小了三岁。苏小慧觉得赵斐这玩笑开得挺烦人，明显突出了她现在年龄上的弱势。 “老话儿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吗！而且你长得年轻漂亮，和陆湛阳站在一起……嗨，你别说还真般配！感觉反而像男大女小……哎，你拽我干吗……” 苏小慧觉得刚刚因为赵斐搬家而生出的那点不舍应该立马拿去剁巴剁巴喂狗！赵斐简直就是她苏小慧上辈子的债主！拽着她赶紧找郝楠物归原主，看好自家媳妇儿，别让她动不动就随便跑出来吓人。 郝楠好脾气地牵起赵斐的手，笑眯眯地朝苏小慧点了点头。东西都收拾好了，该出发了！他带着赵斐欢欢喜喜地上了他的小宝莱，摇下车窗欢快地向苏小慧告别。 在苏小慧的目送下，那辆宝莱和后面跟着的搬家货车，在午后温暖明媚的阳光下载着满满的欣喜和憧憬奔向了他们的新生活。 初秋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如一块巨大的蓝色玻璃。清爽干燥的暖风吹起了苏小慧的头发，也在她的心口撩起一股酸涩伤感的暖流。 这一刻，苏小慧很宁静，也有些孤独，仿佛她是被这个世界遗忘的人。 日子总是过得匆匆忙忙，工作中充斥着吵吵闹闹。她的生活看似充实而忙碌，可其实却并非如看起来那般从容。 她很羡慕赵斐。这么幸运，在最好的年华里遇上一个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人。她也曾经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过一个人，不过终究只是水月镜花梦幻泡影。 从未开始，也无需说什么结束和对错。 偶尔文艺伤感一下的苏小慧，没有在阳春白雪的心境里沉浸太久。 生活还得继续，工作永无止境。虽然请了半天假，但阳光这样明媚，清风如此怡人，在这大好的天气，怎能不投身于轰轰烈烈的革命工作中去？ 苏小慧，撸起袖子加油干吧！回家写个判决先！就是上午才开完庭的那个离婚案子！ 如果说郝楠是那种虽然平时孝顺父母百依百顺，但遇到事情却坚持原则有担当的好男人。那么上午开庭的这两口子，简直就是一对彻头彻尾的妈宝儿。男女双方那真是一言难尽。 苏小慧一想起那对儿夫妻，就觉的她老妈之前那套“赶紧找人嫁了，婚后多磨合就合得来”的理论纯属扯蛋，而且害人不浅！ 所以说，即使生活已经一地鸡毛，她苏小慧也决不妥协！ 时间倒退回到当天上午。为了赵斐这个冤家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的苏小慧，一到单位便灌下两大杯美式咖啡，然后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地去开庭。 这个案子的原、被告都称得上是高智商高学历的精英人才。 原告刘梅梅，女，汉语言文学博士。被告陈建明，男，软件工程硕士，就是俗称的程序员。 调查感情基础时，苏小慧就觉的有些天雷滚滚。这二位的相识的方式颇为特别，是双方父母在劳动公园相亲角相来的！ 按惯例，离婚案子开庭前要先进行调解。如果双方没有什么大矛盾，法院还是本着尽量调解和好的原则，能劝和一对儿是一对儿。 当然了，如果双方都同意离婚，那法院也可以针对夫妻离婚后共同财产的分割和子女抚养等问题进行调解。 其实，早在开庭前一周，苏小慧就约了双方当事人来法院调解过一次。 那天陈建明母子到的稍早一点。陈母一见苏小慧就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赶着叫“妹子”。然后一闪身让出身后的陈建明，指着苏小慧对他说，“快，叫阿姨！” 苏小慧抬头看着这个新得的36岁的“大外甥”，真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陈建明很尴尬，嗫嚅着说，“妈，苏法官比我小多了！怎么能叫阿姨……” “苏法官年龄小，辈儿大呀！我叫妹子，你可不得叫阿姨？”陈母说得理直气壮毫不脸红。 陈建明倒是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朝苏小慧抱谦地笑了笑。 苏小慧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正色道：“您不用那么客气。在这里只有原、被告双方当事人和居间裁判的审判员。 “如果我真和其中一方过从甚密，别说对方当事人会不会提出异议，我自己就先得依职权主动申请回避。而且假如真有这样的情况，您对我也不能放心呀。您说是不是？” 说最后几句话时，苏小慧满脸和气，语气听着像唠家常，可内容却不像。 陈母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干笑两声。 随后，苏小慧简单问了两句陈建明对离婚这件事的看法，却都是陈母抢着代为回答。先把女方家上上下下数落了一顿，最后总结发言是，“这婚绝不同意离”。 在这期间，陈母不断关注着陈建明的各种动态感受。光“热不热”、“渴不渴”就问了三遍。 苏小慧扶额，这可真是个快二百斤的巨婴呀。 等刘梅梅和她母亲赶到的时候，陈母已经说了快半个小时。除了数落刘家的不是外，苏小慧也从陈母的只言片语中大致拼凑出了原、被告从相识到结婚的过程。 这俩人五个月之前是完全不认识的。因为都是学术宅，三十大几还没个对象，双方老人都急得团团转。 在公园的相亲角，俩人的母亲一见如故，彼此都觉得对方孩子的条件不错。 再一唠，大龄青年父母的那点儿苦恼简直是一模一样。无非是觉得自己孩子很优秀，之所以还剩在家里，就是因为太挑。于是两位妈妈越唠越热乎，越崂越投机。最后果断让两个孩子见了面。 在双方父母的搓合下，陈建明和刘梅梅不到三个月就结了婚！然后，婚后两个月要闹离婚…… …… 刘梅梅一看就是典型的文艺女青年。她妈妈一看……呃……就是个典型文艺女中年。母女俩都穿着精致文雅，说话细声细气。 见到陈母，刘母一脸的不屑，满脸写着“这人很粗俗，我鄙视她”。 陈母则是对着刘母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满脸写着“装什么装，就你高雅”。 仿佛当初搓合自己子女结婚的根本就不是这二位女士一样。 苏小慧让陈家母子先到调解室外面等着，她想和刘梅梅母女先单独谈谈。对于离婚，刘梅梅和她母亲的态度都很坚决。说到离婚的理由，这位仙气十足的女博士，吐气如兰：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他就不是一路人。平时我喜欢听古典音乐，他却喜欢打游戏，还一玩就玩到半夜。我养的兰花他以为是韭菜，差点被他妈拔了炒鸡蛋。 “我俩的消费观也不同。我买个化妆品，用的还是自己的钱，他们家就拿这事儿说了我好几天。 “更受不了的是，他太听他妈的话了，他妈说什么都对的，他简直就是个妈宝男。” 刘母在一旁听得直心疼。都怪自己当初太轻率，女儿年龄大了，心里着急，看着个条件差不多的就赶紧把女儿嫁了。可谁知道这家人这么粗俗。陈建明还是个根本提不起来的妈宝男。女儿这可不是羊入虎口了吗？ 递给女儿一瓶矿泉水后，刘母转头看向苏小慧，简直是眼含热泪：“苏法官，我们家梅梅可是个博士呀！国家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培养一个博士，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老陈家这么欺负的！” 这开场白让苏小慧无语了。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都已经上升到了国家角度。 紧接着文艺女中年刘妈妈也和“小市民老太太”陈母一样，张嘴就把陈家上上下下都数落个遍，最后总结发言是，“这婚坚决得离”。 苏小慧：呃……套路是一样的，结论却完全相反的。 “刘梅梅，除了你们刚刚说的这些，还有什么可以证明夫妻感情确已破裂的事实或证据吗？” “这些还不够吗？”刘母惊讶地抬高了声调，“他们陈家这么粗俗，这么欺负人，我们家梅梅买套化妆品都给气受，还有必要在一起将就吗？这些都不能证明他们俩的感情已经破裂了吗？” 第二十二章 无法人道 - 判决如下 - 桃腰 “感情破裂”其实是个挺玄乎的概念。 老百姓认为我和“那个死鬼”是坚决过不下去了，感情已经破裂得像粉碎性骨折，打上石膏，都接不上我这稀碎的心。 可到了法官这里，却不一定就认定你们俩已经“感情破裂”了。 于时经常会有当事人瞪着眼睛问法官：我们俩过日子，破没破裂，我还没有你清楚了？ 没办法，判断感情是否破裂是有法定条件的。民法典和相关的司法解释都有明确的规定。 “如果不能认定为‘夫妻感情确已破裂’，法院一般都会判决不准离婚。 “而根据《民事诉讼法》的规定，判决不准离婚或调解和好的，在没有新理由、新情况下，六个月内再起诉法院不予受理。 “也就是说，如果想再起诉离婚那就只能等六个月以后。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给坚持离婚的一方留下充足考虑的时间。也是为了给夫妻双方弥合裂痕的时间。 “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你们刚刚说的那些其实并不能证明这段感情已经破裂且无可挽回，而被告又坚决不同意离婚。 “双方毕竟是新婚，小俩口之间总会有摩擦，这需要一段时间磨合。你们双方再好好沟通沟通，看有没有和好的可能性……” 苏小慧其实挺抗拒这套说辞的。她总觉得这话里有她妈之前跟她宣扬的那套理论的精髓。可既然是给双方调解，这话又不得不说。 还有这种情况？刘母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她觑着女儿的脸色，嗫嚅着不出声。 刘梅梅想了想问：“如果我六个月后再次起诉，是不是就可以证明我考虑清楚了，感情也确实已经破裂无可挽回，那法院是不是就会判决我们离婚？” “第二次起诉毕竟还没发生。我现在不能明确地答复你。但既然时经六个月，双方仍又走到了法庭上，那似乎确实能证明双方的感情已经破裂。” 其实在苏小慧的心里，她个人觉得这俩人的感情基础确实挺薄弱的，甚至能够得上“婚前缺乏了解，草率结婚，婚后未建立起夫妻感情，难以共同生活的”这个情形了。 可被告不这么认为呀。陈母更是如数家珍地列出她儿子对刘梅梅多么痴情、多么好的种种行为。 而原告说了半天也没有过硬的事实或证据证明这段婚姻已经彻底破裂无可挽回。所以虽然还没开庭，苏小慧心里对这个案子基本已经有了底。 “那好吧苏法官，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多说什么了，我等着开庭就是。”刘梅梅说着优雅地站起身来，颀长的脖子像天鹅一样高高仰起，满脸的骄傲和不耐烦，简直像一个被迫纡尊降贵的公主。 “等一下！我希望你和被告单独见一面，我给你们双方做个调解……” “不必了！我对他无话可说！”说完刘梅梅便转身推开了调解室的门，目不斜视地从陈家母子身边擦肩而过…… 屋内的苏小慧当场自闭，心里默默高呼一句：“恭送殿下……” 至于刘梅梅和陈建明的庭审现场，那就更让人无语了，突发状况不断，让苏小慧一次比一次自闭。 男女双方的母亲作为各自子女的代理人全程陪同，在原、被告席上剑拔弩张。两方的父亲各自占据旁听席一角摇旗助威。 法庭调查阶段，当事人本人一声不吭，像没自己什么事似的。两个老太太反倒吵得不可开交。 吵了半天，也无非是男方木讷，一家人都粗俗。女方矫情，爱假装清高。男方家的彩礼没按约定，给少了。女方家光想着占便宜，结婚不出钱。男方成天打游戏，不解风情。女方买个化妆品就花了五千，太败家…… 总之，把从两人认识到婚后这短短五个月里所有的鸡毛蒜皮、沉芝麻烂谷子，抖落个底儿掉。 “咚咚咚……”苏小慧急促地敲了敲法槌。再这么吵下去，这庭得开到后半夜去，关键有用的还一句没说。 “被告代理人，你方刚刚的答辨意见是不同意离婚，对吗？” “对，法官，我们不同意离婚！”陈母看着苏小慧，目光殷切。 “那你刚刚所述内容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呢？描述了大量原告及其家人的缺点和不足，目地是什么？你是想要证明原、被告之间存在很多矛盾？双方感情已经趋近破裂？”苏小慧此刻脑袋被吵得嗡嗡直响，简直是忍无可忍。 “诶！法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陈母一听就炸毛了，站起身就要和苏小慧理论。 “嗯哼……”旁听席上的陈父大声地咳嗽了一声，瞪着陈母使劲儿冲她摇头。 陈建明也在被告席上用力拉住他妈，频频使眼色让她看旁听席的父亲。陈母回头望了一眼陈父，喃喃地嘀咕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然后抿着嘴坐了下来。 她不傻，相反还十分精明。刚刚和刘母吵得太投入，火气没压住，昏了头竟然冲着法官去了。 法官的话说得没错呀。既然不想让明明和刘梅梅离婚，那何必纠结于过去谁对谁错呢。说得太多反而对自己这方不利。不如少说话，法官问什么就说什么。 她就不信了，这两人说出大天儿来也没什么大矛盾大过错，法院还能硬给判离了不成？ 刘母在原告席上看着陈母出丑，嘴角毫不掩饰地上扬起来。该！让你嚣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正得意呢，突然听到法官在点自己的名。 “原告代理人，请你尽量陈述与本案有关的事实！生活习惯、亲戚来往这些生活琐事就不要在庭上多做赘述！不仅会耽误庭审过程，也会浪费你们的宝贵时间！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刘母有些讪讪的，刚刚的得意顷刻无影无踪。 看到两人算消停了，苏小慧不禁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庭审总算可以正常按程序往下走了。 “原、被告，是否有子女？”苏小慧发问。 “没有。” “没有。” “是否有夫妻共同财产？” 刘母的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却被刘梅梅拉了一把，抢先说道： “没有。” 陈建明的财务都交给了他妈，自己挣的钱这几个月也有限，何必节外生枝呢。 陈建明看了眼刘梅梅，又和他妈对视一眼，也低下头说：“没有”。 “根据原告的陈述、被告的答辩，本案争议焦点为，原、被告双方的夫妻感情是否确已破裂，是否应准予离婚。原、被告双方有无异议？” “没有。” “没有。” “针对争议焦点，原、被告双方举证……” …… 法庭调查阶段按部就班，原、被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证据。 可当进入法庭辩论阶段时，刘梅梅突然出口惊人，当即似在法庭上扔了个炸雷。 她说：“我坚持之前的离婚意见。因为陈建明他有生理问题，他……无法人道，我们没有正常的性/生活……” 刘梅梅的话简直是一声惊雷震天响，炸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苏小慧转头看了看像被雷劈了的陈建明，叹了口气，敲了下法槌说道：“现在恢复法庭调查！” 刘梅梅说的如果真有其事，那可能构成一方有生理缺陷及其他原因不能发生性/行为，且难以治愈的情形。真这样，刘梅梅和陈建明的夫妻感情是必然要破裂的。 可这之前，苏小慧必须调查清楚刘梅梅说的是真是假。 陈母有点懵。她看了看旁听席的陈父，又转头看了看一旁脸涨得通红的儿子。刚刚刘梅梅话一出口，她就想拍案而起，大骂她“放屁！” 但到底之前的事情让她长了教训，没敢咆哮法庭。等冷静下来了，理智归位，她不禁陡然一个激灵！ 儿子的事儿，他们这当父母的还真不好说，可别刘梅梅说得是真的吧？那就怪不得刘家非要离婚了。再看看儿子那面红耳赤，张口结舌的样子，竟越看越像真的。她这心瞬间就冻成了冰坨子。 陈建明见他妈正用怀疑的目光探究地看着他，脸上竟然慢慢涌显出了恐慌之色，不禁心里大急。 可越急反而越说不出话来，憋得他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紫，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吱……吱……吱……喘不上气来。他感到又难堪又憋屈，急得要命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旁听席上的陈父一手捂着胸口呼呼直喘，一副要犯心脏病的样子。另一只手摸索着掏出了速效救心丸倒进嘴里。书记员走过去询问，他示意没事儿。 被告席上的陈氏母子包括法官席上的苏小慧，不禁都为他捏了把汗。 旁听席另一头坐着的刘父担忧地看着陈父。事情闹得有点儿大了。他们家和陈家这回是彻底撕破脸儿了。这个局面他是不赞成的。可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只能由着老伴儿和闺女闹去吧！ 刘母的意外之色掩也掩不住。她极度惊讶地看着刘梅梅，不知道女儿刚刚说得是真是假。 之前梅梅对此事一点风声也没透，这庭上突然提起，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女儿放的烟幕弹？ 这满庭上下，只有刘梅梅一个人最镇静。她嘴角噙着讥讽的冷笑，正怜悯地看着对面被告席上的陈建明。 被刘梅梅这么一看，陈建明原本的难堪立刻又加了十倍，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同时愤怒也像燎原的野火，一路烧到了头顶。 第二十三章 女朋友吗 - 判决如下 - 桃腰 苏小慧看着刘梅梅嘴角那抹嘲讽的冷笑，心里隐隐地有个感觉：刘梅梅是在恶心陈建明！ 她其实应该已经接受了第一次起诉判不离，半年后再起诉的操作。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恶心恶心陈建明，当然能因此判决离婚更好。 “原告，对于刚刚的陈述，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刘博士这次的回答再次瞬间点亮全场。更让大概猜出刘博士心态的苏小慧，再次刷新了对人类的认识。 刘博士的回答是，“我就是证据！我可以证实他陈建明不行。 ” 本来猜到刘梅梅是在恶心陈建明时，苏小慧就已经在心里默默给陈建明点了根蜡，并将刘博士归类为了猛兽类。 此时苏小慧更是默默感叹：不要随便得罪高学历妇女！尤其不要得罪孤高自许、以自我为中心的高学历妇女！真是啥话都敢往外扔呀！ “你胡说！”已经快被雷劈碎了的陈建明总算倒过一口气，气急败坏地大声反驳道，“我，我也是证据！我自己可以证明我行！” 苏法官在审判席上抚额，三观已被这俩人震碎一地。果然年龄大了以后，思维就不单纯了。一想到这男男女女，就觉得不健康。 制止了激动的陈建明，苏小慧问刘梅梅：“除了你自己的陈述，你还有什么书证、物证之类的证据吗？例如医院的诊断书。” “没有。”刘梅梅回答得十分随便。她还真像苏小慧猜的那样，这事无非是为了恶心恶心陈建明。能因此判离更好，不行她也不失望，心态很“端正”。 苏小慧看着满不在乎的刘博士，再看看已经被炸得外焦里嫩怒火熊熊的陈建明，心里一动：“被告，你方还坚持不同意离婚吗？” “不同意！我行！我为什么要离婚？！”陈建明几乎是在咆哮。 苏小慧：……好吧，是我想多了。 法庭辩论，最后陈述，法庭调解，调解不成…… 庭审程序总算走完，本以为能松口气的苏小慧，临了才真正见识到陈建明这位乖宝宝的左性牛脾气。 他坚决不在庭审笔录上签字，也不准陈母签字。原因很简单：笔录上记录了刘梅梅对他带有人身攻击的不实陈述。他不同意这些陈述！所以这笔录他也不认同！他坚决不签字！ 苏小慧简直被他的逻辑给气笑了，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费尽口舌地和他解释。 第一，庭审笔录反映的是庭审活动的真实情况。它记录了原、被告双方在庭审过程中的客观言行。 记录了原告的陈述的同时，也记录了被告的意见。原告的言论是否属实我们会去调查。但你不同意该言论的意见我们也如实记录在案。 第二，你无权修改对方的庭审言论记录，更不能要求删除。说句不好听的，原告和你有分歧是必然的，否则也不会走到法庭上来。你只有权对你自己的话进行校正。 最后，你不签字其实对庭审笔录效力的影响并不大…… 苏小慧对着这个像块石头一样固执的理工男，力求解释得简洁明了。可说了半天，口干舌燥，陈建明还是犹豫不决。 到最后苏小慧都已经放弃了，示意书记员小穆过来，和她一起在笔录上记明被告拒签的情况。这时陈建明才别别扭扭地拿起笔，在笔录上签上他的大名。 …… 这份判决书并不难写。苏小慧完成时也不过才下午4点多。 昨晚睡得不好，上午闹哄哄地开庭，下午又费了体力帮着赵斐搬家，苏小慧真是有些累了。 她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想陆湛阳此时打来电话。 苏小慧拿起手机，脸立马皱得像个苦瓜。不会是打电话来催她加课的吧？不是说好了加课自愿的吗？这个陆湛阳又抽什么风？ 电话那头，陆湛阳的语气竟然不似平时那样盛气凌人，甚至仿佛有一丝不好意思在里面。 “咳……那个……我知道你今天没课。不是让你来上课。你，不想来加课也行。我，咳……就是有点事儿想请你，请你帮个忙……” 当苏小慧听明白了陆湛阳的请求后，心里划过了一丝意外和怪异。这家伙，原来也不是像看起来的那么欠抽呀。 苏小慧如约赶到健身房门口来见陆湛阳。金色的夕阳下，暖暖的微风中，她粉蓝色的长裙翩然地绽放成一朵盛开的兰花，清雅脱俗，摇曳生姿。 这让平时见惯了苏小慧穿运动服样子的陆湛阳微微一愣。似乎有道光从他幽黑的眸中倏然划过，直汇天际，变成了某颗遥远星星上不可言说的秘密。 当苏小慧走到陆湛阳面前笑靥如花时，宽大的裙摆不经意地随风翩跹，却似一下掠在了陆湛阳的心尖儿，他仿佛隐约中窥探出那个秘密的一丝丝禅机…… 陆湛阳带着苏小慧来到蒋奶奶家时，已经傍晚五点多了。 这是一座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建成的砖混结构的老楼。单元门洞没有防盗大门，楼道里盘根错节地竖着各种水暖管道，墙面斑驳甚至有大块黑绿色的霉斑，楼梯又窄又陡。 陆湛阳小心翼翼地护在苏小慧身后，不时地提醒她注意脚下。 不过这栋老楼虽然外观不佳，但却称得上是全市最贵的黄金楼盘之一。现在一平米的价格最少是本市平均房价的三倍！ 原因很简单，因为它座落在本市排名第一的重点初中——二十九中学附近。也就是传说中的学区房。 这栋老楼同样也是陆湛阳的住处，蒋奶奶是他的对门邻居。 “小阳，这是你的女朋友吗？”蒋奶奶已经年过古稀，清瘦的脸上微微泛黄，隐隐透着病容，说话时中气也不是很足，但面容十分温和慈祥。 她此时正颤微微地拉起苏小慧的手，眯着眼睛满脸惊喜地笑着，轻声说道：“这姑娘长的可真俊呀！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我们小阳可真是有福气！好闺女，你今年多大呀？和小阳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呀……” 苏小慧顿时就尴尬了。她转头看了看同样也很尴尬的陆湛阳，本指望着他解释两句，谁知道这家伙平时张牙舞爪的，现在倒是怂了。 可能是也被蒋奶奶的话给惊着了，这货此时正一脸狼狈地以拳抵唇低着头干咳个不停。咳得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连耳朵边儿都红了。 得，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苏小慧想。咳成这样，可别是刚刚呛了风。 “蒋奶奶，您误会了。”苏小慧到底不是个扭捏的人，尴尬转瞬即逝。她不动声色地微笑着，仿佛刚刚根本就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是陆湛阳的朋友，他说您有些事我也许能帮得上忙，所以我就过来看看。您看您这儿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您就说话。” “小阳，这是？”蒋奶奶看着陆湛阳一脸的迷惑。 “咳……奶奶，她是……跟我学跆拳道的学员。我昨天跟您说了，会找一个学法律的朋友来帮忙，说的就是她。” 陆湛阳总算不咳了，和蒋奶奶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和言悦色的，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 苏小慧挑了挑眉。这家伙，人前人后两张脸呀！不过倒挺尊敬老人的。 “哦……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呀姑娘。是我老/胡涂了。这姑娘是律师吧？唉，都是有本事有能耐的好孩子。和小阳一样，和我那大孙子大孙女儿一样……”老人家絮絮叨叨自顾自地说下去。 陆湛阳弯着腰站在蒋奶奶面前笑眯眯地听着，转头看了苏小慧一眼，似乎很怕她不耐烦，于是赶忙又柔声劝道： “奶奶，她平时挺忙的。您的情况我之前大致和她说了。您看看您再有什么想法也和她说说。” 陆湛阳平时对苏小慧大呼小叫时都叫她全名，有时候气极了会喊她“酥”法官。这一时还真不知道在老太太面前怎么称呼她。于是糊弄着用了个秃头句子，“她她她”地称呼起来。 苏小慧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了陆湛阳一眼，仿佛在说：怎么？现在不扯着嗓门喊我“酥”大法官了？ 然后她一边笑眯眯地搀着蒋奶奶往屋里走，一边和声细语地说：“蒋奶奶，您就叫我小慧吧。我是学法律的，您有什么法律上的问题就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慧呀，你看我糊涂的，这半天也没让你们进来坐，也没给你们倒水……快，快进来坐，我去泡茶……”蒋奶奶说着就有些慌乱了起来，仿佛觉得自己慢待了客人。 “奶奶，您和……小慧，去坐着吧。我来泡茶。”陆湛阳熟门熟路地去泡茶，也熟门熟路地叫起了“小慧”，仿佛他们之前关系有多好似的。 苏小慧对着陆湛阳的后背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随后便跟着蒋奶奶坐到了客厅里的三人沙发上。 第二十四章 兄弟争房 - 判决如下 - 桃腰 苏小慧来之前，陆湛阳已经把大致情况跟她介绍了一遍。蒋奶奶是他对门的邻居，虽然有两个儿子，可平时过得和孤寡老人也差不多。 儿子们一般不照面，也就逢年过节偶尔买点东西过来看看。老人平时的生活全靠社区和陆湛阳照顾。 社区也曾经试图去联系她两个儿子，可老人却拦着不让。说他俩都下岗了，平时做点小买卖不容易，生活负担又重，还是不要给儿子添麻烦了。 老人还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那都是她的心头肉，从小一手带大，听老人说那都是“孝顺、有本事的孩子”。孙子在广州“那样的大城市”工作，孙女在外地上大学。反正逢年过节陆湛阳倒也能见到这俩人来看老人，每次蒋奶奶都欢喜得不得了。 事情起因还要从几天前蒋奶奶的那场病说起。每天傍晩下班，陆湛阳都要先来看老人一眼，问问缺什么，第二天好给捎回来。 谁知，那天陆湛阳用备用钥匙一开门，当即看见蒋奶奶趴在地上，吓得他赶紧打了120。 好在老人是刚晕过去，发现得也及时，最后总算抢救过来了，可到底太凶险了。闻讯赶来的两个儿子，等老人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问问亲妈感觉如何，还有哪儿不舒服，而竟然是争着跟老人要房子！ 这房子值钱呀，简直有市无价。虽说才四十多平，可因为在黄金学区，所以无论是出租还是出卖，都比普通地段一二百平的大房子还要值钱。 更重要的是，虽然兄弟俩的儿女现在都在外地，可保不准哪天就回滨海工作生活了。到时候孙子、外孙子的学区房妥妥地就有了着落。 俩人的小算盘都打的啪啪作响，盘算着拿个几十万作为这个房子的一半价款补偿给兄弟，用买普通房子一半的价格换个超值的学区房。 可这世上谁都不是傻子，谁又愿意只拿个几十万却把学区房给让出去？于是兄弟俩谈着谈着就在病房里吵了起来，越吵越凶，几乎动手，医院差点报了警。 陆湛阳当时在一旁看着，火气腾腾地往上窜。要不是社区主任拽着他，估计他又得到公安局里走一圈。 可老人当时也眼睁睁地看见了这整个场面，虽然说不出话来，可眼泪是一个劲地流，对这两个儿子也是伤了心。 养了几天，蒋奶奶总算出了院。没想到的是，原来几个月也露不上一面的儿子们，这两天往老人这儿跑得特别勤。 开始老人还高兴呢，想着总算是儿子们有良心，知道过来照看自己了。可时间一长她就品出味儿了。这哪是为了照顾她呀，这俩人天天来就只有一个目的——逼她立遗嘱，把房子单独留给他俩人中的一个。 蒋奶奶这回是彻底伤了心！可再失望伤心那也是儿子！还能真看着他俩为了一套房子闹得兄弟失合？那她老太太以后到了地下怎么有脸去见她那早死的老头子？于是，蒋奶奶就和陆湛阳商量着，不如立个遗嘱吧，这样两方都消停了。 可这遗嘱怎么立？老人又犯了难。 都想独吞这房子，说得倒是好听，为了以后的曾孙子、曾外孙上学方便。可房子就这一套，分给谁另一个都得炸毛。 要是让两人共同继承……那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等老人一闭眼，俩人就又会为了这套房子打得不可开交。到时候再没有了她的压制，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蒋奶奶想想就愁得吃不下饭。正在老人一愁莫展的时候，陆湛阳想到了苏小慧…… 提起苏小慧，陆湛阳的眼前立马就浮现出一个穿着法袍端坐在审判席上的窈窕身影。那样鲜活明媚的一张脸，却竭力紧绷着摆出一副的庄严肃穆的样子。想到这儿，陆湛不自觉地就翘起了嘴角。 苏小慧与法庭上紧张严肃的气氛出奇的和谐，她仿佛就是为法庭而生的。陆湛阳的心里莫名地就生出了一股信心来。这种事她应该遇见过很多吧，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可给苏小慧打电话之前，陆大教练还是挺忐忑的。苏小慧会不会愿意帮忙呢？毕竟这段时间的相处可称不上愉快。 陆湛阳承认自己最开始是故意在整苏小慧。可到后来，天地良心，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履行一个私人健身教练的职责。 他用心地评估了苏小慧的身体状况，根据她的体能、体质状况，仔细地制定了专业的训练方案。竭尽全力地想让苏小慧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能练出一点成效来。 给苏小慧加课也是因为这个。两个月的时间太短了，想要看出效果就只能加大训练量，延长训练时间。 为什么非要见到成效呢？陆湛阳自己也说不清楚。本来可以马马虎虎糊弄两个月，然后退钱给苏小慧就了结了。反正现在健身房效益不错，何必费心费力地还不讨好。可陆湛阳偏偏要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没想到他在电话里只是大致说明了情况，苏小慧就欣然同意过来帮忙。苏小慧其实是个很热心的人吧，和她平时冷漠孤傲的样子不太一致。陆湛阳站在健身房门口等苏小慧时这样想着。 直到苏慧如约前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有可能是想错了。苏小慧在和风暖阳中笑得明媚而温暖，一点儿也没有他印象中孤傲冷漠的影子。 蒋奶奶毕竟年龄大了，说起话来有些絮絮叨叨。陆湛阳不时地在一旁补充着。 苏小慧极有耐心地坐在一旁倾听，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微笑，目光柔和带着鼓励地看着蒋奶奶，偶尔插上几句，或问个问题，或感叹一下，引得老太太很高兴，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陆湛阳不时地悄悄偷眼看向苏小慧，他之前从未见过苏小慧有这样的一面，也从来没见过蒋奶奶在陌生人面前这么健谈过。 蒋奶奶说了很长时间，中间喝了好几杯茶。她这一天天的也不出个门，难得有个漂亮姑娘陪她说话儿。 有个小阳倒是贴心的好孩子的，可倒底是个男孩儿，心粗，和她那大孙子一样，唠两句就没话儿了。只会说“奶奶您身体怎么样？”“奶奶您想吃点啥？”。今天是说痛快了，老太太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听完蒋奶奶的叙述，苏小慧沉吟了一会儿。来之前，陆湛阳把大致的情况和她讲了一遍。听着好像只是帮老人立一个简单的遗嘱，可这里面却又牵扯到了母子、兄弟间的感情。 之前她也审过类似的继承案子，一不小心亲人反目成仇，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是经常有的。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呀！苏小慧在心里叹了口气：“蒋奶奶，听您说您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现在都在外地？” “嗯，对，对。这两个孩子可孝顺了，和小阳一样孝顺。每次从外地回来都过来看我，还大包小包地买不少东西。”提起孙子孙女，老太太笑呵呵地拍了拍陆湛阳的手，这是她最爱说的话题。 “刚刚听您说蒋爷爷去世前把这套房子过户到了您名下，那么这套房子将来只有您有权决定到底给谁。您看这样行不行……”苏小慧看了看陆湛阳，老太太年龄确实大了，有些话说的时候还得让一个她亲近信任的人帮着权衡一下，给她一个参考意见。 “您既然害怕两个儿子反目，而两个儿子又都说要这套房子是为了以后的孙辈择校上学。那您不如就立个遗嘱，把这套房子留给孙子、孙女，让他俩共同继承。这样这房子将来是堂兄妹俩共有，他们的孩子如果上学，也都有了学区房。 “再有，我听您和陆……陆老师的意思，您的孙子、孙女已经长大成人了，都是很有主见的年轻人，而且兄妹俩从小被您一起带大，关系也不错。这样就更好了。 “以后对这套房子的处分，两个年轻人就可以自己拿主意，父母的影响力会小很多。这不正好解决了您担忧的兄弟反目的问题吗？” 苏小慧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呃……陆老师，直呼其名什么的好像是不太礼貌哈。 蒋奶奶的思维有些慢，想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拍大腿连连点头。 房子给了孙子孙女，那将来重孙子重外孙就都可以来这个学区上学了。孙子、孙女的关系又好，应该不能像老大、老二那样急赤白脸的。 更何况孙子曾经跟自己说过，想要留在广州发展。都是老大，非让他回滨海。孙女将来毕业回不回滨海工作生活也两说。 就算有一天这两个孩子都回滨海工作生活了，也没什么。他们都很懂事又年轻，不是老大、老二那样的斤斤计较鼠目寸光的人。 这房子兄妹俩共有，一人一半儿，也不影响他们的孩子将来择校，怎么想这矛盾都不会被挑起来。 还有就是老大、老二，再没脸没皮，也不可能硬要儿子女儿、侄子侄女的房子呀。 哎呀，这主意真是越想越妙呀。 蒋奶奶这时再看苏小慧，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满意的不得了。一转头，却发现陆湛阳也正盯着苏小慧在呵呵呵地傻笑。 第二十五章 苦逼青年 - 判决如下 - 桃腰 蒋奶奶看着一脸傻笑的陆湛阳心里笑呵呵。 这傻小子刚刚还不好意思承认，现在脸上全写的明明白白，自己还不知道。她老太太虽说有时脑子爱犯糊涂总忘事儿，可其实这心里呀清明的很呢。 “一脸傻笑”的陆湛阳今天对苏小慧是真心服气了。在他这儿想了好久都没办法的事，在苏小慧这儿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看着蒋奶奶如释重负的样子，陆湛阳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咧得比平时大了不少。见苏小慧询问着看向自己，他忙连连点头，“嗯，嗯，我觉的这个主意不错……” 苏小慧有些纳闷儿起来：今天这陆湛阳怎么看起来有点傻呢？ 既然苏小慧这个主意没什么问题，那就开始着手拟订遗嘱的草稿了。 蒋奶奶虽然生在旧社会，可是长在红旗下。接受了新社会的扫盲教育这么多年，读书看报是不成问题的。写字虽然慢点，但字基本都能写全，这就为以后省了不少麻烦。 在蒋奶奶家的小饭桌前，苏小慧一字一句地斟酌着遗嘱。 坐在她对面的陆湛阳则拿着手机查询本辖区公证处的地址和遗嘱公证的流程。 苏小慧说，虽然《民法典》规定“立有数份遗嘱，内容相抵触的，以最后的遗嘱为准”。公证遗嘱并不具有优先效力。但蒋奶奶的遗嘱最好还是做个公证。 这样更郑重其事。社区、公证处的人都到场见证，公开透明。省得以后这兄弟俩再为这份遗嘱的“真假”问题扯皮。 其实还有个原因，苏小慧当时没有明说。这事一直是陆湛阳帮忙操作的，但他毕竟是在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做个公证也是为了让他避嫌。 蒋奶奶百年之后，万一那两兄弟是个浑的，诬赖陆湛阳别有居心不知占了什么便宜假冒蒋奶奶做了个假遗嘱，到时候陆湛阳就会平白惹上一身麻烦。 走个公证程序好呀，还是那句话，公开透明！苏小慧的提议其实也有保护陆湛阳的意思。 “公证过的东西，效力竟然不是最强的？”陆湛阳边查手机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的思维里，不管什么，经过公证的一定比没经过公证的厉害。 “民法典实施以前，公证遗嘱确实优先。”苏小慧笑道，“不过现在不是了。主要是为了保障立遗嘱人的最后意志得以实现。” 他俩在那研究着，却没注意蒋奶奶已经进了小厨房一通忙活。随后颤微微地给他俩一人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红糖荷包蛋。 苏小慧和陆湛阳赶紧站起来接碗，又扶着老太太坐下。 “奶奶，您看您弄这个干嘛？”陆湛阳埋怨道。 “自从我上次生了场病，这身体呀就不行了。只能给你们做这个让你们勉强吃点。” 蒋奶奶有点儿抱歉地说道，“小慧呀，下次你来，到时候奶奶身上有力气了，我给你做红烧肉吃。 “小阳他呀从小就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每次能吃一大碗饭。那时候，小阳的爸爸身体不好，他妈妈又……” 蒋奶奶猛然打住了话头，偷偷觑了一眼陆湛阳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他奶奶那时候忙着照顾他爸爸也顾不上他。小阳就天天跑到我这儿来吃饭。 “他呀那时候胖嘟嘟的可好玩了。天天围着我奶奶奶奶的叫着，我这心哟，都被他叫化了。 “后来大成也来了。哦，就是我那大孙子。小阳可有哥哥样儿了，领着弟弟玩。我做饭、洗衣时就帮着照看着弟弟。 “再后来又有了我的孙女小敏敏……小阳那时候7岁，大成4岁，小敏敏两岁，三个小家伙儿，一个个粉团子一样，别提多好玩儿啦，把我给爱的哟…… “唉，小慧呀，你不知道，小阳这孩子命苦呀，从小就没亨过什么福。那一年小阳他爸爸去世了，就剩下他和奶奶相依为命。 “有一回正好他们初中来了个什么自行车队要招运动员，小阳就偷偷去报了名，还真被选上了。他奶奶知道后生了好大的气哟，拿着晾衣服的棍子就要揍他。 “我就拦着。我说：老姐姐，小阳这是懂事儿呀，他知道你负担重，这是怕拖累你，你怎么舍得打哟。 “临了，小阳他奶奶到底是下不了手，反而抱着孩子哭了一场。小阳最后还是去了省里。这孩子懂事呀，每个月都把津贴寄回来…… “我那老姐姐呀，唉，是个没福的。小阳有出息了，她却没享几天孙子福就去了。倒是我，反而享了小阳的福。小阳啊，奶奶很感谢你呀……” “奶奶，您说这些干什么呀……”陆湛阳一直低头搅着碗里的荷包蛋，说话时微微带着点鼻音。 “哎哟，你看我，人老了呀就是絮叨。说了这么长时间都凉了吧。来，小慧，快吃，快吃。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这个。要是不爱吃，奶奶再给你下面去……”说着蒋奶奶就要起身进厨房。 “奶奶，我爱吃，真的，我特别爱吃这个。您别忙活了。”苏小慧急忙拉住蒋奶奶，“小时候，我姥姥经常做这个给我吃。” “好，好，那你快尝尝。小阳也快吃。”听说苏小慧爱吃，蒋奶奶笑呵呵地连忙催促。 苏小慧和陆湛阳头碰头地吃得呼嗤呼嗤。蒋奶奶笑眯眯地看着。都是好孩子呀，她的大成、小敏敏后来上幼儿园，上小学、大学，都离开了。只有小阳这孩子陪着她，孝顺她。 自己倒真是比老姐姐有福，能看到小阳找到女朋友的一天。 遗嘱草拟完了，苏小慧向蒋奶奶告辞，陆湛阳送她。蒋奶奶千叮咛万嘱咐地将二人送到了门口。 防盗门关上的那一刻，陆湛阳不知怎么的突然脸上发烧，就有点尴尬起来了。他低头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那个，我家就住这对门儿。”他转过头看了自家房门一眼，然后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家，有点儿乱，挺乱的……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陆湛阳的话音刚落，苏小慧就忍不住别过头去藏她脸上的笑。 苏小慧的偷笑让陆湛阳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他抿着嘴唇，双颊绯红地瞪了苏小慧一眼。 见陆湛阳这样，苏小慧决定适可而止，忙正色道：“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也要赶紧回去，明天还得上班呢。”她边说边走下楼梯。 陆湛阳赶忙跟上，说道：“我请你吃饭吧。晚上只吃了荷包蛋，也没正经吃晚饭……” “不用了。”苏小慧别过头朝他笑道，“蒋奶奶煮的荷包蛋真的很好吃，我现在一点儿也不饿……不过，倒是有一件事儿……” 她顿了一下，随后忧心忡忡地看着陆湛阳，“我觉的蒋奶奶这事儿，实际办起来可能没那么简单……” 陆湛阳转头看向她，目光里带着询问。 苏小慧继续说道：“照你和蒋奶奶对他那两个儿子的描述，这俩人好像不太好沟通。蒋奶奶立下这样的遗嘱，我怕他们将来知道是你一手参与操作的，会找你麻烦……” 陆湛阳不知道为什么， 心情顿时如雨后水洗般天空，湛蓝明媚，晴空万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啊？”苏小慧没料到陆湛阳的关注点会这么奇怪，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咳，咳……”陆湛阳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脸上不禁又开始发烧。呃……他今天这一天的“不好意思”，比之前二十七年的总和都多。 “我的意思是……咳，我，行得端坐得正，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怕他们。” “话虽这么说，可有些麻烦明明可以避免，我们为什么不去尽量避免呢？”苏小慧劝道。 “怎么避免？” “现在公证处对于腿脚不便的老人立遗嘱，可以上门公证。到时候你把社区的人都请来做个见证。而且你不要出面，让社区去联系那两兄弟。 “既然是社区牵头帮老人立公证遗嘱，我想那两兄弟就是再有气也撒不到你身上。更何况立遗嘱的现场还那么多人呢……” 苏小慧转头看了一眼陆湛阳，却发现他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嗯，你说的对，我明天就去联系社区和公证处。”陆湛阳难得在她面前不闹别扭，还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苏小慧都有些不适应了。 “嗯……我写的那个只是遗嘱的草稿，你和蒋奶奶再商量一下，看还有什么没想到的。例如有没有存款之类的其他财产要进行分配，最好一次性都给解决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给把把关……” 苏小慧边走边絮絮地说着。陆湛阳跟在她身边静静地听着。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陆湛阳很认真地看着苏小慧，郑重地说道。 苏小慧在那一刻似乎看到他藏在黑眸中的满天繁星…… “蒋奶奶说……你很小就进了自行车队当运动员？”苏小慧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嗯，那时候我爸刚去逝。之前为了给他治病借了不少外债。我爸单位给的死亡抚恤金基本都用来还债了。 “我奶奶是个刚强的人，我爸死时她拉着我在他坟前说一定会把我培养成材，让我考上大学。可当时家里实在太困难了，说揭不开锅都不夸张。 “正好学校里有人来招运动员，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津贴，我就背着奶奶偷偷报了名。 “后来，省自行车队发了录取通知书到家里，奶奶这才知道。那是我头一次见奶奶发那么大的火……当时多亏蒋奶奶来劝和……我奶奶倒没打我，只是抱着我哭了一晩上。 “我在省队里呆了几年，本来因为比赛成绩好，是可以留在那儿当助教，以后就走当教练的路子。 “可因为我没能上大学这事儿奶奶一直耿耿于怀，于是那年我就选择了退役。国家对退役运动员的政策也不错，我比赛成绩也够高，直接就考进了省里的体育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奶奶高兴的呀，和我爸的照片说了一宿的话……再后来，我大学毕业了，奶奶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正好我母校二十九中招体育老师，我在上大学时学的又是师范类的体育教育专业，所以就去报考了教师。 “二十九中离我家近，中午我还能跑回来给奶奶做顿饭。那时候蒋奶奶身体还没像现在这样，很健朗，也帮着我照顾奶奶。可……奶奶还是没享两天福就走了。” “那你妈妈呢？” “她？”陆湛阳的语气微微生涩起来，“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就走了。我小时候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太清楚……” 苏小慧听着心里有些难受，她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桀骜不驯的陆湛阳会有这样不如意的童年。父母早逝，家境贫苦，与奶奶相依为命……而现在连唯一的亲人也已经去世了…… 苏小慧沉浸在对陆湛阳深深的同情之中，并没注意到他说到最后时语气里的那丝冷意…… 第二十六章 大包喜糖 - 判决如下 - 桃腰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选择当法官呢？”陆湛阳一边走一边笑着看向苏小慧，“你今天和蒋奶奶说话时的样子，吓了我一跳，和你平时完全判若两人……” “哦？我平时？是什么样子？”苏小慧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湛阳。 “嗯……就是……”陆湛阳在心里直想抽自己。叫你多嘴！ “就是冷冰冰的，挺孤傲。仿佛在说‘在坐的诸位都是愚蠢的碳基生物，我看不起你们这些平凡地球人’……”说到最后，陆湛阳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 “诶……你什么意思呀？你这是拐着弯地骂我不是人呀！”苏小慧笑着朝陆湛阳跺脚。手直痒痒，很想打人怎么破？“你以为你平时的样子就很好吗？” “我？我怎么啦？” “哼，还怎么啦？成天拽得像只骄傲的花尾巴大公鸡，昂首阔步，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对着太阳报晓……” 苏小慧一边说一边学着陆湛阳上课时走路的样子。 “什么呀！”陆湛阳简直哭不得，看着苏小慧一脸的戏谑调侃，真想伸手去捏她的脸，哎呀，怎么破？ 两人看着对方笑成了一团。笑着笑着，或许是陆湛阳的眼睛被月色映照得波光闪动太过摄人，又或许是他眼中藏着的那片繁星华光耀眼太过炫目。苏小慧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在心里抓着自己的肩膀使劲摇晃：啊喂，姐姐，快醒醒！不要对着小弟弟犯花痴呀！ “咳……那个，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当法官吗？”苏小慧转身继续向前走，并强行转换话题。 “嗯，为什么呀？”陆湛阳跟在她身后，问得有些漫不经心。没人看到他偷偷迎向晚风，想尽快吹凉脸上的潮热。 “嗯……你小时候看过‘包青天’吗？” “那个黑胖子？” “对呀！我小时候可崇拜他啦……” “不会吧？！你们女孩子不是应该喜欢展昭展护卫的吗？包括我们男生当时也都崇拜的是展昭呀……”陆湛阳看着苏小慧一脸的不可思议。 “哼，肤浅！”苏小慧仰了一下头，故意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随后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包大人多厉害呀？上打昏君，下斩污吏。我小时候就一直想大喝一声，‘搬本座的狗头铡来！开铡……’” 苏小慧学着电视剧里的黑胖子娇喝一声，引得陆湛阳也笑了起来。 “就为这个？”他笑着问道。 “当然不是！”苏小慧认真的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刚正不阿吧……” 说完苏小慧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可那一刻，陆湛阳在她的眼中似看到了星辰大海天高海阔…… 她的世界很精彩，只是他无法窥探…… “诶，到路口了，你就送到这儿吧。我一会儿打车回去……”苏小慧边说边左右张望去寻找出租车。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陆湛阳用的是肯定句，没有和她商量的意思。 “不用！这才……九点。”苏小慧看看表，“把我送到南岭区你再回来，多折腾呀！再说，这天儿也不晚，满大街的人能出什么事儿？ “别忘了姐姐我可比你多吃了三年盐。奇葩我遇见得也多，真遇到什么事儿，你未必比我有经验……诶……出租车！我先走了……” 苏小慧看到马路对面停下了一辆出租车，立刻头也不回地招呼一声，几步穿过马路就跳上了那车。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陆湛阳在她说话时越来越黑的脸…… 陆湛阳不知为什么听到苏小慧后面的话时心里莫名其妙地就不爽起来。正黑着脸呢，突然看见苏小慧像只上了弦的兔子一下子窜了出去，“嗖”地便跳上了出租车，还摇下车窗没心没肺地朝他挥了挥手。出租车就这么开走了？！ 他的脸黑得更厉害了，简直像苏小慧的偶像包大人一样！ 脚边路过一只野猫君，本来闲庭信步地迈着猫步，一看见周身黑气两米八的陆湛阳，正抬起的一条前腿立马凝固在当场。它保持着三条腿着地一条腿招手的姿势惊恐而戒备地看着这位人类。 这位人类低下了头，似乎也在盯着它看。野猫君更惊恐了，隐约中露出爪尖的闪闪寒星，一切都已进入了大侠决战的状态…… 陆湛阳想了想，还是掏出了手机，边往回走边打给苏小慧。野猫君在陆湛阳擦身而过时，“喵”地一嗓子跃进了旁边的绿化带，然后炸着毛藏在灌木丛里，惊魂未定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人影儿。 人类太可怕，喜怒无常很复杂呀！ 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引发一场人猫大战的苏小慧，接起陆湛阳的电话时还有些奇怪，以为他又有什么关于蒋奶奶的事儿忘记说了。 谁知道，竟然听见电话那头的陆湛阳仿佛正摆着一张臭脸叮嘱她：路上小心，记得把出租车上的服务卡照下来传给他。到家后再给他发个微信报平安…… 苏小慧莫名其妙起来。陆湛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而且这口气，分明是心里很不爽呀。可刚刚明明还好好的呀？真是善变！ 不过，陆湛阳毕竟是好心，虽然语气坏了点儿，但苏小慧决定大度地不和他计较。 “你放心吧！”苏小慧和颜悦色地对电话那头说道，“哪有那么多坏人……哦，你说上次说的那个当事人呀？！都过去了，她威胁我估计也就是一时气极……没事儿，没事儿……嗯，你放心吧。我包里时刻带着防狼喷雾呢。现在就在我手里攥着……” 前方开车的司机师傅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嘴角抽呀抽…… 这一天可真够忙的，苏小慧简直累坏了，到了家胡乱洗漱一通，随后倒头便睡。 可她却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边，有个人守着电话一直等她的微信等到了下半夜……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班的陆湛阳表示：苏小慧！今天的训练强度加倍！！ …… 第二天一大早，赵斐喜气洋洋地在单位里四处发喜糖。喜婚燕尔，洞房花烛，似乎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 她偷偷告诉苏小慧，郝楠今天也到他们单位发喜糖去了。而且要给他那个大领导发个超豪华大容量的糖包。 “领导嘛，这样以示尊重！”赵斐如是说。 可落在苏小慧眼里，就颇有些报仇雪恨的味道了。尤其那眼角眉梢的得意劲，真是掩也掩不住！ 苏小慧捂眼，这傻妞满脸写着“小人得志”，真是让人不忍直视呀。 “你公公婆婆怎么样了？知道这事儿后没炸了锅？” 事实证明，苏小慧只猜中了一半。公公郝胜利同志表示，儿子的做法虽稍有不妥，但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碍于王淑蕙女士的暴风骤雨，他还是决定先低调做人，就不公开发表支持儿子先斩后奏的言论了。 而到了王淑蕙女士这儿，那可就真的能用山崩地裂、地动山摇来形容了。 儿子结婚登记这么大事儿，竟然也敢瞒着她？！她本来想着，就让儿子去找赵斐，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以后闹得太僵不好收场。 谁知道，她这眼睛一闭一睁就多出个合法的儿媳妇来！ 王女士在家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这个凄苦哟。先哭命苦。再哭十月怀胎养出个白眼狼。又哭命苦。再哭老头子和稀泥不管事。最后又落到命苦上…… 总之，命苦的王淑蕙女士现在是哪一只眼睛都不想看见她的合法儿媳妇赵斐女士。 而赵斐呢，一想到之前婆婆对她说的那些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昨天晚上新婚，赵斐非得让郝楠跪一晚上搓衣板儿不可！ 所以，综上所述，赵斐和她婆婆现在还是王不见王的状态。 “你们也不能总这样呀。郝楠夹在中间多为难！”苏小慧一想到那些因为婆媳矛盾而影响夫妻关系的案子，就替赵斐忧心。 “你放心吧。”赵斐倒是个没心没肺的，她满不在乎地挽起苏小慧的胳膊，“郝楠说他有办法！再说，我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郝楠他妈就是一时气极了，等过两天她气消了，我再给个台阶，关系自然而然就缓和了。 “倒是我爸妈，乍一听说我登记了，吓了一跳。以为我……以为我怀孕了……哈哈哈……”赵斐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苏小慧当即一头黑线。夭寿哟！有这么个不着四六的闺女，也不知道两位老人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 “你还笑！”苏小慧直想拧赵斐的脸，“你没把你爸妈吓到吧？” “没有！”赵斐躲着苏小慧的魔爪，“之前我就和郝楠都商量好了，一切都推给他就是。 “就说有一天逛街，他心血来潮地提出登记，我磨不过他，就稀里糊涂登了。事后才反应过来要通知家长…… “反正我爸妈对郝楠的印象不错，这么说他们也不能说郝楠什么。女儿嫁都嫁了，总不能得罪女婿吧。 “不过……今年过年到我家，我那几个堂哥表哥不会放过他。他有得折腾了……”赵斐边说边笑得像只狐狸，完全没有担心合法丈夫的自觉。 苏小慧看着她白眼简直要翻出了眼眶，“姑娘！你何德何能呀，让郝楠这么死心塌地？” 赵斐“嘿嘿嘿”地笑着，一脸的招摇加欠揍。 第二十七章 老地方见 - 判决如下 - 桃腰 “那婚礼怎么办？真就不办了？你父母也同意？” 苏小慧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赵斐本人都不担心，她倒替这丫头思前想后的。 “哎呀，那个以后再说。我跟他们说要先请婚假和郝楠去旅行，婚礼以后再说。说不定拖着拖着就这么着了。反正我对婚礼什么的也不感冒。”赵斐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行，姑娘，是条汉子！”苏小慧向赵斐竖起了大拇指。 赵斐笑着拍掉苏小慧的手，两人闹成一团。正说笑呢，办公室突然有人敲门，她俩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回到办公桌前正襟危坐。 一开门儿，却是隔壁执行局小王。俩人刚提起来的气立马泄了一桌子。哎哟，就怕遇上纪检的人，再批评她们工作时间不严肃什么的。好在是小王，可人吓人吓死人了好吗？！ 小王笑嘻嘻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喜糖先向赵斐道喜。然后边剥糖纸边贱兮兮地对苏小慧说：“苏姐，我大师兄托我给您带个话儿……”那狗腿的样子堪比影视剧里的小丑汉奸。 小王的大师兄就是周川。那是他们学校法学院里的一颗永恒不落的明星。大三过法考，研究生快毕业时考录为北湖区法院法官。 后来下海开律师事务所，几年内经营成全市最大、名声最响的业界翘楚。他们学校法学院的不少教授、老师都在他的所里挂名。他的事务所更是历届师弟师妹们的就业保障。 在法学院师生们的交口称赞下，周川的大名可谓届届相传，越传越响，江湖地位超然。已经被历届师弟师妹们统一尊称一声“大师兄”。 尤其近几年，周川正试着把他的律师事务所向北上广发展。他的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呃……财源广进。 这个人有能力，有野心，同时也是小王的偶像。男人嘛，可能都欣赏并想成为这样能征善战又野心勃勃的人。 “我大师兄让我转告您……”小王眨眨眼睛，神色暧昧，颇有些看“大师嫂”的意思，“他从瑞士渡假回来了，约您今晚下班在‘老地方’见……” 说到“老地方”三个字时，小王眉毛眼睛乱飞，好悬没飞出他那个大脑门去。 赵斐立马转头看向苏小慧，眼睛里燃起两把熊熊八卦的之火。 “你和周川好像走的挺近呀。”苏小慧朝小王挑了挑眉。 “哪有您走得近呀！”小王笑得一脸欠抽，“不过我们大师兄可以了！为了和您避嫌，这几年西城院的案子基本都不接，全推给别人。这律师是法官家属的，才这么要求呢。他可就自动自觉地遵守上了！ “再说，咱们私下里走得近怎么了？他在你我手里也没案子，也不找你我托人情，更没有违反相关规定。我看谁还能挑出什么错来……” “诶！别‘咱们’！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你和他怎么交往那是你的事儿，别把我带上！还有，别说什么为了和我避嫌，他手下律师那么多，用得着他亲自跑案子吗？他来不来西城法院和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你们俩什么关系我不清楚，反正人家让我转告您，‘老地方’见！”小王拉着长音，狠狠地咬着“老地方”三个字。 苏小慧听着心里有气，忍不住恶狠狠地说：“你别阴阳怪气的哈！再说，怎么就让你来转告我？我没有手机吗？我看根本就没这么回事儿！你是在故意整我玩吧？！” 小王看苏小慧被他调侃得动了气，忙收起不着调的样子，大呼冤枉：“姐，我哪敢惹你呀！是周川说你的手机一直关机，座机又没人接，所以才打到我那儿让我转告一声。他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苏小慧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昨晚为了睡个好觉关机了，今早忘记开。又翻了翻座机的来电显，是有周川的来电。大概那时候她在询问室，所以没接到。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好勒！姐，您忙着。”小王立刻马不停蹄圆润地滚了。 开玩笑！真得罪了“大师嫂”，周川能发动那些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分分钟用吐沫活活淹死他…… “你和周川还……” “普！通！朋！友！”苏小慧目光不善，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赵斐缩回脖子，咽了咽口水。 下班后，苏小慧和她的“普通朋友”周川并没有在“老地方”见，而是约在一家人气颇高的快餐连锁店里。 周川穿着整套的阿玛尼西装，打了发蜡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此时，他正温和地笑着看向苏小慧。让人在他身上能想起诸如温文尔雅、风流蕴藉、翩翩公子这样的形容词来。快餐店偪仄的桔红色圆凳和他面前的速溶咖啡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苏小慧点了小份儿的牛肉套餐，一边吃一边看着周川。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憋了半天，苏小慧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还好。”周川神情自若，完全没有贵足踏贱地的不自在，仿佛他正坐在某高级餐厅里，而不是这人声嘈杂的快餐店。 “瑞士的天气穿这些刚刚好。回来后一时没什么事儿，就想第一时间见见你，所以也没换衣服。” 如果是十年前的苏小慧，不，如果是四、五年前的苏小慧，她听周川这么说也许会脸上红一红，心里乱一乱。可现在……苏小慧表示：这种话听太多，已免疫。 周川看着对面的人毫无反应，仍在奋力和牛肉米饭战斗，笑容不变。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好玩了。 “这个是从瑞士给你带的礼物。”周川递过去一个纸袋子，“我记得你好像一直喜欢这个牌子。” 苏小慧放下筷子，拿出袋子里的礼盒打开，是一套香水，她喜欢的牌子。五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瓶，造型别致，看似随意实则精心搭配地摆放在盒子里。 “别在心里算了！价钱不贵！”苏小慧正看着呢，头上突然传来周川的声音。 “我……哪有……”苏小慧理不直气不壮地嘟囔一声，随后笑靥如花，“谢谢啦！” “唉，我真是奇怪了！你这谨小慎微的毛病是从哪儿学来的？咱俩也没案件业务上的往来……”周川忍不住叹气，“嗯……听说你们单位的纪检又找你了？” “小王说的吧？”苏小慧就知道是这个大嘴巴，也不等周川回答就接着说，“没事儿，已经解决了。本来也没我什么事儿。” 周川盯着苏小慧看了一会儿，兀自笑了笑：“看来我们家小慧是真长大了。出了这样的事儿，情绪竟一点儿也不受影响。难得呀！我觉的几天不见你好像变得开朗了不少！” “哦？有吗？呵呵呵呵……” 看着苏小慧装傻的样子，周川嘴角微扬，忍不住敲了她一个爆栗。 “喂！”苏小慧捂着头，怒目而视。 周川的心情莫名地变好起来。 “丫头，你要是觉得在体制内干得不开心，就到我这儿来吧。我那儿别的不好说，给你的待遇一定是所里除了我最高的。”周川的事务所待遇在市里出了名的高。不然，也不会吸引那么多大学法学院的老师。 “别，您那儿庙大，神太多，我可不敢抢那帮人锅里的肉。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当我的小法官吧。要是把公职辞了，我爸妈能活吃了我……”苏小慧猛地截住话头，不安地觑了一眼周川。 周川当年下海时和家里闹得相当不愉快。周川的父亲原是某军事法院的院长，转业后去了市中院。母亲在某高校任教，专业也是法律。 出生在法律家庭的周川从小就显露出了出色的天赋，记忆力好，理解力强，学习成绩优异。一路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重点大学的法学院。 本来他一直是父母的骄傲，直到后来他要下海……周川的父亲大发雷霆，甚至直接找到当时东湖法院的领导，要求截扣周川的辞职报告。 那段时间，他们父子闹得很不愉快。 周川看着苏小慧突然噤声，满脸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又敲了她一下，笑道，“还和以前一样！一高兴就不经大脑什么都说，说过了又后悔！” 苏小慧这次没敢反抗，摸着头不吭声。 “放心吧！”看苏小慧这样，周川的笑容更盛了，“最近我们家老爷子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现在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一切随我去闹。” 说白了就是不闻不问。老爷子说他现在年龄大了，不想再操那个心，上那个火。 “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苏小慧放下心来，低头继续吃她的饭。 “你这晚上要上什么课呀？吃这么点儿能行吗？你这以前怎么也得点个大份的呀……” 对于大胃王苏小慧的饭量，周川还是很了解的。刚开始真是吓了一跳，好在这丫头也算是干吃不胖。 “我找了个私教学跆拳道，晩上六点半开课。在这之前少吃点儿晚饭，上课的时候运动起来才不会难受。”苏小慧一边吃一边说。 “怎么想起来学跆拳道了？又受当事人威胁了？你这么学会有成效吗？学到现在能自保了？” “成效？”苏小慧不由地想起陆湛阳强迫她加课时说的话，之所以加课就是为了能在两个月内看到成效！ 这么看来，他这个人还是挺负责的。 “想什么呢？” “嗯？哦，没什么……我前两天在电视上看到肖露了，她好像参加了一个大型国际时装秀……” 苏小慧的话再次戛然而止。这回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第二十八章 两百多万的网约车 - 判决如下 - 桃腰 肖露，周川的第二任前妻，现为国内颇有名气的超模，比周川小了整整10岁。 三年前因为北京有一个发展机会，于是当时22岁的肖露匆匆和结婚不到一年的周川办了离婚手续，坐着飞机奔向了她的锦绣前程。 苏小慧觉得她今天一定是脑子不在线，怎么净捡周川的伤疤揭。 周川倒不以为意，仿佛完全没看出苏小慧的尴尬。 “嗯，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和她联系了。听说她发展的不错，好像找了个外国人，快要结婚了。毕竟T台模特的好时光就那么两年，二十五岁是个分水岭。而且……”周川顿了一下，“我听说陈小美前段时间也生了对龙凤胎……” 苏小慧抬头看了看周川，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主动提起陈小美。 陈小美是周川的第一任前妻，其父为市里的某位领导。六年前与周川离婚，离婚的原因是……她把周川给绿了。 陈小美被外派出国公干的一年期间，与一起外派的同事产生了婚外情，于是两人回国后纷纷离婚，再组家庭。 苏小慧曾一度认为周川从东湖法院辞职下海，与此事有莫大的关系。 “你这是什么表情？脑子里是不是又乱七八糟地想些有的没的？”周川看着苏小慧的样子笑了起来。 这丫头该不会一直觉得他情伤未愈吧。怪不得以前凡涉及到陈小美的事总绕开话题，从不提及。 周川一边笑一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后皱着眉看了一眼杯子就放下了。 苏小慧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矫情！这家店最开始还是你领我来吃的工作餐。这才过了几年呀？就一副接受不能的样子！ 正想着呢，头上不期然又挨了个爆栗，苏小慧再次抬头怒目以对。 周川则是一脸的了然：“对，我是矫情！丫头，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心里吐槽就吐槽，咱能不能不咬下嘴唇……” 苏小慧：…… 在一个特别了解你的人面前，是不存在内心世界的…… …… 当苏小慧从周川的宝马车上下来时，陆湛阳正好站在健身房的落地窗前。 暖融融的夕阳余晖洒在苏小慧高高束起的乌黑长发上，浅浅地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晕。刚及膝盖的五分袖小黑裙衬出她的纤腰长腿，曼妙生姿。在这洒金般的阳光中，显得说不出的温婉明媚。 此时她正扶着车门，车上的男人递给她一个袋子。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苏小慧笑得眉眼弯弯，两靥生花…… “哎哟喂！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香车美女……这车得两百多万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刚、大黄、于劲等人也都挤到了窗前。杨刚望着窗外感叹连连，“那人是苏小慧的男朋友吧？我就说嘛，她这样儿的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 “咳，那个……也有可能是网约顺风车……” “怎么可能，大哥！”大黄的话还没说完，杨刚就高声怪叫起来，“两百多万的车干网约……诶，你拽我干吗……” 杨刚身旁的于劲拼命地拽着他的衣襟，猛使眼色，示意他转头看看旁边的陆湛阳。杨刚一回头，立刻吓了一跳，陆湛阳脸色臭得简直可以用“面色铁青”四个字来形容了。 “咳……那个……”杨刚摸摸鼻子，“那个现在，有的，有钱人，也干网约车哈……主要是为了……为了助人为乐……” “对呀对呀……有很多……有很多……” “是是是……不少这样的人……” “对对对对……助人为乐……助人为乐……” 众人纷纷点头，一片附合之声。 “我上去换衣服。”陆湛阳顺手将脖子上的毛巾扔给杨刚，转身上了二楼，留下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杨刚一边说一边抖手。 “什么完了，你复读机呀？”大黄用手背拍了杨刚一记。 “我是说湛阳！你看他那样儿，该不会是认真了吧？我就说上回那玩笑不合适……谁知道苏小慧有没有男朋友……” “得了吧，回回就你叫得最欢！再说，是不是还不一定呢……诶，别说了……”于劲示意众人看向刚进门的苏小慧。 刚刚下车时，苏小慧差点忘记拿装香水的袋子，还被周川调侃丢三落四。此时一进门，赫然发现诺大的健身房里，所有的教练，哦，还有那个杨刚，都站在窗前的一角看着她。她顿时有点莫名其妙。 “你们……好……”苏小慧犹豫着打了个招呼。 “好好好……” “快上去吧……快上去吧……” “湛阳在上面呢……” “对对对对……快上去吧……” 众人非常热情，七嘴八舌，场面混乱。 “哦……好……那……我先上去了……”苏小慧犹疑地指了指楼梯。 “好好好好好……”一群人忙不迭地托着手向上比划着，示意她快请上楼。 苏小慧一头雾水，这帮人都什么毛病？ 等苏小慧从更衣室出来看见叉着腿站在场地中间的陆湛阳时，心里愈发确定了，这帮人不光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陆湛阳臭着一张脸，身上的气场压抑迫人，黑气散出方圆一里地来，此时正抱着双臂，盯着脚下一动不动地出神。 “教练？”苏小慧走到他跟前，弱弱地试探着唤了一声。 陆湛阳回过神儿来，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苏小慧，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你昨晚到家怎么没给我发微信？” “啊？”苏小慧一时没转过弯来，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道，“昨天太累了，到家以后就直接关机睡觉了……对不起哈，教练。” 苏小慧说不清为什么要向陆湛阳道歉，只凭直觉感觉出陆湛阳的坏心情或许与自己有关。 陆湛阳看了苏小慧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突然转身向前边走边说：“身体活动开后，先练体能，蛙跳、负重深蹲，然后再做技术动作练习……” …… 一节课上下来，苏小慧总觉得陆湛阳今天怪怪的。具体怪在哪里她也说不清。只觉得陆湛阳在训练她的时候恹恹的，仿佛提不起劲儿来。 最近，陆湛阳倒是不怎么摔她了，主要以体能练习和技术训练为主。可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不在焉，反应慢半拍，还总是盯着她出神。 果然都有毛病！ 苏小慧下课走了以后，陆湛阳就和健身房东北角的那个沙袋较上了劲。 杨刚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按理说他每天下班来锻练一小时，平时这个点早就回家了。可谁让他今天惹祸了呢？反正大黄他们这一众兄弟都说是他惹的祸。 也是，都怪他多嘴！苏小慧有没有男朋友，男朋友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他非要八那个卦！得，现在倒好！因为他多嘴，湛阳已经快把那个沙袋打漏了，就要练成拳王了。 “那个……咳……湛阳？要不咱歇会儿？别练了别练了……” 然而，杨刚的话并没什么用，陆湛阳像没听见似的，压根儿就不答理他。 杨刚有些挠头，这话该怎么劝呢？说苏小慧已经有男朋友了，你死心吧？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再说这事压根就没挑明过。说湛阳喜欢苏小慧，那都是平时哥们儿间的玩笑。嬉闹时湛阳可能不在意，可现在照这个情况再说他和苏小慧如何如何，陆湛阳非炸了毛不可！ 杨刚倚在墙角看着陆湛阳卖力气，一转头正看见兄弟们躲在远处偷偷向这边张望。见他转头看过来，纷纷使劲摆手，催他快上。 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他虽然是数学老师，可想当年也是个文艺青年。借古讽今什么的玩得还是挺溜的。 “那个，这几天哈，我时常想起我谈恋爱那会儿。”也不知道陆湛阳有没有在听，反正杨刚自说自话也不觉得尴尬。 “上学那会儿，我老婆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校花，追她的人那是海了去了。她周围总有各种优秀的男同学。那时候我的竞争压力很大，曾经一度特别痛苦，一想到她可能会成了别人的女朋友，就抓狂得不行。 “后来我在宿舍里想了好几天，决定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怎么也得先确定她倒底有没有男朋友吧？如果有，那我就彻底放手。如果没有，那我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把她追到手不是？总比自己窝在宿舍里借酒消愁的强。 “于是，有一天我就找了个理由把她约了出来，一番旁敲侧击下，诶，你猜怎么着？运气简直是爆表诶！不光确定她当时没有男朋友，还知道她对我其实也有好感…… “后来这一通狂追……你看，现在不就成了我老婆了吗……”杨刚说到后来已经完全进入剧情，眉飞色舞，得意忘形，仿佛忘了他是来劝人的。 “所以说……有些事儿，与其自己闷着在那儿胡思乱想地瞎猜，还不如勇敢点，把人叫出来问问。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也没有遗憾……” 虽然说到得意处差点就给当初果断睿智的自己跪了，但杨刚到底还是靠点谱。云山雾罩地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来点题，结尾紧扣中心思想。 陆湛阳猛然停了下来，转过身，两手叉着腰，边喘着粗气边看着杨刚。 第二十九章 穿西装的狐狸 - 判决如下 - 桃腰 陆湛阳总算是停下来不打沙袋了，转过身来气喘如牛。爱国红的背心短裤已经湿透，浑身冒着热气像一盘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饺子，汗水顺着发梢额角连成了线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杨刚以为他要说点啥，不禁郑重起来，抱着的双臂，赶紧把没骨头似的身体从墙上揭下来站直。 陆湛阳摘下脖子上的白毛巾狠狠地擦了一通脖子和脸，然后随手扔给杨刚。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我去冲个澡！” “喂！好脏！” 杨刚下意识接住一团湿乎乎毛巾，随及就给扔了出去。看着陆湛阳的背影，他挠了挠头，这小子倒底听没听明白呀？！ 当天晚上，陆湛阳前半夜灯下苦读、奋笔急书，后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天亮快时才迷迷糊糊地勉强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大早儿，陆湛阳便带着给蒋奶奶修改好的遗嘱来到了健身房。拿起手机打给苏小慧的那一刻，他莫名地就紧张起来了。 早上7点半，正和周公相约私奔的苏小慧，活活被电话铃声给吵醒了。今天是周六，本来想睡个懒觉的她此时抓狂得不说想砍人两刀，起码也想把手机那头的讨债鬼拖出来爆打一顿。 “喂？” 电话里，苏小慧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透着浓浓的慵懒，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和风情。 陆湛阳的心漏了一拍儿，然后又猛然跳跃起来。他觉得更紧张了！ “是我，陆湛阳。”他边说边抬手看了看表。当运动员时他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可对于“正常人”的苏小慧来说，周末这个点儿应该还是“正当”的睡眠时间吧。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哦，没关系……”苏小慧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她能说什么？她只能说没关系好吗！ “今天不是晩上的课吗？有什么事吗？”苏小慧的语气颇为幽怨。 “哦……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蒋奶奶的遗嘱我改好了。刚刚突然想起来，就打电话问问你白天有没有时间。其实……晩上说也可以。” 得了吧！从昨天晚上开始，陆湛阳的心就一直像被猫抓了一样。要是等到晩上，真不确定那只猫能不能把他的五脏六腑给抓成一锅羊杂汤。 “哦……我今天白天约了朋友……” 陆湛阳顿时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凝固了。有一柄大锤从天而降，砸得他头晕眼花、两耳轰鸣。这一刻世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而这些又显得格外得吵…… “嗯……不过……我10点钟出发。这样吧，我9点半之前先到你那儿去一趟……喂？你在听吗？” “哦……嗯，我在听……那我等你……”陆湛阳机械地挂断了电话。周末的约会？是和男朋友吗？ 诶？这个陆湛阳！怎么没等自己回答就把电话给挂断了？苏小慧觉的这人可真怪，怎么像魂不守舍似的。 果然睡眠不足容易产生幻觉。苏小慧果断地昏睡过去…… 今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有三面大玻璃窗的健身房内，更是阳光明媚。周末来锻炼的人特别多，各色男女挥汗如雨。大黄他们几个忙得不可开交。 苏小慧被面沉似水的陆湛阳带到了二楼的办公室。对于这几天陆湛阳的阴晴不定，苏小慧早就习以为常了。从认识陆湛那天起，这家伙好像就喜怒无常，情绪就没见稳定过。 接过陆湛阳递过来的遗嘱草稿，苏小慧低头认真地看了起来。 今天她还是穿着昨天那条娇俏的小黑裙，一字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优美柔和。她应该是化了淡妆，更显得雪肤花貌，面若桃花。 陆湛阳没由来的就鼻子一酸，心里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只觉得又酸又软，又苦又涩。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体验过。 “真是不好意思，大周末的还把你叫来……”陆湛阳听见自己用极平和的声音对苏小慧说道，“是不是耽误了你和男朋友的约会？” “嗨！我哪有什么男朋友……”苏小慧仔细地琢磨着草稿里的用词，毫不在意地回答，“今天本来是要陪赵斐去买东西……哦……赵斐你也认识，就是以前和我同住的同事…… “嗯，对……这块儿改一下就应该可以了……”苏小慧思考着拿起笔，边说边改。 此时如何形容陆湛阳的心情呢？说他的夜空里瞬间绽开了大朵大朵绚丽的烟花？或是说，春风拂柳，冰河消融，初秋的季节里愣是让他体会出了春意？再或者是心旌招展，心绪飞扬，他陆湛阳此时此刻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 反正，也只是瞬间，陆湛阳自以为他果断地平复了情绪。在苏小慧疑惑的目光中，挂着一脸的蠢笑将人送出了大门，还站在门口把手挥呀挥地道别，直到人影都看不见了。嘴咧得更夸张，要不是人类的生理极限，有可能后脑勺也能看到他的嘴角。 健身房的兄弟们个个捂眼，简直不忍直视呀。路过陆湛阳身边的大黄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他这兄弟是真的一脑袋栽进去了…… …… “重色轻友”是苏小慧长期以来对赵斐最中肯最稳定的评价。 前一天这姑娘还咋咋呼呼地列出了个单子，称又要买新房用品，又要买旅行装备，非让苏小慧周末陪她逛街。可第二天，只刚和苏小慧在时代广场吃了个午饭，这货就接到了郝楠的电话，然后直接放了她鸽子。 “哎哟，对不起亲爱的。郝楠今天和几铁哥们儿聚会，谁知道去了一看，除了他都带家属了。我得赶紧去给他撑场子……对不起了，对不起了……” 赵斐瞪着大眼睛卖得一手好萌，不停地道歉讨饶。苏小慧真是无力吐槽，连翻白眼的欲望都没有。 “要不我带你一起去？”赵斐眼睛一亮，颇为异想天开。 “得了，多谢您的好意。您那个局儿，我一个人也不认识。饭我也吃完了，去干嘛，干坐着吸二手烟去？再说了，你也说都是带着家属去的。突然多了我这么一个大龄未婚女青年，先不说我会不会觉得尴尬，就说那帮女眷会不会以为我是去砸场子的？” 赵斐还想卖萌，求抱抱，求原谅，被苏小慧一脸嫌弃地扫地出门。唉，碰上这样的闺蜜也是前世不修了。 既然都出来了，那就自己逛逛吧。反正苏小慧也好长时间没逛街了。可这一逛，竟碰到了一个熟人，苏小慧之前一个离婚案子的当事人，白挺。 是白挺先发现的苏小慧。开始他还不太敢确定，试探着叫了声“苏法官”，然后便看到苏小慧寻声缓缓望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久经沙场的白挺也不禁小小地惊艳了一下。这女人此时和在法庭上判若两人呀。 苏小慧也挺惊讶能在这儿遇上白挺。不过当她看到白挺身边那个提着各色购物袋的美女时，这种惊讶顷刻就变成了然。 苏小慧错过了白挺眼中的欣赏，白挺却没错过苏小慧眼中的意味深长。 他顿了一下，便低头不知和身边的美人儿说了句什么。美人儿明显有些不悦，可又不敢忤逆他。于是只能把满腔的不满发泄到了苏小慧身上，美目一翻抛给了她一个白眼儿，然后扭着腰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苏小慧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赶紧避让。开玩笑，这姑娘杀气很重呀。 “没想到在这儿能遇上苏……苏小姐。相请不如偶遇。这层前面正好有个咖啡馆，老板我认识。他们家的加勒比豆都是从波多黎各精挑细选的特级尤科，很是地道醇厚，不如我请您喝杯咖啡……” 白挺的表相还是很有欺骗性的，不得不说他这种温润儒雅的作派颇招小姑娘喜欢。 “不必了。我还有事，这就准备走了……” 可惜苏小慧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再说，白挺的真面目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总让苏小慧想起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中，那只穿着西装举止优雅的狐狸，会突然间露出尖牙，防不胜防…… “苏小姐何必避我如蛇蝎？”白挺微笑着自嘲道，文雅俊朗的脸上甚至似有一丝受伤，恰到好处，毫不做作。 “我现在不是你的当事人，你也不是我的主审法官，你我应该不会再有避嫌的必要了吧？既然这样，苏小姐何必如此避之不及呢？那我真要检讨一下自己了！肯定是我这个人有什么地方让您不快了。” “不是，我确实……” “苏小姐该不会连喝一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吧？”没等苏小慧说完，白挺便笑着把她的话给截断了。“我之前的案子您劳心劳力，我只想表达一下谢意。这个脸苏小姐也不肯赏给我？” 要说白挺之前也不是非想请苏小慧喝什么咖啡，开始大约也只是想客气一下。可苏小慧拒绝时，眼中对他的洞悉与了然让白挺非常不爽。平时只有他对世事洞若观火，何曾有人视他如此了然于心。 苏小慧如果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这个白挺看似温和有礼，实则还真是咄咄逼人呀。 第三十章 绿帽子的原因 - 判决如下 - 桃腰 白挺所说的“咖啡店”几乎占据了时代广场三楼的整个西北角，内部环境优雅，装潢考究。 造型夸张的艺术沙发，全实木的桌椅，古香古色的实木大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畅销书籍供客人免费阅读。店里陈设着老板花重金收集来的各种艺术品和书画真迹。白挺进来时随手指点了一两件向苏小慧介绍着，如数家珍。两人在靠近商场内步行街的玻璃窗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家店怎么样？”白挺一坐下便舒展身体，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倚在沙发靠背上，用目光向对面的苏小慧示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语气中满满的春风得意。 “环境不错。你的店？”白挺的炫耀之色太过明显，让人想忽略都难。 “和朋友一起投资的，也没指望着赚钱。最开始想的是以后谈生意或者和朋友聚会有个地方。” “这地方租金很贵吧？”苏小慧环顾四周，实在想像不出会有人花巨资在黄金地段投资个店，只是为了见朋友方便。贫穷果然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还好。”白挺听懂了苏小慧的意思，微微一笑，略带些优越感地说，“其实，我一直认为，一件东西的价值应该体现在它的‘被使用’上。 “例如这店里的艺术品、字画真迹，如果只是被收藏家买下束之高阁，那它们只对于那个收藏家是有价值的，而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其实不过就是废纸一堆。 “但现在，我把它们买下来了，摆在那里，来喝咖啡的人欣赏到了它们的美，给客人带来了愉悦，那它们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有价值的。 “同样，这个咖啡店也是，我使用它，它的价值才得以体现。谁规定的咖啡店的价值体现必须只有赚钱这一项？” 白挺说话时抬起双手，掌心向上，仿佛要把自己庞大的理论体系托举给苏小慧看看。 “这理论挺有意思。”咖啡送上来了，苏小慧垂眸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对于‘人’你是不是也用这套理论去评价？” “差不多吧。就例如你苏法官……”白挺突然暧昧起来。他身体前倾，隔着桌子看向苏小慧，笑容带着丝魅惑。“你在法庭上的价值显而易见。可当你换下法袍……你的价值可能会比你在法庭上的更大，更吸引人……” “哦？是吗？”苏小慧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也倾身向前，与白挺四目相对，笑得仪态万方。“我现在终于知道杜艳艳为什么会给你带绿帽子了。有句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白挺的笑容迅速僵在了嘴角，苏小慧笑盈盈地看着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索然无味的神情。白挺慢慢坐直了身子，端起咖啡，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苏小慧很满意他能暂时闭嘴，于是也慢条斯理地端起了咖啡。 “看来苏小姐对我的误会很深呀。”白挺的智商情商都不低，苏小慧也没指望仅凭一句话就打击到他。 “怎么会？人性参差，各有不同。造物主既然让人拥有七情六欲，那凡人只要愿意，自然可以选择放纵自己的欲望。同样作为凡人的我，对此从不说三道四。只是我不明白……” 苏小慧看着白挺，稍稍顿了一下，“以你对杜艳艳的了解，你应该知道只要一亮出录像她必定会主动请求调解。甚至，你都不用到法院起诉，只要告诉她你发现了她的秘密，她也许就会一切按照你的心意和安排离婚。 “因为利己意识和算计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这种人最知道该如何在情势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用最小的损失去换取最大的利益。你又何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这才是她答应来喝这杯咖啡的原因。苏小慧的眼睛向来不揉沙子。 “啪啪啪啪……”对面的白挺装模作样地鼓起掌来，“没想到苏法官竟然如此了解杜艳艳。比起我这个多年的枕边人也不遑多让。 “只是苏法官好像忘了，我的录像是开庭那天才取得的新证据。在这之前，我可真的是有心无力……” 苏小慧望着白挺笑而不语。这条狐狸还演上瘾了？要不是当时没有证据证明他恶意超期举证，苏小慧今天根本就不会坐在这儿和他说这么多废话。 “呵……苏法官果然聪慧，真是人如其名。”白挺的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他笑着重新靠回到了沙发背上，像刚刚一样放松了下来。 “反正案子也结了。当然，这还得多谢你。不过即使你当时不允许我举证，我也会在二审上诉时将那盘录像做为新证据提供的。二审法院必然会接受。到时候杜艳艳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阻止法庭当庭播放就不好说了。说不定这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个保管不善录像流了出去也不一定。” 苏小慧微微有些齿冷，怎么说杜艳艳也是把最好的青春年华给了白挺，而白挺却算计至此！这是个完全没有心肝的男人。 “我之所以非要走个法律程序，其实是为了免去日后的诸多麻烦。别的不说，杜艳艳的那个弟弟就是个小麻烦，这种半大小子其实很可怕，冲动且不可控，能干出什么事儿来还真不好说。 “还有她那个爸爸，说固执那都是美化他了，就完全是个混不吝。我要是不把有些事当面锣对面鼓地给他们掰扯开，说不得他们还以为杜艳艳受了多大的委屈，以后还得找我的麻烦。 “再有，你以为杜艳艳就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不走诉讼程序，她当时倒是会认怂、态度顺从，财产上也一切听我的按排，然后到民政局离婚。 “可我敢保证，不出两年，待事情平息，她一定会向法院起诉我，打‘离婚后财产纠纷’的官司，要求重新分配之前的夫妻共同财。理由我都替她想到了，‘离婚时被男方所骗，现在又发现了新的财产线索’。 “那时候婚也离了，这录象也就失去了价值。毕竟出不出轨影响不了财产分配。而我那时候若再一个冲动把这录像流出去……性质，可就变了！我可不想为了她去吃牢饭。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这样一走诉讼程序，把她那帮子亲戚请来听一听，什么事儿都当面说个清楚，我想杜艳艳和她的父母弟弟将来也就再没脸来找我闹…… “再者，我这么做也只是想把负面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而已。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然，如果她杜艳艳就是不识好歹，我也不怕惹上一身骚……” “杜艳艳的姑奶奶是你请来的托儿吧？” “算不上我请的托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儿子在我公司里干得不错，老太太自然不会得罪我……” …… 苏小慧不知道，就在她和白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商场步行街的一角正有一男一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诶？那不是你们单位的那个……那个……苏……对，苏小慧？”董晓东努力地想了半天才想起了苏小慧的名字。 “对，不是她还是谁？”奏贝贝边说边从包里掏出手机，“哼！成天假清高，不是也和离婚案子的当事人混在了一起？”说着，她调好焦距，将苏小慧和白挺拍了下来。 “哦？那男的是个离婚案的当事人？”董晓东兴奋起来，“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就是她向陈玲告得秘，后来又把你奚落了一顿……怎么样？用不用我现在就找几个人抓她个现行儿，教训教训她？” “你别乱来！”秦贝贝回头瞪着董晓东警告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好，好，你别生气嘛……”董晓东摸了摸鼻子，随后陪着笑哄道。 唉，美人儿的脾气就是大。可谁让他董晓东现在栽进了她秦贝贝这张网呢？自己选的美人儿跪着也要宠下去呀…… “哼！苏小慧，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装得道貌岸然？！”秦贝贝转过头看着咖啡店里毫不知情的苏小慧，笑得十分快意。 苏小慧执意拒绝了白挺开车相送的邀请，自己匆匆地赶回了家。傍晚有陆湛阳的跆拳道课，苏小慧得提前回来准备一下。 今天的跆拳道课，“惊悚”这个词已经不能足以形容苏小慧的心情了。陆湛阳无论是态度还是耐心都简直好得不像话。以前千年不变的扑克脸，今天差点没笑出花儿来。 看见她微笑，和她闲聊微笑，讲解动作要领微笑，做动作示范微笑，这迷之微笑一直持续到了下课。下了楼，一楼满屋子的教练、前台，看着她一起微笑…… 这健身房是提升了经营理念？苏小慧一边暗自琢磨，一边被笑眯眯的陆教练亲自送到了大门口。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笑眯眯的陆教练说完后就想狠抽自己。不是决定要送苏小慧回家的吗？都想好该怎么说了，怎么事到临头，这话就说不出来了呢？ “哦……没事儿教练，总共也不过几百米……不过咱们健身房这服务质量真是突飞猛进呀！这将来一定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享受了优质服务的苏小慧决定说两句吉祥话以资鼓励。可完全没想到这话一出口，陆湛阳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咦？苏小慧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吉祥话说得不对路子？得，还是保持个美好印象，赶紧撤吧。别一会儿喜怒无常的陆教练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苏小慧谄媚地给了陆湛阳一个大大的甜笑，然后转身迅速逃窜而去。 本来已经黑了脸的陆湛阳，突然就被苏小慧含糖量颇高的笑脸给定住了。等他回过神时，人已经消失在了浅浅的夜色之中…… 于是，健身房的一众兄弟又惊恐地看到了让他们不忍直视的一幕：大晩上，陆湛阳一个人，站在门口，对着空气傻笑…… 第三十一章 潇洒老弟 - 判决如下 - 桃腰 对前一天的“微笑服务”很满意的苏小慧，决定第二天主动找陆教练加个课。 周日的健身房人气爆棚，一群活力十足的男男女女热热闹闹地待在同一间屋子里挥汗如雨…… 陆湛阳正在给一名女顾客做指导，看见苏小慧来了，微笑不自觉地就跑到脸上来。 “今天表现不错！知道自己主动来加课了。”陆湛阳站在苏小慧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笑容如窗外的太阳，灿烂明亮。他的欣喜是毋庸置疑的，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 “当然啦！教练都那么尽职尽责，学员再疲怠松懈那就太不应该啦！”也许是被陆湛阳明亮的笑容所感染，苏小慧也弯起嘴角调侃起来。 陆湛阳看着苏小慧只是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快去忙吧！我先练会儿跑步机，活动开了就上二楼拉韧带去。你不用管我……”苏小慧敏锐地接收到陆湛阳刚刚指导的那位女顾客的锋利眼刀，于是赶紧催他快走。 “嗯……其实……其实我今天也不是很忙。”陆湛阳摸着后脑勺，转头环顾着一屋子的人满为患，诚恳地说着瞎话儿。“这样，你先练着，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好的好的，那你快去忙吧……”苏小慧站在跑步机上看着陆湛阳柔柔一笑，露出两靥上浅浅的酒窝。 周围的吃瓜兄弟们表示：完！冲这笑，陆湛阳这小子今天又得在天上飘一天。 果然，此后的工作陆湛阳便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了，眼睛时不时地瞟向跑步上的苏小慧。 苏小慧却跑着跑着渐渐觉得有趣起来，乐呵呵地看了一路的西洋景。陆湛阳的人气很高嘛，尤其受女顾客的欢迎呀。 喂！那位大妈，您都多大岁数了？还一脸娇羞地捏着嗓子喊“陆教练”。就差拿“小拳拳”捶他胸口了吧？ 嗨！还有那位美女，你的妆是不是化得太浓了？你不知道你对着陆教练一笑的时候满脸的粉壳能裂出三十八道裂纹吗？这妆是防水的吗？不怕流汗花了？哎呀，陆湛阳看见她的脸好像吓了一跳，还极力想装镇定。哈哈哈哈哈……脸都扭曲了…… 哎哟哟，这俩姑娘间为了陆湛阳火药味儿很重嘛，瞧这劲较的，一会儿该不会打起来吧？ 苏小慧看着正乐呵呢，突然耳边传来陆湛阳的低音炮：“张着嘴在傻笑什么呢？不是说练一会儿就去拉韧带吗？怎么一直在这跑？” 正“张着嘴傻笑”的苏小慧转头就看见了陆湛阳的笑脸，仿佛笑得也不怎么精明呀。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发现了件好玩的事儿。” 苏小慧没停下来，一边跑，一边对着陆湛阳挤眉弄眼得调侃。 “潇洒的陆教练，我发现你在广大健身女群众心目中人气颇高，相当吃得开呀。这上到五、六十下到十八、九，全都愿意找你做健身指导呀。 诶，你看那位……大姐……”苏小慧抬起下巴点了下那位“娇羞大妈”。 “你刚刚在时她还一副小鸟依人、弱不胜衣的小娇羞。你一走开，单手抄起五公斤的哑铃毫无压力呀！啧啧…… “还有那两个小美妹……你最好快派个保安过去维护一下现场秩序，一会儿要是真为你决斗什么的，血溅当场就不好了，毕竟会影响你做生意…… “哦，对了对了，我右后侧是不是一直有个美女盯着我？我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她目光中刀锋般的冷意了……哈哈哈哈……从你刚刚过来和我说话开始她就一直怒视我吧？ “这姑娘我刚刚看了，哪都好，就是妆太浓了！这对你陆大教练的司马昭之心，全都被她那一脸的浓妆给出卖了……咯咯咯咯……” 苏小慧越说越欢乐，越说越放飞自我，说到最后整个人忍不住揺摇摆摆地笑了起来，要不是跑步机速度慢，她差点就从上面摔下来。 陆湛阳开始还笑眯眯地听到，可越听脸越黑，到最后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了。看苏小慧在跑步机上笑得前仰后合，一把就将她从上面揪了下来，低头朝她吼道： “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平时和你说的运动安全知识，你到底有没有往心里去呀？！还有，说是今天来拉韧带的，我看你怎么像是来看八卦的！赶紧跟我上楼去！” 说完，头上冒火鼻子里喷气的陆湛阳转身先上楼去了。再待下去，他不确定会不会被苏小慧活活气死，老天爷该不会是给他派了个五世魔星考验他的吧？ 苏小慧撇了撇嘴，然后低眉顺眼地跟了上去。这人的变脸技术又有所提高呀。不就是开了他两句玩笑吗？这么不识逗！ …… 滨海市靠山临海，典型的温带季风性气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是北方出了名的旅游避暑胜地。在如此知名的旅游胜地幸福生活的赵斐竟然还不知足，此时正低头研究着旅游路线，准备利用婚假和郝楠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苏小慧突然毫无征兆地推门而入，吓得赵斐下意识地赶紧把旅游手册藏了起来。等看清来人时，苏小慧已如一阵狂风似的卷了进来。她气鼓鼓地脱下法袍扔进了柜子，然后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运气。 “你这是怎么了？”赵斐边问边顺手给她倒了杯水。 “我今天开庭碰上了个渣男！” “比你前几天遇见的那个白挺好还渣？”赵斐有点好奇，能让苏小慧动气的当事人可不多。 “那个白挺是暗渣，而且最起码还留块遮羞布。这一个就是个明渣，别说遮羞布，连脸皮都开始论斤论两地卖了……” 苏小慧今天开的这个离婚庭，已经是女方第二次起诉离婚了。女方工作稳定，收入尚可。男方没有工作，亦无收入来源，成天宅在家中无所事事。 男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段婚姻无可挽回，于是在庭上对是否离婚并未多做纠缠。双方的争议焦点在于他们五岁女儿的抚养权。 “我当时就问那男的，我说‘被告，你既然无工作，无生活来源，你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后，将来如何抚养她？’你猜这男的怎么说？”