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池水寒三千载 初晨第一缕阳光,打在岸边老树的枯枝上,树上最后一片梧桐叶,无风自落。勉强划过一个不算优美的弧度后,便犹如坠楼人一般,直直坠入池中。 刹那间,一丈之内,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突然沸腾翻滚起来,巴掌大的梧桐老叶,突然被莫名力量切割的四分五裂,紧接着又被切割成千分万裂。一个翻腾急浪打过,便再也寻不见踪迹。又只在刹那间,澎湃的池水恢复了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这是一个不大的池子,方圆不过数百丈。水平如镜,倒映着琉璃色的天空,没有半点波澜。湖心没有亭台楼阁,水气氤氲间,赫然耸立着一柄数十丈高的巨大石剑,一半没入池中,另一半被苔痕侵染成墨绿色。上面刻着三个暗红色古篆大字,还依稀可以分辨,却是‘洗剑池’三字。剑柄处,隐隐约约有个人形轮廓,看不大真切。隐约是个盘坐的老人,不确定是不是老,不确定是死是活,更不确定是不是人。就在那上面,一动不动,仿若一尊亘古的佛像。 池畔岸边零星种着几颗梧桐老树,树叶几乎已经凋零干净。然而树干俱是粗壮无比,不知已有了多少年月。在两颗最大老树之后,有一间小屋,小屋不大,却极为雅致。 “吱丫”一声,屋门突然被打开,从里面先后走出两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位妇人,身着银白色的轻貂华裘,头上金钗玉钿,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段婀娜,容貌更是极美。妇人提裙迈过门槛,便回身去牵后面少年的手臂,盈盈一笑道:“天儿,慢些,小心门槛。” 那位被唤作“天儿”的少年嘻嘻一笑撒娇说道:“母后,天儿过了今天就满十四岁了,您还当我是小孩儿。”虽这么说着,却依然接过母亲的手,笑盈盈的跨过了门槛。只见这少年也是一身华贵打扮,腰系玉带,鹅黄色的锦缎外罩着一件织锦云纹大氅,头发以玉簪束起,素洁却不失高雅。面庞如同冠玉,皓齿如同白雪,剑眉星目,眼睫毛特别的长,忽闪着带着一丝笑意。十四岁年纪,虽然还未完全长成,看上去却已是丰神隽逸,俊美不可方物。 母子二人并肩行至池畔,望着一池碧水,和湖心巨剑。妇人突然顿足不前,眼中流露出一抹挣扎,沉默好久,终于说道:”天儿,再过几个时辰,就是太子册封大典,今日要不……”说到这里突然间又仿佛失去了勇气,话音一滞,轻叹道:“今日便……便少待一会罢……” “嗯”少年轻轻喏了一声。便开始宽衣解带,把脱下衣物一件件仔细挂在树杈上,不多时全身上下只剩下贴身的亵裤。少年正欲把最后的短裤也脱掉,突然停下来,转过头红着脸对妇人说到:“母后,您……能不能转过身去。” 妇人闻言霎时间一洗忧郁,忍不住噗嗤一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天儿不是小孩子了,来,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巧笑着直愣愣盯着儿子,却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 “母后……”少年闻言大窘,背过身,麻利的脱掉了裤衩,红着脸,光着屁股飞也似地纵身就往池中一跃。 刹那之间,数百丈的湖水全部都翻滚沸腾起来。浪花中隐隐有七彩的光线纵横交错,像一条条急行的游鱼,更像一柄柄飞驰的宝剑。激荡着黑曜石池壁,发出一阵阵悲鸣。 岸边池水不深,刚刚没过脖颈。少年紧咬着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没多久,豆大的汗珠便混着水气,沿着高耸的鼻梁,如雨帘般滴落下来。少年沉默不语,盯着湖心巨剑,强忍着透进身体内的冰冷剑意,目光如铁。 妇人看着这一幕,停下正在整理儿子衣物的手,同样紧咬着牙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里。过了好久才自言自语恨恨说道:“狗屁天下苍生,万世基业!统统该死!”她说完这一句和她身份地位极其不匹配的话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靠在梧桐树上,再也提不起精神。 洗剑池畔的时间仿佛特别漫长,池中池畔母子二人,被时间一刻一刻煎熬着。池中湖水像一只按耐不住的凶兽,越来越彭湃汹涌,浪花如同吼声,想把所有一切都吞没。少年的脸庞也慢慢的由白转青,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紫。头上汗珠和水气这时候已经被蒸发的干干净净,原本鲜红的嘴唇,此刻没有半分血色,如同干裂的大地。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依然坚定,依然没有暗淡一分。 “天儿,差不多了……再熬下去会伤了身体。”妇人在一旁柔声劝慰道。 “孩儿还受的住”少年勉强张开咬紧的牙关,吐出一句话。见母亲不信,又假装云淡风清的说道“孩儿自出生时便开始用池水擦拭身体,十余年下来,早习惯了,真不……难受……”“啊”说话间却又被一缕剑意透入心脉,带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少年只好强忍着不说话。 妇人哪会看不出真假,见状不由黯然心痛,嵌入掌心的指甲不觉又深入了半分。她是净莲佛国的皇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她清楚的知道,净莲佛国自梵家老祖以身殉剑以来,传承三千余年,历经九十九代,竟然没有一个国主能活过四十岁。这一切都因为这一方池水,和湖心镇压着的那柄剑。而现在,她的丈夫和儿子,即将重蹈覆辙。 “天儿,快上来。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看着池中少年脸色渐渐已经由紫转黑,妇人不由的焦急起来。 少年应付着浑身刺骨剑意,挤出一缕精神,苦叹道:“母后!父皇以血饲剑,身体越来越差,我多熬一刻,便能快些接替父皇。” 净莲佛国,历代国主,必须以血饲剑。寒来暑往,不得间断。一般来说,梵氏子孙,能在剑池中熬过两个时辰,剑意就会平息。池水一但恢复平静,便算获得了剑池的认可,获得认可的梵氏子孙则能成为下一任的血饲继承人。随着梵氏一脉历代不间断的以血饲剑,这个时间正在慢慢缩短。当代国主获得剑池认可时,也仅仅只坚持了一个时辰。 唯独这池中少年有些特殊,他最长坚持过六个时辰,最后昏迷在池中,不醒人事,池水依旧波澜汹涌。当然,没有人过多怀疑。因为他是第一百代的血饲继承人,也是最后的一代,有些不大一样,也属正常。况且,梵家历代,在这个年纪就能坚持超过两个时辰的继承者,也是绝无仅有。 妇人闻言心中大痛,千般滋味在心头涌现“接替了血饲,你也活不长。再不上来,母后便跳下去了!一了百了算了!” “别!”少年惊道,连忙起身。他知道这池水的厉害,普通人落入剑池一定必死无疑,就算沾上一星半点池水也会痛不欲生。 离了池水,少年迅速擦干净身子,穿上衣物。屈膝盘坐在梧桐树下,调整着气息。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妇人见少年恢复过来,紧张的情绪也慢慢平静过来。一边轻柔的替少年擦拭着鬓角水珠,一边嗔怒道:“以后可别逞强了,毛都没长齐,还想接替你父王。你知道继承者除了被剑池认可外,可还有什么条件?” 少年夺过妇人手中锦帕,自己胡乱擦拭起来,恰好遮住微微发烫的脸颊,喃喃道:“必须要有两个以上子嗣。” 妇人见状轻笑起来:“呵呵,知道就好,呦,怎么还脸红了。说起来,大典结束后,也该为你选妃了。” 少年刚要反驳几句,听到大典二字,突然正色道:“母后,我不想当太子。” 妇人闻言寸心大乱,强忍着内心澎湃,苦叹道:“是母后对不住你,从来没问过你愿不愿意,就让你来承受这一切。天儿,你会不会怨恨母后?原本应该让你弟弟,让安儿来承担……这不是你……”说到后来,突然欲言又止,声音已经渐不可闻。 少年见母亲会错了意,连忙补充说道:“儿臣怎会怨恨母后,我是哥哥,自然该由我来继承血饲。只是安弟太可怜,今日之后,便要被赶出皇宫,去皇觉寺出家当和尚。母后,你能不能跟父王还有大主持说一说。让安弟来做这个太子,我呢继续留在剑池继承父皇血饲。” 妇人闻言,心中一热,波澜却是更甚。眼泪再也忍不住,终于夺眶而出。只反反复复说道:“傻孩子,母后对不住你啊。母后对不住你啊” “孩儿不怨母后,也不怨父王。梵家三千年洒下的忠义热血,不能断绝在孩儿身上。这既是孩儿的命,也是孩儿的荣幸。这贼老天,终将由我来破开!”少年目光如炬,坚定的望着琉璃色的天幕。话音刚落,湖心巨剑之上的人形轮廓,突然轻轻颤了颤。 “你还是不懂,你不会懂的。”妇人摇头苦涩泣道。 少年劝慰良久,妇人才渐渐平静过来。一把搂住少年入怀,温柔的抚摸着少年细腻的脸颊。抬头看着琉璃色的天幕,突然又再次恨恨说道:“天儿,你乖乖去做太子,然后去娶天下最美丽的女子。这万里江山,是天下人欠你的!” 剑池,中央,巨剑之上。一个形同枯槁的老僧,刹那间睁开了双眼。眼波中无悲无喜,深邃如同远古的星空。用一种如同朽木腐碎般的声音轻轻叹道:“师弟……三千年了啊。” 第二章 佛国花开百世秋 净莲佛国,因境内遍植净莲花而得名。地处中原腹地,大陆的中心,是一个笃信佛教的小国。佛国人口不多,资源更是匮乏,除去皇觉寺五百僧兵,和宫廷护卫队外,几乎没有什么正规军队。 就是这样的一个弱国小邦,却被尊为天下共主。周边大小数十国,均以佛国藩属自居,年年都要朝贡纳赋。无论强弱,属国国君只能称王,不敢称帝。有敢逾越的,天下必共击之。这默契已经保持了三千余年,不知其所以然。 净莲花又被称为佛国圣花。亭亭玉立,不蔓不枝,粗看与寻常莲花无异。然而,此花每年立秋过后才初放枝芽,白露之后才结花蕾,到了深秋才始盛开,花开一冬而不败。一株莲花只开一朵,花朵硕大,颜色成淡淡金色,花叶十瓣,恰如佛境十界。更奇特的是花开时有淡淡檀香味,嗅之令人心境通明,有裨气益神之效。 时至小寒,皇城内外净莲花已经尽数开放,争相斗艳,整座皇城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令人心旷神怡。皇宫伽蓝斋外,有数十株佛国圣花却东倒西歪,耷拉着脑袋,不是断了茎,就是碎了叶。湖心曲径栏桥之上,七零八落的散满了残花碎叶。一个衣容华贵的少年,手提宝剑正怒气冲冲的斩向这一片刚盛开的花圃。 “凭什么!凭什么你当太子,我当和尚!”少年一剑斩落数杆花茎,还不解气,回身又一剑斩刺一朵熠熠生辉的金色莲花。“凭什么父皇母后处处偏爱你!”刷刷刷又是三剑胡乱斩出。“得不得剑池认可的废物,凭什么做继承人!”“凭什么你叫梵净天,我却要叫梵祈安!让我苟且偷安?可恶!”“凭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我难道是捡来的野种吗!”再一剑狠狠挥出“一胎所生,就晚了半个时辰,凭什么你当大哥!”少年连喊七声“凭什么”,每喊一声,便有数株莲花应声倒下。不多时,少年身边已经没有一株完好的莲花。 少年是净莲佛国二皇子,名为梵祈安。两位皇子都是同母所生,还是孪生兄弟。二皇子只比他哥哥小了半个时辰出生,也是十四岁的年纪,却比他哥哥要高出半个脑袋。国字脸型,浓眉大眼,左侧眼蚕下面有一颗明显的黑痣,配上此刻的怒容,更显狰狞。 正在这时,栏桥上碎步趋行过来一个宫装婢女,约摸十三四岁年纪,远远见了少年便喜声唤道:“二皇子,原来您在这里啊,娘娘找您半天了。” 梵祈安重重的归鞘了手中宝剑,强行收了怒容,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母后找我做甚?” 婢女行至二皇子身前,屈身行礼完毕回道:“册封大典开始了,娘娘让我请您前去观礼,太庙外来了好多宾客,好不热闹。” 梵祈安本就心情极坏,此时一听不由怒火中烧,厉声喝道:“贱婢,连你也敢奚落我,看我不打死你!”话音未落,一个巴掌就狠狠的甩在婢女俏丽的脸庞上。然后猛的抽出腰间宝剑,做势就要劈下。 “二皇子饶命!奴婢不敢!”婢女惊慌失措,哭喊着,也不顾红肿的脸颊,慌不择路就往净莲花池跳去。 皇宫外,太庙前,放旗猎猎,仪仗森严,群贤毕至,宾客盈门,鼓乐之声不绝于耳。文武百官身穿华丽官服,鱼贯列于东西两侧,宫廷卫队手按剑柄威风凛凛地整齐排在百官身后。皇觉寺一众高僧,在大住持的带领下,正环坐在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进行着繁琐的祭天仪式。 “跪~皇太子下跪~”礼赞官高声唱道。 大皇子恭恭敬敬的跪倒在案前,一个身着皇袍,身材瘦削,面庞略显苍老的男子,手执宝册。大声颂道: “咨尔大皇子净天,体乾降灵,袭圣生德,教深蕴瑟。早集大成,不屑幼志,温文得於天纵,孝友因於自然,符采昭融,器业英远,爰膺锡社,实寄维城,懿河间之不群,慕东平之最乐。自顷离明辍曜,震位虚宫,地德可尊,人神攸属,式稽令典,载焕徽章,是用册尔为皇太子。” “皇太子接受册封~”礼赞官继续高声唱道。 皇太子起身鞠躬,郑重四拜。接过宝册,接着拜遏宗庙、敬告祖宗。拜遏祭祀的沿途,百姓夹道而立,争睹未来天子的仪容,场面十分壮观。 “礼成!”礼赞官清了清嗓子,洪声唱道:“太子接受各国来宾道贺~” 看了看手中礼单,礼赞官唱读出第一份贺礼“千峰国,送上国礼紫玉佛一尊~” 话音刚落就有数名力士抬着一尊一丈有余的紫色玉佛走进广场,为首的千峰国使者,对着太子行礼并送上贺词。 “这么大的一尊紫水晶佛像” “真是难得啊,居然看不出丝毫瑕疵。” “净莲佛国信奉佛教,这礼物倒是妥当之极。” 场间马上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皇太子正是洗剑池畔的俊美少年梵净天,此刻他正站在两位宫装美妇身前,接受千峰国使者的贺词。身后两位美妇,其中一位正是当今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商皇后。 另一位美妇看样貌应该比皇后略长几岁,腰配墨绿宝剑,一身青绿色的宫缎劲装,花容月貌也难掩其眉间英气。正是净莲佛国‘五音卫’之一的‘商卫’。 商卫虽是一介女子,却是天下有名的剑道高手,而且博闻广识,对天下大势烂熟于胸,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商卫与皇后情同姐妹,对梵净天更是疼爱有加。另外,至今日起,她将成为太子太傅,辅导太子成为一国之君。 “千峰国地处佛国南边,近三百年来国力式微。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千峰国依旧是南方霸主。这紫晶玉佛虽然珍贵,但比起其地位来还是略显寒碜。”商卫暗中用密术传音给梵净天道。 “多谢千峰国诸位使者远道而来,小王不胜感激。”梵净天略显拘谨的说道,微笑着对千峰国使者拱手致谢。 “大辄国送上国礼,大……大光明珠!”礼赞官揉了揉眼睛,反复看了礼单后,颤抖着喊道。 话音落地后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大辄使臣打开匣子,如雷般的沸腾欢呼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甚至连一直庄严肃穆的皇觉寺高僧们都无法再保持淡定。 “什么!真是大光明珠!佛国圣物!” “七大神珠之首,大光明珠!” “这就是百年前佛国遗失的镇国之宝,大光明珠?” “天呐,真是大光明珠,老僧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次见到!” “错不了,错不了!那光辉,那气息,我永世不能忘记!” 突然一个佛国子民对着大光明珠跪伏下去,然后数个佛国子民跟着跪伏,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佛国子民都都虔诚的跪伏下去。老一辈的佛国信徒瞬间老泪纵横。 “光明永在,佛法永存!”佛国子民齐声呐喊。 梵净天回头看了商卫一眼,商卫马上心领神会。传音道:“大光明珠是佛国圣器,一直安放在皇觉寺佛塔顶端,由众高僧牢牢守护。百余年前,神偷卞阳放言要来盗取,天下人均不以为然。结果过了不到两年,大光明珠真的不翼而飞。佛国上下视为奇耻大辱,群情激奋,举国大乱。最后隐世多年的小觉禅师不得已现身说法,留下佛偈‘心中无暗处,何必借光明’,群情才稍稍安定。但是至今佛国百姓对大光明珠的失窃依旧耿耿于怀。” “原来如此”梵净天心中暗道,对巨剑上的枯瘦老僧又多了几分敬畏。 “大辄国主有心了,还珠之宜,佛国上下定然铭记在心!”梵净天朗声致谢,情真意切。 “西楚国送上国礼,名琴‘绿绮’,同名琴女一位。另加西楚才子顾开贞亲笔谱曲《净莲赋》一阙”礼赞官看着礼单,讶异唱读道。 场内瞬间沸腾起来。 “居然是天下第一名琴‘绿绮’,了不得,了不得啊!” “顾开贞,莫非就是天下三大才子之一的堂鼎先生顾开贞” “可不是么,听说堂鼎先生的词赋可是一字千金啊” “怎么还送美女,这西楚国到底什么意思?” 第三章 美人.宝马.明珠 沸腾声中,一名身着嫩绿色纱裙的妩媚女子,怀抱一柄如碧玉一般的古琴,袅袅行来,人和琴相映成辉。女子行至太子身前,盈盈拜倒,娇声说道:“小女绿绮,恭祝太子殿下圣体永安,净莲国国运昌盛。” 瞬间场内又是一片沸腾。 “真是人间绝色啊” “这也太美了吧,简直不敢相信。” “听说了没,这绿绮可是《琼花榜》上排名前十的美女” “你说什么啊,这么漂亮只排前十!那排第一又是谁?” “第一自然是群玉山的乐游仙子喽,她和她母亲两人分别占据了《琼花榜》和《花月榜》的魁首位置,这你都不知道?” “风凝仙子占据《花月榜》理所应当,天下人有目共睹,她女儿么,估计多半是自抬身价吧。” “我看也是,再美也肯定比不过这绿绮。” “可笑,群玉山的人,需要这些虚名么!” 商卫笑盈盈的看着那名和古琴同名的女子,继续以密语传音,不过这次是传音给皇后母子二人“西楚国地处西南边,近年来重文轻武,最爱弄什么名琴美女、才子佳赋的噱头附庸风雅,依我看,迟早要亡。不过这丫头倒是个可人儿,我看殿下就收了吧。太子妃当然是不用想,做个侧妃应该勉强凑合。娘娘您说是吧。” 梵净天瞬间脸上一红,回过头看见母后正别有兴致的打量着那名女子,笑而不语,笑容玩味。于是更加尴尬不已,连忙上前一步,一边虚扶女子起身,一边轻声说道“不必多礼,快起来罢”。 那女子却借势扶住太子手臂,就要往太子怀中靠去。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梵净天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正在犹豫间,一柄剑鞘格挡在女子身前。 “贱婢,不知轻重,不想活了么,还不下去!”商卫手提剑鞘,冷冷喝到。名为绿绮的女子瞬间花容失色,哆嗦着躬身退下。 商皇后也瞬间收回打量那女子的视线,心中充满鄙夷。“这等货色也想勾引我的天儿,西楚国主也太没眼力见了。” 正在这时,礼赞官又很是时候的,扯着嗓子高声唱道:“北凉草原送上国礼,玄级龙缨马一匹!” “哟,是龙缨马啊,据说这马一生只认一主,忠烈至极。” “北凉的国宝呐,话说这马日行三千里都不带喘气的。” “何止三千里,你没听到是玄级的吗,那级别的龙缨马,能飞!”宾客间不禁议论纷纷,对于刚才的事件仿佛突然失去了大半的兴趣。 说话间,两名北凉使者带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从场间走来。黑马比寻常骏马高出一截,不缚缰绳,浑身漆黑如墨,泛着玉石的光泽。体态健硕,四肢修长,脖子下面有一圈浓密的鬃毛,想必就是所谓的‘龙缨’了。 行至太子身前,两位使者齐齐下跪,神奇的是,那龙缨马也跟着前膝弯曲,跪伏在太子面前。场间宾客皆是啧啧称奇。 “尊贵的佛国太子殿下,我谨代表北凉草原汗王,向您表示诚挚的祝福。愿佛国国泰民安,江山永固。”一位北凉使者躬身道贺,另一位北凉使者也连忙跟着拜倒。 “这匹玄级龙缨马已通人性,且尚未认主,还请殿下赐名。”那位送上贺词的北凉使者指着龙缨马介绍道。 梵净天见了那龙缨马第一眼就欢喜的紧,闻言连忙着急问道:“如何让其认主?” “这简单,殿下只要赐它一个名字,然后解下一小缕头发,系在‘龙缨’之上,这马儿就认殿下为主了。我们北凉的龙缨马向以忠烈著称,今日认了殿下为主,则永世不会背叛。”北凉使者解释道,言语间充满自豪。 梵净天频频点头,顿了顿说道:“这一时半会没有好名字,容我好好想想。” “殿下,一会儿您随便说一个粗陋的名字。在场的如果敢取笑你的,便是有不臣之心,我替你一一记下,找他们秋后算账!”商卫依旧用秘语传音道。 梵净天闻言愕然,但是仔细一想,觉得商姨的话有一定道理。便依言说道:“这马儿又大又黑,就叫‘大黑’好了。” 话刚说完,场间果然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人还不坏好意的笑出声来。商卫目露寒光,一一记录在心。反倒是这龙缨马听了‘大黑’这个名字后顿时兴奋异常。一边不停的嘶鸣,一边不停的用前蹄扣击着地面。 梵净天解下一小缕头发,依北凉使者教的法子,系在‘大黑’的‘龙缨’之上,还打了个漂亮的连心结。那‘大黑’见了目露精光,撒欢般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梵净天见了这一幕心生欢喜,跑上前去,一会摸摸‘大黑’硕大的脑袋,一会又拍拍‘大黑’宽厚的马臀,很是亲密。‘ 大黑’打了个响鼻,然后伸出肥大的舌头,不停的舔舐着梵净天的脸庞,直把他舔的满脸都是口水。梵净天浑不在意,用袖口胡乱擦拭了一番。笑嘻嘻的对‘大黑’说道:“我今儿还有事,你自个儿去玩吧!”大黑闻言,抖了抖优美的鬃毛,一声长啸后,四蹄翻腾,长鬃飞扬,飞说不出的得意骄傲,像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大黑’今天不但有了名字,还有主人了! “回去告诉北凉汗王,就说这龙缨马,我很喜欢。”梵净天笑着再次向北凉使者致谢,然后整理了一下仪容,再次回到广场的中心。 “近海十三国联袂送上国礼,天罗伞。”礼赞官见太子归来,又高声报唱出下一份国礼。佛国百姓大多还沉浸在大光明珠回归的喜悦中,其它宾客则继续讨论着绿绮的绝色和龙缨马的神俊,所以这份国礼显得不受人关注。 不多时,代表着十三个国家的使者便献上了贺礼,一把寻常的大黑伞,粗看之下,除了比普通伞大一些外,并无其它特殊之处。 见太子一脸疑惑,使者微笑说道:“殿下打开看看便知。” 梵净天接过大黑伞,触手就觉的这黑伞有些不同寻常,伞面非布非帛,伞骨非金非玉,自己在皇宫也算见多识广,竟然完全判断不出材质。于是打开一看,果然是内有乾坤。 只见这数尺方圆的伞面上竟然描绘出了完整的大陆列海诸国图,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犹如佛光普照。沿着透明伞骨往上看,伞顶中心正是净莲国,被诸国环绕拱卫。佛国北边北依次是,北凉,大辄和巫丘三个大国,对应地形分别是草原,戈壁,和雪域。南边群峰林立,只有千峰国一个大国,其余数十个都是小国。西北和西南分别是西秦国和西楚国,两国之间有一道巨大的峡谷‘天剑峡’,天剑峡至西向东横裂半个大陆,一直延伸到佛国边缘。再往西就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人迹罕至,野兽横行,被世人称为兽域。而大陆最东边是东陵、鸡鸣、凤山、七都、太慈、玉普、静海、织金、嘉平、上举、天义、白雀、迎光这十三个中等规模的国家。因为紧靠琉璃海,又被称为合称为近海十三国。 “殿下转动下伞柄试试。”使者说道。 梵净天依言转动伞柄,发现随着伞柄转动,伞内图画竟也随之改变,真是鬼斧神工、巧夺天工。 “殿下再试试上下推动伞柄试试”使者继续说道。 梵净天这才发现伞柄居然是活动的,再依言推动伞柄,发现画面景物变的越来越大,到最后居然连一草一木都历历在目,清晰可见,实在是匪夷所思。 “得一伞可观天下,果然是稀世珍宝。”梵净天不住的夸赞道。 “百器榜排名第三十七的天罗伞自然是神妙无比,林家这次倒是大气的很。”商卫在一旁传音道。 “林家?”梵净天心里嘀咕道。 见太子一脸疑惑商卫马上心领神会,补充说道:“这近海十三国国主不但都姓林,还是同胞兄弟。” 梵净天不禁骇然,心道这林家一家出了十三个皇帝,真是鼎盛之极。 “殿下把多数时间都用在剑池上,对天下大势不甚了解,这也情有可原。不过从今日起,殿下要多花些精力在这方面了,不然以后很难平衡各方势力。”商卫继续传音告诫道。 梵净天轻轻点头表示认可。 接下来又有数十个小国送上各自的国礼,礼物虽然不及大国国礼这般贵重。