苏小慧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说的？”估计不会是什么好话，不然苏小慧不能被气成这样。 “这个人回答得还有条有理、逻辑分明呢！嗨，那话说得理直气壮，一点儿都不脸红！ “他说，‘第一，孩子这五年来的压岁钱十分可观，虽然在孩子名下，但我作了监护人，就可以代管。到时候我会合理投资利用，例如投资股票呀，炒炒基金呀，总之会让这笔钱翻成几倍。到时候自然就有钱给孩子用了。 “第二，我虽然没有收入，但我父母有退休金呀！他们俩一个月五、六千块，根本就用不完。到时候自然能资助我，帮我养孩子。 “第三，’诶，你听着啊，这个‘第三’才是重点！他说，‘第三，原告不是能挣吗？让原告多给些抚养费不就成了！这样孩子和我都能过得宽松些！’ “这还不算，紧接后面还对着原告一顿的嘲讽挖苦。说什么‘在一起时抠抠索索，恨不得把一块钱分成四瓣给我花！现在好啦，离了婚，反而要给我更多的钱，这女人呀就是贱’。你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他要孩子的抚养权就是为了抚育费？”赵斐不可置信，猛地提高了声调，“让前妻拿出高额的抚育费来养活孩子……和他？” 赵斐简直无语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很久才憋出了一句，“那女的当初是不瞎？怎么找了这么个混蛋？” 那女的当初是不是瞎，苏小慧不知道，但那个男人是真的混蛋。就这么轻易地把孩子看作离婚时的筹码，认为抢夺孩子，就等于获得更多的利益。秉承着利益面前无脸皮的风格，在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最丑陋的面孔拿到别人面前展览。 这个案了判是好判，根据“最有利于未成年子女的原则”，也不可能把孩子判给男方。 “判完了以后，男方能痛快地拿抚育费？”赵斐问出了苏小慧的心声。 “抚育费的问题我再组织调解两次吧，尽量让男女双方协商着来吧。实在不行就按照法律规定，根据‘子女的实际需要、父母双方的负担能力和当地的实际生活水平确定’。‘无固定收入的，可以依据当年总收入或者同行业平均收入’参照相关比例来判定。 “再不行看男方能不能用财物折抵子女的抚育费。现在女方是只求离婚，一概条件都不争论……唉……” 苏小慧叹了口气，都说离婚会给孩子带来伤害，可有些“垃圾婚姻”、“丧偶式婚姻”的勉强维系，反而会给孩子造成更大的伤害。 苏小慧不鼓励离婚。但是，当一段婚姻已经支离破碎，离婚反而是对孩子最好的选择。 伤害孩子最深的，有时不是离婚本身，而是父母日夜不休地打架、争吵、冷战和互相疏离…… 第三十二章 暗夜跟踪 - 判决如下 - 桃腰 “诶，听政治处的人说，咱庭缺的那个副庭长要给补齐了，很有可能就从本庭里选。咱庭就这几个人，够条件的更别说了。你上的可能性最大呀……” 两人感叹了几句，赵斐就果断换了话题。她可刚结婚，没得听着那么晦气。 “你不是也够条件吗？”说苏小慧没想法，那就把她看得太清高了。但她心态好呀，对这种事一直抱着“得之吾幸，失之吾命”的佛系态度。所以以至于条件差不多但能争能抢的都进了中层。她一个“温顺的食草动物”还在原地踏步。 “我？我工作年限比你还少两年呢。再说，我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和郝楠好好计划着怎么充分利用婚假去蜜月旅行，不想在那些事上多费脑子。”说着，赵斐从抽屉里又拿出了刚刚那本旅游手册。 “我刚才进来之前，你原来是在看这个呀？我说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还以为你干什么坏事儿呢？” “我这不是怕纪大主任偷袭检查吗？这要是被他看见了，又好念叨了。说什么，‘上班时间干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不务正业’！”赵斐学待惟妙惟肖，引得苏小慧直笑。 “我出去玩，想让我带什么礼物给你？”赵斐边翻手册边兴致勃勃地问苏小慧。 “嗯……你看着办吧。”颇感心力交瘁的苏小慧倒在椅子里，兴致缺缺，“你不是说我是佛系吗？那就带串念珠回来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赵斐一记白眼：“你要干嘛？真要出家吗？‘别忘了你可是个党员’！” 赵斐学纪伟是学上瘾了。 “诶，还有你那跆拳道课快到两个月了吧？你到底怎么想的呀？真要退课吗？”至于礼物，赵斐觉得和苏小慧沟通无能，她决定自己看着办了。 “这个……再说吧……”苏小慧现在还真是有点迷茫了。虽然之前确实说好了两个月后退课，可事后证明陆湛阳是真的在尽心尽力地教她。 别的不说，就说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明显比两个月前强了不少。身体柔韧性和体能也都不是之前的她能比的。 而且想到陆湛阳，苏小慧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那堪比阳光的明亮笑容…… “我说，最近陆湛阳对你可不错呀。”赵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苏小慧当即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赵斐练了什么读心术。 “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他对你不一般呢！之前加课、送药酒什么的就不提了。这两天晩上上完课你不是说又提出要送你回家吗？嗯……越想越觉得这小子对你居心叵测……” 赵斐立马从民庭法官化身为狗血剧里的大侦探，满脸的一本正经。 说到这里，苏小慧稍稍有点不自在。这两天也不知道陆湛阳抽什么风，除了“微笑服务”外，还要提供“送货上门”……不是，“送顾客回家”服务。 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你不是说有当事人威胁你吗？我送送你也是为了预防社会不安定因素的风险，杜绝非法暴力性/事件的发生”。 发个梦呀？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继承案子的那对兄弟二审都结束了。哪有那么“长情”的当事人，心心念念地就想报复她。要是真有，那就不是普通的“不满裁判实施报复”了，那只能说她苏小慧衰出了天际，遇上变态了。 所以苏小慧果断拒绝。开玩笑，几百米的距离也需要送？她苏小慧什么时候变成林妹妹了？！ “赶紧看你的旅游手册吧！小心一会儿纪伟真来突袭，抓你个现行！”苏小慧真是看不得赵斐这一脸的八婆样。 “诶……我说的是真的！你认真考虑一下！再说陆湛阳这个人不错呀！从你上次说的蒋奶奶那事上就能看岀来，这小伙儿善良、有责任感、正义感，最起码人品没得挑……”赵斐尤不死心，继续游说。 说到蒋奶奶，苏小慧不禁叹气。老人家多善良慈祥呀，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一对儿子呢？ 陆湛阳按照苏小慧的建议迅速地联系好了公证处和社区、派出所。遗嘱公证的当天，社区终于找着了两个儿子，把人给叫了过来。 据说两人全程都黑着一张脸，看着陆湛阳的神情那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撕了他。 多亏社区、派出所、公证处的人都在，两兄弟不才敢太放肆。饶是这样，结束时也还是指着陆湛阳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地骂了一通。气得蒋奶奶差点当场又犯了病。 “您就别为我操那个心啦！”苏小慧把赵斐又摁回到了旅游手册上，“你赶紧想想你自己的事儿吧！自己这一屁股饥荒，还想着别人欠债的事儿呢？” “你就不当回事儿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赵斐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打住了话头。 苏小慧坐在办公桌前，想了想陆湛阳的跆拳道课，心里突然莫名地惆怅起来…… …… 陆湛阳的欢喜此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让人想看不见都不行。 苏小慧微微有些发愣，刚刚只不过是对他说不准备退课还按原合同履行。陆湛阳就一下子笑逐颜开，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起来。 “那个……”陆湛阳看着发愣的苏小慧，意识自己的情绪波动可能有点儿大，“我就是……觉得你不走……我……我们健身房的年终营利有保障了……” 啊呸！陆湛阳说完后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这是都在说些什么呀？！ 健身房一角儿，躲在一起“旁听”的众兄弟们各个捶胸顿足。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说得如此惨不忍睹！这个陆湛阳该不会是块木头托生来的吧？ “呵呵……呵呵……那，恭喜恭喜……”苏小慧干笑了两声，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话去回陆湛阳了。 偷听的众人集体捂眼，这样的尬聊画风简直太美，让人看了生不如死呀。 让人生不如死的男女主角儿相视傻笑一分钟，然后便各自去换衣服准备开始上课了。 众人迅速有序地悄悄退出了现场。杨刚杨老师说得对，湛阳就是个榆木脑袋，煮熟的鸭子都能让它给飞了，更何况这个腿脚俱全活蹦乱跳的。 因此，作为兄弟就应该适时地知道他的感情动向，在关键时刻助上一臂之力。所以，一群能助上好多臂之力的大老爷们，此刻像群八婆一样彼此挤眉弄眼儿偷笑不止。 课上得很顺利。下课后，陆湛阳像往常一样把苏小慧送到门口。 之前要求送苏小慧回家被拒绝了两次后，陆湛阳就一直没好意思再开口。今天正犹犹豫豫地酝酿着怎么再说一次时，不想苏小慧已经挥手道别，转身匆匆离去。 陆湛阳稍微有些沮丧地摸了摸鼻子，刚转身准备回去，谁知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头脸被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小个子“嗖”地从他面前划过，小跑着紧跟苏小慧而去…… 陆湛阳顿时警惕起来，转身看向夜色中那个可疑的身影。果然，是尾随苏小慧的，而且已经越追越近……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于是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刀刺？枪击？泼硫酸……陆湛阳像着了魔似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现着这些不祥的画面。 苏小慧说，有很多极端的当事人会用这些手段报复法官；苏小慧说，她们单位曾经就有人带了把刃长十厘米的蝴蝶/刀意图不轨，被保安当场截获；苏小慧说，她被人危胁都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苏小慧说……苏小慧……苏小慧！ 陆湛阳在夜风中跑了起来！他看见了那个穿黑色卫衣的小个子就在前面，离苏小慧越来越近，而苏小慧去毫不知情地走在昏暗的小路上。 昏黄的路灯下一群小虫盈盈飞舞，地上她浅浅的影子被拖得绵长。 快点！再快点！陆湛阳此时不敢喊！他怕苏小慧被惊动后回过头来，正对上歹徒的正面袭击。 他怕歹徒听到喊声狗急跳墙，提前下手。 他怕自己的速度不够快，惊动了歹徒却没有及时救下苏小慧。 他怕苏小慧有危险。 他怕…… 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十秒里，可对于陆湛阳来说，时间仿佛停止，如此漫长。一同停止的还有他的呼吸、心跳…… 苏小慧其实在走出健身房四五米时就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一个人是在跟踪她……本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可很快发现，无论她走得多快都无法甩掉这个尾巴。 苏小慧顿时紧张起来。她不动声色的从包里掏出了防狼喷雾，紧紧地攥在手里…… 小路偏僻，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毕竟已至九月，天气渐凉，晩上出来走动的人越来越少。 苏小慧此刻十分渴望能遇到一个熟人，可又不确定会不会因为自己而殃及池鱼。她觉得这昏黄路灯下的弯曲小路长得仿佛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第三十三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 判决如下 - 桃腰 陆湛阳一直自负于自己的短跑速度，连他的教练都说，以他的爆发力就是不练自行车，也完全可以练短跑。 可是今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短跑速度就是个屁！太慢了！真是太慢了！他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马上就能够到那个黑卫衣了！ 可那人此时已然将手伸向了苏小慧的后背…… “住手！”陆湛阳大喝一声，飞身一个擒拿将黑卫衣扑倒，随后前俯跨步一下压坐到他背上 ，同时擒住那人双臂反侧扭到背后。 时间刚刚好，一招制敌，干净利落。身下的人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摔倒时叫了一声，自始至终都没反抗。 陆湛阳刚要松口气，突然眼睛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啊”地大叫一声。一股极度呛鼻的辣味扑面而来，鼻喉犹如火烧，咳嗽不止，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苏小慧的高声尖叫…… …… 苏小慧的尖叫只开了个头，随即便戛然而止。因为她马上发现，路灯下咳嚏不止的分明是陆湛阳。她喷错人了！ 这时候黑卫衣大概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开始大叫起来：“姐！姐！我不是坏人！不是坏人！我是田园餐厅的服务员小邓！是好人！是好人！放开我！先放开我！”黑卫衣边说边挣扎起来。 苏小慧一边用防狼喷雾瞄准着黑卫衣，一边迅速地来到陆湛阳身边：“陆湛阳，你没事吧？” 她问这话时声音发颤，牙齿咯咯作响，有刚刚受到惊吓的原因，也有不知道陆湛陆会不会被她喷死的恐惧。 “咳咳咳咳……”陆湛阳一手制敌，一手不停地擦着眼泪，嗓子和鼻子里像火烧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只会不停地咳嗽。 听到苏小慧颤微微的声音，他勉强地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地上自称“小邓”的家伙，意思让苏小慧先把这位给解决了。 老天爷，你够狠！陆湛阳觉得自己之前完全想错了！苏小慧哪是什么五世魔星来折磨他的？分明是老天爷派来的伏虎金刚，今天这是要收了他呀！ 苏小慧不知道陆湛阳的内心世界正在自导自演“西游记外传”，但他的手势是看明白了。于是又绕到了黑卫衣的头顶，蹲下身子拿着喷雾瓶对着他的脸…… “诶……姐！姐！别喷！别喷！”黑卫衣吓得脸都绿了，身子打挺直往后躲。 背上那哥们儿被误喷后有多惨他是能感受出来的。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哥们儿是吃什么长大的？都被喷成这样了，力气还那么大！压得他一点儿都不能动弹。 此时他心里真是欲哭无泪。来城里赚钱太他喵不容易了，邻居二狗子说得果然没错！可他也没说这城里的女人都这么凶残呀！ “你说你是田园餐厅的服务员，有什么证据证明？”有陆湛阳在这儿，虽说已经被她废得差不多了，但苏小慧到底有了些底气，基本冷静了下来。 “证，证据？”黑卫衣愣了一下，可一看见喷雾瓶子在他眼前晃悠，智商立马上线，“有有有有有……在我衣服口袋里！揣的是我们店的宣传单……上面有店里的电话，你要是还不信可以打电话问我们老板……” 黑卫衣此时展现出了超强的“求生欲”，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身子侧起一点儿，露出衣服口袋。 苏小慧伸手使了好大的劲才掏出那卷儿宣传单。是健身房旁边田园餐厅的，而且这么厚，看着是像要发给路人的。 “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苏小慧基本放下心来，心里一放松，语气就变得更恶狠狠的了。 “冤枉啊姐！我哪敢跟踪您呀？是我们老板！说经常看你去健身房，又住在这个小区里，让我来找您介绍一下我们店里的健身餐！ “还让我告诉您，新店开张，办卡8折优惠，并每天赠送一杯蛋白粉……” 这家店的老板如果此时在场，应该会非常欣慰。此时此刻，这种情形下，他的员工还牢记使命，能把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潜在顾客听，这简直就是个在用生命推销的中国好员工！ 可惜苏小慧此刻没功夫看现场版的感动中国，继续声色俱厉地问：“推销不能正大光明点儿吗？为什么鬼鬼祟祟？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不是不是……我怎么敢骗您？我不是鬼鬼祟祟！都是健身房那帮孙子们！白天不让我们在他家门口发传单，说怕引起他们家顾客反感。 “我就想，过了健身房大门再向您推销。可谁知道您走的那么快，你家大哥又误会我是坏人……诶……大哥大哥，你轻点，轻点……胳膊，胳膊折了，折了……” 黑卫衣可能没想到，背上这位“大姐家的大哥”就是“健身房那帮孙子”之一！他此刻真应该跪谢苏小慧废了陆湛阳一半儿武功，否则现在废了的就是他！ 黑卫衣的身份一经核实，陆湛阳立马就泄了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咳了个惊天动地。 苏小慧是又惊又怕，一边给陆湛阳顺气儿，一边颤着嗓子连声问他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陆湛阳现在想把“感觉”给掐死！ 黑卫衣一解除桎梏，立马就欢实了起来。他蹲下身子看了看陆湛阳，然后转头对苏小慧说：“姐，赶紧把大哥送医院吧！他这样会不会是瞎了呀？” 苏小慧一个眼刀飞过去：瞎你个头！你才瞎了呢！ 黑卫衣立马噤声，十分识相地捂住了嘴。开玩笑！眼前这位姐姐杀气冲天，方圆十里人畜勿近呀！ “那个……那个，姐，我先回去哈……这……赶紧领大哥上医院吧……”黑卫衣迅速逃窜，临走时还不忘提醒苏小慧一句。 今天是不是惹大祸了？他泪流满面地想。要不要辞职呀？可这是他才刚找的新工作呀…… 黑卫衣的话倒提醒了慌乱中的苏小慧：“陆湛阳，你先跟我回趟家。你这需要紧急处理一下。呃……我也得回家拿一下包……”她翻了翻身边的健身袋。果然，除了跆拳道服和钥匙啥也没带。“然后我就送你去医院……来，我们走……” 苏小慧跌跌撞撞、半扶半扛地总算把陆湛阳弄回了家。一把他安置到沙发上，就立马掏出手机，开始迅速地向度娘发问，“被防狼喷雾喷到会有什么伤害？如何急救？” 度娘的回答是，“不会造成伤害，用水冲洗即可。” 苏小慧放下心来，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对陆湛阳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打点水给你这眼睛……呃，冲洗一下。” 好吧，那简直已经不能称之为眼睛了，那就是两个大红桃子上用刀剌了两道缝儿…… “你去吧……”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陆湛阳觉得鼻喉处的烧灼感已经轻多了，眼睛也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见些影子。 见他这样，苏小慧又放心不少，赶紧跑到卫生间去打温水。 苏小慧刚走，陆湛阳的电话就响起来了，他摸出电话模模糊糊凭着感觉将来电划开。 “喂？阳子，你去哪儿了？”大黄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在外面……”陆湛阳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在卫生间里“哗哗”接水的苏小慧听到。虽然看不清，但脸还是下意识警觉地对着疑似卫生间的方向。 如果让苏小慧知道是大黄打来的电话，会不会就提醒了她去找健身房的兄弟们来帮忙？那……可不行！ “我临时有事，挂啦！”陆湛阳果断挂机，随即苏小慧便端着温水从卫生间出来了。 “水来了！快，赶紧冲洗一下。” 陆湛阳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到了沙发上，若无其事地朝苏小慧的方向说：“好。” 电话被挂的大黄一脸莫名其妙，杨刚和于劲围了过来。 “湛阳呢？我这么晩不回家就是等着他的‘后续’呢！怎么人一下子就没了？”杨刚看着大黄忍不住抱怨。 “他说‘他在外面，临时有事’，然后就挂了。”大黄也满头雾水。 “该不会是……”于劲眨了眨眼睛看向两人，笑得一脸暧昧。 “得手了！”一群损友哈哈大笑起来。 “得手了”的陆湛阳此时正心如擂鼓。茶几上放着一盆温水，苏小慧就坐在他身边，正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反复擦拭着他的眼睛和脸。 一丝馨香若有若无地钻进了他的鼻孔里，苏小慧扶在他肩头的手仿佛很烫，让他浑身都烧了起来…… “不行！还是上医院吧！怎么脸也开始红起来了？”苏小慧皱着眉头仔细地看了看陆湛阳的脸，“你等着，我马上就带你去医院！” 她一边说一边闻了下毛巾，随即嫌弃地扔进了水盆里。 陆湛阳“嗯”地应了一声，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乖乖地坐到了沙发一角，乖乖地看着苏小慧端着水盆从他身边走开。 此时要是有个幼儿教育工作者在场，一定会忍不住给两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坐得笔直的陆湛阳小朋友发朵小红花！ 第三十四章 这是谁家二百五 - 判决如下 - 桃腰 正等着老师发小红花的陆湛阳小朋友突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又响了。他摸索几下，终于在沙发缝里把手机给抠了出来。 “喂？”陆湛阳压低声音对着电话说，“我今晚不回去了，别再打电话过来了！” 站在丽江古城街头一家丝绸店里的赵斐瞬间瞪圆了双眼，她迅速地看了眼手机屏幕。 没错呀！屏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苏小慧的大名！可怎么接电话的却是个男人？还说什么“晩上不回去了”？苏小慧到底在干什么好事呢？！ “怎么了？”郝楠看着赵斐一脸的惊疑不定，十分好奇。 赵斐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灵光一闪，她对着电话轻声问道：“请问你是陆湛阳吗？” 诶？不大黄！是个陌生女人给自己打的电话。陆湛阳立马恢复了正常：“对，我是，你是哪位？” 不想他话音儿刚落，电话里突然就传出来“嘟……嘟……嘟……”的挂机声。 什么情况？这是个什么人？陆湛阳放下手机一头雾水。 正纳闷着呢，苏小慧拎着小挎包过来扶他。 “我们走吧。诶？”拿起沙发上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苏小慧一愣，随即分辨了一下屏保后便将陆湛阳的手机递给了他。 丽江古城，郝楠看着身旁原地蹦了三圈的老婆大人颇为无奈：“你冷静点儿，别人都看着你呢。” 已经笑成一朵喇叭花儿的赵斐满不在乎，豪气地大手一挥：“老板这两套睡衣我哪件都不要了。你把刚刚介绍的那条‘百年好合’的红旗袍拿来给我瞧瞧！” …… 碰上个爱唠嗑的出租车司机是种什么感受，估计很多人都体验过。但碰上个隐藏着人民调解员属性的爱唠嗑的出租车司机是什么感受，那就不是人人都能有幸体验得到了。恰巧，苏小慧就遇上了一个。 她此时听着司机大哥在前面驾驶室里滔滔不绝地数落她，心里无比惆怅。果然风水轮流转，她苏小慧竟然也被人组织调解了？ “我说你们这些老娘们儿哈，下手就是没个轻重！两口子闹归闹，怎么能下死手呢？ “我们这些老爷们儿平时容易吗？在外赚钱养家，过年过节还得想着给你们买礼物买花。你们倒好，一言不合就出手，风风火火就开揍。我们是身心俱疲还得接受你们的肉体欺凌。你说我们这些老爷们儿平时过得苦不苦……” 说到最后司机大哥简直要声泪俱下血泪控诉了。 苏小慧刚才扶着陆湛阳一上车，这司机大哥就捏住了鼻子，一边开窗通风一边问“什么味儿”。 苏小慧当时颇不好意思地说，“是辣椒水喷雾，不小心误伤了他”。 这大哥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上的男女，然后顿时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再后来，就是现在这情况了…… “诶，师傅，我们不是……” “呵呵呵……我没事儿，没事儿……”苏小慧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陆湛阳乐呵呵地给打断了，棱角分明的脸上笑容可掬，满脸都写着包容和大度。 “你……” 没事个你妹儿呀！苏小慧气结，忍不住恶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我去！这家伙是什么材料做出来的？胳膊硬得像石头！ 石头君跟没感觉似的，纹丝不动，继续笑得一脸的和善可亲，装老实人装得有滋有味。 “你就知足吧，”司机大哥看了眼后视镜称赞道，“也就是我这兄弟敦厚，要是换了别人，哪能这么惯着你？ “兄弟，行，是个爷们儿！咱们老爷们儿就应该大度些。不和这帮老娘们儿一般见识。其实她们也不容易！ “一样的赚钱养家，又给咱养孩子生娃，下班回家还得洗洗涮涮，买菜做饭……唉，总之是把青春都献给了咱们献给了家。咱们包容点儿，惯着点儿也不能咋地。就是两口子吵架，她们一时气急，挨顿揍……” 大哥有些不忍地又瞥了眼后视镜，虽然光线很暗看不清楚，但光闻这个辣椒水的味儿，想想这顿揍就不能轻了。嗯，还得是年轻人呀，身体好！ “挨顿揍什么的那也不是个大事儿。女人她能有多大力气？男人嘛，心胸是一定要有的！” “呵呵呵呵……您说得对，说得真对……”陆湛阳继续笑呵呵地给司机大哥捧场。 苏小慧歪在后座上都已经无力分辩了。先不说陆湛阳这货抽得是什么疯。这位大哥走得可完全是社区大妈们调解夫妻矛盾的套路。 上来先把“战胜方”大骂一通。话里话外说得都是“战败方”的不容易和各种优点，以期待引起“战胜方”的愧疚和懊悔，并因此和“战败方”迅速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使其产生心理认同感。 第二步就是不停地给“战败方”戴高帽子，使其产生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强行开阔其心胸，争取让他在被夸得晕乎乎，美滋滋时主动表示既往不咎。 这大哥还深谙调解技巧呀，竟然懂得调解中“同性相吸，异性相斥”的道理。简单的说就是男的替男的说话，女的替女的说话。千万不能反过来，否则那可能就是另一场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当然，如果是五六十岁的大妈劝一对年轻小夫妻，那就没有这个限制了。 这大哥套路玩的熟呀！不当个人民调解员什么的真是可惜了。 唉，如果苏小慧没猜错，下一步就应该是大哥痛说革命家史，传授夫妻相处之道的阶段了。以他自己优秀的生活经验让你完全臣服在柴米油盐的伟大魅力之中，从此安贫乐道，岁月静好。 果然，下一秒，大哥就开始传授起他的独门家庭求生秘籍给陆湛阳了。 “兄弟，你这心胸是没得说，不过你这智商就不敢恭维了……诶，我这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哈。 “我的意思是呀，这女人气极了，要动手，你不会跑吗？你怎么就那么老实，在那等着她虐你？也不用跑远，就在小区里面转一圈，等她气消了再回去呗。你跑出去没影了她们更生气，而且也会担心。 “这女人呀，别看开始气势汹汹，其实事后她们也后悔！尤其看到你胳膊上的青……咳……” 大哥自觉说漏嘴了，尴尬地咳了一声又继续说，“那心里的滋味一样不好受。诶！这时候你就要抓住机会了，在她心里不好受，又心疼又内疚的时候，和她好好谈谈。点明她的错误，申明自己的委屈，同时提点小要求。诶，但别过分哈，要懂得适可而止，这样日子才能过和和美美……” 司机大哥吧啦吧啦地讲了一路的“幸福经”。陆湛阳这家伙不说嫌烦，竟然还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和大哥热烈讨论一番，引得这司机大哥的兴致更加高涨了。 等到医院门口时，两人简直宛如一对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大哥更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苏小慧黑着脸下车扶住车门，等着这对“兄弟”依依不舍，握手告别。 苏小慧表示，陆湛阳好长时间没犯的“二病”可能是又犯了，这药不能停呀！ 晚上医院里稍显清静。急诊室的值班大夫仔细看了看陆湛阳的眼睛，又拿起苏小慧放在桌上的防狼喷雾看了看、闻了闻，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这对穿运动装的男女。 “你们这小两口打架怎么没轻没重的？多亏你媳妇儿这是在网上买的人工合成的胡椒喷雾，烈性低，用水冲冲就行了。要是防暴警察用的那种用植物辣椒素制成的防暴喷雾，你现可就不会这么轻松了！你这眼睛没事儿，我给你开瓶眼药水，滴两天就好了。” 大夫边说边写医嘱，完全没看到苏小慧脸上的欲言又止，和陆湛阳脸上的眉开眼笑。 苏小慧扶额，这还有完没完了！ “我送你回家吧。”出了医院大门，苏小慧和陆湛阳看着对方同时开口，两人均是一愣，随即又都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还是我送你吧，你现在可是伤患。”苏小慧看着陆湛阳通红的双眼实在不太放心。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他眼睛上的肿是消了一些，但视力似乎并没完全恢复正常，走起路来还是有些磕磕绊绊。 眼睛周围仍然很红，有点像京剧演员画得胭脂，有几分滑稽，又平白多了几分媚态。 “那也好。”陆湛阳边说边低头闻了闻自己，“你先送我回家换套衣服，然后我再把你送回家，今晚我就在健身房住一夜。” “不用那么麻烦，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要么按我刚才说的那么办。要么我现在就送你回去。”陆湛阳打断苏小慧，语气不容置疑。 九月瑟瑟的秋风中，陆湛阳的脸在昏黄的路灯下忽明忽暗，有一种孩子气的认真和执拗。 一片黄绿色的银杏叶子打着旋儿飘落下来，带着些许炫耀之意轻轻落在了陆湛阳的头顶，舒适地躺在那乌黑浓密的发丝上。 苏小慧伸手摘下了这把调皮的小扇子，捻着它转了一圈，嫣然一笑：“好，我先送你回去。” 第三十五章 她是我女朋友 - 判决如下 - 桃腰 出租车在道边将两人放下。陆湛阳住的是老小区，里面弯弯绕绕，又被居民违规堆了各种杂物，大晚上的出租车司机也不敢轻易开进去。 “陆哥！” 苏小慧正扶着陆阳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忽然有个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人转头望去，见一个很年轻的姑娘笑盈盈地从他们身后追来。 “你这几天怎么也不来了呢？今天店里有新鲜的弥猴桃，我给你留了一些……呀！你的眼睛怎么了？” 姑娘满心满眼里只有陆湛阳，走近一看到他的脸立刻就惊呼起来。 路灯下，苏小慧看见这姑娘穿着印有某某超市字样的T恤衫，个子不高，样貌清秀。 “哦，没事。我运动时不小心碰了一下。弥猴桃多少钱？”陆湛阳一边接过姑娘手中的塑料袋，一边摸出了钱包。 苏小慧感觉到他语气中有很明显的疏离感。 “怎么会碰成这个样子呢？”姑娘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真心实意的心疼，“给什么钱呀！和我还那么见外！” “别！哪有买东西不给钱的……小慧，我看不见，你帮我付一下帐好吗？” 陆湛阳突然把钱包递了过来，亲昵地叫着她，语气温柔得简直不像话，甚至有一点点的……呃，撒娇，在里面。 苏小慧十分惊讶，转头看他，却正对上陆湛阳温柔如水的微笑，目光中仿佛泛着点点星辉，眼角的那片胭脂藏着几分媚意。 此时他正微微侧头靠向她，挺直的鼻尖离她很近很近，灼热的呼吸似乎一下子变得滚烫，烙到了苏小慧的心上…… 陆湛阳看着满脸惊讶的苏小慧。她刚刚转过头时，发丝恰巧轻拂过鼻尖。那一刻，心莫名地悸动，一如海浪中飘摇颠簸的小船。此时她离他如此之近，可此时她又离他如此之远…… “这位是？”不合时宜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二人间隐隐流动的某种情绪。 苏小慧不知为何脸上突然发起烧来，她低下头，掩饰地撩了撩头发。 “咳……”陆湛阳觉得眼睛周围应该是破了皮，不然怎么火辣辣的热。 “她……她是我女朋友！” 苏小慧又去看陆湛阳，发现他正朝自己眨眼睛。 “啊？是……这样呀……”姑娘神情复杂地看着苏小慧。 苏小慧头皮一紧，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像那位拆散了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女士。她赶紧打开钱包有些心虚地付了水果钱。然后扶着陆湛阳匆匆消失在了夜色里，留下了身后那位瘪着嘴一脸的泫然欲泣的姑娘。 小区里只偶尔有人走动，灯火点点，万物静谧，惟有秋虫们不知忧愁，组织起一支庞大的乐队，瑟瑟地弹琴吹箫，显得有些许聒噪。 两人沉默地走着，气氛稍显尴尬，又似乎有一点点微妙。 “刚刚那姑娘……”苏小慧被这气氛弄的有些不自在，于是决定找个话题，“她……人好像不错……” 苏小慧捂脸，自己这话题找得可真不怎么样！ “嗯？”陆湛阳转头看了看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错？” “那个……你看人家主动给你留水果了不是……”苏小慧觉得尬聊的好处就在于，它会让气氛更加尴尬！ 果然，陆湛阳不说话了，苏小慧摸了摸鼻子，决定从现在起闭嘴。 “那个……她就是旁边超市的服务员。她……咳……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停了好一会儿，陆湛阳突然又开口了，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如蚊呐。 苏小慧竟然从平时霸气冲天的陆大教练那儿听出了一丝小娇羞的味道。她顿时大感兴趣，忍不住笑着逗他：“哦？那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儿的？” 陆湛阳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我喜欢，刚正不阿的……” 月色下，不知谁家院子里的美人蕉正开得如火如荼。它娇俏地站在陆湛阳的身旁，妖娆地舒展着浓翠的叶子，如旋着宽大裙摆的美女，魅惑而热情地招着手，邀她的王子一曲共舞。 穿黑色运动外套的王子，此时并没有被红花绿裙分去一丝的注目，他就这样看着苏小慧，严肃而认真。 苏小慧的心陡然漏了一拍，她觉得自己仿佛沉溺进了那双黑色的眸中，竟有些薄醉微醺。 一阵清风拂过，一片宽大的梧桐叶子悄无声息地从俩人眼前飘过，落在了咫尺之间的脚下。苏小慧刹时清醒过来。她转身看了看眼前的灰色水泥楼，掩饰地说道：“我们到了，也不知道蒋奶奶有没有睡？” 陆湛阳看着她刻意转移话题的样子，有些好笑：“喂，错啦！这不是我家！那栋才是！”他指着并排的另一栋楼房哭笑不得。 “呵呵，呵呵，我就来过一次，也不是很记得了。”苏小慧尴尬地说道。 蒋奶奶家的灯果然是黑的，老人一般都睡得比较早。 陆湛阳的家里还真是挺乱的。像很多独住的单身男青年一样，以随意舒服为主，整洁和条理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那个……我这儿稍微有点乱……” “没事，比我想象的好多了。”苏小慧并不是客气，想想上次在家门口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苏小慧刚刚还以为一进来会没有地方下脚呢。 嗯，现在的状态嘛，虽然乱，但还算马马虎虎，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已经可以了。 陆湛阳不会告诉她，上一次之后他其实心有余悸地彻底大扫除过一次。能保持成现在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嗯……你先坐，我去换下衣服。” “好，你去吧。”苏小慧边说，边微笑着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陆湛阳家的户型和蒋奶奶家差不多，四、五十平的样子，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看着陆湛阳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客厅一边的卫生间，苏小慧的脸红了红，微微有些不自在。于是，她起身走进了客厅另一边的厨房里。 当陆湛阳洗了澡出来后，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葱花鸡蛋面正摆放在桌上。 “你们家厨房可真够干净的，我找了半天也就找到了一把挂面和几个鸡蛋。也不知道油和盐是什么时候的，反正我是用了。 “呵呵呵呵……”陆湛阳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傻笑着坐到桌前，“我平时不怎么做饭。这些还是上次帮蒋奶奶捎日用品时，顺手买来放在家里的。总觉得家里要是一点食物不放，好像不是太有人气的样子。” “怎么会？你客厅乱成这样，一看就很有人气。诶……看着干吗快吃呀……” 一碗面条被陆湛阳吃得唏哩呼噜，气壮山河。放下碗，他看着苏小慧笑道：“好多年都没有人做饭给我吃了，自从……我奶奶去世……”他垂下眼睛，“这面条还真挺像我奶奶的手艺……” 苏小慧有些看不得陆湛阳伤感，于是站起身来一拍他的肩膀：“大孙子，吃饱没？苏奶奶我去把厨房把剩下的那两个鸡蛋给你煮了！” …… 赵斐的婚假终于结束了。上班第一天，晒黑了一个度的赵斐风风火火热热闹闹地给大家分了礼物。 无非是些云南的鲜花饼、酸角、茶果什么的。又给刘庭长带了一小饼普洱茶。 大家高高兴兴地说笑了一会儿就各自散了。赵斐这才神神密密地关上门，从柜子里拿出了个硬纸盒子放到了苏小慧面前。对着正吃酸角的苏小慧嫌弃地说道： “快把那个放下！这才是给你的！诶……好好擦擦手再打开……用湿巾擦！” 苏小慧看她如此地郑重其事有点摸不着头脑，边开盒盖儿边问：“你这是给我带了个什么？我是不是还得把它给供……起来……” 一打开盒盖儿，苏小慧就被惊住了。盒子里装着一条华丽无比的大红色丝绸旗袍。 她小心翼翼地把旗袍从盒子中拉出来抖开，轻盈的面料在阳光下泛着华光异彩。精致的囍字盘扣。一朵手工刺绣的银色百合花从右肩处盛开，迤逦绽放到了胸前，闪着幽幽的银光。也只有这种银中带灰的颜色能压得住如此张扬的红，二者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她被它的美震撼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买的那件叫‘花好月圆’。你这件叫‘百年好合’。我是按照我的尺码给你买的，反正咱俩身材差不多。噢,对了……”赵斐翻出一张名片递给苏小慧，“这上面有这家店老板的地址、电话。 “那老板人不错，答应如果旗袍不合适可以快递过去换。如果有具体细节要求，也可以和他沟通，他尽量给改……” “我说小斐，你为我这是下了血本了呀！”苏小慧终于醒过神来。 完了，她被这冤家感动了，怎么办？ 第三十六章 代位继承 - 判决如下 - 桃腰 赵斐走过来笑眯眯地帮苏小慧一起叠着旗袍。 “我当时看到这条旗袍就想，你结婚的时候，刚当新娘子那几天穿这个多合适。” “你这想得也太远了吧？照你这么说，只有当新娘子的时候才能穿？那它这辈子够呛能得见天日了！”苏小慧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却遭了赵斐一记粉掌。 “瞎说什么呢？真不吉利！你，还想瞒我？说！你和陆湛阳到底怎么回事？”说着赵斐就将那晚陆湛阳接她电话的事讲了一遍。 “哦……你说的是那件事呀！不过是个误会。”苏小慧笑了起来，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前前后后解释了一遍。 “这么说，陆湛阳是觉得有人跟踪你才追上去的？为了保护你？”赵斐摸着下巴边想边说，“后来你们俩被人误会是两口子打架，他也没主动解释，甚至还和暗恋他的超市小妹说你是他女朋友？” “喂！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苏小慧看着赵斐这个样子颇为头疼。 “什么胡思乱想！你想想，陆湛阳接我电话时压低声音说‘我今晚不回去了，别再打电话来了’。这是对谁说的？他家里又没人，那明显就是和健身房的人说的呀。 “为什么这么说？傻瓜！就是想和你单独待在一起不受别人打扰呀！他都这样了，你还不承认他对你有意思？我说姐姐，你这是要当鸵鸟把脑袋埋在沙堆里这事儿就真的不存在了吗？” 不得不说，赵大侦探还真还原了真相。 苏小慧并不迟钝，这两天陆湛阳对她如何她心里自然有数。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陆湛阳仿佛有了一个很正当的理由来上完课后送她回家。而且她每次下班路过健身房，无论是否进去上课，都会看到陆湛阳站在落地窗前向她微笑着打招呼。一次两次是巧合，可是天天准时准点，同一个人出现在同一个位置上，那就太过巧合了。 陆湛阳甚至还给她订过田园餐厅的健身餐，说什么运动后六十分钟内喝杯蛋白/粉补充运动后流失的营养，六十分钟后吃正餐才是最合理的。并批评了她运动前吃垃圾快餐的行为…… 苏小慧不是什么傻白甜，不会傻呵呵地真以为那是什么革命友情。可她也不是自恋狂，她不禁扪心自问一句：我苏小慧一个无才无德不过中上之姿的大龄剩女何德何能？能让一个长相英俊、身材一流且小她三岁的男人对她死心塌地？即使此刻有些许好感，那以后呢？年龄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可对未来的不确定，是。 或许是职业习惯的原因，对于苏小慧来说她的生活一直是有条有理、逻辑性极强的。她排斥一切不确定不可控的不安定因素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规避风险，每次都要计算利弊得失，争取得到当前状态的利益最大化。 对于她来说，不可控的风险在她的人生中只出现周川一次就够了。她的人生还是应该稳妥地与一个可靠的可控的人联手比较好。如果没有这个人……那也没关系。 苏小慧是什么样儿的人，赵斐再清楚不过了。说得好听点儿，她是活得严谨慬慎，对感情慎重，不会轻易地投入一段感情。 说得不好听，她苏小慧在感情里其实就是个胆小不敢尝试的弱者。不会轻易地投入，正说明了她的胆怯与懦弱。周川的事是这样，陆湛阳的事现在恐怕也是这样。 关于周川，如当年换成赵斐，也许就简单得多了。喜欢就是喜欢，放弃也会彻底地放弃。不会像苏小慧这样犹犹豫豫，错过了一个又一个机会，同时又在心里如此割舍不下，藕断丝连。 看到苏小慧沉默不语，赵斐知道这家伙八成又要退缩。她叹了口气，拍了拍苏小慧的肩膀： “小慧，有些事得你自己想明白才行。我只想说一句，生活中的事不是都像法条那样规定的清清楚楚、非黑即白。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如程序那样有条条框框，可控且一丝不苟。生活的魅力不就是在于它的不可知吗？人总是要死的，可是我们都如此努力地活着……” 苏小慧抬头看向她，这一刻的赵斐颇有几分智者的味道。 赵斐的话其实对苏小慧还是有一定启迪的。可就像她说的那样，有些事还得苏小慧自己想明白才行。 一切还要继续，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不会因为苏小慧情绪上的波动而停止前行的脚步。 她穿着法袍抱着卷宗再一次准时地出现在了九号法庭内。今天下午有个代位继承的案子宣判。苏小慧知道这个案子一经宣判，被告方玉琦必然会提出上诉。 事情还得追溯到几个月前，方玉琦、方玉兰、方玉珍姐妹三人的母亲驾鹤西去，老太太享年八十三岁，也算是喜丧。 可丧事刚办完，三姐妹就接到了法院的传票，她们的外甥，已经去世的大姐方玉华的儿子，将三人告上了法庭，其要求对他姥姥也就是方老太的遗产，代位继承其母方玉华应继承的份额。 方玉兰，方玉珍还好，姐妹中的老小方玉琦却当时就炸了。 老话儿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方老太太这一辈子虽没有儿子，但方玉琦作为她的老来女，被爱若珍宝如珠似玉。 三个姐姐当时都已长大成人，甚至成家立业，自然不会和小妹妹争些什么，反倒一直轮流贴补这个小妹妹。一家人也算是过得顺心顺意、其乐融融。 直到大姐方玉华英年早逝，方老太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一下子身体便大不如前。 更让老太太寒心的是，大女婿平时看着和大女儿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可女儿骤然离世，大女婿竟然没几日就“又找了一个”。 老太太从感情上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女婿的“薄情寡义”。于是外孙子来看她时，便不免要唠叨几句他爸的坏话。 开始外孙子还忍着，可后来就有些不乐意了。半大的小伙子早已有了判断力。母亲生前，父母关系是非常好的，可母亲现在毕竟已经去世了。 而且在母亲卧病不起的这几年里，父亲是尽心尽力、任劳任怨，颇为辛苦。直到把母亲送走，他也像去了半条命。 现在好不容易走出了阴影，重新开始新生活，姥姥怎么就容不下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外孙子小伟来得就少了。老太太因为这个又伤心起来。 方玉琦看着老妈伤心不能坐视不管，便亲自找到了学校。小伟当时倒底年纪小，年轻气盛，几句话就泄了自己真实的想法。把方玉琦给气的，直骂他是白眼儿狼，她姐白生了他，她妈也白疼他了。当时闹得挺厉害，差点把学校保安都给引来了。于是两家这就算闹翻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逢年过节，小伟也曾去看过他姥姥，但都被方玉琦给打了出去，自此小伟和姥姥家便再无往来。 不想几年后，方老太太一去世，“小伟这白眼儿狼就蹦出来争遗产”。方玉琦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要说方玉兰、方玉珍这两姐妹，对小伟倒并没有那么大的偏见。当年大姐去世后，姐夫迅速再娶，虽然有点突然，但两人也不是接受不了。 男人嘛，有哪一个能守得住？况且姐姐在世时姐夫也算对得住她了。卧病在床那么多年，都是姐夫伺侯的。换一个人未必能这么任劳任怨。 老太太那是心疼大闺女，从感情上一下子接受不了姐夫再娶。可你方玉琦作为女儿、妹妹、小姨，你不能火上浇油呀。 老太太和小伟的关系有点僵，你不说从中调解，反而大闹一场，把关系彻底搞砸。事后小伟想找个台阶来认错缓和，你方玉琦又把人连骂带打地给赶跑了。 你是痛快了，可你注意到老妈当时那痛哭流涕一脸不舍的样子了吗？小伟这孩子也没什么大错怎么就得理不饶人？去人家学校闹完了又在家里闹，闹得亲戚都没得做？ 于是苏小慧开庭时，被告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方玉琦，寸步不让。“你小伟没姿格也没立场分我母亲的遗产”。 另一派是方玉兰和方玉珍姐妹。她们表示服从法院判决，法院怎么判，她们就怎么办。 其实这案子很简单，关于代位继承，法律有明确的规定。“被继承人的子女先于被继承人死亡的，由被继承人的子女的直系晚辈血亲代位继承。” 本案说白了就是父母先于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去世，子女有权代替父母继承祖父母或外祖父母的遗产。 判是好判。可是判完了以后，苏小慧知道方玉琦不会善罢甘休。 开庭的时候方玉琦就反复地提出，其母在世时曾说过她名下的房产由她这个小女儿继承。 苏小慧让她就此说法提供证据，她又说当时老太太年龄大了，没留下什么书面的遗嘱，只是口头和她说的，可当时也没人在场。苏小慧又问其他两姐妹，她二人均表示不知此事。 方玉琦又提出，她不独享这套房子也行，但小伟是坚决不能继承方老太太的遗产。她不管对方律师说的什么民法典，什么代位继承。她就知道父死子继，没听说过姥姥死外孙子继的。 他小伟又不姓方，凭什么继承她方家的财产？更何况方老太在世的时候，“这个白眼儿狼，连来看看他姥姥都不来”，法院要是判决让这“小兔崽子”继承遗产，那真是“天理难容”！ 于是“天理难容”的苏小慧在宣判时遭遇了方玉琦的满地撒泼打滚，和对她的父母及今后子孙的恶毒问候。 苏小慧淡定地表示：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本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并按照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上诉于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 闭庭！ 第三十七章 送分题和送命题 - 判决如下 - 桃腰 相对于赵斐和苏小慧之间的谈话，杨刚对陆湛阳的“开导”就没那么云山雾罩、文艺气息十足了。 自从上次“辣椒水事件”后，本来苏小慧和陆湛阳之间似乎逐渐有了某种默契。就像拥有了共同秘密的人之间有时会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生出一丝不可言说的亲密感。 暧昧若有似无，像一注细流在两人之间慢慢流淌开来。 可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陆湛阳觉得苏小慧对自己的态度突然间就冷淡了下来。 拿今天傍晚的跆拳道课来说吧，苏小慧表现得颇为心不在焉，下课后一改之前的温和可亲，态度坚决地执意不“麻烦”陆湛阳相送。陆湛阳还未等开口相问，她就已经匆匆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之中。徒留陆湛阳在秋风中萧瑟孤寂又茫然无措…… 大黄、杨刚等一众兄弟此刻远远地看着又跟沙袋死磕上了的陆湛阳，都感到头疼无比。 要说前两天，陆湛阳的精神状态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每次送完苏小慧回来，那嘴就没闭上过，一直咧着。人也出奇的勤快。从二楼到一楼，楼梯、地板都让他擦得崭亮，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干劲。 可这两天倒好，他浑身倒是也有使不完的劲，不过是蛮劲。 众人不自觉地就又把目光都集中到了杨刚身上。 “你，你们看我干吗？”转头发现一票儿人正森森地盯着他看，杨刚不禁吓了一跳。 于是，“知识水平高，理论经验丰富，且战绩斐然”的杨刚杨老师，就这样被众人寄予厚望地又派了上来！ 杨刚泪流满面。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本以为老婆出差，可以在健身房多练一会儿，怎么就又被抓了壮丁呢？！ 说起苏小慧，杨刚其实对她是有些意见的。这个女人可真是害人不浅呀，把湛阳一个积极上进的大好青年弄的成天情绪大起大落、疯疯癫癫的。本来循规蹈矩、阳光向上的生活也被搅和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先是让他丢了工作。然后又撒下情网，一网把他捕捞上岸。 现在，湛阳这条鱼是被捞到她苏小慧的码头上来了。她倒好，想抽身而退，拍拍屁股走人？就把陆湛阳这么搁在岸上干晾着？ 湛阳这傻小子也是！怎么一头栽进了苏小慧的这张网？你说你都被人家晾在岸上了，看情况不好，赶紧抽身止步回大海呀！或者想个什么办法绝地求生也行呀！ 这家伙倒好！一遇到事儿就打沙袋，只会自己窝着生闷气。看样子这是想把自己活活晾成鱼干，脱水明志了！ 借古喻今、意有所指什么的，杨刚虽然上一回玩得挺溜，但这次却不想再用了。他决定实话实说，直来直去，所以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开了场。 “湛阳，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主要是兄弟们看你这样儿都挺担心的，派我来和你谈谈。”杨刚一开口就把躲在角落里的众人全都给卖了。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真对苏小慧有意思，那就正大光明地去追！向她表白，给她送花，实在不行就死缠烂打地关心她，对她好！这些都比你在这儿自己打拳怄气强吧！再说，俗话说得好，好女怕缠郎！虽说她苏小慧……” 杨刚想了想苏小慧坐在审判席上时那一脸正气、人神勿近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湛阳这口味儿是不是太重了点？ “她……似乎像是……比较不太能……被轻易打动的样子……诶！可是还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呀，金诚所至，金石未开！ “你献上你的真诚，她总有水滴石穿的那一天吧。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和苏小慧就真得是确定成不了了……那你也是争取过，付出过努力的呀！总比你在这儿什么都不做，狂捶沙袋的强吧？！” 杨刚这番话似乎对陆湛阳起了些作用。他转身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把汗，问道：“刚子，当年你是怎么追的你老婆？” “嗯？”杨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了，顿了一下才说：“呵呵……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和她一起上自习，没事儿给她占个桌，时不时地还给她暗送秋波……” ……，陆湛阳转身继续打拳。 “诶！诶！那个湛阳……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我当时是怎么一招制胜的！” 杨刚决定豁出去了！为了兄弟，脸什么的，不要了！ 陆湛阳停下来喘着气，很认真地看着他。杨刚觉得，如果此时有笔有本，陆湛阳很有可能会坐下来仔细地做个笔记。 “那个……当时，虽然我俩都互有好感，但那层窗户纸一直也没捅破。无论我怎么明示暗示她就是装傻。 “直到有一天……我俩上完晚自习，我送她回宿舍时正好路过学校的小树林，我当时脑子一热……咳……直接把她按在一棵树上一通强吻……咳咳……” 说到这儿，杨刚老脸一红，不自在地咳了起来。除了陆湛阳，躲在一旁的大黄、于劲他们也都竖起了耳朵。 “吻完了以后，我对她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其实我当时心里想得是，反正吻都吻了，她要是真不愿意，大不了就扇我一巴掌，那样我也不吃亏。能强吻到女神，这辈子也值了。没想到我老婆当时红着脸就点了头…… “反正……能说的就这些了，具体怎么办你自己想吧。” 角落里的那群损友一边偷笑一边互相挤眉弄眼。“能说的就这些了”，那“不能说的”还有哪些？ 陆湛阳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杨刚的肩膀就走了。 喂！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呀？交流一下呀！要不要每次都这么高冷啊？杨刚在内心狂喊，能不能尊重一下出卖隐私来给你做人生指导的兄弟呀？ 于劲憋笑憋得都快断气了。他走过来，使劲地拍着杨刚的肩膀，“哈哈哈……杨老师，你历害……哈哈哈哈哈……问情场上谁是高手，唯有你杨大流氓……” “滚……”杨刚挥手还击，于劲边笑边敏捷地躲开了。 大黄竟然也一本正经地说道：“嗯，弟妹是个厚道人，竟然没有报警……你得珍惜呀……” 一群损友笑成了一团。杨刚泪流满面：我这是都认识了一群什么人哟？老婆，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晩上不该在外面瞎逛，应该早点回家的！ 其实杨刚看着陆湛阳走时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还是很有些打鼓的。 他忘了告诉陆湛阳，强吻这一招，只能用在你已经确定对你有意思的女孩身上。万一用在了对你完全没意思的女孩身上，那这就不是道送分题，而是道送命题了！ 想想苏小慧，杨刚不禁后背发凉。那女人可不好惹！到时候不会把事情闹大了吧？可别真把警察给招来…… 就在陆湛阳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行动，而苏小慧也没把自己的感情状态理出个头绪时，蒋奶奶那儿又有事找他们两个了。 是陆湛阳打的电话给苏小慧，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蒋奶奶有事请她帮忙…… 蒋奶奶年轻的时候和小姐妹们一起逛庙会，曾经闹着玩地抽过一支签。她记得当时解签的老道皱着眉头扯着他的三绺山羊胡子，用尖细的声音像唱歌一样摇头晃脑地说了八个字，“薄恩寡情，六亲不认”。 一晃眼儿几十年就过去了。如今蒋奶奶明白了，那老道解的签语原来根本就不是对她本人的评价，而是对她这一生周围至亲的评价。 “薄恩寡情，六亲不认”？可不是吗！到如今身边竟只有一个非亲非故的陆湛阳。她的儿子儿媳妇还真的能称得上是对她“薄恩寡情，六亲不认”。 苏小慧一下班就赶到了蒋奶奶家。老人和上次见面相比显得更加清瘦，两腮都陷了下去，一脸的病容，身体也比以前虚弱了很多。 上次办遗嘱公证时，蒋奶奶的两个儿子贺文、贺武对着陆湛阳一通指桑骂槐，气得老太太当时就手脚冰凉，浑身哆嗦，虽然没犯病，但到底是气着了，身体竟比之前又坏上了几分。 陆湛阳正陪着蒋奶奶坐在沙发上，看见苏小慧来了，老人家立马欢喜起来，颤巍巍地站起身，拉着苏小慧，一边笑一边往厨房走：“小慧，来来来，你看奶奶给你准备了什么？” “奶奶，您慢点儿……”苏小慧小心地搀着蒋奶奶，回头询问地看了陆湛阳一眼。 紧跟其后的陆湛阳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一无所知。 这几天他和苏小慧之间颇有些微妙。他知道苏小慧在躲他，可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对此也毫无办法。正当他绞尽脑汁想打破这个僵局时，蒋奶奶突然让他请苏小慧来帮个忙。此时再见到苏小慧，陆湛阳竟有些心慌意乱的感觉。 狭小的厨房仅能容下一个人施展，陆湛阳和苏小慧并肩站在了厨房门口。 “当当当当……”蒋奶奶高兴的像个小孩子，献宝似的揭开了煤气灶上砂锅的锅盖。 满满一大锅的红烧肉，油汪汪红亮亮地码在砂锅里。大块大块五花三层、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焖得酥烂软糯，在袅袅的热气蒸腾中抖颤颤肥嫰嫰，散发出一阵阵浓郁醇厚的肉香。 “奶奶您身体不好，做这个干嘛？多劳神费力的呀！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呀？”后一句苏小慧是对着陆湛阳说的。 面对苏小慧的嗔怪，陆湛阳摸了摸鼻子，好脾气地看着她，露出一个无辜又略带点讨好的笑，像极了一只做错事求饶的小狗。如果身后有尾巴，此时定会配合着冲她摇啊摇啊摇。 苏小慧的心猛地被撞了一下，瞬间变得又酸又软，没了脾气。 第三十八章 4月31日 - 判决如下 - 桃腰 “呵呵呵呵……这和小阳没关系，他不知情。” 蒋奶奶看着“小两口”吵嘴心里乐呵呵。小阳这孩子平时太冷太硬，也只有在小慧面前才变得又有趣起来。 “这肉啊是我下午打电话请社区的小郑帮我买的。做的时候也是我在旁边动嘴，她在厨房动手，根本就没费什么劲儿。 “上次我就说等你再来时要做红烧肉给你吃。喏，奶奶说话算数吧？这肉啊，炖了整整一下午，汤汁都收了进去，最酥烂，这正好赶在你下班的时候可以开饭…… “来来来，奶奶不唠叨了，咱们开饭了。” 苏小慧突然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 陆湛阳在她身旁低低地柔声说：“卫生间在那边，快去洗洗手。” 她赶紧趁机躲进了卫生间，狠狠地擤了擤鼻子。 一顿饭吃得颇为开怀。苏小慧又下厨贡献了一个凉拌黄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欢喜得蒋奶奶连连夸赞，直说现在的女孩儿会做饭的不多，小阳真是有福气了。 陆湛阳果然就做出了一副与有荣焉、得意洋洋的样子。引得苏小慧忍不住敲了一筷子在他头上。他反而笑盈盈地朝她挑了挑眉，苏小慧的脸不知为什么“轰”地一下就红了。 蒋奶奶看着有趣，全程都坐在一旁看着他俩笑呀笑。她吃得很少，只几口就放下碗筷，却不断地催陆湛阳和苏小慧多吃，并提醒陆湛阳“给小慧夹肉”。 于是，不一会儿，苏小慧的碗里就被陆湛阳夹成了一座小山。 苏小慧凌乱了，偷偷把碗里的肉又夹到了陆湛阳的碗了。这家伙乐呵呵，几口就扒拉进了肚子里。 饭后，见蒋奶奶累了，二人执意扶她到床上躺着，然后围坐在床前。陆湛阳在蒋奶奶的示意下递给了苏小慧一张“借条”。那是蒋奶奶的大儿子贺文之前向他母亲借款十万元时亲笔写的。 也许因为太累，蒋奶奶精神有些不济，躺在床上絮絮地说：“这是三年前老大要买房子时向我借钱打的借条。本我也没打算让他给我打什么借条。我的钱、东西早晚都是他们的。可我不是只有老大一个儿子呀，我还有老二。 “当时我左想右想还是让老大打个借条吧。这万一以后老二知道了，也只说是我把钱借给他哥哥的，不是给，也算不的我偏心。 “这钱是我和老贺当年一分一分地攒下来的。那时候工资低呀，老贺一个月才挣三十几块钱，两个半大小子真是能吃穷老子……呵呵呵呵……我们呀那时候攒点钱那个不容易哟……后来政策好了……诶……你看我又扯远了。 “本来我也不急着要那钱。老大家也不容易，两口子做点小生意，起早贪黑，儿子又在外地上班不在身边…… “可自从上次病了那么一场，我就觉的身体明显的不如以前了，用钱的地方也变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我哪天真的瘫在床上了，我起码能花钱请个护工来照看两眼…… “唉……这人呀，不能活得太久，活太久了净给人添麻烦，招人烦呀……” “奶奶，您别这么说……”苏小慧越听越心酸，忍不住轻声打断了她。 她转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陆湛阳，见他神色黯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有些不忍。 对于陆湛阳来说，蒋奶奶应该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吧，而且可能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吧。她忍不住去握了握陆湛阳的手，想安慰他或是仅仅给他一点点支持。 陆湛阳的手温暖而干燥。他抬起头来看她，眼中瞬间迸发出一星光，似黑夜中燃起的一把火…… 蒋奶奶话苏小慧都听明白了。老人家想跟大儿子要那之前借的十万元钱，不过是因为现在体弱多病想放点儿钱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可大儿子贺文却总是推三阻四拖拖拉拉，最近更是不露面了。 于是，蒋奶奶便想着“上法院打官司”，把钱给要回来，可又顾虑颇多。无非是怕这当妈的告儿子“让外人笑话”，再影响了母子感情。再有，法院对这种母子间的纠纷是个什么态度呢？会不会觉得她老太太不近人情？这“打官司是不是佷难”？“要花很多钱吧”？ 苏小慧柔声细语简明扼要地向她解释了一下，又建议蒋奶奶请个代理人。蒋奶奶当时笑眯眯地看了看陆湛阳。陆湛阳也朝苏小慧点了点头，看来二人就此早有商量。 蒋奶奶倒底是年龄大了，略聊了几句精神就有些不济，说着说着人就迷迷糊糊地犯起困来，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苏小慧这时才神情复杂地将借条递给了陆湛阳，示意他看看落款日期。 落款处除了贺文的签字外，日期写的是“……4月31日”。 陆湛阳抬起头惊讶地看向她。这就是一张普通的借条，他之前并没有看得太仔细，谁知道日期里还会暗含玄机。 苏小慧示意他噤声，摆了摆手，和他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卧室。 陆湛阳熟门熟路地把借条放好，然后两人出了蒋奶奶家，轻轻地带上了门。 “嗯……去我家坐坐吧？”陆湛阳双手插在裤袋里，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房门，不自觉地就想起了第一次和苏小慧在蒋奶奶家门口对话的情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苏小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了吧，时间还早，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嗯，好。”陆湛阳强压着内心的雀跃，矜持地和她并肩一起走出了楼道。 九月的傍晚，晚霞染红了天边，夕阳正竭力用它最后的余晖去照亮他二人脚下那条半明半暗的小路。晚风阵阵，清爽微凉，夹杂着某种不知明的花香，透着一股甜丝丝的哀伤。 陆湛阳走在苏小慧的身旁，他突然能理解为何会有人说“希望时间停止，希望路永无尽头……” 也许这便是地久天长。就这样与你一直走下去，一辈子都行…… “那个……借条中的落款日期，你不用担心。”苏小慧不知为何会有些舍不得打破眼前这份静谧。当她的声音响起，自己竟觉得有一丝突兀。 “借条如果是贺文亲自书写的，是他的真实意思表示，那落款日期只能算是一个笔误，在实践中并不会对案情构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这件事还是先不要让蒋奶奶知道吧，如果开庭时提到……唉，到时候再说吧……” 她不知道贺文当时写日期时，究竟是笔误还是故意。如果是故意……她想起蒋奶奶慈祥的笑脸，不禁揪起心来。亲生的儿子竟耍这样的小聪明，算计生他养他的母亲至此，陌生人听着都会觉得心寒，更何况被算入局中的至亲。 蒋奶奶很有可能会因为儿子的这份小聪明伤心至极，彻底寒心。她替蒋奶奶难过起来。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陆湛阳的声音很轻，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温柔。 他其实已经想到了，可他宁愿相信那只是个笔误。 “还有……如果你做了蒋奶奶的代理人，我怕贺文可能会找你麻烦？”结合上次公证遗嘱时贺文的表现，苏小慧已预见到在这个人身上会出现颇多的麻烦。 “既然决定做这个代理人，有些情况我都已经考虑到了。我不怕麻烦，现在是法制社会，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陆湛阳边说边笑着看向她，突然重心向她那儿偏了偏，低声问道：“你担心我呀？” 这句说得很短很快，却在苏小慧心里绕得很长很慢。 第一来蒋奶奶家时陆湛阳也问过这么一句，只不过那次他自觉失言，还有点尴尬。这次……恐怕是故意为之吧。苏小慧不争气地红了脸。 “咳……你要是给蒋奶奶作代理人恐怕还要到社区去办些相关的手续。”她所问非所答，掩饰地转移了话题。 陆湛阳看着她，了然地抿着嘴笑。 “咳……你即不是律师，也不是蒋奶奶的近亲属，如果要做诉讼代理人，就得有社区的推荐。你去法院起诉前，别忘了先到社区去开个推荐函。诶，对了，贺文现在住哪儿？” “他住在北湖区那面。”陆湛阳一直偏着头笑看着她。 苏小慧真的很想手动把他那张笑脸给掰回去重新向前。 “那得到北湖区法院起诉了。” “嗯？”陆湛阳难得皱起了眉，“蒋奶奶家就在这儿，不能在西城区法院吗？而且你……” 他隐晦地看了苏小慧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小慧叹了口气。从当这个法官以来，这种隐晦的眼神，暗示的话，甚至是直接的明示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听过多少次。 她只是没想到陆湛阳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是别人，她可能会背几条法条让他自己领悟。可面对陆湛阳，她不想这样。 第三十九章 狭路相逢 - 判决如下 - 桃腰 “……来西城法院起诉也可以。”苏小慧斟酌着措辞，“虽说按照‘被告所在地法院管辖’的原则，但法律也规定了，接受货币的出借人这方所在地为合同履行地，该地法院有管辖权。 “蒋奶奶是出借人，住处又在西城区，她当然可以来西城法院起诉的。可是……”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陆湛阳一眼，“民诉法同样也规定了，如果法官与案件当事人、诉讼代理人有其他关系，可能影响对案件公正审理的，应当自行回避。如果蒋奶奶真到西城法院诉讼，我是要回避的…… “我并不是在搪塞你，也不是想给你讲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想说……作为法官，一切的行为都要以法律为标尺。我在入这一行时就对自己说过，我不会去做违纪违规尤其是违反法律的事……” 气氛明显沉闷下起，陆湛阳的沉默让苏小慧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安。可她有她的原则和底线，虽然她并不想陆湛阳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嗯……你知道吗？”苏小慧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于是故作轻松地继续说道，“其实……我每天工作的状态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 “为什么？”陆湛阳终于开口了。 “因为责任呀。对当事人的责任，对自己的责任。对当事人的责任挺好理解的吧。咱换位思考一下，在一起案件中， 主审法官如果和对方当事人有什么特殊关系，你会觉的审判公平公正吗？ “我想即使法官不主动自行回避，你也会提出回避申请的吧。老百姓打官司不就是为了让法院‘给主持个公道’吗？” 她微笑着看向陆湛阳，看得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烧。 “至于个人责任……怎么和你说呢，有个词叫‘法官案件责任终身制’你知道吗？” “从字面上大概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嗯，给你举个例子吧。以前有个老法官，他名下案子的被告方害怕自己败诉，于是在开庭前带着他儿子来到法院，一进那老法官的办公室，这老头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老法官‘咚咚咚’地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什么‘法官，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是真的没钱给你呀……’他儿子则拿着手机在一旁录相。吓得老法官赶紧蹲下身子去拽他。可拽了半天愣是没拽起来。 “谁知录了几分钟，那老头儿倒自己站起来了，随即便放下狠话，说什么‘如果判他输，他就把这段视频发到网上，发给纪委……’” “那后来呢？” “多亏当时和老法官同一办公室的同事没慌了手脚，在那老头进门下跪时就打开了司法记录仪，把老头儿子录相的行为，老头放狠话的过程都给录了下来。 “老法官拿着司法记录仪对他们说，他们这行为是威胁法官，严重阻碍了司法审判活动的正常进行，要追究他们的责任。最后反而把他们给吓跑了。 “这个案子后来进行得顺顺利利，宣判时被告也没敢再闹出什么事来。” 苏小慧没说那个老法官其实就是老邵，而那个机智的同事就是她自己。 “现在的当事人维权意识越来越强了，这是好事。可也有少数人对司法权威的敬畏之心却越来越轻了。而相反的是，法官的工作难度强度越来越大，责任也越来越重。 “无论是程序上的，还是实体上的，工作中的一点点纰漏，都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被审查、被追责、被处分，甚至被追究刑事责任……而相关的领导、助理、同事甚至也会受到牵连，难辞其咎。 “我今年就已经被牵连了两次，被纪检叫去谈话都不知道多少回了。以后这种情况恐怕还会很多……法官的职业生涯，若是能认认真真审案，平平安安退休，那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瞒你说呀，我有时候压力大得都觉得自己快得神经病了。有好几次突然半夜惊醒，想起某个案子就睡不着觉了。睁着眼睛到天亮，一大早赶紧跑到单位翻翻卷宗，确定不缺什么证据，自己的程序确实完整无瑕疵，这才放下心来……” 苏小慧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可她没有看到，身旁的陆湛阳一脸沉默，眼神里隐着心疼。 陆湛阳没想到，苏小慧的职业看似威风八面，实际上却如此辛苦不易…… …… 蒋奶奶的案子并没有费多大周折。案子一立，主审法官立马便找到了贺文，并组织双方当事人调解。 几次调解，社区均派人参加。贺文的弟弟贺武也知道了消息，对他哥“抠老太太钱”的行为表示非常愤慨。于是迫于各方压力，贺文不久便把钱还给了蒋奶奶，法院以调解方式结案，似乎皆大欢喜。 只是再上跆拳道课时，苏小慧看到陆湛阳嘴角破了皮，脸上也挂了彩。 贺文到底还是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陆湛阳身上了。调解结束后，他趁陆湛阳在调解笔录上签字时，一巴掌挥到了他的脸上…… 多亏蒋奶奶是全权委托，并不在现场，否则老太太非被气出个好歹不可。 “没事儿！一点儿都不疼！真……的……”看着苏小慧皱眉盯着自己的脸看个不停，陆湛没心没肺地呵呵一笑，不想却牵扯到了嘴角。他赶紧收声，脸微微有点扭曲。 苏小慧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都这样了，还说不疼？ “你等着！”她转身跑去把自己运动袋里的那瓶药酒掏了出来。这还是上次陆湛阳给她的，别说，真挺好用。活血化淤，去肿止痛。 苏小慧拿干净的毛巾蘸着药酒在陆湛阳的脸上轻轻地揉搓。 陆湛阳忍不住偷眼瞧着她。这两天苏小慧对自己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冷冷清清刻意躲避了，情况似乎有好转的迹象。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又扬了起来。 苏小慧看着陆湛阳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微微有些失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陆湛阳这个人……还真如他的名字一样，像极了湛蓝天空中的朝阳，温暖明亮，热烈飞扬…… 两人各怀心事，灯光下不闻世俗嘈杂，唯有人影浮动，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 西城法院的后山坡上有个小广场，午休时大家总喜欢在这里散散步，聊聊天，晒晒太阳。 苏小慧和赵斐此时就正悠然地散着步，享受着难得惬意的午休时光。 可当一个女人向她们迎面走来时，二人瞬间便没了兴致，脑子里不约而同地闪现出“狭路相逢”四个大字。 秦贝贝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她迎着光径直走来，满面讥讽，眼神不善。 前两天她刚刚恢复了工作，但已调离民一庭，被安排到别的部门。董晓东在事情闹出来后，以迅雷之势做出一系列动作。先是火速安抚住前妻并办理了离婚手续，随后就和秦贝贝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自此秦贝贝正式晋升为名正言顺的董太太。 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整个事件便被悄无声息地摆平了。对此，苏小慧不得不赞上一句“好手段”。 鉴于她二人上次闹得很不愉快，赵斐便不欲生事想拉着苏小慧赶紧走躲避一二。不想秦贝贝却径直拦在她俩面前挡住去路。 苏小慧是“不欲生事”，可“事”既然主动找她，她也不是个怕“事”的主儿。于是她就这么静静地看向秦贝贝，等着她开口。 “苏小慧，”秦贝贝的讥讽之色此时几乎要化成利箭，将她万箭穿心。“你成天装得那么清高，原来也不过尔尔！” 苏小慧疑惑地看着秦贝贝。对于这姑娘清奇的脑回路她早有领教，所以这没头没脑的话虽没听懂，但并不太过惊讶，只道这姑娘是不是又“犯病”了。 “你别装傻！有些事既然做了，何必不敢承认？我秦贝贝虽然被你说得一无是处，但起码敢做敢当！怎么，你苏法官说别人的时候义正严辞，轮到自己了竟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 苏小慧对秦贝贝实在是莫名其妙，说了半天，云山雾罩，她一句也没听明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上班时间快到了，我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她说着就想绕开秦贝贝。谁知秦贝贝竟跨了一步，又挡在她面前。 “你……”赵斐可是出了名小辣椒，一点就炸。此时简直火冒三丈，指着秦贝贝就要发飙，却被苏小慧一把拉住。 “你有话就直说吧，不要再绕圈子了。” “我没有和你绕圈子！你说我‘和有妇之夫不清不楚’，你自己不是也和离婚案子的当事人‘不清不楚’？ “苏小慧，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假清高我没意见！可你别又当又立，踩着别人树立你的高大形象！你要是真的光明磊落，我也就认了！ “怎么，离婚案子的当事人就不算‘有妇之夫’？你和他交往就不算‘和当事人不正当交往’？不算‘影响工作’了？” 苏小慧怒极反笑。这姑娘没毛病吧？上来就捕风捉影地一通叫骂。关键什么离婚案子的有妇之夫？什么和当事人不正当交往？她是一句也没听明白。 还没等苏小慧开口，赵斐就忍不住先炸了。她对着秦贝贝疾言厉色道：“你这诬蔑人的功夫见长呀！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好好看着你老公！别人事儿不劳你多操心！” “你说什么？”秦贝贝瞪向赵斐。 赵斐回瞪过去。谁怕谁呀！ 眼瞅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苏小慧赶紧连拉带拽地把赵斐拖走。秦贝贝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眼底一片阴霾…… 第四十章 倒了大霉 - 判决如下 - 桃腰 第二天，杜艳艳对苏小慧的叫骂声响彻了整栋西城法院的办公大楼。 苏小慧与白挺对坐在咖啡厅里的照片更是被贴满了法院的大门和楼外的墙上。 监察室主任纪伟带着女法警连说带劝，好不容易将杜艳艳请到了楼上的会客厅。办公室迅速组织人手去清理杜艳艳贴的“小广告”。 可饶是这样，还是被不少当事人看到了。不明真相的群众们不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纪伟愁得头发都快揪秃了。杜艳艳坐在他对面，前前后后车轱辘话已经说了三遍，可纪伟愣是没听出来苏小慧的具体违纪事实到底是什么。 这位杜女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离婚这事儿给刺激到了，整个人的状态很有些癫狂，说话也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 听了半天，纪伟勉强把她话里的中心意思给总结了出来。那就是，苏小慧与白挺有不正当关系，而且是早在她离婚案子结案之前就有。 杜艳艳提供的证据有两点，一个是当日开庭时明明已经过了举证期限，可苏小慧还是执意允许白挺举证。另一个证据就是她手里这张白挺和苏小慧在咖啡店里的照片。 谈话进行到这儿，纪伟基本上放下心来。如果杜艳艳只以这两件事作为证据，那还真证明不了苏小慧和那个白挺之间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卷宗他看过了，这个案子是以调解方式结案的。也就是说，当时杜艳艳已经和白挺达成了调解协议，无论是离婚还是财产分割都是杜艳艳亲自同意的，是她自己的真实意思表示。苏小慧在这里只起了居间主持的作用，未对双方的权利进行任何裁判。 既然全部都是双方当事人的意思自治，那就完全不存在苏小慧枉法裁判之说。 而且，庭审笔录中虽然记载了苏小慧同意白挺当庭举证。可这证据还没等举呢，杜艳艳就吵着要求调解，法庭调查戛然而止，随即就进入了调解阶段。换句话说就是，白挺这证据根本就没举成呀。 退一万步说，就算超过了举证期限，苏小慧同意白挺当庭举证，那也是有法律依据的，并不违法违纪。 至于这张两人在咖啡厅的照片嘛……纪伟挠了挠头，所剩无几的头发又掉了两根。 从照片上根本看不出两人是什么时间会面的，并不能确定是案件审理过程中苏小慧违反纪律与当事人违规见面。而且这照片上虽然两人浅笑相对，可也不能就以此证明苏小慧与白挺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这和秦贝贝那件事还不一样。那次是被正室拿着微信聊天记录找上法院的，证据确凿。事后秦贝贝也大方承认了，事情这才坐实下来。 而苏小慧这个不过就是一张两人喝咖啡的照片。要说以此就确定两人有不正当关系，那也太儿戏了。 可杜艳艳既然已经闹到法院来了，而且还不是一点证据也没有，那监察室对此事无论如何都要认真调查，给出当事人一个答案。 “杜艳艳同志，你说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你提供的材料我也收下了。事情倒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得调查以后才能给你答复。但请你相信，西城法院会还原事实真相，给此事一个公正的处理……” “好，那我就相信你们西城法院一次！我要求你们要严惩苏小慧！她循私枉法！勾引有妇之夫！道德败坏！你们要是用这种人当法官，你们西城法院……” “杜艳艳同志！”纪伟厉声打断杜艳艳，“我说过，事情还未经调查，请你不要轻易的下结论！我们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干警，也不会放过任何违法违纪行为。还请你稍安躁，等待我们的调查结果。 “而且，你今天的行为十分的不妥，严重地扰乱了法院的正常办公。我希望你能冷静地解决问题，而不是釆用这种过激的方式。这样对我们对你都不好……” 纪伟不亏是以前搞过政工工作的，对杜艳艳连敲带打连哄带劝，总算是给安抚住了。事后又亲自将她送出了法院大门。 开玩笑！这位妇女同志情绪如此不稳定，让她在法院大楼里乱窜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要是再碰上苏小慧…… 纪伟表示，那画面太糟心，他不敢往下想！ 提到苏小慧，纪伟现在对这丫头都已经无力吐槽了。这几个月来，和她打的交道比院里其他任何人都多。 前两次的事确实比较乌龙，她属于被殃及的倒霉蛋。可这次，事情恐怕就不能那么简单收场了。 杜艳艳这么一闹，影响实在太坏了。院长已经被气得暴跳如雷，让他尽快解决此事，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纪伟叹了口气。先不想别的，他还是先去找苏小慧谈谈，了解一下情况吧。 苏小慧本人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生闷气呢。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不过就是和已审结案件的当事人偶遇喝了杯咖啡，也能被人偷拍？并借题发挥至此？ 这一上午，杜艳艳在外面破口大骂。她缩在办公室里闭门不出。自己真是快憋屈死了！ 等到纪伟顶着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坐到了她对面时，苏小慧觉得刚刚还不如让她直接和杜艳艳对骂来的痛快！ 纪伟从苏小慧那儿了解的情况基本和之前的猜测差不多。她不过是和白挺路上偶遇，白挺出于客气请以前的主审法官喝了杯咖啡。 事虽如此，可恶劣影响毕竟已经造成。如何妥善解决此事，还是挺让纪伟挠头的。 看着这丫头，他到底没忍住，不免板起脸拿出了领导的样子批评了两语。但看着她越来越阴沉的脸，随即还是很识实务地打住了话头。 送走纪伟，苏小慧简直想仰天大叫三声。喵滴！这日子没法过了！太憋屈人了！ 正在她抓狂得想挠墙时，手机铃声不期而至。周川温和而低沉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来：“怎么样，丫头，被人虐得不轻吧？是不是想抓狂了？” 苏小慧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就落了下来。这世上如果说有一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却比血亲更了解她的人，那就非周川莫属了。可这却只是一份了解而已，仅止步于了解…… …… 周川熟练而优雅地把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然后悠然地呷了一口红酒，脸上随即十分吝啬地露出了一丝丝满意。 仿佛他的赞赏是这个世上最顶级的美食评价，盘子里的那块肉此时正应为这一丝丝的满意而感激涕零，跪求再来一口…… 脑补了一会儿，苏小慧心中的阴霾顿时扫去大半，嘴角扬了扬，低头血战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心里又在编排我什么呢？”周川惬意地闻了闻酒香，然后一口喝下。 对于他对自己的“读心术”苏小慧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她翻了个白眼，话都懒得说，继续和牛排奋战。 周川不以为忤，反而笑了起来。这丫头每次受了委屈只会自己窝在心里生闷气，从不想着主动找什么途径去排解。 你哪管买醉、暴食，甚至大哭一场也好呀。可这丫头倒好，什么事儿只会郁结在心，啥也不说，全靠自行化解。 这次的事，要不是师弟小王告诉他，他都能想到，苏小慧一准儿会不声不响，过几天再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嘻嘻哈哈。唉，总这样，时间长了他还真怕她坐下病。可别抑郁了！ 其实，这次周川想错了！如果今天不是他在电话里语气强硬地说，“不管你今晩有什么事儿都推掉。我晩上请你吃饭！”苏小慧此时大概已经正在陆湛阳那儿主动加课呢。 用高强度的运动来排解自己，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高招。在健身房里仿佛很容易忘记烦忧。也许身体上的忙碌会转移注意力吧。 “在西城法院如果真干得不开心，不如考虑一下我上次的建议。或者……你来做我的合伙人怎么样？” 苏小慧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川。可竟然发现他仿佛有几分认真，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禁气乐了。 “你周大律师的事务所竟然要找我这种人当合伙人？我是有钱呀？还是有人脉？你周大律师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要白送给别人做善事呀？” “哎呀，你这丫头！随你怎么想！你就说干不干吧？”周川觉得自己真是白操心了，看她这活蹦乱跳的样儿，好像并不需要他开导什么。 苏小慧沉默了下来。周川对自己的关心她能感受得到。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像多年的老友已熟悉到了亲人的感觉。 “合伙人什么的就不用想了，我肯定是不会占你这么大便宜的。但……去你所里当律师的话……”她想了一下，“我再考虑考虑吧……” 周川的笑容随即像绽放在午夜里的大朵烟花，瞬间夺目了起来。他端起酒杯，碰了碰苏小慧面前的杯子：“合作愉快！” “我还没同意呢！” “早晚的事儿！” 苏小慧：…… 第四十一章 又要挨打 - 判决如下 - 桃腰 当陆湛阳和兄弟们为于劲庆完生，从海鲜食府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时，正看见苏小慧和周川从对面的西餐厅并肩出来。 周川绅士地替苏小慧关上了车门，然后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上。毕竟晚上喝了几口酒，他找了个代驾。 看着“上次那个男人”开着“上次那辆宝马”，带着苏小慧绝尘而去。杨刚、大黄、于劲、小郭等一众兄弟不禁同时转头看向陆湛阳…… 陆湛阳今晚被众人拖去给于劲庆生，本来心里还有一点忐忑，想着苏小慧万一今晚来健身房加课可怎么办？ 可没想到却偏偏又看到了上次送她的男人和宝马车。他整整一夜没睡，辗转反侧。 第二天上班，浑浑噩噩的陆湛阳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苏小慧说她没有男朋友…… 那个男的虽然绅士，但并没和苏小慧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陆湛阳在心里一条一条地分析着，一点一点地说服自己，可他却愈发心神不宁。 临近傍晩，越来越焦躁的陆教练终于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果断地开着自己新买的小铃木去苏小慧的单位来一场“偶遇”！ “我在附近办点事儿，正好想到你就在这儿上班……而且今晚还有课……就顺路了……” “这是我新买的车……虽然便宜，但主要代步方便……” “你饿不饿？我先请你吃点东西吧……” 此时，如果有人坐在陆湛阳的车上，看到他一边开车一边自言自语，一定会十分惊悚。这货莫不会是个傻子吧？ 自说自话又自嗨的陆教练来到西城法院一楼大厅时，远远地看到有群人围在楼梯口。并且隐隐约约听见人群中有人在喊苏小慧的名字…… …… 纪伟此时这个后悔哟！哪怕再晩两分钟让杜艳艳从他办公室出去，她也不至于在下班的人群里碰见苏小慧。 今天他本打算把杜艳艳和白挺一起约来，大家坐下来当面谈清楚把误会给解开。 联系白挺时，他说他在外面渡假，今天下午才能飞回滨海。于是就约定双方下午四点到西城法院会面。 谁知道左等没来右等没到，打白挺手机又关机。一直等到下班时间，纪伟一看，得，不等了，先回去吧。 可哪知杜艳艳从他办公室刚出去一会儿，他制服还没换下来呢，一楼保安室就给他打电话。说杜艳艳在一楼遇上了正要下班的苏小慧，此时正指着苏小慧破口大骂呢…… …… 杜艳艳对于今天和白挺的会面十分期待。她和白挺离婚后过得很不好。 杜艳艳的父母现在在亲朋好友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虽然没有被当面冷嘲热讽过，可走到哪儿都觉得有人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 她爸自从上次开庭后就没和她说过话。她妈更是整天愁眉不展。和她最亲的小弟也有一段时间对她爱答不理。 而杜艳艳的初恋，也就是那个毁了她婚姻的罪魁祸首高盛，在她离婚之初还曾兴冲冲地恭贺她“脱离苦海，重获自由”。可不过两天，就突然不接她电话了。 杜艳艳按捺不住，直接杀到高盛单位。一看到鼻青脸肿的初恋，她立马就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可当她拉着高盛就要去报警时，她这位“生死与共”的恋人却被吓得连连摇头，也警惕地四下环顾，边惊恐地拍掉了她的手。 然后告诉她，自己已经报过警了，但因为事发时在晩上，附近还没有监控，警察根本就找不到打人者的线索。而且打人的小混混已经撂下狠话，如果他再和杜艳艳来往就卸他一条腿！ “是白挺！一定是白挺！你告诉警察是白挺雇凶打人呀！”杜艳艳嘶吼道，状若疯癫。 “没用的！”高盛不停地左看右看，生怕有什么眼线正盯着他。看到杜艳艳歇斯底里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不认识她了。 “我已经和警察说过了。可警察调查后说白挺早就去了欧洲旅游，根本不在国内。而且我也拿不出白挺雇凶的证据。所以这事儿找他也没有用……” 高盛此时是真的后悔了。他和杜艳艳偶遇时本以为这是一场无伤大雅的艳遇。双方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一个是深闺少妇，寂寞难耐；一个是资深渣男，余情未了。两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事后彼此也默契地隐秘联系。 高盛是有女朋友的，他开始并不想在杜艳艳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可谁知道这事到底还是让白挺给知道了，立马便与杜艳艳闹起了离婚。 开始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反而是见到杜艳艳离婚后分得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财产和一套大房子后，怦然心动起来。 他家在外地，靠着英俊的皮囊和能说会道，在滨海找了份销售的工作和一个关系稳定的女朋友，日子倒也算混得下去。可真要在这儿买房定居，过舒适安逸的生活，那可就不太容易了。他算过了，怎么也得拼死拼活地再奋斗个十来年才行。 况且他那个女朋友，长得马马虎虎，工作马马虎虎，家庭条件马马虎虎。真要一起奋斗买房买车，不成为他的负累不添堵，他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根本就不指望不上她。 但如果和杜艳艳在一起呢？那就不一样了！他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而且杜艳艳现在还很年轻漂亮，又是自己的初恋…… 高盛心中的天秤不自觉间已经彻底倾向了杜艳艳。 可正当他认真地考虑起换女朋友的事时，自己却仿佛撞上了太岁，开始各种倒霉。先是女朋友知道了杜艳艳的事大闹一场。不过高盛正好顺水推舟与她断了关系。 然后就是工作上屡屡被上司找茬，饭碗简直岌岌可危。 直到被那几个小混混打了以后，他这才番然醒悟。杜艳艳的前夫不好惹呀！那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主儿。 于是他果断决定撤退！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他高盛爱杜艳艳还没有爱到为了她可以把生命拋！ 其实，白挺还真没想把这个男人怎么样。他只是见不得杜艳艳拿着他施舍的钱就这么称心如意地和“奸夫”逍遥快活去。 高盛是什么人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但这并不妨碍他顺手制造点“小麻烦”。如果杜艳艳和她的情人最后真顶住压力情比金坚，那他也就认了。可要是这两人因此一拍两散，那他还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杜艳艳在惨遭家人舍弃、情人背叛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后，整个人变得心灰意冷，并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直到有人寄给她一张照片，暗示她那场离婚官司很可能另有黑幕，她瞬间就被点燃了。最近这段时间的挫败与打击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仿佛她人生中所有的不幸都是那个主审她离婚案件的法官苏小慧造成的！ 如果不是苏小慧与白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她杜艳艳根本就不会被迫调解，被迫离婚！她之所以这么惨，这一切都是苏小慧造成的！杜艳艳越想越觉得这神逻辑十分合理。于是就有了上次大闹西城法院的事。 可没想到，西城法院第二天就给她打了电话，约她和白挺一同去坐下来谈谈。杜艳艳当即不禁生出一丝希翼来。或许白挺看她现在这么惨，会心生怜惜，顾念旧情……或许她和白挺还有可能重拾旧好，破镜重圆…… 小弟到底是她一手带大的，在杜艳艳声泪俱下的哭诉中，已经基本相信了他姐姐的失败婚姻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苏小慧这个小人作祟。而这次与白挺的会面，大概是姐姐与姐夫重修旧好的唯一机会。 于是，单纯的杜小弟陪着精心打扮满怀期待的杜艳艳来到了西城法院。他在一楼的长椅上坐等姐姐，而他姐姐则在五楼的会客室里坐等白挺…… 时间一点点流逝，白挺并未准时到来，法院的人似乎不也联系不上他。杜艳艳的希翼与冷静一点点地被消磨怠尽。怨怼、屈辱像浇了松油的干柴，终于在遇到苏小慧的那一刻起被彻底点燃。怒火“呼”地一下火光冲天，势不可挡。此时的苏小慧就是她杜艳艳的死敌！ 苏小慧站在楼梯口惊讶地看着怒火冲天的杜艳艳。她比上次开庭时明显憔悴了许多。厚厚的粉底遮不住灰败的脸色，满眼怨怼似淬了毒的利箭。原本那么明艳动人的一张脸，此时竟露出一丝阴毒和狠厉来。 苏小慧看到怒气冲冲的杜艳艳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扬起手对着她的左脸就扇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 爆表的男友力 - 判决如下 - 桃腰 杜艳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一巴掌为什么会落了空。明明已经对准了苏小慧的脸，离得那么近，她脸上的汗毛分毫毕现，手心甚至都已经感觉到了体温……怎么就被她给躲过去了？！ 苏小慧警惕地盯着被自己晃了一个趔趄的杜艳艳，随后拽着赵斐迅速退到几个男同事的身后。 刚刚在避开那一巴掌的同时，她差点下意识按照最近的训练抬腿直踢杜艳艳面门。可到底理智占了上峰，否则现在杜艳艳可能已经满脸花，而她则会更麻烦。 她在心里默默给陆湛阳记了一功。 赵斐紧紧握着苏小慧的手，心简直快要蹦出了嗓子眼。刚刚那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苏小慧扯到了人墙后面。 多亏现在是下班时间，陆续路过的同事们迅速地护住了苏小慧和赵斐，又有几个上前去劝阻杜艳艳。安保人员闻讯立即都赶了过来。 可也是因为下班时间，有一些才办完事准备离开的当事人也慢慢围了上来，饶有兴趣地驻足观望。 纪伟赶到一楼时，正看到杜艳艳隔着人墙指着苏小慧破口大骂，而旁边站了一堆人围观。 他真是欲哭无泪。完了完了，怎么自己就考虑不周，让她俩给撞上了！白挺刚刚打来电话，说什么飞机晚点了，现在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纪伟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刚刚让杜艳艳哪怕晚出去两分钟也行呀，既能避开苏小慧，又等到了白挺的电话。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安保人员想上前制止杜艳艳。谁知道杜艳艳竟开始耍起了无赖。她扯开衣领，挑衅地看着众人，大喊着谁敢碰她，谁就是非礼。又神神叨叨地说，自己有心脏病，只要对她动手，她就当场晕给法院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真假，一时没敢妄动。现在没有个女法警在场，这事还真不好办。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此时墙边隐秘的一角，杜亮亮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他姐姐身上，竟突然发难，速度极快地直冲苏小慧而来！ 苏小慧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杀气瞬间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 她躲过杜艳艳的攻击是因为早有防备。可杜亮亮的袭击实在猝不及防。苏小慧不禁闭上了眼睛，心想：完了完了，今天恐怕是要得交代在这儿了…… 预期的暴击并没有袭来，耳边反而传来了杜艳艳的尖叫声。 苏小慧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陆湛阳那张写满后怕的脸…… 陆湛阳正单膝跪压住杜亮亮后背及双腿，一手扭住他的双手，一手按住头让他侧脸着地。 “你没事吧？”他惊魂未定地问道。 刚刚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屁孩儿在冲向苏小慧的那一瞬，陆湛阳浑身骤凉，头皮都炸开了。 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冲动易怒，不计后果，极难以预测。他当时真怕这小子手里有刀或者其他什么凶器…… 还好，还好…… 那颗吓得几乎凝固的心脏此时才慢慢恢复了跳动。虽已深秋，他的上衣却早被汗水打透。 他是真害怕呀！ “我没事儿。你……先放开他吧……” 苏小慧看着陆湛阳突然就安下心来。似乎此刻她身边来了一座稳妥而强大的靠山。刚刚的惊惧恐慌刹时不知飞去了何处。 她现在什么都不害怕了。 一旁的赵斐不禁在心里为陆湛阳鼓掌：好小子！姐姐我坚决挺你！ 先不说陆湛阳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收获盟友一枚。只说杜艳艳看到弟弟被一个陌生男人制服在地不禁发了狂，冲上去就开始撕扯起陆湛阳来。 苏小慧忍无可忍，走上前去一把拽住她的一只手。杜艳艳反手一巴掌就抽了回来。赵斐手急眼快，“啪”地攥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此时，女法警及时赶到，几下便制住了她，并拿出手铐将其铐在墙边的暖气管子上。 “你们凭什么铐我？凭什么打我弟弟？西城法院打人了！法院打人了！我要告你们！告你们！”杜艳艳已经完全化身泼妇，嘶吼声回荡在整个法院大楼。 “西城法院打没打人，不是你颠倒黑白就说得算的！这一楼大厅前前后后十八个摄像头，360度全无死角。你要是想告就去告！我这儿的监控录像随时随地等着你调！” 纪伟此刻火冒三丈！本来是想着妥善处理这事儿，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现在倒好，反倒越闹越大！原本芝麻大小的事儿，现在都快闹成个西瓜了！ 杜艳艳听到纪伟的话明显地畏缩了一下，可随即又气势十足地吼了回来：“那你们凭什么铐我？凭什么？” “凭什么？”纪伟简直快被气乐了，“就凭你大闹法院，多次欲殴打法官！给你上戒具都是轻的！小刘……”纪伟转身对在场的那位女法警说，“去给院长打电话，请他签拘留决定书！按程序对杜艳艳进行司法拘留！” 纪伟这是真急眼了。这一个两个动不动就敢大闹法院，殴打法官！真当法院是菜市场了？法官都成什么了！ 杜艳艳终于有些害怕了。拘留所什么的她再泼也知道那地方不好待。她立刻求助般的四下环顾，突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指着陆湛阳大叫道：“他！他凭什么打我弟弟！” 众人的焦点“刷”地一下立刻全聚集到了陆湛阳身上。 而此时的陆湛阳早已站起身来，正在教训杜亮亮呢。 杜亮亮这种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和陆湛阳的学生年龄差不了多少。对于这种愣头学生，陆湛阳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启了“严师模式”。 而对于周身散发出强大“老师气场”的陆湛阳，杜亮亮简直是出于本能地畏惧如虎。此时他正低着头，一副作错事听训的乖学生模样。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就只听到陆湛阳一个人在那儿发飙：“这暑假都结束快一个月了，你这怎么还是在假期状态呢？啊？今天是周末吗？下午逃课来的吧？你行呀！敢逃课啦？哪个学校的？班主任是谁？我就不信你姐姐领你来法院闹事儿，你父母，你班主任都允许了……” 杜亮亮的汗下来了。自己逃课的事被捅出去最多是挨顿训。可要是因为到法院闹事而逃课，那学校的处分是妥妥的了！而且回家那顿揍估计也是妥妥的要升级！ 所以当听见杜艳艳说自己挨打了时，他胆怯地看了陆湛阳一眼，随后忙小声制止道：“姐，我，我没事！刚刚就是被压住了，一点都不疼……” 苏小慧不禁松了口气。她就怕陆湛阳下手重了，再闹出之前孙小羽的状况。那陆湛阳可真就是因为她，受了无妄之灾！好在他还知道轻重！可见之前的事是真给了他一个教训。 陆湛阳得意地朝苏小慧挑了挑眉。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孙小羽的一个“软组织挫伤”就弄得他停课到现在。自己这“小擒拿”现在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别说“软组织挫伤”，就是“表皮擦伤”也不会留下一个。 杜艳艳却不高兴了。她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它飞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些什么？你！”杜艳艳转头恶狠狠地瞪着陆湛阳，“你凭什么打我弟弟？凭什么？” “凭什么？”没等苏小慧开口，陆湛阳就冷笑道，“凭你弟弟要打我女朋友！怎么？只许他行凶，就不许我自卫？我是苏小慧的男朋友！我保护我女朋友天经地义！” 赵斐忍不住在心里喝彩：干得漂亮！！ 吃瓜当事人们：刚刚那女的不是说这女法官勾引她老公吗？勾引她老公人家对象还能这么护着？啧啧啧，这小伙儿长得可真不错！这事儿呀，未必像那女人说的那样……” 吃瓜同事们：苏小慧有男朋友了？哟，瞒得挺严实呀！今天有幸得见真颜！幸会！幸会！ 纪伟：我去！早说你有男朋友不就好了！我能省多少事儿呀！ 苏小慧本人：…… 杜艳艳十分震惊，她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呀……” 那个人给她的资料上说苏小慧是大龄剩女，30岁了还没找着对象，所以她才怀疑苏小慧和白挺之间有些什么。可眼前这个男人说是苏小慧的男朋友，而且看起来各方面条件还都很不错，那她的推测是不是就……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对不起我来晚了！诶？怎么都站在这儿？……这是怎么回事？” 苏小慧回过头，看见白挺带着上次的那个美女走了进来，脸上依然挂着谦和有礼的微笑，还是那副人畜无害、风轻云淡的样子。 “你是白挺吧？我是纪伟。之前我们通过电话。”纪伟认出了白挺的声音，上前和他握了握手。 看着白挺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纪伟有些狐疑，这个人该不会是故意迟到的吧？是不是就等着杜艳艳大闹呢？ “我错过了什么吗？”白挺笑着问纪伟，眼睛却看向杜艳艳。 杜艳艳的脸色骤然苍白如纸。她死死地盯着白挺搂着的那个美女。 美女不屑地朝她挑衅一笑，伸手拉下白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后和他十指紧扣…… 第四十三章 算不算修罗场 - 判决如下 - 桃腰 纪伟站在白挺对面，转头引他看向被铐在墙角的杜艳艳。 “今天让你来就是为了解开误会的……可是，咳，谁知道你前妻的情绪会这么激动！竟然大闹法院，殴打法官……” “哦？杜艳艳，你可真长本事了！”白挺讥讽道，随即转过脸看向纪伟，“我在此向您以我的人格担保，我与苏法官没有任何私人关系！”说着他转过脸冲苏小慧一笑。 陆湛阳皱起了眉，他不喜欢白挺的眼神！怎么说呢，那眼神就像一条冰冷滑腻的蛇，吐着鲜红的信子悄无声息地攀附了上来，绕着你的脖子越缠越紧，让人不禁后背发凉，炸起了一身的汗毛。 而且，那目光中的示好太过明显，简直就是在直白地邀功，“你可要领我这个人情呀”。 陆湛阳向前跨了一步，将苏小慧遮在身后，挡住了白挺的视线。 白挺有些意外地看着陆湛阳，慢慢地挑起了一根眉毛。对于有了主的名花，他向来不怎么感兴趣，太麻烦。 “上次不过是在商场偶遇，出于熟人之间的礼貌，我请苏法官喝了杯咖啡。”白挺收回了视线，笑容恰到好处，“至于我的个人感情……”白挺微笑着看了看身旁的美女，美女立刻含情脉脉地回望他，“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到时候还请纪主任和苏法官赏脸光临……” “什么？你说什么？你要结婚？可我们离婚还不到两个月……”杜艳艳震惊得无以复加，忍不住大声喊道。 “那又怎么样？”白挺转过头嘲讽地看着她，“你呢？在我们还没离婚时不就已经和别人出轨了吗？杜艳艳，别忘了，你的出轨录像还作为证据保存在卷宗里呢！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万一不只一份儿呢？”白挺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这一刻，杜艳艳似乎突然不认识白挺了！这个和她同床共枕两年的男人原来如此可怕…… 如果这是一场大戏的话，那到了此时，就算接近尾声。看戏的观众们心满意足，一边揺头晃脑地品味着这一波三折的剧情，一边纷纷满意地散场回家。 徒留下舞台上的主角满眼空洞地站在墙角，仿佛没了生机…… 唉……纪纬叹了口气，示意小刘打开手铐放杜艳艳走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生活对她的重击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再用法律手段来惩戒她了…… …… 陆湛阳皱着眉十分担忧，一边开车一边频频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苏小慧。从刚刚上车到现在，苏小慧一言不发，一直静静地看着窗外。 “嗯……咳，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陆湛阳故作轻松，努力想让气氛活跃一点儿。他没想到今天能遇上这样的事，不过也多亏让他给遇上了。 “不用了，谢谢，我现在一点儿也不饿。”苏小慧无精打采地说，声音满是疲惫。“今天的课……时间很晚了，我恐怕没什么精力去上了，可不可以换到明天？” “当然可以……”陆湛阳不知道再应该说些什了。他很想讲个笑话什么的逗苏小慧笑一笑，起码让她开心一点。 于劲就有这个本事，无论气氛多僵，女生有多生气，他都能三言两语地就把气氛搞活，把女生逗乐。可他不是于劲，他急出了一脑门儿的汗也没想到一个笑话，更别说怎么让苏小慧开心了。倒是苏小慧主动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今天真的事谢谢你了……”苏小慧轻轻地说，不知是谢他制住了杜亮亮，还是谢他帮忙解了杜艳艳的围。 “嗐！那个呀……”陆湛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尴尬，然后掩饰般地笑了起来。他当时说是苏小慧的男朋友完全是下意识的，事后还真怕她会生气。 如果此时杨刚或于劲在场，一定会急得想敲陆湛阳的头！多好的表白机会呀！顺水推舟地说些类似于“我当时心里是当真的，以后也是……”这样表明心迹的话。或者什么“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一定记得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样霸气十足，男友力满满的话都行呀！ 可这个傻小子倒好，就只会一边开车一边干巴巴地傻笑？！ 或许是被陆湛阳的笑给感染了，苏小慧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气氛终于如陆湛阳所愿轻松了起来。 “这事儿是不是就这么了结了？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陆湛阳还是有些担忧。 之前苏小慧曾经讲过她工作上的一些艰辛，可他没料到矛盾和冲突会这么激烈。 “没事儿，大不了……就不干了呗。”苏小慧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当法官了？”陆湛阳十分吃惊，“可是，当‘包大人’不是你从小的梦想吗？ “呵呵，你不觉的长大后再回头去看小时候的梦想会觉得很幼稚可笑吗？” 苏小慧的冷笑与嘲讽让陆湛阳心里很难受，他在这一刻有种冲动，他很想抱抱苏小慧。 “你今天也看到了，我像‘包大人’吗？我简直就是过街的老……”苏小慧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牢骚满腹，怨气太盛，于是谈话戛然而止。 陆湛阳偏过头去看她，见她又侧过脸朝向窗外。路灯昏黄的光影下，那张线条柔和的侧脸忽明忽暗，不可捉摸…… …… 陆湛阳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又见到了那个宝马男。 而等在苏小慧家楼下的周川，在看到苏小慧和陆湛阳一起从一辆铃木上下来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理智如他很少会去无缘无故地讨厌一个人。陆湛阳有幸成为了周大律师这少有的不讲理情绪中的稀缺男主角。 “你怎么来了？”苏小慧十分惊讶。小王今天不是出差了吗？难不成周川手眼通过天，对西城法院的事已经无所不知了？ 周川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状似随意地看了陆湛阳一眼， 微笑着问向苏小慧：“这位是……” 苏小慧有些疑惑地看着周川。除了工作必须，他对人一向稍显冷漠，很少会对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表现出结识的欲望。而且凭她对周川的了解，此时笑容满面彬彬有礼的周川其实已经竖起了浑身的刺，满身戒备。 “陆湛阳！”还没等苏小慧回过神来，陆湛阳已经自报家门，并向周川伸出手。 周川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漫不经心地伸出右手和那只一直举得挺直的手握了一下，“周川！” 周川的轻慢并没有激怒陆湛阳，他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犹如一把刚刚出鞘的剑，笔直地站在苏小慧的身旁，在薄薄的夜色中隐隐散发出一股寒光。 周川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可心里却莫名地意乱气躁起来。 “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昨晚你落在我车上了。”周川递给了苏小慧一个袋子，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暧昧，眼神中带着丝调侃，又带着丝宠溺，仿佛在表达对她丢三落四的头疼和习以为常。 是一件法服，苏小慧昨天本想拿回家洗的，晚上一同吃饭时落下了。 “谢谢了，还让你专门跑一趟。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在这儿等了很长时间吧？”苏小慧虽然奇怪周川的怪异，可也有点不好意思，就多问了两句。 “还说呢！看看你的手机！”周川笑得如三月的春风，一脸的无奈却满眼的包容。“是不是又没电了？说过多少次了让你随身带着充电器，怎么就不听话呢？能占多大点儿地方？” 周川并没有提他是来这儿附近办事，顺便捎过来的。陆湛阳沉默得像座铁塔，自始至终稳稳地站在苏小慧身边，一言不发。 “诶……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苏小慧再迟钝也感觉出气氛怪异，她抱着衣服袋子干笑两声转身就想遁逃。 “我送你上去！”陆湛阳和周川几乎同时开口说道。随即两人转头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善。 “不用了，不用了，几层楼梯而已……”苏小慧边说边迅速转身逃窜。 “诶，小慧……”周川一开口就明显感觉到陆湛阳火辣辣的目光聚焦在了自己的右脸。如果目光有实质，此时脸上应该已经烧出了一个洞。他毫不在意，笑吟吟地对转身看他的苏小慧说，“我昨晚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苏小慧沉吟了一会儿，倒底还是下不了决心，“我再考虑考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好，我等你。”短短四个字竟让周川说得柔肠百转，字字缠绵。 苏小慧拢了拢双肩，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迅速跑进了楼道。 目送着苏小慧的身影消失在防盗门后面，周川才慢慢转过头看着一直盯着他的陆湛阳。 两人双手插兜，谁也不说话。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似笑非笑，就这样彼此盯着对方。 一分钟后，几乎同时，两人各自收回目光，转身，上车，发动，扬长而去…… 第四十四章 恨嫁出售 - 判决如下 - 桃腰 杜艳艳的事儿结了，苏小慧却向院里递交了休假申请。 “你这事儿刚结就休假，让有心人一说就是对组织心怀不满。意欲假借休假之名，施撂挑子不干之实。”赵斐一边翻看着卷宗，一边说苏小慧休假的事儿。 “哪儿那么多有心人？再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只想休个假而已，怎么就那么多事儿？”苏小慧坐在电脑前，边敲判决边说，“再说我也确实累了。这次正好年假和国庆节连在一起，借这个机会好好出去玩几天也好……” “得了吧，姐姐！这大国庆的到处都是人，你要去哪儿玩？保证哪儿哪儿都跟下饺子似的。诶，你定好去哪儿了吗？” “还没有。先在家休息两天再说，慢慢计划吧，不着急。”苏小慧有些提不起精神。 “不过话说，我怎么从此次假期旅行中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赵斐挑眉看向她，“你，该不会是为了躲阿姨的吧？” 苏小慧沉默了。 赵斐当即百分之百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苏小慧十一不回家，就是为了躲避她妈给她安排的相亲。 “要我说，你不如就把陆湛阳告诉阿姨得了！我觉的这小伙儿挺好！上次帮你解围时那义正辞严的样子，男友力满满呀！” 颜控赵斐已经升级成花痴赵斐！ “你别瞎说！他上次只是帮我解围！我们俩就正常的服务合同关系！” “哼！”赵斐冲着她飞去一个“我什么都知道，你就装吧”的白眼儿，却很知趣地打住了话头。 想到自己的亲妈李云青女士，苏小慧顿时就觉的头疼。昨晚她打电话回家，告知父母国庆不回去过节，要出去旅游。结果李女士当场就炸裂了。声称她已经为苏小慧安排好了七天的相亲行程，以一天三个的，额外加场的进程，保证能让她在七天内订下一个！当时那语气，简直恨不得她闺女能今天相亲，明天结婚，后天就生出个外孙来。 苏小慧扶额，她实在是不能理解她妈。上大学时防着她谈恋爱跟防贼似的，就差天天电话查岗了。可大学毕业的当天，她妈几乎一夜之间就从未成年少女监护人无缝衔接成恨嫁老妈的状态。完全没有任何过渡、任何理由！ 想起刚毕业那会儿自己真是太年轻太幼稚！自以为女艺女青年的她竟然有胆子和她妈讨论什么简奥斯汀！于是简直就是人间悲剧！母上大人只在她唾沫横飞、沾沾自得的讲述中听到了“终身未嫁”四个大字！ 然后简奥斯汀一生的非凡成就，她那卓越的写作才华，她极尽讽刺的叙事风格皆瞬间化为瓦砾。在一片废墟中，只有这四个字金光闪闪刺人双眼，让李女士为之激动，为之颤抖。她的反面教材素材库里又多了一位名人可以时常提起，让苏小慧引以为戒…… 苏小慧连忙甩了甩脑袋，把这些悲惨经历驱散开来。反正她昨晚是接受了母上大人的一顿炮火猛攻，除了把她噼哩啪啦地数落一顿外，又举例教育，想用残酷的现实让她产生紧迫感、危机感。 从她小姨家的妹妹结婚，一直说到小舅家的外孙子能自己拉屎……苏小慧觉得自己国庆不回家的决定真是英明神武睿智无双！这要是回去了，估计这七天她妈能把她给回炉重造一遍！自己最后连渣儿都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一星半点儿！ 沉浸在自己和李云青女士斗智斗勇的史诗中无法自拔的苏小慧，完全没有注意一旁的“好闺蜜”此时正偷偷地给陆湛阳发了一条微信。 “小慧自明日起休假，欲出游，行程未定，周期长易生变，注意把握！” 那边的陆湛阳迅速地回复道，“收到！多谢！” 苏小慧就这样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悄咪咪地给恨嫁出售了！ 要说在法院里找一个前当事人的联系方式那还是比较容易的。赵斐在杜艳艳大闹法院的第二天就发了个短信给陆湛阳，介绍完自己是苏小慧同事加闺蜜的身份后直接问他，“你自称是小慧的男朋友，意欲何为？” 陆湛阳接到这条短信时很意外，但他马上就郑重地发过去四个字，“我喜欢她！” 自此，赵斐和陆湛阳正式狼狈为……咳，精诚合作。暗戳戳“算计”起了苏小慧！ …… 第一个美好假期的清晨，苏小慧被陆湛阳契而不舍的来电铃声给活活吵醒了。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火大地推开窗户，正看到楼下陆湛阳提着早餐迎着一脸晨光地仰着头，看向起床气熊熊万丈的自己…… “你不用上班吗？这个时间……”苏小慧看看手表，“健身房应该已经营业了吧？” 她是被迫起床洗漱换衣服，然后被迫放陆湛阳进来，现在被迫坐在餐桌前。所以此刻能被迫这么平静地说话，已经算她修养好了！虽然期间没好气儿地白了对面好几眼。 扰人清梦相当于夺人口粮，此恨绵绵无绝期呀！ 大概因为刚起床的缘故，她这凶巴巴的样子不知不觉中竟添了丝慵懒的媚态，微蹙的眼角眉梢染上了一点点娇俏，落在陆湛阳的眼里，那简直就是在向他撒娇耍赖（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不要他的狗命了！）。 他不由得被甜到了（甜你妹儿呀！），一边给苏小慧盛粥一边抿着嘴笑，高挺的鼻子让本来很少年感的笑容变得成熟而迷人起来。 苏小慧不争气地脸上一红，两颊热热地发起烧来，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好吧，因为长得好看，所以这货命大！）。 “你昨天说休年假打算出去转转，要停一段时间课。正好，我也决定休息一段时间。因为……” 陆湛阳笑了起来，一边盛了碗粥放到了她面前，一边欢快地说：“今天早上学校打电话通知我，国庆节后，我恢复上课。正好趁这段时间和大黄他们交接一下……诶，尝尝这包子！油条和茶叶蛋都是刚出锅……” “恢复上课？你复职了？”苏小慧直接忽略掉摆了一桌子的早餐，惊喜地问道。 她的惊喜让陆湛阳愉悦了起来。他把两手放在桌上，身体向前倾了倾，笑嘻嘻地看着苏小慧：“对呀，学校通知，节后复课！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太好了！”苏小慧雀跃起来，她伸手端起粥碗，“以粥代酒，祝贺你……呃，‘官复原职’……” “好！那我先干为敬！”陆湛阳也郑重其事地端起碗和她碰了碰，随即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复课了呢？孙小羽不是明年才毕业吗？” 苏小慧一边笑一边剥了个茶叶蛋放到对面的碗里。却不想陆湛阳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表情凝重起来。 “孙小羽他……杀了人……” …… 孙小羽作为熊孩子的典型代表，真是集结了各种“熊”于一身。有一个溺爱他到毫无原则的母亲；一个在外拈花惹草，在家甩手不管的父亲；家境富有，物质生活丰富；家庭教育严重缺失，没有一个能管束住他的长辈。 孙小羽本身更是问题重重，自私自负，不明是非，暴躁易怒……这样的孩子在陆湛阳看来，早晚要出事。 事情的起因要从孙小羽迷恋网络游戏说起。孙父虽然平时对他放任自流很少过问，可若是孙小羽错得离谱，那孙父是真舍得下狠手修理他。因此孙小羽平时见他爸，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力求降低存在感。 当然了，大多数时候他爸忙着生意应酬，忙着外面的莺莺燕燕，对他也不怎么能注意到。可最近，孙小羽痴迷某款网游已经达到毫无节制的地步。这次更是一下子往里面砸进去了近十万块钱。这终于引起了孙父的注意。 一个初二的学生，背着父母打游戏，还一下子充了十万。孙父当场就炸了，抡起皮带狠抽了他一顿，打得孙小羽哭爹喊娘，屁股三天不敢挨凳子。 孙父还警告他，如果再惹事，除了狠揍一顿外，还要直接把他送进专门戒网瘾的寄宿学校去。这话倒切切实实把孙小羽给吓住了，一想到那种学校，他不禁浑身发冷。 若搁以前，孙母必然要拦着。但这次儿子为了打游戏一下子不声不响花出去那么多钱，再加上最近他太能惹事生非。孙母虽然溺爱，却也想让儿子得个教训。所以对这次教训，她索性放手不管了。 被暴打一顿且断绝一切“经济来源”的“网瘾”少年孙小羽，走投无路之际突然灵机一动，于是打起了他妈手饰盒的主意。 第一次、第二次都顺利得手了。直到第三次，却被他们家保姆发现了…… 第四十五章 将逝 - 判决如下 - 桃腰 陆湛阳说完后，苏小慧和他一起沉默下来。 对于孙小羽，陆湛阳的感情是复杂的。这个熊孩子让他险些失了工作，可是再熊那也是他的学生。看着原本自己身边那么鲜活的一个孩子竟突然与“杀人犯”三个字联系起来，陆湛阳从最初的难以置信中缓过神后，心里很难受。 在刚刚出了丁辉那件事时，他曾不止一次半夜躺在被窝里咬牙切齿地想，如果孙小羽是他儿子，他要怎样怎样好好管教他。这混小子就是欠收拾！ 可现在回头想想，如果孙小羽真是他儿子就好了，在那些不良行为刚刚露头时，他会立马纠正耐心教育，是不是就不会得到现在这样一个结果。 其实，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一对不称职的父母。 “孙小羽只有15岁，虽然杀了人应当负刑事责任，但不会判处死刑。” 苏小慧想起当初二十九中案子开庭时，孙小羽的母亲在庭上为儿子百般辩解，已经维护到不讲道理的地步。而孙小羽的父亲，虽然面目模糊，但在她的印象里，那是个十分精明的商人。 “不知道他父母怎么面对这样的打击……” “孙小羽的爸爸……正在和他妈闹离婚。我听说，他爸爸其实已经和外面的女人生了个孩子……那个女人……就是丁辉的妈妈……” 苏小慧惊讶地看向陆湛阳。这场年度狗血大戏真是人物关系复杂，情节九曲十八弯。 “我们不说这些了！快吃饭吧，都放凉了。”难得与苏小慧独处，陆湛阳不想让孙小羽的事扫了两人的兴。 他一边给苏小慧倒了杯豆浆，一边笑着说道：“至于你的跆拳道课，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偷懒的！以后的我业余时间都要来健身房做兼职，咱们的课程安排还是照旧。你的课程费入了我的腰包，那可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休想拿回一分钱退款！” “你个小气鬼！简直就是只花尾巴的铁公鸡！”苏小慧笑道。 “对呀，我就是小气！我不光小气，我还很有师德！”陆湛阳眼中有星光点点，“为了能监督你认真上课，我以后下班会去接你下班，然后一起来健身房。反正我们学校离你们法院也不远，而且我下班应该比你们早……” “陆湛阳……”苏小慧打断了他的兴高采烈，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不必这样对我……” “我想这样对你！”陆湛的表情阳瞬间凝重起来，亦如苏小慧僵在唇边的笑意。他认真地看着她，口气不容置疑。 苏小慧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是。 电话铃声解救了她的语塞。陆湛阳的表情也有所缓和。可当他接起电话后，脸上却一下子阴云密布。蒋奶奶刚刚被社区紧急送去了医院，医生说她……时日无多…… …… 怎么会这样？自己早上明明去看过蒋奶奶，她虽然虚弱可精神还好，一直乐呵呵地催自己快去忙。怎么突然就发病了？一路上，陆湛阳不停地自责。苏小慧坐在副驾驶上十分担忧地看着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医院里，社区的肖主任和郑大姐都在，两人一脸的凝重，站在走廊上迎向陆湛阳和苏小慧。 “早上小郑上班前寻思去家里看一眼老太太，顺便问问她中午想吃什么。没想到一开门就发现蒋奶奶睡在床上。原本小郑也没在意，哪知道叫了好几声老人也没醒，这才觉得不对，赶紧打了120……”肖主任年近五十，体型微微发福，脸上有些严肃和刻板，此时正皱着眉头对他二人说道。 “蒋奶奶现在怎么样？贺文、贺武联系上了吗？”陆湛阳焦急地问。 “老太太刚刚醒了。她一醒过来就提出要见你和你女朋友……”肖主任一边说，一边朝苏小慧点了点头。“至于，贺文、贺武……唉……”他叹了口气。 “是我联系的贺文、贺武。”郑大姐接过话去，满脸的愤懑，“贺文根本就联系不上，估计是因为上次借钱的官司生了老太太的气。贺武倒是联系上了，可说什么现在正和老婆在外地旅游，最快也得今天晚上才能赶回来……哼，好在总算有一个正往这儿赶呢……”说到最后，她忍不住讽刺地冷笑起来。 “你们看看这个！”肖主任递给两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纸上是蒋奶奶一笔一划的字体。 “老太太一醒过来，就把这个塞给我和小郑。上面写了她银行卡的密码，并写明里面有十万块钱，五万元用来买西山的墓地，价格她都打电话谈好了。用四万元来付医院的治疗费用和……殡葬所需的费用。剩下的一万元她表明要捐给社区，给她住的小区里添些老人锻练身体用的器械什么的……” 肖主任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郑大姐忍不住哭出声来。 陆湛阳越过两人直奔病房，苏小慧紧随其后。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蒋奶奶瘦得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颧骨高高地突出来，两腮深陷，一双浑浊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二人。 苏小慧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就掉了下来。她赶紧仰起头眨了眨眼，把酸楚给逼了回去。 “小阳？小慧？是你们来了吗？”蒋奶奶举起一只干枯的手伸向他们，虽然看不太清人，但老人的精神仿佛还好。 “是，是我们，奶奶……”苏小慧上前握住了老人的手，那只手微凉，几乎没有什么热度。 陆湛阳俯身蹲在病床前，看着蒋奶奶，一言不发，满眼的悲伤。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真怕自己赶不上你们来呀……”蒋奶奶依然是笑呵呵的样子。 然后她将手抽了出来，摸索着去抚摸陆湛阳的脸，“我的小阳也来了。奶奶临死前还真是只有我的小阳守在奶奶床前……诶？莫哭莫哭……叫你媳妇儿看见了笑话……” 蒋奶奶颤巍巍地去给他擦着眼泪……陆湛阳忙把脸撇向一边儿，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 第四十六章 我能抱抱你吗 - 判决如下 - 桃腰 “唉……你这孩子！”蒋奶奶冲陆湛阳笑着，又摸到苏小慧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小慧呀，你可别笑话小阳，这孩子从小就脸皮薄，别人一羞他，他就恼，是个不识逗的别扭小家伙。呵呵呵……可心呀是真好，又软又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心最善的人了！ “不过就是倔，脾气直。认准的事儿谁说都不好用，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你越和他犟，他越是认死理。反而等你不理他了，他那股劲儿下去了，自己就想明白了。 “听奶奶的，以后过日子呀，咱不和他犟，顺着他来。他呀，就是一头顺毛驴。要是实在气的不行，也不要和他吵。 “这孩子呀，从小嘴就笨。现在是好多了，看着像口齿伶俐了。可奶奶知道他，一气极了还是怼不上话儿来，只知道干瞪眼，越瞪越生气。 “你呀，不理他就行了。他从小就怕人不理他。只不理他一会儿，他就跑过来围着我，奶奶长奶奶短地叫着，哎哟……我那心呀，都被他叫化了，哪还能真跟他生气。 “但……也别老不理他。这孩子从小儿命苦，最怕孤单！总不理他，他心里不好受……” 一旁的陆湛阳此时已经将脸埋进了双臂，他趴在床沿儿，隐隐传出极压抑的啜泣声。苏小慧的眼泪到底没能止住，无论她如何仰头，如何眨眼，都没有用。 “嗐，这孩子！”蒋奶奶爱怜地摸了摸陆湛阳的头顶。然后又笑眯眯地对苏小慧说，“老话儿说的好，这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都是有定数的。到了时候就该去那边报道了。 “我以前很不放心小阳，孤孤零零一个人，没个人照顾，也没个人疼。他性子独，脾气也大，对女孩子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 “我就愁啊，这谁家的小姑娘能看上他呀？诶，这多亏有你。你在他身边看着他，照顾他，我也就放心了。 “我是看出来了，他呀，最听你的话。也只有你能降伏住这个犟种！噢，对了……”说着她又摸索着从那枯瘦的手腕上退下一只老银镯子，然后握着苏小慧的手就要往上套。 “奶奶，这不行，使不得……”苏小慧赶紧握住她的手，执意不肯让她把镯子套上。 “你别跟我挣，奶奶没什么力气，挣不过你。”蒋奶奶执拗地看着她。 苏小慧的手一松，镯子便被套在了她的手腕。 “唉，这就是个银镯子，不值什么，谁都瞧不上它。只能盼着你不嫌弃它，收着它。 “这个呀原本是一对儿，一只是龙镯，一只是凤镯。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传女不传男。我太姥姥传给了我姥姥，我姥姥传给了我娘，我娘又传给了我。 “这只呀是凤镯。那年我刚生了老大，身子虚没有奶，就想拿这只凤镯去换点鸡蛋。谁知道刚抱起老大要出门，“破四旧”的人就上门了，硬生生地把那只龙镯给搜了去……唉！当时多亏这只凤镯揣在我怀里，才没被搜了去…… “我手里除了那套房子和你们帮我要回来的十万块钱，就剩下这只镯子了。留给你，当个念想儿……” 说到这儿老人挤了挤眼睛，干涸的眼里却掉不出一滴泪水。这一辈子的眼泪早已经流尽，生命也随着那些悲苦一同慢慢地流逝而去，现在连她这副皮囊也应该去了。 “我知道老大因为上次打官司的的事恨上小阳了。老二也因为立遗嘱的事，对小阳很有些意见……所以我一醒过来就让小郑给你们打电话，趁着他俩不在先见你们一面…… “这是……最后一面了……小阳，听奶奶的话……”蒋奶奶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着陆湛阳的头发。老辈儿人都说头发硬的孩子脾气倔，果然再没有不对的了。 “今天咱们见这一面后，你就别再来看奶奶了……奶奶就这几天了，奶奶心里知道……你那两个叔、伯……都是些混人呀……” 老太太一辈子都没说过两个儿子的不是，却在临终前为了陆湛阳骂了儿子。 “上回打官司回来，你们都瞒着我，说什么小阳的脸是锻练时碰的。我老太太眼神不济，可心却不瞎！那半边脸都肿成那样了，能是碰的？！ “一定这老大那个狼心狗肺地把我的小阳给打了！我恨呀！我就是个老不死的呀！为什么要活这么长时间呀，尽给别人添麻烦……” “奶奶，您说什么呢！”陆湛阳抬起头拦道。他此时眼睛赤红，声音沙哑且带着浓浓的鼻音。 “奶奶，您想不想喝点水？”苏小慧忙轻轻扯了扯陆湛阳，向他使了个眼色。陆湛阳紧抿着唇起身去倒水。 蒋奶奶就着苏小慧的手只喝了一口就摇了摇头，略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 “小阳，我怕我闭眼后老大老二再找你麻烦。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你了。你这几天就住在单位吧。等我的丧事都处理完了，你再回家住。也别再来看我了，今天就算……就算你见奶奶最后一面，送了奶奶一程……” “奶奶……”陆湛阳难受极了，低低地叫了一声，随即声音便被哽在了喉咙里。 他慢慢地俯下身子，跪在了蒋奶奶的病床前，把脸贴到了蒋奶奶的手上…… “唉……走吧，走吧……”蒋奶奶不舍地摸了摸陆湛阳的脸，然后又去拉苏小慧的手，“走吧，孩子，看着点小阳，别让他犯倔……” “嗯。”苏小慧重重地点了点头，泪如雨下。 “走吧……走吧……都走吧……我……累了……” …… 蒋奶奶的主治医生告诉众人，老人自从上次出院后就根本没再吃过药，大概也就这两天了。虽然病人刚刚精神还好，但那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所以还是尽快通知家属准备后事吧…… 苏小慧想起蒋奶奶曾不只一次地说过她活得太久之类的话，忍不住鼻子一酸。她转头去看陆湛阳，发现他正背对着众人，背影萧索而孤寂…… 苏小慧的心猛然被揪了一下，她想也没想便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 陆湛阳是被肖主任和郑大姐合力劝走的。他俩作为社区领导，很了解贺家兄弟和陆湛阳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知道贺文贺武的秉性，更何况蒋奶奶之前早有交代。 …… 健身房二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苏小慧和陆湛阳并肩坐着。整整一下午，他俩谁也没有开口，只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看着太阳从高悬中天，到它一点点收起光芒，渐渐西落。 风云渐远，日薄西山，天慢慢地黑了下来。陆湛阳终于动了动，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身体因为坐得太久而稍微有些僵硬。他提出送苏小慧回家。 可就在这时，郑大姐的电话不期而至。她告诉陆湛阳，蒋奶奶去世了…… 苏小慧听到陆湛阳用沙哑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对她说出了这个消息。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路灯昏黄的光透了进来，斑驳陆离。 陆湛阳站在这昏暗的光线中，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显得那样孤单凄凉。他的脸隐在暗影中，看不出表情，唯有眼中的哀戚像一条河，闪着悲伤的星光，静静流淌…… “我能……抱抱你吗？”他沙哑的声线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苍凉而空寂，细细地缠绕着苏小慧的心，一点点收紧，酸涨，痛楚。 …… 陆湛阳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正身处一个极深极空极黑的洞穴，那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向她伸出双手，却不敢靠近，仿佛她是这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一点热。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冒失，让她离去。他害怕他的世界会突然失去这唯一的一点星火…… …… 苏小慧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陆湛阳，在他孤独茫然的时候，献上了她的温暖与安慰。 那一刻，苏小慧之于陆湛阳便是整个世界、漫天的阳光…… “苏小慧……”他低低地说，“这世上，也许，我只剩下你了……” 苏小慧安静地抱着陆湛阳，没有做出回应。陆湛阳收紧了双臂，将头在她的肩头又埋了埋。 这世上他的温暖和阳光又少了一分。现在能让他去牵挂，去依赖，去爱着的人，或许只剩下苏小慧了。但她却也许并不知道这份牵挂、这份依赖、这份爱。 也许，她可能只是不想知道…… 想到这儿陆湛阳不由的更加难过。如果这一生他和她只剩下仅此唯一的拥抱，那么他愿意用自己的全部，来换取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 苏小慧看着躺在沙发上睡得不怎么安稳的陆湛阳。昏暗中，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像小小的刷子，那每一下微微的抖动都似轻轻扫过了她的心尖…… 今天早上，对她说“我想这么对你”的陆湛阳，让她慌乱无措。 今天晚上，对她说“这世上，也许，我只剩下你”的陆湛阳，让她无法拒绝…… 第四十七章 强吻 - 判决如下 - 桃腰 第二天一早，苏小慧拎着一保温桶的馄饨，在正打扫卫生的大黄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径直上了健身房二楼，敲开了陆湛阳办公室的门。 一夜之间，陆湛阳的下巴冒出了青嘘嘘的胡子茬，看起来稍显邋遢。他对自己以这副模样见苏小慧，颇有些难为情，勉强牵了牵嘴角，便跑出去买洗漱用品了。 苏小慧稍稍放下心来，起码陆湛阳没有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馄饨是我自己包的。之前闲暇时包了好多，冻在冰箱里，想吃时就拿出一些来煮。怎么样？好不好吃？”她努力用轻快的语气说道，笑容灿烂而明媚。 陆湛阳不由得想起了他奶奶以前种的一盆向日葵，也是这般燿眼明亮。他的嘴角到底还是向上扬了起来。 “嗯，好吃。要是能娶到你，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陆湛阳回答的声音很低，语速很慢。他抬起头，眼神干净而执拗，里面满满的情绪，就这样明晃晃地摆在苏小慧眼前。 “咳……那个……我再给你盛一碗吧。”苏小慧迅速又拿起了碗，极认真地数着馄饨，一个一个从保温桶里仔细地舀出来，耳朵却红了一片。 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唾弃自己：怎么竟就被一个“小屁孩儿”给撩到了？！ 看着她在装傻，陆湛阳失望起来，心里又有些急躁和无奈。就像小时候考试遇到了一道解不开的数学题，隐隐觉得答案就在眼前，只要努力一下就能成功，却偏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方向，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蒋奶奶的葬礼是在今天吧？我们，明天一起去墓地祭拜她好不好？”苏小慧将碗重新放到了陆湛阳面前，问这话时有些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又触及到他的伤心让他难过。 陆湛阳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忽然一暖，那点儿烦闷就像是太阳下的露水，一下子便蒸发不见了。 如果找不到方向，那么他就劈出一条路来吧！ …… 一场秋雨一场凉，九月末的秋雨即使细如牛毛，也透着阵阵侵入肌骨的寒意。 陆湛阳开车载着苏小慧来到西山公墓祭拜蒋奶奶。临下车前，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无论如何执意要苏小慧套在她的风衣外面。 “我不冷，风衣很厚。倒是你，别感冒了。快穿上吧！”苏小慧却是无论如何执意不肯穿上。 “我是搞体育的！我的身体素质是你说感冒就能感冒的吗？你的风衣又薄又不防水。我这登山服防水防风。这外面那么冷，还在下雨。你快点穿上！不然我生气了！” 陆湛阳紧皱着眉头，手里举着外套，用“陆教练”的口气义正严辞地说教道，大有“你不穿上，大家都别下车”之态。 苏小慧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果然是个犟种……” 她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不小心就嘀咕了出来。 “你说什么？”陆湛阳伸手从后座拿起两把伞，一边递给她，一边问。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谢谢你，太不好意思了！那个……咱们走吧！”苏小慧有点儿心虚，忙朝他讨好一笑。 “嗯，好。”看着她的笑脸，陆湛阳不自觉地也跟着翘起了嘴角。 蒋奶奶的墓前，两人举着伞，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陆湛阳垂下眼睛，表情渐渐悲痛起来，他忍不住又开始难过。苏小慧有些担心，下意识地就想再去拉他的手…… “是小阳哥哥吗？”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苏小慧和陆湛阳同时转身看去。一个长发的年轻女孩儿正站在他们身后。 “是小敏吧。”陆湛阳愣了一下，但随即便反应过来，浅浅地扯了扯嘴角。 “真的是小阳哥哥！”这种环境下女孩儿虽努力地压着情绪，但还是忍不住小小的雀跃起来，几步便走到了他们面前。 她应该就是蒋奶奶的孙女贺敏吧，和陆湛阳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苏小慧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别扭起来。她不自觉地向旁边挪了挪。 “这位是？”贺敏似乎此时才发现苏小慧的存在，微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后询问地看向陆湛阳。 “她……” “我是陆老师的朋友，和蒋奶奶生前有些渊源，所以今天特地一起来祭拜一下。你好，我叫苏小慧。” 苏小慧抢在陆湛阳开口之前做了自我介绍，伸出手落落大方地和贺敏握了握。 “嗯……你好……我叫贺敏。”毕竟是才毕业的大学生，小姑娘稍稍有些腼腆，脸上一红，显得十分可爱。 陆湛阳倒没注意贺敏的羞涩，他只是侧着头一个劲儿地盯着苏小慧看，心里莫名地就不高兴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抢了他的话，还是因为她的话中在有意和他撇清关系。 可是，你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呀！他脑子里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陆湛阳当即更不爽了。 “小阳哥哥？小阳哥哥？！” “嗯？什么事？”被贺敏连叫了两声，陆湛阳才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贺敏。 “我……都听说了。你别和我大伯他们计较……”说到这儿，贺敏就词穷了。毕竟是长辈的事儿，而且具体情况她也不太了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嗐！没事儿。你呢？怎么今天就你自己来祭拜你奶奶？ “我是昨天才从北京赶回来，今天还得赶回去。实习的公司管得太严了，只给了我两天假。我想着临走之前来看看……” 陆湛阳突然就紧抿起嘴唇不说话了。苏小慧看了看他，知道这犟种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大概在他看来，蒋奶奶生前最疼爱的孙女竟然没有在她奶奶临终前赶回来，守在病床前，见上老人最后一面，这是不可原谅的。他应该是再没什么话和她可说的了吧。 贺敏看着突然就闭口不语的陆湛阳微微有些疑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姑娘也开始慢慢尴尬起来。 苏小慧不禁叹了口气。说句老实话，这事儿也怨不得贺敏。蒋奶奶的离世确实有些突然…… “那个……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苏小慧给一直没等到陆湛阳开口的贺敏解了围，朝她点点头，随后拽了拽陆湛阳，匆匆从贺敏身旁擦肩离开。 贺敏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着苏小慧身上的男士外套。 他们俩……真的只是朋友？ …… “你刚刚，怎么对人家小姑娘爱答不理的？” 车上，苏小慧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贺敏一直是蒋奶奶的心头肉。老人去世前却连她最后一面也……” 果然，这家伙是钻了牛角尖。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蒋奶奶走得……是有些突然……”她转头看了看眉头紧锁的陆湛阳，果断地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多做纠缠。 过了一会儿，她又闲聊般地问道：“贺敏……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吧？” “也算是吧。我去省队的时候，这丫头也就八、九岁，呃……大概那样子。其实她小时候又娇气又爱哭，被大人惯得霸道的不得了，成天稍有不顺心就扯着嗓子嚎。” 陆湛阳在记忆里搜索到那个拖着鼻涕的爱哭鬼，顿时眉心皱成了个疙瘩。看来小时的记忆并不是特别美好。 苏小慧打住了话头，偏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却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相比苏小慧莫名其妙的好心情，陆湛阳的心情却莫名其妙的糟糕。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苏小慧向贺敏自我介绍时的样子。落落大方，风度极好，可却就是让他极为不爽。 她说她只是他的朋友…… 秋雨绵绵，阴冷无比。苏小慧不得不承认今天多亏了陆湛阳的外套，她原本就是十分怕冷，而且今天确实穿得有点少了。 “谢谢！”站在苏小慧家楼下的单元门口，二人收了伞。苏小慧有些不好意思地脱下外套递给了陆湛阳。“今天确实多亏了它。我的体质比较畏寒。不过你是不是已经冻坏了？” 陆湛阳却并没有马上接过外套，而是站在她对面继续皱着眉沉默地看着她。 这人？！苏小慧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刚刚回来这一路上，陆湛阳就是这么一副闷闷不乐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又在犯什么倔。 她决定不和这犟种一起犯二地傻站在这儿。刚要伸手把衣服塞给他，却突然觉得手中一空，衣服被陆湛阳接了过去，随即便天旋地转…… 陆湛阳身上清爽的剃须水味混着寒气和青草的芬芳迎面袭来，一双柔软的唇毫无征兆地印到了她的唇上…… 苏小慧猛然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刻心跳得快要飞起…… 陆湛阳抱着馨香温软的苏小慧，一时间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周围一片寂静，时间已如愿停止，他觉这便已然是两个人的天长地久，这便已然是一辈子的海誓山盟…… 苏小慧的理智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她使出全力猛然一把将陆湛阳推开，瞬间便惊醒了陆湛阳关于海枯石烂的瑰丽梦境。他有些恋恋不舍，唇上还余留着她的甜香，怀中陡然的空虚让他感到十分沮丧。 当看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苏小慧，心虚立刻像涨起的潮水“呼啦啦”地涌了上来。可他却仍强撑着气势。 “苏小慧！我喜欢你！如果……如果你不喜欢我，你现在就可以甩我一巴掌！” 说完，他还就真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着她那一巴掌。 如果此时杨刚在场，一定会捶胸顿足，他这是教了个什么二货学生哟！ “强吻了就是挨一巴掌也不吃亏”，这话不是让他在心里想想就好的吗？这货怎么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告诉对方？！这不等于明摆着在说，“我本来就存着宁可被你打一顿，也要对你耍流氓的心思”！ 不过陆湛阳这人真算是福大命大。忐忑中，预期的那一巴掌并没有拍到脸上，倒是耳边传来了“嘭”的关门声。 他睁开眼睛，透过防盗门的玻璃，正看见苏小慧像只受惊的兔子，落荒而逃…… 第四十八章 真能下得去嘴 - 判决如下 - 桃腰 既然没有挨巴掌，那是不是就说明苏小慧没有“不喜欢”他？ 既然没有“不喜欢”，那是不是就是“喜欢”？ 既然“喜欢”，又已经抱抱亲亲了，那自己是不是就已经自动荣升为苏小慧的男朋友了？ 自动给自己连升三级的陆湛阳此刻想原地打着呼哨翻跟头，想仰天大笑一路蹦跳着和所有他触目所及的人去分享他的喜悦。 他的心中此时已雀跃地开出了一树繁花，花盖如云，春光旖旎，可这一切却也表不尽他此时的欢喜。 欢喜就如那开出绚烂花朵的树，根深扎进心底，枝繁叶茂。他的心因这棵名为欢喜的大树而满溢，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唯有欢喜，只剩欢喜…… 然而，残酷的现实还是无情地向他证明了一点：陆湛阳，你高兴得太早了！ 自以为是苏小慧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男朋友的陆湛阳，在跑了几家店后，精挑细选地买了各式午餐，乐滋滋屁颠颠的来给“女朋友”献爱心。 然而，悲剧了！苏小慧竟然不见他！无论他是打电话还是发微信，甚至狂按门铃，那边的苏小慧都静悄悄地，毫无反应，仿佛消失了一般…… 陆湛阳的心一下子凉了，一树落英缤纷的粉云红霞瞬间遭了霜打……杨刚只说了强吻后或成功或挨打这两种后果，可他没预计到第三种后果，那就是，尘归尘土归土，女主人间蒸发掉…… …… 健身房的一众兄弟今天中午特别嗨！有个土豪陆湛阳主动当起外卖小哥，将几家高人气网红餐厅的招牌美食，都冤大头……啊呸！都大手笔地给买回了来。 众人打打闹闹，争争抢抢，吃得特别开心。于劲更是忙着给小青夹这夹那，不停地献殷勤。只有大黄注意到了又在角落里打沙袋的陆湛阳。 阳子这两天因为一个长辈去世，情绪一直很低落。可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和苏小慧之间竟然因此有了进展。阳子也很快走出了失去亲人的阴影。 可这才刚有些起色，怎么就又开始闹上了？看他这情绪，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午餐应该是给苏小慧买的吧？但明显人家是拒绝了呀。 大黄为难地挠挠头。唉，爱情导师杨刚杨老师现在不在，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大黄作为这群人中最年长的老大哥，人生经验阅历都还是很丰富的，虽然比不上狗头军师杨刚能谋善策，但根据自己的人生阅历给陆湛阳出两条靠谱的建议，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当他听完陆湛阳的叙述后，一拍他的肩膀：“兄弟，有些事儿是你想多了，而有些事儿你又恰恰想少了。” 陆湛阳转头看大黄，他怎么没发现大黄有说相声的潜质？这绕口令说的，他一句也没听懂！ 大黄看着陆湛阳一脸懵圈的样子，朝他微微一笑，那一刻陆湛阳竟然觉得大黄身上闪着智慧的光辉。 “说你想多了呢是因为，苏小慧虽然没甩你一巴掌……”说到这儿，大黄忍不住想笑，但看了看陆湛阳的脸色到底还是忍住了。“但并不代表她就是同意做你女朋友了。她既没有亲口向你表白，也没有回应你的表白，只是转身落荒而逃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已经和你确定关系的节奏呀。” 陆湛阳的脸色黯了下来，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想到这四个字，他更加委屈了，简直想要大哭一场。 见他这样，大黄笑着又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想少了呢，是因为，你有没有想过苏小慧为什么会没甩你一巴掌？又为什么会落荒而逃？如果想明白这两点，你以后又要做些什么？” 陆湛阳疑惑地看向大黄。大黄叹了口气。唉，他这兄弟在感情问题上恐怕真是块木头托生的。 “她没甩你巴掌至少说明她不讨厌你吧！” 陆湛阳点点头，这一点他已经猜到了。 “根据你的形容她当时是落荒而逃，而不是气愤恼怒地转身离开。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其实心里是慌张的呀！为什么慌张？当然是对你的表白、你这份感情，她自己不确定或不敢正视才慌张的呀！ “如果她明确地不喜欢你，即使是出于教养或其他别的而不甩你一巴掌，那她也不至于这么慌张呀，是吧？ “所以她既然不讨厌，又对你的表白慌张不敢响应，那就起码说明了她对你动心了！而你的机会比之以前，已经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呀我的傻兄弟！你有在这打沙袋这功夫，干嘛不行动起来？去奋起直追呀！总比你在这儿白白浪费时间的强呀！” 陆湛阳此时看大黄的眼神那简直就和看人生导师一样了，眼睛里滋滋地往外冒着崇拜和信服。他没想到平时敦厚宽和的老大哥原来是个比杨刚还靠谱的狗头军……咳，爱情导师！ “ 那我后面该怎么做？”陆湛阳虚心求教。 “怎么做，我还真说不好。”大黄挠挠头皮，“不过男女之间最忌讳‘暧昧’二字。有些人之间，明明挺好挺合适的，就是今天我不说，明天让你猜，玩什么小资，玩什情调。得，最后一拖，时间一长，两人就锁在这状态里了，就像那首歌唱的……叫……恋人未满！ “然后，就是你有情时他有了对象，他单身时你又有了恋情。到最后一辈子可能就这么错过了。所以，男女之间感情这事儿，最好速战速决！拒绝暧昧！就一句话：我稀罕你，你稀不稀罕我快说！” 如果苏小慧在这儿，一定会对大黄的理论顶礼膜拜！过去十年她真是瞎了狗眼，和周川恋人未满地彼此错过，可不就是因为这该死的暧昧！ 陆湛阳却一头黑线，他要是能让苏小慧“快说”，他还在这儿打什么沙袋呀？！ 大黄又挠了挠头，这回他可真是黔驴技穷了，论如何追女孩子，他还真是没有杨刚擅长。 “这个追女孩子嘛，无非就是对她好呗。往死里对她好！当年我追你嫂子时……”大黄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没那么多事儿，就是心里总装着她。有一次她感冒了，我去照顾她一场，就把她给拿下了……要不你再去问问其他人？” 陆湛阳的心热了起来。可一想到苏小慧一直对自己避而不见，而之前她说过这几天要出去旅行，不禁又烦躁起来！ 老天爷呀！陆湛阳在心里仰天长啸。要不你直接收了我吧！派什么苏小慧来呀？！ …… “你，你说什么？你，你，你竟然真的强吻了苏小慧？”烧烤店里，杨刚惊讶地举着羊肉串的签子，指着陆湛阳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哎呀呀！你还真能……真能下得去嘴……” 想想上次开庭时，苏小慧在审判席上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洞察和凛冽…… 杨刚打了个冷战，他突然有种陆湛阳强吻了判官钟馗的即视感。 怎么，他这不过白天上了一天班，晚上就被告知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以后白天他还能不能安心地教书育人，好好为人民服务了？！ 陆湛阳随手从桌上捡起个啤酒瓶盖儿就扔了过去。他是实在没招了，才请这帮损友来出谋划策。像小郭、小田那帮年纪轻经验少的小孩子呀呀，他根本就没叫上。他是来请教如何追女朋友的，不是来讲段子、听风凉话的！ “诶……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看陆湛阳有些要急眼，杨刚赶紧好脾气地认错。 “要我说，黄哥说得也没错，追女孩子无非就是对她好，感动她呗。至于怎么对她好……那就得用点心了。记住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平时从小事上关心她，节日纪念日什么的想着买礼物…… “礼物？对，礼物！用礼物攻势呀！礼物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那简直就是是攻城利器呀！连物质欲望极低虔诚理智的简·爱女士都曾说过，‘礼物是让人开心的东西’。所以用礼物去打动一个女人，应该有很大的成功机会。” “哥，你说的这些都是屌丝才用的招儿！诶！别扔我呀！我又没说你是屌丝……”于劲一边躲避着杨刚的鸡骨头袭击，一边还不忘护着自己眼前的花生毛豆。 “阳子，你听我的，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什么是套路？例如妹子和你说‘我想吃水果’，你大白天当时就买给她，那完了！在这件事上，你完全不会有任何收获！ “可要是你大半夜的，‘千里迢迢’跑去她家送水果呢？然后对她说，‘我刚加完班，突然记起你想吃水果，跑了大半天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店……’ “你信不信，那女孩儿能当场感动得热泪盈眶！当晩说不定你就能上全垒！这就是套路！” 于劲越说越兴奋，回手拍了陆湛阳一记，眼睛眉毛冲他一通乱飞。 “还有，送什么东西也要讲究套路。就好比说你送人家一个柚子，那女孩儿吃了就完了。没有后续了！但你要是把柚子都剥好了，放在柚子皮里，再放个口红什么的进去，等女孩儿一打开！哇噻！Surprise ！到时候她对你简直就是有求必应呀……” 一桌儿人都安静了，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于劲。 第四十九章 助攻 - 判决如下 - 桃腰 “咳……那个……这些可都是必杀技！旁人我基本都不告诉他！也就是你阳子！谁让我做了六年‘睡在你下铺的兄弟’？ “这女孩儿呀，追到手以后，也不能老惯着。自己吃不消不说，还助长了她的气焰。所以适当的时候给她个下马威什么的，也是很有必要的……” 于劲觉得自己为了陆湛阳，简直倾尽所有，把多年来总结的撩妹经验全部贡献出来。可却看到大黄当即夸张得摆出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拍着陆湛阳的肩膀故作沉痛地说： “知道于劲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个正经女朋友了吧？他说的这些还是不要学了，容易打一辈子光棍。” “哈哈哈哈哈哈……”杨刚笑得前仰后合，全然不顾什么形象。 陆湛阳和大黄也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徒留一旁气急败坏地于劲，指着他们干瞪眼。 “不过苏小慧后来就真一直不接你电话了？她是不是已经出去旅游了？你不是说她休年假原本就是为了出去走走的吗？”大黄带领大家直接忽略掉了于劲不靠谱的建议，一边嗑着毛豆一边问。 “没有，我拜托她的同事联系过她。她还呆在家里没走。她……就是想躲着我……”说到这儿，陆湛阳的情绪又跌到了谷底。 …… 苏小慧确实在躲着陆湛阳。整整一个下午，无论是陆湛阳的电话还是微信，都能把她惊得原地蹦起来，分分钟抓狂暴走。在陆湛阳来电铃声的狂轰乱炸下，她觉得自己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正在这时，赵斐打来了电话，问她是否已经出发去旅行了。 “没有，我还没定好去哪儿呢……嗯嗯，你放心吧，我还有事儿先挂了。”苏小慧勉强敷衍了两句，赶紧就匆匆挂了电话。 不过赵斐倒是给她提了个醒，此地不宜久留，何不速速离去！ 她到底慌个什么，苏小慧自己也不清楚。其实这事儿多好办呀。陆湛阳当时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喜欢就点头接受，不喜欢就甩他一巴掌。可她却偏偏像只惊弓之鸟，落荒而逃。 她知道自己有点儿像赵斐说的那个“感情的懦夫”。总想一次成功，不想失败，不想受伤，于是便拒绝尝试，拒绝风险。 陆湛阳身上的风险和不可控因素太多，小她三岁，外貌太过扎眼，曾经是她的当事人，还因为她差点丢了工作…… 事实上，在苏小慧的心底里，她未必不知道上述这些都不算什么。关键还是她不相信陆湛阳，不相信这段感情能走到最后。如果不能到最后，那又何必去开始？说到底，她不相信的还是她自己…… …… 老人经常教育孩子，话不能说得太满，否则容易现世报。于是陆湛阳的现世报就这么来了。 之前在苏小慧面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搞体育的，身体好。可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他就觉的头重脚轻。一摸头，发烧了。 陆湛阳躺在床上给大黄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今天不能去健身房了。挂了电话，脑子里不自觉地就又转到了苏小慧那儿。想着情路漫漫，前途未卜，他的头不由得更疼了，简直就像有个人拿着大锤在里面哐哐装修，整个人也晕晕乎乎起来。 挂了陆湛阳的电话，大黄沉吟了片刻，便去前台小青那儿要了苏小慧的登记电话。 苏小慧正在家里研究旅游路线呢。她有个同学的妹妹是搞旅游的，向她推荐了最近几天比较火的旅行团。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健身房的人，那个叫大黄的健身教练。 “是小苏吗？我是健身房的大黄，平时你来锻练时咱们见过。”大黄有些尴尬，平时还真没和苏小慧说过几句话，打这个电话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冒昧。 “是这样的，阳子，就陆湛阳今天没来，我打他电话几次都没打通。刚刚他给我发了个微信，就两个字‘发烧’。 “我就是想问问，昨天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好好的就突然发烧了？连电话都接不了，这么严重吗？哎呀，我这也走不开……真是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呀……” 没想到敦厚的大黄编起瞎话儿来也是信手拈来。他这边话还没说完，苏小慧那边就已经着急起来。 昨天陆湛阳把外套给了她，发烧生病必然是因为这个着了凉。她匆匆应付了两句，便自告奋勇地对大黄说，她马上去陆湛阳家里看看他到底情况如何。 大黄挂了电话，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发了个微信给陆湛阳：“兄弟，哥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正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的陆湛阳，看到这个没头没脑的微信一头雾水。可过不多久，当他听到敲门声起身开门，赫然看见苏小慧站在门外时，那一刻，陆湛阳真想一路滑跪过去紧紧抱住大黄的大腿：哥！你绝对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 苏小慧看着穿着睡衣的陆湛阳满脸意外地呆立在门口，不禁微微尴尬起来。 “那个，大黄说你发烧了，又不接电话，他不放心……我就过来看看。你……” 陆湛阳的精神明显有些萎靡，脸上有着不正常的酡红。她不禁皱起了眉。 “咳，咳，快请进，快请进。”陆湛阳立马适时地咳了起来，整个人也愈发虚弱起来，连个子都仿佛立马矮了一截，含胸佝背，揺揺欲坠。 “你没事吧？”苏小慧赶忙扶住他，顺势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快去床上躺着……家里有退烧药吗？” 她把看着像病入膏肓实则振奋欢腾的陆湛阳搀扶到了床上，放下包便要去找药。 其实，在苏小慧那绵软微凉的手覆在自己额头上的那一刻，陆湛阳当即就觉的他痊愈了。就像空虚的身体一下子被极速充满了电，什么病痛都倾刻一扫而光。 他的人腾云驾雾，他的心万马奔腾。但理智还是努力压制住了这股欢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生病，而且是病得不轻。 病得不够，演技凑！ 苏小慧按照指点在床头柜里找出了一大堆过期的药来。她皱起眉，实在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正准备出门去给他买些药回来，谁知转头一眼便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两副遗照。 这是她第一次进陆湛阳的卧室，她没料到会看到陆湛阳奶奶和爸爸的遗相。 “吓到了吧？”陆湛阳温和的声音从苏小慧的背后传来，沙哑的嗓音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孤寂。“那是我奶奶和爸爸。我十三岁时爸爸去世了，他的照片就一这挂在这儿。奶奶说这样他就能一直看到我们祖孙俩。我们也能看到他。 “后来我奶奶也去世了，我就把她放在了爸爸身边。这样他们俩就能都看着我了，就像他们还陪在我身边一样……” 他的声音里有满满的寂寥与孤独，苏小慧的心没由来地一疼。 “我不害怕，他们的样子都很慈祥。”她弯下腰柔声说道，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家里的药都过期了，我出去买些药。你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我一会就回来。” 陆湛阳果然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地点了点头，还顺手把钥匙指给了她。苏小慧回身又看了看那两幅遗照。为什么没有妈妈呢？也许妈妈去世时他还太小，所以不记得她了吧。他自己也说过，没有什么关于他妈妈的记忆了。 …… 陆湛阳觉得这一天应该是他二十七年的人生中过得最快活的一天。苏小慧出去了一趟后，买回了一大堆的食物，把他家那台老冰箱给填得满满当当。又把药和水送到了床头，看着他吃下去。还给他做了清淡可口的米粥和小菜。 他装作虚弱头晕的样子吃力地去拿勺子。苏小慧立刻便细心地接了过来，慢慢地搅了搅粥，细细地吹了吹，然后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他看着她没动，目光深远悠长，仿佛要把她看进眼底印在心里。在这样的目光下，苏小慧慢慢地红了脸，眼神闪烁躲避起来。 陆湛阳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向上扬。他慢吞吞地张开嘴吃下了那勺子粥，可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她。 “嗯……粥温在锅里，冰箱里有菜，药记得按时吃……”苏小慧一边喂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就像有些人一紧张就会话多一样。 “小慧，你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陆湛阳其实说得很平静，看向她的眼神中似乎也并没有类似软弱之类的情绪。可苏小慧却硬是感受到了一丝丝可怜来。 她的心不禁又软又酸，点了点头。陆湛阳的笑容瞬间就像湖水中的涟漪，一圈一圈扩大开来。眉眼间满是孩子气的笑意与温柔，一如此时窗外洒进的阳光，让人心生温暖，让人忍不住卸下防备。 陆湛阳在充满了苏小慧气息的房间里安心地睡下。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静好。心被填得很满很涨，这种感觉或许就是幸福吧。 隐约中，他听到苏小慧跑到客厅去接电话。“……我这两天可能走不了了，有个朋友生病了，我需要照顾一下……对，过两天再说吧……好，那十一的线路表你再发一份儿给我……” 陆湛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五十章 我想去跳海 - 判决如下 - 桃腰 陆湛阳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看着从窗外铺洒进来的夕阳余晖像一层轻薄的金纱，他一时间竟有种云深不知处的茫然。 紧接着“苏小慧”三个字便像烟花一样在脑海中绚丽地绽放开来，他立刻不安地去寻找她的身影。 “你醒了？”那悦耳声音就像一股清凉的泉水，瞬间熄灭了他心中的不安和焦躁。 陆湛阳坐起来，喜笑颜开地看向坐在一旁椅子上的苏小慧。她正放下手中的一本书，笑盈盈的看着他。 “你还没走？”这句话一出口，陆湛阳简直立刻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像在赶人呀。他真是被一睁眼就看到她的喜悦给冲昏了头。 苏小慧并没有在意，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扬了扬手中的书：“你竟然还有这本书？” “金瓶梅”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陆湛阳的脸“轰”地红成了个蕃茄。 …… 苏小慧想在天黑之前赶回家，陆湛阳执意送她到地铁站。 “你刚退烧，还是不要出去了。我刚刚熬了小米粥，炒了两个清淡的菜，都温在锅里，你赶紧趁热吃点。哦，还有药别忘记吃了……” 苏小慧一边穿上风衣，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抬眼却看到陆湛阳已经穿得妥妥贴贴正笑意融融地看着她。 “我是不是很唠叨？像个老太太似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你说什么我都爱听。就是以后你老了，比现在唠叨一百倍，我也爱听。”陆湛阳笑着说，眼神里满是专注和认真。 苏小慧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可她却没有回应，而是转身出了门。陆湛阳不禁微微地有失望。 苏小慧到底还是被陆湛阳送到了地铁站，否则他就要亲自开车送她回家。目送载着苏小慧的地铁急驰而去，陆湛阳的心中微微涌起了些许的失落和不舍。 他转身往回走，在路过地下商场时，被大厅里正在进行的书画拍卖吸引住停下了脚步。 一位满脸花白胡子、面色红润的老头坐在台上正奋力地对手中的葫芦上又刻又画。主持人声情并茂地宣传着这位葫芦刻画大师的生平和作品，以及刻写上大师墨宝的葫芦将来的升值前景。 同时，一位身穿红色袈裟的胖大和尚与那位书画大师并肩同坐，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据主持人介绍，这位是来自普陀山的高僧，购买书画大师作品的顾客除了可自选能表达心意的书法内容外，还可以当场请高僧免费开光。“让你的爱人家人得到最有价值最灵验的祝福”！ 陆湛阳一下子就想起了杨刚的“礼物论”。 于是，第二天苏小慧收到了陆湛阳平生送出的第一份礼物，一个刻着“苏小慧，一生平安！”和一首不知所云的祝福诗的葫芦！ 苏小慧在那一瞬间，顿时觉得自己已化身成了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她当时真想一脚踩在椅子上，双手高举此宝物，对着陆湛阳大叫一声：呔！二货！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 如果苏小慧看到陆湛阳晚上冲进马桶的感冒药，她就不会奇怪为什么陆湛阳的感冒发烧总是反复难愈。 如果杨刚看到了陆湛阳陆续送给苏小慧的奇葩礼物，他就不会奇怪为什么他的“礼物论”完全失败，没有任何作用。 苏小慧在接受了一大堆陆湛阳送给她的水晶玫瑰、音乐盒、环保饭盒、保温杯后，想起了网上那个著名的贴子，“扒一扒那些直男们送的奇葩礼物”。 陆湛阳以每天三到四个的奇葩惊喜，重重地击打着苏小慧脆弱的神经。于是，苏小慧终于落荒而逃，告诉陆湛阳，他的烧已经彻底退了，感冒虽然好的慢一点，但也基本没事儿了。这两天在家好好休养，国庆后他们再相约继续上跆拳道课。 本来自觉形势一片大好，仿佛身处南方享受艳阳高照的陆湛阳，瞬间被扔到了北方去体验大雪纷飞。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只能又跑到健身房去召唤众狗头军师献计献策。 “你说你送给苏小慧的第一件礼物是一个葫芦？”周六跑来锻炼的杨刚指着陆湛阳简直有点瞠目结舌，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也不傻呀，怎么犯起二来这么清新脱俗，还别出心裁的？ “大哥！你知道你送的那些都是什么吗？”杨刚简直快给他跪了，“你送出的那些东西，平时说好听的呢叫工艺品，放在家里叫废物，搬家的时候叫垃圾！真是又不实用又占地儿。 “送女孩子东西那么多，什么小首饰，胸针、发卡、项链、手镯。还有化妆品，口红、腮红、眼线笔。你倒好！送了个葫芦？你是葫芦娃里的老七转世吗？好大的手笔！把自己的法宝都送人了？” 其他人早已笑倒一片，陆湛阳面色不善地瞪着杨刚。 “不过，一听说你病了，苏小慧就急着去照顾你……哥是过来人，听哥的，她绝对是对你有意思！”大黄以过来人的口气边说边拍着他的肩膀。陆湛阳的脸色立马缓和不少。 “我知道她对我有顾虑，可……”可怎么去解开这个顾虑呢？如果可以，陆湛阳真想把自己的心挖给苏小慧看看。 “唉，只能用这一招吧……”杨刚叹了口气，决定把压箱底的绝学传授给这块木头。 一大早就窝在家里重新研究旅行线路的苏小慧看着手中宣传册上的这些热门景点，已经想象出国庆出行时到处人山人海的场面了，顿时有点兴致索然。正在这时陆湛阳在楼下按门铃。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把人给放了进来。 开一门，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便热热闹闹地映入了眼帘。苏小慧在心里一拍脑门，完了，这二货是没完没了了！ 不过她猜错了，只有玫瑰花而已，并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礼物。 “感冒不是还没好利索吗？怎么就又跑出来了？小心着凉。” 苏小慧觉得自己挺渣的，竟然能一边站在餐桌旁摆放着陆湛阳送的玫瑰，却又一边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但她真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她没有下定决心就这么接纳陆湛阳，可同样也没下定决心就这么拒绝陆湛阳。 陆湛阳一直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神情颇为复杂地看着她。突然他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用力地抱住了她。苏小慧一下子慌了神，在他的怀中僵硬得像块石头，一动也不敢动。 “小慧……”陆湛阳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柔且忧伤，却有一种安抚的力量。苏小慧慢慢放松下来。 他用低沉的嗓音轻轻地在苏小慧耳边念道：“我得到一张船票/目的地是你心里/我漂洋过海/我跋山涉水/只因想见你/然后/问问你的心/你/可想见我……苏小慧，”陆湛阳一字一句的说，“我爱你！你呢？”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了下来，陆湛阳在这静谧的等待中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声如擂鼓。他在等苏小慧的回答，就如同等待她的判决。 杨刚曾问过陆湛阳，如果苏小慧拒绝了该怎么办？陆湛阳回答不上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大黄说的对，他不想就这样暗自喜欢却得不到回应。他不想永远看着她背影，追着她的脚步，猜测她的心思。他只想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慢慢地走。哪怕前面路很长很陡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她，路总会越走越平坦的。 所以，即使有一半的风险会被拒绝，陆湛阳也要去试一试！ “这诗是杨刚写的吧？”。 “嗯？”陆湛阳一下子没反应上来。 “杨刚他不是数学老师吗？没看出来，还是个文艺青年！”苏小慧从陆湛阳的怀中挣脱，笑得有些勉强。 苏小慧在装糊涂！ 陆湛阳的脸阴沉得像一块马上就要下雨的乌云，紧紧抿地着薄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苏小慧不禁忐忑起来，她不安地看着陆湛阳，很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可还没等她开口，陆湛阳却突然转身，打开门就走了。 门“嘭”地一声被关上，陡然间似重重地摔在了苏小慧的心上，疼得她浑身发冷，呼吸一下子哽在喉咙中不上不下，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 她想她可能是后悔了…… …… “你那馊主意根本就不好用！”陆湛阳浑身上下怨气冲天，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简直方圆百里人畜绕行。 他回到健身房，看到满眼八卦一脸期待的杨刚，忍不住怒气冲冲地抱怨了起来。 “怎么会不好用呢？这诗我当年念给我老婆时，她当场都哭了……”杨刚挠着头疑惑地看着陆湛阳，很是怀疑他的操作水平有问题。 陆湛阳并没有和他争辩，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泄了气势，萎顿下来，无精打采地坐到了哑铃凳上。 “怎么？苏小慧真的拒绝了？”杨刚坐到他身边，一手搂着他的肩膀问。 “她……和以前一样，在装糊涂。” “嗐，只要没有明确拒绝，就还有机会！况且，就算是明确拒绝了，也不是就没有机会了。” “刚子，我想……”陆湛阳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杨刚，“为了苏小慧，去跳海……” 杨刚顿时张口结舌，抖着手，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兄弟，咱可不能像个娘儿们似的去寻死觅活呀！” 陆湛阳盯着他，眼神却异常认真和坚定。 第五十一章 在一起 - 判决如下 - 桃腰 接到杨刚的电话，苏小慧立刻便地从家里跑了出来。跑到小区门口正看见急得跟火上房似的杨刚。 一见苏小慧，杨刚立马迎了上来：“湛阳自己跑到海边的观光塔上去了！闹着要跳海！大黄他们几个都已经赶过去了。我想着你大概能劝住他，所以这才打电话给你……” 苏小慧一下子想起两个小时前陆湛阳摔门而去的情景。她不禁心慌起来，不由分说立即便跟着杨刚上了车。 海边，大黄、于劲、小郭等人围在观光塔下，手搭凉棚，向塔顶张望。 等苏小慧急三火四地赶来的时候，正看见陆湛阳站在塔顶一副要乘风归去的模样。吓得她不由得两腿一软，心脏差点就蹦了出来。 “小苏，你来了！”大黄一见苏小慧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两步迎了过来，急切地说，“阳子已经上去好一会儿了，谁说都不听。你快劝劝他！赶紧地！电话他现在还接……” 苏小慧掏出手机，拨号时手抖得简直不像话。电话一通，她立马就狂暴起来，对着话筒大喊道：“陆湛阳！你个懦夫！赶紧给我滚下来！！” 大黄一拍脑袋，得，这姑娘绝对是想逼死陆湛阳！这得多大的仇呀？ 陆湛阳在电话那头冲着苏小慧喊：“苏小慧！你信不信，我能为你从这儿跳下去！” “陆湛阳！”苏小慧被他气得已经狂化了，“我告诉你！你用这种方法只会让我讨厌你！你要是真敢跳下去，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而且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苏小慧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越待在这儿，陆湛阳越来劲！还不如赶紧撤退，说不定这二货会因为缺少观众而感到索然无味，就从塔上下来。 苏小慧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便要退步离开。 “苏小慧！！”电话那头，陆湛阳猛然用尽全力大喊着她的名字，然后便像一只大鸟一样从塔上飞了下来…… 一刹那，苏小慧泪流满面。她捂着胸口慢慢蹲下身去。那一刻心真的很疼，生理上的疼…… …… 当苏小慧被大黄几个领到塔上的蹦极台时，陆湛阳刚刚卸完绳索，正笑嘻嘻地站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苏小慧“嘭”地一下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过去，对着陆湛阳就拳打脚踢了起来。 陆湛阳脸上的笑容更盛了，长臂一捞，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紧紧地箍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苏小慧，张嘴一口咬在了陆湛阳的脖子上。又咸又涩的液体流进了嘴里，那是她的眼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流个不停。她本来就是个哭起来很难停下来的人，更何况是现在。 陆湛阳乐呵呵地任由苏小慧咬他，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疼。等她咬累了，松了口，这才温柔地扳起她的脸，一边用袖子给她擦着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一边笑眯眯地问：“我的肉好吃吗？” 苏小慧简直恨得牙根痒痒！她瓮声瓮气地说：“不好吃！比驴肉还硬！就是那种死犟死犟的驴！” “哈哈哈哈哈……”陆湛阳看着她大笑起来，说不尽的欢喜和开怀。 “你别高兴得太早！”苏小慧真是见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忍不住恶狠狠地说道：“上大学时，我的犯罪心理学老师曾经说过：当一个男生追你时的手段越激烈，等追到手后，他就越有可能用极端的手段来报复你。你这样寻死觅活的，简直和我的老师说的一模一样！我哪还敢离你太近？说不定哪天我的小命儿就没了！” 这番话并没有打击到陆湛阳。他捧着苏小慧的脸，表情严肃起来，十分认真地对她说：“我这么做，并不是想用什么极端的手段来逼你就范。也不是想吓唬你。我只是想帮你看清楚你的心。 “小慧，在我跳下去的一刻，如果你只是像看到一个普通的熟人……或者普通朋友，自杀时那样的心情，只是那样泛泛的担心，那从今天起，我选择放手！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虽然这很难……也许我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忘记你，但我会让你安心，不会让你有任何负担。 “可如果，你的心里哪怕有一点点不属于普通朋友之间的难过，哪怕只有很少很少的一点儿，就请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让我们尝试着在一起好不好？不管你在顾虑什么，我都会很努力很努力地用实际行动告诉你，那些顾虑在‘我爱你’面前，不值一提！” 苏小慧看着面前的陆湛阳，他的恳切，他的希冀，全部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明明白白地映在眼中。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不知隐藏，不屑伪装，把最真诚的一面摆在你的面前。单纯而直白，却又是那么的干净和美好。 “好！”苏小慧笑了起来，如四月春花，说不尽的绚烂旖旎。 陆湛阳猛然揽她入怀…… 秋风习习，空气中有果实成熟后的香甜。这世间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美妙，千万莫要辜负。 “去爱吧，就像不曾受过伤害一样。跳舞吧，像没有人会去注视一样。唱歌吧，像没有人会去聆听一样。生活吧，就像今天是末日一样。” －－艾佛列德·德索萨 …… 陆湛阳伙同他的一众狐朋狗友，利用一个同门师兄投资却尚未开放的蹦极塔，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苏小慧骗上了贼船。 事后，后知后觉的苏小慧怎么想怎么觉得冤得慌。 “我这条船，性能优越，稳定可靠，而且还有我这个高大帅气、魅力十足的男神担当船长！这位女士，你就偷着乐吧！” 陆湛阳这两天恨不得能在苏小慧家里生根。健身房那儿，他以国庆后回二十九中继续任教为由，匆匆地和大黄简单交接了一下，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来。终日只流连于苏小慧左右。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脸皮竟然这么厚？！”窝在沙发里的苏小慧正看着一本关于旅游的书，说着抬手便向坐在身旁的陆湛阳的脸上掐了一把。 嗯，手感不错，干爽紧滑，还特别白，皮肤好得简直就不应该长在一个男人的脸上。除了……呃，胡子茬。 “你还别不信！我以前上体育学院时，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校草，那时有好多小姑娘都主动来和我搭讪。唉呀，烦得很！” 陆湛阳满脸傲娇，边说边又往苏小慧跟前凑了凑，低头去看她的脸，鼻尖儿状似无意地碰了碰她的桃腮。 “哦？真的吗？”苏小慧饶有兴趣地合上了手中书，一抬头正对上陆湛阳近在咫尺的俊脸。她往后挪了挪身子，却发现退无可退。 “那你岂不是占尽便宜？趁机骗了不少小姑娘吧？”看着陆湛阳得寸近尺地又贴了过来，苏小慧伸手撑开他的头，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我可是十分纯洁的人！”陆湛阳一边卖萌，一边想把头偏回来继续刚刚未完成的计划。可苏小慧就是撑着不让他动。 “我虽然因为伤病退役的比别人早，但上体育学院时怎么也比那帮小屁孩儿们大好多。比较不太和群。再说，体育学院的妹子，啧啧，少得可怜。而且哪有我媳妇儿这样貌美如花、美若天仙呀……” 陆湛阳还是成功地掰开了苏小慧的手，把脸凑到了她的眼前。眼瞅着那花瓣一样的红唇就在嘴边，鲜艳欲滴，香甜可口…… 苏小慧用另一只手堵住他的嘴…… “媳胡儿……亲一下……”陆湛阳嘴里含混不清地央求道，可怜巴巴的眼神像极了一只搭拉着耳朵的小狗。 “谁是你媳妇儿！凑不要脸，呀……”苏小慧的娇叱戛然而止，脸“轰”地一下红了。 陆湛阳这个混蛋！竟然舔她的手！ “喂！”脸色已经能和红布媲美的苏小慧，毫无威慑力的瞪着陆湛阳，想抽回手，却被陆湛阳一把捉住。 他把那只手放在鼻尖上磨了磨，看着苏小慧笑嘻嘻地说：“怎么不是我媳妇儿了？你就是我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 苏小慧看着陆湛阳的俊脸上挂着一副无赖相，忍不住牙根痒痒，手也痒痒，于是伸手就捏住了他的颊肉，拧了起来。 “哎呀，哎呀……”陆湛阳夸张地哀叫了起来。 苏小慧开始还以为他是装的，并未停手。然后……就悲剧了…… “疼不疼呀？我给你擦点药酒吧……”苏小慧是真没想到陆湛阳这么不抗捏。明明刚刚没使多大劲儿呀，怎么就留下了个这么重的红印子了？她心疼之余又十分心虚，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湛阳。 陆湛阳拿着小镜子略照了照就放下了，也不说话，仿佛生起了闷气。 “湛阳？”苏小慧忐忑不安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快中午了，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陆湛阳转头看向身旁的苏小慧说道：“你是我媳妇儿！” 用的是肯定句，语气不容置疑，还有一点点委屈在里面。 “嗯，好好好，咱不生气了，好吗？我去给你拿药酒……”苏小慧说着就站起身来，却被陆湛一把又拽回了沙发。 “要亲一下……”陆湛阳的样子更委屈了，动作却出奇得迅速，瞬间欺身上前，将小慧罩进了怀里。 “小慧……” 终于如愿以偿地尝到了那花瓣一样芬芳的唇。这一刻，陆湛阳不知是梦是幻，沉迷其中，云深不知归处…… 第五十二章 小慧吃醋 - 判决如下 - 桃腰 “臭流氓”陆湛阳在享尽了“口福”之后，心满意足地倚在厨房门口，笑盈盈地看着系着围裙忙忙碌碌的苏小慧。 苏小慧不经意间一抬头，正看见他眼角眉梢那餍足的笑，原本就红着脸“唰”地一下更红了。 陆湛阳在心里暗戳戳地窃喜和得意起来，看来那位司机大哥的经验果然靠谱呀！ 那还是上次苏小慧误喷了他一脸的辣椒水，打车送他去医院时，那位有人民调解员属性的司机大哥在车上教他，“受委屈时，适当地提一些不过分的小要求，基本上有求必应”。 果然，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辈们的经验教训都是非常宝贵的呀！ 他因为皮肤白，脸上身上就很容易留下印子。以前他还挺苦恼。可今天，他觉得有这个毛病简直再好不过了！ …… 陆湛阳吃过苏小慧下的面条、包的馄饨，生病时又吃过她做的清粥小菜。可等今天再吃苏小慧做得这一桌子菜时，不禁又真心实意地赞叹了一把：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这辈子才能找到这么贤惠的媳妇儿呀！ 鲫鱼豆腐汤、西兰花炒虾球、尖椒土豆丝，最后还有一砂锅陆湛阳最爱吃的，红亮亮油汪汪的红烧肉。 看到红烧肉，陆湛阳不仅又想起了蒋奶奶。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奶奶，你放心，我会一直和小慧好好的…… “好不好吃？”苏小慧看到陆湛阳盯着那一锅红烧肉出神，知道他又想起蒋奶奶了，便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有什么意见尽管提。但我不一定听哟！” 陆湛阳笑起来，边吃边真心赞道：“我媳妇儿就是心灵手巧！我就说嘛，以后我娶了你就有福了……” 苏小慧瞪了他一眼。陆湛阳咧开嘴笑，决定见好就收。 “你决定去哪玩了吗？要不……小慧……”陆湛阳突然变得可怜巴巴起来，“你带我一起出去好不好？我不想和你一下分开好几天……” “国庆节哪儿哪儿都是人，我又不太想出去了。” 本来按排的是国庆节之前的年假出行，可各种事都凑到了一起，再被陆湛阳这混球一耽误，得，还是别出去了！ 谁知道罪魁祸首反而还兴奋了起来：“那这两天我带你去玩吧！我敢说滨海周边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你都没去过。还有特色小吃，你可能都没吃全。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滨海人，我绝对会是个好导游，带你玩遍滨海，吃尽美食！” 陆湛阳说完充满希冀地看向苏小慧，朝她眨了眨眼睛。苏小慧笑了起来。 于是，一连几天，大黄等人悲催地发现，原本偶尔还来晒晒网的陆湛阳，是彻底的不见了人影！当然，大家一点也不担心，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和谁在一起呢。 不过……这个家伙还真是重色轻友，卸磨杀驴呀！ 被一众兄弟唾骂重色轻友的陆湛阳，这几天真是玩嗨了！他从来不知道，那些他已经去过很多次的地方原来是那么刺激好玩，那么浪漫美好。 有了苏小慧在他身边，原本吃过多次觉得很普通的食物，也变成了无上的美味。两人竟像小孩子一样为了一份小吃打打闹闹追来追去。 有了苏小慧他身边，仿佛原本平凡无趣的世界，瞬间变的多姿多彩趣味盎然。 有了苏小慧在身边，陆湛阳觉得天格外的蓝，水格外的甜，连空气都泛着花香。 他二十七年的人生，第一次如此快乐如此喜悦。一切都是因为有了苏小慧在他身边…… 苏小慧的快乐与喜悦亦如陆湛阳的。她的世界陡然变得色彩浓烈起来，大朵朵绚烂的花朵每天都在芬芳盛放…… 爱情的模样，或许就是街头那些十指紧扣相视对笑的普通男女的模样吧…… 一连消失了几天的陆湛阳终于带着苏小慧出现在了健身房里。众人对此反应十分平淡。 这货还好意思在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才来点个卯？兄弟们整个假期差点被如潮的健身人群给累死好吗？！他说好的业余时间来兼职呢？果然热恋能让一个大好青年迅速地变成个食言而肥的混球！ 还有，一些原本有意向找陆湛阳担任私教的女客户，这几天颇有怨言，一直打听陆湛阳去哪儿了，什时候回来。 兄弟们能怎样办呀？兄弟们也很无奈呀！有人模仿他的训练计划，有人模仿他的动作技巧。可这小子就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再说谁能模仿出他那张脸来？就他那张脸，谁又能超越？！ 不想这家伙总算回来了吧，竟然还把苏小慧也给带过来了！有苏小慧在，陆湛阳的眼睛里还能看见谁？ 这俩人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的，一会儿上二楼跆拳道室里训练，一会儿又来一楼练器械。偶尔喁喁私语，偶尔又打情骂俏。 大黄也就罢了，那毕竟是已婚老大哥。但健身房里还有若干条单身狗呢！群狗们明显地感受到了一万点的爆击！ 于劲这不就在这样的刺激下，又上赶着跑到前台找小青献殷勤去了。 所以，陆湛阳回来上班，还不如不来！简直没得扎眼又扎心。不过既然来了，众人也只能选择直接无视这两个腻腻歪歪秀恩爱的小两口。 这可是陆湛阳差点要拿命去换的爱情。谁敢招惹？小心这头倔驴找你去拼命！ 不过，还真有不怕死的上赶着去招惹。那就是陆湛阳的客户之一，之前苏小慧曾偷偷腹诽她妆化得太浓简直对陆湛阳司马昭之心的那位姑娘。 今天她看到陆教练也在，本来十分开心。自己偷偷跑去卫生间补了补妆，然后才拿捏着身段步伐来到陆湛阳附近，一边做哑铃前平举，一边频频向他这儿张望，试图引起陆教练的注意。 而陆湛阳此时正在指导苏小慧骑动感单车。说是指导，可总是围着她搂搂靠靠，贴贴抱抱，摸摸小手，搂搂小腰。之前竟还曾趁人不备偷了个香。 苏小慧简直恼羞成怒，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压低声音羞恼地说：“喂！你有没有点职业道德！你这……你这简直就是健身房性骚扰！” 她就想不明白了，以前看着高冷傲娇，脾气暴躁，就差在脸上写着生人勿近的陆湛阳，怎么这两天就一下子化身成一块狗皮膏药了？粘人粘得揭都揭不下来。 关键还爱动手动脚地吃她豆腐。不过他倒也算有分寸，一般见她要恼的时候便见好就收。弄得苏小慧想发火还找不到由头，不发火这小子又实在是得寸近尺。憋死她了快！ “我和我女朋友正常相处，怎么就性骚扰了？”陆湛阳义正严辞，一脸的道貌岸然。 苏小慧气结：“你再这样，我回家去了！” “好好好，你好好练！这动感单车对腿部耐力要求是很高的。你就先感受一下，体验一下你男朋友我当年做运动员时的辛苦！” 苏小慧简直都懒得和他说话了。她不想和陆湛阳说话，可有人想呀。正当两人你来我往地耍着花枪，一个甜腻的女声猝不及防地插上了进来。 “陆教练，你看我这动作到不到位？你指导我一下呗。” 苏小慧回头一看，之前她见过的那个化浓妆的女顾客，正向他俩走了过来。 这姑娘对陆湛阳的心思可不单纯呀！见自家自留地上的苞米被别人惦记上了，苏小慧立马在脑子里响起了红色警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湛阳一眼。 青天白日的，陆湛阳徒然觉得有一股寒气顺着后脊梁“嗖”地一下子窜到了头顶，身上的所有汗毛瞬间炸立起来！他活了这么大，今天还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汗毛倒竖…… 这位女顾客刚刚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见陆湛阳只围着苏小慧一个人转，十分的不开心。这女人据说请了陆教练做私教，上次就是陆教练陪着她先练了跑步机，后来又上了二楼。哼，有什么了不起！ 见陆湛阳只顾去看苏小慧，一时竟没理自己，女顾客有些不甘心地继续说道：“陆教练，我想请你做我的私人教练。你看，咱们是不是单独谈谈？” “那个……”陆湛阳摸摸鼻子，一边觑着苏小慧的脸色，一边说，“我这也是兼职，并不长期在这儿当教练。这样吧，我给你介绍我们健身房的其他教练，他们的专业水准都是一流的！保证能让您……” “你兼职的时候我再来请你做指导不就行了？你一般什么时候来做兼职？” 我去！苏小慧的心里顿时狂奔过去一万头羊驼！这妹子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不过，妹子，你当着我的面儿，公然撩我的男人，真当我是死的吗？！ 苏小慧从动感单车上跳了下来，笑眯眯地对那女顾客说:“不好意思了姑娘，陆教练从今天起拒绝给除我以外的任何女性顾客担任私教！” 说完小手一挥，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回家！我饿了！” “好嘞！媳妇儿！今儿中午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烤肉好不好……”陆湛阳立马狗腿地迅速跟上，笑得跟朵大丽菊似的，简直就差弯下腰扶着苏小慧的手，然后高呼一声：老佛爷起驾！ 一旁的大黄不禁以手捂面：这俩货终于走了。照这样下去，这健身房总有一天得让陆湛阳给干黄了不可！就算他是出资最大头儿的，那也不能这么祸祸呀！ 悲催的大黄只能认命地去安抚那位恼羞成怒几欲暴走的女顾客。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第五十三章 同事可以做朋友吗 - 判决如下 - 桃腰 一家韩式烤肉店里，陆湛阳盯着苏小慧已经笑了快半个小时了。 “陆湛阳！你到底有完没完？”苏小慧羞恼致极，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小慧……”陆湛阳趴下身子并往前探了探，寻找着她的目光，“你是不是吃醋了呀？嗯？嗯？是不是呀？” 苏小慧越是目光躲闪，陆湛阳越是紧追不放，笑容在脸上一圈一圈地漾开。她觉得这笑容又碍眼又可恶。 “小慧，你是为我吃醋了吧？嗯？是吧？是吧？” “快吃你的饭吧！”苏小慧夹了片肉扔到了对面的盘子里，希望能堵住他的嘴。 不过显然计划落空，陆湛阳美滋滋地把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你吃醋的时候真好看！我特别喜欢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 “喂！”苏小慧简直想把头埋进地缝里。 她此刻真想摔了筷子蹦起来，指着陆湛阳的鼻子大吼：谁吃醋了！你才吃醋了呢！你们全家才吃醋了呢！ 不过看着死撑着嘴硬的苏小慧，陆湛阳很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他笑呵呵地点点头，自说自话地表着忠心：“小慧你放心，我就你这一个学员，以后也只给你一个人当私教。” “一个学员？