但是任何一件宝贝,如果流落到民间,也足以引起一方轰动,甚至能让几个势力争抢的头破血流。 “各国国礼呈送完毕,接下来是各方势力送上贺礼”礼赞官今日喊了太多话,嗓音已经略略有些沙哑。 “咦,不对啊,好像没见西秦国送上国礼啊。” “是啊,西秦还没送呢。” “哼,西秦这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国力雄厚,就可以不把我们佛国放在眼里了么!” “是啊,西秦太目中无人了!” 人群中突然传出几个声音。听到这几句话,佛国百官和各国来宾的脸色也渐渐变化起来,广场四周不由议论纷纷。 第四章 琳琅满目 礼赞官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反反复复的搜寻着国礼的礼单,生怕是自己遗漏了,然后造成两国不必要的误会。可是一字不漏的看了七八遍,确确实实没有西秦国的国礼礼单。 “无天宫送上贺礼,乾坤戒一枚。”广场中突然传出一声嘹亮的喊声,一下子压过了无数的议论声。 场间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了,只见三位魁梧的锦衣男子,高声喊唱着从人群中齐步走来。大步行至广场中心,昂首挺胸,趾高气扬。 “你等何人!为何不请自来!”两名侍卫拦住了三人去路,大声喝问道。 “笑话,你刚才没听见吗,无天宫,西秦无天宫!”为首的中年男子一副不屑的表情,大声说道,好像要让场间每一个人都听到。 “那你等究竟是西秦的使者还是无天宫的使者。”侍卫职责所在,继续不依不饶的问道。 “无天宫就是西秦,西秦就是无天宫!本使奉宫主之命前来送礼,这就是你们佛国的待客之道吗,还不快快闪开!”中年男子霸气回复道,说完竟然不顾侍卫阻拦,要强行走上前去。 两位侍卫闻言一怔,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时候他们一个不恰当的举动,可能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于是他们把征求的目光投向了广场的中央。 梵净天见此眉头微微一皱,最终示意侍卫放行。 三人行至太子跟前,见了太子和皇后也不行礼,只是微微一做揖然后直楞楞的说道:“无天宫送上乾坤戒一枚,望殿下笑纳。”说完就把一只锦盒递到太子身前,就与递送普通器物一般,也不躬身,也不屈膝。 “无天宫毫无礼数,真是欺人太甚!” “西秦究竟是什么意思,不送国礼,却又让什么无天宫来掺和!” “你有所不知,无天宫在数月前早已经把持西秦国政,大宫主登基称王。现在无天宫就是西秦,代表西秦送礼也并无不妥啊。” “国礼是国礼,贺礼是贺礼。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乾坤戒,可是那个可以收纳万物的空间法器么,礼物分量倒是不轻。” “你懂个屁,天下谁人不知,我们国主还有太子殿下都不能修行,不修行就没有神念,没神念就用不了空间法器,这无天宫是存心恶心人!” 在场众人顿时又是议论纷纷,佛国百姓更是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有几个修佛尚浅的百姓忍不住暗暗咒骂。 商卫在太子身后沉默良久,考虑再三终于传音说道:“看来西秦被无天宫控制后,有了不该有的念头,但又不想马上撕破脸皮,所以只用无天宫的身份献上贺礼,以此试试我们的反应。礼物你先收下吧,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梵净天心里也有些不悦,但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以他的身份地位还不足以做出相应的决断。所以只能默默忍受着对方使者的趾高气扬,还得给出笑脸相迎。到了此刻他才明白过来,佛国的地位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至高无上的。 “天儿不必过于担心,佛国有那位定海神针在,西秦翻不起多大风浪。况且接下来要送礼的那些势力可不比无天宫弱多少,无天宫想兴风作浪,也得好好先掂量掂量。”在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商皇后,见太子一直愁眉不展,突然小声说道。 趁周边无人,商卫也开口说道:“不错,接来的那些势力。殿下你需要好好留意。这些势力只要愿意,个个都有颠覆一个国家的力量。换句话说,他们才是天下真正的主人。” 梵净天闻言悚然一惊,然后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白雀国抱朴观送上贺礼,厌……厌世丹一枚”礼赞官哆嗦着喊出了下一份贺礼。 “我没听错吧,厌世丹!那不是抱朴观从不外送的绝世神丹么!” “厌世丹,天呐。传送中那个只服半粒便可延寿千年,让人想求死也不成,只活到厌世为止的厌世丹” “服半粒厌世,服一粒升仙。这太夸张了,传说未必属实吧” 在场很多都是顶尖的人物,一听厌世丹之名,也忍不住议论纷纷。梵净天也听过厌世丹的大名,却也未曾见过。听到厌世丹有如此神奇功效,再想到自己父皇的身体,也不禁怦然心动。 不多时就有抱朴观的使者送上了厌世丹,梵净天拿着锦盒心里激动不已。 “这抱朴观也是传承数千年的势力,为天下道观之首。观中弟子不但精通剑法,更有一身精湛的炼丹之术。抱朴观弟子除了个别几人外,向来都是潜心修道,与世无争的。但真如果天下动荡,观中几个老怪物怕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商卫在旁边介绍道。 “迎光国迎光寺送上贺礼,上古佛经一部。”礼赞官又继续唱道。这次自然没有引起轰动,佛经只是一部书而已,能有多珍贵?不少宾客还暗中鄙夷起迎光寺的小气。 “迎光寺和我们佛国历来交好。虽然也是佛门中人,但是迎光寺和尚的脾气可都不太好,偏偏拳头又硬,所以天下间少有人敢惹这群和尚的。”商卫说道。 梵净天闻言心里暗道‘出家人脾气不好便是犯了嗔戒,不守戒律的寺庙,送出的佛经自然也不会正经。’虽这般想着,但毕竟是人家送上的贺礼,不好当面拒绝。于是还是勉为其难的接过了礼物,当然表情上可不敢流露出来。 “北凉云梦泽送上贺礼,鲛绡烟罗衫~”礼赞官继续照着礼单唱道,他也不知道鲛绡烟罗衫为何物,只是照本宣科,但是场间众人不缺有见多识广的人物,听到礼物名字后不禁讶然。 “什么啊,连鲛绡烟罗衫都送出来了!” “鲛绡烟罗衫,那可是百器榜排名十六的宝贝啊。” “听说穿上此衣便能随意改变容貌,就算是至亲之人也难以分辨。” “那只是小用途罢了,此衣不但冬暖夏凉,水火不侵,便是许多天下名剑都无法透入半分啊。” “那可是和群玉山的流云飞彩裙齐名的宝衣啊” “什么齐名,流云飞彩裙可是能排进百器榜前十的宝衣。” “可那流云飞彩裙只有女子能穿,在我看来,还是这鲛绡烟罗衫更胜一筹。” 梵净天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听众人这么一说,顿时好奇心大盛。等到使者把礼物送到手上,也差点忍不住打开一看。但想到这般做不仅不礼貌而且有失太子身份,只好暂时作罢。 “这云梦泽向来神秘,我了解也不是很多。只知道宗门在北凉,可北凉那是一整片草原,从没听说过有一个大泽啊。还有云梦泽主人是一个女子,擅长魅术和幻术,位列天下十绝之一。除此之外我对云梦泽再无所知。这云梦泽和我们佛国并无来往,这次是头一遭。”商卫传音说道。 梵净天暗暗记下,心中对云梦泽的主人也是好奇无比。 “大辄国天石城送上贺礼,辟尘珠~”礼赞官面无表情的唱道,他今日见了太多奇珍异宝,似乎再没有什么宝贝能让他兴奋起来。但是场间宾客还是有很多听到“辟尘珠”兴奋异常的。 “又是七大神珠之一诶,虽然只排名最末的。” “排名最末怎么了,这辟尘珠天下多少女子想要啊。没听说群玉山乐游仙子放出话来,愿意用排名第三的辟毒珠交换。” “你是说,她愿意用那个能解万毒的辟毒珠,交换只能让自己不沾灰尘的辟尘珠,真是个败家娘们啊。”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啊。被群玉山的人听到,你有三根舌头也不够切。” 不多久,天石城使者便把贺礼辟尘珠献上。这礼物没有任何包装,仅仅是一根红线,穿着一枚不大的透明石珠。梵净天刚接过辟尘珠,惊异的发现身边三尺的尘埃自动远离,连空气也变的格外洁净。 “这个好,母后最喜洁净,一定喜欢。”他心中第一时间想到。 “天石城原先名不见经传,近几年突然异军突起,成为大辄国最强的势力。城主名为岩横空,真是名如其人,此人十年前突然横空出世。一出来就成为天下最瞩目的焦点,因为他挑战了一个人,并且还战胜了。”商卫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他挑战那个人是西楚剑雄楚河,曾经的天下十绝之一。” 梵净天闻言大惊,他年纪尚轻,对天下势力关注较少。但是“十绝”这个称呼还是听说过的。所谓十绝,就是天下剑道造诣最高的十位绝世高手,也是天下间最强的十人。因为难分高下,也没有人敢给这几位神仙般的人物排定名次,所以统称十绝。这个天石城城主,一现世,便把天下最顶尖的人物赶下了神座,绝对是个妖孽级别的存在。 “风雪楼送上贺礼,血菩提两枚~”礼赞官似乎有些困乏了,唱喊的声音也小了许多,这血菩提他听都没听过,想必不是什么太好的宝贝。 “血菩提!”一声惊呼,最先开口的居然是一直表现淡然的商皇后。 第五章 痴情不成转痴剑 梵净天疑惑的回过头去,见自己母后拳头紧握,面露期盼之色,不由疑惑之心更盛。 商卫轻轻拉了下皇后的衣摆,示意皇后要保持尊容。然后传音给梵净天道:“血菩提是天下极其罕见的至宝,妙用无穷,对你和陛下更是尤其珍贵。天底下或许只有血菩提能补充血饲损失的精血。对娘娘来说,两枚血菩提就等于是你和陛下两条性命。” “啊?”梵净天忍不住小声问道:“厌世丹也不行么?” “恐怕也不行,陛下情况特殊,现在身体是虚不受补。除了血菩提,能延长陛下十五年寿命外,其余灵丹妙药几乎都会适得其反。”商卫继续传音解释道。 “商姨,如果父皇吃两枚血菩提是不是能延寿三十年?”梵净天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问道。 “傻孩子,血菩提可遇而不可求,你父皇把两枚都吃了,你自己该怎么办。何况血菩提如果重复服用第二枚的话,效果微乎其微。你父皇就算连服两枚也是只有一枚的功效。”商卫传音轻叹道,她自己无儿无女,从小看着梵净天长大,加之梵净天秉性纯良,深得她喜爱,所以她早就把梵净天当作自己孩子看待。 说话间,风雪楼的使者已到了跟前。两人马上停止了交谈。来人是一个肥胖的老者,满面红光,一身富家翁的打扮。 “尊贵的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小人代表风雪楼楼主向两位请安,并送上一点点薄礼,还请殿下和娘娘不要嫌弃。”肥胖使者躬身行礼说道,态度极为谦卑。 “哪里,哪里,风雪楼这份礼物可不薄啊。”商皇后接过礼物,心情极好。 “小人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肥胖使者迟疑了一会,然后略显尴尬的说道。 “但说无妨吧”商皇后一边把玩着手中紫檀佛珠手串,一边微笑说道。 肥胖使者得了允可,轻叹了一声后说道:“我们风雪楼和其它势力不一样,我们不慕武道,一心专营商道。风雪楼楼主年事已高,有生之年一直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想把风雪楼的商号,开遍天下各地。可惜如今天下还剩三处地方不曾有风雪楼的商号。一处是巫丘国暮雪城,一处是琉璃海群玉山,另外就是贵国皇都净莲城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暮雪城和群玉山,他们两家遗世独立,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哀家也是无能为力。至于我们净莲城么……”商皇后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 “娘娘,我总觉得这风雪楼很不简单。风雪楼产业遍布天下各地,说富可敌国那还是小觑了它。偏偏风雪楼又没什么武力,照理来说应该是天下最大的一块肥肉,可是数千年下来,娘娘您见它吃过亏割过肉么?反倒是那些想染指风雪楼的势力,最后都悄无声息的覆灭了。