等等！你这健身房也开了三个多月了吧？你名下怎么会就我一个学员？”苏小慧越想越觉得奇怪。 “当初二十九中给我的处理结果是暂时停课。我也不知道这课倒底要停多久呀。万一很快就复课了呢？到时候我的私教合同还没到期，岂不是很麻烦？ “不过，如果过段时间，学校还没通知我复课的话，估计那时我就得去推销我的私教课程了。” “等等！你当时既然不确定什么时候复课，不敢随便签私教？那你怎么就敢给我当私教了？！” “那是因为……嘿嘿……”陆湛阳一脸奸笑，“我当时对你别有所图呀……” 苏小慧突然想起赵斐之前曾说过陆湛阳对自己居心叵测。喵滴，自己还真是老早就被惦记上了！ …… 说到赵斐……苏小慧假期结束后上班的第一天，正赶上西城法院召开全院大会。当场公布了民一庭副庭长的人选，确定为员额法官，赵斐。 众人陆陆续续地退出会场，路过苏小慧身边时，有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刘庭长表情有点复杂，她走在苏小慧身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之前的竞聘演讲、干警划票，两人虽然分数相差不多，但苏小慧还是明显稍稍压过赵斐一头的。而且无论是资历还是工作成绩，刘庭长本来都以为这个副庭长非苏小慧莫属，可是谁料到…… 唉，毕竟领导评价占总评分的百分之六十…… 其实，苏小慧并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么难受。员额法官走单独的序列，晋升也升得是等级，待遇该升的时候就给你升了，也不会少你的。案子虽然一大堆，但闷头苦干就行了。这样的状态其实还是挺符合她心意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争什么名夺什么利，自己就这么清清静静地审案。 怪不得不少人都说她有点书呆子气。赵斐更是说她佛系。 不过，虽说她对当不当这个副庭长并不十分在意，可这事毕竟是花了心思的。前前后后准备了小两个月，最后就得了这么个结果，要说苏小慧一点儿不难受，那也不太可能。 “小苏呀……你也别有什么负担和情绪。这种事以后机会还很多，这次不行咱们下次再来。你还年轻，能力、资历都在这儿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庭长办公室里，刘欣然边给苏小慧倒了杯茶，边笑呵呵地说道。做为直接领导，她有责任做好下属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卸下包袱。 赵斐和苏小慧是一个办公室的，之前又好成那样，要是为了这件事两人闹翻了……唉，那可就不是她们两个人的笑话了，那简直是民一庭全庭的笑话。 赵斐这丫头估计是对这次的任命结果心里有数，要不然也不会今天一上午都躲着苏小慧。她大概也觉得尴尬吧。 然而，苏小慧并没有像刘庭长想象的那么沮丧，她脸上甚至带了几分风轻云淡的微笑：“这样也好，小斐很有能力，而且比我更擅长于事务性工作，以后会是您的得力助手。” “唉，你呀……”刘庭长颇为无奈地揺了揺头，“平时就是在这些事上太不上心！只知道成天低头审案子！有时候也该多注意注意周围情势的变化，和领导多交流多汇报……唉，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其实什么都明白，就是……” 就是不擅长呗。在这种事儿上闷葫芦一个。刘庭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转而关心起苏小慧的个人问题来了。 “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了？上次杜艳艳来闹事还是你男朋友出手帮忙制止的？咱院好多人都看见了，说小伙子不错。” 说到最后刘庭长笑眯眯地调侃起来，完全一副娘家人的模样。当然，八卦之火什么的也是烧得旺旺的。 “嗯，是二十九中学的体育老师。原本是我一个案子的当事人，当时判他败诉还挺不服气的。没想到他后来在我家附近开了个健身房，一来二去就熟了。”苏小慧大大方方地说道。 有些事没必要掩饰，被有心人利用了反而更不好，就像上次杜艳艳的事。 “哦，既然案子都已经结了那也没什么。这一个法官一年审几百个案子遇到上千个当事人，如果只因为判过他，就个个事后都不能接触了，那我们这些法官恐怕迟早连正常的基本生活无法维持。” 苏小慧和刘庭长又稍微聊了几句就回自己办公室了。一推门，正看见赵斐从办公桌后面慢慢地站起身来，看到她颇有些尴尬地唤了一声，“小慧”。 …… 苏小慧是赵斐来滨海市后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那时她刚考进西城法院，从老家千里迢迢赶到滨海，举目无亲。郝楠也还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她一来就被分配到了民一庭。当苏小慧听说她在找房子时，主动提出自已正租住的房子是两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室一厅，可以和她合租，并笑称正好减轻一下自己的房租负担。于是赵斐几乎没费什么周折便迅速地在滨海安了一个家。 苏小慧在后来的生活中更是像她的亲姐姐一样，事事照顾，处处包容。再后来，她认识了郝楠。和郝楠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也总是苏小慧第一时间站在她身旁安慰她，支持她，甚至帮忙搓合她和郝楠…… 曾经有个老法官状似无意又若有所指地对她说过：同事就是同事，不要试图去做很亲密的朋友，因为以后总会有因为各种利益而起冲突的时候。 她当时看着那位老法官意味深长的目光，心中颇不以为然。既然苏小慧真心当她是朋友，那她赵斐就实心实意地拿她当闺蜜。 可是这次的事，终于让她明白了那个老法官最后停留在嘴角上的那丝略带讥讽的微笑的真正含义。当领导找她谈话，有意用百分之六十的领导评分反压苏小慧，让她做这个副庭长时，她的内心竟然是惊喜雀跃的…… 同事之间，真的不能做朋友吗？ 想到自己和苏小慧的过往，再看到已经来到她面前的苏小慧，赵斐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 “哎哟哟……至不至于呀？我不就想让你请我吃顿贵的庆祝一下吗？你看你抠门的，为了顿饭钱，这金豆子都要掉下来了。” 苏小慧话一出口，赵斐顿时就破涕为笑。可金豆子却也真的掉了下来，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 “这才是多大点儿的事儿呀？”苏小慧继续说，“我这一年流年不利，光纪检那儿就去了多少回了？再说……”她看了赵斐一眼，嫌弃地递过去一张纸巾，“你一直说的也对，有些事我也确实太不上心了。” 赵斐既然以前能一套一套地劝苏小慧，那她自己必然是做的不错。自己的落败从这个角度来看也不算冤枉。 “小慧……”赵斐又哭又笑地扑到苏小慧身上撒娇。 “诶……你这鼻涕！我这儿有一个陆湛阳就够粘人的了，你可千万别也这样……” “什么？什么？！你说你和陆湛阳怎么了？！”赵斐瞬间情绪全收，只剩下了一颗急切火热的八卦之心咚咚直跳。 陆湛阳这小子嘴太严，除了向她打探了两次苏小慧的情况外，再就消声匿迹了，也不主动报告进展情况。这个忘恩负义的！ 苏小慧笑了起来，把这几天的事说给了赵斐听。 赵斐一边听，一边拍着大腿连连赞叹：“我就说这小子早就对你有意思吧？看，我说得没错吧？” 说这话时满脸的道貌岸然，仿佛一直和陆湛阳“狼狈为奸”的根本就不是她本人一样。 “陆湛阳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而且是真心喜欢你。小慧，你会幸福的。” “哎哟哟！说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苏小慧一边笑，一边去捏她的脸。 赵斐一下子就尴尬了。她掩饰着咳了一声，然后拉过苏小慧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欢天喜地地说：“小慧，我怀孕了！刚查出来的……” （本章完） 乐文 第五十四章 不过仗着她喜欢他 - 判决如下 - 桃腰 赵斐和郝楠婚后可谓琴瑟和谐、恩恩爱爱，生活真是平静温馨、岁月静好。 除了赵斐的婆婆王淑蕙女士一直死撑着外，公公郝胜利已经被顺利拿下，悄咪咪地来儿子家吃了好几次儿媳妇做的饭，跟儿子媳妇共享了好几次天伦之乐。 至于王淑蕙女士的问题倒底如何解决，赵斐曾满心担忧，还为这件事颇寝食难安了一段时间。 可郝楠却自始至终都很淡定，跟没事儿人似的，并胸有成竹地向她保证，自己有办法解决她和王淑蕙间的婆媳矛盾。 于是……赵斐就怀孕了！ 喵滴！这就是郝楠的办法！赵斐不禁大呼上当！ 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领证之前郝楠就对她软磨硬泡，热情似火，自己一时也没把持住…… 赵斐想到这儿，脸不禁红了起来。 “我婆婆现在简直想把我当神位给供起来。”她此刻一脸的扬眉吐气外加洋洋得意，“这两天又主动联系了我父母，要给我们好好办个婚礼。” 苏小慧抱了抱赵斐，真好，自己还有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幸福美满起来了。幸福是真的会传染…… 中午，周川打来电话：“丫头，我正好在附近办事，肯不肯赏脸共进午餐？” …… 在见到苏小慧的那一刻，周川就觉得她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怎么形容呢？人还是那个人，可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喜悦和幸福，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洋溢着满满的欢喜。 是的，欢喜，连她走过的每一步路仿佛都能开出名为欢喜的莲。 不期然，陆湛阳的脸闯进了他的脑海…… “今天怎么有时间约我了？你不一向都是个大忙人吗？”苏小慧的笑容就像此时正午高悬的太阳。 周川一下子被晃花了眼，情绪顿时全被晒干，提不起一点兴致来了。 “国庆之前就一直帮着顾问企业起草个合同。都是老关系了，除了合同，和乙方谈判什么的我也都参与了。这一来二去的，在上海就待了二十多天了。连国庆长假都是在加班。” 周川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把服务员上的菜换了换位置。 “你来之前我已经把菜给点了，让他们一见你来了就上菜。快吃吧，都是按你的喜好点的。” 苏小慧不客气地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笑着说，“能请你周大律师当法律顾问的企业，可都不是一般的企业。这次的合同又这么兴师动众，看来标的额不小呀。” 周川扬了扬嘴角，情绪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变得高涨。他给苏小慧夹了一筷子菜，“副庭长的事儿……需要我帮你运作一下吗？” 苏小慧吃得头也不抬：“不用。本来也不是多感兴趣，只要按规定正常给我升级就行……诶？”她抬起头，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愤愤，“又是小王这混小子吧？！我还有没有点个人隐私了？我直接给你开个24小时的直播好不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呀！”周川端起水杯，看着她呵呵呵地笑起来，像只沉稳优雅的老狐狸。 苏小慧吃得很投入，周川却不怎么动筷子，只沉默地看着她。 “丫头，”他突然说道，“你是不是瞒着我谈恋爱了？” 关于苏小慧谈恋爱这话题，周川以前不是没有调侃过她，可是都没有今天说得那么严肃郑重。其实他在心里已然有了一个预感，却非要不甘心地问出来。事后周川想，那大概就是所谓的侥幸心理吧。 苏小慧低着头正吃得欢快呢，听到这话，笑容不自觉地就在脸上绽放开来。 她抬起头看着周川，明媚地笑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我家楼下遇见的那个陆湛阳？我们……在一起了。”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含蓄矜持，分外肆意耀眼起来。 周川已经很久未见过这样的苏小慧了。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羞涩清澈的苏小慧也曾如此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己。只是，那笑容从未像今天这般肆意张扬过。 她今天的喜悦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宣告天下，可以大声地说给每一个人听。 周川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绞痛，他不禁捂住了胸口。 “你怎么了？”苏小慧看到他的异样，顿时有些慌张。 “没事儿。”周川放下手，笑道，“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没休息好。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你呀，也真是，钱是赚不完的，何苦拿命去拼呢？还有，今年的体检你可别又忘了。总是一忙起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周川看着苏小慧一边摇头一边唠叨自己。这些话以前她曾说过很多次，可怎么今天听起来竟觉得如此悦耳如此感动呢？ “对了，对方企业给的纪念品。”他笑着从旁边拿了个袋子递给她，“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上。” 苏小慧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块丝绸，如一片翠绿的云轻轻躺在盒子里。不管是裁成小件，还是做条裙子都应该会很漂亮的。 “你不会是有什么事找我办吧？”她半真半假地皱着眉。 周川随手一个暴栗便敲在了苏小慧的脑门上，“埋汰谁呢？我周大律师请人办事就出一块布料？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法官和律师的关系！以后也不会是！” “这是丝绸好吗？”苏小慧嘟囔了一句，随即便对着他笑靥如花。 周川也跟着笑了起来，却仿佛笑得并不那么开怀…… …… 看着周川开车远去，苏小慧的心突然无比平静，就如多年的一件心事就这样彻底了结了一般。 “就这样结束吧。”她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十年若有若无的感情，曾经的暗恋也好，死心也罢，不管是后来的死灰复燃，还是余情未了，一切就到这一刻停下吧。自己给自己一个结果，自己放自己一条生路。自己曾经默默喜欢，也要在此刻默默收场。不惊动任何人，唯有自己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晓就好。” 对于周川，苏小慧知道他永远会理解她，包容她，甚至纵容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符合他的心意，不必字斟句酌患得患失。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得到他的支持，因为他理解她的事出有因。 在他面前可以永远不用解释，不用担心，自由自在。他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她也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他是她苏小慧的朋友、知己，甚至亲人……可，却唯独做不了恋人。他一直都离她很远很远。无论她如何拼命靠近，如何奔跑，周川只永远站在远处朝她微笑，距离从未缩短，永远无法靠近。 于是她的心渐渐冷了下来，也这样站在原地，和他一样。 本以为或许就这样微笑着对望下去，不远不近。可是现在，她想她应该转身离开了，离开那个曾经站了很久的位置。不再为他的微笑而心跳，不再为他的一点点温暖而欣喜若狂。 此时，她可以在最孤寂的时候得到陪伴，可以在最想拥抱的时候得到拥抱。即使前路漫漫未卜，可为这一份实实在在的温暖，她愿意去赌。 周川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一圈一圈地游荡。在和苏小慧吃饭时，那一瞬的心痛此时显得如此不真实。他经历得太多，多到他已然在很早之前就将胸膛剖开，扔掉了里面血淋淋的心。 他以为他没有心，从此再也不会心痛。可就在刚刚，苏小慧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他对自己还不够狠，他并没有完全抛开心肝，他竟然还会心痛，还有软肋，还会柔软。 对于苏小慧，他原本以为只是感到安心而已。安心于他无论走到哪，走多远，她都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他不用担心她会背弃，会离开，他知道她喜欢他…… 对，他知道她喜欢他！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早到大概十年之前吧。可那时他已有了快要结婚的对象。他当时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得意。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喜欢不正是他个人魅力最好的证明吗？ 苏小慧也一直很知趣，小心翼翼地收藏着这份喜欢，不让它露出任何痕迹。可他就是知道，即使她从未对他说过，即使她后来为了避嫌对他疏离而冰冷，可他就是知道。 有时男女之间，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无需，只在同一间屋子，她的呼吸就能告诉你，她喜欢你。 第一次离婚，他心灰意冷，无比受挫。他想活得恣意一些，按照所有男人梦想的标准，找一个年轻漂亮，能在人前给他带来优越感的女人。于是便有了第二段婚姻。 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苏小慧还是会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只要他一转身，就能看见她，她不会离开。 他，不过是仗着她喜欢他…… 如果她离开了呢？不再站在他的身后，不再跟着他的步调，去牵另一个人的手，慢慢走她自己的人生长路，而那条路上却没有他…… 周川的心猛然抖了起来。 是啊，以前他不过是仗着她喜欢他罢了…… （本章完） 乐文 第五十五章 渴求 - 判决如下 - 桃腰 恢复工作的第一天，陆湛阳春风得意。 工作正常了，小慧也和他也确定关系了，简直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把陆老师给得意的哟，走路都带风。那状态就像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弄得杨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搂着他脖子说：“兄弟，咱能不能收敛点儿？那个，后槽牙都看见了！” 陆湛阳拍了他一记，随后满脸的炫耀掩都掩不住：“下班了，我接小慧去了！” “诶，你是不是去健身房呀？我今天没开车！诶！诶！一起呀！带我一段呀！”杨刚在他身后狂喊。 陆湛阳却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冲他随便挥了挥手就走了。 杨刚立马觉得悲催了。他家离健身房挺近，本以为陆湛阳恢复工作以后，自己可以跟着蹭个车什么的，于是今天早上就屁颠儿屁颠儿地把车交给他老婆开了。 其实杨刚他老婆的单位离家不过三站地，根本用不着开车。可架不住他要表“孝心”呀，硬是让老婆开上。自己本来想得挺美，这陆湛阳晚上要到健身房兼职，苏小慧家也住在那儿附近，无论是兼职还是送苏小慧，陆湛阳必然是要路过他家。那他以后下班不管是先去健身房锻炼还先回家都妥妥地能蹭上车，真是既省油钱又省力。 可是他忘了，他这么个一千瓦的大灯炮，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带呀！谁不想跟自己女朋友单独相处，再亲亲我我？谁愿意二人世界里，掺进这么一个……二百五？更何况这还是陆湛阳！这货怕是已经被苏小慧完全驯化了。现在恨不得全世界就剩下他和苏小慧才好。 杨刚不禁泪奔向地铁站：“老婆，我能不能把车再要回来呀？！” …… 当陆湛阳看着苏小慧婷婷袅袅地从法院大楼走出来时，他心中不禁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来，真的很想站在大马路上大声喊上一嗓子，“瞧，那就是我女朋友！”以至于苏小慧上车后，这家伙还盯着她一直傻笑。 “傻了？”苏小慧伸手在这货的眼前晃了晃，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媳妇儿，亲一下！”说着陆湛阳就要凑过来。 苏小慧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脑门儿上：“干嘛呢！这是我们单位的大门口！再让人看见！快回家！” “好嘞！咱回家亲！”陆湛阳像得了圣旨似的，立马兴奋地把车发动起来。 苏小慧：…… 这二货是故意的吧？ “诶？你手里拿的什么呀？”陆湛阳笑得像个憨批，一边开车一边没话找话说。 “一块丝绸。周川帮他顾问单位签了个合同，得的纪念品。呃……周川，就是你上次在我家楼下见过的那个人。” 陆湛阳当然记得那个周川。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哦，是他？怎么，你们今天见面了？” “嗯，今天中午他来我们单位附近办事儿，就顺便一起吃个饭。” 陆湛阳努力维持着笑容不变，起码看起来没变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关于周川，他曾经问过赵斐。赵斐只是说，小慧与周川是朋友，除此之外并无他话。 可或许男人也有第六感，即使没有女人的那么好使，但偶尔也会灵光一下，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陆湛阳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此时竭力不显出任何异样。他不想让苏小慧觉得自己小气多疑，或者无理取闹。她如此坦荡，他应该更加磊落。 可不知道中午食堂的凉拌苦菊是不是真用了十几年的老醋，竟然到现在还一直酸到了心里。酸得他五脏六腑像泡进了醋里，连脑子里都是一股子醋味儿。 于是后面无论是陪苏小慧吃健身餐，还是和她一起练跆拳道，陆湛阳就若有若无地露出了那么一丝丝的心不在焉……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苏小慧进了家门，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对着身后的陆湛阳说，“你到家后我们再电话……”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余下的话被陆湛阳狠狠地一口吞下。身体被陆湛阳迅速地扭了过来，然后抱着压到墙上。 在被拍在墙上的那一瞬间，苏小慧还在想：这哪里是一头犟驴？分明就是一头蛮牛！ 陆蛮牛紧紧地把苏小慧箍在怀里，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撑着她的后脑勺。嗯，还蛮贴心的！估计这二货也是怕用力过猛再把她给磕成个脑震荡什么的，所以还给她垫了条胳膊。 此时，陆湛阳已经长驱直入，疯狂地攻城略地。舌被他吸住，整个人都被罩进了他的味道里。 苏小慧也不禁气息紊乱起来，脸烫得简直不像话。 陆湛阳恨不得把苏小慧揉进身体里！他只觉得渴，而苏小慧似乎便是眼解渴的甘泉。可是离她越近，吻得越深，却渴得越厉害。陆湛阳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着了魔一样，更加狂热起来。 感觉到了陆湛阳的变化，苏小慧有些不安，又忍不住后悔，何苦去逗这头犟驴？她挣扎了起来，奈何陆湛阳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扣着她，让她动弹不得无法躲开那铺天盖地密不透风的吻。 苏小慧使劲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陆湛阳终于清醒过来，他停下了攻占，抱住苏小慧，用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小慧，别怕，别怕……”他喘着粗气，“我不会伤害你的，不会勉强你……你让我抱抱好吗？就抱抱……” 苏小慧慢慢把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却一动不敢动。 “小慧，”陆湛阳的嗓音像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我们将来会很幸福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的。我们会生个漂亮的宝宝，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小慧……”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踌躇着继续说，“你……可不可以只喜欢我一个人？可不可以不再喜欢别人？如果……如果你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人……也，也没关系。你可不可以现在去试着慢慢忘记他，然后慢慢地只喜欢我一个人？” 这段话，陆湛阳说得极其艰难，苏小慧却听得十分惊讶。她没料到在她和陆湛阳的感情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陆湛阳竟把自己摆得如此之低，犹如置身尘埃，仰望着，乞求着。 这种感觉让苏小慧很不好受。她不知道他之前27年的人生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渴求爱和被爱。 她从陆湛阳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扳过他的脸仔细地看了看。陆湛阳的眼神干净而坚定，温暖得如六月的阳光。这并不是一个偏执的人的眼神。苏小慧放下心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今天一整晚情绪都这么奇怪，是因为周川吗？”一提到这个名子，苏小慧便明显感觉到陆湛阳浑身上下充满了戒备。 “湛阳，我和周川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和他认识十年了。我以前……是曾经暗恋过他。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之于周川来说只是一个相交十年的老朋友而已。至于我现在倒底喜欢谁……” 她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现在只喜欢陆湛阳一个人！没有什么其他人！也不存在忘了谁再喜欢你的问题。因为我从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就一直只喜欢你一个人。” 大朵朵光彩绚丽的烟花瞬间在陆湛阳的脑子里一起绽放，漫天炫彩，让他目不暇接。欢喜无法言表，唯有行动才能表达他的激动与喜悦。于是陆湛阳再一次捉住了苏小慧那双柔软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最后几乎是被恼羞成怒的苏小慧推出家门的陆湛阳，眼看着门“嘭”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他一脸酡红，像醉了酒似的，背靠着走廊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望着那道门兀自傻笑起来。 “你快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苏小慧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几分气极败坏，又透着几分娇羞。 陆湛阳简直能想像到门后的苏小慧一边跺着脚，一边娇嗔怒叱的模样。他的笑容不禁愈发明亮了，转身一跃而起从楼梯扶手上一路滑下，雀跃蹦跳着走下楼去。 开车回家的路上，陆湛阳仍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傻笑一直挂在脸上。小慧后来还调侃他今天一晩上的各种失魂落魄的行为。他当时忍不住抱怨，既然知道自己是在吃醋，为什么不早点说明白。谁知道他的小慧那么调皮，竟然学着他的语气说：我喜欢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 想到这儿，陆湛阳一个人在车里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多亏路上没有遇到交警，不然，说不定得把他给拦下来，查查看是不是酒驾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小慧！他的小慧真好呀，既可爱又温柔！而且他的小慧说只喜欢他一个人！他此时真想大喊大叫，把这个喜讯告诉每一个人，包括那个周川。 想到周川，陆湛阳不禁又皱起了眉头。他是男人，他能感觉到同为男人的周川，眼神中对他的敌意和对苏小慧的热切。 小慧太单纯了！他可以肯定，对于周川来说，小慧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相交十年的老朋友而已。 三十岁的苏小慧被陆湛阳认为成单纯，也是让人醉了。不过两个相爱的人也许看着彼此时，都会觉得对方还是个小孩子吧…… （本章完） 乐文 第五十六章 戏精学院毕业生 - 判决如下 - 桃腰 牛青山起诉钱珍英、牛树峰民间借贷纠纷的案子，九月初便立到苏小慧的名下了。 那时候这案子的两个被告钱珍英和牛树峰正打着离婚的官司。案子当时在同事李振的手里，不久便准备开庭。 等国庆后，牛青山这案子开庭之前，钱珍英和牛树峰离婚案子的判决也下来了，结果是判决不准离婚。 钱珍英和牛树峰的婚姻，从李振这个外人的角度来看，并不觉的这夫妻俩本身存在多大矛盾。双方既不认为对方有外遇，也不觉得彼此有什么不能忍受的恶习。 钱珍英起诉离婚的理由是二人性格不合，与牛树峰在生活中存在严重的家庭矛盾。开庭时，她细数起矛盾便牵扯出了婆婆去世时与公公牛青山、大姑姐牛晓华的一些事儿来。而在这场家庭矛盾中牛树峰明显地站在了父亲和姐姐的一边，于是夫妻俩的矛盾越来越大，钱珍英一气之下诉至法院要求离婚。 这桩离婚案子用李振的话说，是典型的因为一地鸡毛的操蛋生活，磨光了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夫妻感情。可法院本着治病救人弥合裂痕的方针，在牛树峰本人坚决不同意离婚的情况下，总要挽救一下双方的婚姻，给彼此一个机会。更何况他们还有个十岁的儿子牛明伟呢。 牛明伟是牛青山的孙子，牛树峰和钱珍英的儿子。牛青山的老伴儿杨美荣在世时，对这唯一的孙子是百般疼爱，视若珍宝，与钱珍英的关系也十分不错。于是她和牛青山一商量，便立下遗嘱将两人名下唯一的房产将来留给了牛明伟。 不想这份遗嘱暗地里却把女儿牛晓华给得罪了。怎么？牛明伟这个孙子是您二老的心头肉，外孙子就是外人呗？牛树峰和她都是老人的儿女，凭什么厚此薄彼？ 不过这份遗嘱并没有派上用场，老人名下的那套房子很快就拆迁了。当时还是钱珍英陪着杨老太太去的城区改造办公室签的“房屋征收补偿协议书”。 紧接着不长时间，城区改造办就把一百四十多万的拆迁款打到了杨美荣名下的银行卡里了。而这张卡和密码此后一直保存在钱珍英的手里。 等杨老太太去世后，牛晓华提醒着老爹去要回银行卡时才发现，那一百四十来万已经全部被钱珍英转走去买了个小户型的学区房了。 牛晓华当场就炸了，在钱珍英家里大闹一场。牛青山也气得不轻，虽说现在是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一家人不分彼此。可钱也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说被转走就被转了呀。老人一气之下，收拾了一下行李，离开了儿子家，住进了女儿家去。 对于这一百四十万的说法，牛家人分成了两派。钱珍英的意思是，这钱本来就是拆迁补偿款，而动/迁的房屋又是两位老人曾经立过遗嘱要赠给她儿子牛明伟的。那现在既然房子已经被拆迁了，这拆迁补偿款自然就自动转化成遗嘱中处分的财产权益。 也就是说，这一百四十万还应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按照原来的遗嘱留给牛明伟。况且婆婆在世时曾经跟她说过，让她用这钱去买个小户型的学区房，将来好给小伟上初中用。所以她拿走这钱完全合理合法，没有一点问题。 可牛青山、牛晓华、牛树峰这三人则是口径一致地说，虽然当初是说要把那套房子给小伟，但并没有说要把拆迁款也给他呀。这房子是房子，钱是钱。既然房子被拆迁了，自然遗嘱也就不存在了。 两位老人倒是曾经说过要把钱借给钱珍英去买学区房，可那仅仅是“借”，并没说就给你了。那拆拆款就是老人的棺材本，你钱珍英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拿走了，简直是丧良心！ 苏小慧坐在审判席上，看着法庭上唇枪舌箭地争吵不休的一群人，突然有些感慨。他们中有曾经最亲密的夫妻，最和睦的公媳，最友爱的姑嫂，如今却对簿公堂，互揭其短，寸步不让。果然，利字当头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皆经不起考验。 以苏小慧个人分析，牛青山起诉钱珍英恐怕也不是偶然。之前的矛盾定然是有的，但催化牛青山下决心和儿子儿媳对簿公堂的，恐怕还是钱珍英提出离婚这件事吧。 看着钱珍英和牛树峰这对夫妻虽然并肩坐在被告席上，可说出的观点完全对立，对彼此的态度疏远而戒备。两人几乎不看对方，肢体语言充分表达出对彼此的极度冷漠和防备。 苏小慧不仅叹了口气：唉，看来这对夫妻的关系大概是无法挽救了。 法庭调查阶段，钱珍英向法庭提交了杨美荣及牛青山之前签定的遗嘱、房屋拆迁补偿协议、银行回单等大量证据，以证明她虽取走了一四十万拆迁补偿，但该款项是做为之前遗嘱上遗赠房屋的拆迁款，也应该按照遗嘱的规定遗赠给牛明伟。 但就是没提供任何关于杨美荣和牛青山曾明确表示把这一百四十万赠送给她或者牛明伟、牛树峰的证据。 原告牛青山的代理人便是牛晓华，他们提供的证据是一份牛树峰与钱珍英的录音。录音中钱珍英曾承认该一百四十万是他的公公婆婆暂时借给她买房用的。 录音当庭播放那一刻，钱珍英就猛然转头瞪向牛树峰。这是开庭以来这对夫妻的第一次的眼神交流。 钱珍英怒不可遏，牛树峰一脸平静。 “被告牛树峰，对这份录音证据有什么异议？”苏小慧看着被告席问道。 “没有异议，同意原告的意见。” “哈哈！”牛树峰的话音未落，钱珍英带着怒火的的冷笑声便响彻法庭。 “被告钱珍英，注意法庭纪律！你对原告提供的这份录音有什么异议？” “这份录音是牛树峰偷录的！这里面的内容牛树峰真是处处给我设陷阱呀！他在引着我说那笔钱是我公公婆婆借给我的，！我当时之所以随口应和，是觉得一家人没有必要把这钱的性质分得那么详细！无论是老人借的还是赠的，不都是给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伟的吗。 “而且牛树峰他当时为什么只说对他们有利的一面？为什么不说我婆婆当时之所以把钱放我这儿的原因？ “不就是为了防着牛晓华霸占了这笔钱吗？她老人家就知道她闺女不是个省油的灯，早就惦记着自己侄子的那套房！还有，也是为了防着我公公用这笔钱再去找个后老伴儿，怕把这钱都给败光了……” “你放屁！”钱珍英的话还没说完，原告席上的牛青山和牛晓华同时暴起。牛青山更是拍着桌子指钱珍英大骂！ “哈哈，我放屁？”钱珍英猛然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镶着相框的遗照捧在胸前，“我婆婆就在这儿！你们敢不敢当着我婆婆的面说你们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你们敢不敢发毒誓说自己不是为自己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要霸占小伟的钱？ “妈呀！您看看您的好儿女好丈夫！他们这是联起手来欺负您唯一的孙子！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娘儿俩呀……” 钱珍英唱念做打一气呵成。牛青山气得浑身发抖，就像一片狂风中的树叶，指着钱珍英说不出来话。 牛晓华赶紧扶住父亲，一边替他顺气，一边转头大骂道：“你血口喷人！你个泼妇！你这是要逼死我爸呀！” 正乱着呢，谁也没想到，旁边一直不声不响地牛树伟此刻迅速从包里拿出了三支香和打火机，麻利儿地点上后，恭恭敬敬地摆在了遗照前面，随后郑重地躹了三个躬： “妈，儿子不孝，娶妻不贤，让您死后也不得安宁呀……”说着牛树峰在法庭上放声大哭起来！ “现在休庭十分钟！”苏小慧用力敲下法槌，脑袋上的血管突突直蹦。 喵滴，她这一屋子的当事人全都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吗？！ …… “我就知道她能使这招儿！”牛树峰说这话时竟隐隐有几分得意，“上次离婚开庭时她就使这招！我说钱珍英，你总把我妈的遗相拿出来，你这对她尊敬吗？你有什么脸让我妈的在天之灵给你做主？！” “牛树峰……” “好了！你们双方来法院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苏小慧之所以宣布休庭十分钟就是想对双方进行训戒。真把法庭当舞台了？一个个想当人民艺术家都想疯了吧！ “请你们双方尊重一下死者，尊重一下法庭，也尊重一下你们自己！死者为大，你这样随随便便惊动死者难道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苏小慧边说边看向钱珍英。 钱珍英稍显尴尬地咳了一声，手支着下巴偏头看向了别处。 “法庭庄严而神圣，不容半点亵渎！开庭之前，书记员已经宣读了法庭纪律，现在仅是因为刚刚扰乱法庭的行为对你们进行训诫。 “如果再有严重违反法庭纪律的行为发生，本院将依法对其处以罚款或拘留！我希望你们一会儿开庭时能引以为戒，三思而行！” （本章完） 乐文 第五十七章 不速之客 - 判决如下 - 桃腰 苏小慧的这一番训戒还是起到了一定震慑作用的。眼瞅着原、被告双方的气势都弱了下来。 十分钟后，苏小慧宣布继续开庭。这回双方总算都消停下来，安安生生地走完了后面的庭审程序。 几天以后，苏小慧对此案作出判决：被告钱珍英、牛树峰于本判决生效后十日内共同偿还原告牛青山借款一百四十万元。 法院认为，根据《民法典》的规定，立遗嘱后，遗嘱人实施与遗嘱内容相反的民事法律行为的，视为对遗嘱相关内容的撤回。 牛青山、杨美荣夫妇虽然曾立遗嘱由牛明伟继承双方名下所有的房屋。但杨美荣签定拆迁补偿协议的行为已经使遗嘱处分的房屋在继承开始前就灭失了，则该遗嘱应视为撤销。两位老人事后也并未再对这笔拆迁补偿款重新另立遗嘱。那么这笔拆迁款补偿还应该是牛青山和杨美荣的财产，而不能自动转化为遗嘱中的权益。 钱珍英不服一审判决，上诉至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中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 苏小慧开完庭回到办公室，赫然发现她的办公椅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秦贝贝。 她当即满脸惊悚的转头去看坐在另一张办公桌后面的赵斐，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她怎么在这儿？！ 赵斐正喝豆浆呢，她最近查出黄/体/酮稍微偏低，于是成天喝豆浆提高雌激素分泌。 她用杯子挡住脸，对着苏小慧，一通眉毛眼睛乱飞。那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呀，这姑娘不请自来，本孕妇也很惊悚呀。 “苏……姐……” “啊？”苏小慧没料到秦贝贝会突然站起来叫她，表情一下子没收住，显得特别怪异。 “你，你有事儿？” “我……”秦贝贝竟然有些迟疑，随后似心下一横，颇为铿锵地说，“苏姐，我是来道歉的！之前是我误会了，以为你向陈玲告密。现在我知道了，告密者另有其人！对不起了！”说着她端端正正地就给苏小慧躹了个九十度的大躬。 苏小慧吓了一跳。这姑娘没毛病吧？怎么一会儿电闪雷鸣一会儿和风细雨的？之前和自己闹成那样，现在又一句话就要冰释前嫌？ 她看着眼前这位女壮士，勉强干笑了两声：“呵呵，没事儿，没事儿，误会解开了就好……” “还有个事儿。”秦贝贝有些心虚地继续说，“之前是我联系的杜艳艳……本来是想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没想到……” “……” 苏小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那个，贝贝呀，小慧刚开完庭，估计能挺累，要不你先回去吧。”赵斐一看气氛僵了，立马过来打圆场。 秦贝贝点点头，觑了眼苏小慧逐渐铁青的脸色，也不敢久留，赶紧顺水推舟地招呼一声就跑了。 “别生气了。要是气坏了身体，那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赵斐搂住苏小慧的肩拍了拍。 “你赶紧老实坐着吧！医生不是让你头三个月尽量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乱动吗？”苏小慧脸色好了点，扶着她重新坐下。 “要我说秦贝贝这姑娘也算不错，敢爱敢恨，敢说敢做。虽说有点任性，但好歹还挺磊落。” “确实挺敢做的！”苏小慧冷笑，“她这儿一敢做起来，我可真吃不消。” “唉，事情都过去了，就别生气了。她虽然敢做，但也算敢当。这应该是觉得良心上过不去了，才来向你道歉。 “这样的人其实也还不错，快意恩仇，恩怨分明，就是太任性了。她这性格……那个董晓东最好这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否则，哼哼哼……”赵斐冷笑三声，让人觉得她应该是脑补出了个什么大场面。“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这性格，估计得罪了不少人。也不知道那个向陈玲告密的人是谁？” “就这还快意恩仇呢？我看你是武侠看多了吧！怎么？最近不看霸道总裁改看大侠了？”苏小慧直接被赵斐逗乐了，刚刚的阴郁不觉去了大半。 赵斐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拧苏小慧的嘴。苏小慧一边躲一边又怕她抻着，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地把这事儿给揭了过去…… …… 自从苏小慧和陆湛阳确定了恋爱关系，她老觉得陆湛阳这货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候悄悄变身成了一只“禽兽”。现在上跆拳道课时更愿意“摔”她了。只不过以前是道貌岸然地假借教学之名实行“报复”，如今是趁她不备伺机揩油。 苏小慧简直又羞又恼，直嚷嚷着要退课。 “课呢是不能给你退的，不过课费可以退。”陆湛阳坐在地上，一边把苏小慧给拉起来，一边笑嘻嘻地说。看着苏小慧脸上可疑的红晕，他不禁笑得更可恶了。“我明天就让小青把钱给你……” “哎，哎，哎，你可别乱来呀！”苏小慧看他并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忙出声阻止。“这健身房又不是只你一人出资，还有其他合伙人呢。做生意我虽然不太懂，但合伙协议纠纷我可是处理过的。这合伙企业讲究的就是人合性。一些案子里买卖不成朋友又反目为仇的事不是没有。 “而且你这财务出账入账也不能儿戏，还是应该走正规的财务管理制度。虽说你是出资最大头儿，可也不能搞一言堂，完全不顾其他合伙人的感受……诶，你看着我干嘛？” 苏小慧说着说着就觉的对面抱膝看她的陆湛阳有些不对劲儿，笑盈盈的眼睛里似乎融进去了一片月光，很轻很温柔，又带着融融的暖意。她忍不住脸上一红，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明天就把工资卡给你。你随便花……”陆湛阳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忠心才好，思来想去唯有奉上财政大权。 “谁要你的工资卡！我的工资够花！” 苏小慧一脸傲娇地表示：姐很清高，不屑于花男人的钱。 “小慧，你怎么那么好！”陆湛阳笑眯眯地去拉她的手，“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懂得也多，还有贤妻良母的潜质……我真是捡到宝了。” “少来！”苏小慧笑着拍掉他的手，“油嘴滑舌！ （本章未完，请翻页） ” “那你来试试，看看我这是不是‘油嘴滑舌’。”说着陆湛阳就往苏小慧面前凑。 “诶！陆湛阳！”苏小慧一边向外推他，一边警告地叫道。可完全没用，陆湛阳简直就是座大山，根本推不动。 “阳子，有人找！”两人正闹着呢，大黄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紧接着响起了上楼的脚步声。二人赶紧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像没事人似的一起看向楼梯口。只见大黄带了个年轻姑娘上来。 “小阳哥哥！”那姑娘一见到陆湛阳立马笑靥如花，雀跃地喊了一声。原来是蒋奶奶的孙女贺敏。 贺敏今天穿了件肥肥大大的卫衣一直盖到大腿，挑染过的头发松松地编成了两根麻花辫儿，头上戴了顶潮牌鸭舌帽。和上次初见时那故意职场打扮却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很不一样，整个人显得青春逼人。 苏小慧一边微笑，一边看了眼陆湛阳。陆湛阳明显有些意外，但情绪波动不大，只是笑呵呵地问：“诶？是小敏呀。你不是在北京吗？什么时候回的滨海？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去了你们学校，你同事说你可能在这儿。我是前天回来的，北京我不准备再去了，以后就留在滨海。诶？小……慧姐姐。”贺敏边说边看向旁边的苏小慧，很有些意外。 刚刚前台说陆教练正在给学员上跆拳道课，她没想到这个学员竟然是苏小慧。 “嗐！叫什么姐姐呀？以后叫嫂子！”陆湛阳顺手搂住苏小慧的肩膀，状似大大咧咧地说道，可满脸的笑意和炫耀却藏都藏不住。 苏小慧嗔怪地轻拍了他胸口一记。陆湛阳立马佯装受伤，一边偏头看着她，一边皱眉揉着胸口装可怜。 “啊？你们……呵呵……恭喜恭喜……”看着他二人在那儿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贺敏十分尴尬，勉强笑道。 “小敏，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苏小慧笑着上前和她握了握手。陆湛阳却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手一直粘在苏小慧的肩膀上，也跟着向前迈了一步。 “你不是在北京找到工作了吗？怎么又决定回到滨海了？”苏小慧问。 “那份儿工作呀？我不干了。老板太没人性了。成天加班，国庆节也不让休息，我一气之下就辞职了。”贺敏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点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国庆节加班？你没跟用工单位要三倍工资？！”苏小慧又犯职业病了。 陆湛阳调侃的看了她一眼。苏小慧立时收声，不好意思地回看他，也忍不住抿嘴乐起来。 “哦……加班费倒是正常给我了。我就是……觉得太累了，所以才辞职的。”贺敏的声音截断了两人粘在一起的目光，让四只眼睛又重新聚焦到她身上。 “哦，那就好，那就好……”苏小慧因为刚刚被陆湛阳调笑了，稍微有点儿尴尬。 而这方面陆湛阳就干脆得多，他直接对贺敏下了逐客令：“我还要给你嫂子上课呢。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下去随便看看，体验一下楼下的健身器械。我让大黄带带你。” （本章完） 乐文 第五十八章 落井下石 - 判决如下 - 桃腰 苏小慧又拍了陆湛阳一记，转头对贺敏说：“你别听他的，以后就叫我小慧姐吧。” “嗯。”贺敏一边点头，一边笑着对陆湛阳说，“小阳哥哥我也喜欢跆拳道，我可不可以在旁边看着你们练？” “那不行！你在一旁看着会影响我教学。更何况，你小慧姐可是花了大把的私教费，签了一对一的授课合同，我得对我的客户负责。” 陆湛阳说着偏过头去笑着冲苏小慧飞了个眼风。 “那小阳哥哥，我也想报你的私教课。咱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吗？”贺敏突然有点兴奋。 陆湛阳皱了皱眉。这小丫头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烦人？ “不好意思啦。我除了你小慧姐，不给任何女性顾客担任私人教练！好啦好啦，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你去找大黄，就刚刚领你上来的那位。他的专业水平比我还高，你可以和他谈谈私教的事儿……” “不用了！”贺敏垮下脸来，“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 “那也好，小姑娘别太晚回家，路上不安全。现在这个时间满大街全是人，正好。再见，路上注意安全！”陆湛阳笑呵呵地向她挥手告别，完全没有下楼相送的意思。 “我们送送小敏吧。”苏小慧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姑娘都快要哭出来了好吗？ “哎呀，不用啦。楼下有的是人。现在才六点，安全的很。小敏你路上小心，有空常来玩，慢走哈。”陆湛阳也很不高兴好吗？本来和自己女朋友正“相处融洽”呢，突然就来了这么个大瓦数的电灯泡。而且这电灯泡还特没眼色，他已经有点儿焦躁了好吗？！ 贺敏瘪着嘴下楼去了，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楼上正在打闹嬉笑的陆湛阳和苏小慧，眼神更加黯然，转身低着头走了。 “你对人家小姑娘是不是太不客气了？”苏小慧一边拉韧带一边说，“人家是专门来看你的，你倒好，下逐客令不说，送也不送一下。” “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陆湛阳认真地纠正着苏小慧的姿势，“这小丫头神烦！从小就烦人，还娇气得不行。小时候就拈轻怕重，学这不行干那不成的。这回北京的工作，你看吧，一准儿是她吃不了苦才跑回滨海的。对了，她自己都说什么工作太累了。” “不过现在有些企业是不怎么人性化，工作强度大，压力也大。像贺敏这样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有很多都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刚下社会不都得吃点苦头吗？这才哪儿到哪儿？想当年我刚到省队时才十四岁，骑自行车骑得两腿都不会打弯儿。半夜大腿和腰疼得怎么也睡不着觉。有一次不小心摔了车，这条腿一侧的皮都快摔没了，我第二天还不是一样爬起来去训练……” “你呀……你是超人嘛！”苏小慧头一次听陆湛阳讲他在省队训练的事，不禁心酸起来，眼神不自觉地就带了出来，声音柔柔的，简直快要滴出水了。 陆湛阳看着她一脸心疼的样子，立马愉悦起来，一边抿着嘴乐，一边低头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我不想做什么超人，我只想做你的展护卫，护在你左右，为你斩妖除魔……” “哎呀……”苏小慧瞬间红了脸。陆湛阳这个混蛋！竟然趁机亲了她的耳朵！她毫无威慑力地怒瞪陆湛阳。这家伙呵呵呵得意地笑了起来。 十月二十九日，农历九月二十一，大吉，宜嫁娶！这一天，赵斐的婚礼终于在众人的期盼和祝福中隆重举行。苏小慧理所当然地是她的伴娘。 小王此时看着同桌的陆湛阳，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苏小慧不是大师嫂吗？怎么还真像单位里一些人传言的那样，有个小鲜肉的男朋友？ 这家伙……看着似乎还不错。主要是长得不错，细腰长腿，穿上西装还真有几分……嗯，人模狗样。尤其那张脸，啧啧，太扎眼！这不，周围就有不少幼稚无知的小姑娘频频朝这儿瞟。而且是完全略过他，直接定位在这家伙身上！ 这小子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装不知道，对周围美女投来的眼光一律视而不见，只盯着台上的苏小慧傻乐。 啧啧，虽然长得还行，可比起大师兄来还是差远了！男人光有张脸有什么用？小王不无嫉妒地想。唉，这事儿也不知道大师兄知不知情…… 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看卷宗的周川，忽然听到手机响了声微信提示音。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即便扔下了手中的卷宗。 手机上是小王发来的一张照片。 苏小慧穿着一袭白色的小礼服，齐膝的丝纱裙摆层层叠叠，衬出了她修长笔直的双腿。由小小花朵组成的精致的花边，热热闹闹地簇拥在一起，占领了她的领口袖边儿，半遮着雪肌，让线条优美的锁骨在这繁花丛中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她似乎正站在某个酒店的大厅里，对面是那个陆湛阳，二人相视而笑。苏小慧如白瓷一般纯净俊俏的小脸儿上满是欢喜与温柔。 陆湛阳身穿一套灰色西装搭配黑色衬衫、银灰色暗条领带，站在纤细袅娜的苏小慧面前更显得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周围宾客云集，高朋满座，好一对金童玉女，才貌佳人。 “这是在哪？”周川发微信问。 “我同事赵斐的婚礼现场。”小王回。 周川猛然松了口气，仰身靠在了老板椅的真皮靠背上，慢慢点燃了一支烟。刚刚有那么一瞬，他真的以为这是苏小慧和陆湛阳的婚礼现场，胸口顿时又闷又疼，身上竟然冒出了一层薄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苏小慧真的结婚，那怎么也会通知他一声的吧。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周川不禁苦笑起来。他又拿起手机，慢慢地放大了那张照片，直到屏幕上只剩下苏小慧一人。他仔细地端详着那张笑颜，过了许久，点下了“编辑”，把陆湛阳从照片上裁剪掉，将苏小慧保存到了手机相册中。 “干什么呢？举着手机看得那么投入！”陈可妮的声音不期然从办公室门口传来。 周川抬起头，看着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陈大律师婷婷袅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地走了进来，不禁笑道：“哟，这不是咱们所第一美女律师吗？你这一进来，我这儿立马满室生香，蓬荜生辉！以后能不能多到我这儿坐坐？” 陈可妮低头抿嘴一笑，并没有接茬。对于周川，她跟着他干了这么多年，还是很有些了解的。这个人对女人绅士殷勤，随和可亲。外表看着更是像个翩翩君子，恭维赞美张口就来，说起甜言蜜语那简直就像他的专业知识一样出色。 可他的话里未必有半分真心。她反正这些年来是从未在周川嘴里听过一句真真确确、实实在在的话，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中。细品起来，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桩桩件件都会给自己留有大半的余地。 周川就是一只狐狸，不过，是一只很迷人的狐狸。 “你不是很少抽烟吗？怎么？最近是想让尼古丁杀杀白细胞？”陈可妮边说边倚坐在了周川的办公桌边上，两条长腿放松地交叠在一起。 “偶尔想起来就抽一支。”周川一边笑着敷衍，一边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陈可妮并未深究，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来：“不出你所料，通泰和中源因为供货不及时、供货质量等问题产生了纠纷，我趁机把荣华介绍给了通泰，现在两家已经达成了长期供货的意向。只等着中源的纠纷全部解决，两家就能签合同了。” “是吗？”周川两臂支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握，笑容满面地看向陈可妮。“我就说你不要急。这企业合作就和男女恋爱差不多。初期两人热恋着，感情正好，你突然就想横插一杠子，当然会被当成不速之客，事倍功半。 “你要有耐心，慢慢等。恋人之间都会产生矛盾，更何况是这种以利益为纽带的企业？只要有一点点的利益分歧就有可能造成合作破裂。你要等到矛盾发生的那一刻，看准时机，一招制胜，定然事半功倍。” “哦？”陈可妮嘴角带笑，饶有兴趣地挑起一条眉毛看着周川，“你这用男女恋爱来比喻企业合作倒挺新鲜。趁人之危这一招玩得也溜呀！怎么？这方面经验很丰富？” “呵……我毕竟结过两次婚嘛。”周川淡淡地说，随即又漫不经心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来，但抬头看了看陈可妮，到底没有点燃。“怎么？陈大律师对我的感情经历感兴趣？” 陈可妮没回答，只是低头一笑，随后便站起身来，转身向门外走去：“这次我能和荣华签常年法律顾问合同多亏你了！顾问费荣华这两天就能打到所里的账上来。” “钱一到账我就让财务把提成给你打过去。”周川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陈可妮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 “多谢！”陈可妮顿了一下，转身扶着门框冲周川嫣然一笑，“还有，少抽点烟。其实，有时候喝点儿酒醉一场，要比抽烟管用。” 说完她便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转身离去，留给周川一个摇曳生姿地背影。 周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支烟，向上牵了牵嘴角，随即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顺手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本章完） 乐文 第五十九章 拒不配合的律师 - 判决如下 - 桃腰 苏小慧今天穿着伴娘礼服的样子着实让陆湛阳惊艳了一把。要不是还记得这是在别人的婚礼上，他差一点儿就要跟新娘子的亲友团们争论起到底谁更漂亮了。 “你总看我干吗？” 苏小慧忙里偷闲，趁着新娘子补妆的时间和陆湛阳偷偷跑到大厅的角落里，却没想到被陆湛阳一把捉住了手，随即十指紧扣，这货盯着她一个劲儿地傻笑。 “我媳妇儿可真好看！”陆湛阳侧身贴了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又混叫！”苏小慧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去看看赵斐补好妆没有！”说完便笑盈盈地转身跑了。 陆湛阳望着她的背影，傻笑一直挂在脸上。小慧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样子呢？应该没有人会比他的新娘更美了！ 婚礼下午两点多结束，紧接着赵斐和郝楠又组织了双方的闺蜜哥们来了场“联谊趴”，一直玩到了晩上九点。要不是考虑到赵斐怀孕，双方老人强行干涉，这个聚会还不知道要几点才能结束。 “现在还累不累？” 聚会结束后，陆湛阳把苏小慧送回了家，本想在女朋友那儿再磨叽一会儿，谁知苏小慧非说累了，硬是把他送出了家门。陆湛阳见不到人，只好煲电话粥聊以慰藉。 “还有，我今天在你那帮同事们面前表现得怎么样？” 他今天这是第一次正式被带到苏小慧的同事朋友们面前，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表现得特别棒！他们都说我男朋友长得帅，身材好，性格开朗还随和，对我又关心又体贴，简直就是男友界的楷模！”苏小慧不吝赞美，绞尽脑汁地把所有能想到的溢美之词都堆砌出来。 “啊？真的吗？哈哈哈哈哈……” 听着陆湛阳在电话那头笑得肆意忘形，苏小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要去卸妆了，你早点睡吧。”她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时间还早嘛，不然等你卸完妆，咱们再聊一会儿。”陆湛阳实在是不想就此结束通话，于是歪缠起来。 “好吧。我先挂了。” 等苏小慧从卫生间出来后，赫然发现手机上有26个陆湛阳的未接电话。她看了看钟，好吧自己在卫生间里待了大概一个小时吧。正在这时，陆湛阳的第27个来电又到了。 她一接通，就听见陆湛阳的抱怨紧接着从电话那头传来：“才洗完吗？你们女孩子好奇怪呀！费时费力地往脸上化妆，到晩上又费时费力地把妆卸掉。这么折腾，图点啥？” 有一个钢铁直男做男朋友是一种什么体验？苏小慧简直无从解释！ …… 一到年底，各院都开始抓结案，上面各层领导耳提面命地跟着下面的审判员要结案率。审判员们这个时候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结案个个都拼了老命！ 苏小慧也不例外，这段时间忙得脚打后脑勺，连续加班。她甚至都开始羡慕赵斐了，因为是孕妇，领导特批，结案数和结案率可以降低标准。 在这全院干警大搞生产……咳，大结案的氛围下，作为“家属”的陆湛阳也紧张起来，立马化身为专职司机，随时待命。 “你不用天天等在法院门口接我下班。这段时间我的下班时间不规律，有时候会很晚。你不是还要去健身房兼职吗？总这样不守时多不好呀？”苏小慧坐进副驾驶后，对她的专属司机陆湛阳说道。 “嗨，没事儿！我和大黄他们都说好了！我媳妇儿最近忙，我得全力支持她工作！”陆湛阳边笑，边顺手抓起苏小慧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大不了年底分红我少拿点儿呗！反正什么也没有我媳妇儿重要！” “别闹！好好开车！”苏小慧把手抽回来，脸上红红的，笑容却一圈一圈漾得越来越大。 …… 有全力配合的家属，也有拒不配合的律师。第二天，苏小慧的新助理田露就气鼓鼓地跑来告状：“苏姐，上回那个民间借贷的案子，我已经给被告律师打过好几次电话了，可他就是不来拿判决。刚刚又打电话找他，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最近忙，来不了，等他有时间了再来咱们法院拿判决。这算什么事儿呀？！ “原告那边儿判决都送达完了，就剩下被告了。他这迟迟不来，咱们这案子就不能结。你说这不是添乱吗？咱们全都在这儿拼命忙活结案率的时候，偏就他这儿卡了一个案子……” “你是说张大庆老两口起诉他侄子的那个案子？” “对！就是那个案子！从前期调查到开庭审理，那个被告张兆和一面也没露！全都委托给了姓梁的那个律师。 诶，这个梁律师可真牛的很呀。之前不管是让他来拿传票还是让他来拿原告证据，都得三催四请。他爱答不理的不说，话里话外还都透着股‘爷以前在北京大律所混’的架势！傲得不行！可那时候不管怎么样他还能配合着来呀。这次可倒好，根本就见不着人影儿了！ “要我说，张大庆那老两口真倒霉。一辈子的积蓄全都借给了侄子做生意，连利息都没要，临了临了打官司侄子连面儿都不露…… “诶？这律师不来拿判决，该不会是那个张兆和授意的吧？毕竟被告没送达上，判决就不能生效。判决没生效就不能计算履行期，他也就不用‘在本判决生效后十日内’还钱给他叔叔了。我看这个张兆和和他的律师就是想拖着不履行给付义务。” “嗯，这也是有可能的！”苏小慧直起身子捏了捏鼻梁子，这两天写判决写得她头晕眼花，“他们要是真想拖时间，拿完判决后可能还得提上诉。这样案子往中院走一圈，一来一回 （本章未完，请翻页） ，操作得当话，说不定都能拖过春节，正好被告能好好过个年。” “我去！这馊主意保准是那个什么梁律师给被告出的！一看这个律师就是个爱耍小聪明的！苏姐，你要是当时判决让被告承担利息就好了。本金这么大，被告晚还一天钱就让他多拿好多利息，我看他急不急！保证对他有一定的震慑作用！” “我也没办法呀！民法典明确规定，借款合同双方没有约定利息的视为没有利息。自然人之间的借款，利息约定不明的，也视为没有利息。 “这个案子里张大庆老两口当初借钱时根本就没和他侄子约定过利息，法院当然就不能支持出借人要求支付借期内利息的主张。 “要是真像你猜测的那样，被告是在故意拖时间，估计他们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 苏小慧看着撅着嘴气鼓鼓的田露忍不住笑道：“我们露露真是个富有正义感的好姑娘。你放心，这些都是小聪明！他们能拖的时间也有限。 “真等二审程序也走完了，判决生效了，被告要是再拖，张大庆老两口自然可以上法院来申请执行。到那时候可就要计算迟延履行利息了，那可是很高的！不会让他们总钻空子的。” 田露脸色稍霁，可转而又皱起眉来：“那现在这个案子怎么办呀？这儿还着急等着结案呢！” “被告不是留地址送达确认单了吗？实在不行，按上面的地址给被告邮寄送达吧。” “我看了！地址送达确认单上留的是那个梁律师单位的地址。我都怕他会按排他们所的前台故意拒收，或者再出个什么幺蛾子让快递员送达不上！” “他单位地址？他是哪个所的？” “海一律师事务所的！” “呵呵……”苏小慧立马被气乐了，“海一所？周川这是什么情况？他手下的律师怎么也都开始耍起这种小聪明来了？” 海一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办公室里，坐在老板椅上正看材料的周大主任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喷嚏。紧接着，手机上苏小慧的名字便伴着电话铃声同时亮了起来。 周川拿起手机，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几天来的疲惫与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喂？丫头，今天怎么想起我了？”周川的声音低沉悦耳，里面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欢喜。 “你们所是不是有个叫梁峰的年轻律师？”苏小慧没接他那茬儿，开门见山，语气颇为不善。 周川脸上的笑容更加愉悦了。这么多年，苏小慧从未学会在他面前掩饰情绪，她之于他就像一块玻璃一样透明。 “哎哟！怎么？又惦记上我们所里的小鲜肉了？看来我这块老腊肉确实应该退出你的历史舞台了！”周川本来想调侃一下，可说着说着，竟突然有点儿心酸起来。 （本章完） 乐文 第六十章 大师嫂 - 判决如下 - 桃腰 “别闹！” 周川仿佛看到了苏小慧在电话那一头严肃地绷着小脸儿对着电话这头的自己娇嗔的模样。 他笑着听苏小慧继续说道：“我这儿有个案子，你们所的梁峰做代理律师。我的助理已经打了五、六遍电话让他来取判决，他却一直推说没空。 “我知道，这到年底了，各个法院都忙着结案，你们律师也跟着忙起来。可再忙，取个判决的时间总能挤出来的吧？” “他们是败诉方？” “是！” “好，我明白了。这两天我让他尽快过去取，不会耽误你年底结案的。” “还‘这两天尽快’？还‘年底结案’？你让他明天就来！我这个案子本月底前就要结案归档！” 周川听到苏小慧在电话那头陡然拔高了声音，简直可以称得上气极败坏，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丫头，看来这几天你忙得不轻呀！火气都见涨了。” “唉！”苏小慧叹了口气，周川觉得她此时应该是垮下了脸，生无可恋地趴在了桌子上。“这几天忙得我都怀疑人生了。我最近就没有过正常下班的时候！” “现在昼短夜长，天黑得越来越早了，要不我晩上去接你……”周川猛然打住话头，有些懊恼地皱起了眉头。 果然他听到电话里苏小慧欢快雀跃的声音像一串儿银豆子一样蹦跳着传来：“不用啦，陆湛阳现在每天下班都来接我。呵呵呵呵……谢谢你啦！” “呵呵，那就好。”周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刚刚的懊恼转瞬化成了根根钢针刺进心里。 苏小慧恋爱前都觉得他偶尔去她单位找她影响不好，更何况现在已经和陆湛阳恋爱了？他的关心应该已经更无用了吧！ “我帮你这么大忙，你怎么谢我？你也知道，律师事务所可和别的单位不同。我虽是老板，可下面人怎么干活我向来是不大干涉的。” 周川到底是周川，他不会让自己长时间地陷在某种负面情绪中，最起码他不会让你看出来。所以苏小慧的耳朵里听到的依然是他欢快的调侃。 “你让我怎么谢？反正我要钱没有，要命也不会给！”苏小慧难得放松下来，笑着和周川耍起了无赖。 “那么能不能请苏大法官赏个脸共进晚餐！咱俩可好长时间没聚一聚了。” “可我最近真的很忙呀！上下午都排满了庭！嗯……等月底的吧，这批案子都结案归档了，我能轻松不少。诶？还有，必须是晩餐吗？午餐不行吗？我……”电话那的苏小慧话未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当然！晚餐时间总要留给你男朋友嘛……”周川苦笑一下，声音却不起半点波澜，“等月底我再约你。还有，最近不要太累了，注意身体！” “好的。诶！别忘了！让你们所的那个梁律师快点来法院拿判决！” “知道了呀！”周川笑着说道，那口气满是宠溺，就像是在对着一个任性却心爱的孩子说话。 挂了苏小慧的电话，周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不见，他慢慢地点燃了一支烟。 这个梁峰是他上次去北京跑业务时从对家律所里挖过来的。说是“挖”，其实倒是梁峰自己主动找上的他。 北京的律师多如牛毛，年轻优秀的更不知凡几。更何况律师这职业就跟老中医似的，年龄稍微大点儿才更值钱。当然，也不能太大。 有些当事人常常不管你业务水平怎么样，专业知识怎么样，他只看你的年龄就轻易在心里下判你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否经验丰富，是否“人脉”广博。 像他这种正往四十岁路上狂奔的，倒是最抢手的。貌似代理过各种类型案件，经验丰富，“人脉”资源也广，业务知识又不会像一些老律师那样滞后……当然，不只“貌似”，实际上也是。 可像梁峰这样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年轻们可就不好说了。代理个一般的民事案件还行，可标的额大一点的案子或者稍微重大复杂一点的案子，委托人一般就不太会考虑他了。 一些大企业也不太会找他这样年轻的小律师来做法律顾问，毕竟年龄、经验、“人脉”在那儿摆着呢。因此，梁峰从学校毕业来北京这一、二年浑得并不怎么好。 上次北京的那个案子，梁峰多少为他出了些力。周川也挺欣赏这个年轻人，有魄力、识实务、有野心，某些地方有点像以前的自己。他又是小自己几届的师弟，也随着大家叫他一声大师兄。 所以，当梁峰找到自己，称因为父母都在滨海的缘故，想跳槽到他的所回滨海生活工作时，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梁峰很有几分小聪明，周川也知道他当时对自己没有说实话。什么照顾父母之类的都是借口。真正促使他找上自己的无非是两点： 一是梁峰在北京混得实在不好，除非能有个社会影响较大的案子让他一战成名！否则这五、六年内他只能低头跟在老律师屁股后面埋头苦干，捡点残渣剩饭，一点一点地攒人脉刷名气。而他显然不愿意过这种低声下气、泯然于众人的生活。 二是他周川有这个实力能扶着梁峰上马，再送他一程。 海一所在业界虽不是数一数二，但也不是默默无闻。尤其周川还颇有野心，频频和北上广多方面联系，只等着各方面条件成熟，资源到位，就可以水道渠成地建分所。 梁峰的目标不小，他应该是盯上了分所这块蛋糕。 可惜呀！周川笑着摇摇头。这小子还是太年轻，能力有，野心有，可傲气也有。刚回滨海没几天就敢和本地的基层法院淘气，真把自己当成从北京衣锦还乡的大律师了？ 如果没猜错，他这回是靠上了个稍微有点底子的主顾，正撒着欢儿地表现自己呢。 可，他太急功近利了！有些小聪明耍一耍倒也无伤大雅。周川从不干涉自己所里的律师用什么方法去办案。只要别连累了海一所，他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苏小慧既然都已经把电话打到他这儿了，那他就不得不管上一管。 想到苏小慧，周川禁不住又拿起了手机。这两天，她那张穿着伴娘礼服的照片不知被自己看了多少遍。周川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魔障了！ 以前他不是不知道小王他们私下编排苏小慧“大师嫂”的名号。也曾有几个师弟师妹当着他的面调侃过。当时不过皆一笑了之，他虽然没有否认，却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直到苏小慧前段时间明确地告诉自己她谈恋爱了。周川这才猛然发现，“大师嫂”这个称呼之于苏小慧其实是多么的完美呀，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呵，自己果真是后知后觉，慢了半拍。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 当梁峰从周川办公室出来后，路过内勤于蕾的办公桌，顺手就抽了两张纸巾擦额头上的汗。 “怎么了？这大冷的天儿还冒起汗了？被大师兄骂了？”于蕾从一本厚厚的的法考参考书上抬起头来。 刚刚她正埋头苦读，今年的法考她自觉火候不够，就没去报名，现在正拼尽全力复习，想争取明年能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举通过。 “小丫头，好好看你书吧！哪儿那么八卦？”梁峰一边坐回自己办公桌后面，一边没好气儿地说。 “切！”于蕾翻了个白眼，然后就低头看书不理他了。 梁峰坐那儿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于是，转了转眼珠，随即身体向前倾了倾，凑向于蕾：“诶，诶，蕾蕾？蕾蕾！” “嗯……干嘛？”于蕾爱搭不理，表示她兴趣缺缺。 “哎呀……你这光看书可不行，还得多做题，历届真题你做没做？”梁峰见于蕾不理自己了，于是开始没话找话。 “做呀，晩上做题。”于蕾一边说，一边又翻了一页书。 “我这儿有以前准备法考时做的笔记。虽说过了三年，部分法条有所修订，但大部分还是可以用的。尤其法理法制史那部分，那可是我‘毕生’的心血，世间独此一份，简直就是绝世孤本！” “说吧！怎么回事？”于蕾把笔夹在书里，然后合上书，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不是跟我说过，咱们大师兄一般不太管底下人怎么干活，有成绩就行吗？” “对呀，怎么了？” “我这儿有一个案子，委托人是个小老板。正好前段时间资金周转不开，就跟他当大学教授的叔叔借了点钱。 “他叔叔也是个有钱人，一出手就是一百万，还不要利息。可到了还款期限，我这委托人手头还是紧。 “他倒不是不想还钱，主要是想等年后有几笔货款到位后再还。可他叔叔是个认死理的，非要他按期还款，这不就把他给告上法庭了。 “判决下来后，我一想这反正也没有利息，就拖着判决生效呗。晚几天拿一审判决，然后再向中院提起上诉，今年过年又早，这一来二去说不定就拖到年后了。到时候判决生效，委托人还钱，这不皆大欢喜吗！ “可刚刚大师兄把我给叫了过去，对我一顿旁敲侧击、连敲带打。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说我刚从北京回来，不太了解当地法院的情况。还是要尽量和法院保持良好关系，以后也好开展工作。现在法院正在搞年终结案，让我赶紧去拿判决别再拖了。” 梁峰把周川的话还是给复述得委婉了。当时周川直接就跟他说让他不要太恃才傲物，铁打的法院，流水的委托人。他将来要想有更好的发展，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得打好，不能只盯着委托人这一方面。 看着周川意味深长的眼神，梁峰心擂如鼓，周川这无疑是在给他一个暗示呀！ “更好的发展”？什么样的发展对他来说是更好的？当然不会是就这样安安分分地做个小律师！难不成真像他预想的那样…… 周川给他画的这块饼太大太香太诱人，梁峰一时间意乱神迷起来，可是这次谈话的意图又让他满头雾水摸不到头脑。梁峰不禁坐立难安，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案子的主审法官是谁？”于蕾听后心中不禁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叫什么苏小慧。” 果然！于蕾的神情颇为复杂，看向他的眼神竟有几分像看烈士的意思，弄得梁峰心里一阵阵发毛。 “你果然是‘不太了解当地法院的情况’呀。你知道这个苏小慧还有个别号是什么吗？” “什么？”于蕾的表情让梁峰在心里有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大师嫂！” “啊？！” 梁峰立时头皮一紧，汗“哗”地就流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可以自断经脉以死谢罪了！ （本章完） 乐文 第六十一章 小情敌 - 判决如下 - 桃腰 梁峰果然在第二天一大早立马跑到西城法院去找苏小慧拿判决。 看着眼前这个围着她一口一个苏姐叫得亲切热络的年轻律师，苏小慧简直无语了。周川最近招人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 田露也被梁峰这前倨后恭的态度给弄懵了。本来是让这个梁律师来法院后直接找她的呀。怎么这人直接就找到苏姐办公室来了？之前说得挺清楚的呀。还有……这人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什么毛病？！ 不过，这个案子被告最终还是上诉了。二审的被告代理人当然还是梁峰。对此，苏小慧一点儿也不意外。 …… 傍晚，苏小慧坐在陆湛阳家的餐桌旁边，满怀期待地看着在厨房忙碌的陆老师。 今天陆湛阳突发奇想要亲自下厨做饭给女朋友吃。苏小慧虽然心里严重怀疑他的厨艺，但还是十分期待的。 可当陆湛阳把第一盘菜端上桌时，她所有的期待立马就化成一股清烟，“扑哧”一下烟消云散。 “这是……”她辨别了半天，实在是没认出来这一团黑乎乎黏稠物的庐山真面目。 “这个……是，西红柿炒鸡蛋……”陆湛阳艰难地说，眉心快能夹死苍蝇。显然，他也察觉出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可能是，酱油放多太了……我下次少放点儿……” “等等！你是说，你做西红柿炒鸡蛋要放酱油？”苏小慧简直被陆湛阳的配方给惊呆了！这货确定不是想用黑暗料理毒死她？ “对呀！小时候我奶奶教过我的。做炒菜其实很简单，先放油，再放葱，淋上酱油爆个锅，最后放菜一扒拉，就好了。所有的炒菜基本都是这个套路。” “哈哈！”苏小慧皮笑肉不笑，无语望苍天，“教条主义害死人呀！湛阳同志，西红柿炒鸡蛋是不能放酱油的……” 陆老师的脸现在简直比他手中的那……坨……西红柿炒鸡蛋还黑。他随手就把这一盘子的不明物体倒进了垃圾桶。 “好啦好啦……我来做吧……”苏小慧一边安慰道，一边伸手去解他身上的围裙。 “不要了！”这头犟驴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一边迅速躲开，一边自己把围裙摘了下来。 “你累了一天了，下班回家就应该好好休息！怎么还能做饭！我……呃，我们……还是出去吃吧！”他到底还是对自己的厨艺失去了信心，于是决定暂时先放过苏小慧的胃。可别真把自己媳妇儿给吃出个好歹来。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能学会做菜的！等我学好了，我以后天天烧菜给你吃！” “好！”不过短短一声应和，却充满无尽的欢喜笑意。 苏小慧决定了，下次不管陆湛阳做出个什么来，哪怕是只活青蛙，她也笑着把它当刺身给吃了！ 爱情果然伟大。它真能让一个人变得……特别不正常！ 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在他们之间噼哩叭啦燃烧爆裂……正在这时，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我去……去看看是谁！你穿外套，我们马上出发。”陆湛阳握了握苏小慧的手，顺手拿起一旁的外套笑着说道。 我去！这敲门声真是太煞风景了！本来他已经准备采取下一步行动了好吗？！ “小阳哥哥！” 苏小慧正在里屋穿外套，不期然贺敏娇俏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你怎么来的？”陆湛阳挡在门口，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我搬到你对门住了呀。”贺敏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得意。 “搬到对门了？” “对呀！哎呀，我在家简直呆不下去了。我妈天天让我去相亲，特烦人。正好奶奶的房子也空着呢，我就问了我大成哥。他说他反正在广州也不想回来，这房子我爱怎么住就怎么住。所以我就搬过来啦！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请你吃饭吧！” “嗯，不了。我和你小慧姐正要出去吃饭呢……媳妇儿，你穿好了吗？”陆湛阳回头朝卧室喊了一嗓子。 苏小慧有些尴尬地走了出来。 “小敏，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吃吧。”她随口客气道。 “不要！”还没等贺敏开口，陆湛阳就先出声反对，“我订的是两人烛光晚餐，没有多余的位置。” 苏小慧惊奇地转头看向瞎话儿张口就来的陆老师，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哦……是这样呀。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贺敏本来还震惊于苏小慧竟然是从陆湛阳的卧室里走出来的。可等一听陆湛阳这么说，也没心思继续震惊和脑补了，恹恹地应付了两句，就转身回对门去了。 苏小慧又去看了看陆湛阳，只见他满脸的奸计得逞。 “你刚刚是不是太不给人家小姑娘面子了？” 两人此刻手牵着手，慢慢走在小区的甬道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昏黄的光将他俩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副有趣的剪影画。 “你还说我呢！多亏我机智！要不是我，你信不信贺敏真能答应跟着来。”陆湛阳有些没好气的说。 “不能吧……”苏小慧心虚地嘟囔了一句。 可话音未落就见陆湛阳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这么说，你原来也就是瞎客气一下，根本没想真的邀请她？！” “嗯！”她当即就诚实地点了点头，满脸乖巧。 陆湛阳简直被气乐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既然不想请，瞎客气什么呀？！你以为贺敏是个省油的灯？你客气一下，她就会像你想的那样推辞，然后大家皆大欢喜地各走各的？得了吧！这小丫头最擅长的就是顺杆爬！我小时候可没少吃亏。 “记得我以前有辆带平衡轮的自行车，那还是我……”他猛然顿住，然后生硬地绕过刚刚的话题继续说道，“……贺敏当时就看好了，哭着闹着非得要。蒋奶奶怎么劝也不好使。我奶奶当时不过是客气客气，说了句‘就给敏敏玩了’。嘿！你猜怎么着？这丫头片子立马就不哭了，骑上车就跑。蒋奶奶在后面喊都喊不停……” 后面的事陆湛阳不想讲，那自行车贺敏一直骑了一个星期。后来被蒋奶奶好说歹说地给要下送了回来。他本来是很高兴的。可奶奶却又坚持非要送给贺敏，说什么他大了也不能骑了。贺敏当时听后连问都不问他一句，雀跃地推着车就跑…… 唉，大概，当时奶奶还是很介意车是那个人送的吧…… “哈哈哈哈……”苏小慧并不知道陆湛阳此刻的心事，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小时候的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记仇记到现在？亏得人家还对你一口一个‘小阳哥哥’叫得那么亲热……”说到最后，苏小慧的语气竟然有些酸溜溜的。 陆湛阳的心情猝不及防地就大好起来。他抿嘴笑着看向苏小慧，然后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你放心！” “我放心？放心什么？”苏小慧奇怪地看向他。 “你放心我呀！即使贺敏搬到我家对面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我的心里只有你！再说，那种娇蛮霸道的小丫头根本不是我的菜。你才是我的菜！天菜！”陆湛阳说得很认真。 “说什么呢！”苏小慧脸上发热，有种心事被人拆穿的感觉。 “我是说，你不用明明心里吃醋，还故意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替那小丫头说话，实际为了试探我。我媳妇儿为我吃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要是真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就好啦……诶！你别跑呀！小心摔着！……苏小慧！” 苏小慧掩面而逃，陆湛阳随后紧追。 原来自己隐藏得并不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说而已，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用行动来让自己放心…… …… 周五上午，苏小慧没有开庭，却依然忙得脚不沾地。走廊上，迎面正和执行局的小王遇上。 “姐，你这是去哪儿呀？这么急！”小王提着公文包仿佛要出门的样子。 “我去跟车队要个车。”她边说边扬了扬手中的“派车单子”，“有个案子当事人申请保全，对方随时可能转移财产，所以很急。” “诶，你去哪儿保全？我这儿已经派车了，能不能捎上你？” “我要去桥南广场的那家银行……” “巧了，我也是去那儿，走吧，正好咱俩搭个伴！” “行！那你等一下，我去拿公文包。” …… 苏小慧没想到，不过只是一次普通的搭伴公干，却让她有幸地见识了难得一遇的胆大妄为。 桥南广场某银行里，苏小慧的冻结手续办的很快，紧接着就轮到了小王。 “我这个案子诉讼阶段就申请保全了，现在冻结快到期了，来办个续冻手续。”小王一边把手续递给银行的司法协助窗口，一边解释了两句。 苏小慧没太在意，兴致索然地看着窗口后面那个忙忙碌碌的姑娘，却发现她操作了几下电脑后突然脸色陡变。随即这姑娘抬头晦涩地看了小王一眼，便转身喊来了银行主管。 苏小慧和小王对视一眼，同时心照不宣地掏出了司法记录仪。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六十二章 钢铁直男 - 判决如下 - 桃腰 苏小慧将司法记录仪打开并摆好角度。 小王则平静地看着那两个略显慌张又满脸疑虑的工作人员，待司法记录仪就位，他方才打断二人的窃窃私语：“怎么？我们要续冻的账户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那个……”银行主管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个账户里的钱，昨天下午就已经被人取走了…… “什么？！”小王和苏小慧同时皱起了眉头。 “是线上转账还是线下取款？”苏小慧追问了一句。 “线下取款。” 也对，这种已经被冻结的账户，网上一定是操作不了的，电脑程序可比人要“死板”。也就只有线下才能出这样的“纰漏”。 “这个账户的冻结期限应该是截止到后天。你们银行怎么能在冻结期限内就让当事人把钱领走了呢？”小王虽然努力地压着火气，可说出的话还是颇有些火药味。 苏小慧拍了拍小王的肩膀，将司法记录仪对准了窗口内的两人：“桥南广场支行，我院今天请贵行协助继续冻结的xxxxxx295账户内的存款现在是什么状态？” 银行的两个工作人员相互对视一眼，随即配合地说道：“已经被开户人取走。” “何时被取走的？” “昨天，就是11月9日下午14时28分被全部取走。” “现本院告知你行，xxxxxx295账户已被滨海市西城法院于去年11月12日冻结，冻结期限应截止到今年11月12日。但你行却于冻结期限内私自解除冻结，导致该账户内款项流失。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一十四条、第一百一十五条之规定，你行将承担相应的不利法律后果……” …… 院长很快便签批了桥南广场支行的罚款决定书，西城法院决定对桥南广场支行罚款20万元，于7日内交纳。 “这事儿银行给的解释是电脑系统漏洞。哼，反正我是不信！”小王坐在赵斐的办公桌旁，顺手抓了一把零食。 “诶……那是孕妇的零食！”赵斐白了小王一眼，“你不信又怎么样？罚款决定都下了。” “下了罚款决定对银行也是个惩戒，咱们院不是还向相关部门下了司法建议吗？力度已经可以了。”苏小慧跟着说道。 “唉，关键是这个刚立上来的执行案子！本来以为续封后回头就能扣划了。这个被执行人！不行，得给他上措施！之前保全裁定都给他送达了，他也知道自己哪个账户被封了，还敢来这套！”小王这一整天都带着气，此时说话颇有几分气势汹汹。 “淡定！你语气这么凶真是不利于胎教！”赵斐捂着肚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诶，明天双十一，你们打算怎么过？我反正之前在购物车里是加了一堆婴儿用品，就等着今天半夜12点让郝楠给我抢了！”她现在简直满嘴都是老公孩子热炕头，听得小王直想翻白眼。 “双十一？光棍节！你们就虐我这条单身狗吧！不过，大师嫂，你明天会得挺忙吧？准备和谁去庆祝脱单呀？我大师兄？还是那个小鲜肉……诶……” 没等苏小慧开口，赵斐就把背后的靠枕扔了过去。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要说他不是为了那个周川出头，她赵斐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要是再造谣，故意诋毁小慧，你信不信我能编出个你和60岁富婆旷世绝恋的故事来！” 赵斐边冲小王吼，边觑着旁边苏小慧的脸色。见她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其它的表情，不由得稍稍放下心来。看来小慧是真得放下了。 “诶，我就是开个玩笑，小慧姐还没生气呢，你个孕妇激动个啥。能不能小心点儿！我走了！惹不起你们这些孕期妇女！情绪太不稳定！”小王起身拍拍屁股，抬脚就走。 说是开玩笑，可要说他没有打抱不平的意思，他自己都不信。小王虽然来西城法院晩，但也有两年了。他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周川对苏小慧的关注简直能称得上无微不至。 凡事关她的风吹草动，周川都十分重视。甚至为了苏小慧，他这两年几乎都没在西城法院代理过案子。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一直没有什进展，表面看起来也都淡淡的。小王本以为是精诚所至，金石未开。可没想到苏小慧不知什么时候，竟不声不响地就找了个男朋友！ 小王对周川的感情有点亦父亦兄的感觉。他从小父亲缺位，父爱缺失。上大学后无意中通过自己当时的民法老师结识了周川。此后无论是法考还是职业规划，甚至人生方向，周川对他都起到了一个重要的指引作用。 他对周川十分崇拜，也希望自己这位大师兄能够幸福。本以为创建于这份幸福的人必然会是苏小慧，可谁知竟然完全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如果在他发了那张赵斐结婚现场的照片后，周川的态度是平淡无所谓的，那他也就当自己是想多了，丢开手。 可那天晩上，大师兄却破天荒地请他出去喝酒。虽未明说什么，可他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那份苦涩小王却是能感受得到。 而在此之后，大师兄对苏小慧的关注有增无减，简直到了每天一问的程度。小王就是再感情经历匮乏，他也看明白了，大师兄这确确实实是对苏小慧动了凡心呀！ 可苏小慧呢？她知道大师兄对她的付出吗？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那个小鲜肉男朋友！女人果然都是颜狗，轻易就被一张脸给拿下了。 …… “你别往心里去。小王毕竟才毕业两年，太幼稚。有些事什么都不知道，却敢张嘴就来。在执行局待了两年，不说努力奔着入额，倒成天东家长西家短起来了……” “我没往心里去。不过，看来我得什么时候找周川说一下，让他和小王解释清楚。”苏小慧若有所思。 “嗯，解释清楚也好……”赵斐拿起零食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 11月11日，星期六，“光棍节”。临近中午时，陆湛阳兴冲冲地赶到了苏小慧家，小慧答应今天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 “哇！好香呀！做的是什么好吃的？”一进门，陆湛阳鞋还没来得及换，就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大声称赞起来，“看来我媳妇的厨艺又见长了！” “呵呵，你真觉得香？”苏小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对呀！特别香！”陆湛阳一脸的严肃认真不做作，只差举起右手向毛主席保证了。 “那你这鼻子看来怕是有什么大病！我们今天吃的是火锅！为了等你，底料我都还没开始煮呢！” 苏小慧转身把他领到餐桌前。看着一大桌的生菜生肉，她努力憋着笑意，斜乜着已经红了脸的陆湛阳。 “呃……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媳妇儿亲手洗的菜都是香的！”陆老师的脸皮真是奇厚无比，可以试着拿针扎扎，说不定已经刀枪不入了。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你的脸皮太厚简直堪比城墙！”苏小慧啼笑皆非，看着面前那张俊脸，忍不住上下其手用力地搓了两下。 “诶！陆湛阳！” 不过显然她是在玩火，人高马大的陆老师岂能任她调戏？他当然要调戏回来！于是一把抓住那双作怪的手，轻轻一扯，便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随即，干净利落地把自己的唇印在了上去…… 哼，小样儿！脸皮厚怎么了？脸皮厚有糖吃！ …… 火锅的热气缭绕蒸腾，苏小慧的那双眼睛隔着这氤氲的雾气看去，愈发显得如一汪秋水一般，波光潋滟。陆湛阳坐在对面不禁心旌摇曳起来，脸上不自觉地就带出笑来。 “媳妇儿，这是送给你的双十一礼物。庆祝你终于找到我这么优秀的男朋友，成功脱单！”某人一脸大言不惭。 “是呀……我怎么找了个脸皮这么厚的男朋友！”另一个幼稚鬼佯装哀嚎。手真的很痒，想捏某人的脸怎么办！不过鉴于刚刚的“教训”，她倒底是忍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改去拆礼物。 想想陆湛阳之前送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礼物，苏小慧此时对手里的这个小盒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期待。可打开之后，她却微微有些惊讶了，竟然是一支她常用牌子的口红。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的口红？”苏小慧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色号，随即轻轻挑了挑眉毛。 “怎么样？这回我送的礼物你应该喜欢了吧？这是我上午专门跑去商场买的。” 陆湛阳仔细看着她的脸色，笑盈盈的脸上挂着大大的得意，仿佛像在急切地邀功：来！快夸我呀！快来夸我呀！ 苏小慧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包里的口红了？怎么还买了一支同样色号的送我？” “这个呀……”见小计量被拆穿，陆湛阳颇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上次赵斐婚礼时，我看见你用完口红随手放包里了。后来包在我这儿保管，我就偷偷地看了一下。怎么样？那个什么色号我没买错吧？是不是和你现在用的一模一样？”陆湛阳的尾巴此刻已经翘到天上，摇得那叫一个欢脱。 苏小慧实在是忍不住了，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有个钢铁直男做男朋友，生活果然处处都是槽点和……笑点！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六十三章 太后驾到 - 判决如下 - 桃腰 看着苏小慧笑得花枝乱颤，陆湛阳满脸的名其妙。 “湛阳，”苏小慧边笑边问，“你为什么要买支同样色号的口红送我呀？我明明已经有了一支，而且才刚用了一点点。” “你那支用完了就可以接着用这支呀！”陆湛阳竟然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你知道女生为什么那么喜欢买口红吗？正是因为口红有各种各样的的颜色可以选择呀。 “不同的颜色可以搭配不同风格的装扮，甚至可以代表不同的心情。所以很多女孩儿会同时拥有几款颜色不同的口红。 “买口红大多时候并不是因为口红用完了，而是因为想尝试新的色号。往大了说，有时不同的一款口红色号，甚至能让你这一天的心情脱胎换骨。” 苏小慧一番话说完，就见坐在对面的陆湛阳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一脸的理解无能。 “好了好了，吃饭吧。”苏小慧笑着给他夹了几片涮好的羊肉。不着急，慢慢来呀。他已经很有进步了不是吗？况且这样的陆湛样真的很可爱。 正当两人柔情蜜意腻腻歪歪时，苏小慧的电话铃声响起，李云青女士的追魂夺命call驾到！苏小慧皱了皱眉，拿起电话起身去了卧室。 “喂？小慧呀，今天是“光棍节”，打算怎么过呀？现在在哪儿呢？”李云青女士豪爽的大嗓门十分有穿透力，穿得苏小慧脑瓜子生疼。 她已经预料到按她妈这个套路聊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了！不出意外的话，最终定然是要落到让她去相亲的话题上来。 谁谁家的小谁谁已经洗净晾干装盘摆桌，就等着她苏小慧拨冗去见上一面。然后买房、结婚、生孩子，一起共建社会主义和谐家庭！ 苏小慧甩了甩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她亲妈。谁让自己国庆节没回家，李女士的火力又攒了一个多月，现在真是又密集又猛烈！ “我现在在家呢！我爸呢？” “你爸周四出差去了，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李云青女士虽然退休了，可苏建设同志还没有。仍然坚守在公安战线的前沿，时不时地还出个差什么的。弄得李女士成天形只影单无所事事，除了抓住苏小慧使劲折腾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娱乐爱好了。 “我和你说呀，你吕阿姨的儿子从国外回来了！就是小学和你坐同桌的那个！这孩子现在可出息了，浓眉大眼一表人才！他还记得你呢！你看，要不你明天回来一趟呗，妈按排你们见上一面！” 果然，她妈是不可能拿错剧本的！千年不变的套路，万年不改的结局。苏小慧顿时感到无比的悲催。 “妈，我最近挺忙的……” “小慧！咱们家蒜放哪儿啦？！” 突然间，陆湛阳的声音在苏小慧的耳边炸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紧贴在苏小慧耳边，对着手机大喊一声，嗓音宏亮，中气十足。 喵滴！你吃个火锅要什么大蒜？！麻辣大蒜蘸芝麻酱吗？陆湛阳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还没等苏小慧的眼刀飞出去，电话那头的李女士却先炸了锅！ “小慧！我怎么听见有男人的声音？！你不是在家吗？你和谁在一起呢？！你是不是背着我交男朋友了？！” “阿姨，我是苏小慧的男朋友陆湛阳……”这家伙此刻已经完全放弃了伪装，仿佛刚刚装模作样找东西的嘴脸根本就没存在过。嘴巴对着手机，隔着苏小慧的拳打脚踢，乐呵呵地向李云青自报家门。 “苏小慧！！！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 “小慧，让我和阿姨说两句呗！” 苏小慧气得直接把电话扔给了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陆湛阳这个混蛋！她那把40米的大刀呢？！ 也不知道陆湛阳这家伙到底跟她妈说了些什么，当苏小慧重新接回电话时，李女士已经又变成了一位和颜悦色通情达理的中年贵妇。她用一派雍容的语气荣幸地通知苏小慧，明天太后殿下将亲自驾临她的寒舍，与陆湛阳先生进行一次亲切友好的会晤。 挂了电话，苏小慧指着陆湛阳跺了跺脚，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混蛋就是故意的！ 