这次风雪楼送的礼物太过珍贵了,好像是对梵家的情况非常了解,特意雪中送炭来的。还有风雪楼楼主的身份也是个迷,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见过他,甚至连姓名也不得而知。”商卫见皇后迟疑不决,偷偷传音给母子二人,说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母子二人闻言内心均是一怔,皇后沉吟良久,终于那风雪楼的使者说道:“我们净莲城,城内都是虔诚的佛教徒,要守的清规戒律极多。此事需要慎重考虑。” 肥胖使者听完后倒是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依旧谦卑说道:“理当如此,佛门圣地哪能容许烟花酒肆污浊。风雪楼在净莲城只会开设一些经舍茶楼、字画古玩,娘娘大可放心。还望娘娘和殿下能够行个方便,一了我们老楼主的心愿。” “此事容后再议,佛国很多事情也不是哀家能够做主的。风雪楼主若真有心,请他自己来净莲城一趟。”皇后明显有些不悦,淡淡说道。 肥胖使者看出了皇后的不悦,知道不便继续再往下说。于是只得暂时作罢,行礼后躬身退下。 “坟茔谷,微生……微生长寂!送上贺礼,短匕‘雪满头’一柄~”本来已经有些困乏的礼赞官读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霎时间有了精神。 “什么啊,天下十绝之一,剑痴微生长寂!” “天下第一才子!” “天下第一铸剑师!” “天下第一美男子!” “天下第一情痴!” “一个人就是一个宗门的微生长寂!” “敢提剑,单挑整座暮雪城的微生长寂!” 随着一连串的惊呼声响起,太多声“天下第一”让场间众人的热情瞬间被点燃。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难道他要亲自前来,微生长寂不是孤僻成性,从不与人打交道的吗?” “是啊,剑痴向来独来独往,从没听说哪个势力交好过啊。” “居然还会送贺礼,微生长寂铸的剑,哪一柄不是神兵利器,价值何止十万金,百万金。” “屁!微生长寂的剑和诗,向来只送不卖,哪怕他一直是天下最出名的穷光蛋。” “听说曾经西楚国君亲自登门,愿意用十五座城池,换取名剑‘壁间尘’,被微生长寂一脚踹出门外,还骂了五个字‘你也配用剑?’” “哈哈哈,据说西楚国君至今出门都不敢佩剑!。” “传言微生长寂一共送出过十八柄剑,但所送之人都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那是他慧眼识珠,你看看那些当年所谓的小人物,如今哪一个不是惊艳绝伦的剑道名宿。” “难道我们殿下也能是绝世剑胎?” “曾经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啊,当年多少姑娘为了他守节终老。” “痴情不成转痴剑,一剑怒掀暮雪城。他当年如果肯正眼瞧我一眼,哎~” “这次我们佛国还真是长脸了,微生长寂居然也来送礼。” 突然有个人尖声高叫起来“来了来了,快看!诶?怎么是个小女孩儿?” 众人的目光马上被吸引过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径直向广场中心走来,女孩一身单薄的粗布衣衫,已经微微有些泛白,仿佛是洗了无数遍,显的极为朴素,不,是极为寒酸,因为衣衫上面还有几个显眼的补丁。 那女孩容貌气质只用八个字便可形容,艳若桃花冷如冰霜。她腰间悬着一柄比其身体还长黝黑铁剑,但是看起来却没有半点不谐之感。剑鞘上没有半点的装饰,剑柄上也没有挂一寸剑穗,整个看起来就像一根长铁条。对,那把剑就如那女孩一般的寒酸。 女孩一路走来,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之所以没人阻拦,因为她腰间的那柄剑天下人都认得。那把剑太出名了,那是微生长寂的成名战剑,长剑‘九野’。 就是提着那把剑,微生长寂孤身杀进巫丘国,杀入暮雪城,直至杀开雪神殿的大门。那一战,微生长寂最后几乎是重伤欲死,而雪神殿也是伤亡惨重。也是那一战,让微生长寂赢得了十绝的封号。微生长寂,是唯一一个让雪神殿吃过亏的人。 行至太子身前十步外,女孩停下。没有行礼,也没有人敢让腰佩‘九野’的人行礼,哪怕只是一个衣着寒酸的小女孩。 “太子?”女孩面无表情问道。 梵净天有点不适应,好一会儿才点头应了一声“嗯。” “剑,你的。”女孩惜字如金,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柄短剑,随手抛给梵净天。也不去看太子接得住接不住,抛完一个利落转身,头也不回便走。 梵净天狼狈接住了那柄短剑,触手温热,应该是那女孩的体温,心中不免旖旎。忍不住抽出半寸,便感觉到寒气袭人。只见那短剑只有剑首白如霜雪,剑柄剑身包括剑鞘均是漆黑如炭,‘雪满头’的剑名倒是贴切至极。 抬眼望去,那女孩已经走在数丈之外了,无意间看到了她的靴底那个触目惊心的裂口,这数万里路,她竟然是靠双脚走来的。 女孩已经走远,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又纷纷议论起女孩与微生长寂的关系。“传人?”“弟子?”“女儿?”一时间是众说纷纭,却谁也不服谁。 就在议论声中,礼赞官很不合时宜唱喊出了最后一份礼单:“千峰剑渊阁送上贺礼,惊渊令?”礼赞官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最后三个字读的很没有底气。再次一字字核对礼单后,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过了好久才哆哆嗦嗦的喊道:“没错,是惊渊令,真是惊渊令!” 第六章 一剑曾当百万师 场间所有议论声截然而止,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都凝重起来。聚集数千人的广场变的鸦雀无声,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呼~”一声简短有力的破空声打破了沉默。一道黑光像箭一般射向广场中心的太子殿下。速度实在太快,寻常宫廷护卫完全没有时间作出反应。 商卫毕竟是天下有名的高手,在黑光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按住了剑柄,一个闪身,就抢先挡在梵净天身前。用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抽出了腰间宝剑。 就在黑光离商卫只剩五步左右,商卫突然释然一笑,然后回剑归鞘,不闪不避,任由黑光向她面门射来。 众人的心瞬间被悬在半空,生怕看见血肉模糊的画面。然而,就在众人心惊胆战之际,那黑光却突然一滞。残影消失,一面幽黑的令牌就浮现出来,恰恰悬停在离太子十步距离之上,凭空悬停在一人高的空气之中。 剑渊阁礼至而人不至,不过也没人追究他们的不敬。这一手‘送礼’的绝技,反倒是让场内众人津津乐道,同样,众人对商卫的自信也是啧啧称赞,毕竟面对的可是剑渊阁的使者,如果出一点意外,那可真不好收场了。 商卫轻轻一笑,手隔空一招,令牌就出现在她手中。用余光一扫,见这令牌通体漆黑成水滴形状,一面光可鉴人,一面只刻画着一柄小剑。她没有多看,回身平静的把令牌交到了梵净天的手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刚握着令牌的手还有些在颤抖,毕竟那可是天下闻名的‘惊渊令’啊。 梵净天一头雾水,趁交接令牌的时候,小声问道:“商姨,剑渊阁是何方势力,这惊渊令又是何物?为何大家都是这么惊讶?” 商卫定了定神,强行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然后传音凝重说道:“剑渊阁是千峰国最强大的宗门,也是天下最恐怖的势力之一。剑渊阁阁主亦是天下十绝之一,封号为剑圣。虽被称为‘圣’,但他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他性情孤傲,离经叛道,常常以一己喜怒判定是非。他不和人讲道理,因为的剑就是道理,再大事在他眼里也就是一剑的事。只是有一点世人皆知,剑渊阁阁主极重承诺,且不喜不欠人人情,一旦欠下人情,便会以惊渊令相赠。持令人可以让剑渊阁为你做任何一件事情。” “什么啊,你说这东西能号令千峰国最大的宗门帮你做事,并且是任何事情都行?”梵净天震惊无比,掂量着那块漆黑令牌,小声问道。 商卫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传音说道:“没错,任何事情都行。但是能让剑圣欠下人情可不容易,惊渊令在历史上其实只现世过一回。那还是在三百年前。持令者是千峰国忠臣名将苏正之女,那一年苏正触怒了千峰国国主,招致全家被灭族,唯一的女儿也被流放充作军妓。就是在流放之地,苏正之女捏碎了惊渊令。当时谁都不知道苏家和剑渊阁有交情,后来才听说,剑渊阁主在幼年时,曾受过苏家先祖一饭之恩。三十年后,他托人送去了惊渊令。苏家也没太在意,只当是故人信物,那块惊渊令也一直被束之高阁。直到苏家满门被灭族了,苏正之女在走投无路之时,才记起家族里的久远传说。” “那女子要剑渊阁主做了什么事情?”梵净天着急问道。 “那女子当时只说了七个字‘帮我屠尽千峰王族!’,而剑渊阁主没有任何犹豫,只淡淡说了一个字‘好!’。于是剑渊阁主一手抱着那名女子,一手提着‘惊渊剑’,从流放之地一路杀向千峰皇城。三千余里地,对面千峰百万雄兵,直杀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千峰国君大惊失色,立刻派遣无数的大内高手、江湖豪强、隐世剑修前去堵截。然而,剑渊阁主早就杀红了眼,当世又有几人能抗得下剑渊阁主一剑之威,所有前去堵截之人最终都是有去无回。三天后的黄昏,剑渊阁主杀入皇城,七进七出,将千峰王族尽数屠灭,连襁褓中的婴孩也没有放过!”商卫继续传音说道,说道最后时,她自己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当年那场风波之后不久,她跟着小觉禅师去过千峰国都,亲眼看见过王城尸首堆积如山的惨景。 “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这剑渊阁主简直是个魔头!”梵净天听的心惊肉跳,再无法保持淡定,握着惊渊令的手不住的颤抖。 商卫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示意他平静下来然后继续传音说道:“是啊,那件事争议很大,尽管当时千峰国主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苏正正是为了替百姓请命,才触怒千峰王族。不过剑渊阁主可不管这些,他做事向来不问对错。坏人他杀,好人他照样要杀。自那以后,千峰国虽然另立新主,但是国力已经大不如前,到今天还无法恢复过来。新任国主从此以后变得战战兢兢,不敢再胡作非为。千峰百姓倒是因祸得福,过了几百年太平日子。” 梵净天闻言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心中也无法判断剑渊阁主在这一件事上的是非功过。佛经上只有割肉喂鹰,却没有杀一族而救天下苍生的典故。不过杀这么多人终归是不好的,将来他要是遇到了剑渊阁主,一定要好言相劝。告诉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告诉他如果今生造孽太多,下辈子是要堕入畜生道的。 梵净天这般想着,这时候场间众人终于回过神来,慢慢的议论惊喝之声又弥漫了整个广场。 “惊渊令,怎么会是惊渊令!剑渊阁什么时候欠下佛国的人情?” “听说剑渊阁已经销声匿迹十余年了,什么时候又重现江湖了!” “天下剑气有一石,剑渊阁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那还有八斗呢?” “剑渊阁主,独得八斗!”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是啊,那可是战神一般的人物啊!” “什么战神,什么剑圣,剑渊阁主简直就是阳间的人屠,我看西秦那位的封号给他还差不多。” “你说的是无天宫的二宫主,十绝中的剑屠?” “自然是那位,莫非西秦还有别人敢称剑屠。” “只凭一人一剑屠尽一国王族,剑渊阁主真是凶威盖世啊!” “哼,还不是因为苏正死后,千峰国军心涣散。不然三十个剑圣也挡不住我们千峰国百万雄师。” “笑话!听说当年剑渊阁主只用了一只手,另外一只手还抱着个女人呢。你们千峰国那点战力还好意思说百万雄师。” “苏正死后,千峰国再没有顶尖的战阵师了,若非如此,剑渊阁主就算有四只手也不够用。” “是啊,千峰国当年若不是自毁长城在先,胜败那还两说。” “你们懂什么,别忘了剑圣身后还有个剑渊阁呢,当年可是还一人未出。” “对对,惊渊令可不是只能号令剑圣一人,整个剑渊阁都会为此倾尽全力的。” “有惊渊令在手,天下间还有谁敢挑衅佛国!” “是啊,惊渊令实在太恐怖了,剑渊阁主可是一个从不问对错,说杀便杀的狠人呐。” “你看看,千峰国使者的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真的什么事情都能让他帮忙做?如果持令人要扫平群玉山或者荡平暮雪城,剑渊阁主会怎么做?” “还怎么做,当然是提着‘惊渊剑’做呗,剑渊阁主可不管那么多。至于做不做的成,那是另一回事了。” “嘿嘿,幸好是我们太子得了惊渊令。如果是微生长寂得了惊渊令那就好看了,暮雪城在两人联手之下,真有可能被荡平。” “这也难说啊,雪神殿那个老怪物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啊” “天下第一?那是自封的吧!哪个认可了?” “你没听说群玉山那位霸气绝伦的剑尊大人,都只认天下第二么。” “对对对,还有无天宫的剑皇,也是只称天下第二。除了雪神殿那位,谁敢自称天下第一啊。” “这两位怎么都称天下第二?奇怪了?” “哼,十绝之间,不分生死,难论输赢。孰强孰弱,要生死决战后才能知晓。” “是啊,十绝之中,哪一位又是庸碌之辈。天下第一论之过早。” “依我看,天下第一人应该是我们佛国小觉禅师才对。虽然他老人家不是十绝之一,也没人见他出过手。放眼天下间,谁人敢向小觉禅师挑战。” “听说那位老神仙,在净莲佛国建国之前已经是得道高僧,莫非还活着不成?” “那是自然,百余年前,大光明珠被盗,老禅师还现身说法过呢。” “小觉禅师德高望重,佛法无边。数千年来多次现身普渡众生,天下谁人不敬。他老人家未必是天下第一高手,但天下第一人之称的确是实至名归。” 场间众人越扯越远,渐渐从剑渊阁主扯到了十绝,又扯到天下第一,最后又扯到了小觉禅师之上。不过相较十绝的毁誉参半,众人对小觉禅师无不是顶礼膜拜,敬佩不已。 “小觉你这个老秃驴,给姑奶奶我滚出来!”突然,一声娇叱破空而来。众人闻言皆惊,寻声望去,忽然见广场上空俯冲下来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 “凤……凰!” “天呐,那是……凤凰?真有凤凰!” “我没眼花吧,天下间真有凤凰!” 第七章 有凤来仪 一种无形的威压感,随着凤凰的靠近,越来越浓烈。渐渐的场间众人都感觉到自己无法再站立,商卫等高手还能勉强支撑,那些观礼的普通百姓却是早就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梵净天看着纷纷跪倒的百姓,心中纳闷,为何么那些百姓都要向那凤凰跪拜?看他们的神色,好像是被什么力量压迫一般,为何自己感觉不到那股力量。他这么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母后的声音。“天儿,快,扶我一把……”。连忙转过身去,只见自己母后也站立不稳,就要跪伏下去,于是连忙一把搀扶住母后。说也奇怪,他一扶助商皇后,还没怎么用力,商皇后就感觉到施加在她身上的无形威压顿时一散而空。 凤凰终于降落在广场中心,离梵净天不过十丈。凤凰一落地,那种无形的威压顿时消散。威压一消失,场间众人马上义愤填膺。虽然不知道来者是谁,但身处在佛国圣地的他们绝对是毫无畏惧。 “何方妖女,竟敢口出狂言!” “居然敢对小觉禅师不敬,不可饶恕。” “净莲城上空明明有重重禁制,使得什么妖术进来?” “是谁这般大胆,不要命了么!” “刚才那是什么妖法,欺人太甚!” “哪里来的贱人!敢对无天宫的爷爷使用妖法,嫌命长了么!” 商卫一脸肃容,手按剑柄,护在太子身前。隐匿在人群中的四大高手,此刻也毫无掩饰的现身,牢牢守住太子侧翼。三男两女,俱是英姿飒爽,气度不凡。至此佛国‘五音卫’宫、商、角、徵、羽齐聚。 金色的凤凰在广场上匍匐着身躯,还有三四丈高,身上流溢着火焰的光泽,优雅翎尾高高扬起,两只海碗口大的火红色眼珠,不时扫视着场间众人,像君王在俯视他的臣民,又像是天神在睥睨众生。广场上的那些宾客百姓,没有一人敢与那种目光对视。似乎在那种目光扫射之下,会产生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卑微感觉。 在一片谩骂声中,凤凰金色的羽翼下面突然钻出一个女子,伸了个无比妖娆懒腰,赤裸着双足,手中拎着一双玲珑青丝靴,就在样斜斜坐靠在凤凰的脖颈软羽之上,模样慵懒之极。 这名女子才一现身,广场上所有的咒骂声都霎时间止住了,有几人脏话已经骂出去半句,剩下半句都只得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因为那女子实在太美了,对着这样天仙似的女子,不分男女老少,不分官员百姓,不分宗教信仰,任谁也忍不下心责备半句。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人们,就像变成了战败的公鸡,转眼间失去了全部的斗志。 只见女子也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藕色的云纹纱裙上隐隐流溢着七彩的光芒。脸颊如被雪覆盖的梅花,白里透着嫣然红晕。明眸似一汪清泉,每一次眨眼都流露出无限的风情。远山一般的黛眉,自成一幅山水美景。挺翘如玉琢般的鼻子,轮廓分明的唇线,微微撅起的小嘴,这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无论是分开,还是合在一起看,都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女子身段婀娜,楚腰纤细,胸口衣裙微微鼓起,含苞欲放,浮现一抹不能直视的弧度。赤裸的双足如同羊脂美玉,悠悠晃荡着,更惹人无限遐想。 那位西楚国进献的琴女,也就是琼花榜排名前十的美人——绿绮。只抬头看了赤足女子一眼,便再也抬不起头来。而佛国那些高僧,抬头一见到那女子,就赶紧上闭上双目,口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强迫自己去想骷髅白骨的佛家典故。 广场上变的安静异常,除了扑扑的心跳声外,就只能听到几声干咽口水的声响。赤足女子扫视了一眼广场众人,突然对身下凤凰撒娇说道:“凤爷爷,刚才那几人骂的多难听,您也不帮我出出气。”然后用柔荑般的玉手指了指下方三名中年男子。 那三名中年男子正是无天宫的使者,平日里是趾高气扬惯了,所以见了佛国太子都不下跪。刚刚被迫当众屈膝跪拜,攒了一肚子火,是故就属他们骂的最凶。此时,三人被那女子用玉手一指,马上就感觉到不妙,脸色均是瞬间大变。 果不其然,金色凤凰转过凤首,用巨大的鸟喙,宠溺的啄了啄女子的小脑袋。然后迅速回过头来,毫无征兆的朝着无天宫的三名使者,喷出三团赤红色的火球。 无天宫三名使者见状大惊,撒开腿便要逃跑。那火球却如影随形紧追不舍,像催命符一般牢牢的咬着三名男子不放。 “啊,我的头发!” “啊,我的胡子!” “啊,我的屁股呀!” 随着三声惨叫,无天宫三名使者先后被火球击中,倒在地上打滚,手脚扑腾。狼狈扑灭身上火焰,惨呼声覆盖了整个广场。 因为之前无天宫的傲慢无礼,佛国众百姓对这三人早就心生忿恨。此时见他们吃了亏着了道,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样,无不哈哈大笑,拍手称快。 “妖女,你究竟是何人,有胆报上名来,我们无天宫绝不会善罢甘休!”三人衣衫破烂,须发之间还冒着焦臭的白烟。 “啊哈哈哈~”赤足女子见状乐的手舞足蹈,笑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肚子轻蔑说道:“什么无天宫有天宫的。惹毛了姑奶奶,一把火统统烧了!” “你……等着瞧!竟敢羞辱我们无天宫……”三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话未说完就被金色巨凤狠狠瞪了一眼,三人立马站立不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她穿的是流云飞彩裙!她是群玉山的人!”突然场间有宾客识出了女子身份,大惊失色,高声叫嚷道。 众人闻言均是脸色大变,一个个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般美貌,莫非是……乐游仙子!”有一个人大胆揣测道,这个揣测结果,他自己也把自己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众人又是一惊,然后瞬间都突然豁然开朗。 “对,一定是乐游仙子。” “是啊,我早该想到了,除了她,天底下还有谁配的上这等容貌。” “我说呢,在乐游仙子面前失态,也属正常,恩,很正常。” 乐(yue)游仙子,琼花榜排名第一的美人。琉璃海群玉山琉璃仙宗剑尊乐风凝的独女。琉璃仙宗是天下最大的势力,没有之一。琉璃海大小岛屿数以万计,尽在琉璃仙宗掌握之中。剑尊乐风凝虽然自称天下第二,但是身俱风雷灵体,战力超群。有很多人都认为其真实实力还在暮雪城的那个老怪物之上,毕竟她曾经一日内连败过另外两位十绝。尽管群玉山的人很少在中原走动,但是提起群玉山,天下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惧。 赤足女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仿佛这些议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而是突然低头看向广场中央的梵净天说道:“你?就是那个和尚国的太子?” 梵净天面对这名女子时,也有些不大自然。那女子从凤凰上露面时,他只看了一眼便惊为天人,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一寸。然而他毕竟是在剑池中十数年磨砺下来的人,心智远比寻常人坚定。所以,他比寻常人流的口水要少很多,至少明面上看不大出来,暗底下流了多少,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梵净天定了定神,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示意五音卫先退下,然后上前两步对着金色巨凤行了个晚辈礼。心想这凤凰儿也不知道活了几千上万年了,我行个礼也是应当,别让人家说我们佛国缺了礼数。 金色凤凰没想到梵净天会向它行礼,先是略略一震,然后是微微颔首,流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它身份高贵,若非身上这小祖宗强拉硬拽,它才懒得趟这淌浑水。 “我便是净莲佛国的太子梵净天,敢问姑娘是何人?”梵净天强定心神答问道。 赤足女子完全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意思,反而露出一副非常震惊的表情,好像发现了天下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咦,你……你怎么会有头发!” 梵净天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完全搞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耸了耸肩,无奈说道:“我又不是和尚,自然是有头发。” 赤足女子闻言却又是一惊,疑惑说道:“你不是和尚国的太子么,为何不是和尚?” 