此时罪魁祸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看着她悠哉悠哉地笑道： “哎呀，帅女婿总得见丈母娘吧！再说你这么藏着掖着，是要把我金屋藏娇吗？” “哈哈！”苏小慧被气乐了，“还金屋藏娇？你算哪根小辣椒？” “我算你的大辣椒呀！”陆湛阳不怀好意满脸邪笑地凑了过来。 苏小慧的脸“轰”地一下红成了个番茄：“陆湛阳！你个混……” 火锅汤底正咕噜咕噜地滚开冒泡。被吻得七荤八素的苏小慧迷离中还想，今天好好的一顿脱单饭都被陆湛阳这混蛋给搅和了…… …… 星期天一大早，陆湛阳站在镜子前挑剔地左照右照。苏小慧的妈妈今天特意来滨海就是为了见他，他得好好表现，争取在丈母娘面前一次通过。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打开门，贺敏端着个盘子站在门口。 “小阳哥哥，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呢？我早上起来烤了蛋挞，快趁热吃点儿。”贺敏一边说，一边往屋内走。陆湛阳侧开身让她进来。 “呵呵呵……你还挺厉害呀，都会做蛋挞了。”陆湛阳今天心情特别好，一边接过盘子，一边让着贺敏坐到了餐桌旁。 “挺简单的。小慧姐没做给你吃过吗？”贺敏笑嘻嘻地看着餐桌对面今天格外帅气的陆湛阳，眼神中倏地划过一丝痴迷。 “小慧挺擅长做菜的，厨艺相当不错。”陆湛阳边说边吃了个蛋挞，“这个蛋挞皮是专门有卖的坯子吧？要是简单的话，我倒是可以上网学一学，以后做给她吃。” 他一边吃一边研究，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笑容，仿佛已经看见苏小慧吃到他做的蛋挞时惊喜赞叹的模样。 贺敏眼神黯了黯：“小阳哥哥……嗯，小慧姐她……是做什么工作的？看着很厉害的样子……” 低头正咬第二个蛋挞的陆湛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她呀……嗯，是挺厉害的！”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委婉，带着与有荣焉的得意和炫耀。 “那她的人脉是不是很广呀？能不能托小慧姐帮我找个好一点儿的工作？”贺敏的语气变得热切起来。 陆湛阳皱了皱眉，并没有抬眼看贺敏，而是一边认真地细嚼慢咽，一边说：“你是学工商管理的吧？你小慧姐是学法律的，认识的人也都是法律圈儿的，专业不对口，应该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倒是可以帮你留意一下。要是周围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噢……这样呀……那好吧。”贺敏瘪了瘪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那个，小阳哥哥。”不过只一小会儿，贺敏便打破沉默，状似随意地问道，“小慧姐是做律师的吗？这么厉害，那她年龄是不是很大了？我怎么感觉她像比我大很多的样子？” 陆湛阳抬起头，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此时的贺敏正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派天真烂漫。像一个直率单纯的孩子无意中想起这个话题，就顺嘴儿一问。 陆湛阳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既然当你嫂子，年龄当然要比你大。要是年龄和你差不多，行为也像个未成年，弄得像比我小一辈儿似的，我也不能找呀。我又没有什么怪癖好。”陆湛阳说得风轻云淡，涟漪不生。 原本满脸率真的贺敏一下子脸色紫涨了起来。 “好了，”陆湛阳一口吞下手里的蛋挞，拍掉手上的渣子，“我得出去了，今天要和你小慧姐的妈妈见面，迟到了可不好。” “哦……那我先回去了。”贺敏恹恹地说，精神状态明显萎靡了下来。 陆湛阳并没怎么在意贺敏的情绪变化，现在他整个一颗心早已经飞去了苏小慧的家里了…… …… 苏小慧看着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的两人，莫名其妙地有种自己其实是个局外人的感觉。 56岁的李云青保养得宜，再加上今天是个大日子，来之前自是好生捯饬了一番，所以更显得她的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此时和陆湛阳正相谈甚欢，而且越唠越满意，越唠越亲热。 陆湛阳这小伙子不错呀。软件硬件都合适。尤其是这张脸，这身材……作为资深颜控，李云青三下五除二就被陆湛阳给搞定了！” “哎呀，湛阳，来，快吃点水果！”见苏小慧端上来一盘洗好的苹果，她忙热情地招呼着，想也没想就挑了一个最大的塞进陆湛阳的手里。 陆湛阳冲苏小慧得意地一笑。苏小慧扔给他一个硕大的白眼儿。 “这么说你比我们家小慧还小三岁？”左看右看，唯有这一点让她不太满意。女大男小，男人的心理成熟期本来就比女人晩，这以后…… “阿姨，您放心，我以后会照顾好小慧的！其实呀，平时我反倒觉得小慧的心理年龄比我还小。她太单纯了，有时候像个小孩子，有些事情想得也太少太简单……不过，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吃亏上当的。” 李云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颇有些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陆湛阳的肩膀。自己的闺女她自己了解，这丫头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比较“宅”。不爱交际应酬，处理人情世故的能力也差。可不就是个单纯的傻姑娘！陆湛阳能说出这一点来，可见是对小慧用了心的。李云青又放心了一层。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六十四章 地铁猥亵 - 判决如下 - 桃腰 李云青不愧是干了一辈子户籍调查工作的老警察，几句寒暄下来就已经基本掌握了陆湛阳的背景信息。 小伙子是29中学的老师，虽说是体育老师，但29中那可是全市最好的初中。而且老师这个职业稳定，每年还有寒暑假。李云青对陆湛阳工作这一项十分满意。 陆湛阳说他自己有一套40多平的小户型。房子虽小，可重点是这房子的地脚是在29中学区内。学区房有市无价，这将来孩子上学也都不用愁了。 再说，户型小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以后他们老两口拿出点积蓄，再给这小两口买套大一点儿的房子不就行了。对于陆湛阳名下有套学区房这件事，李云青简直是不能再满意了。 至于陆湛阳和朋友合开健身房这事，李云青那就更有好感了。这孩子有能力有头脑肯干实干还有上进心。这利用业余时间做点生意补贴家用，以后两人的生活质量也能提高不少。 更别提陆湛阳一说到此事，当即就表示要把健身房的年底分红和学校工资全部交给苏小慧保管。李云青当即就乐得合不拢嘴，口中却直说，她不管年轻人的事，让陆湛阳自己和小慧商量着来。 她当然不是个贪财的人，可难得的是陆湛阳对女儿的这份重视和真心。这分明就是已经决定要一心一意和小慧白头到老的节奏呀。 综合上述谈话内容，李云青对陆湛阳是彻底放下心来了。此时再看面前这小伙子，那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那湛阳，你父母现在……” “妈！”苏小慧急忙出言打断了李云青，随即转头看了看陆湛阳的脸色。 她不禁有些自责，昨晚应该和她妈提前打个招呼才对。陆湛阳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她妈这么冒然提起，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不好受。 “湛阳的爸爸妈妈……已经去世了……” “啊……哎呀，阿姨是真不知道。这孩子，没想到命这么苦！湛阳，你放心，以后阿姨保证拿你当亲儿子疼！”李云青一边说，一边心疼地拍了一下陆湛阳的手背。 “妈！你说什么呢？！”苏小慧嗔怪道。 陆湛阳的眼神黯了黯，嘴唇嗫嚅了两下但倒底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顿了顿，随即便朝李青云笑了起来。那笑容明亮爽朗，毫无阴晦。 小慧妈妈的手温暖而干燥，有着生活与岁月特别磨砺出的粗糙感，却让人踏实安心，神奇地抚平了陆湛阳心上那些不为人知的细小裂纹。 这大概就是妈妈的感觉吧…… …… “我已经上地铁了。你赶紧往回走吧！这么堵车，你可别再上班迟到了！”苏小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进了地铁站。 她已经和陆湛阳说了很多遍，早上她坐地铁去上班就行了。可这个犟种无论怎么说就是不听，依然坚持每天早起一个小时，大老远地从西城区跑到南岭区，接上苏小慧后又跑回西城区，先送她到西城法院，再开车去29中上班。 何苦折腾呢？你看，如果赶上今天这样的交通大拥堵，想调头回去都难。苏小慧在心里抱怨着，可嘴角的笑却不自觉地绽放，掩也掩不住。 一进地铁站，苏小慧就发现今天这里似乎有点特殊。原本应该行色匆匆的乘客竟然很多都不着急赶路了，乌殃殃的人群饶有兴趣地聚在安检口指指点点，满脸兴奋地窃窃私语。即使是赶时间的人，也会驻足围观一会儿。 而此时人群中，宋艳霞正口齿伶俐地向两个警察叙述刚刚的事发经过。 “刚才我朋友进站安检，就是这个女安检员给他做的检查。当时她特别过分，直接就伸手摸我朋友。关键是，她手里明明拿着仪器，怎么就不用？而且现场还有两个男安检员呢，怎么就让个女的来给我朋友做安检？” “是的。”站在她身边的冯铨斯斯文文地附和道，“我当时外套的拉链是拉下来的，敞着怀。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手一下子就伸了过来，我……感觉非常不舒服。她又让我转过身去，还用手碰了我的屁股……” 冯铨的话没说完，人群中立刻就爆发出一阵哄笑。可他并没有受什么影响，继续说道：“我当时就对他们提意见了。我说你们这种安检方式不太好。为什么女的给男的检查？为什么不能男的检查男的，女的检查女的？而且还……随便摸敏感部位。” 说到“敏感部位”几个字时，冯铨的脸突然红了。他低下头以拳抵唇，掩饰地咳了一声。人群中又断断续续地有人笑了起来。 “可警察同志，你猜他们说什么？他们说这是按照规定检查，他们的行为没有错。还讽刺我说‘大老爷们怎么还怕摸’？我当时就火了，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嘿，他们就来劲了，说我什么老不正经，自己心里不干净，才动的歪脑筋……您听听他们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这一气之下才报了警！” “对，警察同志，他们太过分了！我朋友要告他们猥亵！那女安检员对我朋友明显有猥亵的行为！警察同志，请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宋艳霞最后的总结性发言，简直是唱念做打，一气呵成！ 苏小慧站在人群里面看热闹看得很是欢乐。这一男一女，看样子年龄都不小了，四、五十岁应该是有了，可穿的戴的都很前卫时髦。尤其那女的，浓妆艳抹，天气已经这么冷了，她还是穿着丝袜短裙，一双过膝的高筒长靴，鞋跟足有十几厘米。 这俩人一唱一和，跟讲对口相声似的。不过说的话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 这事她刚刚排队安检时看到了个大概。女安检员的检查动作很程序化，凡是有口袋的地方她都会轻触检查。而大多数人的上衣和裤子又都会有那么几个口袋。 提出异议的乘客在接受检查时，女安检员也并没有对他有什么特殊行为，只是例行公事地对几点进行了轻触，十分常规化。 不过……苏小慧也是后来在双方吵起来时发现的，那个男乘客好像起了特殊反应…… 咳……她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头，心里暗暗尴尬了一会儿。就是个普通的安检，也能……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看着二人和相关地铁工作人员跟着警察离去的背影，苏小慧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上班都快迟到了，竟然还津津有味地看热闹看个没完？！她赶忙急匆匆地冲下楼梯…… “湛阳，我给你讲个好玩的事。” 十一月的傍晚天很早就黑下了来。苏小慧坐在副驾驶上，偏过头看着光影里陆湛阳忽明忽暗的脸，笑盈盈地说道。 她总觉得陆湛阳今天的情绪有些低落，虽然也冲着她笑、语气轻快地和她说话，可她就是能感觉到这笑、这轻快的背后藏着一个不愉快，一个他努力隐藏的不愉快。 自从上次李云青来了一趟后，陆湛阳这两天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可今天，他的情绪明显有了变化，努力愉悦的表相下藏着一个心事重重的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小慧想了想，便说起早上的事，很努力地活跃着气氛。陆湛阳果然一边听一边笑了起来。 “你是说双方都被警察给带走了？那这事儿最后怎么了结？不会真的给那个女安检员定个猥亵吧？” “这事儿怎么了结我不清楚。不过我看到那姑娘也就是例行公事地触碰了几下，对那个人和其他乘客的检查程序是一样的，并没有所谓的‘强制猥亵’的行为。地铁站里又全是摄像头。你看吧，我觉的警察最后应该是会认定女安检员的行为不构成猥亵。”苏小慧摇着一根手指很专业地说。 陆湛阳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顺手就握住了那只摇晃的小手，紧紧攥进了掌心。 那个女人像一个黑色的影子，这么多年竟然无论如何也无法完全摆脱她。想想白天她竟然到学校来找他，陆湛阳不禁厌恶地紧锁眉头。她为什么总像暗幕一样罩在他的人生上空？ 可是……他又握了握苏小慧的手，那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心里安定温暖起来。为了小慧，为了他们来之不易的爱情，他绝不会让那个女人破坏如今的一切。 他好不容易才和小慧走到了今天，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对他们的感情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影响！ 苏小慧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陆湛阳，他的心绪不宁她能感觉得到。可陆湛阳只是朝她温柔一笑，一派太平无事的样子…… …… 苏小慧没料到那天在地铁站看到的一幕，竟然发酵成了一个社会事件。滨海本地的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一时间引得众网友热烈讨论。 警方的调查结果不久便被报道出来。果然像她猜想的那样，调查结果是女安检员的行为不构成猥亵。 据相关媒体透露，民警当时调取了现场的监控录像，又分别给双方做了调查笔录，最后向冯铨出具了一份《不予调查处理告知书》。大意为：冯铨报警称栗娟（女安检员）涉嫌猥亵一案，不属于公安机关管辖范畴。公安机关依法不予调查处理，请向其他有关机关投诉。 苏小慧一边欢乐地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一边乐哈哈地和陆湛阳分享。 不过，小学的品德课老师曾经教育过我们，幸灾乐祸这种行为是十分不对滴！这不，苏小慧这个欢乐的旁观者转眼就遭了报应。 冯铨起诉滨海市地铁有限公司人格权纠纷一案在西城区法院立案，承办人那栏赫然写着“苏小慧”三个大字。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六十五章 好大的雷 - 判决如下 - 桃腰 冯铨起诉滨海市地铁有限公司人格权纠纷一案因为社会关注度高，反响较大，所以转为普通程序。由民一庭庭长刘欣然但任审判长，与审判员赵斐、苏小慧组成合议庭进行审理。 话是这么说的，可这案子到底还是立在苏小慧的名下，前期的一系列工作她是跑不了的。这不，原告方就第一时间通过立案庭查出承办人，主动找上了她。 宋艳霞这次并没有像苏小慧在地铁站初次见到她时穿得那么性感妖冶。而是穿了身干练的蓝色职业套装，外面配了一件浅驼色大衣，乍一看竟很像是哪个大所的律师。 见到这样的宋艳霞，苏小慧莫名其妙地就产生了一种熟悉感。这感觉并不是来源于苏小慧对她此刻穿衣风格上的司空见惯，也不是因为上次在地铁站里的一面之缘，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感觉，仿佛很早之前就似曾相识，却又说不清楚源起何处。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维持了两秒钟，宋艳霞一开口，苏小慧那些玄乎乎的感觉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苏法官，我们打这官司可不是为了钱。实不相瞒，我这个弟弟不是个缺钱的人，家里光拆迁得来的公建、房产就有七八套。他要是个缺钱的人也不会在诉讼请求里就要这么点精神损害赔偿。 “那个女安检员做得确实很有问题，先是不告诉一声就直接摸我弟弟，然后又说些有的没的侮辱我弟弟的人格，这实在是太没貌太没素质了！ “我们上法院起诉就是想要个说法，让法院给我们一个公道合理的说法。我们也相信法院会公正地处理这个案子，毕竟这事儿现在闹得不小，报纸上网上到处都是报道。法院要是处理得不公正，在老百姓那儿也交代不过去是不是？” 宋艳霞说到最后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小慧，仿佛她是在好心地给法官提个醒儿。 苏小慧忍不住笑了：“这位……宋女士，您说的这些，都是代表了原告的意思？可我刚刚看了卷宗，这里并没有你的代理手续。” “我，我不是他的代理人。我就是他的朋友，帮忙说两句话。”宋艳霞被这一问，气势上突然就没那么足了，再开口时语气就有些含混。 “宋姐，要不就你当我的代理人吧。”冯铨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看向宋艳霞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希翼。 “公民代理的话要么是近亲属，要么得有当事人所在的社区、单位或有关社会团体的推荐。”苏小慧看着面前的两人接过话头儿提醒道。 “哎呀呀，还得去社区办手续？那太麻烦了！阿铨，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忙那个洗浴中心的事，实在脱不开身。不过你放心，以后法院这边有什么事儿，我一定尽量陪你跑。” 宋艳霞听了苏小慧的话，立马露出满脸的为难，随即却又转过头拍着胸脯向冯铨承诺道，一副豪爽义气的模样。冯铨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既然原告没有代理人，那我希望以下我提的问题能由原告本人亲自回答。与本案无关的案外人尽量不要发表意见。” 这话苏小慧似乎说得很客气。只是在她转过头示意田露准备记录时，宋艳霞对着她的后脑勺撇了撇嘴。 冯铨慢吞吞地说了不少，不过中心思想大致和宋艳霞刚刚说的差不多。只不过又把本次诉讼的目的上升到了“男女平等”和“纠正地铁管理方面漏洞”的高度上来。 苏小慧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冯铨那时不时偷瞄自己的眼神和不自觉就红起来的两颊。再联想起地铁站上那“豪放”的一幕，她实在是搞不懂，眼前这个男人倒底是属于腼腆害羞型的呢？还是奔放不羁型的？ 别人家的男人倒底是什么类型的，苏小慧做完笔录后也就没心思再研究了。可自家的男人那绝对是丢三落四类型的。 陆湛阳昨晚把下午要用的教案落在了她家。 他本来想早上去接苏小慧的时候顺便取回来。可自从上次交通大拥堵导致陆湛阳上班迟到后，苏小慧已经严郑表示，拒绝陆老师一大早两区往返表爱心的行为。 反正是下午才用，于是她决定中午午休时给陆湛阳送过去。 “我中午开车到你们单位去取吧。你就不要再往我们单位跑一趟了。中午好好休息休息。” 陆湛阳满是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他简直舍不得让自己媳妇儿多走一步路，这可太不符合他作为体育老师的属性了。 “不用了，正好我中午要陪赵斐去买孕妇装，到时候让郝楠开车绕到你们单位就好了，反正离的也近。” “孕妇装呀……呵呵呵呵……”陆老师兀自傻笑起来，“那你好好选选，要是有喜欢的咱们也买两套。反正你以后也用得上，咱俩……” “陆！湛！阳！！”苏小慧瞬间化身为河东狮，咆哮完立马就挂了电话。 一旁的赵斐挑了挑眉，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豆浆，一边低头轻抚小腹自言自语道：“宝宝，别害怕哈。恋爱中的女人都有些不正常……” 苏小慧转头怒目而视，别以为你是孕妇就可以随便乱说！ 她们俩不知道，还有一个更不正常的此时正站在29中的操场上，盯着已经挂断的手机独自呵呵呵傻笑了十分钟。 他和小慧的孩子……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宋艳霞从法院出来后颇花了些力气才把冯铨给哄回了家。 冯铨这个人着实有点奇葩。四十好几还没结婚，平时宅在家里也不出门，一出门就爱偷看人家小姑娘。 你说他风流不正经吧？他却又是个最古板保守不过的一个人。这次地铁事件就是个证明。可你要说他单纯正派吧？他仿佛又满脑袋全都是些不健康的思想，过个安检都能…… 宋红霞撇了撇嘴，要不是自己有求于他，她还真懒得去应付这种人。 送走了冯铨，宋红霞顺脚就去了29中。好巧不巧，快到学校大门口时，她远远地一眼就看见了陆湛阳和她上午刚见过面的那个苏法官站在一起。两人貌似十分亲密。即使不是宋红霞这样的“过来人”，也能一下子就看出这俩人应该是恋人关系。 宋红霞突然得意地笑了起来。果然，再强悍能干的女人她也离不开男人！尤其还是像陆湛阳这么帅的男人。想想上午苏小慧给自己碰的那些不软不硬的钉子，宋红霞突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站在学校大门口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发现不远处有双眼睛正在偷窥。陆湛阳此时正拉着苏小慧的手，笑嘻嘻地和她腻歪着。 “你快放手，我得走了，赵斐还在车上等着呢。”苏小慧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却倒底没舍得把手硬抽出来。 “我才刚见到你……”陆湛阳抗议道。 “午休总共才多长时间呀？”苏小慧被气乐了，“我还得抓紧时间陪赵斐去买孕妇装呢。再说这是你单位门口，人来人往的，多不好！” “怕什么！”陆湛阳一脸傲娇，不过到底还是放她走了，“那我晩上去接你。” “嗯，好。我走啦。” “诶，小慧……” “嗯？”苏小慧闻声又转回身来。 “我一会儿给你微信转账。凡是你看好的，咱就都买了！千万别给我省钱……”陆湛阳笑得颇为暧昧，还朝她没正形地眨了眨眼睛。 反应了半天，苏小慧才想起来之前陆湛阳要她买孕妇装的话。她不禁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使劲跺了跺脚，转身落荒而逃。 陆湛阳忍不住在她身后咧开了嘴，看着随即绝尘而去的汽车独自傻笑起来。 “小阳……” 这声音就像一枚冷硬的箭头，不期然钉了进来，击碎了原本的静好平和。陆湛阳的笑容陡然凝固在了脸上。此时如果苏小慧还在，定会被他浑身上当即爆发出来的阴郁狂戾所震惊。陆湛阳仿佛一瞬间突然变了一个人。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克制的声音中有着极浓的戒备和厌恶：“你怎么又来了？” 宋红霞对陆湛阳话中的疏离和冷淡毫不在意。她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初冬的暖阳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仿佛浸润着光晕，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宋红霞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自毫感，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与有荣焉的得意。 陆湛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下表。 “你有什么事吗？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不要再来找我了。” 宋红霞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刚刚那个女仔是你女朋友吧？我在那边儿看了一会儿，你们挺亲密的呀。” 陆湛阳的眼神猛然锐利起来，似藏着刀锋，凛烈而危险。他静静地看着宋红霞，没有做声，眼中慢慢封结起了寒冰。 宋红霞见他没回答，于是又笑嘻嘻地问：“她……是不是西城法院的法官？” “你怎么知道的？”陆湛阳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只是这份平静让人听着心惊，仿佛汹涌暗潮上的那一层薄薄的冰壳，脆弱而危险。 “我有个朋友要打官司，那案子正好在她手里。我今天上午才刚陪着我那朋友见了她。哦，对了，就是这两天网上炒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地铁站里男乘客状告女安检员猥亵的事……”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六十六章 陆湛阳的母亲 - 判决如下 - 桃腰 听宋艳霞说完前因后果，陆湛阳一时没有说话，脸色却愈发阴沉如墨。 “地铁站猥亵事件”还是小慧最先和他讲的。这两天各种报道更是铺天盖地。小慧昨天还在他面前哀叹自己流年不利，这案子竟然分到了她手上。 当时他还纳闷地问为什么这事儿明明发生在南岭区，原告却要在西城区法院起诉。 小慧耐着性子给他好一通解释什么“侵权行为地和被告住所地的人民法院都有管辖权”。 以他的眼光看来，那个起诉的男人纯属有病，但他没想到宋红霞竟然和这个“病人”还有关系。 “其实我和这个冯铨也是不久前通过别人介绍才认识的，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关键他算是个拆二代，手上光公建就有三四个。我不是最近正想租个公建开洗浴会所吗？本想着出点儿力帮他忙活一下官司的事儿，他一高兴说不定就把租金给我算便宜点儿。 “可你知不知道，刚刚冯铨竟然直接跟我说，如果我帮他打赢了这场官司，租金什么的好商量，甚至第一年就可以直接给我免半年的租金。半年的租金呀！这不是白白把红彤彤的钞票送进你腰包里来吗？！小阳……” 宋艳霞看她说了半天，陆湛阳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禁着急起来。 “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我这所有的钱……” “够了！”陆湛阳断喝一声，陡然打断了宋艳霞后面急切的表白。“你的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再说一遍！既然二十多年前你能狠下心扔下我爸和我，那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你就应该做好形同陌路的准备！”他说完转身要走。 “小阳！”宋艳霞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我们毕竟是母子呀，血浓于水。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想想，那时候我过年回来偷偷去看你，你还抱着我说不想让我走。 “还有，还有，我送你的那辆自行车，你当时喜欢的跟什么似的。你说你以后长大了要骑着那辆自行车载着我……”宋艳霞说得又快又急，眼泪都被呛了出来，在眼眶中直打转。 “别说了！”陆湛阳的眉心皱起了个川字。他努力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将胸口刚刚涌起的那股子酸涩给压下去，可却一口气更在了喉咙，不上不下，憋得他的眼中也隐隐泛起了水光。 “小阳……”宋艳霞觑着他的脸色柔声说道，“就当帮妈妈一个忙，去和你女朋友说说，让她判冯铨赢了这场官司。等事成之后，妈妈绝不会亏待她……诶，小阳……” 宋艳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陆湛阳猛然用力抽出袖子甩开了她，眼中刹时间一片清明。他到底得有多蠢才会又差点儿着了宋艳霞的道！ “你最好不要再去找小慧！”陆湛阳转过身来重新看向宋艳霞，刚刚一瞬的感怀已然全无踪影，此刻满面寒霜，语气凛冽。 “我不管你打着什么算盘，但我绝不会为了你的私利去影响小慧办案！我也决不允许你为了自己的算盘去打扰她的工作和生活！”说完他转身就走，再没有半点犹豫。 宋艳霞在他身后慢慢地沉下了脸，嘴角不屑地撇了撇。果然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一口一个小慧叫得还真亲热。 不过既然小阳那么在乎那个苏小慧，想必苏小慧对小阳也不会冷心冷肺。那……何不利用一下？ 可想到陆湛阳刚刚的脸色，她不由得又有些许犹豫，但随即便摇了摇头。这点儿小事儿完全是举手之劳！自己是小阳的妈妈，找儿媳妇办点儿小事儿怎么能称得上是打扰？ 再说，她的钱早晚都是要留给小阳的。苏小慧将来若是真跟了小阳，自然也能得到这些好处。她又不是个傻子，这点儿事儿还能想不明白？ 想到这儿，宋艳霞的底气便又足了起来，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至于怎么私下去找苏小慧，这事儿还得谋划谋划…… …… 傍晚，陆湛阳开车去西城法院接苏小慧下班。一路上，苏小慧叽叽喳喳地说着中午和赵斐去买孕妇装的事。陆湛阳微笑地听着，时不时地插上一句，可心里却并未如脸上表现得那样平和。 他对宋艳霞是有几分了解的，那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他十分担心宋艳霞会打着他的旗号再去找苏小慧。自己到底应不应该主动告诉小慧呢？可小慧知道后又会怎么想？如果知道他有这样一个母亲，会不会就此放弃他？想到这儿，陆湛阳的心猛然一颤，更加举棋不定。 苏小慧表面上欢快地和陆湛阳说笑，可心里却微微有些焦躁。湛阳这是怎么了？她能感觉出来他又像上次那样心绪不宁却竭力掩饰。他这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 她很想开口问一问，却能预料到他必然是笑着揉揉自己的头发说她想多了。 两人各怀心事，却谁也没发现车后有辆出租车一直悄悄地跟着他们…… …… 这天，陆湛阳下午去教育局开会，傍晚一众老师顺便聚餐，赶不及去接苏小慧。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儿，苏小慧便蹓蹓跶跶地挤地铁回家。不想却在自家楼下遇上了位不速之客——宋艳霞。 “苏法官，你好！”宋艳霞神态自若地和苏小慧打着招呼，脸上的笑容中带着几分骄矜更多的却是得意。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小阳告诉我你家地址的。再次认识一下吧，我是陆湛阳的妈妈！”宋艳霞的语气轻快得像一只只正在飞升的肥皂泡，浮在半空中，只等她扬起眉毛轻轻一吹，便能热热闹闹地飞得又高又远。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得意而欢腾。 苏小慧瞬间石化在了原地，她感到既震惊又有些不可思议…… 宋艳霞这几天一直跟踪着苏小慧和陆湛阳。她发现这俩人几乎都得晚上9点以后才分开，简直像连体婴一样形影不离、腻腻歪歪。有时去健身房呆到半夜，有时又去看电影逛街在外面瞎逛半宿。 她到底是有些年纪的人，跟了几天实在有些耗不下去了。直到今天，简直天赐良机，陆湛阳竟然没像往常一样来接苏小慧下班。 看着苏小慧走出法院大门后，径直往地铁站的方向去了。宋艳霞赶紧打了个出租车，先一步赶到了她家楼下。 苏小慧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陆湛阳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可现在仔细想想，陆湛阳在她面前似乎从未明确地说过他母亲已经不再人世之类的话。而仅有的几次提及，他也都是含糊其辞地说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没见过母亲。 她平静了一下心神，抬眼仔细打量起宋艳霞。对于宋艳霞所说的是陆湛阳透露了她家地址的话，苏小慧一个字也不信。可对于她是陆湛阳母亲的事，苏小慧此时禁不住已经信了八分。 她终于明白了之前见宋艳霞时，为何会有那么一瞬间生出那样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那是因为当宋艳霞不笑不说话时，她脸上的五官和陆湛阳有两、三分的相像。 不过，这一点点的相像此时已经完全被她市侩的举止、俗艳的打扮以及诡异的行事风格给破坏掉了。 苏小慧也似乎明白了陆湛阳这几日心绪不宁的原由。 见苏小慧的震惊并没有持续几秒便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起，宋艳霞不免有些失望。但她倒底有些城府，并没有急着冒然开口，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小慧，悠然地等着她先发话。 苏小慧稍稍斟酌了一下便缓缓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湛阳之前并没有和我提过他母亲。至于您此次找我的目的……如是与冯铨的案子有关，那对不起，恕我不能在下班时间接待您。” 说完苏小慧就准备越过她离开，却不想被宋艳霞手疾眼快地抢先一步拦住了去路。 “小慧……”宋艳霞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亲热和急切。 可听在苏小慧的耳朵里，这自来熟的亲昵称呼让她十分不自在。她不禁暗暗挑了挑眉。 “你听阿姨说，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和小阳也是天造地设最相配的一对儿。阿姨也很喜欢你呀！知道你将来会是阿姨的儿媳妇儿后，阿姨高兴的呀，觉都睡不着……” “您就直接说正题吧。”苏小慧的语速很慢，但听着并不柔软。 她不相信宋艳霞这次找上门来是碰巧赶上陆湛阳不在。也不相信她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专程到她家楼下向她表达对陆湛阳恋情的满意。更不相信陆湛阳这两天的闷闷不乐、心绪不宁，会和宋艳霞没有半点关系。 对于宋艳霞，苏小慧本能地没什么好感！即使她说她是陆湛阳的母亲。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六十七章 报告政府 - 判决如下 - 桃腰 “诶？”宋艳霞说到一半儿突然被苏小慧给打断，不禁噎了一下，剩下的话就有点接不上了。于是心里禁对苏小慧又生出了几分不满。 这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请长辈上去坐坐，还一句话就把人直接噎那儿，真的是没礼貌！小阳怎么看上这么个母老虎？！ 可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宋艳霞不得不又重新调整了一下僵在脸上的笑容，继续强行亲热地对苏小慧说道：“我这一辈子就小阳这么一个孩子。他……现在可能是对我有点误会。可俗话说的好，母子哪有隔夜仇？我百年之后，身后这些财产还不都是你们的？我现在这么拼死拼活地做生意还不都是为了给小阳攒些家底儿？ “说到做生意……其实，冯铨正好和我有点合作关系。他之前答应过我，如果帮他打赢这场官司会给阿姨很大一个优惠。 “小慧，你看，你就当是给阿姨个面子，在冯铨这个案子上帮帮忙，抬抬手判他赢了吧。 “事成之后，你是喜欢古驰还是lv就和阿姨说，阿姨都给你买！等你和小阳结婚时，阿姨保证给你们买房买车，另外再给你单独包个大红包。” 宋艳霞说完便一脸热切地看着苏小慧，仿佛下一秒苏小慧就会点头答应，她便可以顺势作出一副喜笑颜开皆大欢喜的模样来。 苏小慧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这些年她也颇经历过几次找她托人情走关系的，可最开始莫不都是话说三分留半句，先期期艾艾遮遮掩掩地试探着，生怕她一开口就给撅回来。 像宋艳霞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直接就说看着她的面子，点名要求判赢的，还真是比较少。这么有恃无恐！难道仗的是陆湛阳的势？苏小慧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您可能对诉讼程序有些误会。”她开口回道，态度不卑不亢，“一个民事案子从立案到审结，先不说法律规定，也不是说上级法院的监督，社会舆论的监督。单说冯铨这个案子本身就是由一位审判长、两名审判员组成合议庭以普通程序进行审理的。我只是合议庭里的一员，我的意见并不能起决定性作用。 “退一万步说，我的意见即便真的能起决定性作用，那我也会按照法律规定去审判，绝不会因为亲朋好友的托请就枉法裁判、徇私舞弊。那样我不仅违背了我的职业道德、做人底线，还触犯了刑法。我不能，我也不敢。” “你这孩子！” 她的话音刚落，宋艳霞当即便立起了眉毛。苏小慧下意识就想到了“杀气腾腾”四个大字。 “你和我拽什么文？说什么大道理！你是这个案子的承办人，这个案子本来就应该由你说了算。要不案子干嘛立在你的名下？你这该不会是在推脱我吧？ “好歹我也是小阳的妈妈，你未来的婆婆！先不说咱俩站在这儿说了这么长时间话，你连请我上去喝口水都没有。也不说从始至终你连声阿姨都没叫，没礼貌！就说我现在请你帮个小忙，你这一通云山雾罩推三阻四的，这是什么态度？ “诶？你……该不会是嫌我许的好处少了吧？你这孩子怎么不知足呢！我都说了我这些钱将来都是你和小阳的。你何必就看着眼前这点小利呢？我这么玩命赚钱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小阳？你倒好，现在就开始刮婆家的油水啦！！这将来我们小阳还不得给你做牛做马呀！” 夏虫不可语冰。你永远无法说服一个和你不在同一频道上的人！ 苏小慧迅速衡量着，是就此转身离开找个地方避一避好呢？还是此刻打电话叫来小区保安好？叫保安？还是算了！这毕竟有可能是陆湛阳的母亲。 苏小慧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陆湛阳的母亲如果并未像她之前自以为的那样已经去世，那么陆湛阳和他母亲间定然有着很深的罅隙。他甚至可能对他的母亲抱有很深的怨恨。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如此忌讳自己的母亲？甚至任由自己误会她已经死了？苏小慧有些想不通。 “干什么呢？” 正在双方僵持着的时候，突然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打了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苏小慧和宋艳霞同时寻声望去。待看清来人后，两人都不禁变了脸色。只不过一个喜笑开颜，一个面如土色。 苏小慧雀跃地走了过去，挽起来人的手臂：“爸，你怎么来了？” 穿着一身笔挺警服的苏建设，于淡淡暮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英武不凡，一团正气的国字脸上此刻却有些阴沉，甚至带着些许严厉。他看了看苏小慧并没有说话，转而看向宋艳霞。 这个女人在看见他后脸色大变，眼神躲闪，神色慌张。他当了三十多年的警察，有些经验已经深入骨髓，化成一种天然的直觉 。他敏锐地嗅出了这个女人身上的异样。她，可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苏建设径直从女儿身旁越过，来到宋艳霞面前直视着她，目光如电，气势迫人。虽看似平静无波，但气场大开如同蕴藏万刃蓄势待发，其中的洞察与压迫更让宋艳霞刹时芒刺在背不寒而栗。 苏小慧见此情形，不由得心中一沉。她生长在警察家庭，母亲李青云当了几十年的户籍警，父亲苏建设更是一个极老道的警察。她以前跟着她爸出门时也曾遇上过这种情况，她爸的一双利眼几乎没出过错。 宋艳霞在苏建设的目光高压下渐渐紫涨了面皮，汗如雨下。见她这样，苏建设不由得眉头锁得更紧了，脸色也愈发严厉。 今天他从外地出差回来，正好路过滨海，于是决定顺脚过来看看闺女。前两天就听老伴儿李云青在电话里叨叨小慧新交的男朋友如何如何优秀，待小慧如何如何好，简直夸得天花乱坠，人间少有。 他本想着这次正好能顺道来看一眼老伴儿口中的乘龙快婿，给闺女好好把把关。谁知，到了小慧家楼下就看到一个自称小慧男朋友母亲的女人在纠缠自己闺女。 苏建设其实早已经在树影里站了好一会儿，因为天色渐晚，苏小慧和宋艳霞竟然谁也没有发现他。 对于女儿的应对，苏建设还是比较满意的。可后来看见闺女明显有一些顾虑，他便不得不站出来解围。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宋艳霞一见到他就跟见了鬼似的，神色大变，竟慌张成这样。苏建设一下子就起了疑心。 常进派出所的人他见得多了，对于这种人他已经有了某种近乎于本能的洞察力。 一般初出茅庐的小混混才会这么沉不住气。像宋艳霞这个年龄，应该已经是骨灰级的老油条了，按理不该看到他第一眼就这么惊慌失色，总得经过他几番盘问才会露出马脚。 难道……她认识自己？ 苏建设仔细搜索着脑子里的“信息库”，却一无所获。他摇了摇头，或许是时间太久远了，他得回去查查档案。 宋艳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苏建设的脑子里被琢磨了几个来回。她只觉得苏建设的目光里仿佛有万根钢针，让她如芒刺在背。渐渐地她有些支撑不住了，忍不住悄悄向后挪了挪，似乎随时准备落荒而逃。 正在这时，苏建设的一声断喝似平地惊雷，陡然在她的耳边炸开。 “姓名！年龄！何时在何处服刑！” 这一声又急又快，容不得宋艳霞有半点的犹豫迟疑。她不禁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间已然绷直身子，脚后跟并紧，大喊一声：“报告政府……” ……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苏小慧目瞪口呆。苏建设的脸阴沉得像一块马上要电闪雷鸣的乌云。宋艳霞猛然醒悟过来，随即便如一只受惊的野猫倏然转身落荒而逃。 “爸……” 苏小慧看着宋艳霞慌张逃走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刚一出声，却被苏建设给打断： “那女人叫什名字？”他皱着眉打开了手机里的“警务通”。 “应该叫宋艳霞。”之前宋艳霞陪冯铨来法院时向她介绍过自己。 “她的户籍地是哪儿？”苏建设一边打字一边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苏小慧一手打开了楼道的防盗门，另一只手扶着她爸的胳膊往家走。 苏建设从手机上抬起头看了他闺女一眼，沉吟道：“你的那个……陆湛阳的户籍地是哪儿？” 苏小慧看着她爸，表情复杂起来，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滨海市西城区新兴路178号……” 片刻后，苏建设再次抬起头，严肃的表情中带着股怒气：“这个宋艳霞有案底！她曾经在南方因为协助组织卖/淫罪被判处过两年有期徒刑！你不是告诉你妈你那个陆湛阳已经父母双亡了吗？！”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六十八章 别放弃我 - 判决如下 - 桃腰 此时，宋艳霞虽然已经坐在了出租车上，可心却还咚咚地跳得像打雷。 做她们这行的，对警察的确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但她宋艳霞现在早已今非昔比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刚刚之所以失了平日的水准，那是因为……她认识苏建设！ 苏建设可能已经记不得她了，可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苏建设。 二十多年前，彼时她刚刚下海，跟着一帮小姐妹们去瓦县参加一个土财主的聚会。土财主财大气粗，出手阔绰，除了优厚的小费加上车接车送，还颇为豪气地承诺她们，如果服务让他和他的朋友满意，就再给她们每人格外包个大红包。 那时候，她刚沾上这一行，年轻漂亮，算是姐妹里面数一数二的人物，但这种大场面还是头一回见识。 可谁知，世面没见识到多少，当天晚上就被当地公安局给抄了老窝。而当时审讯她的办案民警正是苏建设。 她那时候虽然不是雏，可也是个菜鸟。第一次进局子，被苏建设疾言厉色地一吓，竟当场就害怕得哭起来，几下子便撂了…… 想想那时候的自己，还真纯呀。宋艳霞忍不住嘲讽地冷笑一声。只是没想到，当年的惊恐羞耻，能在遥遥的二十几年后，再见到苏建设时，又一次像洪水决堤一样汹涌而来，一下子将她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心机城府全部冲垮…… 那次她被行政拘留了5天，是人生中第一次“进宫”。人嘛，或许都会对“第一次”念念不忘，有些非同寻常的感触，所以会记得特别牢。 不过，这世界还真是小呀…… …… 此时，苏小慧家。苏建设同志和自己闺女是彻底杠上了。俩人坐在饭桌前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饭桌上摆着苏小慧刚刚做好的两菜一汤，缈缈地冒着热气和香味。可父女俩谁也没心思动筷子。 “不行！我不同意你和那个陆湛阳再继续交往！”苏建设最终没抗住先开了口，说出的的话掷地有声，也极力压着怒火。 “爸！我都已经说过了？陆湛阳从没说过他母亲已经去世，是我自己误会了……” “误会？”苏建设不禁冷笑了两声，“既然是误会，那他为什么不向你解释清楚？就任由你这么误会了下去？” 苏小慧一时说不出来话来。 “你这两天就和那个陆湛阳说清楚！我本来想着今天顺道儿过来见他一面。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一会儿我就回瓦县去！” “爸！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您能别这么早下判断吗？我觉的陆湛阳应该有他的苦衷。您能不能先听听他的解释？再说，这天都这么晩了，您晩上开车也不安全……” “那没事儿！我这晚上开夜车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出去办案说走就走，谁管你是白天晚上？你别用这怀柔政策给我拖延时间！这个陆湛阳我是坚决不会见的！说什么有苦衷？你现在还替他说话？！我看这小子就是道德品质有问题！这是打算要欺骗我闺女的感情，要骗婚呀！” “爸！事情还没弄清楚呢，您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下结论？！再说，宋艳霞是宋艳霞，陆湛阳是陆湛阳！他们就算是母子，也一码归一码。我是和陆湛阳谈恋爱。他们的母子关系和我们的恋人关系也并不冲突呀……” “胡说八道！”苏小慧的话还没说完，苏建设的火气就“腾”地又高了三分，一拍桌子，眼睛都瞪起来了，“怎么不冲突？你别跟我这儿来你们学法律的那套什么‘不是同一法律关系’的言论！ “我就知道，陆湛阳这小子骗了你！你要是将来和他结了婚，就会有一个曾经坐过牢的失足妇女做婆婆！将来有你的苦头吃！不说别的，就说以后你的孩子会不会让这么个奶奶给带坏了？ “还有，我和你妈当了一辈子的警察，临老临老了，却要和一个失足妇女做儿女亲家？你让我和你妈/的老脸往哪儿放！你想想，就你办婚礼这一条，那个宋艳霞能不能过关？我的同事朋友那不少都是我们这行里的尖子！他们什么看不出来？到时候你那婚礼，我告诉你就是一笑话！我和你妈丢不起那个人！” “您这想得也太远了吧……”苏小慧小声嘀咕着，可看了看她爸的脸色又赶忙闭上嘴。 正当父女俩唇枪舌箭闹得不可开交，苏小慧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陆湛阳”三个大字！ 苏小慧赶紧拿起手机，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是那小子吧？赶紧跟他说清楚……”老苏同志的喊话紧随其后，被苏小慧顺手给关在了门外。 电话里有些吵，陆湛阳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媳妇儿！想不想我？诶……别闹……” 苏小慧听到电话那头好像有一群人在起哄，陆湛阳似乎转头制止了两句，可那话语间的笑意却更浓了。过了几秒，电话那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我从包房出来了，这帮家伙太吵了！今天聚的这帮人有其他学校的体育老师，平时关系都不错。 “唉，要是让带家属就好了！我真想把你带出来让他们看看！”陆湛阳说着说着就又笑起来，话里话外带着明晃晃的炫耀。 “媳妇儿，我一会儿争取早点撤，你等着我，我给你带夜宵。你想吃什么？” “嗯……湛阳……我爸在这儿呢……”面对陆湛阳的欢愉，苏小慧实在有些不忍打断。 “是吗！”陆湛阳的声音陡然上升，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他的兴奋和激动。 “叔叔来了？不会是为了专门相看我的吧？呵呵呵呵……我觉的一定是！上回阿姨说你爸出差了，还说要打电话给他说我们的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我这就往你那儿走！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马上出发！诶？你爸喜欢喝什么茶？抽不抽烟？我再去买两瓶好酒，我们爷俩好好喝两盅……” 陆湛阳的话像一斛珠子急速地倾泄而出，颗颗欢快地跳跃着，又迅速淹没在了珍珠的洪流中。 苏小慧的心不由得紧了紧：“湛阳，我爸他……有点生气。今天，宋艳霞找到我家楼下，自称是，你母亲……被我爸看见了……我爸是个老警察，他……”苏小慧没再说下去。 电话那头立刻一片沉默。她仿佛看到了陆湛阳陡然变色的脸。苏小慧眉心紧锁，她觉得有一根细细的钢丝正勒紧自己的心，刀割一般的疼。 湛阳从不愿主动提及他的母亲，哪怕被自己误会她已经过世也沉默不语。他对母亲偶尔的只言片语，也只是冷漠地表达自己幼时便已母子分离，话中全是疏远与冷漠，没有半分孺慕之情。 还有，他身上那些让苏小慧曾一直疑惑不解的不安全感和极度渴望被爱的情绪，现在仿佛也都顺理成章地得到了解释。 他的童年一定很糟糕，他对母亲的感觉一定很糟糕。 苏小慧和陆湛阳一样沉默了下来，她仿佛感觉到了陆湛阳心头的那块石头，此时也正压在了她的心头，让她喘息不得，无比沉重。 …… 陆湛阳默默地放下了电话，他感觉像是有盆凉水兜头盖脑地浇了下来，浑身每个关节每个骨头缝都冷得发抖。 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还是当着苏小慧父亲的面发生的…… 苏建设没有多待，他和苏小慧算是不欢而散，满脸阴沉地开车回瓦县找老伴儿李云青爆料去了。他前脚刚走，陆湛阳后脚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苏小慧看着他气喘嘘嘘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此刻他的眼神中除了化不开的忧郁还有浓浓的不安。这不安刺痛了苏小慧，让她不忍心和他对视。 于是，她弯下腰摆了双拖鞋，嘴里絮絮叨叨地说：“我爸走了。你怎么出了这么一身汗？你先进来，我给你拧个毛巾去……” 猝不及防，她一下子跌进了陆湛阳的胸膛。混和着汗水和青草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耳边传来陆湛阳沉重的呼息声。苏小慧隔着他的胸膛，感受到陆湛阳剧烈不安的心跳，也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和慌张。 她轻轻地抚着他的脊背，即使身上的骨头被勒得咯咯作响，也全心全意地抱着他，安抚他，温柔地对待他。唯愿自己的一腔温柔能抚平他的伤痕，唯愿自己单薄的怀抱能温暖他冰冷的心。 “小慧，别放弃我。” “湛阳，你知道吗？我爱你。” 陆湛阳把怀中的苏小慧箍得更紧了，仿佛紧紧地拥抱住整个世界。全心依赖，毫无戒备，把自己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献给了她……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六十九章 不堪的回忆 - 判决如下 - 桃腰 那天晚上，陆湛阳抱着苏小慧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半宿，幽幽地讲述着他们家与宋艳霞的故事。 “我听我奶奶说，在我两岁的时候，我爸在工厂里因工负伤，从此丧失了劳动能力，于是便从厂子里的技术骨干转去看了仓库。也是大概从那个时候，宋艳霞……开始一点点地走了下坡路。 “我奶奶还说，在我差不多四岁的时候，宋艳霞去了南方。她后来倒也陆陆续续地传回来过一些消息，有的是她自己传回来的，有的是别人看到的。先是说她跟了一个台湾老头儿，后来又有人说在东莞的哪个夜总会见到过她。 “直到我大概十岁的时候，南方的警方联系到我们，说宋艳霞因为协助组织卖/淫罪被捕了。之所以联系到了我们，是因为她和我爸还是夫妻，她的户籍也一直没有迁走。 “那时候我爸已经卧床很长时间了，病得只剩一口气。从很早以前奶奶就因为怕他生气，一直对他说宋艳霞是去了南方打工。所以当时那种事自然也瞒着我爸。 “至于我对宋艳霞，其实从小到大并不熟悉。可小时候有限的几次见面，她对我都是亲热和气的……我那时候不知道妈妈究竟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以为像她那样……穿的漂亮，浓妆艳抹，偶尔逢年过节来看我一两次，而且出手大方……就是妈妈的样子了……我那时候其实在心里是很想她的。 “可我奶奶，虽然极少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却是极度排斥我见她的。那两次见面宋艳霞也都是在外面偷偷找我的……直到……” 陆湛阳突然说不下去了，他又把怀中的苏小慧紧了紧，脸慢慢地埋进了她单薄的肩头，停了好一会，才瓮声瓮气地继续说： “直到我十三岁爸爸去世那年，她突然回来……也是像前两次一样偷偷找到了我。我当时好高兴呀，不管我奶奶怎么恨她，不待见她，也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干了什么坏事，我一直都当她是我妈。 “那次见面，现在想想，她当时的样子真的很落魄。她笑着跟我说她想我了，也想我爸和奶奶了，很想回家看看。 “因为那时我爸刚去世不久，奶奶又在别人家做住家保姆，我当时其实是非常寂寞非常渴望家人的。于是，把她领回了家……她没待多久便走了，自那次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直到那个周末，奶奶回到家，发现……装着我爸丧葬费和抚恤金的钱柜子被撬开了，里面的钱一分不剩……” 说到这儿陆湛阳有些说不下去了。苏小慧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那时陆湛阳不过才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这样的欺骗，这样的失望，对他来说那应该是摧毁般的打击！宋艳霞怎么敢？她怎么能？这样对她的亲生儿子！ “……后来,奶奶听说我把宋艳霞领回家的事，直接就给了我一巴掌。 “那些是我们仅有的一点钱，还完了我爸治病欠下的债，奶奶还没来得及存进银行。就只剩下那些，却是我们未来十几年的生活费，也是奶奶打算供我以后读书的钱。 “那天晚上，奶奶后怕地抱着我睡了一宿。后来，她跟我说，其实她那时是很庆幸的。多亏家里还有些钱！被宋艳霞拿走了就当给我挡了灾。 “如果宋艳霞当时找不到钱，又落魄成那个样子，奶奶说她真害怕那个女人会狗急跳墙把我给领走了……她说她当时都不敢往下想……” 陆湛阳热热的呼吸划过苏小慧的脖颈，他的声音越来越平静，仿佛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苏小慧抱着他却已泪流满面。 “小慧，你说，如果真是那样，她会把我领走吗？现在想想，她让我带她回家是不是因为大街上不好对我下手？要是把我领走了，她会干什么呢？把我卖掉吗？还是领到南方去？” “不会的！不会的，湛阳！”苏小慧急急地打断他。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她双腿都抖了起来，牙齿咯咯咯作响。她紧紧的抱住陆湛阳，试图让俩人靠得更近些，彼此取暖。 会吗？小时候的陆湛阳必定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长得如此出众，又对母亲一片孺慕，毫不设防。宋艳霞真的会吗？ 苏小慧不敢想，毕竟事情没有发生，她情愿相信那是陆湛阳奶奶紧张过度的一时臆想。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坏的母亲？不会的。陆湛阳不会有这样的母亲。一切都只猜测！她轻轻拍着陆湛阳的后背，给他信心和安慰。 “后来我去省自行车队和这件事也脱不了关系。一是像蒋奶奶说的那样想给奶奶减轻些负担。再有，其实我当时羞愧致极，觉得没脸再面对奶奶了。呵呵呵……那时候真是小孩儿心性，觉得一点丢脸简直就和天塌下来一样……” 苏小慧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了，那是怎样的心理折磨能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毅然离家，独自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面对一群陌生人，开始另一种近乎于残酷的训练生活。陆湛阳当时应该是带着自我放逐的心情去的吧。 “小慧，你信我！我会处理好宋艳霞的事。我也会让你父母接受我。我会尽快把一切都处理好。你信我好不好？” “嗯，湛阳，我信你。” “小慧，我爱你。” …… 送走陆湛阳，苏小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无眠。她以前只知道陆湛阳从小经历坎坷，却没料到他的童年竟如此艰难。 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承诺，他的脸上便瞬间绽开孩子般的笑容，露出似得到整个世界般的欢喜，苏小慧的心顿时又酸又疼……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苏小慧，满脸惊悚地打开家门，接待了坐第一班长途汽车赶来的李云青女士。 看着自家闺女满脸的憔悴，李云青心疼得不行，简直能称得上心如刀绞。 对于陆湛阳本人，她是真的一百个满意。可当老伴儿说了宋艳霞的情况后，她当即就坐不住了。 陆湛阳虽然是个好孩子，可小慧怎么能有这样一个婆婆呢？他们老两口也绝不能有这样一个亲家呀！ 苏建设又在一旁不断地扇风点火，她在家就更加坐立不安。直到苏建设果断拍板，让她第二天一早就赶去闺女那儿住下，这两天“务必盯着小慧和陆湛阳分手”，她这才拿定了主意，心也稳了下来。 可一想到要逼着闺女和已经那么要好的小伙子分手，李云青又觉得十分对不起这两个孩子。可怜我们李云青女士哟，真是左右为难，这心都碎成了八瓣。 所以，当一开门看到苏小慧憔悴不堪的脸和硕大无比的黑眼圈时，李女士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惊得苏小慧差点跳起来！她妈这更年期不是就快要胜利渡过了吗？这又是闹哪出呀？延期了？提交延期申请了吗它？ 自从苏小慧离开瓦县来滨海工作这几年，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全方位多角度地充分体会李女士这份浓浓的母爱了。 太后亲娘一大早是提着小区早点铺的豆浆油条驾临的。和苏小慧一起吃完早饭，李云青把衣服一穿就要送闺女上班。 送她去上班？！苏小慧顿时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多岁！返老还童了有没有？自己现在这身高，这体重，这一把年龄，竟然还要妈妈手牵手地送她去上班？！ 苏法官表示，她妈这更年期延长症走身更走心，有必要适当的时候领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了。 直到傍晚下班时，她眼睁睁看着她家太后神勇无比地抢在陆湛阳之前把自己连拖带拽地塞进了出租车……苏小慧这才明白过来，她妈既不是更年期延长，也不是母爱泛滥，而是奉苏建设同志之命有预谋有计划地来棒打鸳鸯呀！ 陆湛阳站在法院门口，一脸懵逼地看着载着苏小慧的出租车绝尘而去。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媳妇儿就被丈母娘给拐跑了？ 本来小慧打电话告诉他未来丈母娘今天来了，他还挺高兴。指望着晚上好好表现，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丈母娘，然后联合李女士一举拿下老丈人。 可没想到，战斗还没打响，我军就叛变一人？！还是被寄予厚望的主力！可能……李云青就不是我军？她自始自终都是敌军派来的卧底？ 再说苏小慧，她终于知道了她妈这突如其来的厚重母爱不仅惊悚，还很烦人。自她被李女士从陆湛阳手里“抢”出来后直到现在，但凡她一动手机，李女士就立马像防贼一样凑过来。只要发现是和陆湛阳联系，就百般干扰阻挠。要不是苏小慧说晩上也有可能会来工作电话，李女士简直都想把她的手机给没收了。 苏小慧觉得，她妈这才来第一天，就已经成功地让自己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了……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七十章 胆子不小呀 - 判决如下 - 桃腰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呀！” 苏小慧躲在厕所里，借着尿遁偷偷给陆湛阳发微信。 “我是看出来了，我妈就是来搅和咱俩的！怎么办呀？再这么下去我非抑郁了不可！” 此刻，健身房里，原本正阴着脸给顾客做指导的陆湛阳，立马眉开眼笑。眼前仿佛一下子就显现出苏小慧满脸幽怨地撅着嘴，偷偷躲在哪个角落给他发信息的样子。 被指导的顾客冷不丁吓了一跳。这位不是个冷面教练吗？怎么眨个眼的功夫就变成个弥勒笑佛？ 反正陆弥勒此时一扫之前的郁闷，在看到苏小慧微信的那一瞬间，被棒打鸳鸯的苦逼感当即就荡然无存，心里反而甜滋滋的直冒泡儿。 “对呀，怎么办呀？再这么下去我非得相思病不可！” “别闹！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都快烦死了！”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好了好了，你放心，我说过让你相信我，我来处理就好了！” “你？怎么处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明天就请假，亲自去找你爸‘谈判’！” “胡说八道！哪儿是虎穴？谁是虎子？你这是拐着弯地说我是母老虎呢吧？还有，我爸当了三十几年的警察！你还找他‘谈判’？小心让他把你给收拾了！” 陆湛阳抱着手机，旁若无人地“嘿嘿嘿”傻笑起来。 杨刚和正在给他做指导的大黄对视一眼。 杨刚挑了挑眉：完了，完了，湛阳这是彻底没救了！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货刚刚还苦大仇深跟个杨白劳似的。苏小慧不过就发了个微信过来，你再瞅这家伙，立马就喜笑颜开，嘴咧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啧啧啧……没眼看呀，没眼看。 大黄翻了个白眼：呵呵，你还指望他有什么抢救的可能性吗？ 这小子早就自挂东南枝，把自己吊死在苏小慧那棵歪脖树上了！ …… 别看苏小慧在微信里插科打诨说得轻松，可她心里却直打鼓。陆湛阳要去找她爸“谈判”？这可一点都不好玩！ 她爸那不是一般的犟，那就是顽固！这个世界上，能对付苏建设同志的，唯有她妈李云青女士。她这个亲闺女都得靠后，更何况这事儿还是因她而起。 李女士对付她爸那还是相当有一套的。最擅长迂回战术，旁敲侧击，以柔克刚。可现在李女士却站到了老苏同志那一队…… 苏小慧不禁皱起眉用食指点了点下巴。既然陆湛阳一直在努力，那么她也要加油了！ 她的行动目标是，搞定老妈！ 第二天下午，瓦县某派出所的所长办公室里，苏建设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笑容可鞠、做着自我介绍的小伙子。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半天才说出一句：“好小子！竟敢单枪匹马找到这儿来！你胆子不小呀！” …… 陆湛阳前一晚对着苏小慧把胸脯拍得咚咚响，誓要拿下苏建设。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学校请了假，随后马不停蹄地驱车直奔瓦县苏建设的单位。 此刻，他笑嘻嘻地站在未来岳父面前，虽然脸上笑得阳光灿烂，可手心里却满满的全是汗。 苏建设可不是李云青，这是一个目光如电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他眉头微蹙，眉心处有一个很深的川字纹，即使眉头舒展时那纹路似乎也不会平展，使整张脸看起来更加刚正严厉。 他看向陆湛阳的眼神凌厉而敏锐，带着穿透人心的犀利，让与之对视的人瞬间生出一种被洞悉的不安。 陆湛阳默默咽了咽口水，双脚下意识地挪了挪。刚刚的表现是不是太冒失了？上来就自我介绍说是小慧的男朋友，要找小慧的父亲谈一谈。老头儿当时的脸色差点儿要生吃了自己！ 完了，他在老丈人这儿的第一印象不会得了零分吧？ 苏建设坐在办公室桌后岿然不动，面上不露一丝情绪，看着陆湛阳的这些小动作，不禁暗暗一笑。 这小子定力还行，被自己吼了一句后晾了这么久，竟然还能气势不减。虽然算不上镇定自若，可也仗着胆子坚持着和自己对视，不躲不闪。 嗯，眼神清亮正派，是个心术正的。看这身子骨，应该是个练家子，根骨不错。长得……有点扎眼！ 怪不得老伴儿会觉得这小子不错，看来又犯了年轻时爱以貌取人的老毛病了。自己那傻闺女估计也是被这张脸给骗了去。苏建设酸溜溜地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吃陆湛阳的飞醋。 可惜倒底是年轻啊！凭得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股冲劲，心里到底还是紧张慌乱的。 “坐吧。”过了好一会儿，苏建设才开口，抬了抬巴，示意着自己对面的一把椅子。 陆湛阳慢慢走过去，然后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沉稳老道。苏建设在心里又笑了笑。 “既然要找我谈谈，那就开始说吧。”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胸前，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陆湛阳顿了顿，于是便缓缓从他的童年开始说起…… 苏建设皱起眉头听着，时不时地看他一眼。 像陆湛阳这样的原生家庭，很容易出少年犯或是心理偏执有人格缺陷的孩子。不过这小子在讲述自己的经历时，虽然沉重，却十分坦然。看来他的奶奶和父亲把他教的很好。当然，这也说明这小子本身心理素质很强大。不过，这些也有可能都是一时装的…… 苏建设的有色眼镜并不准备马上摘下来，看着陆湛阳还是横竖不顺眼。 “讲完了？”听对面的人突然不说话了，他抬起头问道。 “讲完了。” “我听明白了。对于你的经历……我也是做父母的，听到这样的事很心酸……诶，你先别高兴得太早！ “这话我和小慧也说过，不管你和宋艳霞的关系怎么样，你们是母子这个事实改变不了。如果你和小慧在一起了，这个婆婆，这份姻亲关系，就要跟着她几乎一辈子！你忍心让她管……那样一个人叫妈？” 苏建设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提高不少。他一回来就翻了以前的老档案，二十四年前是有个聚众/淫/乱的案子，哦，那时候还叫流氓罪。他当时是此案的办案民警，那个叫宋艳霞的卖/淫/女好像确实是他讯问的。 “我会处理好宋艳霞的事，不会让她再打扰到小慧！” “你处理？哼哼……”苏建设冷笑了两声，“宋艳霞有手有脚，行动正常，你怎么处理？她将来就是要往小慧身边凑，你能怎么办？是把宋艳霞关起来？还是不让小慧再见外人？年轻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把什么事儿都说得那么简单，一切就真的能变简单了？ “退一万步说，即使宋艳霞将来真的能做到不打扰你们生活……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敢保证宋艳霞之前的所作所为不会对小慧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甚至如果你们将来有了孩子，能不对孩子产生半点影响？有那么一个……你想让他们一辈子都被指指点点？” 陆湛阳垂下眼睛，死死地咬着下颌，因为太过用力而两颊微微突起。他此时浑身绷得笔直，犹如一支一触即发的箭，却又沉默得像座雕像，隐忍而安静地端坐着，努力压制着身体里的那股羞耻与难堪。 小慧父亲说得没错。别人也许体会不到，可他……从小，至少是在去省队之前，就是在这样鄙视的目光下长大的！ 他还记得小时候那些欺负他的孩子是怎么骂他的，那些话……那是一种锥心刺骨的羞耻感，常常让他半夜惊醒，大汗淋漓。 苏建设看着这样的陆湛阳，心里微微有些不忍。可他却不想因为一时心软就自毁长城，此刻只能乘胜追击。 “再者，我和小慧她妈当了一辈子的警察，很多亲朋故旧也都是这个圈里的人。你让我们有这样一个亲家？不说别的，就说假如你俩结婚办婚礼，让不让宋艳霞到场？她如果到场，我的那些同事们个个都是人精，会看不出来？这不是啪啪打我们老俩口的脸吗？” “我和宋艳霞根本就没什么母子感情。我和小慧以后的生活不会让她参与一丝一毫。我和小慧的婚礼也不会让她参加……” “胡说！你母亲健在，却不让她参加你的婚礼？这种冷心冷肺的人，我更不敢把小慧托付给他！ “听我的！你和小慧根本就没有可能！你要是真爱她就应该离开她！那才是为她好！”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陆湛阳垂着眼睛盯着脚尖一动不动。西晒的阳光打在脸上，像一道白而亮的剑紧逼着他，让他的沉默显得那样萧瑟无助。 苏建设慢慢放松下来，悠悠地点燃了一根烟。陆湛阳的心理防线应该正在崩溃，接下来，他等着就好了…… “我不会离开小慧！”说这话时，陆湛阳仍低头垂着眼帘，看不出情绪。但苏建设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些不一样，那里面多了极力掩盖的脆弱，多了义无反顾的坚守，却唯独少了刚刚一瞬而过的挣扎。 “您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混蛋也罢，反正我不会离开小慧！除非小慧她，她亲口对我说，她不要我了……”最后五个字，陆湛阳说得异常艰难。 “如果她亲口对我说，她，她不爱我了，我绝不会纠缠她！可只要她一天没说不要我，我就一天不会离开她！ “我不相信什么离开她才是为她好这样的话！我只知道我会用我的一生甚至是我的命去好好爱她，珍惜她！ “我会让您知道，苏小慧和我在一起要比您能想像到的更幸福！”陆湛阳抬起眼睛，目光一片清明坚定。 “你以为我听到你这么说会很感动？”苏建设声色俱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他说着站起身来，气场瞬间全开，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陆湛阳也慢慢站起身来，看着苏建设的眼睛，不躲不闪，用一种恭敬平和，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和苏小慧在一起！” 谈判彻底失败……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七十一章 精诚所致 - 判决如下 - 桃腰 傍晚下班，苏建设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刚刚同陆湛阳的谈话。 这混小子还挺犟，在自己的高压之下竟然能硬顶下来，不避不逃，态度坚决。他不禁暗暗点了点头。 苏建设这辈子形形色色什么样的刺儿头没遇见过？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二愣子高中生，到已经几进宫滑不溜手的小混混。无论是“老油条”，还是“有头有脸的大哥”，他苏建设都能把他们捋得服服贴贴老老实实。 倒是这个陆湛阳……挺有意思。有胆子，有脾气，有主意，有正气。这要是当他儿子，还真不错。 可是当他女婿……那还是……算了吧。 老苏同志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个儿子。倒不是说他重男轻女，为了什么传宗接代。他想要儿子的目的，更像是要有一个自身的传承。 很多男人其实都会这么想，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孩，夏天教他游冰，冬天和他滑冰，小时候骑马打仗，长大了再把自己这辈子作为男人的智慧都传授给他，让他少走弯路，不要像年轻时的自己那样四处撞壁头破血流。 看着这个男孩，就像看着以后的自己，他替自己把人生慢慢走下去。 可惜！苏小慧是个女孩儿，从小娇滴滴，软糯糯。苏建设虽然疼到了心坎里，可总觉得他这一腔闪闪发光的人生智慧是没了用武之地。 他总不能跟闺女说：咱们老爷们儿，站起来是根棍儿，躺下了是座山，赶紧给我爬起来，别哭了！ 那他老婆还不得捶死他？！ 苏建设胡思乱想着，顺便看眼后视镜。呵呵，有意思！陆湛阳那小子的车竟然一直跟在他后面。胆子不小呀！他对这小子的兴趣又涨了一层。 傍晚下班时，陆湛阳嘻皮笑脸地凑过来，腆着脸说要开车送他，就像两人之前根本没谈崩一样，脸皮真是出奇的厚。 他一句“不用，有车”，就把这小子晾在原地。不想他还不死心，竟然敢和自己玩跟踪这一套？不知死活！真不知道什么叫班门弄斧？得，今天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专业！ 苏建设猛一打轮，随后左挪右闪，不过绕了两条小路，就成功地把陆湛阳给甩掉了。 跟他玩这套？真是太嫩了！ 不过，当老苏同志在自家楼下看见“太嫩”的陆湛阳早已经把车停在临时车位上等他时，不禁当即黑云罩顶，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了！ “你怎么找来的？”苏建设自信自己的反跟踪技术，刚刚绝对已经把这小子给甩掉了。 “呵呵呵……小慧告诉我地址，我导航过来的。”陆湛阳笑容可鞠，简直像只招财猫，满手提着各色熟食和白酒，一看就是来“贿赂”老丈人的。 苏建设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径直往家走去。陆湛阳当然立马乖觉地屁颠儿屁颠儿跟上。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苏建设打开楼道门，扭头对身后的陆湛阳说道，随后顺手关上了大门，转身消失在了楼道里。 呵，小样儿！跟我斗？！ 被关在门外的陆湛阳摸了摸鼻子，未来老丈人这火气不小呀！不过，他也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主儿。 …… 吃了三包方便面的苏建设走到阳台，本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可不想却看见窗外陆湛阳的车并没开走，还停在原处，车里亮着灯。 哟，这混小子！这是要打算跟他打持久战呀！苏建设皱起眉。那就来吧！他还真不怕这一套！他一边想，一边咂了咂嘴。 方便面这东西真是既不中看又不中吃。这都吃了三包了，还跟掉了个枣进肚子一样。 诶，那混小子拎了那么多熟食，也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吃完。吃不完这一晩上可不就坏了？还有，那里面好像有个挺大的猪耳朵。他可是最爱吃猪耳朵了。这要是切成丝再搁点儿蒜和黄瓜丝那么一拌，嘿！那个味…… 苏建设同志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那简直就是对自己坚定革命意志的一种亵渎！他转身要离开阳台，却又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窗外。 这都快12月份了，晚上外面冷得很。这小子不会真在车上呆一宿吧？能抗住吗？可别冻病了！ 嘿！关我什么事？！我操那个心干嘛？ 苏建设转身回了屋里。 此时，陆湛阳正在车里捧着那个硕大的猪耳朵，一边啃，一边给苏小慧发微信。 “媳妇儿，我这儿一切顺利！你就等我凯旋的消息吧！” “你就吹吧！我爸我还不知道？能被你轻易说服，那就不是我爸了！” “嘿嘿，媳妇儿英明！不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再加把劲，你爸早晚能被我拿下！” “哼哼……但愿吧。不过你的勇气着实可嘉！还有，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妈这儿我可快要拿下了。到时候让我妈去劝我爸就好了，反正他这一辈子也没赢过我妈。” “你相信我吧！我保证能劝动叔叔。用不着阿姨出马。” 陆湛阳的倔劲又上来了。苏小慧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她爸那可是久经考验千锤百练的老革命战士了。那犟起来，十个陆湛阳都不够看的。 不过，何苦和他争论呢？等他实在没招了，自然就知难而退。反正她妈已经快被她策反了。有李云青女士出马，苏建设同志必然服服贴贴。 第二天一大早，当苏建设同志像往常一样在小区里晨练，赫然发现不知啥时候身边竟多了个陪练！ 陆湛阳陪在苏建设身边，一边跑，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持落后半步。 步调一致一二一，面带微笑一二一，眼神恭敬一二一，时刻关注一二一…… 苏建设被陆湛阳弄的浑身不自在，不禁加快了速度。陆湛阳当然也适当地调整了速度…… 于是，小区里正在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们，看见了神奇的一幕。一大早，苏所长带着一个年轻人满小区疯跑。那速度，风驰电掣！两人胳膊腿儿都抡圆了，像狂风一般从众人面前呼啸而过…… “老苏快六十了吧？”一个大爷问旁边的老太太。 “没，才五十六！和他家那口子同岁！”老太太表示，自己掌握了小区各户的准确资料，十分可靠。 “是比咱俩年轻！可那也不能这么练呀……”大爷伸长脖子望了望，早没人影儿了。 “怎么感觉像是在和谁斗气儿似的呢？”老太太也跟着一起望了望，无意中猜到了真相。 …… “你小子速度可以呀！”苏建设一边喘一边说。他一向自恃曾连续两届在市里警察大比武里进了前三名，开始还真没瞧得起陆湛阳这个小小的初中体育老师。 看来自己到底是老了，体能和年轻人真没法比了。 “呵呵呵……叔叔，听小慧说您武功特好，一会儿咱俩比划比划？”相对苏建设，陆湛阳喘得就轻多了。 小慧说他爸是个爱才的，一向敬重有本事的人。陆湛阳这只花孔雀决定今天全方位立体式地开个屏。 果然，苏建设的兴趣又被勾上来了！小子，敢和我过招？你很有想法！ 几招下来，苏建设发现自己是真小看了陆湛阳。这家伙不光体能厉害，身手也不错！好吧！是相当不错！这混小子和他过招，次次都能点到为止，既不让他难看，也不让他占到什么便宜。 哎呀！了不得呀这人！要知道自己习武几十年，实战经验一大把，虽然路子野点，可无论和人比试还是现场制敌那可从来都不含乎。今天竟然让个陆湛阳次次从他手里滑脱。这小子该不会属泥鳅吧？ 老苏同志终究年龄大了，过了几招便自觉体力不支，也无心恋战，收手叫停。 “小子，身手不错呀！”现在苏建设再看陆湛阳，那眼神明显就和之前不一样了。里面闪着意外和欣赏。如果再仔细看，还隐隐有点看自家孩子出息后的与有荣焉。 “你们体育老师现在都要求是这个底子了？” “呵呵呵……也不全是。”陆湛阳态度恭谦，端着一副三好学生的嘴脸，“主要我在当体育老师之前，是省队的运动员。而且是跆拳道黑带四段。” 苏建设一脑袋黑线。喵滴！你个混小子咋不早说？ 两大碗兰州拉面，四个茶叶蛋，让苏建设和陆湛阳吃了个稀里呼噜，惊天动地。 碗一搁，苏建设摸着肚皮眯着眼，看着对面还在稀里呼噜吃面的陆湛阳，不禁生出一种心满意足的感慨来。 嗯，舒坦！好久没这么痛快了。老伴儿李云青一身资产阶级小姐的毛病，从认识她时自己吃饭就得憋着，不能出一点声音！这些年好悬没把他给憋出内伤来。 闺女小时候还好。可大了，就也开始注意形象了，吃饭和她妈一样不出声不说，也很少陪自己出来吃这样的小吃了。 倒是这小子！真是不错呀！身手好，人实诚，对撇子！和他吃饭都能吃到一块儿去！ 这要是自己儿子多好。闲着没事过两招，出一身臭汗，再这么稀里呼噜痛痛快快地来碗拉面，那真是相当不错呀……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七十二章 金石到底没开 - 判决如下 - 桃腰 正想着呢，陆湛阳把碗一推，一碗拉面吃得干干净净。 “嗯，不浪费粮食。好。不像现在有些年轻人，吃个饭跟喂鸟似的，吃一半剩一半，净瞎糟蹋粮食。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一点儿都不像个爷们儿。”苏建设笑眯眯地赞道。 说到斯斯文文，陆湛阳脑子里不期然就闪过周川的脸。 怎么会想起他来？ 他甩了甩头，然后笑着对苏建设解释道：“我在省队那会儿，早上不到5点就得起床训练。一轮训练下来，人饿得直打晃，个个两眼冒绿光！还剩饭？要是可以都想把盘子给吃了！” “你那时候多大？”苏建设问。 “十三岁。” 十三岁？小慧十三岁时还是个围在他身边撒娇耍赖的娇娇女。陆湛阳就已经远离家人开始独立，同时还要面对那么辛苦严苛的训练…… “唉，你这孩子不容易呀！心志坚强，是个好的……”苏建设下意识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陆湛阳一听立马乐得不行，他往苏建设跟前凑了凑，腆着脸说：“您要是觉的我好，不如就收我当女婿吧……” “想什么呢！”他话音未落，头上便狠狠挨了一筷子，“别打我女儿的主意！想都别想！” 说着苏建设站起身，穿上外套：“你，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别在这儿耗着了！”说完抬脚就走。 他真是昏头了，三下两下差点被这臭小子绕进去。 中午午休，派出所里忙得脚不沾地儿的人民警察们，终于可以坐下来喝口水，歇一歇。 警花小贾端着一盘水果推开了苏建设办公室的门。 “哟！大手笔呀！今天谁又打什么赌输了？请大家吃这么好的水果？”苏建设笑呵呵地看着果盘问。 “哪呀？这是您外甥请的客！”小贾说着脸上不禁一红。苏所长的外甥长得可真帅呀！ “我外甥？”苏建设有点懵，他什么时候冒出个外甥来。 看着所长这个反应，小贾也有点懵：“对呀！就是昨天来找你的那个，叫陆湛阳的……” 他就知道，又是这小子在搞花样！ “端走！他的水果我不吃！”苏建设没好气的说。 小贾一脸懵圈，端着水果出来。看着正被同事们围着说笑的陆湛阳，她不禁皱了皱眉，拉了拉身旁的大丁，两人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你是说所长一下子竟没想起来他外甥是谁？”大丁摸着下巴问，小贾点了点头。 “可他也没否认这个陆湛阳是假冒的？”小贾又点点头。 “要是这样的话就不可能是来找所长办事的，否则按咱们所长那脾气，还不得把人轰出去！看这人的样子和所长对他的态度，我不禁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赶紧说，别卖关子！” “我猜这个陆湛阳应该是所长的毛脚女婿……诶，你别不信！咱们所长就一个闺女，而且还没结婚吧？这小子现在这情况和我当年简直是一模一样！岳父大人百般挑剔，横眉冷对。我那时可是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才把你嫂子娶回了家！这个陆湛阳……对上了咱们所长，那他可比我惨多了！” 大丁转过头去看正谈笑风生的陆湛阳，不厚道地笑了。不得不赞一下人民警察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强大的推理能力，几下子就真相了。 傍晚下班，苏建设面无表情地走出单位大门。身后跟着屁颠儿屁颠儿的陆湛阳，边走边还自来熟地和下班的民警们打着招呼。 大丁向小贾挑了挑眉：怎么样？！这小子任重而道远呀！ …… 晚上，车外小北风呼呼地吹着欢，陆湛阳坐在车里把空调开到最大，然后开始往身上贴暖宝宝。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车窗，苏建设拉开车门塞给他一床被子。 “赶紧找个旅馆去住吧！今晚上天气预报说要降温。”他皱着眉说完转身就走。 “呵呵呵……没事！没事的叔叔……” 陆湛阳的傻笑追在身后。苏建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儿傻？ 这一晚上，俩人谁也没睡好。一个是冻得，一个是……他自己认为只是单纯地失眠。 第二天周六，苏建设一大早便出了家门，看见陆湛阳也“嗖”地从车里钻了出来，好整以暇，准备陪他去晨练。心中不禁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把这小子给冻出个好歹。 陆湛阳这两天也着实够惨，日常洗潄都在附近小饭馆的自来水龙头解决，回到车上再刮个胡子抹个油。换衣服洗澡什么的那是别想了。至于上厕所……咳……自己想办法！ 这小子还挺能吃苦。苏建设暗想，“折腾了两天精神头倒没怎么往下落，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正想着呢，小区里一起锻练的老人们却对陆湛阳产生了兴趣。有人开始上赶着打听小伙子的来历。 “老苏，这小伙子是谁呀？是不是你女婿？” 苏建设：“……” 陆湛阳：“呵呵呵，呵呵呵……” 苏建设回头瞪着他。呵你个头呀？旋即很认真地解释道：“不是，不是，就是家里一个亲戚。” 陆湛阳：呵呵！ “哟！是亲戚呀？这小伙子可真帅！有对象了吗？今年多大呀？在哪工作？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这世上永远不乏热心大妈，而且渗透各处，俯拾皆是。 钱钟书先生曾在《围城》中调侃：“做媒人和做母亲是女人的两个基本欲望。” 这句话真是明见万里。虽然现实中有的是坚持丁克或者不婚的新时代女性，可做媒的欲望还是会在一票广大中老年妇女中不断小范围爆发。 尤其当给自家孩子做媒时，那就不是小范围局部爆发，那简直就是一场大规模核武器战争。做媒对于已经失去做母亲欲望的小区大妈们来说，是她们余下人生中少有的娱乐爱好和享受成就感的手段。 苏建设说不出话了。陆湛阳笑得一脸讨喜：“大妈，我有女朋友了。感情特别好，马上就要结婚了！” 苏建设又去瞪他：结什么婚结婚！占嘴头上的便宜有意思吗？他转身就走。陆湛阳赶紧笑呵呵地跟上。 还是昨天那个拉面店，苏建设阴沉着脸看着他：“还跟我同事说是我外甥？你小子挺能编呀？” “我倒想说是您女婿了，这不怕您揍我吗？！”陆湛阳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这货连忙陪笑，一脸谄媚。 臭小子！真以为他老得耳朵都不好使了？ “得！吃完早饭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苏建设起身往外走，越想越糟心，不能在家呆了，去所里加班吧！ 于是，值班民警大丁前脚看见苏建设进了所长办公室，后脚就见陆湛阳提着棋盘过来围追堵截。 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理解，理解！大丁心照不宣地和他相视一笑，就把人给放进去了。 本来以为要无聊打发这一天的苏建设没想到还遇上意外之喜。陆湛阳的象棋下得那是相当不错。爱棋如命的老苏同志终于找到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两人下了一天的棋，午饭都是简单地对付一口。今天下爽了！苏建设心满意足地想。 于是，傍晚，他破天荒地放陆湛阳进了家门。 陆湛阳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小慧！我终于能进你家大门儿了！ 自老伴李云青去了闺女那儿，苏建设这几天来终于吃了顿像样的晩饭。陆湛阳买的白酒熟食，又炸了花生米，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苏建设亲自拌了个猪耳朵。两人推杯换盏，一直吃到半夜。 “没想到你小子还会炒菜！现在会作饭的年轻人不多喽。我闺女就会做饭。还好吃！”苏建设两颊发红，话也多了起来。 “呵呵呵……叔叔您放心！我饭做的可好了！将来我和小慧结婚后保证都是我做饭！”陆湛阳的脸更红，可吹起牛来却十分“清明”。 当然，他不会告诉苏建设，目前为止他也就西红杮炒鸡蛋能拿得出手。 “又胡说！”苏建设拍了他一记。 唉，这小子是真不错呀！可惜了，却有那样一个妈。 第二天周日，两人又在家抱着棋盘厮杀了一上午。临了，苏建设把棋一拍说道：“回去吧！开车慢点！” “没事儿叔叔，我再陪您下两天棋。小慧工作忙，常年不在家，我正好陪陪您。” “少来这套！”苏建设笑骂道，“你个臭小子打得什么鬼主意我还不知道？你这是酒翁之意不在酒。我跟你说，没门儿！我是坚决不会同意你和小慧在一起的。赶紧回去吧！拿着国家开的工资，还随意请假，哪有这样的人民教师？诶！你别再说了，再说我就要怀疑你的职业操守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湛阳只能蔫头耷脑地告辞离开。况且他也确实不好总跟学校请假。 苏建设看着陆湛阳无精打采地离开自己家，像只斗败了的小公鸡，先是笑起来，随后又忍不住淡淡地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打给了李云青……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七十三章 大型社死现场 - 判决如下 - 桃腰 “我说什么来着！离了我，你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苏建设听着李云青得意的声音像爆豆儿一样噼里啪啦地从电话那头传来。“你不是要我盯着闺女分手吗？怎么？就这么两天，你就被姓陆的那小子拿下了？” “胡说！什么拿下不拿下的！他俩的事儿坚决没有可能……你，快回来吧。家里快乱套了！” 李云青举着电话撇了撇嘴。家里就苏建设一个人，能乱什么套？说白了这老家伙应该是被打动了吧，只不过死要面子嘴硬罢了。 “好吧，好吧，我一会儿就坐长途汽车往回走。儿女自有儿女福，莫替儿女多烦忧！我倒不觉得那个宋艳霞有什么可怕，最多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呗。陆湛阳和她关系又不好，她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往上凑……” “好了好了，你先回来吧。这事儿以后再说！”苏建设越听越心烦。 这才几天呀，老伴儿就被策反了？哦！他怎么忘了自己闺女是干什么的了！这丫头最擅长的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化解矛盾，调解息诉……苏建设觉得更郁闷了。 当陆湛阳回到滨海，竟发现李青云已经离开了滨海，不禁高兴地立马抱起苏小慧原地转圈。 “欸欸欸……你放下我！”苏小慧捶着陆湛阳的后背，像捶在一块石头上，硌得手生疼。“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妈临走时对我说，对于咱俩的事儿，他们不支持，持保留态度。也就是说，他俩还是不同意！” “早晚会同意的！”他把人放下，信心十足地说，“我这么优秀，他二老早晩会把女儿嫁给我的！” “嘿，你脸皮可真厚！”苏小慧揉了揉陆湛阳的脸，却被这家伙一把擒住双手，欺身靠了上来……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见到小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湛阳跟宋艳霞说了什么。总之地铁侵权案，她之后就没再掺和进来。 这个案子经过双方多次举证、证据交换、法院取证，终于在两个月之后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并当庭宣判。 通过派出所的笔录、现场视频等证据，法院认定女安检员的行为属于正常履职，不存在侵犯人格权的行为。 至于冯铨诉请地铁安检应设同性安检制度，不属于民事案件受理范围。因此判决驳回冯铨的诉讼请求。 但法院以口头形式对滨海市地铁有限公司作出司法建议。建议其进一步改进和完善地铁安检工作，以便更好地为市民群众服务。 当然，这些全都是两个月之后的后话了。 …… 送走李云青后的这几天里，苏小慧的日子难得地平静下来。 宋艳霞不再为冯铨案找她说情。陆湛阳和她的感情渐入佳境。父母虽然不支持她的恋情，但也不像之前那样激烈的反对。 生活似乎正以“岁月静好”的模样慢慢在她面前展开。可是，事实证明，她还是天真了！ 年底“大干”正忙得人焦头烂额，这个时候苏小慧却接到通知，让她去一趟本院的信访大厅。当她走进信访大厅时，竟看到监察室的纪伟也在。同时在场的，还有宋艳霞。 宋艳霞一见她，立马笑嘻嘻地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随后转头轻佻地看向身后的纪伟和信访主任，语气充满得意：“没错！她就是我儿媳妇！我的离婚案子就是想让她来审……” 一时没弄清状况的苏小慧，将目光从宋艳霞那张化了浓妆的笑脸上划过，有些茫然地看向纪伟和信访主任。却见一个眉头紧锁，一个似笑非笑。 她立刻明白了过来，不禁“轰”地一下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脸上像被人当众抽了两巴掌，窒息的难堪，火辣辣的疼…… 此时，苏小慧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大型社死现场”！ …… 宋艳霞起诉她那位小她十九岁的丈夫离婚纠纷一案，在西城法院立案。只是并未如她所愿地立在苏小慧名下。 纪伟义正严辞地告诉她，如果当事人和主审法官之间有特殊关系，可能影响对案件公正审理的，那么法官必须要回避！ 假如不回避，那么所作出的判决就在程序上有错误，应当发回重审。当然，他们西城法院根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苏小慧明知其所办理的案件有这种情况存在，却隐瞒下来没主动依职权申请回避，那么他纪伟不仅要对苏小慧个人的职业操守、职业道德提出置疑，更会向院里汇报，对苏小慧启动监察程序…… 听了纪伟一席话，再看着苏小慧僵硬地把手从自己手中抽出，脸上青一阵儿红一阵儿。宋艳霞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和她想像得不太一样，于是渐渐有些胆怯起来。 她倒不是担心苏小慧会受什么处罚，而是害怕陆湛阳再找她发脾气。上次因为冯铨的事，陆湛阳就对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并称她如果再因为那个案子找苏小慧的麻烦，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他会怎么“翻脸无情”，宋艳霞暂时想像不出来。不过她还真怕陆湛阳会因为苏小慧，和她彻底翻脸。 以前年轻时，倒没觉得儿子有多重要。小孩子又脏又闹人，她从生下陆湛阳就一直扔给婆婆带着。 那时候她还年轻，二十一、二岁，像花儿一样的年纪，也有着像花儿一样鲜艳的脸庞和娇嫩的身子。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寂寞。她想如那些小姐妹一样，去享受，去乐呵，去试试那些没试过的西洋景…… 如果不是她那死鬼丈夫年轻时长得实在好看，她也不会那么早就嫁了人，总得痛痛快快地玩儿两年才是。 谁知，那死鬼却着实是个倒霉鬼投胎。在厂子里好好地干着活儿，也能被高处脱落的吊钩给砸到。命是保住了，可也因此受了严重的内伤，变成一个废人。 她宋艳霞那时候还年轻漂亮，有的是成群的男人跟在她身后流口水。她怎么会甘心就这么一辈子绑在一个病秧子身边？ 被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小姐妹一撺掇，又随她们去见了几次“世面”，于是就那么稀里糊涂地下了水…… 这样辛辛苦苦兜兜转转，一辈子竟然也就过去了。钱来了又去，人迎来送走。没遇见过什么真心实意，除了钱也没有什么是实在的。 哦，不对，还有儿子！和钱比起来，儿子或许不够可靠。可自己的钱将来总是要留给儿子的。儿子就是再不可靠，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自己的骨血。也比那些嘴上甜言蜜语，背后两面三刀，偷偷出去乱搞的臭男人强！ 所以她要把臭男人都踢得远远的，让自己儿子未来能顺利继承她的钱来清道。 她本想着都是“一家人”，由苏小慧来审她的离婚案子，那还能不尽心尽力？可没想到上西城法院立案庭一问，立案庭的人竟说什么案子都是随机分配，她说的这种情况办不了。况且，即使真分到苏小慧名下，这种情况也不能由她来审，必定要转到别人名下。 她当时就火了，在立案大厅一通大闹，然后就被人请进了这个什么信访办公室。那个貌似领导的人又说了一通大道理，苏小慧明显是又气又恼。 完了，完了。宋艳霞在心里拍了拍脑袋。小阳知道了，保准又得和她大闹一场。她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担忧。 …… 苏小慧的“婆婆”来西城法院起诉离婚！离婚的丈夫竟还小她19岁！关键是这位女士十分勇猛，直接点名要求由自己的“儿媳妇”来主审此案…… 真是世界之大，处处奇葩。苏小慧的“奇葩婆婆”事件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出一刻钟便传遍了整个法院大楼。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义愤填膺。赵斐当然属于后者。 都说孕妇脾气大，她听说这事后差点就原地爆炸！小慧还在刘庭长和纪伟那儿谈话呢。说是谈话、了解情况，实际不就是敲打她吗？！怎么？都看她们家小慧好欺负是吧？这一个两个找上门儿来欺负人呀！脾气好、不惹事儿，就成了专门受气的老实人是不是？ 赵斐这口气怎么也替苏小慧咽不下去。于是她直接拔通了陆湛阳的手机，在对方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立刻全面爆发！ “陆湛阳！你能不能管管你那个奇葩的妈！自己管不好，就不要放出来连累小慧跟着丢人……” 举着电话的陆湛阳，脸“唰”地一下就黑了：“宋艳霞又惹什么事儿了？她又去找小慧麻烦了？” …… 苏小慧没想到陆湛阳会中午跑来找她吃饭。被宋艳霞闹了一上午，她的情绪已经跌到谷底。 看着她没精打采地坐到了副驾驶上，陆湛阳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想吃什么？”他柔声问。 “随便。”苏小慧累得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怎么？心情不好？”陆湛阳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只是苏小慧现在自顾不暇，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 “没有，就是有点累。”苏小慧勉强咧嘴笑笑。 她知道，宋艳霞是陆湛阳的心结，甚至是他的耻辱，是他一辈子都血淋淋的伤疤。何苦再用这样的事来戳他的伤口呢？他痛了，她又何尝会好受。 “宋艳霞是不是又去找你麻烦了？”陆湛阳声音里的怒气遮都遮不住。 苏小慧不禁坐直身子转头去看他的脸：“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宋艳霞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处理。何苦让你跟着为难。” 苏小慧的声音柔柔的，暖暖的，像春天南来的风，带着花香和水气，轻轻抚过陆湛阳的脸，拂上了他的心，本应带来清凉的安抚。 然而，不想却陡然催起了他的心火，那怒火熊熊燃烧，撕心裂肺的疼，毁灭一切的愤怒……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七十四章 寒冰射手 - 判决如下 - 桃腰 “咚”！陆湛阳猛然用力捶向方向盘，发出一声巨大的钝响。 “湛阳！”苏小慧惊呼起来，忙去握他的手。 陆湛阳一脚刹车停在路边，伸手一捞，将她紧紧抱住…… “我和宋艳霞可不可以脱离母子关系？”他将脸埋在小慧肩头，闷闷地问。 “从法律角度……不可以。”