梵净天欲哭无泪,说道:“谁告诉你说和尚国的……呸……净莲佛国的太子就应该是和尚。我们佛国还是……” 那女子自顾自小声嘀咕:“看模样得倒是挺俊俏,不过姑奶奶偏就不喜欢。”还没等梵净天继续说完,又抢先说道:“听说你想要娶我,是也不是?” 第八章 乐游仙子 梵净天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回头看了自己母后一眼,见皇后也是一脸茫然。心中更加纳闷,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啊?没……没听说啊” “哼,还想抵赖,你家那个老和尚,半个月前去了群玉山,是替你提的亲!你敢说你不知道。”女孩站直了身形,单手插腰,活像一个小泼妇,对着梵净天气势汹汹的说道。 梵净天被吓了一跳,一脸无辜的说道:“我确实不知道啊。” “和尚什么的最可恶了!好好的阿弥陀佛不念,学人家当媒婆!”女孩气得酥胸微颤,咬牙切齿的说道。 梵净天见那女孩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战战巍巍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还敢问然后。哼,爹爹答应了,你满意啦吧。”女孩一跺脚,气呼呼的说道。 广场上众人听完这几句话,先是大惊,惊讶过后各自脸色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佛国如果真和群玉山联了姻,这天下的格局必然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净莲城的百姓自然乐见其成,但其余各国宾客就不见得愿意看到这一幕了。一时间又是议论纷纷。 “净莲佛国真要和群玉山联姻,还是小觉禅师亲自去说的亲?” “没听见她父亲都答应了,那还有假。” “群玉什么时候轮到男人当家了,剑尊大人难道也同意了。” “嘿,这也难说。毕竟联姻对双方都有莫大好处。” “小觉禅师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连群玉山这么亲事都能说下来。” “天下的格局要变喽。” 梵净天心中也是惊疑不定,莫非还真是小觉禅师去提的亲,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为何连自己母后也毫不知情。仔细一想,也不可能啊,半月之前他还见过小觉禅师来着。 事实上他天天都能见到小觉禅师,只是从来没有过任何交流。小觉禅师这一百年来终日枯坐剑池巨剑之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如活死人一般。所有人都相信他还活着,但所有人也都没把他当活人。更多的时候,佛国百姓对待小觉禅师的态度就像对待佛龛中的佛像,只是一种信仰,一尊偶像。 “也不知道那和尚用了什么迷魂药。爹爹明明最疼我了,怎么能答应把我嫁出去。还有我娘,平时心高气傲,这次却跟换了个人似的。”女孩恨恨说道,自顾自的发着小脾气。 梵净天只能沉默不语,他到现在还没完全弄清楚状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怎么,现在没话说了吧。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见梵净天不说话,女孩又讥诮说道。 梵净天见她生气时候姿容更是绝美。不知道是鬼迷心窍,还是因为受不了讥讽,负气说道:“你说谁没胆了!”话才一出口,就有点心虚。但突然想到自己要接替父皇,继承血饲,必须得尽快成婚,然后……然后生两个孩子,于是一咬牙,壮着胆子说道:“我就是要娶你!那又如何!”。 此言一出,那女孩也被吓了一跳,只一瞬间就变的面红耳赤,她原本只想讥讽那人几句,没想到那人脸皮这般的厚,顺着她给的杆子就往上爬,还说出那么赤裸裸的话来。过了好一会,她恼羞成怒的说道:“哼,想娶我,没问题。你跟我打一架,打赢了,送上半个琉璃海做嫁妆。打不赢,你就学那剑狂,自己出家当和尚去。” “半个琉璃海做嫁妆,好大的气派。果然是虎母无犬女啊!” “豪气!不愧是剑尊大人的女儿!”场间马上有喝彩声响起。 “哈哈,乐游仙子也学她母亲当年,比武招亲呢” “嘿嘿,听说剑狂当年就是打不过她的母亲,才出家当的和尚!” “何止是剑狂,还有剑癫,当年也是败于她母亲风凝仙子之手。” “当年不是生死战,当不得真的。更何况,面对风凝仙子,换你,你下的了狠手?” 梵净天也有些恼火,心想:“我不承认,你骂我有贼心没贼胆。好,现在我承认了,你又要和我打架,这叫怎么一回事啊。”于是淡淡说道:“我不会打架,佛国太子,学那玩意做甚?再说了,我做不做和尚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对啊,我们太子学那玩意做什么。” “是啊是啊,佛国太子只学精湛佛法,修身养性,造福一国百姓。” “比打架,那太粗俗了,有我们失殿下的身份。” “天下谁不知道,我们殿下不能修行。这摆明欺负人么。” “我看不如比背诵佛经,太子殿下稳赢。哈哈” 佛国百姓纷纷帮着起哄,都觉太子之言大有道理。毕竟,你姑娘再美,没过门前也只是外人。而殿下可是我们自己的殿下。梵家世代施行仁政,佛国百姓富足,安享太平盛世多年,对梵家极为尊崇。 “你!你们!和尚国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那女孩气得发抖,怒极之下就把两只青丝靴朝太子身上掷去。 这可不得了啊,大庭广众之下,新册立的太子如果被鞋子砸到,那佛国真是颜面扫地。比起百年前大光明珠被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那鞋子的主人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真当我佛国无人么!”商卫是眼疾手快,飞身挡下了那两只青丝靴,随手往地上一丢。 “大胆!”佛国宫廷护卫队也齐齐拔剑,数百柄泛着寒光的宝剑指向一人一凤。 金色巨凤见对方亮出了兵器,也不由大怒。双目赤红,张开遮天蔽日的巨翼,浑身火光缭绕,散发出滔天凶威。只要对方敢上前一步,便会不顾一切,扑杀上去。 “那老和尚呢,让他滚出来见我!今天非要一个交代。”女孩气急败坏,不顾自己光着脚丫,从凤凰身上跳了下来,手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柄宝剑。那宝剑一看就不是凡物,剑身纤长,覆盖着一层如月华般的光泽,柄上一个半月形状的玉质剑首,更散发着森冷的寒芒。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这一旦开战,或者双方有任何损伤,佛国和群玉山别说成亲家了,怕是从此以后就要变成不死不休的仇家了。 “群玉山太目中无人了!太子不能打,让五音卫上啊!” “好好教训一下,让她知道佛国的威严!” “快打啊,让我们看看净莲国和琉璃海到底谁厉害!”宾客中不时有不怀好意之人喝彩怂恿。 净莲佛国皇宫和皇觉寺之间的洗剑池上,小觉禅师微微一震。“糟糕,这女娃娃是不依不饶了,枉我神游万里给你找了这么好的婆家。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对,躲起来!” 事情开始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起来了,梵净天也知道佛国和琉璃海绝对不能发生冲突,但见对方气势汹汹,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一直没出声的商皇后突然笑盈盈的走到两方之间,指着金吾卫嗤笑道:“两个小娃娃闹别扭,你们瞎起什么哄,快将这些破铜烂铁收起来,传出去惹人笑话。”一边说一边拾起地上的两只青丝靴,缓步走到那女孩身前,轻轻蹲下身子,不由分说就替女孩穿起鞋来。 那女孩一愣,反应过来刚想拒绝,才发现自己是光着脚站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刚才没觉得,现在一发现过来,脚底确实有点发凉。又见妇人面容和蔼讨人亲近,竟然一时无法拒绝。 “多好的姑娘啊,冻坏了吧。告诉婶婶谁欺负你啦,婶婶帮你做主。”商皇后握着女孩白嫩的小脚,一边仔细的替她掸掉脚上的灰尘,一边心疼的说道。 女孩一颤,心中微暖。看着蹲在地上的妇人,想起自己在群玉山虽然过着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但自己的母亲可从来不曾蹲下身来给自己过穿鞋子,更不会有半句嘘寒问暖的贴心话。她母亲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对待下人如此,对待自己也是如此。偶尔跟她说上几句话,也无非是一些剑术上的指点和境界上的询问。就算自己再如何努力修行,也得不得她一句赞赏。一旦修为境界增长的慢了,就会招致冷眼。父亲虽然跟自己亲近,对自己宠爱有加,但是他长年云游四海,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 想到这里,女孩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哐当”一声宝剑坠地,女孩像一头受伤的幼兽,一头扎进妇人怀里,嘤嘤哭泣起来:“爹爹不要我啦,娘亲也不管我……他们,他们又都欺负我……” 场间众人顿时都傻了眼,两方一场大战,就被商皇后用只言片语消弭于无形。金吾卫早收起了宝剑,在商卫的命令下开始遣散围观的百姓。文武大臣又各司其职,送远道而来的宾客前往会同馆。一时间,诺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一只巨大凤凰和寥寥数人。 洗剑池湖心巨剑上,小觉禅师笑容玩味:“哟吼吼,看起来不用躲了。” 第九章 投之以琼瑶 维摩殿是大皇子梵净天的居所,因为大皇子被册封为了佛国太子,所以维摩殿也升阶成为了‘东宫’。净莲国崇尚佛法,皇宫殿宇都以佛经佛律或典故命名,如商皇后住的般若宫,又比如二皇子住的非天殿,皆是以此命名。而‘维摩’是梵语,出自佛教经典《维摩诘经》,有‘无垢无尘’的意思。 此时的维摩殿灯火通明,虽然还是依旧洁净无尘,但是殿内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宝物,在灯光的照耀下令人目眩神迷。 母子二人徘徊在众多宝物之间,笑盈盈的拉着家常。 “母后,这么多宝贝,您说哪一件最为珍贵?”梵净天摩挲着手上的乾坤戒,指着满殿的宝贝问道。 商皇后笑着答道:“这里的宝贝啊,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若一定要分个高下,我觉得剑渊阁送上的惊渊令最为珍贵。” 梵净天点了点头,然后又皱眉说道:“只是那个阁主我很不喜欢,他是个大魔头。” 商皇后摸了摸梵净天的脑袋,和蔼说道:“天儿你生性善良,又读了很多精妙佛法,自然是不会喜欢那样的人物的。不过外面这世道险恶,有时候对人太过仁慈,反而会给自己招来大祸。” “嗯,孩儿记下了。对了,母后可知道那剑渊阁为何要送上这么贵重的礼物,听说他们和佛国没有什么交情啊。”梵净天疑惑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十余年前剑渊阁主来过净莲城一趟。”商皇后摇了摇头,停了一会又补充道:“或许只有小觉禅师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也不用管这些,反正我们能用惊渊令让剑渊阁主做任何一件事情。” “如果惊渊令交给我来用,我就让剑渊阁主以后不再胡乱杀人,也算是功德一件。”梵净天突然有了兴致,为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 商皇后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假意嗔怒道:“东西自然都是你的,不过你敢这么用的话,小心我打你屁股!” 梵净天嘻嘻一笑,摸了摸自己屁股。突然惊诧说道:“母后,你是说这里的宝贝,都是……都是我的!” 商皇后大乐,笑道:“不是你的又怎么会搬来维摩殿,你这傻孩子。