苏小慧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从情感上或许可以‘断绝’。但你们是亲生母子，存在着天然的血缘关系，在法律上是不可以解除的。” “我小时候她都没养过我……”陆湛阳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像一个受尽亏待的小男孩在控诉自己的不公遭遇。 苏小慧叹了口气：“将来等她老了，你还是要对她尽赡养义务的。即使你小时候她没对你尽到抚养义务，甚至即使你提出将来放弃继承她的遗产，这些都不能成为你以后不赡养她的理由……” 她觉得自己这番话颇像狗血剧里的大圣母台词，可她却不能不说。 陆湛阳抱着她，一时沉默不语。苏小慧却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悲哀…… …… 两人平静了一下心境，最后在附近找了个餐厅。 “湛阳，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为了不让陆湛阳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里，点完菜苏小慧便笑盈盈地逗他开心。 “哦？我们苏法官还会讲笑话？说来听听！” 陆湛阳努力打起精神，很捧场地摆出一脸期待，可声音中却仍掩饰不住地藏了一丝低落。 他的眼神那样干净温柔，却又那样脆弱。苏小慧的心猛然被重重撞了一下，疼得喘不上气来。此刻，她只想保护他。 “咳，咳……”她夸张地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这也是我才学来的，我觉得很有意思。 “说从前有个小书生养了一只细毛鸡，爱若珍宝，成天赏玩。他的先生姓石，实在看不得他这副玩物丧志的样子。 “一日，小书生出来溜鸡，鸡却一下子飞到了一截木桩上。正巧石先生此刻打这儿路过，于是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弹弓当场就把鸡打死了。 “小书生看着一头栽下木桩的死鸡，不禁嚎啕大哭。而石先生却得意地捋着三缕山羊胡笑眯眯地说道，‘哎呀呀，见次情景夫子我不禁想到了一个上联：细羽家禽木后死。小书生，你来对对，快说个下联出来。’ “小书生见自己的爱宠被杀，正伤心欲绝哭天抢地呢，一听罪魁祸首竟还让自己对什么对子，不由得气得牙根痒痒，眼珠一转，指着石先生大声答道，‘细羽家禽木后死，粗毛野兽石先生。’ “石先生一听当即就火了。竖子无理！刚要大发雷霆，却仔细品了一下这副对子，陡然惊觉小书生竟对得十分工整。于是，只能自认倒霉，拂袖而去………呵呵呵呵呵……” 苏慧还没说完就自己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去看陆湛阳。 好吧，陆湛阳确实停顿了不到三秒钟。他先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这个笑话的笑点究竟在哪里。可惜，没想明白。于是果断地放弃思考，跟着苏小慧一起大笑。 呃…… “不好笑就别勉强笑了！你假笑的样子还真丑！” 苏小慧虽说不上是个察颜观色的高手，可那也是个能根据当事人的表情做出相关判断的主儿。假笑还看不出来吗？ 她不禁撅起嘴，一边抱怨，一边朝陆湛阳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这回陆湛阳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被苏小慧的鬼脸给逗笑的。 “其实……我没太听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承认道。 果然！苏小慧叹了一口气。她妈就曾经告诫过她，让她尽量不要给别人讲笑话！因为很容易就把原本还算活跃的气氛给讲死。她简直就是个“寒冰射手”！讲出的笑话没几个人能get到笑点。 苏小慧有些挫败地耷拉下肩膀，怏怏地解释道：“这个笑话里，小书生表面上对了个狗屁不通的下联，可实际上每个字都和上联对应。如细对粗，羽对毛，家对野，依次例推。所以小书生其实是用一个极工整的下联骂了先生，先生还不能训斥他，只能自认倒霉……” 有些笑话真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得明明白白了就不好玩了。讲笑话的最高境界就是你说一个笑话，对面听的人会心一笑，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别人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笑，只有你和听笑话的人自己知道妙在何处。大概类似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感。 陆湛阳看着苏小慧一脸挫败，微微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自责。小慧那么用心地逗他开心，他却没听懂她的笑话…… 他却不知道，苏小慧其实就是个“寒冰射手”，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人能欣赏得了她讲的笑话。 …… 宋艳霞起诉武小强离婚纠纷一案最终立到了赵斐名下。赵斐把十个手指头捏得咯咯作响（并没有），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说：我倒要看看，陆湛阳这个奇葩老妈到底是何方神圣！ …… 苏小慧和周川原本相约十一月底一起吃个午饭。谁知道苏小慧这边却状况不断，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十二月初。 这日，天空颇为阴沉，隐隐像要变天。为了下午上班方便，两人约在了西城法院附近的一家餐厅。 不是什么繁华地段，也非节假日，今天的天气又这样差，所以即使时到中午，餐厅内也异常清静。 周川很中意这份清静。 “快两个月没见了吧，丫头？我可真羡慕你男朋友，能天天见你。”周川把胳膊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笑意，仿佛是在和苏小慧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这样油嘴滑舌的周川，苏小慧已经认识了十年。 甜言蜜语不打草稿地张口就来，那简直是周川身上的常规属性，甚至能算得上是他的日常爱好。苏小慧早已彻底免疫，于是像往常一样直接无视，选择自动忽略掉。 “你想吃什么？我先点我爱吃的了哈！”她连眼皮都没抬，专心地翻着菜单。 周川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这浪子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所以偶尔说句实话也不被当真。狼来了的小孩儿什么的，果然都是活该！ “听说你的那个陆湛阳……他亲妈到你们法院找你去了？”周川随手在菜单上指了两个菜给服务员，然后貌似不经意地顺嘴一问。 “你怎么知……又是小王对吧！”苏小慧咬牙切齿，“他怎么老跟你说我的事儿？！你该不会是把他收卖了，专门按插到我身边监视我的吧？！”她对着周川恶狠狠地叫道，很有些凶神恶煞的意思。 “对呀！”周川笑得十分开心，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周！川！！” 这完全是挑衅！苏小慧气得嚎了一嗓子，却到底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暗自磨牙。 “哈哈哈哈哈哈……”周川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只觉得这些天来的疲累郁气一扫而空。 现在想想，他身边只有苏小慧能让他如此放松开怀。也只有苏小慧能让他暂时卸下面具和防备，当一会儿真正的周川…… 他以前没有发现吗？或许不过是太理所当然了，当时只道是寻常…… “诶，诶，诶……别笑了！”苏小慧拿筷子头敲了敲他面前的碟子，“说到小王，我还真有话要说。他毕竟来我们院的时间短，和我也是近一年才熟络起来。有些事他知道得不多，却又有点儿想当然。尤其对咱俩，好像有些误会……” “咱俩？”周川挑了挑眉，刚刚的笑意还没消退，这个样子陡然添了几分邪气，“咱俩怎么了？他对咱俩有什么好误会的？” 苏小慧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继续说道：“我觉的他可能是误会你和我了。你什么时候和他说一下，解释清楚。” “误会我和你？我和你怎么了？”周川笑嘻嘻地继续问，那股子邪气不弱反盛。 这家伙还有完没完？！苏小慧眯起眼睛看着他，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周川又呵呵呵地笑起来，伸出手几下便揉乱了她的头发。 一个多月前，小王和他喝过一次酒。当时小王是极力劝他放下的。原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 “哥，何苦呢？苏小慧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咱就放下吧。” 男朋友？呵！ 他当时又是怎么回应的呢？他当时并没说太多，只是苦笑着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极寞落地说了六个字：“就当帮哥一次。” 随即，小王的脸上便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 看来，这小子的领悟能力还不错！ 周川想着，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浓了。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七十五章 两个男人的战争 - 判决如下 - 桃腰 两人正你来我往地斗着嘴，周川点的锅包肉被端上了来。 薄厚适中的肉片裹上鸡蛋液炸成金黄色，酸酸甜甜的汤汁均匀地淋在上面，油亮亮，金灿灿，一看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资深吃货苏小慧同志立马抛开一切凡尘俗事，虔诚地对着盘子深深吸了口气。 “真香呀！” “快吃吧，肉食动物！” 周川把那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她的食碟中。 “刚刚还以为你转了性子，竟然没点这道菜！就连其它肉菜也没点一个。只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菜心、芥兰。我还以为你改属兔子了呢！现在看来……” 他看着正低头和那块巨大的肉片儿拼死血战的苏小慧，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嗯，你还是属狗的，爱吃肉……” “你柴俗狗呢……” 苏小慧百忙中抽空抬起埋在盘子里的脸，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你是属虎的……大老虎行了吧？！”周川边说边抽了张餐巾纸，伸手就想替她擦掉沾在嘴角的汤汁。 苏小慧却随手将纸接了过去，然后又低头开始全力奋战起来。 看着这样不同于平时的矜持严谨，甚至完全判若两人的苏小慧，周川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在脸上一圈圈漾开，止也止不住。 “傻丫头，在我面前还装淑女？当我不知道你的饭量吗？你去北湖法院实习的第一天，中午是我带你去的食堂吧？当时你那饭量……啧啧啧……可不止我一个人被惊到，坐在你周围的那一圈儿人都被惊到了！ “大家当时就想不明白了，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倒比个大老爷们还能吃？！而且你还最爱吃这道菜！我记得有次你好像自己吃了整整一盘子锅包肉……你今天倒装起秀气来……” “谁装秀气了？”苏小慧吃完一大块肉后满足地舒了口气，擦了擦嘴角，顺手又去夹第二块。 “陆湛阳说我肌肉量太少，肌肉和脂肪的比例不合理。所以我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以青菜为主，要么就和他吃那种无油无盐的健身餐……呜……我终于吃上正常的饭菜了……”苏小慧简直热泪盈眶，埋头又开始和第二块肉死嗑。 十二月初的季节，窗外竟然反常地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气阴冷起来，北风吹着光秃秃的枝桠摇来摇去。周川嘴角的笑消失不见了，眼底隐隐藏着窗外的一片乌云。 “小慧……”他漫不经心地挑起一根菜心，慢悠悠地放在食碟里，却并没有吃它。“我觉得陆湛阳母亲的事，你还是应该重视一下。将来要是有这样一个婆婆……会有很多麻烦找上你。” “也不会有什么事的，陆湛阳和他妈并不亲……诶？外面下雨了！” 关于宋艳霞的事，苏小慧并不想多说。她抬头看了眼窗外，语气中陡然添了一丝故作吃惊的咋乎，就这样把话题给岔开了。 “别急，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周川从善如流地不提前言，并顺着她说道，“走时我看了天气预报，知道要下雨，还带了把伞给你。”说着他拿起身旁的雨伞晃了晃。 “呵呵呵……”苏小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都说要送我了，还带什么伞呀。” “上下车时撑呀！你不是畏寒吗？一点儿雨都不能淋！也不知道是谁呀，曾经一次穿了三条秋裤在身上，走路的姿势都怪异得不行……这要是淋点儿雨，那还得了？回去后，人还不得粘在暖气上？”周川笑得温和，目光闪闪，虽是调侃，语气中却满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苏小慧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急于摆脱这种不自在，于是脱口而出道：“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最近才看到的……” 还是小书生和石先生的杀鸡“惨案”。苏小慧一字字讲得很认真。周川一字字听得也很认真。 故事尚未结尾，他便已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小书生胆子不小呀，敢这么明嘲暗讽地骂先生？看来他日后这手板子是不能少挨了！” 周川是真心实意地在笑，他就是那个少数能get到苏小慧笑点的人。苏小慧以前只觉得是他笑点太低，可似乎又并不是那么回事…… “小慧！”一个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这看似和谐愉悦的气氛。 苏小慧和周川同时转过头去，竟见陆湛阳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正站在四五步远的地方。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寒气，头发上沾着细密的水珠，整个人透着一股凛烈的冷意，此时正眉头紧锁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 事情就是这么巧，陆湛阳知道苏小慧怕冷，两天前在网上给她买了个小电暖器，准备让她放在办公室里暖脚用。今天刚好到货。 陆湛阳看了看外面呼啸的北风，于是便决定中午给苏小慧送去，来个爱心惊喜。 谁知道，车快开到西城法院时，他不经意间向车外一瞥，正看见苏小慧临窗坐在一家装潢不错的餐厅里举筷夹菜，且有说有笑。而坐在她对面的，不是那个周川又是谁！ 陆湛阳的醋坛子立马被揭开了盖，汩汩的酸气直冲脑门儿。他在路口一个急转弯，几下便又绕回到那家餐厅的门口。一进门，正听见苏小慧对周川讲那个他没听懂的笑话。 周川却似乎听懂了，他看起来像是发自内心地在笑。苏小慧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外面天空乌云密布，可这对男女间的那方小小天地，却似乎洒着阳光金辉。有一种叫作默契的东西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却刺伤了陆湛阳的眼睛。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个叫周川的男人。因为他和苏小慧似乎是同一类人。他比自己更挨近苏小慧的世界。和他相比，自己之于苏小慧，或许就像此时一样，不过是一个旁观者…… 陆湛阳心里的那坛子醋猛然被打翻。醋汁子酸得他心都拧了起来，酸得他只想捂着胸口默默蹲在某个无人的角落里，独自黯然神伤。 “湛阳？你怎么来了？”苏小慧站起身来，满眼的意外。 周川并没有起身，他倚在餐椅的靠背上，扭头看向陆湛阳，一脸的气定神闲，似笑非笑。 陆湛阳没有马上回答苏小慧，他沉默地看着周川，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戒备和危险的气息。 “我送你回去！”他几步上前紧紧握住苏小慧的手，拉着她转身就走。 苏小慧一个没站稳，趔趄了一下。 周川“呼”地站了起来，伸出手作势要去扶她，却并没有碰到苏小慧的一片衣角。他皱起了眉。 “小慧是天生的肉食动物，以后不要再拿你那套健身的食谱去苛求她……”周川淡淡的声音在陆湛阳的身后响起，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地挑衅和嘲讽。 陆湛阳猛地顿住脚步。苏小慧借机站稳了脚跟。 “那个，周川，其实是我自己要吃……” “我们走！”陆湛阳不过是一瞬的停顿。他冷硬的声音像一把沉重的刀，陡然砍断了苏小慧的话尾。 周川挑了挑眉，对着陆湛阳那像杆标枪一样倔犟的背影又缓缓说道：“有那样一个爱找麻烦的母亲，你想过小慧在单位里会有多难堪吗？” “周川！”苏小慧喝道。 她不知道周川今天这是怎么了，仿佛像在有意激怒陆湛阳，而宋艳霞恰恰是陆湛阳的痛点。 “这，并不关你的事……”苏小慧匆匆低声说了一句，随即转头不安地看向陆湛阳，却赫然发现他正好也猛地回头看她。 “不，不是我……”苏小慧一下子被他眼中刀锋般的严厉和怀疑所刺伤。她有口难辩，艰难地摇着头，脸上的无助让人心疼。 陆湛阳猛然清醒过来。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恶狠狠地瞪着小慧？ 陆湛阳挪开眼睛，看向周川，阴冷的声音一如此时窗外正下着的冬雨：“小慧说得对！这并不关你的事！”说完，他拉着苏小慧径直走到了餐厅门口。 此刻，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粗大的雨点中夹杂着小粒的冰雹，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冰冷的水花。一推门，一股寒气当即迎面袭来，苏小慧不禁激凌凌打了个冷战。 “顾客，请等一下……”餐厅的服务员拿着周川的外套和雨伞追到了门口。“那位先生说，这位女士怕冷还最讨厌淋湿，让我把这个给她……” 服务员面对陆湛阳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笑容不由得僵在了脸上，战战兢兢地将手中的外套和雨伞递了过去。 陆湛阳抬头看向还坐在窗边的周川。他正身姿笔挺地喝着茶，侧脸冷硬的线条像刀刻斧凿一般。 那股子酸气又冒了上来，简直让陆湛阳喘息不得。 “不用了！”他一把推开服务员的手，动作利落地几下脱了外套，回手将苏小慧兜头兜脸地罩了起来，半扶半抱着她冲进雨里，迅速上了车，然后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先生，那两位并没有用上这些。”服务员将外套和雨伞轻轻放在了周川对面的空座上，刚刚苏小慧就坐在那里。 “嗯，放下吧。结账。”周川淡淡地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七十六章 谁再开口谁是狗 - 判决如下 - 桃腰 车窗外的冬雨越下越小了，雨刷器摇来摆去，看似十分规律，却又漫无目的。 车内的电台里正放着一首老歌，略带沙哑的男声如泣如诉，“莫非要你尝尽了苦悲，才懂真情可贵……”。 周川握着方向盘，兀自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歌词还真应景呀。只是究竟唱得是现在的他，还是以前的苏小慧呢？ 他的笑愈发苦涩起来。小慧说，这并不关他的事…… 和周川反向而行的另一辆车里，苏小慧正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湛阳的脸色。 “湛阳……你相信我，我没有将宋艳霞的事说给周川听。至于他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她顿了顿，“我没办法解释。” “这个无所谓。”陆湛阳冷冷地说，“宋艳霞去西城法院闹腾成那样，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早晩会知道。 “倒是你！为什么又和这个周川见面？你不是说你已经对他没感觉了吗？那为什么还要见他！”说到这儿陆湛阳突然暴躁起来，重重地拍了方向盘一把。 苏小慧惊讶地看着他。她本以为陆湛阳生气是因为宋艳霞，却原来是因为周川。 这一刻的他很陌生。苏小慧觉得她并不熟悉这样暴躁讥讽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的陆湛阳。 “我们是朋友呀！”她的嗓门不自觉地也提高了两度，“我和周川已经认识十年了。十年的老朋友一起吃顿午饭我不觉的有什么问题。” “我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友谊！”陆湛阳的声音愈发凛冽，“更何况你……你还曾经暗恋过他……” “陆湛阳！我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对他已经放下了！我苏小慧说话丁是丁，卯是卯，从来不会口不对心前后矛盾……”苏小慧有些恼了。她没想到，她的坦诚有一天会成为陆湛阳怀疑她的理由。 “你是放下了！可是他呢？他对你放下了吗？” “哈！我和周川认识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间要是他对我有一丁点儿的意思，陆湛阳，今天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冲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苏小慧猛然意识到自己被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了。 吱……车子一脚急刹停在了西城法院的门口，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陆湛阳转头盯着苏小慧，双眼通红隐约泛着水光。 “苏小慧！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是吗？”他此时像一只受伤的兽，一张俊脸甚至微微有些扭曲。“是我妨碍了你们是吗？哈哈！”这两声冷笑，让苏小慧心里莫名地发寒。 “陆湛阳！你不要断章取义好吗？”苏小慧沉下声音，努力压着乱糟糟的心绪，尽量试着和他讲道理。 “我的意思是，之前我是暗恋过周川，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在我暗恋他的时候，他从未对我有过朋友以外的感情，更何况是现在？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陆湛阳冷笑起来，“对呀！我是不可理喻！我哪有那些律师，那些文化人，那么善解人意？我就是个粗人！听不懂你的笑话！不能逗你开心！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不知道你怕冷怕湿！还有一个糟心的生母为难你，让你难堪！我真没用！ “我才是你的男朋友！可我却还不如一个外人！你是不是觉得他才更像你男朋友！” “够了！陆湛阳！你发什么神经？”苏小慧快被气疯了，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顶着冬雨跑向法院大楼。 “欸！苏小慧！！”紧跟着她下车的陆湛阳在雨中徒劳地举着外套，眼睁睁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雨已经小多了，可陆湛阳却觉得自己的心此时正在下着一场瓢泼大雨，比这场冬雨更大更冷…… …… 从干警浴室回来后，苏小慧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外，一言不发。赵斐抱着肚子看着她皱了皱眉。 “小慧，怎么了？今天中午不是出去吃饭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什么。”苏小慧继续恹恹地看向窗外，语气像一把僵直的尺子，没有半点起伏，“我和周川吃饭，被陆湛阳看见了，他和我吵了起来……” “嗐，吵架嘛，情侣之间难免的。我和郝楠就经常吵架。小吵怡情……” “小斐。” “嗯？” “陆湛阳其实有很重的心结。他……不太容易去相信别人……” “怎么说？” “比如在和我相处的过程中，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本能地先怀疑我，而不是首先选择相信我。包括宋艳霞的事，他也是一开始就对我隐瞒了他生母还尚在人世的事实。 “其实我并不认同我爸的说法，认为他是有意欺骗。可现在想想，那很可能是因为他本能地不信任我吧。他不相信我会接受他有那样一个生母和身事，他不相信我可以和他共同面对和承担。 “还有周川这事，他如果只是简单的吃醋，我会理解。我也会为照顾他的心情和周川保持一定距离。可他在我明明白白地解释清楚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猜测，而不是我的解释。我之前的坦诚反而变成了他怀疑我的依据…… “今天周川不过提了一句宋艳霞，他就本能地先怀疑是我告诉了周川。即使我说不是，他也并没有多相信我的样子…… “我仿佛无论说什么，他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可我从未在他面前撒过谎。我不知道他是很难信任我，还是很难去相信任何一个人。可是，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应该首先选择去相信对方吗？‘相信’不才应该是一种本能吗？” “这可能和他从小的成长经历有关吧。你不是说宋艳霞从小就不在他身边吗？缺乏母爱的孩子总会缺少安全感，不太容易相信别人。”赵斐对宋艳霞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苏小慧之前也不过是含乎着几句就带过了。 “他要是一直有这样的心结，我该怎么办？我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而远离我的朋友，那么以后呢？我是不是要为了得到他的信任，而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不会的小慧，你想太多了。事情哪里就会像你想的那样糟糕？陆湛阳也不是那么偏执的人。”赵斐心里隐隐地不安起来，毕竟开始是她搓合了两人。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苏小慧低下头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他在我面前发那么大的脾气。他刚刚真的……唉，让我冷静一会儿吧，好好地想一想……” 苏小慧想起了陆湛阳刚刚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陆湛阳。爱情的滋味太甜蜜太美好，让她只顾闭着眼睛沉浸其中，却忘了抬头看清和她相爱的人…… 赵斐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她下午还有个庭要开。 …… 二十九中学的教师办公室里，陆湛阳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快两个小时了。面前的教案这半天一页没翻。 他中午在苏小慧面前是真的失控了，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苏小慧那惊讶的、不安的、无助的、气愤的表情一帧帧在他眼前回放。 她此时会怎么想他？应该会对他很失望吧。那她会不会因此就……不爱他了？ 陆湛阳猛然捂住胸口，那里面正因为这个想法而绞痛起来。 他后悔了！ 杨刚看着发呆的陆湛阳叹了口气，恋爱中的男女果然都神神叨叨，阴晴不定。 陆湛阳傍晚去接苏小慧时颇有些忐忑不安。就像一个不管不顾、撒泼打滚儿、大发了一通脾气的小孩子，在情绪平复后陡然涌上了一股心虚，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大人什么样的惩罚。 要是小慧下午请假先走了怎么办？要是小慧不上他的车怎么办？要是小慧不理他怎么办？ 他是不是应该先服个软道个歉？可第一句话应该怎么开场？自己要不要去买个礼物送给她？可什么样的礼物既能表达诚意又能让小慧喜欢？毕竟自己之前的礼物送得都挺失败。 陆湛阳简直心力交瘁，他觉得真不如让苏小慧抽他一顿来得痛快，干脆利落，恩怨两清。 不过上述这些情形他都猜错了。苏小慧按时从法院大楼出来，开了车门坐到了他的副驾驶，既没有抽他，还率先开口和他说了话。 她说：“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和你说话。今天太累要早睡，就不去练跆拳道了。你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就行了。” 说完她便歪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一副“谁再开口谁是狗”的样子。 陆湛阳觉得苏小慧还真不如抽他一顿呢…… …… 杨刚和大黄面面相觑，转头看看正把自己窝在烧烤店椅子里缩肩抱胸一脸颓废的陆湛阳。你看这货那副蔫头耷脑没出息的样子哟，简直没法入眼！ 话说，今晚陆湛阳来健身房兼职，大黄本来还挺高兴。这家伙自从谈了恋爱，对健身房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难得来搭把手。可谁成想，他今天一来，即不打鱼，也不晒网了，反而又和沙袋干上了。 好不容易借口有客人要用沙袋，把他给拉开了吧。他又开始做起俯卧撑来了。挥汗如雨，没完没了，引得一众来健身的客人纷纷围观，竟然还有鼓掌叫好的？！ 我去！这货哪里是来兼职的？这分明就是来砸自己场子的呀！ 杨刚一个眼神，大黄立马心领神会，两人连拖带拽，到底是把他给拖出来塞进了附近这家烧烤店。 他俩这当哥们儿的都容易吗？平时当个爱情导师出谋划策就够受的了，这会儿又干上心理疏导的活儿了……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七十七章 负荆请罪 - 判决如下 - 桃腰 杨刚伸出手在陆湛阳面前划拉了两下，“湛阳？湛阳！” “哎，别闹！我又没瞎！”陆湛阳一把扒拉开那只手，满脸的不耐烦。 “你这什么情况？杨刚说你上午还好好的，中午从单位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半死不活的了。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大黄越问越急，看着他这副恹恹的样子，恨不得把这小子提起来晃一晃，让他精神精神。 “嗐！看他这样儿，还用问吗？”杨刚挑着眉，一边撸串一边说，“肯定是和苏小慧吵架了呗！平时这两人一直黏糊在一起，今天他破天荒地落了单儿，还变成这副德行，你说能是谁造的孽？ “诶？！我就不明白了！咱们湛阳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年轻有为，有房有车！她苏小慧有啥呀？年龄又大，长得也不过……” “欸！欸！欸！欸！”杨刚的话还没说完，陆湛阳立马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浑身炸了毛，眉毛都立了起来，瞪着杨刚连说了四个“欸”，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也上来了。 嗯，看样子这是又活过来了！杨刚和大黄暗暗点了点头。只要一提苏小慧，陆湛阳保准儿立马满血复活。也不知道他这算有救呀，还是算彻底没救了！ …… 自己吃醋的那点儿事，陆湛阳实在没脸细说。不过有个想象力丰富，擅长写诗编的数学老师杨刚，那拼凑事件整个过程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果然应了那句话，不想当福尔摩斯的数学老师都不是好诗人。 “要我说呀，这件事情你也没什么错！”杨刚沉吟片刻说道，“哪个男人愿意头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诶！你别又瞪我呀！我只是就事论事！又没说你！” 杨刚看着陆湛阳又要炸毛，连忙安抚道：“听你说了半天，那小子对苏小慧的态度确实可疑。不过话又说了回来，有魅力的女人身边才会有追求者。 “就说我老婆那会儿，狂蜂浪蝶乌泱乌泱的。要是因为这事生气，我能被活活气死。这种事儿，关键还得看女人是怎么想的。她要是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人，那得了，这样儿的女人你就是再喜欢也不能要。可她要是对你一心一意，眼里心里只有你，那狂蜂浪蝶什么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花香才引蜜蜂追。要是根狗尾巴草，蜜蜂是没有了，你也看不上不是？有人追你老婆说明你眼光好。有这么好的老婆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也说明你人足够优秀。 “至于吃醋吵架这种事儿，那真是小吵恰情，吵大了可就伤人了。本来就有个男人对你老婆虎视眈眈的，你正确的作法应该是要比那个男人对她更好，而不是比那个男人更能吵！否则你会把她越推越远，最后说不定吵着吵着真就把她送到情敌的手里了。” 还别说，杨刚的这番话还真让陆湛阳激凌凌打了个冷战。不说是醍醐灌顶吧，但也差不多。 对呀，自己和苏小慧这么闹，不正称了某个人的意了吗？自己只要一心一意对她好不就行了？苏小慧又不是块木头，会觉不出他的好来？ 他的好……可他真有那么好吗？苏小慧真的会觉得他比那个周川更好吗？ 想到这儿，他原本因为杨刚的话而亮了几分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杨刚和大黄对视一眼，有点儿摸不到头脑。 “你们不知道那个周川……” 陆湛阳仔细回忆着他所见到的周川，不得不说，无论是气质风度，还是相貌财力，那人都相当出色！好吧，他承认似乎是比他高一点儿……喵滴！他开了辆二百多万的宝马！自己开的却是辆五万的铃木！ 陆湛阳越想越沮丧，他觉得自己犹如一粒尘埃，卑微渺小。苏小慧凭什么要他而不要周川？！ “你问过苏小慧吗？她怎么说？”大黄大概能猜出陆湛阳的心结在哪儿，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小慧她……说她和周川只是认识多年的朋友。”陆湛阳下意识地隐去苏小慧曾暗恋周川的事。或许在他心里，这是一段让他格外酸涩的过往。 “阳子，你觉的苏小慧是个什么样的人？”大黄的这个问题问得就有点“宏观”了，已经上升到对一个人作出系统评价的高度上来，连杨刚都不禁转过头去看他。 大黄没理两人疑惑的目光，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苏小慧是个不错的姑娘。为人很正，心肠软但有原则，从那次湛阳闹着跳海表白就能看出来。 “这样的姑娘一般不擅于说谎，也不屑说谎。她既然说和那个周川没什么，如果我是阳子，我就选择相信她。无论那个周川怎么阴阳怪气的，我都不会理他。相反我还会和苏小慧在他面前大秀恩爱，气死他……” 啪啪啪啪……大黄的话还没说完，杨刚便表情夸张地鼓起掌来，点着大黄，一脸认同：“对！对！哥！就是这个意思！” 陆湛阳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默了默，没有说话。 唉，大黄在心里又叹了口气：“阳子，你还记得你在省队时那个追求你的姑娘，叫小燕的吗？” “提她干嘛？”陆湛阳微微有些不自在。 杨刚却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把耳朵竖了起来。哟，这是要爆料呀！ “其实当时你也并不是不喜欢人家吧。之所以一见面就和人家谈什么战术技巧，是因为你在用你自认为最好的方式去展现你的优秀吧……” “哈哈哈哈哈……嘎……咳咳咳咳……”杨刚还没等大黄说完就张着大嘴笑起来，被大黄照着后脑勺一记铁沙掌拍下去，差点没被嘴里的花生给呛死，顺便又收到陆湛阳的眼刀数枚。 “阳子，你太不自信了！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自卑。你的外表总是给人一种很自傲的感觉，其实我觉得那都是假相，不过是为了隐藏你自己的不自信，故作姿态罢了。 “你害怕被否定被拒绝，你总是在你在乎的人面前表现自己的优秀。所以当遇到你认为比你更优秀的周川时你慌了，你不知道你有什么优势可以把他比下去。 “你对苏小慧大发雷霆，不是因为苏小慧的行为有多么不妥，更多的是因为你自己的心虚和自卑的吧？你其实是在生你自己的气。” 杨刚简直听呆了。大神呀有木有？大黄完全可以去应聘某狗血感情综艺的情感导师了有木有！ “可你却忽略了苏小慧，这段关系中她才是关键呀！谁更优秀，谁更适合她，只有她才有发言权呀。她一直认为你才是最适合她的，你又何必本末倒置地去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呢？谁还没有个过去？连你陆湛阳都有，更何况她苏小慧？苏小慧是什么样的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难道你真的判断不出来？” 陆湛阳“呼”地站了起来，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杨刚伸长脖子追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 “我去找小慧！” 从中午到现，他真是百爪挠心，坐立不安。什么面子，什么对错，去他妈的！陆湛阳只知道再和苏小慧冷战下去，自己非得把自己给弄死不可。当他做出要去找苏小慧这个决定时，整个世界立马祥和安宁了…… 其实，苏小慧自己在家呆得也不好受。电视频道换了一圈又一圈，手机电脑来回玩。可心里就是烦躁难忍，没有一刻能安静得下来。 想想中午陆湛阳吼自己时的表情，她只觉得一股委屈满满地从心里往外溢，一直溢到眼睛里，仿佛就要争先恐后地挤着从眼眶中奔涌出来。 正当她一个人在家里独自嗟叹悲春伤秋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陆湛阳的脸出现在可视对讲机上。苏小慧不过犹豫了一下，他就立马在楼下鬼叫起来： “小慧！开门！……我错了！我错了！小慧，我错了……” 苏小慧吓得赶紧开了门，冲着对讲机大喊一声：“鬼叫什么？赶紧上来！” 陆湛阳咧着嘴笑呵呵，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上楼。 苏小慧打开房门，却没如意料中那样看到陆湛阳的脸，不过他的声音倒是从下面传来了： “小慧，我错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苏小慧低下头，正见这货单膝跪地，举着束玫瑰，一本正经地负荆请罪。 楼上走廊里隐隐传来了说话和走动的声音，仿佛不只一个人即将下楼。这个单元一梯两户五层封顶，不过就那么十户人家，彼此即使不熟，也大概知道谁是谁家。陆湛阳在走廊里这么发神精，她以后还怎么有脸和邻居打招呼？ 苏小慧情急之下一把就将陆湛阳揪进屋里，随即“嘭”地一声关上房门。 “陆湛阳！你发什么神……”她后半截话尚未脱口就一下子被堵了回去，几经挣扎却顺顺溜溜地被陆湛阳吃了下去，唯有呜咽碎片零星飘出…… 这个混蛋！ 苏小慧被吻得七荤八素，大脑中唯一的那丝清明在被迫消失前，含泪于前额叶上写下了这四个大字……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七十八章 奇葩婆婆 - 判决如下 - 桃腰 “小吵怡情”这句话，陆湛阳现在是深以为然！小慧最后当然是原谅他啦。事后他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好吧，简直是感激涕零，想伏地叩拜…… 此时，陆湛阳躺在他的单人床上，想着两小时前苏小慧偎依在自己怀里和声细语地对他说：“湛阳，我以后会注意和周川保持距离。可，能不能也请你试着去信任我……” 他忍不住抱着枕头把脸埋了进去，在床上打起滚来，他的小慧可真是这世上第一好的人呀…… “世上第一好人”苏小慧同志，今晚总算能平心静气、天下太平地睡个好觉了。 可真就天下太平了吗？未必！ …… 自从宋艳霞的离婚案子立到了赵斐名下，这位宋女士有事没事地就往西城法院跑。名义上是找主审法官赵斐提供案情，实际上更像是来诉苦、控诉“不幸婚姻”的。 如果苏小慧也在的话，那就更是有话说了。她能坐在苏小慧身边从生陆湛阳时难产，一直讲到拼死拼活地挣钱都是为了她们家小阳。并且还一脸暧昧地说什么她苏小慧将来有大福可享了…… 谢谢了！这份大福她苏小慧真是唯恐避之不及！ 当然，宋艳霞会把关键经历都会给抹去，能说的部分自然也被美化的尽善尽美。 赵斐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明示暗示都用过，甚至直接对宋艳霞说，她和苏小慧工作忙，不方便天天接待她，让她不用总往法院跑，如果有需要，她自会打电话通知她。宋艳霞这厢答应得好好的，那边转眼就又来了。 并且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能在接待室里一坐等一天，卫门、保安，甚至当事人都能聊成一片，弄得赵斐非常无语。连续几天，一天数趟，她来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最后一楼的所有保安、门卫全都认识了这位“民一庭苏法官的婆婆”。 赵斐是看出来了，宋艳霞这哪儿是来聊案情的？这分明是来串亲戚混脸熟的！打着苏小慧的旗号，在法院大楼里见到一个工作人员就主动靠上去攀谈。撒娇卖痴，拉关系，攀交情。 “我是民一庭苏法官的婆婆”这句话简直快成了宋艳霞的专用开场白。 没几天，“苏小慧的婆婆来起诉离婚”这件事就在整个西城法院里传得沸沸扬扬。苏小慧本人更是迅速地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一个大笑料。 开始苏小慧还并不知道，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苏小慧的婆婆又来了？” “什么婆婆呀，就是她男朋友的妈。前天还主动找上我说话……呵呵呵呵……这人可真是奇葩，自来熟不说，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真以为她们家苏小慧在西城法院算一号了。打着她的旗号洋洋自得不说，话里话外还暗示我她在苏小慧面前可有面子了，以后我要是求苏小慧办点儿什么事儿可以先去找她……哈哈哈哈哈哈……”对话的两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关键是我能有什么事儿要求得着她苏小慧？她算哪根葱哪头蒜？在西城呆了这么多年，临了一个副庭长还让她的好闺蜜给抢了去，我倒要去求这么一个人？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那笑声有些放肆，像划在玻璃上的针尖，从耳朵一路嘶嘶拉拉地划到了心里。听得人头疼的欲裂，烦躁无比，恨不得跳起来把那玻璃砸碎，把那根针掰断才好。 “这个人是挺奇葩的。”另外一个人接过话茬，“除了你刚刚说的那一套外，她上次还给了我一张名片，明里暗里地要我多多关照。不光是去关照她的生意，还最好是以后她再打官司时多多关照她案子方面的事。可关键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先撒下大网捞人脉了？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个攒人脉的法子。” “我说这人有病吧？！” “苏小慧摊上这么个‘婆婆’也真够受了。” “她？那可未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也这么大岁数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小男朋友，别说有个奇葩婆婆，就算小男朋友本身是个奇葩，说不定她都甘之如饴就这么认下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 “诶？这个还真不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嘛……” 门外的两个人洗完手，一边说笑着，一边离开了卫生间。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卫生间的一扇门这才被轻轻推开，苏小慧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因为宋艳霞每次来都要找她诉上半天的苦，所以现在只要人一来，苏小慧就立马提前避出去。今天也是，她本想出来到卫生间躲躲，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场对话。 此时，如果在地上能找条缝，她真想钻进去。委屈像一只盛满苦涩就别无他物的水囊，瞬间炸开碎裂，满心满眼的苦和涩，溅得到处都是，且慢慢溢了出来…… 苏小慧跑到水笼头那儿开始洗脸，洗得满头满脸全是水，洗得鼻子和眼睛通红…… 宋红霞没呆多久，就被赵斐借口要去开庭，客气地把人请走了。至于她问起苏小慧的去向，当然也是已经去开庭了。 赵斐正想着给苏小慧发个微信让她回来，却没想到她先一步开门进来了。只是情绪极其低落，鼻子眼睛竟然都通红通红的。 “怎么回事？”赵斐一看就炸了毛，“刚刚在走廊上遇到宋艳霞了？” “没有，我是看着她下了楼才回来的。”苏小慧边说边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说不出的沮丧和萎顿。 “那你怎么这副样子了？” “……小斐，宋艳霞的事，是不是已经在咱们院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怎么？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赵斐皱起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倒是……听说了一些……都是这个宋艳霞太能闹腾了！本来不想和你说的，免得让你心烦。反正我想着这个月内尽快把她的案子给办结就好了…… “她这个案子现在关键还纠结在财产分割的问题上。宋艳霞说武小强转移了财产，可她又提不出相关的证据证明，也说不清转移财产的数额和去向。今天她也是为了这事和我磨叽了半天。 “还有那个被告武小强，我这两天让助理传唤他，可他却推三阻四，到现在也没露面…… “怎么？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不好听的了吗？” “倒也没当着我的面儿说，只是偶然间听到的……”苏小慧突然更住了，眼圈儿一下子又红了。她抿着嘴唇，强忍着看向别处，生生把泪意憋了回去。 赵斐走上前来抱住了她。 “别压到了我干儿子……”苏小慧勉强笑笑，却没太敢动。 “她哪儿就那么娇气了？再说了，我都说了，这是女孩儿！一定是女孩儿！”赵斐恶狠狠地瞪着肚子，大有“你出来敢是个男孩儿试试”之意。 苏小慧破涕为笑，接过赵斐递来的纸巾把情绪平复下来。 “我刚刚又明确地和宋艳霞说了一遍，让她不用天天来，回去等我通知就行了。她嘴上答应得倒是不错，可……我觉的又会像前两次那样，全当没听见，该来一样来，在接待室一坐就一天，逮着个咱院的人就报你的名号招摇撞骗……唉！陆湛阳怎么有这么个奇葩的妈……” 赵斐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陆湛阳的家庭情况这么复杂，当初就是打死她也不会搓合这俩人在一起。非但不会搓合，在一知道陆湛阳有这份心思时，她还应该想尽办法地给搅和了才对。可，现在倒好…… 赵斐简直快懊恼死了。 “不行，这事儿得和陆湛阳好好说说，让他管管他那个奇葩的妈……” “他哪能管得了呀。况且……他对宋艳霞有很深的心结……”苏小慧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她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宋艳霞的出现会让自已的父母反应那么激烈如临大敌。包括周川的告诫此时也历历回荡在耳边“将来要是有这样一个婆婆……会有很多麻烦找上你的。” “无论他有没有心结，都应该告诉他！所谓恋人并不是只能分享甜蜜的人，而更应该是在艰难时能第一个想到他并去寻求他帮助的人。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和陆湛阳有关。” 赵斐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她正好也想看看陆湛阳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她既然搓合了他们，就总要对小慧负责才是。 …… 苏小慧不得不承认赵斐是一个爱情理论高手。因为当她把自己的困扰告诉陆湛阳那一刻，虽然明显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气愤和阴郁，但她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陆湛阳因为自己的信赖和依靠而陡然爆发出来的强大的责任感。他抱住苏小慧，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矛盾的欢欣和纠结的满足。 强压着熊熊怒火的陆湛阳，微笑着摸了摸苏小慧的头发，随后拥她入怀。 “一切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他想给苏小慧遮风挡雨。他也能给苏小慧遮风挡雨！ 陆湛阳的眼底隐隐藏着一丝戾气……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七十九章 宫斗小剧场 - 判决如下 - 桃腰 今天，宋艳霞的心情颇好，走起路来脚下都带风。儿子陆湛阳竟然头一次主动打电话约她见面！这是不是代表他们母子关系就此会有所缓和？ 宋艳霞简直乐得合不拢嘴，当时本想财大气粗地约在某高级西餐厅之类的地方，可陆湛阳却执意要在家里见面。 “我们家的地址你应该还记得吧？”电话里陆湛阳的声音冰冷而嘲讽，让宋艳霞的心莫名地一颤。 新兴路的这片旧小区已经有些破败了。宋艳霞抬头望了望眼前这栋老楼房斑驳的墙体，突然近乡情怯起来。 这是她曾经的家，她在这里和陆萧结婚，又在这里有了小阳。她在这栋楼里那间四十多平的小屋里，和陆萧生活了整整三年。那段时光是她整个人生中最为明媚的记忆…… 哦，对了，还有陆萧他妈，那个精明到可怕的老太太…… 现在一晃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陆萧和老太太都成了一抔黄土，她的小阳已长大成人了。小阳长得可真像当年的陆萧呀，一样的英俊，一样地招小姑娘喜欢。却，比陆萧更有福气，不像他那么短命福薄…… 宋艳霞想到这里强自定了定神，抬脚慢慢走进了楼道。一股霉味迎面扑来，她不禁皱了皱眉。 三十年前，陆家可是这片儿数一数二的人家，厂子里分给他们家的这套新房当时不知引得多少人眼红。三十年过去了，原本让人羡艳的新房子如今破败下来，变成了发霉朽坏的老房子了，就像她，就像陆萧…… 陆萧，他当年真是个英俊的男人呀，本分上进，四邻八舍谁不赞一句老陆家的大小子。他也是附近这一票儿小姑娘们暗戳戳喜欢的对象。 可她们都怂，从来只会躲在暗处红着脸偷看。只有她胆子大，敢当着面问陆萧，“我想和你处对象，行不行？” 她那时长得漂亮，是这片儿有名的一枝花，性子也辣，那么多人追求她，连陆萧他们厂长的儿子都追过她，可她却偏偏就看上了陆萧。 她还记得，陆萧当时听完她这句话后，迅速地红了脸，竟然腼腆地冲她笑着点了点头。那时她的心哟，欢喜得简直快要飞起来了。她那会儿是真的很喜欢陆萧吧…… 陆萧也应该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吧。即使老太太嫌弃她父母双亡缺人管教，他也坚持娶了自己。如果，如果陆萧当年没有发生那场生产事故……她现在又会怎么样？ 宋艳霞猛地摇了摇头，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她今天这是怎么了，竟也学起了那帮子闲人悲春伤秋起来了？ 熟悉的楼道，熟悉的家门，却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宋艳霞站在陆湛阳家的门前微微愣了会儿神，然后压下了心头的那丝异样，伸手敲了敲门。家里没人，她来早了，陆湛阳还没回来。 “你找小阳哥哥吗？他上班去了。”宋艳霞本想站在门口等一等，却不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孩脆生生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下巴尖尖梳着两根蓬松麻花辫的姑娘正从对门探出头来。 对门……男的姓什么她忘了，老太太好像姓蒋，和陆萧他妈十分要好，要好得简直穿一条裤子！当年自己的那些事，陆萧他妈没少和这个蒋老太太叨叨。 “哦，我是小阳的妈妈。今天和他约好的中午在家见面。”宋艳霞立马化身为一个雍容的女人，带着得体的笑容矜持地朝贺敏点了点头。 “呀！是阿姨呀！”贺敏陡然热情起来，原本半掩的房门立即大开，露出她身上“hellokitty”珊瑚绒家居服和毛绒拖鞋。“小阳哥哥还没回来，要不您先到我这儿来坐会儿吧。” 宋艳霞微笑着挑了挑眉，这小丫头对自己挺热情呀，而且这份热情显得有点儿过于急切，她就不怕自己是冒名顶替的坏人？当然，最后她还是笑着道谢进了门。 贺敏把蒋奶奶的房子重新布置了一番，现在一看就是个年轻小姑娘的住处。粉红色的主色调，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和可爱的小零碎摆得到处都是，显得有些拥挤和零乱。 “你家这儿原来住的是个姓蒋的老太太吧？”宋艳霞一边看，一边慢悠悠地坐到了沙发上，笑眯眯地闲聊起来。 “嗯，是我奶奶。今年9月份刚去世了。阿姨，喝点水。”贺敏甜甜地笑着，乖巧地递过一瓶矿泉水来，随后坐到了宋艳霞身边儿。 接过水，看着贺敏脸上讨喜的笑容，宋艳霞忍不住又微微地挑了挑眉。 这小姑娘挺有意思呀！在自己面前说起刚刚去世的奶奶，竟连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这笑容……倒是又讨好又乖巧……呵呵呵呵，宋艳霞在心里笑开了。 就说小阳和他爸陆萧年轻时一样，净招小姑娘喜欢，没想到自己也有因为儿子被小姑娘讨好的一天。 “以前小阳哥哥倒没怎么提过阿姨……”贺敏说话时显得有些腼腆。 “哦，我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刚刚回滨海来。人上了年纪总得落叶归根嘛。再加上钱也赚得差不多了，基本上也够小阳花上个两三辈子的，自然是要带着钱投奔儿子啦。”如果刚刚还是矝持，那么现在，宋艳霞简直就是端着了。她拿出一副衣锦还乡的女企业家派头，说话慢条斯理，动作也缓上两分。还别说，颇能唬一唬像贺敏这种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阿姨原来是女强人呀！小阳哥哥有这么厉害的妈妈可真有福气……当然，小阳哥哥本身也是很优秀的……”贺敏说到最后脸微微红了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 “呵呵呵……你小阳哥哥还真是很优秀，长得也帅。”宋艳霞边说露出一脸慈爱又得体的微笑，“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蒋老太太的孙女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还这么漂亮！” 贺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微微低下头，脸更红了。 自从上次自己给陆湛阳送蛋挞后就再没怎么和他说过话。陆湛阳总是早出晚归的，要不就和苏小慧同进同出。好不容易遇上了，也不过匆匆和自己打声招呼就走了。前段时间还一下子一连几天没回家……该不会是住苏小慧那儿了吧？贺敏酸溜溜地猜测着。 今天一见陆湛阳的妈妈，她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种想法，尤其在得知陆湛阳的妈妈家资颇丰之后，这种若有若无的想法瞬间就明确清晰了起来。 走太后路线呀！宫斗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妃子争宠用这招基本屡试不爽百试百灵。那些偶像剧也是这个路子呀，有钱的女强人都喜欢乖巧听话的小媳妇儿，分分钟为了小媳妇儿去拆散儿子和女主……啊呸呸呸，她才是女主好吗？！ 贺敏在心里上演着宫斗小剧场。宋艳霞的心里也在把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要说这儿媳妇的人选，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喜欢苏小慧。那个女人眼睛太利太毒，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心。 别看她这两天总是有事没事地往西城法院跑，可每次和苏小慧对视时她都会莫名觉得有股寒意从后脊梁直往上窜，似乎已经被这丫头洞悉了一切，自己无所遁形。 还有，苏小慧的嘴巴也太过厉害，常常两句话就把她顶得哑口无言，对她这个“婆婆”根本就没有多少尊重。 是啊，苏小慧怎么会尊重她呢？她爸爸可是苏建设！想到苏建设，宋艳霞不禁暗暗咬了咬牙。上次丢人真是丢大发了，这以后自己在苏小慧面前根本就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想到这儿，她又看了看贺敏。这个姑娘好呀！单纯，像张白纸一样，还这么讨好自己，完全一副没主见的小媳妇儿模样。这以后要是她进了门，还不什么都听自己的？ 想到这儿，宋艳霞不由得喜笑颜开，向贺敏身边靠了靠，亲亲热热地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如此一来，她还真找到了几分当婆婆的感觉。 两人正相谈甚欢，虚掩的房门外，陆湛阳家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小阳哥哥回来了！”贺敏立马像一只欢快的云雀，一下子从沙发上飞了起来，带着一身的雀跃欢腾直扑向门口而去。 “小阳哥哥，阿姨在我这儿等你半天了！我陪着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呢。我可喜欢阿姨了！我觉的阿姨也挺喜欢我的。是吧，阿姨？” 贺敏这只叽叽喳喳的云雀围着陆湛阳左右翻飞。亲热地拉着随后赶来的宋艳霞的手，恨不得脸贴脸地扮一扮亲母女。只是她错过了陆湛阳阴沉如墨的脸色和宋艳霞略显尴尬的表情。 “你可真爱多关闲事！而且和小时候一样烦人！” 陆湛阳的声音不大，却极冷，像一盆带着冰茬儿的凉水兜头泼了下来。贺敏这块烧得火红的热炭，猝不及防地掉了进去。只听得“咝”地一声，炭灭了，冒起了一股无力而迷茫的白烟，然后整个世界就清净下来……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八十章 深不见底的泥潭 - 判决如下 - 桃腰 贺敏最后是捂着脸哭着跑回自己家的。 听到陆湛阳的冷言冷语，这姑娘最初的一刹那有点懵。她机械地转过头，想当然地看向宋艳霞，似乎在迷惑不解地询问，又似乎是在可怜巴巴地求助。 可让贺敏惊讶的是，自己刚刚还阿姨长阿姨短地叫着，和她亲亲热热宛如母女的宋艳霞，现在正一脸事不关己地看向别处，随手还理了理她那新做的头发，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陆湛阳说了什么一般。 于是，贺敏先是震惊无比，随即羞愤交加，最后掩面而逃。一关上家门，就开始大放悲声。 其实，宋艳霞的心里也很不爽好吗。本想着这小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能过关斩将，拼杀掉苏小慧，再帮自己把儿子的心拉到她这边儿来。可谁知道却是个绣花枕头、蜡枪头。儿子不喜欢她不说，她自己竟也不会钻营！资质也太差！ 宋艳霞这辈子见过多少厉害的小姑娘呀。她自己曾经就是！ 有些姑娘虽然姿色一般点儿，但就是有本事愣杀出重围，把男人收拾得服服贴贴，从此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可这个贺敏……显然不行！ 果然，任何合作都是利益的交换。只想从对方身上取利，却不想先等价交出点儿好处的合作，都长久不了。 宋艳霞与贺敏心照不宣的合作意向不过刚建立起一点点雏形，就因为陆湛阳的一句话立时土崩瓦解。 陆湛阳阴沉着脸，冷冷地看了宋艳霞一眼。宋艳霞立马尴尬地笑了笑，满脸堆起讨好。二人谁也没再多说，随即开门进了陆湛阳家。 在进门的那一刻，宋艳霞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个屋子处处透着陌生，却又处处充斥着理所当然的熟悉感。就仿佛一位老友，他换了新衣，穿了新鞋，又重新做了头发，可你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这间老屋子便是那位故人，即使它换了新的布艺沙发，墙上挂了液晶电视，可它的气息、它的感觉还一如从前，不过是变老了而已。原本印象中那些鲜活抢眼的颜色陈旧斑驳起来，变得淡而脏，就像现在的宋艳霞本人一样。 陷入回忆中的宋艳霞打量着，感慨着，脚下不知不觉中就迈进了陆湛阳的卧室。 当年她和陆萧的新房就在这间卧室。老太太则住在现已变成客厅的外屋。 那时候，每到傍晚，陆萧就会点起床头那盏小小的台灯，搂着她坐在床上念书给她听。他最喜欢高尔基的《海燕》，几乎能全篇背诵下来。 每当看着他激情澎湃的朗读时，宋艳霞的心都会跳得飞快，满眼崇拜。那时在她眼中，陆萧很了不起。厂子里的技术股干，有文化，如果不出意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届车间主任。 可惜……有个词叫天妒英才，或者说是造化弄人…… 宋艳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摩挲着身边的家具，叹息着，伤怀着，不期然一抬头，正对上墙上陆萧微笑的眼睛。 “啊！” 宋艳霞惊得大叫一声，随即“蹬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待她看清不过是墙上挂着的陆萧的遗照后，不禁心头一松，却已瞬间大汗淋漓，手脚瘫软，半天没能站起身来。 “怎么？看到爸爸的照片你害怕了？”陆湛阳讥讽而凛冽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 宋艳霞一分神，不想错眼间又看到了挂在陆萧旁边的老太太的遗像。那双严厉的眼睛，让宋艳霞的心脏骤然再次受到了暴击。 她忙慌慌张张地从提包里掏出纸巾，擦汗时手抖得像筛子。 “你这孩子……，怎么，怎么把你爸和你奶奶的照片挂在了卧室里？”宋艳霞牵着嘴角想笑一笑，可脸僵硬得不行，那笑比哭还难看。 “呵呵，为了看着你呀！让他们的在天之灵看着你！省得你又在这屋子里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陆湛阳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那阴森森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传来。宋艳霞忍不住一下子浑身绷紧。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她瞪起眼睛训斥道，颇有些色厉内荏。 “哈，那我应该怎么说？说你本想在这屋子里给我下药迷晕，然后再把我拐走给卖了？却没想到竟意外翻到了我爸的的丧葬费，所以我才幸免逃过一劫……” “你胡说！”宋艳霞“噌”地站身，眼睛里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惊恐。 “小阳，我知道当年我拿走你奶奶藏的钱是我不对。可当时我确实是走投无路了呀。那年我刚从监狱里出来，法院又判了我一大笔罚金，我所有的积蓄一夜之间全都没了。为了东山再起，我欠了高利贷。要是不及时还钱，就要被剁手剁脚！拿那些钱，我也是没有办法……” “如果没有那些钱呢？如果没翻到那些钱你准备做什么？难道不是把我药翻，然后带走吗？我想想，当年你如果得逞了，我会是个什么下场？ “你大概不会把我就那么卖到山沟里给谁当儿子吧，毕竟我已经那么大了。也不会把我卖给黑煤窑当苦力，我当时不过是半大的孩子，也算不上是个顶用的劳动力。而且这些都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卖人体器官？不对。或者是卖给那些乞丐，让他们把我毁容，再砍断胳膊腿儿，然后也丢到大街上行乞……”陆湛阳像在随便闲聊一般说着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脸上甚至带着微笑。 “别说了！别说了！小阳，你疯了吗？我是你妈……”宋艳霞歇斯底里起来，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惊恐遮都遮不住。 陆湛阳“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不能自已，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的心直往下沉，沉到了深不见底的泥潭里。 对于奶奶当年的猜测，这些年来，他一直都不愿相信。可如今见到眼前这样的宋艳霞，却逼得他不得不信，不能不信！ “哦，我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了！”陆湛阳满是泪水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和浓浓的嘲讽，“你当然会把我带到南方去，那边有的是变态的大佬！我会不会成为你的另一棵摇钱树？你们南方那边儿管这叫什么？男妓？鸭子？雏鸭？” “你给我闭嘴！”宋艳霞彻底崩溃了。她表情狰狞，目露凶光，直奔过来抬手挥向陆湛阳。却被陆湛阳一把擒住了手腕，随即用力甩了出去。 跌倒在地的宋艳霞转头怒目而视，正对上陆湛阳那讥讽的笑脸和冰冷的眼睛。 刚刚升腾起的怒火和气势，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莫名的心虚。 她强压着这股心虚，硬撑着摆出一副委屈又严厉的面孔，颤着嗓子，痛心疾首地说道：“小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妈妈呢？我怎么会害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呀！是不是你奶奶？！一定是你奶奶说我的坏话！你知道她本来就不待见我……” “我看到了！”陆湛阳猛然出声打断了她，脸上的讥讽简直要化成一支支利箭。 “那个棕色的小瓶子对不对？”陆湛阳看到宋艳霞脸上的肌肉明显一僵，随即便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当时我看见你从包里几次掏出了那个小瓶子，可又都犹犹豫豫地给放了回去。那是什么？迷药吗？怎么用？是要给我吃下去？还是只让我闻闻就任你摆布……” “不是的！不是的！小阳，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还有那两个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男人？” 一旦确定了怀疑，当年那些细枝末节的琐碎记忆，便犹如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奔涌而出。那时让他疑惑却并未在意的细节，此时终于找到了答案。 过了这么多年，那些片段仍然历历在目，那样清晰牢固。或许多年前的自己就已经起疑了吧，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你偷了钱要离开时，还特意嘱咐我那天一定不要再出家门了。为什么？因为那两个男人就等在楼下吗？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放我一马？” “没有！小阳！我没有……” “你没有？！” 陆湛阳猛地攥住宋艳霞的手腕，一把将她拖到那两张遗照面前。 “你敢不敢当着我爸爸我奶奶的面说你没有？你敢不敢对着我爸的遗像发誓，说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害我？你敢不敢对着他的眼睛说，‘陆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我们的儿子！如果我曾有过那种想法，你就从今天起，夜夜来找我，向我索命！’你敢吗？啊？！你敢吗？” 听到这话，宋艳霞下意识地猛然抬头，正对上陆萧那双带笑的眼睛。她想撇开头，却像是被施了魔咒，动弹不得，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陆萧正在微笑地着看她，和生前一样温柔儒雅。只是，渐渐的，那微笑变成得嘲讽，那双眼睛陡然严厉起来，目光如剑一般刺向她，迅速划破她的胸口，里面的肮脏恶臭一股脑儿地流了出来。 她的耳边回荡起陆萧的声音：“……要害我们的儿子……要害我们的儿子？！……你真的要害我们的儿子吗？！” “啊！” 宋艳霞捂住耳朵大叫一声，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八十一章 狗屁不通的协议 - 判决如下 - 桃腰 陆湛阳看着坐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的宋艳霞，心里并没有多年疑惑被解开的轻松，反而此刻心中雍塞了满满的哀伤和戾气，一股无名火蹭蹭窜得老高，燎得他五脏六腑火辣辣地疼，却又无处发泄。 他忍不住冷笑着继续控诉：“你那次拿走的是我们仅有的全部的钱，是我们以后吃饭穿衣、我上学、奶奶送终的钱。 “你拿走以后，我们一度连饭都吃不上。奶奶甚至领着我到饭店去捡过别人剩下的盘子底儿……最终才坚持到了月底雇主给她开工资那天。 “还有我爸！奶奶自始至终都没敢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告诉他！只说你去南方打工了。可他到死还在念叨着你的名字……” “别说了，小阳！别说了！小阳，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可，可那时候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你爸伤得太重，你奶奶四处求医问药，什么方法都试。厂子里给的赔偿根本就不够这么折腾的。家里很快就欠下了一大笔外债。而我那时，又，又那么年轻…… “我不甘心呀！我真的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和，和……”宋艳霞看着陆萧的照片说不下去了。 “和一个废人绑在一起？是吗？那你当时大可以广明正大的离婚，离开这个家，堂堂正正地再嫁或者远走高飞。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让我爸丢人现眼！污了我们一家子的名声！你在人尽可夫时，想过我爸吗？你在准备要把我拐走卖掉时，想过我爸吗？！” “不！小阳！小阳！你相信我！相信妈妈！妈妈现在真的是全心全意为了你！我的一切都是要留给你的！我的钱！我所有的钱，将来都会留给你……”宋艳霞坐在地上，扬起那张已经花了妆的脸，拉着陆湛阳的裤管讨好地说。 “不用！”陆湛阳退后一步，拽出宋艳霞手中的裤角。“我不会要你一分钱！你所有的钱都和我没一点儿关系！因为，我嫌脏！” “小阳……”宋艳霞又哭了起来，简直是在苦苦地哀求，“你说你想要什么？你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能给你！我都能去做！” “我想要什么？”陆湛阳弯下腰，满脸狰狞地看着她，“我想要你去死！” 他咆哮起来，那一刻所有无处发泄的情绪，全都变成了咬牙切齿的恨意。 宋艳霞惊得张大嘴巴，忘记了哭。陆湛阳眼中那满满的认真和疯狂，彻底把她给吓傻了。 陆湛阳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下心中的狂乱，慢慢站直了身子。他想到了苏小慧，想到了一直憧憬的未来，那是有苏小慧的未来呀……他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我不能真的让你去死。你，不值的！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去骚扰苏小慧。不要再出现在她的工作里、生活里。包括以后我们结婚，我们生下的孩子，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能做的，只是离她离我们的生活远远的……” “可小阳，我将来会给你们，给你们的孩子我的亲孙子很多……” “闭觜！”陆湛阳厉声喝道，他再次蹲下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宋艳霞的眼睛，“你觉的我会让一个连亲生儿子都差点被她卖掉的……去接近我的妻儿吗？宋艳霞，你现在没有咬人不过是因为已经吃饱了。等你又遇到了什么困境，我敢保证，用我的人头保证，你又会呲着獠牙到处咬人。谁离你越近，你咬谁越狠！” 此刻，陆湛阳的眼神犹如看着一个仇敌，一个恨意滔天的仇敌。 宋艳霞被他眼中的疯狂和冷意吓到了。她双手撑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这样的眼神她曾经遇到过。她这一生中颇见过几个亡命徒。她自己曾经就是！那是属于亡命徒特有的眼神，这代表一旦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他会立即不顾一切地拼个鱼死网破…… 宋艳霞害怕起来。她此刻眼中流露出的恐惧才是真真正正的恐惧。那是因担心自己的安危，而发自心底货真价实的恐惧。 “小……小阳……”宋艳霞嗫嚅着。 陆湛阳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递给她：“把这个签了。只要你保证以后从苏小慧的世界里消失，再也不主动打扰我和苏小慧的生活，我将来……会给你养老送终。” 宋艳霞展开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那是一份协议，前半段写了宋艳霞抛夫弃子的过往，从人尽可夫到后来被抓坐牢，再到恶毒致极差点拐卖亲生儿子，桩桩件件言简意赅却极其详尽。 后半段则是以宋艳霞的口气保证，从此不再主动出现在苏小慧的工作、生活中，也不会打扰他们的生活和将来的孩子。如若违背，她自愿和陆湛阳断绝母子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协议的最后，是以陆湛阳的口气做出的承诺。如果宋艳霞遵守协议，他会不计前嫌，为她养老送终。 “可……可我现在就有案子在西城法院……我的主审法官还是和苏小慧在一个办公室……”宋艳霞看完协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湛阳，生怕哪句话又刺激得他发狂。 “这个好办！我说过，只要你不打扰到苏小慧，我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如果你能做这个保证，并遵守它，我会去办个代理手续，作为你离婚案子的代理人。以后诉讼的一切事务由我去跑就好了。” “真的吗？”宋艳霞原本灰败的脸色一下亮了起来，心里禁不住一阵狂喜。 她为什么要从南方跑回滨海？什么落叶归根，什么故土难离，都是扯蛋！说白了不过是自己老了，折腾不动了，奔着儿子来的。 小阳之前不认她，自己是削尖了脑袋往他身边挤也没用。可这回就为了一个苏小慧，儿子竟然主动承诺将来给她养老送终，还说不会丢下她不管，这次离婚官司更是要做她的代理人给自己撑腰？！ 哈哈哈哈……看来自己原本想错了，苏小慧才是自己的福星呀！ 不就是不打扰苏小慧的工作生活和他们以后的孩子吗？这些都算得了什么？只要儿子肯答理自己，自己将来老有所靠，其他人什么的都无关紧要。 “我签！我签！”宋艳霞拿起笔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可写到最后一笔时，她突然顿了顿。小阳这协议中话里话外都已经认定了苏小慧将来会嫁给他，连孩子都考虑到了。可这万一要是俩人不成呢？ 宋艳霞随即便甩了甩头。嗐！想那么多干什么呀。俩人不成又怎么样？反正小阳已经承诺以后会管她。自己只要老老实实不触他的雷就好了。管他将来的媳妇儿是苏小慧还是王小慧，反正和她都没多大关系。 想到这儿，她笑盈盈地把签好字的协议像献宝似的捧给陆湛阳。 陆湛阳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最好能遵守协议，否则惹急了我，别怪我豁得出去！”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似刚刚那般激烈。可话中的狠厉丝毫不减，那浓浓的恨意不降反升。宋艳霞不禁打了个寒颤，忙讨好般地直点头。 陆湛阳站起身来，顺手拉了她一把。宋艳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比刚刚又乖顺了一层。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这一辈子风风雨雨地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识实务”这三个字。 陆湛阳其实也知道，这份“协议”狗屁不通，什么用也没有。什么断绝母子关系，什么遵守协议才给养老送终，他之前问过苏小慧，法律上根本就不支持这种说法。 可他赌宋艳霞并不懂这些，他也赌宋艳霞会高高兴兴地一口答应，就像他赌宋艳霞对他爸会有那么一丝愧疚，对他或许会有那么一丝良知一样…… 第二天赵斐就收到陆湛阳的代理手续，他以近亲属的身份担任宋艳霞的代理人，全权处理这起离婚案子的各项诉讼事务。 陆湛阳的处理方式虽然说不上完美，但暂时还是让赵斐满意的。宋艳霞此后几天果然消停了不少…… …… 那天，送走宋艳霞后，陆湛阳坐在地板上看着墙上的两张遗照发了很久很久的呆。直到杨刚打来电话，说年级主任正在到处找他开会，他这才猛然惊醒。 回到学校时，会早就结束了，他们主任倒没说什么，可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杨刚见主任转身走了，方才蹑着脚走到陆湛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小慧那天却总觉的陆湛阳是在故作开心。他在健身房的二楼训练她跆拳道，颇为认真，极有耐心，脸上一直挂着笑。可苏小慧就是莫名地感觉他的耐心是假的，笑容也是假的。那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应该是极焦躁，极不开心的。 晩上送她回家，临告别时，陆湛阳抱了她很长时间。苏小慧轻声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笑着摇头说没事。 直到第二天，赵斐收到了陆湛阳快递来的代理手续，苏小慧这才对陆湛阳昨晚的失常表现恍然大悟。 他说服宋艳霞的条件，绝不仅仅只是当一个代理人那么简单…… 也许在陆湛阳看来，这是对他爸爸和奶奶的一种背叛。而这背叛，是为了她……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八十二章 黑皮肤的小白脸 - 判决如下 - 桃腰 赵斐抚了抚藏在孕妇防辐射服里还没怎么显怀的肚子。你别说，穿上这个以后，工作中竟还能得些便利。很多当事人看她是个孕妇，态度和情绪立马都收敛不少。 深呼了一口气，挺了挺坐得有些发僵的腰，赵斐抬头看向办公桌对面的武小强，等着他开口说话。 不得不承认，宋艳霞的审美不坏，这个武小强长得颇符合大众口味。一米八几的个头，细腰长腿，身穿藏蓝色西服，配黑色衬衫斜条纹领带，手臂上搭着件粗呢外套，油头梳得光鉴照人。 赵斐暗暗腹诽，怎么宋艳霞和武小强这对老少配的两口子，一来法院都愿意穿得跟个职业律师似的。 不过真别说，武小强这副样子还挺能唬人。他并非像赵斐开始时想像的那样是个“传统型的小白脸”。 脸并不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晒出来的。如果忽略掉那四处放电的桃花眼和一脸的轻浮相，这个男人的五官还是相当不错的。 可惜，这一副媚眼儿乱飞、轻佻浪荡的表情作派，实在让人难生好感。就连赵斐这个资深颜控，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一丝厌恶来。 “我还没嫌她宋艳霞年老色衰生不出孩子呢！她倒先和我闹离婚？好呀！离就离！我还怕她怎么了？正好我也想离！她就是不先提出来，我也得上法院来起诉离婚！没得我这一辈子就这么绑在她身上了！我还得跟她要青春损失费呢！” 武小强一张嘴本性就暴露得差不多了。像某些段子里讲的那样，即使穿着西服，也能闻出一股人渣的味儿来。 赵斐皱皱眉，问道：“这么说你是同意离婚了？” “同意！干嘛不同意？我从十九岁开始就跟着她，整整十二年。就是这样她还成天防我跟防贼似的。更别说给我生孩子了！估计很早以前就没这功能了，更别说现在！都是早先作得太厉害了，吃避孕药像吃饭似的，把自己给吃废了……” 武小强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拿眼睛溜着隔壁办公桌的苏小慧。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着，目光如有实质，颇为露骨。好在苏小慧现在正皱着眉头和当事人通电话，一时间并未察觉。 赵斐沉下了脸，手里的笔“啪啪啪”使劲地敲了敲桌子，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宋艳霞的事，苏小慧曾向她含含糊糊地提过两句，现在再看武小强这作派，听他说的这些话，赵斐还什么不明白的？想想当初暗暗搓合苏小慧和陆湛阳的事，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既然同意离婚，也没有子女，那就剩财产分割了。对财产分割，你是什么意见？” “当然是一人一半了！夫妻共同财产嘛。这个我懂！不过宋艳霞这个老……”武小强看着对面脸色不善的赵斐，猛地打住话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她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可不知道都藏在哪儿了。要是真说到夫妻共同财产什么的，你现在去查她帐户，保证最多不超过十万……” 嘿！这两口子还真奇了，都口口声声说对方转移了财产，还这么言辞凿凿。 据宋艳霞说，这个武小强一直是无业状态，成天除了吃喝玩乐、跟她要钱，什么正事儿也不干，这十几年全靠她宋艳霞养活着。刚刚武小强自己也承认了。 这样看来宋艳霞还真是挺能赚钱，毕竟养活这么一个小白脸很费钱。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赚钱法子呢？这赵斐就不敢再往下多想了。 “你说宋艳霞转移财产，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要是有证据，我还找法院来干什么？我早就直接抄她的老巢去了。”武小强说着，眼神又飘去了苏小慧那边。 苏小慧此时似乎是和当事人在电话里谈崩了，声音不自觉地升高了一度：“你的判决我正在写！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得有个过程吧？……是，是，审限是就快要到了，可这不是因为你这案子开了三次庭，而且第三次庭审不是才刚开完吗？……对，我保证能在审限内给你宣判！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我一写完判决立马就通知你们双方来宣判。……那你是什么意见？这么着急，就这两天等不了呗？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电话那头似乎被苏小慧给问住了，一下子顿在那里。但不出三秒，话筒里就传来了当事人的咆哮声：“你赶紧！快点！给我写判决！”随后 “啪！嘟嘟嘟嘟……”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苏小慧气得不行，伸手把话筒重重扣上，却没想到，一转头正对上武小强那黏答答的眼神。 武小强也没料到苏小慧就这么突然转过头来对上他，不禁一愣，但随即便挑了挑眉，飞了个眼风，当即朝苏小慧露出个“邪魅潇洒、颠倒众生”的笑容来。 苏小慧顿时头皮发炸，浑身一阵恶寒。她别开眼，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法袍，开门就出去开庭了。 武小强的目光像条滑腻的蛇，紧跟苏小慧的身影，直到她从视线里消失。 “啪啪啪啪啪”！赵斐差点没把笔给拍断了。 武小强转回头，正看见赵斐横眉立目地瞪他。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双手放到桌子上，身体前倾，仿佛此时在和赵斐推心置腹交心交肺地聊些共同的小秘密。 “那个就是苏小慧？宋艳霞的儿媳妇？长得可以呀！不过脾气可够辣的！刺儿美人，够味儿呀……” “啪”！赵斐直接把塑料签字笔给拍碎了，弹簧、笔芯立马四散弹开，夺路奔跑。 女壮士呀！武小强登时噤声。 只见这位女壮士对着武小强气壮山河地大吼一声：“闭嘴！不会说话就给我出去！” 喜欢刺儿美人是吗？老娘我就是盆正盛开着的仙人掌！刺儿更多！信不信能给你戳成个蜂窝？！ 前脚刚把武小强这个恶心人的玩意儿给弄走，赵斐后脚就接到宋艳霞快递来的“调取证据申请书”。申请书后面附着的明细里，密密麻麻地列了一串银行名称，全是宋艳霞怀疑武小强转移财产的开户行。 喵滴！怀疑？你这再写几笔，全市所有的银行支行就都列全了。你干脆就说，怀疑武小强不知道把钱转移到全市哪个银行得了！ 赵斐简直狂躁起来了！她一怀孕初期的孕妇，愣是有了怀孕后期的焦虑！再和这对奇葩打交道，她真怕能直接产前抑郁了！ 自从陆湛阳递交了代理手续，宋艳霞本人倒是再没亲自出现。不过电话、快递那是一个也没少。她的中心思想就是，武小强转移了夫妻共同财产，赵法官你得帮我查呀！ 行！我帮你查！赵大法官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陆湛阳的妈竟然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存在！赵斐已经开始很认真地考虑，是不是应该给苏小慧介绍个其他靠谱的男人。 其实这两天，苏小慧和陆湛阳之间的气氛也很微妙。两人之间仿佛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似的。怎么说呢？就像他们中间被打了一层薄薄的塑料包装，虽然还像从前一样清晰透明、一目了然，可到底是隔了一层。彼此相处皆小心翼翼，两人都在笑，却又都笑得不是那么全心全意。 …… 赵斐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把宋艳霞提供的那些银行挨个查了一遍。调查的结果是，武小强在这些银行里都没有存款。得，赵斐觉得自己就像个陀螺，被宋艳霞抽了一鞭子立马就转个不停，结果却是毫无意义，瞎忙活一场…… 嗯，也不能说是瞎忙，起码该做的工作都做到位了。你宋艳霞以后对我赵斐再说不出个不是了吧？！赵斐颇有些苦中作乐地想。 至于武小强，他根本就不知道宋艳霞有多少钱，也不知道这些钱藏在何处。甚至连宋艳霞名下有无财产都说不清楚。更别说让他举证证明宋艳霞转移隐匿夫妻共同财产的数额和事实了。至于申请法院调证……好吧，他连申请法院调证的基本事实和线索都没有。 看来武小强说得没错，宋艳霞确实防他防得很严。这回要不是赶巧，他正好碰上宋艳霞收回了一笔六十万的债款，估计他这辈子可能都摸不到宋艳霞的一分钱。 至于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把钱偷偷转走的，宋艳霞倒没细说。但听她那口气，颇有点儿打了一辈子雁，却被雁啄了眼的懊恼。当然，武小强当着赵斐的面儿，是死活也不承认有这回事儿的。 既然双方都同意离婚，又都对财产说不出个所以然，赵斐于是决定先组织一次庭前调解。 …… “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吧，赵法官在庭长那儿汇报工作，一会儿就回来。”赵斐的助理杨倩推开门，把武小强让进赵斐的办公室，随后转身就走了。 阳光明媚的冬日上午，办公室里只有苏小慧一个人在。她正专心致志地敲着键盘打一份判决。武小强的到来并没对她产生丝毫影响。她专注地盯着电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咳！”武小强先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办公室，然后装模作样地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却见仍没引起苏小慧的注意，于是很不甘心地慢慢走到她的办公桌前。 苏小慧此时正皱眉翻看着卷宗，绞尽脑汁地想着判决的措辞。猝不及防，一抬头赫然发现武小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办公桌旁。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八十三章 性骚扰 - 判决如下 - 桃腰 “你有什么事吗？”苏小慧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武小强，那黏黏糊糊的笑容，让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武小强忙摆出个他自认为最帅的造型，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手支着办公桌，双腿交叉，一脚受力，一副悠闲贵公子的派头。 见他这副模样，苏小慧忍不住心里想笑。这武小强也算是个奇人，一副撩妹儿的作派是……做给她看的？他把法院当成了什么地方！ 苏小慧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桌子上的司法记录仪，并随手调了个角度，然后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要是律师或者有点经验的人看到这个小东西，或许就会收敛点儿，规范一下自己的行为。不过武小强并不认识这个东西，甚至压根就没注意到苏小慧的小动作。他正沉浸在自己扮演的角色里如痴如醉。 “我们其实有些……嗯……”苏小慧觉得他可能是想说“渊源”，不过没说出来，变成了个秃尾巴的句子。“我是宋艳霞的丈夫。当然，就快要成前夫了。听说，你正在和宋艳霞的儿子谈恋爱？” 苏小慧没接茬，看着他，等待下文。 武小强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女人的气势挺强呀！不过做了十几年“小狼狗”的他，还就是喜欢这种调调的女人。 当然，这种调调的女人有很多，他也不缺女人。可，宋艳霞的“儿媳妇”，暂时却只有这么一个！ 宋艳霞一直说她的钱将来都要留给她儿子。既然留给儿子，那“儿媳妇”说不定也会知道点什么“财产线索”，是不是？即使现在不知道，那保不准将来就会知道点儿什么，是不是？ 想到这儿，他脸上那抹“邪魅狂狷”的笑容又加深几分。武小强自信自己这个样子是没有几个女人能抗得住的。要不然夜店里的那些女人为什么会一堆一堆的往他身上扑？ 想到这儿他亢奋起来，说话时也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宋艳霞这个人，怎么说呢……其实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婊/子……”苏小慧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刺得武小强舌头一下子打了个结，“不，不好意思哈！话说得粗俗了，粗俗了。可，话糙理不糙呀！有其母必有其子，宋艳霞是这种货色，她儿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我是害怕呀……” 武小强边说边慢慢俯下身，以手拄面，状似痴迷地看着苏小慧，两只桃花眼像漏了电的高压线，一路滋滋火花带闪电。 “我是担心呀，像你这么单纯的姑娘可别被坏人给骗了！你不知道，现在的渣男专爱骗像你这样又善良又好看的小姑娘……” 武小强努力把自己的脸摆放到一个最佳角度。那“邪魅”上扬的嘴角和电流乱窜的桃花眼，似乎正在拼尽全力地组合出一个魅惑人心的笑脸来给苏小慧看。 “单纯”？还“小姑娘”？苏小慧的心里一边犯着恶心，一边乐不可支。自己这三十岁的“高龄”，竟被称为“小姑娘”？ 你还别说，凭这只“小狼狗”的手段，这要是一般春闺寂寞的“老阿姨”，说不定真就被他撩得面红耳赤、春心萌动了。 可苏小慧这个“老阿姨”偏偏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对这种油腻腻的“小狼狗”实在欣赏不来。 心里哑然失笑，苏小慧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她淡淡地看着武小强，翘起手中的笔，指了指门：“你影响了我的正常办公。现在请你出去，门外左转五十米，到405调解室去等候赵法官。”说完便旋回转椅，继续敲她的判决。 她，她说啥？武小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个无往不利的夜店之王，竟然就这么被活生生地给无视了？这个苏小慧她是女人吗？武小强感觉自己那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一捏捏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哟，还不乐意了！宋艳霞的儿子就那么好？”武小强挑起眉，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出去！”苏小慧皱起眉，眼睛虽然继续盯着电脑，但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这厌恶的表情直接刺激了武小强，他不禁气极败坏，说出来的话也颇有些口不择言： “呵，看不出来，还是个贞洁烈女！要我说，该不会是宋艳霞的儿子和她妈一样，‘功夫’了得吧？不过……”武小强扬起一根眉毛，笑容突然邪恶起来。他向前探了探身子，轻佻地吹了口气，“你要不试试我怎么样？我保证会比他更‘出色’……” “啪！”苏小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啊！” 可还没等她发飙，武小强竟先一步飞了出去像堆烂泥一样被拍在了墙角。 苏小慧抬起头，正对上陆湛阳血红的眼睛和青筋暴起气得发抖的拳头。 站在门口的赵斐转头对身边的杨倩吼了句，“快！快去叫法警！” …… 杨倩把陆湛阳从门禁那儿接上来时，正好在走廊上遇到赵斐。原本正想着去调解室的赵斐，一看自己的助理并未将双方领到调解室，而是图方便直接领进了她和苏小慧的办公室，不禁皱了皱眉，赶紧一起往办公室走。 谁知，刚到门口，就听见了武小强最后说的那番话。还没等赵斐反应过来，陆湛阳就已经陡然暴起窜了出去，一拳将人打倒在地。 武小强当场就被打懵了，眼冒金星，耳鸣如雷，趴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陆湛阳气红了眼，提着拳头还想冲上去，却被苏小慧上前一把拦住。 “你躲开！”陆湛阳冲苏小慧低声吼道，满满的怒火仿佛顷刻就要喷薄而出。 “你冷静一下！这里是法院，有什么事自有我和我的同事来处理……” “你处理？你怎么处理？就是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听这个混蛋侮辱你？你躲开！”陆湛阳一把将苏小慧扒拉开，提着拳头又要冲上去，却被苏小慧迅速回身给死死抱住了。 “陆湛阳！你冷静点儿，你这样不是给我出气，而是在给我找麻烦！”苏小慧低吼道。 这男人的力气可真大，自己都使出吃奶的劲儿了，却拦得十分吃力。如果刚刚只是回身拉住他，估计此刻早就被甩开，武小强也差不多已经被揍成猪头了。 “对！对！我，我要告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打我！法官打人啦！”原本瑟缩在墙角发抖的武小强，一见苏小慧拼命地拦着陆湛阳，反而立马来了精神，摇晃着站起身，先远远地绕到苏小慧背后，随后才指着两人叫嚣起来。 站在门口的赵斐气得心头火蹿得老高，牙都快被咬碎了。宋艳霞说武小强就是个怂货，从头到脚除了那一身皮囊能看，人比烂泥还稀，提都提不起个儿来。现在一看，宋艳霞说的果然一点儿没错。要不是赵斐正怀着孕，她都想冲上去揍他了。 而原本就怒火攻心的陆湛阳一听武小强的叫嚣，立刻“嘭”地又炸裂了，提着拳头就要转身冲过去，却被苏小慧下死力抱住了腰。 “你让开！”陆湛阳怒吼着，像一只狂怒暴躁的狮子，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说不定能伤着苏小慧。 正在这时，杨倩领着法警赶来，陆湛阳迅速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法警钳住了双肩，场面瞬间被控制住了。 苏小慧刚要松口气，不想那头儿武小强却又当即大闹起来。他眼看着法警控制住了场面，顿时底气大涨，一手指着陆湛阳和苏小慧，一手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跳着脚破口大骂： “好哇！你们这对狗男女！敢打我？！我要告你们！苏小慧！我要扒了你这身衣服！” “你他妈说什么呢？你想死是不是？”陆湛阳大吼一声，震得人耳朵嗡嗡的。他下意识就想挣脱束缚往前冲，却被法警死死摁住。 武小强对上陆湛阳杀气腾腾的眼神，气势立马就萎顿下来。他侧着身子往法警身后挪了挪，小心翼翼地露出半边儿脸来，指着陆湛阳，强撑着口气，颇有些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别嚣张！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 “你他妈给我再说一遍……”陆湛阳的怒火蹭蹭往上蹿，拼命扎挣想冲过去狠揍这混蛋一顿。 “够了！都给我闭嘴！”苏小慧大喝一声，气壮山河，世界立刻清静不少。 喵滴！老虎不发威，都当老娘我是hello kitty 吗？！ “露露，去拿拘留决定来！”门口站了几个闻讯赶来的同事，苏小慧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助理田露。“武小强公然侮辱司法工作人员！其行为甚至已经构成性骚扰！提请院长签批，建议司法拘留武小强十五天！” “好，好的，苏姐……我，我马上去找院长。” 小丫头到底年龄小，又才工作不久，被眼前这场面给吓住了，没注意到苏小慧暗暗给她使的眼色，转身就飞跑出去。 苏小慧在心里一拍脑门儿，得，这可真是个实诚孩子！ 赵斐看了她一眼，转头对杨倩耳语几句。杨倩也忙跑了出去。 “拘留我？凭什么拘留我？！”武小强一听就炸了锅，边说边想冲上来，却被身边的法警一把摁住。 “苏小慧！打人的是他，你凭什么拘留我？哦……我知道了！他就是你那姘头吧？宋艳霞的儿子？苏小慧！你他妈的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苏小慧在陆湛阳又要暴起之前果断截住了武小强的话，“我凭什么拘留你？凭的就是你嘴巴不干不净，多次辱骂法院工作人员！除了辱骂，还有明确的挑逗性语言，属于语言上的性骚扰！ “陆湛阳打了你一拳你可以选择报警，甚至走诉讼程序来维护你的合法权益。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侮辱司法工作人员这事，也不是轻易就能了结的！” “你，你胡说！我，我根本就没有侮辱你！你，你血口喷人！” 武小强早年因为和别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在拘留所里待过一夜。那地方，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八十四章 热搜女王 - 判决如下 - 桃腰 想到“拘留所”三个字，武小强的汗下来了。他之所以能被宋艳霞养这么长时间，除了小狼狗的属性外，还因为他有个“优点”，那就是胆子小，长记性，不太惹事生非，说白了就是怂。 “我的司法已录仪一直开着，录下了你从进门到现在的全过程！怎么？你要不要看看？”苏小慧见武小强这副模样，心里有了底，举起桌子上的黑方块在他眼前晃了晃。 “苏姐，拘留决定填好了，我现在就去请院长签批吗？”杨倩适时地进了门，拿着写好的拘留决定书在武小强眼前又一晃，然后慢腾腾地递给苏小慧。 武小强本来在苏小慧说有录像时，心里就忐忑起来。刚刚一打眼闪过的拘留决定上，他又赫然看到“武小强”三个字，顿时整个人便萎顿了下来，畏畏缩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苏小慧看火候差不多了，一个眼风飞向赵斐。红脸的戏唱完了，该她这个白脸上场了！ 赵斐挑眉回了个眼风，随后扶着她那并不怎么明显的肚子，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好了好了，司法拘留的事儿等一会儿再说。武小强，你先和我去调解室谈谈。”说着，她冲武小强使了个眼色，又向了门口瞥了一眼。 武小强立马心领神会，如获大赦般“嗖”地蹿出了门，逃命似的一路小跑着去找调解室。 赵斐一边悠然地转身跟上，一边回头朝苏小慧眨了眨眼：我这白脸戏虽少，演技如何？ 苏小慧有气无力地回了个心悦诚服的表情：论戏精，你老才是老戏骨！ 站在门口的几个同事一看事儿解决得差不多了，也都各自散去。 其实哪个办公室要是闹起来，一般没什么重要工作的同事都会闻讯赶来助阵。基层法院嘛，当事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那是太常见了，大家自觉地守望相助。 当然，这中间暗藏点儿八卦好奇心什么的，也是有的。以前倒无伤大雅，但关键这次的事儿涉及到了苏小慧的个人感情问题，因此她难堪到了极点。 看着吧！就刚刚那破事儿，用不了一刻钟，保证在这法院大楼里又被传得沸沸扬扬。 苏小慧一想，就觉的心堵得半点缝儿不透。 不过，看着坐在对面的陆湛阳那一脸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样子，她就不只是堵心那么简单了。 “这事儿……赵斐会处理好的……”苏小慧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为了稳住这货别在她单位继续胡闹，只能强打起精神斟酌着开口。 “哈！笑话！我还怕了他是怎么着？”现在的陆湛阳就是只点了火的炮仗，谁碰炸谁。 “我没说你怕他。我是说，没有必要和这种人计较……” “没有必要？！我计较？！他刚刚对你说的那都是些什么混帐话？！你让我不和他计较？！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个混蛋……调戏？！！” 陆湛阳一想到刚才的场面，火气“腾”地又蹿了上来，一拍桌子，恨不得现在立马冲出去把武小强拖回来再爆揍一顿。 “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报不平！可，这里是哪儿？这里是法院！对于像武小强那样的人，我和我的同事们自会有合理合法的处理方式。你这一时冲动，上来就把人给打了!如果武小强像上次孙小羽那样是个难缠的，你不是又要惹麻烦上身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陆湛阳抬起头，面色铁青，浑身笼罩在阴霾之中。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闪着鳞鳞的光，似乎有片湖水碎裂在他的眼中。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小慧本来只是就事论事，却没想到又让陆湛阳多想了。 可还没等她组织好措辞，杨倩却开门探了个脑袋进来。 “苏姐……那个，赵姐让我叫宋艳霞的代理人去调解室。武小强……已经走了。” 调解室在大楼的另一边，而杨倩和赵斐的办公室分别并排挨着楼梯口。刚刚因为她一时偷懒，导致双方当事人不恰当地相遇并动了手。杨倩此时颇有些心虚，看向苏小慧的目光中就带着点儿小心翼翼。 “那我过去了！”陆湛阳也没等苏小慧开口，扔下一句，起身就走。 杨倩紧贴在门框上，看着陆湛阳从自己面前擦身而过，心里不禁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苏姐的男朋友真帅呀！不过这人的脾气可真不敢恭维。他现在那脸色简直像要刮起一场超级风暴！ 风暴源陆湛阳同志，带着他那张臭脸坐到了赵斐对面。赵大法官看着他竟然一时语塞。 怎么着，这位仁兄？你摆出这样一张臭脸是因为揍人没揍爽吗？您老知不知道，您这一拳下去，她赵斐平白地又得浪费多少口舌？刚刚做武小强的工作，简直算得上是软硬兼施、连哄带吓。 好在结果还不错，武小强生怕自己被司法拘留，表示只要法院不拘他，他就不再计较陆湛阳打他的那一拳。赵斐这才放心地把武小强给打发走了。 白白忙活一上午，闹得鸡犬不宁。最后案子没调解成不说，被告和原告的代理人还结了梁子！别说今天调解不成了，就是以后，只要陆湛阳和武小强同时在场，这俩人估计就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说话，更别说调解了！ 好好的一个“大有调解可能性”的离婚案子，愣是被陆湛阳一拳揍成了个“双方关系僵化”的案子。 现在他又摆出这么一张臭脸，估计是刚刚和苏小慧谈崩了。可你陆湛阳有什么好生气的？现在苏小慧才是那个被推到西城法院风口浪尖上的人吧？！之前宋艳霞的一番闹腾，已经让她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今天你陆湛阳又闹出个为苏小慧拳打“继父”的新闻？得！她这新闻热度再次被炒上了个新高度！ 这么多负面/新闻，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苏小慧的心理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你们这一对母子是专门可着她苏小慧一个人坑是吧！ 赵斐想越心烦，原本看着陆湛阳还觉得挺帅的，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张脸不顺眼。之前两人谈恋爱，她从中帮忙推了一把。可现在他俩之间的事，自己真是没有立场多言。 “你先回去吧。今天的调解必然是不成了！我建议，下次还是让宋艳霞本人来吧。”赵斐简直就差明说陆湛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湛阳阴沉着一张脸，眉心简直能夹死苍蝇，也不说话，也不看赵斐，听完这话起身就走。 我去！你这一副不耐烦的中二作派，在做给谁看？中二少年教多了，自己也中二了？赵斐心里的火腾腾地往上窜，她忙抚了抚肚子强行平心静气下来。 “你等一下！” 陆湛阳站住脚。 赵斐觉得就算自己没有立场掺和苏小慧现在的感情，可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何止不快，简直能憋死她！ “之前因为宋艳霞，小慧在西城法院已经很被人非议了。今天你又闹出这么一处。你以为你挺英雄的是不是？英雄救美？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你想没想过小慧因为你这冲冠一怒，又成为了多少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你还委屈了是不是？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凡事不动动脑子，想想怎么去把影响降到最低去解决问题，却只会提着拳头把事情搞得更糟！ “小慧这段时间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这回倒好，你又给她添砖加瓦！陆湛阳，我真是有点后悔当初帮你追求小慧。人家都说好的爱情是让彼此变得更好。可我只看到小慧在单位的处境因为你们母子变得一天比一天糟糕。” 其实，陆湛阳看到武小强那样的言行冲上去揍他，赵斐觉得没什么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他在做这些时，没有设身处地的为苏小慧着想，心里也没有把苏小慧摆在首要的位置上。 如果他当时设身处地，他就会知道，这一拳下去苏小慧立刻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她在单位的处境会何其难堪。如果他把苏州小慧摆在首要位置，那么他做什么事都会先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陆湛阳背对着赵斐站在门口，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两下。是呀，他有什么理由生气？整个事件最吃亏的是苏小慧呀！ 被言语冒犯的人是她。因为自己打了武小强，成为别人口中谈资的人是她。压制住武小强不让事态扩大的是她。事后舒解劝诫自己的还是她…… 自己不过是提着拳头惹了回麻烦，而收拾残局却全要靠她。自己完全没考虑过她以后在单位的处境！没考虑会给她招来多少流言蜚语！自己有什么理由去生她的气？！ 陆湛阳在门口站了好久，久到赵斐看着他的背影都开始诧异起来。 “谢谢！”陆湛阳低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很清晰，说完他推门走了出去。 赵斐在他身后不禁松了口气。孺子可教也！ 事情还真被赵斐说对了，发生在苏小慧办公室里的事，迅速以几个版本在西城法院大楼里流传开来。 有的说，两大帅哥为苏小慧争风吃醋大大出手。有的说，苏小慧的男朋友和她“公公”调解不成，一言不合，挥拳相向。还有的说，苏小慧在办公室和“继公公”调情，被男朋友当场捉奸，于是打得难分难解，都出动了法警队…… 事情传成这样，苏小慧真是欲哭无泪。刘庭长又把她叫过去敲打了几句。她也只能乖乖地受着。苏小慧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是西城法院的热搜女王…… 陆湛阳傍晚来接她时，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可苏小慧却累得连话都不想说，更不想和陆湛阳吵架。她闭着眼睛歪在副驾驶上，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的身心俱疲。 陆湛阳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看向她，心中的内疚层层叠叠。他其实一直梦想着给她一个静好安稳的人生，可现实却是他一直在拖累她……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八十五章 戏太多 - 判决如下 - 桃腰 车被开到了陆湛阳家的楼下。 苏小慧睁开眼睛时有些诧异，她转头看了看陆湛阳：“怎么会到你家了？” “你跟我来。”陆湛阳轻声说，拎着个袋子下了车。 苏小慧无奈，只能跟着下车上楼。走到家门口，陆湛阳打开房门，随后侧过身子示意让她先进。苏小慧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想一转眼，顿时被眼前的五彩斑斓给迷了眼。 小小的客厅里挂满了各色彩灯，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用卡通气球贴成了一个大大的“对不起”。屋里摆满了玫瑰，每束花上都缀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写着“小慧，对不起。” 苏小慧一下子被这满屋的绚丽芬芳迷了心智，被这一屋子的热闹缤纷带走了神魂。她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大人！”还没等苏小慧缓过神来，陆湛阳的声音在腿边响起。 腿边？苏小慧低下头，看见陆湛阳正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不过他头上戴的那是个什么鬼？一顶黑色的乌纱帽？帽子两边还垂着红色的带子？展昭吗？ 苏小慧猜对了。这位陆展昭同志此时已经完全入戏，开始一板一眼字正腔圆地说起了台词。 “大人见谅！今日因护卫大人心切，竟忘了体统，使大人身陷风口浪尖之险，遭流言蜚语之苦。属下甚为惶恐！属下愿受任何责罚，唯请大人息怒！” 这是要闹哪样呀？！苏小慧怀疑要么是自己穿越了！要么是陆湛阳这货被鬼附身了！而且还是个包青天版的展昭鬼！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用鬼神皆惧的三元之一——口水，来给这货驱驱鬼时，虚掩着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陡然闯了进来： “小阳哥哥，你今天这么早就回……” 声音戛然而止，只因眼前的画面太美，太神经。 屋内的两人同时转头，四只眼睛一起看向闯进来的贺敏。只不过……一双眼睛是平行看，一双眼睛是仰着看。 画风陡变，瞬间从温馨……呃，好吧，是逗逼，转换成了个大写的尴尬。 这都怪陆湛阳入戏太快，门还没关紧就急着展昭上身。得，此时这跪地抱拳头带乌纱的形象妥妥地被贺敏看见了。陆湛阳心里顿时奔腾而过几万只羊驼，把他原先设想的浪漫美景踩成了烂泥潭。 贺敏的到来让本来有点懵圈的苏小慧成功地清醒过来。她看着一脸错愕的贺敏，还有好似被驴踢了脑袋的陆湛阳，一天的阴霾突然一扫而空，捂着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陆湛阳站起身来，故作幽怨且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 苏小慧忙勉强忍住笑，对贺敏正色道：“咳，那个，他这是……这是……”苏小慧又看了一眼陆湛阳的帽子，笑容就像压制不住的啤酒泡，汨汩地往外冒。 “他这是‘cosplay’，‘cos’的是……展昭……哈哈哈哈哈……” 不能怪苏小慧的笑点低，实在是陆湛阳带的这玩意儿太有喜感。她忍了半天，内伤都快憋出来了，可一看到陆湛阳一身运动轻羽绒配顶展昭的乌纱帽，就说什么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地笑得前仰后合。 “你还笑！”陆湛阳嘴上嗔怪着，可脸上却也跟着笑起来。那貌似不满的语气反倒更像在撒娇。 他伸手去拉苏小慧的手，满心满眼只有她，眼里的欢愉和宠溺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哈哈哈……看来自己这计划很成功呀。 站在一旁的贺敏无意间当了回千瓦电灯泡，真是照亮了别人，闪瞎了自己。她心里这个尴尬呀！ 上次宋艳霞的事，一回去她就痛哭一场。可哭到一半她猛然打住，想起了一些事。小时候似乎听奶奶提过那么一嘴，说小阳哥哥命苦，有那么一个亲妈。貌似这位宋艳霞很早之前做了些不名誉的事，小阳哥哥好像从小也因为他这个亲妈吃了不少苦，所以对她应该有很大心结。 怪不得！贺敏懊恼起来，都怪自己当年年龄小，奶奶又不是个爱说是非的人，所以她对宋艳霞的事知道的不多。看来自己是踩到小阳哥哥的雷区了。 贺敏这么一想，心绪反倒平静下来，也不哭了，开始琢磨起怎么修补和陆湛阳之间的关系。今天听着对门回来的早，她忙兴冲冲地跑过来，本想状似随意地打个招呼，顺便委婉地解释一下自己之前对他们母子关系的不知情，把上次的事给揭过去。 谁知，一进门正看见陆湛阳在给苏小慧上演小剧场。她心里除了尴尬，还冒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酸意。 “呵呵，那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 这满屋子的鲜花彩灯，还有墙上用气球贴出来的“对不起”，处处都扎着贺敏的眼。这哪是什么“cosplay”呀？贺敏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多待下去了。她勉强笑笑，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门。身后传来屋中男女欢乐的对话声。 “哈哈哈哈……你这帽子从哪儿弄来的？” “我从影楼租的。为了这帽子我跑了六七家影楼呢！怎么样？帅吧？……欸，你别笑呀，帅不帅？” “帅！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怎么个帅法？嗯？……” “陆湛阳！哈……” 笑声戛然而止。贺敏的眼神一黯，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 陆湛阳和武小强这么一闹，接下来的调解就只能由宋艳霞出面了。不过事先陆湛阳专门去找过她，连敲带打地警告了一番。所以，宋艳霞再来法院时，态度老老实实，不吵不闹，连苏小慧的面都不见了。 调解过程中，宋艳霞还是纠结于那六十万的下落。武小强对上宋艳霞显然老实了不少，可仍紧咬牙关死不承认拿了那六十万。最后当然是调解不成。 赵斐看着这两口子颇为头疼，本想着准备准备开庭审理吧，却没想到突然峰回路转。没出一个星期，武小强竟然主动找到法院来，哭丧着脸说那六十万被宋艳霞全拿走了！ 赵斐这才惊觉自己真是小看了宋艳霞，这女人简直就是战斗机中的轰炸机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事后，她和苏小慧仔细地扒了扒这事儿的全过程。末了，颇为同情地看着她：“陆湛阳的亲妈在宫斗剧里绝对能活到最后一集。你将来有的磨了……” 这事说起来，还得追溯到宋艳霞刚准备起诉离婚那会儿。武小强暗地里偷偷拿走了她六十万，还抵死不认，这彻底惹恼了宋艳霞。 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小狼狗”，临了临了却原来是只白眼儿狼？她宋艳霞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能吃亏！ 于是，她果断双管齐下。一面起诉离婚，申请法院调查武小强的财产情况，一面雇了“侦探事务所”的“侦探”暗暗跟踪调查起武小强来。 果然，法院并没有查到武小强在银行里有什么存款，这其实也在宋艳霞的预料之中。既然银行里找不到这笔的钱，那他总得有个其它藏钱的地方吧。 “侦探所”的“侦探”很卖力地跟踪了武小强一段时间，终于发现他在北湖区租了一套30平米的小房子。 武小强怎么会突然就想起租房子来呢？宋艳霞是不久前刚带着他从南方回到滨海的。她推说滨海房价高，钱不凑手，只在西城区胡乱租了套两室一厅。两人虽然正闹着离婚，可武小强现在还心安理得地吃住在她这儿。 现在突然冒出一套出租房来，宋艳霞几乎不用想就能确定，钱一定就藏在那里。 于是，接下来，她暗暗地给武小强做了一个局。 宋艳霞花了大价钱请这个“侦探”冒充成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和武小强在夜店来了个偶遇。“富二代”对武小强一见如故，痴迷于武小强的“魅力”，有意与之结交。 交往过程中，“富二代”出手大方，又小意地捧着武小强。一来二去，武小强就被捧得飘飘然，和“富二代”成了无话不谈的酒肉朋友。 当然，这所有吃喝玩乐的钱，全都由“富二代”到宋艳霞那儿去报销。 这天中午，“富二代”打电话给武小强，称其失恋了，邀他一同喝酒散心。武小强当然欣然赴约。不想一杯加了“料”的啤酒下肚，他立马就睡得跟个死猪一样。 此时，躲在隔壁包间的宋艳霞这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看着像一堆烂泥瘫在椅子上的武小强，不禁冷笑一声，眼中全是轻蔑与厌恶。 装扮成“富二代”的“侦探”早就调查好了，熟门熟路地从武小强身上翻出了出租屋的钥匙递给了她。然后，两人将死猪一样的武小强架上了车，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武小强的出租屋。 打开房门，宋艳霞没用上一分钟，就从床底下拖出了那个装着六十万现金的大旅行袋。得，功成行满，果然不出她所料。 “侦探”的任务圆满完成，他笑盈盈地和“雇主”打了声招呼，转身先一步离开。 宋艳霞事前给的“委托费”颇丰，他这趟活干得舒服呀，有吃有喝有玩，还轻轻松松地就赚上了一大笔“委托费”。 这个武小强在“侦探”眼里简直就是个傻子。脑子还没三两重，就敢跟快成了精的宋艳霞斗心眼？真是不自量力，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侦探”临走时，回头冷漠地瞥了一眼仍旧瘫睡在地板上人事不知的武小强，心里默默地为他点了根蜡。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八十六章 神仙眷侣 - 判决如下 - 桃腰 “侦探”走后，宋艳霞又仔细地在出租屋里搜检了一番。见武小强并没有再藏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冷笑一声走到他跟前，狠狠踢了一脚。随后，提着那个装满钱的旅行袋，扭着腰肢，款款地走出门去。临走时还不忘贴心地把房门带上。 武小强在出租屋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晕晕乎乎的大脑里一片茫然，仔细想了半天，隐约记起自己陪着失恋的哥儿们喝酒，没喝几杯自己好像就断片儿了。 关键是自己怎么会被送回到这个出租房的呢？这地方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呀…… 武小强猛然从地上惊坐起来，手脚并用连翻带滚地爬到床边，伸长胳膊在床底下摸索起来。末了，他一把将床给掀了起来。可床底下别说一袋子钱，就连一个钢镚儿都没有。 武小强叉着腰，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他茫然了一会儿，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忙气急败坏地翻出手机，抖着手拨通号码。可是刚刚还陪自己喝酒的哥儿们，手机竟然在这一刻停机了！ 此刻，武小强就是再傻也明白过了呀，自己这是被人做局给设计了！至于做局的人是谁，这还用问吗！除了宋艳霞还能有谁！ 武小强立刻怒气冲冲地回到宋艳霞租得两室一厅去找她。谁知道那里却早已人去楼空。打电话去问房东，却被告知，宋艳霞多给了一个月租金，今天中午已经搬走了。等他再给宋艳霞打电话时，电话就一直被挂断，最后索性关机了。 联系不上宋艳霞，武小强彻底傻了眼。他现在浑身上下只剩下百十来块钱，这让他以后可怎么活？！ 这些年来，武小强跟着宋艳霞逍遥安逸惯了，成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根本就没攒下什么钱来。宋艳霞虽然按时给他零花钱，但那也是仅够他一时花销。说白了，宋艳霞就是一直防着他，紧卡紧地给他钱。按着他那花钱习惯，也只能算刚刚够花而已。 当晚，武小强浑浑噩噩地回到了他那三十平米的小出租屋里，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想了一夜。 怎么办？以后他该怎么办？宋艳霞明显是在躲他。去找她儿子讨个说法？可这个想法不过在脑子里一闪就被否了。一是他其实根本就不认识陆湛阳，除了上次那一面，他都不知道怎样能找到这人。 再一个，他确实被揍怕了。一想到上次脸上挨那一拳的狠厉和力度，心里就不寒而栗。宋艳霞的儿子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去找苏小慧？这个想法更是刚一跳出来就熄了火。上回因为侮辱司法工作人员差点被拘留，这事儿他还是长了记性的。 更何况，即使找到这俩人，也未必能找出宋艳霞。对于这个女人他还是了解的。 想来想去，为今之计只能去找赵斐。毕竟自己和宋艳霞的离婚案子还在她名下承办不是？ 武小强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一亮，早饭也没吃，就坐着公交车来到了西城法院。 赵斐在第三询问室接待了他，看着一大早就找过来且满脸落魄潦倒的武小强，颇为惊讶。 武小强今天估计也是没什么心情收拾自己，下巴冒出了青嘘嘘的胡子渣，随便套着件黑色羽绒服。坐在赵斐对面，一副缩手缩脚、垂头丧气的样子。和前两次见面时那副风流得意的花花公子作派简直判若两人。 没等赵斐开口询问，武小强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是的，是真的哭诉！赵斐眼见着武小强用袖子把那白花花的鼻涕抹了他自己满脸，眼泪顺着颧骨越过鼻涕流到了嘴里…… 呕……她忍不住暗暗干呕了两下，忙强行撇开眼睛看向了武小强的头顶。喵滴，她这孕期反应全都被这货给勾了出来。 “你不是说你没转移那六十万吗？”赵斐放空眼神，尽量不对武小强聚焦，勉强暂时把那股反胃给压了下去。 “不不不，有那六十万！我确实转移了财产！我混蛋！我不是人！我欺骗法院！我欺骗政府！我现在承认这六十万的存在！我请求法院帮我追回这个钱！哪管让宋艳霞分我一半也行……对！分我一半！这是夫妻共同财产！她宋艳霞应该分我一半！她不能独吞呀……” 说着武小强又嚎啕大哭起来，对自己的出尔反尔说话像放屁，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和羞臊。对当着别人的面儿咧着大嘴哭嚎，也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和羞臊。 赵斐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你能不能像个爷们儿似的！”赵斐“啪”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大喝一声。她这小暴脾气嘿！ “钱都没有了！我还当什么爷们儿……”武小强简直把一哭二闹三上吊演活了，给个泼妇都不换。 赵斐真是快要被这货气乐了：“那你想不想解决问题？想解决问题就别哭了！再哭你就先回去，等哭够了再来！” “别，别，别！”武小强的哭声一下子就憋了回去，“我现在口袋里就剩不到一百块钱，我要是现在回去了，可能下次来的时候，连车钱都没有了……”大概因为刚刚被赵斐吓那一下子憋得太急，说完武小强又忍不住打起嗝来。 赵斐捂眼，这都是什么奇葩让她给遇上了。 赵斐再给宋艳霞打电话时，宋艳霞的态度简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之前一口一个赵法官叫得亲亲热热，申请调取证据时更是一天数个电话，马屁拍得“啪啪”响，恨不得把赵斐祖宗十八代都给夸上一遍。 这回倒好，赵斐第一个电话，宋艳霞没接。再打，接是接了，不过那漫不经心轻慢的态度，差点气得赵斐吐了血。 “喂？是小赵法官呀……” 宋艳霞这一开口，赵斐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志得意满顺着话筒扑面而来，直拍到她的脸上。 “你说那六十万呀？武小强不是说根本没有这事儿吗？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嗯，大概有可能确实是我记错了吧。 “毕竟我们家小阳都长这么大了，我这记性变差了也很正常。这人呐，不服老也不行呀……欸，靓女，你给我用的这是白金系列的吗？我告诉你，我做脸的时候你可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肚子里转筋呢！你糊弄不了我……” 电话那头传来美容院小妹唯唯诺诺的连声解释和宋艳霞颐指气使的指教声。 赵斐在电话这头听得火冒三丈，冲着电话连喊了几个“喂”，试图把她的注意力给拉回来。 “哎哟，对不起哈。我正在美容院做个脸。现在这些干美容的小姑娘呀，都精乖的很，一时看不到，就不知道会给你鼓捣些什么猫腻……哎呀，哎呀……跑题了，跑题了。 “我说小赵法官呀，麻烦你转告一下武小强，就说我觉得他说得对，确实不存在那六十万。而且我也这么大岁数了，离不离婚真的是无所谓。我又没有个什么二十一岁的小姘头在南方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去。 “你帮我告诉他，我的银行存款划拉划拉总共也就只有十万块钱。毕竟夫妻一场，我这个人又太重感情，要是他武小强同意调解离婚，我这十万块钱一分不要都给他，就当全了我们的夫妻情份，来个好聚好散。我以后是吃糠咽菜还是沿街讨饭都和他武小强没有半点关系。 “要是他不同意呢……那也没什么。既然他舍不得我这个老妻，我也舍不得他这个小丈夫呀。大不了我就撤诉好了。我们俩继续当一对恩爱夫妻，神仙眷侣，和和美美，羡煞旁人……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句话宋艳霞说的就像在唱戏似的，捏着嗓子，拖着长音儿，每个字都让她念出了九曲十八道的婉转，尾音一路上扬，简直快要飞上天去。可最终，她却仿佛被自己的笑话给逗得乐不可支，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起来。 “啪”，赵斐一把将电话挂断，一抬头正看见对面的武小强张着大嘴眼巴巴地看着她，满脸期待地等着宋艳霞给个结果。那一脸的鼻涕印和快要流出来的口水让无论多好的皮囊都妥妥地挂上了一副倒胃口的蠢像。 看来上帝果然是公平的，他给了武小强一张不错的脸，但却没有给他多少脑子。 宋艳霞的意思很明确，我就给你武小强十万块钱，从此咱们俩桥归桥路归路。我宋艳霞手里倒底有多少钱和你武小强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当然你也可以不同意，那我就撤诉，反正我也不在乎这个。都这么大岁数了，又不着急离婚再嫁，咱们大可以继续当这名义上的夫妻。只是以后你能不能找到我，我还养不养着你，那可就不好说了。 当然，武小强你也可以像我一样上法院起诉离婚呀。可是……宋艳霞对此真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先不说武小强有没有那个本事找到她的财产。就是那诉讼费他都拿不出来。 诉讼费可是按照起诉时的标的额来计算的。就算武小强只要那六十万的一半，那也得先拿个五、六千交诉讼费。他武小强现在的口袋里能有五、六千？就是五、六百也未必能有吧。 他就是这么个废物！信不信，她宋艳霞从现在起只要三天不露面，武小强就妥妥地能沿街要饭。 果然不出宋艳霞所料，武小强几乎都没怎么犹豫，一听赵斐说竟然还有十万块钱可拿，立马喜笑颜开，屁颠儿屁颠儿地一口答应下来。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八十七章 钻戒与羞耻 - 判决如下 - 桃腰 武小强原以为可能一分钱都捞不到，没想到宋艳霞竟然开口就给他十万！ 虽说，和那六十万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和宋艳霞手里实际的那些钱一比更是九牛一毛。可关键是宋艳霞的钱藏在哪儿，他却半点儿也不知道。 更何况，这女人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身上颇有点邪性。这次的事就是，多亏宋艳霞当时还只是把他麻翻拿走了钱。这如果她那时急了眼，在自己身上哪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剌上那么一刀……武小强现在想想头皮就发麻。 况且，这滨海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北方，冬天冷得要死，还下雪！他要回南方！带着宋艳霞给的那十万块钱，风风光光地回南方去！找他那群靓女过神仙般的日子，再也不受这个老巫婆的管制！ 不得不说，宋艳霞的办事效率还挺高的。赵斐这边刚打完电话，把武小强同意调解的意思转达给她。那边，不到一小时，宋艳霞就拎着十万块钱来到法院。身后还跟着两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精壮男人，一副社会她大姐的模样。 武小强本来就是怂货一枚，一见这场面更是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老老实实地签了调解协议。赵斐当场制作了离婚调解书，并给双方送达。 宋艳霞拿到调解书后看了看，满意地一笑，随即便甩给武小强十万块钱。人货两清，从此各不相干。 据说拿到钱又恢复自由身的武小强，当天下午就买了机票飞往南方，重新投入广大美女靓妹的怀抱中，去当他的夜店之王了。 赵斐眼看着宋艳霞对着武小强兴冲冲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那模样说不尽的讽刺和轻蔑，仿佛对武小强日后会是副什么德行已经了然于心。 是呀，这十万块钱又够一个好吃懒作花天酒地的人挥霍几时的呢？更何况，这个人的智商还不怎么在线。 宋艳霞的案子能这么快就以调解方式顺利结案，连赵斐自己都没想到。临走时宋艳霞一边带上她那副迪奥的墨镜，一边伸出一只保养得宜的玉手来和赵斐握了握。 “小赵法官，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小慧那儿太忙了，我就不去打扰她了。过几天我的温泉会所就要开业了，那可都是从瓦县运来的真正的温泉水。到时候，欢迎你带着家人，我再叫上小慧，一起来玩……” 宋艳霞一口一个“小慧”叫得亲热，听得赵斐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自来熟的功夫她真是领教了。 客气完了，宋艳霞告辞离开。一转身，长长的驼毛大衣潇洒地在原地划了道弧线，呼啦啦带起一阵香风。早有一名“保镖”拉开调解室的门等在那里，宋艳霞挺胸昂头派头十足地走了出去。 “开温泉会所？这么有钱！那调解就给她前夫十万，她前夫也认？！”负责记录的书记员小声嘀咕着，赵斐笑笑没有说话。 宋艳霞可真是只老狐狸呀！先是把武小强逼得走头无路，顺利地离了婚。然后才大张旗鼓地开张营业。这温泉会所又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武小强竟然毫不知情！果然是个傻子！宋艳霞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苏小慧以为宋艳霞的离婚案子终于结了，她可以消停了。可事实证明，陆湛阳的亲妈那战斗力爆表，简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即使她不主动找你麻烦，但也有随时炸到你的危险。谁让你倒霉和她扯上了关系？真应了赵斐的那句话，陆湛阳有这样一个亲妈，这以后的日子会是非不断…… …… 12月24日，平安夜。各大商家早在半个多月前，就推出了各种圣诞活动。到处是缤纷热烈的圣诞气氛，随处都在播放着“铃儿响叮当”。橱窗里摆满了大堆大堆礼物样的纸盒子。雪花、铃铛、红帽子充斥着大街小巷。 中国人把这个洋节过得有滋有味、热热闹闹。 “晩上你想吃什么？”午休时，陆湛阳雷打不动地每日来电一问，今天的语气格外喜气洋洋。 “随便呀，什么都行。你想吃什么？”苏小慧的每日一答基本内容不变。 拜托！你俩天天中午都说一样的话，无不无聊？竟然还能说得那么投入，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爱情的魔力可真大，好好的人都变成了傻子！ 中午过来闲坐的小王笑着朝赵斐使了个眼色，又转头瞅了瞅苏小慧，一脸的调笑。赵斐瞪了他一眼，却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那我们去‘前岸’吃牛排吧！你不是肉食动物吗？那儿环境也好。”陆湛阳的声音不自觉就染上了满满的宠溺。 “不去！那儿太贵了！东西也一般，我不喜欢！再说今天是平安夜，哪儿哪儿都是人，那里一定订不到位子！” “哎呀，你别给我省钱！年底了，健身房马快分红了，我媳妇儿吃顿饭还是请得起的！”陆湛阳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逗得苏小慧直笑。 “那去‘航记’吧！我记得你也很爱吃海鲜。他们家的海鲜不错。而且地方大，一定能订上位子。” “‘航记’？他家更贵……” “就‘航记’了！我订位子啦！”陆湛阳不等苏小慧说完就兴冲冲地挂断了电话，随后盯着电话微微有些出神，嘴角的笑越来越深。 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的小盒子，打开，一枚钻戒正闪闪发光，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惊心动魄的七彩光芒…… “欸……这人！”那边的苏小慧听到电话挂断，忍不住笑着嗔怪了一句，却抱怨得一点儿也不真心。 “欸，欸，欸，某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秀恩爱？这儿还有只单身狗正待字闺中呢！你考虑过人类好朋友的感受吗？”赵斐一本正经地敲了敲桌子，随手把小王划出了人类的范围。 “欸！赵姐，你可别拿我说事儿！我还能缺女朋友？你信不信，我现在随便一个电话立马能叫来一个连在外面候着？” “你就吹牛吧！”赵斐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心里不平衡！姐夫最近控制你的饮食，你就把怒气发到了我身上！”小王开始叫起来撞天屈来。孕妇什么的脾气可真够坏的。 赵斐的孩子长得有点儿大，医生让她控制饮食。郝楠正一丝不苟地执行中。 “小慧姐……”小王无视赵斐的眼刀，转身又看向苏小慧，目光中隐隐藏着一点儿意味深长，“你今晚是要和男朋友去“航记”吗？有什么特色菜明天回来给我推荐一下呗……” “行呀，没问题。”苏小慧笑盈盈地看着他，调侃道，“你这是背着我们交女朋友了吧？今天晚上你们约在哪呀？” “都说是背着你们了，我还能告诉你？”小王笑着起身，“快上班了，我先回去了。”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貌似不经意地随手掏出手机，边走边玩…… …… 下午，苏小慧拿着几本卷宗去助理办公室找田露。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一群人正围着杨倩的手机议论纷纷。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个就是苏姐的婆婆，叫……宋艳霞。她那案子还是我负责送达的……”杨倩正指着屏幕，有些兴奋地介绍着。 “天呀，这洗浴开个业，怎么闹得跟某种特殊行业开张似的……我去！苏姐的婆婆亲自上阵呀！她冷不冷呀……”民二庭的小于看得也兴奋起来。 “大冬天的，这帮人可真行……” “这家洗浴一看就不像正经地方，工商局不管吗？” “苏姐的婆婆还真敢穿……” “苏，苏姐……”田露最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苏小慧，她拉了拉身边的杨倩，嗫嚅着喊了一声。 众人立马从杨倩的身边弹了起来，迅速尴尬地溜着墙边一哄而散。 苏小慧看着一个个从她身边低头走过的小年轻们，笑着走到杨倩跟前。 “看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没什么。”杨倩笑得很尴尬，下意识地把手机往背后藏。 “苏姐，是宋艳霞那个温泉会所开业的小视频。现在在网上都传开了。影响可能不太好……”田露是个直肠子，她见不得苏小慧被蒙在鼓里。 杨倩回头瞪了她一眼。田露回了她个坦然的眼神。网上都传疯了，苏姐早晩会看到的。 “什么样的视频？拿来我看看。”苏小慧向杨倩伸出手。 杨倩没有办法，只能把手机交给了她。 视频里，一家洗浴会所隆重开业。与别家不同的是，会所外面搭了个舞台，大冬天的，一群穿着卡着底线的姑娘正在台上卖力地热舞。宋艳霞穿着抹胸短裙，围了一件狐狸披肩，正站在舞台中央，嗲声嗲气地向台下的人群介绍： “台上这些姑娘都是本会馆的员工，请大家为她们如此努力的表演报以热烈的掌声……下面，先有请我们的蜜蜜小姐登台……” 小视频里，宋艳霞在宣传她的温泉会所的同时，还逐一提点着台上的姑娘进行所谓的“才艺表演”，并在一旁加以解说介绍，话里话外充斥着各种隐晦的暗示。 那一群姑娘也在她的提点下做出各种撩拔性的动作。台下围着一群油腻的中年大叔，猥琐的叫好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短短五分钟的小视频，让苏小慧感到如芒在背。她知道宋艳霞如何其实并不关她的事，甚至也不关陆湛阳的事。 可那种浓浓的羞耻感、厌恶感，还是像野草一样在心底蔓延生长，瞬间占据了全部情绪。 她感到愤怒，感到悲哀，为陆湛阳。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八十八章 事故与偶遇 - 判决如下 - 桃腰 杨倩看着苏小慧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里有些发虚：“苏，苏姐，我也是偶然在网上看见，就……” “没事儿。”苏小慧抬头温和一笑，随手把手机还给了她。 杨倩接过手机，心里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 苏小慧虽然表面风轻云淡，一下午该干嘛干嘛，似没受什么影响。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的烦躁焦灼如炽热的岩浆，隐匿于貌似平静的躯体内，暗流涌动、一触即发。 而这一切，陆湛阳却毫不知情。 傍晚，兴冲冲地来接苏小慧下班的陆湛阳，一路上欢歌笑语、妙语连珠，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无一不昭示着他现在的快乐与欢喜。 苏小慧偏过头，看着他，渐渐也笑了起来，一同欢喜…… 这样无忧无虑、满心欢喜的陆湛阳真好呀。她舍不得打碎他的欢喜。她舍不得打破此刻的幸福…… 到了航记，两人找了个清静的位置坐下。陆湛阳笑眯眯地拿着菜牌点了又点，旁边的服务员又一直殷勤地煽风点火，苏小慧拦都拦不住。 “喂！你要不要这么夸张？！这点得也太多了吧？”服务员走后，她把身子向前倾了倾，小声嗔怪道。 “你不是说想知道他家的特色菜是什么吗？这些都是特色菜呀。”陆湛阳也学着她的样子前倾了身体，嘴角扬得很高，眼睛里的笑意星星点点，闪着无比温柔的光。 他今天穿得颇为正式，深蓝色的西装配浅蓝色斜条纹领带，白衬衫整洁挺括一丝不苟，更衬出他那宽肩细腰大长腿的好身材。整个人显得俊逸不凡神采飞扬。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真是……”苏小慧哭笑不得，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那张堆满笑容的俊脸。 陆湛阳没有动，擎着脸任苏小慧作怪，笑意却又盛了几分，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他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一个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小慧，你总是这样对我动手动脚的，是不是成天脑子里对我有什么邪念呀？” “喂！陆湛阳！”苏小慧“唰”地红了脸，娇喝一声，简直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脸上的表情颇为奇怪。 “可是，我对你有呀……”陆湛阳一把抓住了那只作乱的小手，眸色顿时深了几分。 “喂！”苏小慧的脸更红了。 “小慧，我们……”陆湛阳边说边将另一只手伸向西装口袋。 “先生，”服务员此时却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门口停车场的7965的铃木是不是您的？不好意思，车被剐蹭了。肇事车主正等在外面，请您过去处理一下。” 陆湛阳原本提起来的一口气，突然就被梗在了喉咙里。他心里微微有些不悦，可脸色没变，仍转头笑盈盈地看向苏小慧：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说着，苏小慧也想起身。 “不用，”陆湛阳拉住了她，“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就好。外面太冷了，你好好坐在这儿等我。” 说完，他举起苏小慧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起身跟着服务员走了出去。 “服务员，”苏小慧招手示意，“一会儿等那位先生回来了再上菜。” 服务员礼貌地微笑应诺着，随后赶去后厨按排。 “诶？大师嫂！” 陆湛阳前脚刚走，苏小慧后脚就听到有人在她身旁兴奋地大声招呼。 竟然是梁峰，周川所里的那个律师，她之前承办的一起民间借贷案件的被告代理人。 “大师嫂，你也在这儿？这可真是太巧了！大师兄今天组织我们在这儿开年会呢！要是知道你也来了，兄弟姊妹们一定特别高兴！大师兄更别说了！来来来，走走走，我们都在楼上包间里呢……” 梁峰说话像连珠炮，还没等苏小慧开口便已经突突了一串儿。边说边强行半搀半架地把她给拽起来，要带去他们的包间。 “欸，我还有朋友呢……” 苏小慧哪能抵得住五大三粗的梁峰？倒底还是被他拽起来拖着走了好几步，半天才插上嘴说了一句。 “嗐！这有什么的！服务员！一会儿这桌客人回来了，直接给领到‘牡丹厅’去！大师嫂，我们走吧。大师兄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兄弟姊妹们好多都久仰你的大名，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终于有幸一见……” 梁峰大概喝了不少酒，状态十分亢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让人插不进嘴去，半搀半拖地硬是把苏小慧给架走了。 既然遇上了熟人，过去打个招呼原也应该。更何况这梁峰实在让人盛情难却。苏小慧连话还没插上一句就稀里糊涂地被他给带到了周川的包间里来。 此时，“牡丹厅”里的气氛已经掀起了一个小高潮。三十多人聚一起，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众人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拘谨，尤其那帮小年轻们，基本完全放开了玩。 一对男女正对着卡拉ok深情对唱，有几个人凑成一堆儿划拳喝酒，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只有周川自己独自坐在主位上，笑咪咪地看着全场，慢慢端起红酒呷了一口。 陈可妮一边和身旁的人闲聊着，一边时不时地向周川这儿瞥上两眼。终于她低声对身边的人说了两句，随后端着酒杯起身款款向他走来。可刚迈两步，包间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梁峰跑了进来。 他一把关了卡拉ok的音乐，夺过身边同事手里的话筒，转身兴奋地向大家宣布道：“喂！喂！都静一静！大家都静一静！大家快看谁来了！下面有请我们的大师嫂，苏小慧！” 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一起转头看向门口。苏小慧迎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她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这边周川却“忽”地站起身来，笑容直达眼底，满脸意外却又欣喜若狂。 “你怎么来了？”他边说边几步来到苏小慧面前，笑盈盈地看着她。在别人的眼里，那目光竟颇有些情深似海的意思。 “好！”大概是梁峰第一个喝了声彩，紧接着整个包房里立刻沸腾起来。起哄声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众人拼命地起哄喝彩。周川在这喧闹起哄声中笑意更盛了。 陈可妮微微挑眉笑了笑，随即又退回到原位重新坐下。 “这些人都是我所里的。给我点面子呗。”周川挨向苏小慧，灼热的呼吸里带着浓浓的酒气。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央求着，语气中透着一丝耍赖。 苏小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周川忙侧过身子弯起左臂，酡红的两颊和盯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都昭示着他之前喝了不少酒。 苏小慧有些无奈，笑着冲他挑了挑眉。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呀。 可此情此景她总不能扔下他转身不管，毕竟是这群人的领导，怎么也得帮他把场子撑住。没办法，苏小慧只好伸手挽住了周川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到主位。 众人安静下来，大家聚到一起，一个个面带微笑，等着他们的大师兄讲话。 “我今天也没想到你们大师嫂会来……”周川话音未落，胳膊上就被苏小慧狠狠拧了一把。 他表情不变，反而带着浓浓的笑意转过头来，冲着苏小慧眨了眨眼睛。那眼神似乎在说：这帮猴儿管你叫了这么多年的大师嫂，你就入乡随俗一回，哄哄他们，全当帮我搞团建了。 苏小慧明白周川的意思。认识十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可她还是冲着他又挑了挑眉：他们胡闹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浑叫？ 苏小慧之于周川，就如同一个透明心肝的玻璃人，她那点儿小心思，周川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笑着朝她又眨了眨眼，很有几分无赖的味道。 两人这一番眉来眼去，落在众人眼里就颇有些当众秀恩爱的意思了。人群中不知是谁最先笑出声来，紧接着这调笑声渐渐扩大开来，大家纷纷开始明目张胆地调侃起他二人。 “欸，师兄、师嫂，你们俩别光顾着自己在那交流呀！我们这一堆人还等着给大师嫂敬酒呢！”梁峰明显是这里起哄的头子，他一开口，后面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也来凑趣。 “对呀对呀，大师兄你这可太旁若无人了！大师嫂再美回家欣赏去呀……” “就是吗！您这分明是在刺激我们这帮单身狗嘛！” “你还单身狗呀？这里就你数女朋友换得最勤……” “去！一边儿去……” “欸，欸，欸，我建议，我们轮流敬大师嫂一杯。” 众人笑着，闹着，乱哄哄地倒酒，抢着过来要敬苏小慧。 “欸！你们这么多人轮番轰炸一个人！这不是欺负人吗？” 周川顺势一带，就将苏小慧藏到了背后，指着面前这群人笑骂道。随后又回过头，冲着苏小慧笑着飞了个眼风，示意她不用担心。 可苏小慧一点也不觉得安心，她反而隐隐更加不自在起来。 .bqkan8..bqkan8. 乐文 第八十九章 大师嫂的男朋友 - 判决如下 - 桃腰 “哟！大师兄这就护上了？” “对呀，对呀，护短不是这么护的呀！” 众人不依不饶，气氛又掀起新的一轮高潮。 “欸，你们大师嫂是真不怎么会喝酒！这些年虽然不能说滴酒不沾，但也绝对是一杯倒！这样吧……”周川转身，招呼着梁峰帮他从墙边的啤酒箱子里拎出了十瓶啤酒，“嘭、嘭、嘭”全部开瓶。“多少年没试了，也不知道行不行。我限时一分钟，连干十瓶，怎么样？” “好！” 包间顿时炸了营，欢呼声、起哄声震得天花板“嗡嗡”直响。有些人还觉得不过瘾，直接拍着桌子大喊起来。 “今天要开眼呀！” “大师兄为大师嫂这是要拼了呀！” “大师兄重出江湖啦！” “周川……”苏小慧上前一步，皱着眉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这样子分明已经喝多了，再连干十瓶，又喝得那么急…… “诶，没事儿！” 周川回头安抚地冲她笑了笑，随手脱下西装外套，松开领带，又解了两粒衬衫扣子，然后看着桌上的十瓶啤酒沉了沉气。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周川运完了气，伸手抄起一瓶啤酒，“咕咚咕咚”仰着脖子就灌了下去。众人这厢默契地齐声计时，“十二，十三……三十六，三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果然，在数到六十时，第十瓶啤酒已经见底。六十秒连干十瓶，准确无误。 众人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最后一个空酒瓶，在欢呼声中，“嘭”地被重重放到桌上。周川脸色酡红，身体开始左摇右晃摇摇欲坠。 苏小慧赶紧上前扶住他。 “呵呵呵呵……没事，没事……” 周川的笑有些傻气。他抓住苏小慧扶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紧握着不放，看向众人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的大师嫂歌唱得特别好！想不想听？！” 最后一句陡然拔高，颇有煽动性。 “想听！” 众人的回答响亮整齐，果然被煽动起来了。 “小慧……咱俩给他们唱一个！就唱那个……那个……对！《广岛之恋》！对！就是《广岛之恋》！咱俩那年在北湖法院文艺会演时唱的那首歌……就唱这个……” 此刻，周川的脸红得简直不像话，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众人继续起哄叫好，有人递上话筒来，梁峰立马去调卡拉ok。 “欸……周川，你喝醉了！” 苏小慧扶着站都站不稳的周川，自己也被他拖得趔趄了一下。 有人忙搬来一把椅子，周川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没醉！” 坐下来的周川终于不晃了，可他仍没放开苏小慧的手。他一手握着话筒，一手拉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可怜巴巴地仰望着她请求道： “小慧，咱俩唱一个，就像十年前一样，咱俩对唱一个……” 正在此时，《广岛之恋》的音乐响了起来。周川举起话筒，开口唱道，“你早就该拒绝我……” 顿时，满堂喝彩。 他的嗓子很好，歌声像一道涓涓细流，清亮又富有磁性。不同于刚刚半真半假的吹捧起哄，此时在场的一众小轻年们真的被这歌声吸引，不少立马化身为迷弟迷妹。 男声部很快就唱完了，苏小慧低头看了看醉酒撒疯的周川，又看了看周围满脸期待的众人，无奈之下举起了话筒……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大家静静听着这一男一女的对唱。那歌声中似乎包含着许多的故事和情绪，那样伤感，那样神秘，还有那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却让人无从探究。 苏小慧没想到周川还记得十年前的这首歌。那次北湖法院组织文艺会演，她和周川被强拉着代表她实习的庭室表演对唱。演出很成功，她和周川的对唱被评为“全场最受喜爱的节目”。 十年前的情景似乎与此刻重叠，周川正依旧用那双温柔浅笑的眼睛看向她。苏小慧心猛然漏了一拍，一如十年前的某个瞬间。 许是酒精的缘故，那双眼睛似又清澈起来，十年前的那个人似又重现，清风朗月，意气风发…… 那是他们共同的的似水年华…… 当唱到结尾“爱过你，爱过你……”时，苏小慧突然不能自已。她曾经爱过他，只是他不知道…… “爱过你，爱过你……”周川本是耍赖地拉着苏小慧的手，可越唱他却越不愿放开。 她爱过他，他一直都知道。可自己现在正爱着她，她知道吗？ 酒精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它让原本坚不可摧的自己竟也感性脆弱起来。 那个梳着马尾的女孩，或许曾经的他也是爱的。只是，曾经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爱的…… 陈可妮将手里的酒换成了饮料。她隐在光影中淡淡地笑着，遥遥地看向前面那双对唱的男女。 周川这个老狐狸！她一直以为他没有心。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周川也未必算得上是什么英雄。英雄可都是不屑于阴谋诡计的，可他却恰恰诡计多端。 苏小慧这个人，她早有耳闻。所里大部分都是周川的嫡系，“大师兄”、“大师嫂”的名号简直如雷贯耳。 她其实对这个“大师嫂”是有几分好奇的。可她并没什么案子在苏小慧手里，也就没和她接触过。今天一见，人……怎么说呢？陈可妮想了想，应该唯有“干净”这两个字最为贴切。不单指外表，更是内在的“干净”。大概是那种没怎么在红尘里打过滚儿，有些天真单纯的“干净”…… 原来周川喜欢这种口味儿清淡的女人。她还以为像周川这种老油条，应该夜夜醉死温柔乡，怎么重口儿怎么玩才对。 看来，她还是不了解这个男人呀！ 只是，可惜了！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看周川那副情动不已的样子，再看看苏小慧……这次周川难得的那么一点儿真心，恐怕终是要错付了…… 陈可妮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一曲终，众人的叫好声喝彩声立刻如雷鸣一般响起。 “小慧……” 周川并没有放下话筒，而是仍保持刚才的姿势，握着苏小慧的手，抬眼看她。那里面有苏小慧从未见过的情绪，滚烫炽热，如烈火溶岩。 她陡然被烫了一下，那只被握的手就想从周川手中抽回，可周川却握得更紧了。 众人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我们认识十年了吧？你觉不觉得这首歌其实唱得就是……” “苏小慧！！”门口陡然一声怒喝，登时截断了周川的话尾。 苏小慧和众人一起转头，陆湛阳赫然站在门口。 “湛阳……”苏小慧连忙抽出手，奔了过去。 手中一空，身边的苏小慧也不见了。空下来的不光是手心里的温度，还有那猛然轻飘无助的心。 “诶？你是我们大师嫂的朋友吧？来来，过来一起呀。”梁峰第一时间去看周川，却见他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擎着右手，不禁转了转眼珠便自由发挥起来。 “什么大师嫂？！什么朋友？！我是苏小慧的男朋友！！” 陆湛阳几步上前，一把擒住苏小慧的手腕，低沉的声音中强压着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他用阴沉的目光扫视一圈，随后狠狠瞪了周川一眼。 可周川并没有看他，只是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周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已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们走！” 陆湛阳拉着苏小慧几步出了包间。苏小慧被一路拖的跌跌撞撞，留下身后惊得目瞪口呆的众人。 有意思！陈可妮看得津津有味。让自己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她倒想看看周川如何收场，且闹出这么一场又所为何来。 是的，她才不相信这一切只是碰巧。周川做事，向来是每桩每件都带着目的…… …… 陆湛阳去停车场处理交通事故时，完全没料到会遇上个“事儿妈”。肇事车主是个极年轻的姑娘，她大概是觉得太内疚了，认错态度特别好，一见面就忙不迭地连声道歉，说自己是才拿到驾照的新手，车技实在不好。 既然对方态度这么诚恳，陆湛阳也不好不依不饶，刚刚被打扰的那点儿不爽当即减轻了不少。 可谁知，一谈到赔偿时，这姑娘立马态度坚决地表示，不同意私了，坚持要报保险，并给自己的保险公司打了出险电话。 陆湛阳想着还在等他的苏小慧，不禁有些着急。看了看被剐蹭的地方也不算严重，于是主动提出不要赔偿，直接放对方离开。 哪成想，这姑娘反倒又犹豫起来，态度极其诡异，支支吾吾地说要打个电话问问朋友。 这个电话一打就没完没了，陆湛阳急得不行，不断地看着手表。可对方简直是蜗牛上身，不仅打电话说个经过慢慢腾腾，还蹲下来仔细检查起两方车子被剐蹭的地方，和电话那头研究起维修问题来。 陆湛阳后来急得“噌噌”冒火，要不是看对方是个女的，简直都想揍人了。 这时保险公司的人也到了，拍照、解释一顿折腾后，肇事的姑娘突然又像是被电话那头的朋友给说通了，同意私了，主动提出给陆湛阳五百块钱维修费，这事儿就了解了。 修那点小剐蹭五百块钱只多不少。可耽误的这些时间却让陆湛阳实在恼火得不行。对方的这套所做所为让陆湛阳简直觉得是有人在故意整他。 等他回到饭店里时，苏小慧早就不在原位了。服务员按照梁峰的吩咐，带着他去了楼上的“牡丹厅”。 一走到“牡丹厅”外的走廊上，陆湛阳就听到苏小慧在唱《广岛之恋》。他从来不知道苏小慧唱歌这么好听，她从未在自己面前唱过歌。 一个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陆湛阳几乎不用怎么辨别，立马就听出来，这是周川的声音！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章 不如我们分手吧 - 判决如下 - 桃腰 一首《广岛之恋》被两人唱得缠绵悱恻、如泣如诉。歌声里似乎包含着太多的过往，太多的情感，太多陆湛阳不了解也从未参与过的故事，那是只属于苏小慧和周川的故事。 陆湛阳突然觉得胸口很闷，像快要窒息一样，闷得他简直快要发疯。他很生气，却又不知该生谁的气。周川？苏小慧？抑或是他自己？为什么经历那些过往的不是他？为什么之前出现在小慧生活中的不是他？ 服务员退步离开，陆湛阳推开包房的门，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前面唱歌的那对男女，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 苏小慧被周川握着的手，两人的默契中又似乎涌动着某种情愫，周川炽热的眼神，苏小慧仿佛陷入了某种伤感，这一切都刺伤了陆湛阳的眼睛。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破了一个洞，汩汩地向外流着血，止也止不住…… …… 事情并没有像陈可妮想像的那么难以收场。陆湛阳在带走苏小慧后，全场的确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尴尬和安静。不过，周川很快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影寞落而萧索，犹如西方中的悲情英雄。 他稍显凄凉地笑道：“你们的大师嫂……有男朋友了……可惜……不是我……” 陈可妮几乎要击掌喝彩起来。周川这一句话似乎什么也没说，却又似乎说了很多很多。 果然，他的一众“迷弟”“迷妹”们立马化身为“疗伤慰问团”，呼拉拉围过来隐晦而又真诚地安慰着他。 周川则整晚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把一个失意被弃的中年男人演绎了个十成十，惹得所里一众小姑娘又心疼又对苏小慧十分气愤。 …… “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才喝这么点儿，不至于。”陈可妮嘴边噙着笑，边开车边对着副驾驶上貌似醉成一滩烂泥的周川淡淡说道。 年会结束时，周川几乎是被众人架出包房的。整晚都没喝酒的陈可妮自然自告奋勇送他回家。 果然，话音一落，周川就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片清明。他慢慢坐直了身子，稍稍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就是跟着我时间太长的坏处。” 陈可妮笑了起来：“今天梁峰挺卖力呀。蕾蕾呢？怎么一整晚都没看见她？” 周川转头看了一眼陈可妮，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陈可妮似乎并不想放过他。 “我前夫要是有你这一半用心，我大概也不会和他离婚……” “哦？”周川笑着挑了挑眉，“即使明知道他和他的委托人有一腿，也不离？” “呵，还真不一定。女人有时候挺傻的，憎恨欺骗，可又甘愿被骗……可惜呀，他连骗我都不愿意做……不过，以前只知道你‘乘人之危’玩得溜，没想到这‘挑拨离间’竟也用的炉火纯青。怎么？接下来继续你拿手的‘乘人之危’？”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一切不过是个巧合罢了。人生的路长着呢。如果连巧合都抵挡不住，又如何抵挡得住以后的生活。”周川淡淡地说。 “巧合？哈哈。”陈可妮颇为夸张地笑了两声。 “有时候女人不要太犀利，否则就太不可爱了。” “要像苏小慧那样？” “我终于明白你前夫为什么会和你离婚了。身边有个这么通透又刻薄的女人想必他平日里的压力一定很大吧。” 陈可妮一个急转弯，周川“啪”地就被拍到了车窗玻璃上。 “呵呵呵呵……”周川费力地重新坐好，揉着被撞疼的脸。看了看继续开车又一脸若无其事的陈可妮，低低地笑了起来。 …… “巧合？”另一辆车上，气氛可谓更加剑拔弩张，“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不管这是不是巧合，苏小慧，你当初答应过我要和那个周川保持距离的！可是今天！你的距离呢？你！你就那么让他握着你的手？！还和他情歌对唱？！还什么‘大师嫂’？你们……” 陆湛阳说不下去了，他觉得心里的那个洞再次被挑破了，自己已经遍体鳞伤，却无从告知。 “周川当时喝醉了！‘大师嫂’不过是他们所的人开了很多年的一个玩笑。当时人那么多，我不可能去扫大家的兴吧。这次真的只是偶遇，我也完全没有想和周川走得更近的意思。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苏小慧今晚的心情糟糕透了。她的心绪乱糟糟的就像一团麻，喝醉了的周川表现出的种种让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伤感。而陆湛阳的暴跳如雷又让她疲惫不堪，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头疼欲裂。 “吱……” 陆湛阳突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她。 “让我相信你也行，”他把手伸到苏小慧面前，“把你的手机给我。” “你要干什么？”苏小慧警惕地看着他。 “想叫我相信你，就让我把你手机里周川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删掉！不管是号码都删掉！而且还要加进拒接的黑名单！这样我就相信你！” 陆湛阳认真地盯着苏小慧，等待她的回答。那一刻苏小慧只觉得遍体生寒。陆湛阳的目光冷硬得如千年寒冰，把她的心也冻得像块石头。 “陆湛阳，”她幽幽地开口道，“如果你一直这么怀疑我、不信任我，我真不知道我们以后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样子。现在只是一个周川。那以后呢？是不是我所有的男性朋友和同事都要被删除、被拒接？” 苏小慧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他，“如果，如果我让你如此无法安心……那么，不如我们……分手吧！” 说完她推开车门下了车。正好一辆出租车路过，她招手叫停，上车绝尘而去。 小慧刚刚说了什么？她，刚刚是在说分手吗？怎么会？她怎么会和自己说分手呢？ 陆湛阳猛然惊醒，立刻慌了神。他环顾车窗外，四处寻找，可苏小慧早已不见了踪影。陆湛阳猛地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他觉得疼得喘不上气来，疼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一样。 坐在出租车上的苏小慧想了一会儿后对司机说：“师傅，我们不去南岭区了，去西城法院。” 其实，她说分手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但陆湛阳的偏执真的很让她头疼。她几乎能猜到陆湛阳今晚必然又会去找她认错，就像以前一样。 可这次她却不想像以前一样就那么轻易地揭过去。问题还是问题，这次揭过去下次还是要再发作。索性借着这次的事全部挑明了说也好。 再者，她现在的心绪太乱了，得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一会儿。正好还有判决没写完，她去单位加个班吧。 …… 陆湛阳在苏小慧家楼下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了。苏小慧家的窗户一直没有亮灯。他刚刚按过门铃了，确定家里没人。 苏小慧去哪儿了？明明她先走一步，为什么现在还没到家？ 陆湛阳突然恐惧起来，不会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了吧？车祸、抢劫、色狼……他脑子里顿时涌出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祥的预感。而这些预感又真实得几乎像正发生在眼前一样。 陆湛阳连忙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急切地拨通了苏小慧的号码。无论她是生气也好，哭闹也好，甚至哪怕在电话里跟他再说一次“分手……”也好。只要她平安无事！只要她平安无事！ 苏小慧在单位的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收拾收拾刚躺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就接到了陆湛阳的来电。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随即挂断，然后想了想又打开微信给他发了条信息。 “我现在很累，不想吵架。让我静一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信息刚发出去手机就没电了。苏小慧赶忙翻了翻包，可自己又忘了带充电器。 唉，算了，明天跟同事借一个吧。躺在沙发上盖着个小毯子的苏小慧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苏小慧的梦光怪陆离。一会儿追着一只风筝跑，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转而那风筝又变成了周川的脸。 一会儿她又在爬一座很高的山，有一个人在身后一直催促着，让她不得片刻停歇，那催促声隐隐地仿佛是陆湛阳的声音……苏小慧在梦中奔波了一夜，疲惫不堪。 陆湛阳在电话被挂断的那一刻，心陡然停止了跳动，世界像死机了一样，一切都凝固在当场。 直到苏小慧发来微信，他才感到自己又慢慢活了过来。陆湛阳狠狠地松了口气，可随后的焦灼暴躁又铺天盖地袭来。 “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回家？是和周川在一起吗？你现在是不是正和周川在一起？苏小慧！你在哪儿？” 想到苏小慧现在有可能正和周川在一起，陆湛阳打字的手几乎不受控制地抖起来。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仿佛有条毒蛇狠狠一口咬在心头，漆黑的毒液正慢慢渗进心脏，那毒液的名字叫作嫉妒。 信息在发出去的前一秒，陆湛阳犹豫了，想了半天，最终删了所有的质问，只剩下四个字“你在哪儿？”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煎熬过，等待回信的过程漫长而痛苦，简直如滚油煎心。然而，苏小慧并没有回复他。 陆湛阳忍不住又把电话打了过去，可此时苏小慧的电话已然关机。 这晚，陆湛阳一夜无梦，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一章 计划中的偶遇 - 判决如下 - 桃腰 赵斐一大早上班，惊讶地发现苏小慧竟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被褥。 “什么情况，姐姐？你昨晚不会是在这儿住了一宿吧？昨晚你和陆湛阳不是二人世界去了吗？怎么？二人世界是在办公室过的？” “别开玩笑了。”苏小慧这一夜睡得并不好，精神萎靡，眼下微微有些发青。 “你们？又吵架了？”看她这副样子，这次估计闹得挺大，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收场。 “算是吧。”苏小慧蔫蔫的不太怎么想说话。她觉得有些不舒服，昨晚的被子太薄，暖气后半夜就不给力了，现在这状态感觉像是要感冒。 “吃早饭了吗？”赵斐继续契而不舍地追问道。最近她母爱泛滥，特别喜欢关心别人，更何况面前这人还是苏小慧。 “食堂。” “洗漱呢？” “浴室。” “你这……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小慧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赵斐十分担心。她正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刘欣然刘庭长突然急三火四地推门进来。 “你们都在，太好了！小慧、小斐，快把你们手里通达公司的卷宗都找出来，就是22个劳动者起诉通达公司劳动合同纠纷的那批案子。 “原告代理人刚刚提供了一个保全线索，通达公司在佳木斯当地一个地方小银行的账户里刚进了一笔货款，钱数基本够了这22个人的工资。这笔钱随时有都可能被被告转走，咱们得赶紧过去冻结。 “现在我手里有6个，你们俩手里各8个，赶紧的，让田露、杨倩帮你们把保全裁定、协助执行通知书都给弄好。小慧，咱俩今天去一趟佳木斯，你把赵斐那8个案子一起带上。 “十一点有一班飞机，中午十二点半左右能到。咱们到了吃口饭，正好下午去干活，今晚在那儿住一夜，明天就能回来。现在……”刘欣然看了一下表，“不到八点，离飞机起飞还有三个多小时。你还要回家收拾行李吗？身份证带了吗？” “身份证带了。不用收拾什么行李了。我这儿还得打裁定，准备卷宗、手续，时间来不及。反正也就一晚上。” “也是，那好，我们二十分钟后就出发！希望这一大早的不堵车吧。 “小斐，你怀着孕，就别东奔西跑的了，这两天庭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随时电话联系。 “好了，现在赶紧行动起来！我让我的助理在网上订机票去。欸，小慧，你别忘了把工作证、介绍信都带上……”刘庭长边说边转身向外走，话尾似乎有点儿跟不上她匆忙的脚步，在走廊上跌跌撞撞地回荡了片刻。 这一大早，民一庭全体人员紧急行动，几个助理抱着材料、卷宗在走廊里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 “欸，露露，怎么回事？你们这儿忙什么呢？”小王迎面遇上焦头烂额的田露，忙拦住问道。 “我们庭长和小慧姐马上要去佳木斯出差，我这给她们准备材料呢。哎呀，不说了，他们十一点的飞机，来不及了！”田露说着便一路小跑地离开。 小王望着田露的背影若有所思。 …… 周川一大早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找水喝。昨晚虽然没有大醉，可也确实喝了不少。自己当老板就这点好，可以在宿醉后果断地给自己放假一天。他端着水杯，顺手拿起了餐桌上的手机，一条微信陡然让他清醒过来。 “喂，蕾蕾……”周川一边急速地穿着衣服一边打电话给助理于蕾。“马上给我定一张今天十一点去佳木斯的机票。经济舱也好头等舱也罢，我现在就要！佳木斯……对了，让梁峰现在马上去买些暖宝宝贴给我送到机场！多买些，越多越好！我在机场等他！现在八点半……快九点了，你和梁峰快点！” 周川穿完衣服，又胡乱地往旅行箱里塞着些日用品就出门了。 好在滨海不大，机场就在市区内。周川开着车一路狂飙，半小时内顺利到达。梁峰的家离机场很近，几乎和他同时到达。 “老大，你这怎么突然要去佳木斯出差？提前也没打个招呼。要不然我去吧！哪用你亲自跑一趟？现在佳木斯可冷了，比滨海低了快20度。”梁峰一路赶得急，说话就有些气喘吁吁。 “委托人临时有个急活。都是老关系了，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吧。不多说了，我明天就能回来。家里你就盯着点儿吧。我走了，再见。”周川将梁峰递来的袋子塞到箱子里，转身匆匆离开。 老大说什么？家里让他盯着点儿？这是对他要渐渐委以重用呀！梁峰摸着下巴转了转眼珠。看来昨晚的事他办得不错，老大这应该是很满意。 …… “先生，有位头等仓的客人因为朋友在这里，想和您换一下座位，您看可以吗？”漂亮的空姐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温和地同坐在过道旁的一位大叔商量着。 “头等舱？”大叔狐疑地看向空姐，“有人要用头等舱的座位来换我的经济舱，他……”他忙咽下了话尾。 好险，差点儿就把“他有毛病”这四个字说出来了。 不过坐在他身边的苏小慧，脑子里已经顺顺溜溜地闪现出了这四个大字。她转着脖子前后看了看。朋友？哪位朋友这么有魅力？ “不会让我加钱吧？”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不过大叔到底谨慎了一辈子，对这种馅饼本能地心存戒备。 “不会额外收取您任何费用。这完全是那位先生自愿的。您要是愿意，就请跟我来。您要是不愿意，我就去回绝他。”空姐的笑容不变，态度亲切。 “别！别回绝！我马上跟你走。”大叔稍显费力地把卡在座椅中的肥胖身躯拔了出来，抬手从行李架上将背包拿了下来，随后高高兴兴地跟着空姐去了头等舱。 今天运气真好！大叔兴冲冲地暗想。竟然有个脑筋坏掉的让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这算开门红呀！看来自己此行定能顺风顺水。 等空姐把那位“有毛病”的头等舱客人引了过来，苏小慧这才发现，那位很有魅力的朋友可能就是她自己。 “刘庭长。”周川坐下后隔着苏小慧和坐在窗边的刘欣然握了握手。虽然这几年他自己不怎么接西城法院的案子，可在此之前和刘欣然还是有些接触的。说不上顶熟，但也在熟人之列。 “哟，这么巧！”刘欣然一边握手一边笑道。 “委托人临时有个急活，要去佳木斯。我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你们。要不是刚刚无意间朝这儿望了一眼，可能就遇不上了。” 要论起说瞎话的功夫，周川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陈可妮就曾经调侃过他，死后一定会下拔舌地狱。 “你还真是土豪！好好的头等舱不坐，来这儿和我们挤！” 苏小慧今天再见周川，就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昨晚，周川或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逢场作戏，而她或许是被这出戏迷了心神，两人都入戏太深。一梦醒来，不过是往事云烟。苏小慧清醒得很快很彻底。 周川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面上还是那副满不在乎乐呵呵的样子。 “一个座位而已，最终的目的还不都是一样？那些细枝末节的过程都不重要。诶，对了，今天是圣诞节，二位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刘欣然笑着回道。她知道苏小慧和周川关系好，是多少年的朋友，遂不再插话，让他俩去唠，自己闭目养神。 “欸，你们住哪个酒店？我跟你们一起吧，互相也有个照应。”周川笑眯眯地看着苏小慧。这丫头有点憔悴，看来应该是昨晚没怎么睡好。和那个陆湛阳吵架了？ “我们住的酒店？”苏小慧看着周川挑了挑眉，“土豪，我们住的地方可不像您住的地方那么有档次。那种小酒店，哪容得下您这尊大佛呀？” “我这尊大佛是尊欢喜佛，哪里有你，我就欢喜。快说，在哪个酒店？” “我的助理在网上定的，叫悦心。” “好，我也住那儿了！” 刘欣然闭着眼睛听旁边的两人斗嘴，突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身旁坐了一对情侣，一对欢喜冤家。 正在这时传来请机上乘客关闭手机等电子设备的广播声，众人纷纷拿出手机，唯有苏小慧没动。 “诶？你怎么不关机呀？”周川问。 “已经关机了。”苏小慧垮下脸，“昨晚就没电了，早上又忘了充。” “怎么？又没带充电器！”周川用的是肯定句。果然，苏小慧点了点头。 “我倒是带了……” “得了吧！您那土豪手机的充电器我可用不了。我记得刘姐的型号也匹配不上……” “等到机场再充吧，那儿有充电机……”周川脸上挂着笑，可说得却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算了。”苏小慧泄气地倒在座椅上，“我们这趟出来任务急，下了飞机都未必有时间去吃饭，晚上到酒店再说吧。”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二章 圣诞迷情 - 判决如下 - 桃腰 苏小慧这趟任务确实很急。飞机降落到佳木斯东郊机场时，因为晩点，已经下午一点多了。下了飞机，刘欣然和苏小慧便婉拒了周川的午餐邀请，提着公文包匆匆忙忙就走了。 周川取完行李才想起来，暖宝宝贴还在箱子里没给苏小慧。机场广播里此时正播报着当地的天气状况，听到气温已接近零下二十度时，周川忍不住拧起了眉毛。 …… 这个叫悦心的酒店并不像苏小慧说的那样是个什么特别小的地方。内部装潢还挺不错，处处张灯结彩，很有圣诞节的气氛。 酒店的两位前台小姐正端着程式化的微笑为周川办理入住手续。 “佳木斯原来还盛产美女呀。”周川非常自然地笑着和前台这两个姑娘搭起讪来，“现在称呼漂亮女孩儿都叫……哦！对了！小仙女。不过，两位这是圣诞节下凡来的，那应该是精灵才对吧。” 他这长相气质再加上说这话时的表情语气，刚刚虽是搭讪闲聊，却让人觉得十分真诚，一点儿也不孟浪轻浮。 两位前台姑娘没有接话，但都低下头抿嘴儿笑了起来。 周川笑着，看到前台的旅游手册，随手抽出了两份，边看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咱们这儿有共享充电宝吗？” “有的先生，您需要吗？”其中一位姑娘忙伸手指引着一旁的设备。 “不，我不需要。不过我倒有个请求。”周川边说边拿起笔在旅游手册上写下了两个名字，随后又分别在里面各夹了张东西，这才轻轻推给两位前台。 “我一会儿有两位朋友也要入住。她们到时，麻烦请立刻通知我。还有，如果其中有人问你们有没有共享充电宝或是手机借充电器什么的……能麻烦二位说没有吗？” 周川微笑着看向两人，目光温柔似水且十分魅惑撩人。两个小姑娘不禁都红了脸。 二人接过宣传册，打开，赫然看见里面各躺着两张火红的钞票……两个姑娘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随后默契地将前台的共享充电设备收了起来…… …… 苏小慧和刘欣然在外面整整跑了一下午。 这家银行原本就是个农村合作社，后来改制成为一家地方性小银行，地角偏僻，名声也不大，出租车都差点儿没找着地方，左绕右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 银行的司法协助好巧不巧又赶上个业务不怎么熟练的。估计是第一次碰到外地法院过来冻结的情况，而且又是这么大数额，一下子有点懵，对苏小慧二人的身份核了又核。 好不容易身份过关了，他的冻结操作又出了问题，打了一大圈电话，挨个请教，好一番折腾。等办完这事儿都已到了下班时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苏小慧回到酒店时就有点头重脚轻，喷嚏一个接着一个。佳木斯确实比滨海冷太多了，毕竟滨海靠海，气温能得到调节。 本来苏小慧和刘欣然出门就打车，银行里又有暖气，也不至于被冻成这样。可坏就坏在她们干完活时，正赶上下班高峰。两人愣是在寒风中站了半个多小时才打到一辆网约车。 再加上昨晚苏小慧睡在办公室里，本来就有点着凉。这下可好，她彻底感冒了。 “小慧，你这样不行呀。”酒店餐厅里正播放着欢快的圣诞歌曲，满目红绿，一派欢乐。刘欣然皱着眉担忧地看着身边的苏小慧。“一会儿吃完饭去买点药吧……” 她话音未落，苏小慧就拿纸巾捂住嘴转身打了个大喷嚏。 “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买！这儿附近有个药店，我下午来时看见了。”周川眉头紧锁，他的担心又比刘庭长重了几层，甚至有些焦躁起来。“我带了暖宝宝贴了！当时怎么就忘了让你等一下拿给你呢……” “我没事，只是个小感冒而已……啊嚏……”苏小慧扭身又打了个喷嚏。 “别说了，先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去给你买药。”说着周川又客气地让道，“刘庭长请，别客气。” “让你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刘欣然看着一桌子的菜，笑着说。 这个周川耳目倒挺灵通，自己和苏小慧刚一回来，他就跑到了楼下大堂来，且非要请她俩吃饭。当然，她也知道，这里面主要是沾着苏小慧的光。 “诶，这算什么。大家正好在这儿遇上，又是圣诞节，难得他乡遇故知，一起吃顿圣诞晚餐。尤其我和小慧，已经是十年的朋友了，她还没毕业时我就认识。”周川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夹了块锅包肉放在苏小慧的食碟里。 刘欣然的目光闪了闪：“你这趟出来，业务还顺利吗？” “很顺利，估计明天要和你们一起回滨海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周川笑得波澜不起。刘欣然只得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刘姐，你电话借我用用。”苏小慧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对刘欣然说。 周川转头去看苏小慧。 “怎么？要给男朋友打电话？”刘欣然调侃道。 刚刚苏小慧就跟前台借充电器，不过前台竟然说没有。 “嗯。”苏小慧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专心地拨起陆湛阳的号码。可不一会儿她就把电话放下了，随即刘欣然的电话也响起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怎么？不接？”周川饶有兴趣，挑眉问道。 “占线。”苏小慧边说边把手机还给了刘欣然。 “看来我一会儿回去得充电了。”刘欣然笑着接过电话。 “要不用我的打？”周川顺手把自己的递给了苏小慧，看她的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用了。吃饭吧。反正明天就回去了。”苏小慧本能地觉得，用周川的手机打给陆湛阳十分不妥。 她擦了擦鼻子，低头开吃。周川扬起嘴角笑了笑。 而此时的陆湛阳正第n次拨打苏小慧的电话，可手机里仍然传来那个听了n遍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正开着车的陆湛阳猛然捶向方向盘。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刚刚有个陌生的未接来电。 别看陆湛阳曾经在苏建设面前说得掷地有声。说什么只要小慧明确和他提分手，他就不做纠缠。可事到临头，你现在真当面问他放不放手，他保证咬着牙和你说不。 他不想放手，他必须要苏小慧当面和他说个清楚。或许得等他反复多次确认过苏小慧确实要分手，他才能放手吧。反正现在陆湛阳不同意分手！他要找到苏小慧问个明白。哪怕，哪怕是放下一切自尊去求她也好。 可，苏小慧在哪儿呢？她为什么夜不归宿？她为什么一直关机？是在躲着他吗？或许……她是和周川在一起？ 这个想法从昨晚就一直折磨着他。陆湛阳觉得自己简直想杀人！ 圣诞节这一整天，他过得糟糕极了。一整天只喝了一杯水，什么东西也吃不下。除了上课，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给苏小慧打电话。甚至即使在上课时他也时不时地想去看看手机。 他常常幻听，仿佛苏小慧把电话给回来了，可是当他兴冲冲地拿起手机时，却发现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幻觉。那一刻的失落懊恼简直让他暴跳如雷，真想狠狠摔了手中的电话。但他又忍住，因为他怕手机真摔坏了，苏小慧会找不到他。 就这样患得患失阴沉无比地熬过了大半天，像个喜怒无常的精神病人一样，一会儿暴躁焦虑，一会儿又萎糜颓废。 这些反常的状态当然引起了杨刚的注意。按照以往的经验，陆湛阳这个样子，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又和苏小慧吵架了。 “湛阳，你这是怎么了？”杨刚搂着陆湛阳的脖子站在走廊一角悄悄地问，“今天这一脸的生人勿近，别说学生了，就是其他老师看见你都绕着道走呀。诶，你可别再惹事儿了哈!上次因为你无故没来开会，年级主任就挺不满意的。怎么？又和苏小慧吵架了？” 一提到苏小慧，陆湛阳的心就被刺了一下，原本焦躁的心情转瞬全部化成了暴躁。杨刚立马感觉到了，直觉得此时自己的胳膊正搭在一头快要发疯的公牛身上。 “得得得，我不问了，不问了。”这情绪变化太极端，吓得杨刚一把将他摁住。 “今天是圣诞节，刚刚主任可说了，下午没课的老师可以提前走。你下午赶紧去买束花，还有……礼物。诚恳地去道个谦。男子汉大丈夫道个歉算啥的？实在不行，咱就……跪一回！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总比你在这儿自己折腾自己强吧？得，我先去上课了，你自己体会吧。” 说完，杨刚顺手拍了陆湛阳一把，又给了个加油的眼神。 道歉？陆湛阳也想道歉呀！可谁能告诉他苏小慧现在在哪儿？苏小慧！苏小慧！ 陆湛阳又抓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几乎烙在脑子里的号码。但听筒里传来的依然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陆湛阳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赵斐的电话。 上次赵斐说她对自己很失望，后悔帮他追小慧。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对他更加失望？！ 电话却没有人接。 此时，赵斐和郝楠正在医院里产检。两人围着b超图像，一惊一乍，乐个不停。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包里嗡嗡作响的手机……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三章 小慧在哪里 - 判决如下 - 桃腰 圣诞节下午，大街上到处充斥着欢乐和喜悦。可以预料到，今天晚上这个城市的男男女女会多么的快乐，又有多少情侣会在这种浪漫喜悦的气氛下终成眷属。 而这一切，却处处刺疼着陆湛阳的眼睛。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满怀欣喜地打电话到“航记”订座位，手里握着钻戒，憧憬着他和苏小慧的未来，可今天…… 陆湛阳开着车，心里堵得不行。手机被打没电了，他要先回家充个电。然后……然后呢？然后当然是继续去找苏小慧。无论她是故意躲着他也好，她是……真的和周川在一起也好。他都要先找到她。 找到她以后怎办呢？陆湛阳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先找到苏小慧。 回到家后第一件事，陆湛阳便给手机插上电源，随后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贺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小阳哥哥？小阳哥哥？你在家吗？小阳哥哥……” 怎么又是这丫头？陆湛阳烦躁地皱起眉，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去开门。 “小阳哥哥！刚刚看见你的车停在楼下，我一猜你就在。” 贺敏一边说，一边端着块蛋糕从他身边挤进门来。 “这是我中午新烤的芝士蛋糕，特意拿给你尝尝。哦，对了，圣诞快乐！”贺敏像个小孩子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笑，显得既单纯又可爱。 “谢谢。”站在门口的陆湛阳垂着眼睛说道，情绪低落，态度敷衍。 “小阳哥哥，你怎么了？”贺敏放下蛋糕，随后贴了过来，仔细看着他的脸色，“怎么不高兴了？是……和小慧姐吵架了吗？” 陆湛阳不防备间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仰，随即便皱着眉向旁边挪了挪。 “没有，我和你小慧姐好着呢！” “瞎说。”贺敏也向旁边挪了一步，又欺身贴近，似乎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看你的眉心，都皱成了个‘川’字，今天一定皱了很多次眉。” 说着贺敏的手便划了过来，貌似要去抚平他的眉心，红唇轻启，一口气热热的呼吸直喷到陆湛阳脸上。 “啪”！陆湛阳拍开了贺敏的手，“蹬蹬”后退两步，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蛋糕你还是带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出去了，也没时间吃，别放坏了。”说着他端起盘子一把塞给了贺敏。 “小阳哥哥……”贺敏似乎很受伤，眼里隐约闪着水光，“你是讨厌我吗？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你今早凌晨才回来，我也一直等你到凌晨，想第一时间送你平安果。可在你家门口，却听你一直在喊‘苏小慧接电话，苏小慧接电话’……” 贺敏想起凌晨她捧着苹果站在陆湛阳家门口，隐约听到陆湛阳一个人在家里自言自语，那声音充满悲伤，甚至绝望。 “你是和苏小慧吵架了吗？她不理你了吗？爱情本来是应该让人快乐的事，既然这么不快乐你又何必……” “住口！”陆湛阳厉声喝道，眼中划过一丝戾气，“我和苏小慧怎么样，用不着你来评头论足。我看你是太闲了，对别人的事管得也太宽了！ “既然这么闲，不如赶紧出去找个工作，别没事成天宅在家里瞎晃。不然，谈个恋爱也行呀。好好的一适龄女青年弄的跟街道大妈似的，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现在倒好，还学会跑到别人家门口听墙根了。你再这么下去，会和社会脱节的。到时候别说找工作，就是找对象都可能费劲，那时可真就没人要你了。” “你……” 陆湛阳的毒舌果然所向无敌，贺敏简直被他气崩溃了，抖着手指向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陆湛阳紧锁眉头看着她跑了，随后想了想，转身便进里屋找了几件衣服塞进旅行袋里。这两天他准备就近住在健身房了，直到苏小慧出现为止。 傍晚，陆湛阳去西城法院门口，却没有接到苏小慧。他像个游魂似的，又开车飘到苏小慧家楼下。望着黑洞洞的窗口，他除了愤怒，还有很多很多的委屈，心又疼了起来。 那个陌生的未接来电，他不过事后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并未在意。现在除了苏小慧的电话，他对任何来电都会感到厌恶和烦躁。 “陈阿姨？” 这时苏小慧的房东陈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楼下，她徘徊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楼上漆黑的窗户，似乎很失望。陆湛阳赶忙从车上下来，和她招了声呼。 “你是……”陈阿姨眯着眼睛认了半天。 “我是苏小慧的男朋友呀！之前咱们见过面的。”陆湛阳咧开嘴，勉强朝她笑了笑。 “哦，对对对，是小陆。上次我来收房租时你也在。还和我聊了好长时间。” 陈阿姨也笑了起来。这个小伙子蛮有意思的，当时提醒她房租可以用微信收款，不用再跑来跑去的。看着像是为她好。可以过来人的眼光，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伙子当时是因为自己打扰了他和苏小慧的约会而不爽。 “你不知道，阿姨岁数大了，对转账什么的新玩意儿不太会弄，也不放心。钱还是实际收到手里比较保靠。” “呵呵呵……”陆湛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阿姨，您这是有什么事儿吗？好像还没到收房租的日子。” 一听这话，陈阿姨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她有些焦急地问：“小陆，你知道小慧去哪了吗？为什么手机也一直关机？阿姨找她有急事。” “小慧……她去外地出差了。手机……大概是没电了，还没来得及充。阿姨，有什么事您就跟我说吧。”不得不说陆湛阳无意中还真说出了真相。 “跟你说……”陈阿姨犹豫地看了看陆湛阳。 “没事儿阿姨，您跟我说，我能处理的就代小慧处理了，不能处理的我再去联系小慧。” “对，对，也好，你联系小慧总比阿姨要方便。”陈阿姨无意间往陆湛阳的心上射了一箭。“这个事儿吧，说来也挺不好意思的……小慧要买阿姨这房子的事儿，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 这事苏小慧以前跟他说过。自从今年9月份赵斐搬走后，苏小慧就跟房东商量着要把这房子给买下来。她这些年的积蓄算算也差不多够这套房子的首付。 可当时这些积蓄都被她投资到了一个理财产品上了，得明年3月份才能取出来。于是苏小慧就和房东商量，半年后再签定购房合同，而这段时间她还继续租住这套房子。 能多得半年的房租，陈阿姨当然高兴，没怎么犹豫便一口答应下来。双方只等着明年苏小慧钱一到位，就签合同。一手交钱一手过户。 关于这事儿，当时陆湛阳还颇为纠结了一番。他跟苏小慧说自己的钱虽然差不多都投到了健身房里，但手头上还剩下个六、七万。他再找朋友借借，房子又不大，总价款也不多，凑够这房子的首付也不是难事，何必非要多花那半年的房租。 苏小慧当时望着他笑得就像一朵又软又甜的棉花糖，拉着他的手摇啊摇，摇得他的心也跟着变成了一颗软软甜甜的糖果。 她说：“你不用跟着纠结，其实这首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我真想现在就签合同，大可以和我爸妈借点钱。 “之所以没这么做，一是因为我妈……她保证又好念叨我，让我快点嫁人，‘女孩子一个人总归不安全’之类的……欸，欸，欸，你干嘛？这话是我认识你之前常说的，现在根本就不会提了好嘛……你好好的，还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呀…… “二是我爸妈这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钱说是‘借’给我了，等我要‘还’时保准不会收了。他们俩有个理论，就是‘我们的钱早晩都是你的，早给你和晩给你有什么区别？’固执的很……” 苏小慧当时嘴上埋怨着，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幸福的。那是一个从小被娇宠长大的人特有的自信和骄矜。陆湛阳很羡慕苏小慧有这样的家人，也很庆幸苏小慧有这样的家人。 “再一个，陈阿姨真的很照顾我，这房子给我开的价比市场价便宜了不少，我就是再多交半年的房租也不亏。 “我也不愿意向朋友借钱，不想随随便便欠别人人情。那我又怎么能叫你去随随便便地欠别人人情呢……” 陆湛阳想起当时苏小慧说这番话时那亦嗔亦喜的俏脸，不禁心又刺疼起来。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四章 十年一梦 - 判决如下 - 桃腰 “小陆？小陆……” 陆湛阳渐渐飘远的思绪被陈阿姨的声音给拉了回来。他回过神时正看见陈阿姨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 “唉，这事儿呀……说起来都是命里的劫数。前段时间我老伴体检，查出来……得了肺癌。中晚期了。大夫说他这病得先化疗，以后最好用中医的方法治疗……具体的我也不太懂，只知道现在治这个病得需要一大笔钱。 “孩子在国外打拼，事业刚起步，别说现在回来帮不上忙，就算能帮上忙我们也不敢惊动他呀。 “我想着赶紧把这房子卖了，好凑够治疗费用给你叔叔治病。正好有个认识的人向我打听这套房子，价钱虽然给得低了点儿，但好在能马上给钱…… “我知道，我之前答应过小慧，现在这么做有些言而无信。可是阿姨真的急着用钱。小慧那儿又说得明年三月份才能签合同付款。况且你叔叔的病……阿姨实在是……” 陈阿姨没把话说完就重重地叹了口气。陆湛阳却明白她的意思。 陈阿姨现在急着用钱，又正好同时有两个人愿意买她的房子。一个是马上能签合同给钱，另一个却还得过几个月才能交易。 况且几个月后，苏小慧是不是真能买这房子，心急如焚的陈阿姨现在是既不能确定，也不敢再耽误下去。她只想赶紧把钱抓在手里给老伴儿治病。 陆湛阳皱起眉，他知道苏小慧是真想买下这套房子。她是一个习惯了什么就不太愿意改变的人。这里她已经住了五、六年，早已成了习惯。 “阿姨，这房子小慧是真想买，这个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诳您。她这两天……是真有事，合同一下子签不了。不过……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给您十万块钱做定金，算替小慧定下这房子。您先别急着卖，宽限两天，等小慧这两天回来了就立马去找您签合同。您看行不行？ “这定金的性质您大概也听说过，就是如果我们将来违约不买这房子了，您就可以留下这笔钱，一分不用退。但如果您违约了，这房子最后不卖给我们了，那您可得要双倍返还这笔定金的。您看我这主意行吗？” 陆湛阳跟苏小慧谈了这么长时间恋爱，到底是近朱者赤，有些法律小常识信手拈来。 陈阿姨张着嘴，惊讶地看了陆湛阳半天。这小伙子好像才刚和小慧谈朋友没多久吧？看样子也不像个有钱人呀。怎么对女朋友出手就是十万？要不是个富二代，那就是对小慧真的死心塌地。 “小陆呀，这事儿……你要不先和小慧商量商量？毕竟十万不是个小数儿……” “不用，阿姨。小慧她们单位最近挺忙的，这个事儿我能做主。要不是我之前把手头儿的钱都给投资出去了，那三十万的首付我就先给她拿了。这回我先交个定金，然后这两天我就去凑钱。 “这房子您就放心给小慧留着，我尽快把首付凑齐，等小慧一忙完就去找您签合同。”陆湛阳看着陈阿姨说得斩钉截铁。 陈阿姨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小陆呀，你，你，这么大的事儿，不用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吗？这一下子就三十万……”陈阿姨有点不太肯定，但面前这个年轻人又不像在开玩笑。可这么大的事儿，说定就定了？ “小慧就是我的家人！您放心吧。我明天上午先去单位请个假，然后就把定金给您送去。”陆湛阳说得极其认真，口气不容置疑。 陈阿姨看了他好一会儿，忽而一笑：“好，小陆，小慧果然没看错人。明天你来找阿姨，阿姨给你出个收条，把前因后果都给你写清楚。 “还有，等你和小慧结婚时一定要告诉阿姨。阿姨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呵呵呵……好的阿姨，一定一定。”陆湛阳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大概是他今天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咧开嘴笑。 二人留下联系方式并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就挥手告别。 陆湛阳目送着陈阿姨的背影，转而又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去拨打苏小慧的电话。可传来的依旧是关机提示语音。刚刚因为陈阿姨的一句“和小慧结婚”而生出来的好心情，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去翻了翻微信，发现此时兄弟群、朋友圈都炸了营。于劲向小青求婚成功了。健身房的兄弟们此刻正在搞个圣诞联欢会庆祝此事。大家的祝福在群里、朋友圈刷了屏，有人还特意爱特了他，笑称让他赶快抓紧时间。 陆湛阳回了个“恭喜”就没再说话。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那枚钻戒，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随即紧紧握在手中。 …… 此时，佳木斯，苏小慧的房间里。周川正小心翼翼地端着杯温水递了过去。苏小慧穿着厚厚的毛衣晕乎乎地半靠在床上，身上还盖着棉被。 “快把药给吃了！还有这暖宝宝贴，半夜要是冷记得自己贴上。”周川眉头紧锁，边说边顺手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苏小慧一粒粒将药咽下，然后放下水杯昏昏沉沉地靠在床头：“我没什么事儿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还得赶飞机呢。” “你这个样子像没事吗？”周川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药和暖宝宝贴十分懊恼，“我明知道你怕冷，也带了这东西，怎么就给忘了呢？” “没事，我还没那么娇气的。”可能是感冒药起了作用，苏小慧昏昏欲睡。 “还说呢，我还不知道你，最怕冷。记得我当初刚从北湖法院辞职当律师时，第一个案子就在西城法院，还是你和我一起去通驼村给被告送达。那天下着大雪，咱俩坐着一辆破面包，车上的空调还坏了。你冻得缩在后座上，衣服里贴了八、九个暖宝宝贴……” 周川垂下眼睛定定地看着某一处，似乎陷入回忆中。 “那时候我刚下海做律师。人穷志短，急功近利，什么案子都抢着接。第一个接手的案子看着标的额挺大，可原、被告实际上都不知道把钱折腾哪儿去了，一个个穷得掉渣。原告还是个特别矫情特别不好说话的人，催着我和法院沟通，让法院快点开庭。 “可被告躲回了滨海远郊的老家，怎么也找不到人。冰天雪地，路途又远。那时送达中心还没建成，无论法官还是助理都打怵这个案子的送达。我和承办法官约了几次，都没按排上时间。那边原告催得一天比一天紧，这边迟迟送达不上不能确定开庭时间，我是真有点儿上火了。还是你主动找到了那个承办法官，说替他去一趟通驼村…… “后来你一回来就病倒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最后四个字被周川说得很软很轻，仿佛一根羽毛不经意间划过心尖儿。心就也跟着那么轻轻一颤。 “或者说，更早之前，我就知道。你真是个傻丫头呀。总是以为隐藏的很好，以为我什么也看不出来。可你知不知道，以前你在我那儿实习时，你的欢喜是藏都藏不住的呀。我当时只是装作不知道，你就以为我真的不知道…… “后来，我的律师事务所干出了点儿名堂，再不用什么案子都接了，可以挑挑拣拣选一选。我下意识地就尽量不去接西城法院的案子。 “小王那小子和我关系不错，见到这种情况忍不住打听了几句，然后就有了‘大师嫂’这个典故。我开始知道他们私下编排你这个外号时还笑了很久，真觉得这帮人是误会得没边儿了。可现在回头看看，对于感情果然年轻人的眼睛才是最毒的。 “小慧，你曾经的苦恼现在正发生在我身上，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周川抬起头去看倚在床头的苏小慧，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进被子里睡着了，呼吸浅淡均匀，半藏在被子里的脸，潮红如火，艳如朝霞。 “这丫头……” 周川低低苦笑了一声，看着床上的苏小慧颇有些无可奈何。他默了默，随后慢慢站起身来，轻轻掖了掖她的被角。 弯下腰时，他微微一顿，仔细端详起这个已经认识了十年，却又似从未认真认识过的姑娘。 原来，其实一直有这样一种美好陪伴在自己身边，可惜他竟从未停下脚步仔细欣赏。 周川慢慢俯下身去，有丝清甜的味道静静地在他的鼻尖上绽放，那是花朵的味道，充斥着某种干净单纯的诱惑，让他无法自已，只能跟着这诱惑的指引继续前行，继续靠近…… 周川走时尽量轻手轻脚，不发出一点儿声音。临出门前，他又回身望了望躺在床上的苏小慧，然后关了灯，轻轻带上房门。 黑暗中，苏小慧陡然睁开眼睛，如夜空中闪烁的寒星。她没有动，安静地躺着，一滴眼泪缓缓划过眼角。鬓边似乎还残留着那滚烫的触感和灼热的呼吸，虽然只是一瞬，对她却是十年一梦的悠长……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五章 跌落谷底 - 判决如下 - 桃腰 苏小慧半夜开始发烧，早上起来时人已经烧得有点迷糊了。 等周川一早来敲门时，正看见给他开门的苏小慧面色潮红，摇摇欲坠。他赶紧上前一把扶住，顺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似火。周川原本就担了一夜的心，此刻更是忧心冲冲。 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被北风裹挟着，一路呼啸，席卷而去…… …… 机场的候机大厅内，因天气原因航班已经延误了5个多小时。原本中午就该起飞的航班到傍晚还音信全无。 苏小慧一早就吃过退烧药，可此刻浑浑噩噩地又发起烧来。一旁的刘欣然见此情况也十分担心。 “小慧，醒醒，来喝点粥吧。你都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周川给苏小慧又吃了一次退烧药，随后把从机场餐厅买的清粥小菜端到她面前。 “我不太想吃，我想睡觉……”大概是药物的作用，苏小慧变得很噬睡。 “乖，吃一口，就吃一口。你这样光吃药不吃饭可不行。”周川蹲在苏小慧跟前擎着一勺子粥，耐心地哄劝着，就像苏小慧是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孩子，而他则是她包容宠溺的家长。 从见到周川起的那份怪异感此刻又在刘欣然心里冒了个泡。如果不是已经明确知道苏小慧有一个做老师的男朋友，她简直真要以为这个周川就是苏小慧的男朋友了。 苏小慧勉强坐直了身子，接过勺子略微吃了两口就放了下来，随后又靠回到椅背上昏睡过去。 刘欣然看着周川不知从哪儿弄了块打湿的手绢，正小心翼翼地给苏小慧的额头冷敷。她一时竟有些尴尬起来，觉得自己特别像个局外人，甚至……电灯泡…… 正尴尬着呢，刘欣然的电话响了，是苏小慧的正牌男朋友陆湛阳打过来的…… …… “阳子，你可想清楚了，这些可是你全部家当了。” 清晨的暖阳明晃晃地照亮了滨海的冬天，和大雪纷飞的佳木斯完全是两个世界。 一大早，陆湛阳就跑到健身房来找大黄借钱。二楼的办公室里，大黄叉着腰眉头紧锁，他刚刚用手机给陆湛阳转了三万块钱。 “你这……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这十万块钱可就没了……” 大黄没敢把话挑明了说，可里面的意思却很明白。苏小慧现在还只是你陆湛阳的女朋友，谈恋爱的时间又这么短，你现在掏心掏肺，万一将来……你俩不成了，那你岂不是要鸡飞蛋打？ “哥，你放心吧。我保证按借条上的时间还你钱。咱这健身房过段时间不就分红了吗，到时候我直接把钱打到你卡里。不过……”陆湛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大黄，“几天后我可能还要跟你再借点儿钱，小慧买房子的首付款我得先帮她凑上。” “我不是心疼钱！”大黄急得干瞪眼。果然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苏小慧，陆湛阳立马就变成一根筋，木头都比他会转弯。 大黄捶了捶桌子，索性打话挑开了说：“凭咱俩这关系，你借钱，我什么时候含糊过？太多的没有，但我绝对会倾尽全力。这次，我是怕呀……你这给苏小慧又是拿定金，又是拿房子首付的，苏小慧她……领情吗？” 看陆湛阳这两天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又和苏小慧吵架了。他俩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大黄看着都悬心。 可又偏偏遇上这么个实心眼子的陆湛阳，也不管和苏小慧吵成什么样，始终都掏心掏肺实心实意的。可苏小慧呢？她是实心实意的吗？大黄想想就为陆湛阳捏了一把汗。 “什么领不领情的。”陆湛阳垂下眼睛，“她是我媳妇儿，我对她好是应该的，不图她领什么情。” 得！大黄一拍脑门。之前一直说陆湛阳要吊死在苏小慧这棵歪脖树上。现在一看，他这分明是要以身化泥滋养苏小慧这棵大树千秋万代呀！好大的胸怀！ 大黄看着这个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逼，愣是把到了嘴边的那句“万一你们俩不成了呢？”给咽了回去。在陆湛阳的世界里，他和苏小慧就不可能不成！所以说嘛，傻逼往往都是乐观的！盲目乐观！ 陆湛阳将手里仅有的七万块钱全部拿了出来，又从大黄那儿借了三万，正好凑够十万，然后按照约定时间急匆匆地赶去和陈阿姨见面。 一切都很顺利，陈阿姨出具了一张简直可以媲美定金合同的收条。陆湛阳随即将钱打到了陈阿姨的账户里。 一件大事终于尘埃落定了，陆湛阳突然无事可做起来。他不想回单位，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健身房…… 以前他无事可做时会去干些什么呢？陆湛阳突然发现，他以前这种时候，要么是去找苏小慧，要么是在想苏小慧。不过短短几个月，他的生活里仿佛只剩下苏小慧…… 来到了当初向苏小慧表白的那个观光塔上，陆湛阳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再次不断地拨打着苏小慧的手机。 看塔的大爷时不时地在楼梯口上探出头来看看。老板倒是曾经吩咐过，这小伙子可以随时来。可现在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是个正常人呀。他已经给老板打了电话，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儿才好。 大爷正担忧着呢，突然塔上传来了一嗓子凄厉地嚎叫，吓得他浑身一抖，好悬没坐到地上。 紧接着，有两道人影“嗖嗖”地跑了过来：“人还在楼上吗？” …… 陆湛阳像魔障了似的，不停地拨打着苏小慧的手机。可关机的提示音就像一个枯燥而恶毒的魔咒，不断重复，平静的语气让人崩溃。 他忽地把手机摔到了地上，站起身来猛然将手中的酒瓶抛向大海，使尽全身力气大喊道：“苏小慧！我他妈爱你！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可以和我说分手？！你怎么可以说分手……你怎么可以……你知不知道我爱你……” 最后的嘶吼几近啜泣，陆湛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但他感觉到了此刻的撕心裂肺。 大黄和杨刚冲了上来，两人一边儿一个迅速架住了他的胳膊。 “湛阳，湛阳，湛阳，冷静，冷静，冷静……” “阳子，阳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不至于……” 两人合力把陆湛阳架下楼来，然后一把将他塞进车里。 看塔的大爷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不禁长长舒了口气，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杨刚下午还有课，没有久留。大黄看着陆湛阳在健身房二楼的办公室里睡下，这才放心地去忙。 谁知，傍晩陆湛阳竟然准时醒了，穿上衣服要去西城法院接苏小慧。大黄实在拗不过，只能放他去了。 “小慧和刘庭长去佳木斯出差了。今天应该就能回来。” 西城法院大楼里陆陆续续走出下班的人群。赵斐站在郝楠车旁，惊讶地看着眼前胡子拉茬一脸憔悴的陆湛阳。她没想到他竟会联系不上苏小慧。 自己昨天产检，陆湛阳的未接来电她事后倒是看见了。可当时有点什么事儿就给忘在了脑后，没想到他会急成这个样子。 赵斐皱了皱眉：“这次出差的任务很急。小慧一大早就走了，也没回家收拾行李，估计也没带充电器。她手机一直关机，可能是……没电了吧。” 陆湛阳猛地松了口气，心里仿佛有块巨大的石头落了地。赵斐看着他的脸色，犹疑地问道：“你和小慧又吵架了？她平安夜那晩来单位加了一夜的班……” 果然……陆湛阳垂下眼睛。苏小慧一直说自己不信任她，自己果真不曾去试着相信她。想起这两日那些差点把他折磨疯了的猜疑，陆湛阳开始真正地检讨起自己。 “赵斐，能不能把刘庭长的电话告诉我？我想打个电话给小慧……”当一切都找到了答案，曾经的猜疑不过只证明了自己的可笑和狭隘。陆湛阳不禁更加急切地想找到苏小慧…… 东郊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刘欣然举着电话，下意识地看向苏小慧和一直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的周川。电话里传来陆湛阳十分客气的声音。 “……刘庭长，麻烦您能让小慧接一下电话吗？” “哦，你等一下。小慧从今早开始发烧，现在睡着了，我去叫她……” “小慧发烧了？”陆湛阳皱起眉，当即心急如焚，“她现在怎么样了？” “大概是昨天冻着了，今天一早有些发烧，不过已经吃了退烧药。”刘欣然边说边来到苏小慧身边轻轻唤道，“小慧，小慧，你男朋友打电话来了……” “刘庭长，小慧刚睡着！就让她睡吧，别叫她了……” 坐在车里的陆湛阳，陡然觉得自己似在丈万高山上一脚踏空，就这么一路跌落到了谷底……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六章 从未相遇的道别 - 判决如下 - 桃腰 电话那边听起来像身处候机大厅，喧嚣吵闹，可周川的声音还是如一根冷冰冰的钢针，拨开那嘈杂的人声，一路穿过手机，钉进了陆湛阳的耳朵…… …… 或许是机场里太吵，让刘欣然的呼唤变得不那么明显。或许是感冒药的作用，让苏小慧睡得格外得沉。总之在刘欣然的呼唤声中，苏小慧并没有醒过来，只是极不踏实地动了动，眉心皱得更紧了。 周川也皱起了眉，不赞同地看向刘欣然。刘欣然举着电话，一时有些语塞。 “刘庭长，要是小慧不舒服就不要叫她了。”陆湛阳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胸口再次翻腾咆哮的嫉妒和猜忌，“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能到滨海，我现在正赶往机场。要不这样吧，请您一会儿把航班号用短信发给我好吗？ “还有，小慧就麻烦您了。如果她有什么状况，也麻烦您赶紧打电话告诉我？” 陆湛阳只表达了对苏小慧的担心。至于其他……他决定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先等小慧回来再说。 “什么时候能回滨海还真不好说。佳木斯这儿正在下雪，航班延误。我们已经在机场等了四个多小时，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走。小慧这儿……你就放心吧……” 刘欣然又看了眼周川，犹豫着说道，“我们来时正好和小慧的一个律师朋友遇上了。他也是来佳木斯这边儿出差，就搭伴一起回程。小慧这儿有我们两个人照顾着，你就放心吧。” “您说的那个律师是周川吧？辛苦你们了，真的十分感谢。”陆湛阳的语气没有半分变化，似乎他对周川这个人毫无芥蒂。 刘欣然不禁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刚刚之所以提到周川，其实很有些给陆湛阳提前打个预防针的意思。万一下飞机时这三个人遇上了，可别再闹出什么事儿来。不过，看样子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刘欣然跟陆湛阳又客气了几句，并随口提了提昨天苏小慧用她的手机给陆湛阳打过电话的事。她不知道，这随口一提给陆湛阳带来了多大的欢喜和安慰。原本堵得不透缝儿的心仿佛立时照进了一缕阳光，让他说话都轻松了不少。 挂断电话，他举着手机翻了翻。果然，有刘欣然的一个未接来电。陆湛阳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 苏小慧一行三人到达滨海机场时，已经半夜十点了。陆湛阳看着周川关照着苏小慧走出航站楼，还时不时地扶上一把，心里的那股子酸意便又冒了上来。可他却强忍着摆出了一张欢喜的笑脸迎了上去。 她回来就好，知道她在哪就好…… “我爱人来了，我就先走一步。”刘欣然看到陆湛阳便放下心，转头和大家道别，“明后天正好是周末，小慧你在家好好休息。实在不行我给你报病假。好啦，大家再见……” 这一趟出差实在有点折腾，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回家洗澡睡觉。至于这三个人之间涌动着的那股若有似无的暗流，她全当没看见。年轻人的感情纠葛，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小慧，你现在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院吧。”陆湛阳紧蹙着眉头，完全把周川当成空气，伸手想去拉苏小慧的手。却不想，苏小慧竟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苏小慧的犹豫其实很简单。陆湛阳眼见着自己和周川从航站楼里走出来，现在又一脸阴郁，她不禁心里打鼓，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因为这事儿又要吵。而她又要怎么去解释周川的出现呢？ 想到这里，原本就嗡嗡哄鸣的头立马像挨了一锤，眼前金星乱冒。 陆湛阳对苏小慧的犹豫却是误会了。原本他情绪多是因为担心苏小慧此刻的状态。可此时看到她对自己竟疏离冷漠，他的心顿时狠狠地绞痛起来。仿佛有一只手攥住了心脏，正用力地拧着，很疼很疼，疼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冲苏小慧努力地牵了牵嘴角，似乎想要笑一下，却没能成功。 “小慧生病了，不能再着凉，我先送她回去。”周川适时地插了进来，上前一步将苏小慧半掩在身后。 “你走开。”陆湛阳依然连眼神都吝啬给周川一个，只看着苏小慧，眼中似乎荡着一点水光。他的语气并不激烈，却透着彻骨的寒意和压抑的怒火。 原本昏昏沉沉的苏小慧，听到这三个字，猛然警觉起来。她忙抬起头去看陆湛阳的脸色，仔细辨别着他的喜怒。陆湛阳竟在她的眼中寻到了一丝慌恐。 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竟让苏小慧对他产生了这样的恐惧？她竟然在害怕自己？！这个认知让陆湛阳心上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仿佛下一刻心就会被绞碎。 “那……也好……” 陆湛阳突然的平和，吓了周川一跳。他忍不住挑了挑眉，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男人。 陆湛阳越过周川去看苏小慧，红着眼微笑，柔声细语，没有一丝不满。 “小慧，我只想要你高兴。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我只要你开心……” 说到这里，陆湛阳眼睛里的那层水雾更浓了，似乎下一刻便会化成雨滴，滴落下来。他扭过头，抬眼望了望机场的天棚，以拳抵唇掩饰地干咳两声，方才又慢慢转回头来： “既然感冒了就快点回家休息吧。我……我的车可能，可能坏了……不然，不然，你坐……” “我们打车回家吧。”苏小慧把手递向陆湛阳，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撒娇的味道。 陆湛阳愣住了，可随即便笑了起来，笑得满脸满眼的开心，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一把握苏小慧的手，如获至宝。 “嗯！”他用力地点着头。流着眼泪傻笑的样子真的很滑稽，可苏小慧却有些心酸。 “包里有感冒药和退烧药，晚上别忘了吃。小慧今天已经吃了两次退烧药了，这药24小时内不能超过四次。”周川的声音陡然又插了进来，显得那样的突兀且不合时宜。 陆湛阳抬起眼睛很认真地看向周川。苏小慧又是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 陆湛阳感受到了苏小慧的不安。他收回目光朝她笑了笑，然后接过周川手里的包，平静地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你，再见。” 随后他拥着苏小慧，就像拥着举世难寻的珍宝。此时再没有第二个人或事能分走他半点儿心神。 “我们走吧。”他看着她轻轻说道。 “好。”她笑着点了点头。 “再见，周川。”苏小慧向周川告别，却仿佛也是在向自己曾经的青春告别…… …… 回到家，苏小慧便倒头躺下，隐隐感觉又要发烧。陆湛阳跑去健身房简单地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回来。他这两天准备住在这里照顾苏小慧。 果然，凌晨时分苏小慧又发起低烧来。这一夜陆湛阳很忧心，当他第八次换下苏小慧额头上的冷毛巾后，她的体温终于降了下去。陆湛阳看着迷迷糊糊的苏小慧，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小慧？”他轻轻地握着那只微热绵软的手。 “嗯？”苏小慧两颊绯红，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畔，看向陆湛阳的眼神半梦半醒，懵懂而迷离。陆湛阳的脸不禁也微微烧了起来。 “我能在你身边躺一会儿吗？” “嗯。” “小慧，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十二月末的隆冬，陆湛阳大半夜跑去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在冻得瑟瑟发抖的同时，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了自己一句：“禽兽！” …… 从机场出来，周川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游荡。苏小慧刚刚对他说的那句“再见”，他听懂了。 是在向过去的他和她道别吗？ 不，不，苏小慧。我们还从未真正地相遇，又怎能就这样轻易地道别？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七章 醋缸成精 - 判决如下 - 桃腰 一大早上，周川就跑来看苏小慧。不想给他开门的却是穿着睡衣的陆湛阳。周川拧起眉毛，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 陆湛阳却陡然心情大好，他挑了挑眉，状似淡然地说道：“小慧昨晚又发了低烧，折腾一夜，这才退烧，刚刚睡着。你找她？” “我能进去吗？”周川语气很平和，表情也很平和，可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陆湛阳顿了一下，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一条缝来。 周川闪身挤了进来，却貌似不经意地重重撞了他一下。两人面儿上都没什么反应。可能，确实撞得不疼吧。 周川慢悠悠地换鞋，不着痕迹地往次卧瞟了一眼。半敞的门后露出凌乱的床铺，明显陆湛阳昨晚睡在这里。主卧房门紧闭，小慧应该确实睡熟了。他不禁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你喝什么？矿泉水还是饮料？我刚刚去楼下超市买的。”陆湛阳端起一副男主人的嘴脸，落在周川的眼里实在欠揍得很。 “不用了。我记得上次给小慧买了一箱挂耳咖啡，她应该没那么快喝完，我喝那个就行。应该放在厨房里……”说着周川也不用陆湛阳指路，熟门熟路地跑进了厨房，几下就找到了还剩小半箱的咖啡。 他拿出一袋，看着陆湛阳笑了笑，一边翻出个杯子冲泡，一边貌似闲聊地说道：“小慧呀就爱喝个咖啡，可却嫌手冲咖啡麻烦。温杯、闷蒸……整个冲泡过程有这样那样各种要求，她自己又懒，实在是弄不来这些。我忙起来的时候也不能随时随地的给她冲，正好有这个懒人发明，味道当然比不上手冲咖啡，不过还算马马虎虎……” 说着，他端起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 “嗯，这次给她买的这个牌子，我觉的一般。可小慧这傻丫头很容易满足，竟觉得还好。你要不要试试？” 周川那一脸如数家珍的表情，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挑衅。陆湛阳强行按下蠢蠢欲动的拳头。 不过周川并没有适可而止，“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回买的让她喝掉了大半，剩得不多了，看来我又得给她买了……”他看了看包装盒，貌似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却笑得满脸宠溺。 “不必了！”陆湛阳斩钉截铁的拒绝中颇带了几分戾气，“我是她男朋友，她需要什么，自然我来给她买！” 周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仿佛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陆湛阳狠狠抿了抿嘴唇，转身打开冰箱，他得来瓶冰镇饮料降降肝火。 昏昏噩噩的苏小慧一觉醒来，打开房门竟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客厅里，陆湛阳和周川各占据沙发一端，一个悠然自得地喝着咖啡，一个视而不见地喝着饮料。 苏小慧觉得自己一定是病得太重，已经出现了幻觉。于是她果断关上房门转身躺回床上继续昏睡。 周川在苏小慧家里待了大半天，中午还小露了一手厨艺，给苏小慧熬了皮蛋瘦肉粥。当然，给陆湛阳也盛了一碗。这顿时让早餐买的豆浆油条，午饭准备叫外卖的陆湛阳小心灵受到了暴击。 喵滴！早知道他先不练什么西红杮炒鸡蛋呀！他先练练熬皮蛋瘦肉粥呀！ 苏小慧这一整天虽然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可毫不妨碍周川抓紧这短暂的时间忙前忙后献地殷勤，把陆湛阳气得直想吐血。 多亏下午来了一个电话把周川给叫走了，要是他一直呆到晚上，陆湛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想要砍人。 除了周川在这儿添堵，还有一件事也让陆湛阳颇为心烦，就是苏小慧那三十万首付款的事。 之前跟大黄借了三万，大黄凑了凑还能再借给他五万，杨刚也答应了借他五万。至于于劲，他一向是有多少花多少，存不下钱来。小郭那帮小年轻们就更别提了。 他倒是有几个做生意的省队师兄，可却还没熟到能开口借钱的程度…… 这样算来算去，还差十万，陆湛阳急得坐立不安。他翻着手机通讯录，想找出一个能借给自己钱的人，却不知不觉在宋艳霞的名字下停住了上划的手指…… …… 睡了一天一夜的苏小慧，傍晚再次醒来时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顺手抓起手机翻了翻。一堆未接来电的短信提醒，除了陆湛阳数不清的未接来电和李云青的两个外，房东陈阿姨竟也打了五六个电话来。 “喂？陈阿姨，我是小慧……嗯，我前天出差了，正好手机又没电了……嗯……是……是……” 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起身来到窗前，随手拉开遮了一天的窗帘。楼下，昏黄的路灯光影中，陆湛阳正从一个女人手中接过个袋子，隐约中可以看见陆湛阳紧锁的眉头，和那个女人脸上讨好的笑容。那个女人是宋艳霞。 “小阳，我这是刚收回的一笔债款，知道你要用钱，妈妈就没敢动，直接给你送来了。你看看，正好十万，够不够？不够，妈妈再给你……” “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咱们母子俩还说什么还不还的话！妈妈的钱将来还不都是你的？只是……”宋艳霞转头朝这边望了望。苏小慧忙向窗帘后面躲了躲。 “儿子呀，你这追女仔可不能太掏心掏肺呀！这钱是苏小慧要的吗？她干嘛一下子要那么多钱？你有没有让她给你出个借条？你可别让她给骗了……” “好了！这钱是我要用的，和小慧没有半点关系！借条不是给你了吗？你要是不放心，我再在上面给你多写点儿利息……” “那倒不用，不用……”宋艳霞见陆湛阳发火了，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我就是担心，你这孩子心眼儿实，现在的女仔又个个都跟人精似的……” “我会尽快还给你的！况且，我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养过我，这次……就算你把以前的‘债’给还清了……”陆湛阳说完转身就走，没有看到身后的宋艳霞瞬间泪流满面…… “喂？陈阿姨。”陆湛阳提着袋子，一边上楼一边打电话，“我是告诉您一声，首付款我已经凑够了，小慧也出差回来了。不过她生病了，等这两天身体一康复，我们立马就去找您签合同……啊？您说什么……小慧已经打过电话了……” 陆湛阳的话音未落，苏小慧便打开了家门，与他四目相对…… 虽然苏小慧并没听清陆湛阳和宋艳霞具体说了些什么，可看着这一袋子钱，再加上之前陈阿姨在电话里说的话，她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这钱是向宋艳霞借的？我刚刚看见你和她在楼下……”苏小慧坐在陆湛阳身边，看着那袋子钱皱起眉头，“你，又何苦呢？” “我没有全向她借，大黄那儿我借了八万，杨刚那儿借了五万，我跟她借了十万。她从小到大都没养过我，这是……她欠我的……” 陆湛阳的声音不大，可苏小慧却听出了藏在里面的阴郁和悲伤。他其实并不像表面那样阳光，苏小慧一直都知道。 “你听我的，先把这十万块钱还回去。你放心，我有办法。” “你……你有什么办法？该不会……该不会是，向周川借吧？”陆湛阳的声音越来越轻。他垂下眼睛掩住情绪，尽量不表现出一丝愤怒，可语气中的悲凉却是怎么压也压不住。 苏小慧瞪起眼睛，忍不住捶了他一拳：“你混蛋！你是醋缸成精吗？我的办法是，银行里我正好有一笔十万块钱的定期年底到期！你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陆湛阳看着苏小慧薄怒娇嗔的模样，一下子笑了起来，伸手把她捞到怀里紧紧抱住。 “唉！你呀！”苏小慧在陆湛阳耳边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也不相信你自己呢？湛阳，我以下所说的句句是真。其实，对我来说，你要比周川好得多，你才是最适合我的那个人。你真诚、坦率、纯粹，爱就毫无保留，对我，你敢付出所有。 “湛阳，我也想像你那样去爱，去爱你，只爱你。你可不可以不在意什么周川？他不过是过去的一个影子。你才是我的现在和未来呀。我们以后不要再因为这种事吵架了好吗？” 陆湛阳有些想哭，他能做的唯有抱紧苏小慧，紧紧地抱着，抱着他的现在和未来。 “小慧，你以后也再不要和我说分手好不好？我保证，除非你当着我的面说你……不要我了，否则我一定会相信你！一直相信你！可是……” 他把苏小慧从怀里扯了出来，看着她的眼睛，“可是，我也不敢保证我以后一定不会有吃醋的时候。要是有那样的时候，我一定好好和你沟通。但能不能也请你多多包含一下我。就像你和别的男人拉着手情歌对唱，我是一定会吃醋的！” 说到最后，陆湛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苏小慧又笑了起来：“好。我以后绝对不和别人情歌对唱。我以后只和你情歌对唱，好不好？” “小慧……”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八章 你结婚那晚，我试过自杀 - 判决如下 - 桃腰 当晚陆湛阳就把那十万块钱还给了宋艳霞。 “小阳，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把钱又拿回来了？”宋艳霞看着刚出手不到两个小时就被送回来的钱十分惊讶，隐隐还有些不安。 “我的事儿解决了，这些钱用不上了。都在这儿，一分不少，你点一点。借条还给我吧。”陆湛阳面无表情地说道。 自打进了宋艳霞这家温泉会所，他就处处不自在。女服务员一个个穿得倒挺正常，但说话时那乱飞的媚眼儿和嗲声嗲气的作派，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他的眉心从进门起就没展开过。 “妈妈这儿不急着用钱。你就放心拿去好了！不用着急还……”宋艳霞此刻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几分热切和讨好地看向陆湛阳。 装修豪华的办公室里，身穿高级职业套装的她端坐在一把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倒颇有点儿成功女企业家的派头。 “不用了，我现在真用不上。”陆湛阳伸手接过借条，转身边走边撕。 “诶，小阳……”宋艳霞站起身来唤道。 陆湛阳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你……放心。那个协议还有效，我不会不管你的。但……你自己，好自为之！”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你……你们……”李云青看着一大早穿着睡衣来给自己开门的陆湛阳，顿时张口结舌，指着他半天没说出句整话来。 “阿姨，阿姨……”陆湛阳一见李云青这副样子也急了，忙一边把她往里让，一边急切地解释道，“小慧发烧了，我这两天就住在次卧里照顾她。小慧还在主卧里睡着呢。” 这一通主卧次卧的，终于把李云青的心给拉回到了原位。她就说嘛，自家闺女是个很传统的孩子，不能出什么大格。 “妈，你怎么来了？”苏小慧听见声音从主卧走了出来，到底病了一场，脸上便有几分憔悴。 “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你岂不是要翻天？”李云青边说边隐晦地看了陆湛阳一眼。 陆湛阳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前天打电话也不接，昨天就告诉我病了！我能放心吗？这不一大早赶紧坐第一班长途车过来看看。诶？什么味儿？” “哎呀！我的粥！”陆湛阳跳了起来，直奔厨房。 看着面前这坨深棕色的浆糊，李云青皱了皱眉：“小慧爸爸说你会做饭呀。你这是……皮蛋瘦肉粥？” “呵呵，呵呵，这是……失误，失误……”看来网上的菜谱也不怎么靠谱呀。陆湛阳泪流满面。 苏小慧倚着厨房的门框，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叫你吹牛！ “你们俩不会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吧？唉，我来吧！” “阿姨，我帮你打下手，正好顺便学一学，以后好做给小慧吃。”陆湛阳笑容可鞠，样子特别讨喜。 李云青没说话，不过转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呵，马屁拍得不错。苏小慧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正乱着呢，门口对讲机又响了，却是周川来了。 周川没料到李云青会在这儿。这一屋子的人此刻见到他，不免各有各的尴尬。不过他周川是谁？几句话下来，就让李云青如沐春风。 “哟，是阿姨吗？小慧不说，我还以为您是她的姐姐呢。不知道阿姨今天来了，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您可千万别见怪。我本来是怕小慧吃不上早饭，来给她做饭的。不想就和阿姨遇见了，这也是我和阿姨的缘份。” 周川就是有这样长袖善舞的本事。他边说边把水果递给了苏小慧，然后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找出拖鞋换上，顺手又把脱下的大衣挂到了门口的衣架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李云青忍不住挑了挑眉，转身看向身后的陆湛阳和苏小慧。只见一个面色铁青似要吃人，一个却若有所思。 别说当了几十年的警察，就凭她活的这把岁数，李云青也看明白了。这小伙子分明是自家闺女的另一个追求者。 所有养女儿的母亲，当女儿到了一定岁数后，大概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自相矛盾心理。 一方面害怕女儿嫁不出去最终“砸手里”，简直恨不得面前出现个差不多的男人，就考虑一下做女婿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又颇有些“玉在匮中求善价”的优越感。视女儿甚高，对女儿的追求者们也常常冷眼旁观，相互比较。对年轻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多了几分乐见其成的宽容。 “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呀。快进来坐吧。” 李云青碍着陆湛阳在这儿，并没有表现得多么热情。不过，那貌似疏离的神色中却带了几分审视和评估。这个年轻人可不简单！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和算计。这可不是个甘于平庸的男人。 看着脸色越来越黑，却强忍着一言不发的陆湛阳，苏小慧轻轻走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 “妈，”她转头对李云青说，“这位是我朋友，来找我谈点事儿。您和湛阳在家继续做饭。我和他出去说完事儿就回来。 “周川，我们出去说吧。” 苏小慧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瞬间便让场上局势分明起来。 李云青颇为晦涩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年轻人。自家闺女一开口就划清了界限。这是明摆着把陆湛阳当成自家人，要把这个叫什么周川的“朋友”给打发走呀。 唉，这个周川其实也蛮好的。就是不知道其他条件怎么样，会不会也像陆湛阳那样有个不省心的家庭。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陆湛阳这小伙子是真不错。除了有个不省心的妈，综合其他各方面条件，堪称是个完美的结婚对象，对小慧也是实心实意。这个周川虽然看着能干，可那双眼睛太过精明，不如陆湛阳实诚。要是真在一起了，将来不知道能不能对小慧一心一意呀。 李云青这边胡思乱想左摇右摆，苏小慧那边已经穿好外套换上鞋子要和周川出门了。 陆湛阳走上前来仔细帮她理了理绒线帽子，又扎紧了围巾，柔声说道：“外面冷，你感冒还没好别再冻着了。我们做好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嗯。”苏小慧轻轻应着，露出一个大大笑脸。 周川面无表情，默默地站在一旁，此刻他分明已是局外人。苏小慧刚刚一开口，就判了他的死刑。“出去说”不过是走个宣判的过场罢了。 “阿姨，再见。今天很遗憾没能多聊，下次有机会再聚。”周川到底还是周川，告别时仪态优雅，礼貌周全。风度之于他似乎已经融进了血液。 “诶，好，好，再见。” 不知怎的，李云青竟觉得这小伙子向她道别的那一笑甚是凄美，颇有一种壮烈的感觉。没由来的，李女士的心也紧跟着一酸，目送周川的眼神中就带出了几分怜悯和不舍来。 陆湛阳扭头看着李云青，嘴角抽呀抽，无语至极。这个周川，该不会是个狐狸精变得吧？十分钟不到，竟然就把苏小慧的妈给迷惑过去了？ …… 小区附近的蛋糕店，三两张桌子，几把单人沙发。服务员端来了两杯矿泉水和两块芒果慕斯，摆在苏小慧和周川的面前。周末一大早，刚开门就有人来吃蛋糕，这种情况倒还真不多见。 “怎么，丫头？这出来是要判我的死刑吗？” 周川脸上依然笑呵呵，可说话的语气就不那么温和了，隐隐露出了锋利的刃。无论是因为愤怒、失望还是其他什么，周川很少会露出这样真实的情绪。 “周川……” “欸，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用不着说的那么明白。我祝福你和陆湛阳。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记得给我发张喜帖。”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心照不宣难道不好吗？凭什么你苏小慧就可以装睡？凭什么我周川就要明明白白地听你的拒绝？ 周川不知道，他其实是在害怕！他竟然也会害怕？！ 是呀，如果不说破，大家还可以欢欢喜喜地相见，或许又回到从前那样若有若无的暧昧。就像他十年装作不知，于是苏小慧便将他装在了心里十年。 那苏小慧为何不能继续沉睡不醒？这样他那一吻终究还是吻在了爱他的人的鬓边。苏小慧如果醒了，那这十年的纠缠算什么？此时他的感情算什么？那晚的表白和一吻又算什么？ 不过是自己错过了航班，却徒留在原地的懊悔罢了。最终原来只是个笑话…… “我曾经爱过你，很爱很爱。”苏小慧并不想继续装睡，她不愿意粉饰周川的懊悔。 “哐铛”！周川狠狠地扔下叉子，站起来转身就走。 “你结婚那晚，我试过自杀……” 苏小慧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仿佛是一缕细细的风，缓缓卷起一片叶，然后慢慢飘落下来…… 然而，那片叶，却转瞬化成一把利剑，寒光一闪，瞬间刺穿了周川的心脏，把他钉在了原地……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九章 清清爽爽的陌路人 - 判决如下 - 桃腰 周川的双腿像灌满了铅异常沉重，怎么也迈不出第二步。 “第一次，还是第二次？” “你第一次结婚。呵，那时还是太年轻呀……” 后来苏小慧主动邀请赵斐与她合租恐怕也有这个原因吧。一个人住着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多一个赵斐在旁边聒噪，生活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冷清寂寞了。 周川慢慢退回来坐下，垂着头盯着眼前的蛋糕。 “你从没和我说过。” “不过是年轻时的一件傻事，何苦去说呢。给别人添不自在，自己也又难受一次。” “后来呢？” “后来呀……”苏小慧想了想，随后自嘲地一笑，“就在我半死不活的时候，想了很多。想着自己这么年轻就要死了？想着我要是死了，我爸爸妈妈怎么办？想着他们一定会悲痛欲绝，还会被亲戚朋友指指点点…… “想着想着我就清醒了，然后开始后悔。自己爬起来止了血，又打车跑去医院包扎。好在伤口不深，割得地方也不对。大夫给我缝了三针就让我回去了。还跟我说，小姑娘毛手毛脚的，打碎个杯子就把自己割成这样……” 话还没说完，苏小慧的左手猛地就被周川翻了过来。原本总戴着手表的手腕上，一道淡淡的疤像块烧红的烙铁，直戳进了他的眼睛。周川的手抖成了筛子，不受控制地用力再用力，把那只手捏得几乎变形。 苏小慧却似乎并不觉得疼。她陷在自己的回忆中无法自拔，继续自嘲地笑着，只是眼中水光潋滟。 “我很没用是吧？自杀也找不对方法。其实当时就是不去医院也死不了，可能我的本性到底还是懦弱的。就像我面对你时，一直都是懦弱的。不敢靠近，不敢表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我一直觉得我掩饰得很好。我爱你，你并不知道，那只是我的事情，是我一厢情愿，你无辜如一张白纸，你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我，你多倒霉……” “别说了！小慧，你别说了……” 周川紧抓着苏小慧的手，浑身也开始抖了起来，像一片狂风中的叶子。他把头埋在胸前，声音也闷在了胸前，哽在那里吐不出来。 “可那晚，你却告诉我，你早就知道。甚至早到十年前，我刚刚对你动心的时候，你就知道！你……却从未告诉过我你知道。你的那些清白无辜只是装的，你并不是无意中招惹了我…… “你既然知道，却又不爱我。那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为什么不拒绝我？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周川，那晩知道这些后，我真的有一点儿恨你啦。” “小慧，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会为我……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 “傻吗？是呀，真傻……不过多亏这件傻事，我想明白了很多，我学会了自己开解自己。 “在那些个痛彻心扉的夜晚，我会独自坐在黑暗里痛哭，只因对你求而不得。这时我会对自己说：苏小慧，没有什么是时间解决不了的。时间会帮你忘了周川，只是早晚而已。即使现在忘不掉，也没关系，早晩会忘掉的。于是这一等便是十年。 “后来，我再看着你对我笑，对我了解至深，对我纵容迁就……我就想，这样过一辈子也好吧，我爱你你不知道，你却把我当成朋友、知己，我们俩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我们是朋友，是可以当成亲人的朋友，即使你结婚生子，我也可以祝福，可以替你高兴。我爱你，那只是我的事而已。 “我甚至还曾一度庆幸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辈子都做朋友。可谁知道，这不过还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周川，我的暗恋成就了你十年的虚荣心，是吗？” “不，不，小慧，我……我是爱你的，只是那时我自己不知道……”这话多荒唐，周川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不过是把苏小慧的感情看得太理所应当，他从未想过这份理所应当有一天会转身离去而已。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必须要和你讲清楚的原因！周川，我已经不爱你了！我这份拒绝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十年的纠缠已经够了。我们从此，清清爽爽地做两个陌路人吧……” …… 苏小慧回到家时已经快中午了。一进家门，李云青就十分热切地迎了上来，一边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一边抱怨着： “怎么回来的这么晩？湛阳一直等你吃早饭呢。这哪还是早饭呀，干脆我再去炒两个菜，咱们改吃中午饭吧。” 苏小慧抱歉地朝陆湛阳笑了笑。陆湛阳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露出一排白牙。 “那个……”李云青仔细看着苏小慧的脸色，支支吾吾地问道，“你和那个周川说清楚了？” “啊？”苏小慧有点懵。 “哎呀，我就说呀，这离了两次婚的男人一定不能考虑！不管之前是因为什么离的，他多多少少呀总应该有些毛病！如果都是因为前妻出轨，那就更可怕了！说不定他那……有什么毛病……” “哎呀，妈！你在胡说些什么呀！”苏小慧总算听明白了，当即又羞又恼，对着李云青嚎了一嗓子后，转头去瞪陆湛阳。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去炒菜。” 看着闺女恼羞成怒的样子，李云青赶紧果断撤退。她这闺女平时看着像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可真要恼了，那是个能翻天的主儿。 陆湛阳却不知死活，涎着脸讨好地凑了过来，又贱嗖嗖地去拉苏小慧的手。苏小慧大力甩开，转身往自己屋里走。 “小慧……”陆湛阳跟在她身后，拖着长音唤了一句。此时他身后要是有根尾巴，说不定会挑着面白旗摇啊摇。 他坚持不懈地又凑了过去，满脸的讨好加哀求。苏小慧伸手在他的腰上拧了一把。这货竟像不知道疼似的，冲着她笑得更欢了。这回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 李云青这一整天都对陆湛阳关怀备至，各种嘘寒问暖。弄得陆湛阳简直受宠若惊。 其实，这也好理解。毕竟目前苏小慧的追求者从原来的两名之众，锐减到只剩下他一个。而且看自家闺女这劲头，应该还就认准了这小子。况且，不管陆湛阳他妈有什么问题，陆湛阳本身确实是个好孩子。 于是，李云青很自然地从“玉在匮中求善价”的竞拍模式，转换到了“怕三十岁的老姑娘砸手里”的甩卖模式了。好在她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她闺女不知情，否则今晚估计苏小慧又得再烧一烧。 当晩，李云青便全面接管了苏小慧。陆湛阳理所当然地被清理回他自己家去。 “妈，我都已经好了，您不用非得在这儿留宿一晚。我爸怎么办？估计他中午就吃的泡面，晚上您还让他吃泡面呀？”苏小慧倒不是不想留李云青，只是觉得自己都退烧了，她妈再这样，就有点兴师动众了。 “是呀阿姨，有我在呢。我一定能把小慧照顾好！您就放心吧！” 陆湛阳是真不想留李云青。小慧好不容易退烧了，可又没完全好利索，自己正好明正言顺地留下来照顾她。 可李云青这一留宿，他那点儿小心思一下子就被掐断了。李云青现在在陆湛阳的眼里，那简直无异于划下天河拆散牛郎织女的西王母女士。 “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能放心吗？你爸那儿没事！偶尔饿他两顿，权当减肥了。”李云青边说边瞥了陆湛阳一眼，心说：臭小子，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呢！ 苏小慧倒无所谓，反正是自己的亲妈，就算唠叨点儿，自己生病时陪在身边，她也是高兴的。 可陆湛阳就悲催了，满心的不乐意，脸上还不敢表露出半分来，只能自己颠儿颠儿地跑到次卧去收拾行李。唉！今晚回家就自己数羊去吧！ …… 海一所的主任办公室里，周川整整呆坐了一天。日落月升，外面似乎下起了雪。没有佳木斯那天的雪大，却仿佛要比佳木斯的雪冷…… 办公室的门陡然被推开，刺眼的灯光让他的眼睛一时十分不适。周川抬起手遮挡，耳中传来陈可妮不可思议的惊呼。 “你果然在这儿！怎么不开灯？我一进咱们所就发现乌烟瘴气，到处都是烟味！顺着烟味儿果然就找到了你这儿！怎么？你这是想要把咱们所给点了是怎么着？”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周川慢吞吞地说道。坐了一天，他现在浑身僵硬，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陈可妮举了举手中的资料袋：“明天开庭用的代理词落这儿了。你这是？抽了多少烟？！” “你说得对。”周川缓缓地抬起头，朝她咧了咧嘴，“有时候抽烟确实不管用，喝点儿酒醉一场也许会更好。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喝一杯？” 陈可妮看着周川似笑非笑，挑了挑修得十分漂亮的眉毛。 第一百章 一只小野猫 - 判决如下 - 桃腰 酒吧里，周川像喝水一样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烈酒。夜已经很深了，他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再这样喝下去，你会醉的。” 陈可妮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川，渐渐有些担心起来。她本以为狡猾而又强大如周川，所有的情绪外露都不过是别有用心的逢场作戏罢了。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这次周川是来真的。 “来买醉嘛，不就是为了醉一场？唉，有时候酒量太好也不是个好事，想醉一场都难。”周川笑着又干了一杯。 “你？心情不好？”陈可妮小心地试探道。 “呵呵呵呵……”周川大笑起来，“你们女人呀，就是太看重心情！什么都看心情，本来挺简单的事儿愣是给弄复杂了。你们的心情又善变的很，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又喜欢上了那个，没个长性……”说着周川又干了一杯，脸上一片酡红。 当陈可妮把周川送回家时，已经凌晨二点多。她连扶带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周川拖进了他的卧室。轰然卸下了这个大个子男人，陈可妮站在床边叉着腰气喘如牛。 随后，她找到卫生间，拧了个热毛巾，准备给周川擦把脸。不想，一弯腰，却陡然就被周川一把拽住，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别走……求你……” 周川带着酒味的气息像一根燃烧的羽毛，有着灼热的诱惑，轻轻拂过陈可妮的面颊耳垂。陈可妮浑身的血“轰”地一下全都充到了头上。她犹豫着慢慢放松下来，轻轻地抱了回去。 女人香甜温软的躯体瞬间激活了周川本已醉了的感官。他一个翻身压住陈可妮，急急地捉住了她的唇，忘情地吻了起来。 这一吻缠绵悱恻，夹杂着浓浓的酒香，陈可妮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求你别走……小慧……”周川在陈可妮的耳边轻声呢喃。 原本已经沉醉迷离的陈可妮，瞬间清明起来…… …… 元旦，苏小慧以感冒没好利索为由留在了滨海，没回瓦县。 “小慧确定说元旦不回来了？” 大过节的，中午苏建设瞪着李云青做得一桌子好菜颇不甘心地又问了第十一遍同样的问题。 “不回来了！你都问了八百遍了！说感冒还没完全好，怕传染给你。快吃饭吧！”李云青随手把一碗饭塞给了他。 “哼！什么怕传染我！我有那么娇气？一定是陆湛阳那臭小子勾引着她，不让她回来！这个没良心的！我从小到大白疼她了。真是女生外向！有了女婿忘了爹……” “呵呵，”李云青冷笑一声，“那你让小慧带着陆湛阳一起回来不就好了？” “没门儿！怎么？你想要陆湛阳他妈那样的亲家？” “我不想要什么亲家！我想要我闺女回家！我就知道我闺女今年国庆、元旦都没回家过！还有个老顽固主动设置障碍！” “欸欸欸，你别发火呀。又不是我不让她回来的……这个熊孩子！没良心的……诶……那个……你说，她不会连过年也不回来吧……” 李云青一个眼刀飞过去，苏建设不禁打了个寒颤，果断地咽下了后面的话，低头吃饭。 此时，被苏建设说成“没良心”的苏小慧正和他口中的“臭小子”剑拔弩张。 “这钱从哪儿来的？”陆湛阳举着手里的银行卡神情颇为严厉。 “从我爸妈那儿借的……”苏小慧就不明白了，陆湛阳对自己还他钱的事儿怎么就那么纠结。 “你之前之所以情愿多交半年的房租也要等着理财到期，就是因为不想动父母的钱。现在呢？你这是宁愿违背你的原则向父母伸手，也要把钱还给我吗？你就这么，这么急着和我划清界线？！”陆湛阳越说越生气，狠狠地把银行卡摔到了地上，转身开门就走。 这头犟驴！苏小慧对陆湛阳清奇的脑回路简直无语了。这人怎么一阵儿阵儿的那么矫情呢？没办法，也不能真就为了这种事儿和他杠上吧。她只好认命地赶紧穿上外套追了出去。 陆湛阳摔卡而去，看着挺爷们儿的，其实一出门他就后悔了。等开车回到家里后，气全消了不说，还对自己朝苏小慧发火这事儿懊恼得不行。 小慧是为了他才元旦留在滨海没回瓦县的。现在倒好，大过节的，他竟然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家里。自己这还算人吗？！ 想到这儿，陆湛阳在家就待不住了，原地转了三圈儿，提脚开门就向往外走。他得回去找小慧。至于见了面怎么说……唉，等见了面再说吧。 谁知刚一出门…… “小阳哥哥。” 迎面便碰上了正巧上楼的贺敏。贺敏一看见他立马兴奋起来，紧跑两步迎了上来。 以陆湛阳二十四k纯直男的眼光，他感觉贺敏今天的打扮相当怪异。夸张的假睫毛简直像两把毛刷，上面还布林布林地闪着金粉。闪亮亮的蓝色眼影，不知道是腮红还是喝醉了，反正脸上红得不太正常。层层叠叠的大裙摆女仆装，外面罩着一件洛丽塔风格带着白色毛毛披肩的毛呢外套。 当然他不知道那叫女仆装，也不知道那叫洛丽塔风格。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琢磨，这大冷天儿的，竟然还光着腿儿穿靴子……这丫头是在玩cosplay？ “我中午高中同学聚会，刚回来。你这也是刚回来吗？”贺敏说话时摇摇晃晃，看来喝了不少酒。 不过，不得不说贺敏是个公关型人才，她每次都能迅速忘掉上次的尴尬，以最饱满的热情来迎接下一次的攀谈。 “不是，我正要出门。”陆湛阳可不是这种人才，他现在一见贺敏就想绕道走，“我先走了……” “诶，小阳哥哥！你不祝我元旦快乐吗？”贺敏叉腰站在楼梯中央挡住去路，嘟着嘴巴做出副矫纵又娇俏的样子。 陆湛阳皱起眉，这丫头这是喝得神志不清了？行吧，不与酒鬼论长短！ “元旦快乐！”他勉强配合了一句，随后就准备把人扒拉开后下楼。 谁知，贺敏却迅速地欺身上前，嘴唇一下子就贴了过来。 “喂！你有毛病呀！”陆湛阳惊得连连向后蹦了三蹦。 “元旦快乐！”这姑娘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笑嘻嘻的，全当刚才拜了个年。 “贺敏！以后你离我远点儿！”惊魂未定的陆湛阳当即发了彪，一声狮子吼，震得楼道嗡嗡响起了回音儿。 贺敏一下子被陆湛阳的爆发力给吓住了，呆呆愣在原地。小阳哥哥怎么发火了？自己今天打扮得不是很好看吗？同学们都说自己这个样子简直会无往不利呀…… “陆湛阳！”另一声怒吼紧接着从贺敏背后传来。 陆湛阳随既惊恐万状地看到楼梯口那儿，苏小慧像一座喷发了的火山，一边呼呼地往外冒着火，一边转身跑了下去。 “小慧！小慧！你听我说！你听我说……”陆湛阳一把推开贺敏，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小慧，小慧，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她突然就冲上来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而且你放心！她没亲上！真的没亲上！我躲开了！真的躲开了！你看着像亲上了，其实没有！我学过防身术，这种下意识的防备反应我还是有的。 “诶，诶，小慧！小慧！你冷静点儿！冷静点儿！哎呀哎呀……打吧打吧，打哪儿都行……诶……别挠脸……哎哟……” 可怜我们堂堂黑带四段的陆大教练，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民法官拳打脚踢，毫无招架之力，还坚持抱着不肯撒手。 这明明不是我造的孽呀！陆湛阳简直欲哭无泪。 …… 咖啡店里，陆湛阳狗腿地帮服务员把黑森林蛋糕摆到了苏小慧的面前。 “这家的黑森林特别好吃，你试试。还有他家的咖啡也不错，你尝尝。” “陆湛阳！”苏小慧一声吼。 “到！”陆湛阳立马正襟危坐，乖乖受训。 “你长本事了哈……” “小慧，这事儿真不怪我！是那个贺敏她自己冲上来的！而且我保证，我绝对躲开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儿！” “啊？” “我说得是……刚刚在我家，你竟然……摔东西……还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说着说着苏小慧就委屈起来，抽抽嗒嗒地有点想要落泪。 “欸欸，我错了！小慧，我错了！我真错了！要不你再打我两下？不然你在这面也给我来一下子？”陆湛阳仰起棱角分明的脸。下巴一侧赫然有一道挠破的伤口。他把另一侧伸了过去。 苏小慧立马不委屈了，转而改成了心疼和心虚。 “呀！这么严重呀？这可怎么办？疼不疼？”她的内疚又一次凝聚成河，眼瞅着要从眼睛里倾泄而出。 “不疼，不疼，一点儿都不疼。”陆湛阳赶紧握住她的手。 “那明天上班怎么办呀？被同事看见了多不好。” “没事儿！我就说这是猫挠的。还是……一只小野猫。”陆湛阳边说边看着她笑了起来。 银行卡陆湛阳到底还是收下了。苏小慧只说了一句话，他就乖乖地缴械投降。 她说，“你手里一分钱没有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将来要拿什么娶我？” 于是，顺毛驴陆老师高高兴兴地拿着钱去还债了。 第一百零一章 这还让人怎么睡 - 判决如下 - 桃腰 关于贺敏，事后陆湛阳倒颇委屈地表白了一番。 他抓着苏小慧的手控诉着，简直就快要眼泪汪汪了：“小慧，贺敏那丫头对我一直心怀不轨，而且还住在对门。我现在简直就是一只被放在虎口的小羊，一不小心就容易叫人占了便宜……” 陆肥羊竭力表现得无辜一点儿，以博取美丽善良的牧羊女的同情。 “那你说怎么办？”善良的牧羊女刚口开一问，便见这只大肥羊的眼睛里“唰”地冒出两道绿光。他笑眯眯地盯着她，似乎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要不，我住你那儿去？诶，咱可说好了哈，我就住次卧。这主要是为了躲那个女色狼，再一个还能方便照顾你。你看怎么样？” “从家里躲出去？这倒是个好主意！” 大肥羊的眼睛陡然一亮，那绿光又盛了几分。 “诶，要不这样，你不如搬到健身房的办公室去住吧，以前又不是没住过……” 呃……陆肥羊身上的羊皮抖了抖，半掉不掉间露出了他灰色的大尾巴。 这不是他期待的结果好吗！嗷呜！他的羊皮难道不完美吗？他的语气难道不真诚吗？他是一只多么诚实无辜的……大灰狼呀！ …… 除夕夜的团圆饭，老苏家的饭桌上头一次多出一口人来。苏建设看着坐在苏小慧身边笑眯眯听他“训话”的陆湛阳，越看越不顺眼。 这臭小子，先拐跑了自己的闺女，然后又策反了自己的老伴。现在倒好，还正式地登堂入室在他眼前晃悠起来。 无论自己怎么敲打，他都端着这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还不时地恭恭敬敬回上一句“叔叔您说得对。”弄得他事先准备的这一肚子话，竟说得索然无味。 亏得自己之前还觉得这小子心眼儿正。现在再一看，这家伙分明一肚子的鬼心眼儿。用一副好皮相欺骗了自家这俩无知妇女。 老苏同志不会承认，他其实是颇看不惯自家两位妇女同志热情地围着一个外人转，而自己却被她们给冷落在了一边儿。 “好了好了，你还有完没完？都说了多长时间了？菜都快凉了。你作报告有瘾是怎么的？”李云青果断截住苏建设的话，顺手夹了只红烧大虾放到陆湛阳的碗里，“来，湛阳，第一次来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尝尝阿姨的手艺。” “诶，好勒，谢谢阿姨。”陆湛阳抬起俊脸给了李云青一个大大的笑容，十分乖巧有礼。可桌子底下的手却很不老实地抓住了苏小慧的手捏了捏。 “欸，别客气。”李云青现在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苏建设翻了个白眼儿，转身去里屋拿出个没有标识的瓶子来。 “小子，喝不喝白酒？” “哎，爸，湛阳他……” “喝！叔叔，今晚我陪您好好喝两杯！”陆湛阳一把摁住苏小慧，起身接过那瓶白酒瓶子，先双手捧着给苏建设满上。 苏小慧皱着眉朝他直眨眼：你悠着点儿！你不知道我爸的酒量，也不知道那瓶子里到底装的是啥。那简直就是一瓶子酒精！ 陆湛阳回头安抚一笑：没事儿，我酒量好着呢。 其实陆湛阳的内心独白是，这可是未来的老丈人，能不能娶上媳妇就看他了！现在就是给我喝毒药我也得上呀！ 苏小慧和陆湛阳这一番眉来眼去，让苏建设更不爽起来。他一举杯，陆湛阳赶紧躬着身子站起来和他碰了一下。 “干！”苏建设一仰脖，一杯的白酒就见了底儿。 李云青都惊着了。哎哟，不得了，死老头子这是要玩命呀！ 陆湛阳也不含乎，一口干了杯中酒，转手朝苏建设亮了亮杯底。 苏小慧满头黑线。他俩得有多大仇，这是要火拼呀。 酒是暖心汤，越喝越交心。一瓶白酒见了底儿，苏建设和陆湛阳也勾肩搭背地坐到了一起。两人红着脸眯着眼趴在桌子上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个说，“我闺女好呀，怎么就被你这臭小子拐带跑了？”另一个说，“叔叔你放心，小慧就是我的命。我的命就是她的！” 两人又哭又笑又吵又闹直折腾到半夜。最后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分别被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给拖回房间挺尸去。 苏小慧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忍不住躲在被窝里偷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陆湛阳喝醉。还真是……挺有意思。 他刚刚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傻笑，捏他的脸也没反应，给他水喝他还说这酒不错，推他躺下，他却嘴里叫着她的名字手上抓着她不放……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苏小慧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过年了，她三十一了。她爱的人就在隔壁。 …… 小慧带男朋友回家过年了！这个消息就像凉水溅到了热油里，顿时让苏、李两个家族炸了锅。 要知道，苏小慧这个老姑娘的婚姻问题，已经成了七大姑八大姨们逢年过节必问必谈的保留话题了。 惯常的程序一般是这样的：大家先是偷偷摸摸地凑到一起，然后欲言又止地相互试探着问对方，“小慧……还没有男朋友吗？” “好像没有，我问她妈了，她妈急得哟！” 于是大家又各自拍着大腿感叹一番，评论一番。无非是什么“这孩子太挑把自己给挑剩下了”呀，“再这么下去年岁越大可就越不好找了”……之类的话。 等苏小慧或李云青走过来时，亲朋好友们便理所当然地纷纷投来或怜悯或同情的目光。要么劝苏小慧别太挑剔，赶紧找个差不多的嫁了吧。要么冲李云青感叹一下儿女都是债，劝她尽量想开点。 最后直到把李云青开解得心情烦闷火急火燎的才算完事。 今年，李云青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简直想对着众亲戚仰天大笑三声，“我们小慧有男朋友了！” “哎哟，这小伙子面相可真好。你要不说你是老师，我都以为你是哪个明星呢。”苏小慧的四姨仔细看着陆湛阳的脸赞叹道，随即便引来了一片附和声。 大年初三是李云青几个姊妹定点聚会的日子，好巧不巧今年是李云青的主场，正好给了她一个炫耀女婿的机会。苏小慧的大姨、二姨、四姨、五姨、六姨、小姨此时正把陆湛阳团团围住。 让苏小慧没想到的是，陆湛阳竟然在这一群中老妇女中左右逢源混得如鱼得水。更兼妙语连连，哄得她这几个姨们不断爆出笑声，夸赞声更是不绝于耳。 他还这个技能？苏小慧表示，她有被“惊艳”到。 “湛阳，你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呀？”老姐妹里就数四姨最爱唠家常。当然大家的八卦之心也同样火红热烈。 “啊，我父亲是工人……已经去世了。我母亲……”陆湛阳尴尬起来，脑子飞快地想着说词，“她现在做点儿小生意……” “诶，四妺你们家小辉听说混得不错呀！已经到外企上班了？”李云青忽然插了进来，解了陆阳的尴尬。 “是呀，就是工作太忙，不过工资特别高。”一说到自家孩子，四姨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过去，满脸的与有荣焉。 “大姐家的小外孙，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学说话了？……二姐，你们家大力什么时候生呀？……三哥出去旅游了今天没来，他家的孙子是不是都能跑了？……哎，五妹……” 说到自家孩子，众人的焦点一子就分散开了，各自说起各自引以为傲的儿女经。 苏小慧趁机拉着陆湛阳逃出包围圈。两人躲到一旁相视而笑。陆湛阳轻轻握住了苏小慧的手。 晚上众人散了，热闹了一天的苏家熄灯睡下。陆湛阳和苏小慧这对小情侣却躲在各自的房间里，偷偷摸摸地发微信。 “ 今天是不是很累？”苏小慧问。 “不累。就是现在看不见你，想你了。” 陆湛阳的微信刚发出去，门就突然被打开了。穿着睡衣裤的苏小慧蹑手蹑脚地跑了进来。 那黑色丝质的睡衣上印着细细碎碎的粉花绿叶，在开门的一瞬间，佛仿一下子全都细细碎碎地爬到了陆湛阳的身上，爬到了他的心尖尖儿……让他整个人烧了起来，痒得不行。 陆湛阳“腾”地弹坐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good night ！啵……”苏小慧花瓣儿一样的红唇，轻轻印在他的脸颊上。陆湛阳当即觉得被烫了一下。 他忍不住浑身一颤，伸手就想把人给捞过来抱住。却不想苏建设和李云青的房间里，陡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咳嗽。 苏小慧立马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嗖”地一下蹦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迅速逃窜回自己的房间。徒留身后举着手一脸茫然的陆湛阳。 啊！！！他烦躁地抓着头发，使劲用脸撞起了被子。 这还让人怎么睡？！他总不能现在就跑出去冲什么凉水澡吧！ 第一百零二章 正月里的刑拘 - 判决如下 - 桃腰 北方的春节，头三天祭祖迎神、请客拜年、走亲访友、姑娘回门……忙忙碌碌转眼到了正月初四，各家各户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以后几天便基本以休息娱乐为主。 苏建设这几天对陆湛阳的表现还算满意。这小子在亲朋好友中的反响不错，拿得出手，镇得住场，他渐渐找到了点儿当岳父的感觉。 初四这天，这爷俩下了一天的象棋。傍晚，李云青和苏小慧包了三鲜馅儿的饺子，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到餐桌旁正准备开饭。 却不想陆湛阳的电话这时候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市固定电话。 “……你说你是公安局？” 陆湛阳一听对方自报家门，就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老公安苏建设。 不怪他多心，这大过年的公安局突然打来电话，怎么听怎么像是电信诈骗。 苏建设也重视起来，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向他。 可是接下来，陆湛阳却没了声响，反而脸色大变，随即愈发凝重。 打来电话的确实是滨海市公安局北湖分局，其通知陆湛阳，他母亲宋艳霞在近期全市紧急集中扫黄打非行动中，因涉嫌组织卖/淫被刑事拘留。现按照法律规定，通知家属，并告知他可以来分局办理取保候审。 陆湛阳接完这个电话后立刻急怒攻心，那羞恼的火焰直烧到了脸上来 “湛阳？出什么事儿了？湛阳？” 陆湛阳一下子变了脸色，苏家三口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苏小慧，她伸手去握陆湛阳的手，连唤了几声。 陆湛阳转头看着苏小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哼！这还用问？我猜又是那个宋艳霞出了什么问题吧？” 苏建设冷硬的声音陡然插进来，像一把冰冷的剑，一把挑开了陆湛阳身上的那地遮羞布。 陆湛阳低下头去，没有吱声。他这个样子，苏家人还有什么明白的？苏小慧心中一沉。 “呵！我就知道早晚得出事！宋艳霞的案底有八尺厚！这种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她现在不出事，以后也是一定要出事的！” 苏建设的火腾腾地往上窜。自己好好的闺女，他们这种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么就招惹上了这种人？此刻他再看陆湛阳，已经完全没了几天来的亲切感，甚至比之前还不顺眼。 “爸！”苏小慧皱着眉转头制止道。 “叔叔，对不起！”陆湛阳站起身来低着头说，“确实……是她出事了。我得回去处理一下。恐怕……” “走！你赶紧走！这个家不欢迎你！”苏建设狂躁起来。他堂堂一个有着三十多年警龄的老警察，大过年的公安局的电话竟打到他家来？！一个犯罪分子的儿子竟然登堂入室和自己同吃同住好多天？关键他还觊觎自己的女儿？！苏建设觉得自己没有动手，就已经是好涵养了。 “爸！” “老头子！” “你们都给我闭嘴！让他走！赶紧走！” 陆湛阳垂着眼睛，脚步颇为沉重，一步一步挪向客房去收拾行李。苏小慧忧心忡忡，站起身就要跟过去。 “你给我坐下！”苏建设断喝一声，“嘭”地一把拍在桌子上。 “够了！苏建设！你有完没完？！孩子们有什么错？你发火给谁看！”李云青也怒了，一声怒吼瞬间压住了苏建设的气势。 苏建设转过头，兀自喘着粗气。 “叔叔、阿姨，我走了。”陆湛阳拎着旅行包从客房出来，向二老行了个礼转身要走。他没去看苏小慧，他实在不知道此时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我送你！”苏小慧抓起羽绒服就往外走。 “不许去！”苏建设的声音紧随其后。 苏小慧没有理他，跟在陆湛阳身后一起出了门。 “欸……”苏建设还想吼些什么。 “你闭嘴吧！”李云青抓起桌上的饺子，一把塞进了他的嘴里。 “湛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楼下陆湛阳的车旁，苏小慧拉着他的手有些着急。 陆湛阳抬头看着苏小慧，见她急匆匆出来连帽子也没戴，忙伸手帮把她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又顺手紧了紧她的衣领。 “宋艳霞因涉嫌组织卖/淫被刑事拘留了，我得回去给她办取保候审……小慧，我不能不管她。我们有……” “我知道，我知道。”苏小慧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湛阳，你别着急！我有很多做律师的同学，我会帮你联系一个擅长刑事案件的……” “不，小慧！这事儿你别管！”陆湛阳急切地打断了她，“我不想让宋艳霞的事儿牵扯你半分精力。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这是我的事，一切都由我来处理！”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苏小慧的心揪了起来。她感受到了陆湛阳的难堪和悲哀。 “苏小慧！你赶紧给我回家来！”苏建设把头探出窗外朝两人大喊。 “好了，我得走了。小慧，你赶紧上去吧，别再……”陆湛阳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一下子全都被苏小慧堵了回去。 唇上香软温热，辗转缠绵，极尽温柔。那抹温柔突然就抚平了陆湛阳心上多年的旧疤。他不再恨了，因为被太多的美好、太多的爱所填满。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在这一瞬间被修复成了最初完好无缺的样子。他抱住苏小慧，紧紧抱住这一生的救赎…… 楼上的苏建设被李云青捂着嘴给拖了回来。他颇不甘心地坐在沙发上运气。陆湛阳这小子到底给自己闺女下了什么迷魂药？还有他老伴儿！竟然也帮着这小子！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结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去跳火坑！得想个什么办法拦着才行！ 苏建设想主意想得出神，也没太在意女儿回来后招呼不打一个就直接回了房间的恶劣态度。还别说，这办法还真被他想到了！ 第二天，当苏小慧看着苏建设拉着他的老战友谈笑风生，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满脸透着机灵的小伙子时，心里不禁仰天长叹：完了，她爸这是要走她妈的老路呀！ 李云青女士表示：死老头子，既然手里有资源，以前都干嘛去了？全是马后炮！ 以前？以前苏建设还真不屑于这种保媒拉纤儿的活动。对李云青疯狂给苏小慧安排各种相亲的行为，他不反对，但也并不怎么支持。他原先的意思是，闺女想找对象时自然就找了，何苦牛不喝水强按头，弄得家庭气氛那么僵？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认为，如果他再不插手，那他的宝贝闺女可能就顺顺溜溜地跳入火坑，这辈子万劫不复了。 “……我不是在这儿自吹自擂，我这闺女你放眼咱们周围，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几个比得上她的。要学历有学历，要长相有长相。工作稳定，性格也好。要不是这孩子事业心太重，把自己给耽误了，还真便宜不了你们家这小子！” 苏建设说起自家闺女来，一向就不知道什么是谦虚。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委婉了。 “小慧是个好孩子，我老伴生前就喜欢她。可我儿子也不差呀！工作在滨海，外企高管，赚得多，前途好，经常去国外，眼界也宽呀。唉，要不是这几年他妈病着，后来又……也不至于把孩子耽误到现在。” 两个老头儿互吹互擂，都觉得自家孩子简直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仙女仙童。可恨均因种种不可抗的外因，或事业为重，或生活坎坷，耽误了婚姻大事，否则如今也不至于就这么剩下了。 苏小慧听得非常无语，默默溜进了厨房去给李云青打下手。坐在沙发上的小伙子目光追着她的身影，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你……别怪你爸。他也是为你好。” 李云青看着站在一旁摘菜，沉默得像块石头一样的苏小慧，犹豫着说道。 “他就是想让你今后的路走得顺一点儿。你不明白当父母的心，就是爱操心。什么事都想帮你安排好了，确定没有一丝差错后再交给你。不想让你多走弯路，就怕你走错了路摔得头破血流，那样我们会比你更疼。” “我知道。”苏小慧轻轻应着。 “唉，湛阳这孩子我也喜欢，是个上进有担当的。可你爸的想法你也要理解一下。他有那样一个生母，成天是非不断，湛阳还不能真就撒手不管了。就怕以后你们的日子会因为这些事生出无数的矛盾。 “这情呀爱呀最不可靠，最怕磨，磨着磨着两人的感情就变薄了。到那时，感情没有了，青春也没有了，最终吃亏的还是女人。 “还有，你们的孩子有这样一个奶奶，他将来免不了会被人指指点点。再说，你爸要强了一辈子，临老了你让他和这样的人当亲家，他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儿。” “我知道，妈。让你和我爸为难了……” “唉，什么为不为难的。你以后就知道了，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第一百零三章 我太想你了 - 判决如下 - 桃腰 中午，苏建设和老战友开了瓶好酒，开始天南海北地吹牛。两人又从各自儿女的交往一路畅想到了结婚生子。最后，连要生两个孩子，一家一个，避免打架的事儿都说到了。 苏小慧面无表情地低头吃她饭，全当两个老头儿说的不是自己。却不想，那个小伙子倒主动起身给她倒了杯饮料。 “苏法官，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小伙子轻声问道，随即兀自笑了笑。 苏小慧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他，然后摇摇头。 “咱们之前见过一面。我们公司有个案子在你手里。那次我顺道帮公司的法务送答辩状，虽然当时是你助理接待的我，咱俩没说上话，但我却记得你。”小伙子有点自来熟，一看就是社会上吃得开的人物。 “是吗？这世界真小。呵呵……”苏小慧尴尬地笑了两声，也没问是哪个案子。这万一要问出来是正在审理中的未结案件，那可就不光是尴尬了。 “哟，你们认识呀？我就说吧，这两个孩子有缘分！”小伙子的父亲挺高兴，顺手又和苏建设碰了碰杯。 “是呀，是呀，缘分，缘分！”苏建设乐呵呵，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你什么时候回滨海？开车吗？我明天开车回去，要不要一起走？”小伙子听到两个老头儿的调侃，也跟着笑了几声，随后继续问道。 “我，还不一定……” “她不会开车。明天你们一起走吧。她本来就计划着初六回滨海。”苏建设没等苏小慧说完就把话给抢了过去。 “对，对，对，明天你们一起走！一会儿再留个联系方式。”小伙子的父亲笑着附和，觉得这事有门儿。 儿子也不知道犯了哪根犟筋，一直不愿意找女朋友。不想这老苏家的闺女倒是让他开了窍，看来他这趟是来着了！ 苏建设和老战友推杯换盏，一直喝到了下午两点多。其间，那小伙子倒是多次想和苏小慧搭话儿，却都被她不冷不热的态度给挡了回去。小伙子摸了摸鼻子，自己也觉得无趣起来。 把客人一送走，苏建设就坚持不住了，直接倒下呼呼大睡。苏小慧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不一会儿便拎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小慧……”李云青迎了上去，眼中满是忧虑。 “妈，我不等明天了，我下午就走。” “唉！你想好了？” “想好了。” “你呀，和你爸一样，都是犟驴一头！这陆湛阳就那么好？你就认准是他了？” “妈，”苏小慧嬉皮笑脸地搂住了她，“我爸就那么好？你一辈子就认准他了？我可听姥姥说过，你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儿，追你的小伙子都排着队等在姥姥家门口……” “这孩子！没大没小！”李云青回手拍了她一巴掌，自己却没绷住也笑了起来。 “妈，我知道，你和我爸都是为了我好。可人无完人，这世上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人。就算真有，保不准我还看不上呢。陆湛阳的妈妈是有些……麻烦，可陆湛阳却是最适合我的。我既然喜欢他，就要去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不完美。” 李云青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苏小慧的手。这丫头和老头子一样，平时不声不响，但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说白了就是倔。 苏小慧提着行李一出家门，苏建设便阴沉着脸从卧室里走出来。李云青看着他挑了挑眉，那意思是，你自己养的闺女，谁都别怪，随你！ 坐的是最后一班长途汽车，苏小慧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空中“噼哩啪啦”烟花绽放，五颜六色绚丽夺目。小区里几个孩子正吵吵闹闹追逐嬉戏。 苏小慧突然觉得有些孤单，仿佛这喧嚣的世界中她不过是个旁观者，这热闹喜庆全然与她无关。这种感觉很不好。于是，她一边上楼一边拨通了陆湛阳的电话。 “喂？小慧。” 陆湛阳含笑的声音不仅从电话里传来，也从苏小慧头顶的楼道里传来。 苏小慧一愣，紧接着几步跑上了楼。果然，陆湛阳正席地坐在她家门口，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拎着瓶啤酒，身旁放着一包花生米。 “小慧？你怎么回来了？”陆湛阳简直惊喜若狂，他放下酒瓶子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湛阳？这么晚，你怎么在这儿？”苏小慧埋在他的怀里又惊又喜。 “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就想过来看看。我，我太想你了……你呢？你不是应该明天才回来的吗？” 苏小慧回抱住陆湛阳，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只有他一个人的春节呀，年年如此。 “我，太想你了……” …… 在回到滨海的第二天，陆湛阳就向北湖分局递交了取保候审的书面申请，两天后公安机关做出“同意”答复。 当宋艳霞从看守所出来时，正看到壁垒森严的大门外，陆湛阳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她忍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 陆湛阳不知道那哭声里到底包含了些什么。按理说，她已经不只一次地从“那道门”跨进跨出，似乎不应该再有“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重新做人”的感怀。 或许不过是经历了多次“落难”，却首次有人为她守在这道“门”外而慨叹？或许仅仅是对他能遵守“协议”而感到安慰？这其中又有没有“悔不当初”的愧疚和羞惭呢？陆湛阳对此已经不再奢求。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 “也不知道法院会什么时候判决？这样……也好！让她在里面呆上几年，起码这几年是消停了。等她出来，估计也老了，折腾不动了。到那时候，就真的彻底消停了……” 晩饭后，陆湛阳枕着苏小慧的腿仰面躺在沙发上。苏小慧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陆湛阳惬意地闭上眼睛，简直就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他的心里也不禁一阵痒痒，说话便有些心不在焉。 后天是情人节，希望一切顺利。 …… 情人节竟然还要去健身房训练？苏小慧对此表示十分不满！可无奈今天是于劲开着陆湛阳的车来接她下班。他一见苏小慧，就一板一眼地背出两条口信：一是陆湛阳临时有事，由他代接苏小慧。二是陆湛阳说了，在健身房二楼的跆拳道教室见。 至于其它，于劲一概摇头不知。 搞什么鬼？！苏小慧挑了挑眉，似乎已经隐隐嗅到了一丝“要搞事情”的气息。 可到了健身房，却貌似一切正常。一楼依然有顾客在健身，大黄小郭他们看见她不过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各忙各的。杨刚也在，依旧和往常一样，一边在跑步机上呼哧呼哧地跑着，一边冲她笑着挥了挥手。 苏小慧上了二楼，那里却没有开灯。她随手摁下开关，顿时一屋子的彩带气球鲜花礼盒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她的眼睛…… 她就知道！苏小慧笑了起来。这家伙，搞这一套还搞上瘾了？！她四下望了望，却没找到陆湛阳的身影。 “汪汪汪……”一只会发声的机器狗踩着四个轮子跑到她的脚边，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转身向前滑行。 苏小慧抿着嘴笑起来，从善如流地跟在那只小狗后面。她倒要看看陆湛阳又想搞什么花招。 地上铺满了礼物盒子，她原本以为只是装饰品，走近才发现，每个盒子上都用萤光笔写着大大的字。 “小慧的第一个情人节”，“小慧的第二个情人节”，“小慧的第三个情人节”，“小慧的第四个情人节”…… 机器狗在第一个盒子前站住。 苏小慧蹲下身子，很配合地打开了“小慧的第一个情人节”。盒子里是一只玫瑰花型的驱蚊手环，里面附着一张小纸条：“这时的小小慧应该还不到一岁吧，这是她的第一个情人节。小小慧最爱招蚊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甜了，哈哈……”纸条最后画了一个很丑的笑脸，貌似是陆湛阳自己。苏小慧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汪汪汪……”机器狗又指引着她来到第二个盒子面前。“不知道小小慧这个时候会不会玩芭比娃娃，唉呀，不管了，这娃娃真的好像她呀！”苏小慧的笑容渐渐温柔起来。 “小慧的第三个情人节”。“此时的小小慧应该是个小吃货，不知道这盒超级加量的巧克力够不够她吃？” “小慧的第四个情人节”。“小小慧是不是应该上幼儿园了呢？可一定不要搭理那些和你搭讪的小男生呀！”盒子里竟然是一罐“防狼喷雾”。苏小慧简直哭笑不得，不期然想起了那次的误伤事件。 “小慧的第五个情人节”…… “小慧的第六个情人节”…… “小慧的第七个情人节”。“要上学了！送一支钢笔，小慧同学，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哟！” …… “小慧的第十个情人节”。“十全十美嘛，那就送块小石头吧！”那是一块白玉吊坠，雕成了苏小慧的属相。苏小慧笑着轻轻摩挲着。 …… “小慧的第十三个情人节”。“脸上是不是也开始冒出痘痘来了？虽然不明白你们女儿孩子为什么在涂涂抹抹之后又要去洗掉，不过这一定很重要！所以要继续用心哟。”盒子里装的是她喜欢的护肤套装。自己正用的那套已经剩的不多了。 …… “小慧的第十六个情人节”。“变成大姑娘了吧？是不是开始偷偷臭美了？”苏小慧笑着举起了口红，还是那个牌子，只不过换了个色号，是她最近经常在网上流览的新款颜色。 …… “小慧的第十八个情人节”，“应该快要十八岁成年了吧？会不会很想偷偷穿上高跟鞋去逛街？”果然是个钢铁直男，竟买了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放在盒里，牌子却依然是她喜欢的。苏小慧捂着嘴笑了起，眼睛里却迸出了泪花。 …… “小慧的第二十一个情人节”。“快要毕业了！要加油呀！你是最厉害的！”一套有些偏职业的套装静静躺在盒子里，是她放在购物车里好长时间却没舍得买的那套。 …… “小慧的第二十五个情人节”。“已经成为法官了吧？可还是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不要总用手机看，对眼睛不好！”水墨屏的电子书，不过偶然在网上看到便顺手保存到了手机相册里，不知怎么就被他给看到了。 …… “小慧的第二十七个情人节”。“阿姨开始催婚了吧？告诉她正有一个超帅的男人在到处找你，不要急呀！还有，下次可千万别再和她说什么简奥斯汀，自己偷偷看看就好了。”苏小慧抚摸着一整套的简奥斯汀全集，一边笑一边流眼泪。这个傻瓜，自己说过什么他好像都记得。 …… “小慧的第二十八个情人节”。“不要随便跟别人相亲呀！你马上就要遇到我了！小慧是我的！你们都走开！”苏小慧从手饰盒里拎出一根玫瑰金手链，上面挂着一枚很小很小的锁。这是……要锁住她的意思吗？ …… “小慧的第二十九个情人节”，“你要坚持住呀！我马上就要出现了！见面时要打扮得美美的哟！还有，我不是二货！” 他怎么知道自己最开始在心里偷偷骂他的话？苏小慧边想边撕开了礼物的包装，是圣诞限量版的彩妆盘，她曾托在国外的同学帮她代/购，但同学忙忙叨叨就把这事儿给忘在了脑后。这个一定很难找到吧，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买到的！这个……二货…… “小慧的第三十个情人节，”这回不是纸条，陆湛阳走了出来，“我们终于相遇了。小慧，我很抱歉，没有出现在你之前的人生中，让你前三十年的生活少了一个人疼你、爱你、宠你。但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你的第三十个情人节礼物就是我。苏小慧，嫁给我好吗？” 陆湛阳来到苏小慧面前，单膝跪地，举起了那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第一百零四章 爆炸（大结局） - 判决如下 - 桃腰 “答应他呀！” “快答应他呀……”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上楼来了。于劲最先开口，于是大家热热闹闹地开始起哄。原本有些紧张的陆湛阳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看着苏小慧，满眼的温柔和期待。 “湛阳……”苏小慧犹豫着开了口。 她想到回滨海前苏建设一提陆湛阳就满脸铁青的样子。她可以不顾父母的反对，坚决和他在一起。可她却不能在父母不同意的情况下就这么和他结婚。 苏小慧的犹豫，让陆湛阳眼中的光蓦然一暗，笑容僵在脸上。他抿着唇，执拗地看着她，举着戒指的手臂挺直得像根旗杆。 四周安静下来，原本欢腾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和诡异。苏小慧有所惊觉，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满眼忐忑的陆湛阳，慢慢地蹲下身子，很温柔很温柔地看着他。 “湛阳我很想嫁给你。可怎么办，我也好想和你继续谈恋爱。我们可不可以再谈一段时间的恋爱，然后就结婚好吗？” 苏小慧静静地笑着，像极了一朵盛开的玫瑰，那红色的花瓣是脸颊，那花瓣上的露珠便是她幽黑的眼睛。 “你接受我的求婚吗？” “我当然接受！” 苏小慧伸出了左手，陆湛阳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好！”杨刚倒底身经百战见多识广，带头叫了声好。随即，大家热烈欢呼起来。 “这求婚到底成没成功呀？”于劲一边鼓掌，一边满头雾水地小声嘀咕。 旁边的小青给了他一拐子：“当然成功了！你没看见戒指都戴上了吗？！” 陆湛阳在人们的欢呼中抱住了苏小慧。 “你放心。”他声音含笑，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我会说服你爸的！别忘了，我之前有过一次成功的经验！你就等着做我的新娘吧！” 苏小慧伏在他肩头笑了起来。 …… 老话儿说，过了十五就出了年。为了庆祝正月里这最富浪漫色彩的一天，人民广场每年的正月十五都要举办烟火晚会。陆湛阳早早就开车等在了西城法院的大门囗。他提前了好多天终于订到了人民广场附近一家餐厅二楼靠窗的位置。这样就可以和苏小慧一边吃烛光晚餐一边看烟火。陆湛阳想着想着自己笑出声来。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法院里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都走光了，苏小慧这才姗姗走出了大门。 她下午开庭，原、被告双方的证据举了一个又一个，法庭辩论时又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这个庭开得时间特别长。 陆湛阳看到苏小慧，连忙从车上下来，笑着迎了上去。 正在这时，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小个子突然从他的身边掠过。 熟悉的侧脸，手里的东西，凶狠的眼神…… 电光石火之间，陆湛阳的身体几乎下意识地就跑了起来。 “小慧！小心！” 他一边向前冲，一边拉开衣服，兜头兜脸地一把罩住了苏小慧。 一个啤酒瓶子已经滚了过来，陆湛阳抱着苏小慧迅速向一旁扑倒…… “嘭”！那个瓶子爆炸开来，发出巨大的声响。花坛里被炸起来的泥土碎石满天扬起，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儿，停在路边的汽车响起了警报…… 苏小慧茫然地从陆湛阳身下爬了出来，大脑昏昏沉沉，一切都变得模糊且不真实起来。 “湛阳？湛阳……” 陆湛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苏小慧一边拉他，一边唤着他的名字。可任她喊到力竭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陆湛阳依然一动不动。苏小慧半跪着费力地想要把他扶起来，却摸到了一手的血…… 鲜红浓稠的血从陆湛阳的头上一点一点地涌了出来，滴在地上，像一张张恶魔的血口，凶恶狰狞。 苏小慧哭了起来。 她脱下羊绒大衣，用一只袖子去压陆湛阳头上的伤口。周围好安静，她看到值班室的保安向她这边跑来…… …… 救护车及时赶到，载着陆湛阳和苏小慧向医院一路狂奔。 “湛阳……”苏小慧看着躺在对面的陆湛阳，泪流不止。 有那么一刻，她想，如果陆湛阳有什么不测……那么，她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 苏小慧想去拉陆湛阳的手，却被忙忙碌碌的医生一把挡开。 “他没事，只是昏了过去。你好好坐着，让护士给你包扎，乱动只会给我们添乱。” 苏小慧不过是因为爆炸，耳朵出现了短暂的失聪，此时已经恢复了一点听觉。听到医生这话，她悬着的心终于松了松。 因为陆湛阳护得严密，苏小慧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只是手背上扎了几片玻璃碎片，护士在车上就帮她妥善处理好了伤口。 陆湛阳确实只是被炸昏了，可也受了不轻的外伤。那个自制的啤酒瓶炸弹威力虽然不强，但飞溅起的玻璃碎片却扎烂了他整个后背。最严重的还是他的头，被缝了整整九针。苏小慧看着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陆湛阳，握着他的手，泪眼婆娑。 …… 凶手很快便被抓住了，是杜艳艳。自从上次她领着杜亮亮大闹法院后，杜家人就严密地防范她。不仅不让她和杜亮亮再有接触，父母对她也越来越冷淡。 据说她后来的生活十分不如意。恋爱倒是又谈过几次，可都无疾而终。工作也没有认真去找，渐渐有坐吃山空的趋势。 尤其最近一次恋爱，不仅被人骗色，还被骗走了一大笔钱。经历了这一连串的打击，杜艳艳愈发偏执起来。她把自己一切的不如意全都归罪到苏小慧身上。 如果没有苏小慧，她也许就不会离婚。如果没有离婚，她现在还是白挺的太太，大公司的老板娘，何苦像现在这样活得低声下气，且处处碰壁？ 于是，春节期间，她买了大量的烟花爆竹，提取里面的火药，自制成一个“啤酒瓶炸弹”，又连续几天守在西城法院门口。终于在正月十五那天窥得机会，蓄意报复。 …… 这件事苏小慧并没有打算瞒着李云青和苏建设。当陆湛阳的情况一稳定，她便给家里打了电话。 “这混小子还真能为小慧豁出命去？” 电话虽然是李云青接的，可苏建设却一直站在旁边明目张胆地偷听。等一挂断电话，他便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地嘀咕了这么一句。 李云青本来正担心得不得了，可听到这话却一下子被逗乐了。她抿着嘴偷偷把原话微信给了苏小慧。临了又发了一句，“以我对你爸的了解，他这是松口了。” 苏小慧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陆湛阳到底身体条件在那儿呢，没几天就恢复了大半。原本怕伤口感染而剃得光亮可鉴的大秃头也冒出了青嘘嘘的头发茬。 苏小慧现在每次看着他的大秃头就忍不住想乐。 “你笑什么呀？我这样不帅吗？多霸气！也就是我这颜值能撑起这种发型！人家不都说了吗，光头最考验一个人的颜值。” 陆湛阳一边说一边往苏小慧跟前凑了凑。他现在可以坐久一会儿，不用像之前那样必须得成天趴着。 “少来！你就臭美吧！”苏小慧用牙签挑起一块削好的苹果喂给他，随手又在他的脸上拧了一把。她现在已经掌握好了力度，再也不会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印子了。 “唉，唯一不好的呀，就是我们婚礼的时候这头发够呛能留起来。估计长不到像我之前那个发型的长度。” 陆湛阳嚼着苹果，一边说一边偷偷觑着苏小慧的脸色，心怦怦跳个不停。 苏小慧用牙签挑着苹果，并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有什么。再说大不了不办婚礼了呗。像赵斐那样旅行结婚不也挺好吗？” “哦？”陆湛阳笑着看她，“你说旅行结婚？你这是同意现在就嫁给我了？” 这个混蛋！苏小慧一下子红了脸，抬头瞪了他一眼。竟然给她下套？！ “不是！我刚刚是口误！口误而已……” “哦？素以严谨著称的苏大法官也会口误？”陆湛阳双手圈住了苏小慧，不让她逃，“我不信！我不信这是口误！” “这有什么好不信的！”苏小慧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于是索性由他抱着，“是人都有失误！我怎么就不能口误了？！” “反正我不信那是口误！我不管，我当真了！你既然说要结婚就不能反悔！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陆湛阳细细地吻着苏小慧的鬓边、耳垂，一股馨香不仅让他心猿意马。 “我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好不好？小慧！明天就去好吗……” “诶，你别闹！小心伤口……” “你答应我明天就去领证！” “陆湛阳！你别闹！我生气了……” “你答应我，我就不闹……” “陆湛阳！！” …… 也许前方有很多的坎坷曲折。也许人生的道路总是崎岖艰辛。可那又怎样？何必害怕？赵斐说的好，人总是要死的，可我们都努力地活着……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