不过,大光明珠要还给皇觉寺,还有那两枚血菩提,有一枚要留给你父皇。” 梵净天大喜过望,就像小孩子突然得了无数的玩具。弱弱问道:“那我可以送人么?” “自然可以,不过这里东西都太过珍贵,可不能随意送哦。”商皇后柔声说道。 梵净天得到了肯定答复,更是喜不自胜,豪气说道:“给别人自然不会随意,母后要是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挑!” “算你还有良心,没有见了媳妇忘了娘。”商皇后戏谑道。母子之间感情极好,她也不作态,话罢就缓步在宝物之间仔细挑选起来。 梵净天只感觉脸上一烫,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俗话说箩里挑花,越挑越花。在众多宝物之中,挑选宝物,难度无异于箩里挑花。商皇后徘徊良久,除了取了一枚心中早就定下的血菩提外,一直没有选中其它宝物。直到走到装有辟尘珠的玉盘前,才突然驻足,脸色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这枚血菩提,我等下交给你父皇。至于这枚辟尘珠么……”商皇后取过辟尘珠,卖了个关子,然后继续戏谑说道:“我送给我未来儿媳妇去!听说正是她寻觅多年的宝贝,料她一定喜欢。” 梵净天脸色红的像煮熟的虾米,争辩道:“什么儿媳妇,母后您又乱说话啦。” “哟,之前是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娶她来着。”商皇后继续戏谑说道,满面红光神采奕奕。 “那是气话,当不得真的。再说她脾气太凶,我一点……不喜欢。”梵净天继续辩驳道,此时恨不得地上冒出一条缝来,然后一头钻进去算了。 “是么,我倒是觉得乐儿那孩子挺好的,脾气虽然大了点,但是直来直往没有花花肠子。不论样貌身份,配你都是绰绰有余。最关键的是她跟我亲近,若不是准备当她婆婆,我都忍不住想认她做女儿了。”商皇后笑容满面,心里对这个未来儿媳一百个满意。 “她不是吵着要退婚么,哼,她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她呢。”梵净天倔强说道。 商皇后闻言嗔怒道:“我看乐儿说的没错,你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谁没贼胆,不,谁没胆子了!”梵净天红着脸争辩道。 “好啊,她就住在我般若宫,这辟尘珠你自己送过去!”商皇后没好气的说道。 “别!”梵净天瞬间泄了气,一边讨饶一边跑开去两步。 “就这么点出息,比你父皇当年可差远了。”商皇后戏虐说道,不过她也没继续勉强。心想两个孩子都还小,这种事要等水到渠成,千万急不得。 母子二人继续品鉴着宝贝,当看到迎光寺送来的上古佛经时,梵净天突然黯然说道:“母后,安弟明日就会被送往皇觉寺。以后怕是不容易相见,我想在他临走前去见见他。” 商皇后一怔,然后淡淡说道:“他去了皇觉寺,每日诵经礼佛潜修佛法,对他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你想去,自个儿去便是了。” “母后不一道去?”梵净天惑道。 商皇后紧握着装有血菩提的锦盒,内心挣扎良久,终于说道:“安儿对我心有忿恨,还是不见了吧。” “母后……”梵净天欲言又止。 “不必再说了,我回下般若宫然后还要去你父皇那边一趟。”商皇后似乎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语气显得有些不耐。 “好吧,那我自己去了。这里这么多宝物,我想送安弟一些,也不知道他喜欢哪样?”梵净天对着满屋子的宝贝叹道。 “惊渊令和血菩提不准给,其它随你处置。我先回去了。”商皇后突然心情变的极坏,说完便准备离开。 “千峰国送来的紫玉佛倒是极好的,只是太重了一些。”梵净天站在紫玉佛前,摩挲着手中乾坤戒,继续自言自语说道:“要是我能用这乾坤戒就好了。”说着下意识的用乾坤戒的戒面轻轻扣击了一下紫玉佛。 突然,变化骤器!“嗖”一声,一丈高的紫玉佛竟然凭空消失。梵净天吓了一跳,双脚一个步稳就跌翻在地。“母后!母后!紫玉佛被收进乾坤戒内了!” 商皇后正欲离开,听到惊呼声连忙回身。见到凭空消失的紫玉佛和惊慌失措的梵净天,大惊道:“你……你能使用乾坤戒!” 梵净天心中也是大惊,起身掸了掸衣服,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可以。”说完又用乾坤戒轻轻扣击了一下旁边的天罗伞,“嗖”的一声,天罗伞又被收入戒内。 “你再试试看”商皇后焦急说道。 梵净天也是惊喜交加,不停的用乾坤戒扣击身边宝物。每一件宝物接触到乾坤戒戒面时便“嗖”一下凭空消失,不多时,满殿宝物所剩无几。 “够了,够了。再试试能不能取出来”商皇后一脸惊异的说道。 梵净天闻言暗呼糟糕,心中担忧这许多稀世珍宝若是取不出来可如何是好。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抚摸着手中乾坤戒,心念一动,便感觉自己一缕神念进入了乾坤戒的内部空间。只见乾坤戒内果然另有乾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数十丈见方的空旷石室,穹顶约高七八丈,镶嵌着三四十枚明晃晃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把石室照的透亮。石室一角,正杂乱的堆放着刚刚消失不见的宝贝,旁边有一扇敞开的大门,黑漆漆门框上流溢着繁复的符文,刚刚他便是由这门口进入此间。 梵净天见宝贝都在,心中便是一喜,用神念裹住几样宝贝,然后往石室门口一送。“刷刷刷”天罗伞、鲛绡烟罗衫、古琴绿绮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大殿之内。 “你什么时候修成了神念?不可能,不可能啊!”商皇后见到这一幕,脸色流露出惊诧莫名的表情。 梵净天回忆良久后不确定的说道:“大概三年之前吧,我在洗剑池晕死过去后,感觉自己灵魂被一把剑指引,然后就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我以为是一场梦……” “被一把剑指引?”商皇后沉吟良久,严肃说道:“你能修神念的事,除了至亲之人,万不能让其它人知道。否则……” “否则如何?”梵净天见母后突然止住了话,不由疑惑问道。 “否则各方势力都不会容许你活下去!”商皇后沉声说道。 “啊,这么严重。”梵净天闻言骇然。 “不要问为什么,以后你自然会知道。记住了吗。”商皇后面容前所未有的凝重。 梵净天用力的点了点头,心想除父母兄弟还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五音卫,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里你自己收拾下吧,我先回去了。”商皇后见梵净天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抽身离去了。 梵净天平时都住在洗剑池畔的小屋,一是图方便,二是他也不喜欢被下人伺候,所以维摩殿基本是长年空置着的。商皇后离开后,诺大的维摩殿内只剩下梵净天一人。梵净天把满屋子宝贝都一一存放进乾坤戒内,然后把乾坤戒带在左手食指之上。这乾坤戒外表和普通宝石戒指区别不大,加之世上并不多见,所以他并不怕被人怀疑。 “这么多宝贝也不知道安弟喜欢什么,我都带过去,让他自己挑好了。”梵净天心中这般想着,便也离开了维摩殿,前往梵祈安所在的非天殿。一路之上,碰到了守卫或者宫女,他都会停下脚步,微笑或者点头示意。宫女和守卫也仿佛见怪不怪,对这个当了太子仍然没有架子的大皇子同样报以和善的微笑。 第十章 报之以利剑 非天殿内,满地狼藉,各种古玩瓷器、名家字画像垃圾一样被丢的满地都是。 “都给我滚,滚出去……”梵祈安一声暴喝,狠狠砸碎一个密瓷的花瓶。婢女仆从像受了惊吓的鸟雀顿时慌乱而散。 梵净天听到喝声,急忙赶来,差点撞到一个同样慌乱匆忙的婢女。 “安弟,你这是……做什么啊?”梵净天匆匆走进非天殿,对着正大发脾气的梵祈安说道。 梵祈安识得他的声音,微微一怔,抬头也不正眼瞧他,只对着门口方向冷笑说道:“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太子殿下啊。” 梵净天看着满目狼藉的大殿大为痛惜,俯身拾起地上的一副字画,一边掸着上面的灰尘一边惋惜说道:“怎么发这么大脾气,谁惹你不开心啦?” “太子殿下不在东宫待着,来我这破地方作甚?”梵祈安答非所问,冷哼一声说道。。 “我这个太子名不副实,安弟就不要笑话我了。明天你要走了,我过来看看你,陪你说会话。”梵净天讪讪说道。 “我笑话你?我看是你特意来看我笑话才对。”梵祈安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然后举起手中半壶残酒,一饮而尽,喝完又随手把酒壶往地上一丢。 “安弟,你我是可是骨肉兄弟,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今天我得了不少稀奇宝贝,特意过来让你挑选。”梵净天连忙解释道。 “哼,你会这么好意,不是来显摆宝贝的吧。”梵祈安听完解释,心中反而更生厌恶。 梵净天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弟弟对自己也是心有忿恨。弟弟不愿意当和尚,正如自己不愿意当太子,但是这一切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生在帝王之家,其实有很多的无奈。 “安弟,想开一些吧,其实在皇觉寺也不算太坏,正好可以静下心来潜修佛法。”梵净天轻声劝慰道。 “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去当和尚?”梵祈安反唇相讥道。 梵净天闻言顿时哑然,他从小就是听着佛经长大的,也非常崇拜那些得道高僧,但是他也没想过要当和尚。他自问放不下俗世中的生活,他舍不得父皇母后,舍不得同胞兄弟,舍不得皇宫里的每一个人。所以他明白弟弟祈安的心情,刚才的劝慰,在他自己看来也很无力。 “哎,安弟你暂时先委屈下吧,我和母后会经常来看你的。将来我一定想办法让你重回皇宫。”梵净天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少跟我提那个女人!”梵祈安突然暴跳如雷,怒吼道:“那女人是你母后,却不是我母后!”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梵净天第一次对他弟弟动怒,也第一次对他动了手。“不许你这么说母后!” 梵祈安捂着脸,对着梵净天,双目圆瞪,似乎要喷出火来。“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梵净天也有些错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动这么大的火,稍稍冷静下来后低声致歉道:“对不起,我不该动手的。但你以后不许这么说母后,这件事我和母后确实都没有办法帮到你,她其实心里也不好受。” “哈哈哈,这一巴掌打的好,你把我打醒了。我突然想到你还真能帮到我,所以你不用说什么对不起了!”梵祈安突然怒极反笑道。 “能帮到你?要怎么帮,你快告诉我,我一定全力而为。”梵净天满脸疑惑,着急问道。 “很简单,只要你去死就好了!”话音未落,梵祈安突然欺身上前,趁梵净天不备,用双手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 “哈哈哈,我想明白了,父皇只有我们两个儿子。只要你死了,我便是太子!”他把梵净天按翻在地,整个人骑在梵净天身上,双手牢牢钳住梵净天的脖子,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施加在双手之上。 梵净天虽然和梵祈安是同胞兄弟,但是两人不但面容不太相似,身材更是大相迥异。弟弟梵祈安体型魁梧,比他哥哥要高出半个头。此时梵净天被他弟弟压在身下,喉咙也被牢牢锁住,别说想要挣脱出来,就是想呼救也喊不出半点声来。 他只能不停奋力挣扎着,在死亡面前,心里也涌起前所未有的的恐惧感。 “哈哈哈,只要能杀了你,我非但不用做和尚了,还能成为佛国太子,将来成为一国之君,统领百国。”梵祈安狂笑着,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半分。 梵净天感觉到呼吸困难,挣扎的力气越来越疲软。幸好他从小浸泡在洗剑池,时常浸入池中憋气,所以一时半会还没有昏厥。 “只要你一死,我就是梵家唯一的继承人,父皇和大住持还能拿我怎样。只要你一死,我就能获得你拥有的一切。”梵祈安变的异常兴奋,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狰狞的面目毫无隐藏的释放出来。 梵净天已经放弃了挣扎,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一把剑在呼唤他。他每次昏迷,总能够看到那把剑。一片广阔无垠的黑暗之中,有一把翠绿色的宝剑悬浮在半空之中,轮廓模糊,散发着苍翠欲滴的光芒。就像枯枝上的那一颗绿芽。剑自然不会说话,但是梵净天却能听的到,那把剑在跟他说话。那把剑让他跟着它,它会带他去另一个世界。从前,梵净天从来没有跟着走过,而今天,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跟着那柄宝剑走了多久,只知道前面越来越明亮。终于,眼前的黑暗尽数消失,前方投来一束金色的光,那里有一扇门。 梵净天猛然睁开眼睛,刹那间清醒过来。“剑!”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分出一缕神念钻入手中的乾坤戒。 “啊!”梵祈安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不由自主的松开梵净天的脖颈,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捂住自己右侧大腿,手上马上感到一股热流,放眼一看,竟然是一滩殷红的献血。 梵净天趁机挣脱出来,踉跄倒退几步,背靠着墙根,口鼻并用喘着粗气,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短剑,还在滴着血,正是坟茔谷送的贺礼—雪满头。 “你!你果然不怀好意,居然偷偷藏了匕首!”梵祈安瞬间反应过来,强忍着腿上的剧痛,毫不犹豫抓起案边悬挂着的宝剑,抽出明晃晃的剑刃,一步一步朝着他哥哥逼近。 “安弟!不要做傻事。放下剑,还来得及!”梵净天气喘吁吁的说道,手中的短剑也下意识的护在胸前。 “来不及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梵祈安毫不理会,提着剑像疯狗一样冲杀过去。 梵净天心中慌乱,怎么都想不到亲弟弟居然真的想要自己的命,见梵祈安来势汹汹,急忙躲闪。险而又险的避开一剑,却发现第二剑又至,眼看是躲不过去了,连忙举起手中短剑胡乱格挡。 “叮~”两剑相交,一声清脆之声传来,很是好听,就像是拨动了古筝的琴弦。“铛~”又是一声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那是一截剑刃落地的声音。 梵祈安看着手中断剑,狰狞的面目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这是什么剑!” 梵净天也没料到这柄名为雪满头的短剑如此锋利,才一击就削断了梵祈安手中的长剑。此刻神色稍定,凄然说道:“坟茔谷微生长寂铸的剑,你从小喜欢舞刀弄剑,本来是打算送与你的。” 梵祈安闻言略微一震,心中也泛起一些莫名的情绪。但是事已至此,知道自己是回不了头的。于是决然说道:“嘿嘿,果然是好剑,等你死了也会是我的!”话罢又提起手中断剑狠狠朝梵净天劈去,这一剑他无比纯熟,这一剑他不留一点迟疑,就像劈向伽蓝斋外的净莲花。 虽是断剑,但也比梵净天手中的短剑要长许多。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急劈下来的那把剑何止长了一寸,也何止强了一分。再加上角度刁钻,更让人防不胜防。“唰”的一声,梵净天只勉强躲过了要害,右臂衣袖已经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也亏得是小寒时节,佛国天气寒冷,外套都比较厚实,所以只被划出一道小口,换成往日这一条手臂定然是废了。 “救命,快来人呐!”梵净天心有余悸,也不顾滴着血的右臂。撒腿就朝殿外跑去,边跑边大声喊道。身后,梵祈安提着断剑急急追来。 这时,殿外传来一个更大的呼喊声“杀人啦,救命啊!”梵净天以为是有下人发现了这边的状况,帮着呼喊来人,心中略微一喜。心想只要跑出了非天殿,随便碰上几个侍卫,自己性命便可保全。 “来人啊!” “有刺客!” “啊~饶命啊!” “侍卫!侍卫!” “有贼人杀进皇宫了!” 突然,整个皇宫,四面八方都传出了惊恐的呐喊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兵刃的撞击声,还有禁钟的长鸣声。 第十一章 黑云压城 “有刺客?”梵净天满头雾水。“佛国皇宫怎么可能有刺客,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但听动静好像确实有人杀入了皇宫,而且人数并不少。母后的般若宫和父皇的兜率宫守卫重重,应该无恙。哎,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先保住性命再说。”他刚跑出非天殿,听到了整个皇宫像煮开了锅一样,沸腾声不绝于耳,心中也是一惊。回头看了梵祈安一眼,又急忙扯开步子逃命。 梵祈安体格健壮,虽然右腿受了不轻的伤,但还是紧紧追着梵净天不放。此时听到了四周的动静,心中大喜“天助我也,趁乱杀了他,再往刺客身上一推,人不知鬼不觉!”于是兴奋的忘了腿上的疼痛,更加疯狂的追杀上前。 跑出非天殿超过半里,一路上竟然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婢女仆从的尸身横七竖八的倒在宫道两旁。梵净天越看越惊,心中涌现出大事不妙的念头。佛国皇宫出现刺客,这可是数千年来头一遭。 前方终于传来了一阵的杂乱的脚步声,借着清幽的月色依稀可以分辨是佛国的金吾卫,至少有十余人。梵净天心中一喜,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顿生了无穷的气力,大步朝着声音所在方向奔去。身后梵祈安哪能容得他从容脱身,知道一旦让梵净天与金吾卫相遇,自己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将面临难以估量的惩罚,所以一发狠,不要命般的急追上去。 眼看离卫队只有三十余丈,梵净天正准备大声呼救,却听到卫队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救命啊!” “快来人啊!” “啊,我的手!” “别!别杀我!” 紧接着,一声声的呼喊惨叫之声,不断从卫队方向传递过来。 梵净天连忙止住呼喊,心中惊疑不定“这些金吾卫正在被人追杀?!”定睛一看,他发现金吾卫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手持长剑的黑袍老者,这些黑袍老者像进了羊群的饿狼,对金吾卫正进行着残酷的屠杀。原本在他眼中雄壮威武的金吾卫,此刻竟然像极了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不停的哭喊逃窜。 梵净天回头又看了梵祈安一眼,梵祈安分明也是知道了前方的变故,但是却依然紧紧逼将上来,似乎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 前有狼,后有虎。梵净天焦急万分,正踌躇不定之时突然灵光一闪“穿过这片矮树林就是洗剑池,那边有小觉禅师坐镇谁也伤不了我,再不济我也能跳入剑池避祸,一入剑池,任他千军万马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计议已定,他折过身子,一头扎进东南方的矮树林。 梵祈安见状,也毫不迟疑,同样跟着进了树林。矮树林内杂草丛生,荆棘遍地,他右腿本就有伤,平路上倒不怎么受阻,此时进了树林,受伤的弊端就暴露出来。才过了一会儿,前方梵净天的身影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今日正是二十四节气的小寒,十二月的初八。天上的月亮,不多不少,刚好露出一半。孜孜不倦的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好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女容颜。 洗剑池畔,梧桐老树之下,梵净天终于来到这个他最熟悉的地方。可能正是因为太过熟悉吧,一来到这个地方,他紧绷的神经顿时就放松下来。洗剑池一如既往的安静,安静的像与世隔绝一般,皇宫中的呼喊声惨叫声传不到这里,黑衣刺客桀桀的怪笑声也传不到这里。 对着一池清幽的月光,他有一种遗世独立感觉。他不愿意去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更不愿意去回想骨肉兄弟那张狰狞的脸。此刻,他有些恍惚,只想一个人静静的靠着老树,看着月光如水,水色如月,水月交融,他的心也融入了水月之间。 这时候,剑池的月光好像被吞噬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融,他的宁静也被打破了。他有些恼怒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大片黑云,像极一头看不见首尾的巨兽,不知何时正横亘在半空之中,朝着净莲城方向迅速涌动过来。清冷的月色很快的被黑云遮蔽,不消一会儿,整个天空变的黯淡无光,他所在的那一方小世界也就只剩下夜色了,深邃不见底的夜色。 黑云压城,让他感觉快喘不过气来。梵净天莫名害怕起来,紧靠着老树粗大的枝干,蜷缩起身子。突然,头顶天空的黑云好像被撕裂开一个口子,清冷的月光顺着这个裂缝渗透下来,刚好流泻在洗剑池湖心的巨剑之上,流泻在巨剑上枯瘦老僧的灰色袈裟之上,泛起一种神秘的光辉。 片刻之后,黑云裂缝之中,突然钻出一个人影,伴着怪异的笑声,沿着月光俯冲而下,直指湖心巨剑。巨剑上枯坐百年的老僧微微一震,似苏醒过来。人影离湖心越来越近,梵净天终于看清,那的确是一个人,心中却是更加骇然。 隔着很远,梵净天也能感受到凌冽的杀气,那种杀气浓烈的让粗壮的梧桐老树也瑟瑟发抖。人影离巨剑不过十丈,巨剑上的枯瘦老僧蓦然张开双眼。他一拂破败的僧袍,挺身而立,一脚踩落在巨剑之上,迎着人影,冲天而起。 二人双掌相交,传来一声惊天巨响。老僧如陨石一般被砸回巨剑之上。“砰~”又是一声巨响,巨剑被撞击力推入池中,足足矮了数丈。平静的剑池水被激起滔天大浪,如海啸一般涌向岸边。那俯冲而下的人影也被震回半空之中,凌空翻了个身,落在梵净天身旁不远处的梧桐枯枝之上。 “啊哈哈,没想到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小觉禅师不过如此,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枉我苦苦等到今日才敢下手。”那人影身站在枯枝之上,披金色战甲,头带黑色斗笠,打扮有点不伦不类。对一旁树下的梵净天却是视而不见,只顾自己桀桀怪笑。 “老和尚我本来就是徒有虚名。”巨剑之上,枯瘦老僧掸了掸僧袍上的青苔,语气平静的说道。 “听闻三千年前你还叫什么大觉禅师,离突破仙凡之隔也只是一步之遥。怎么三千年后,落到这般光景,修为不进反退,名字也由大觉改成了小觉。”金甲人揶揄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枯瘦老僧闻言毫不动怒,依旧平静说道:“所知越多,所觉越小。和尚我只是须弥中一粒芥子,如何敢妄称大觉。” “大觉也好,小觉也罢。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金甲人话罢就摘掉头上斗笠,甩飞向小觉禅师。斗笠一摘,便露出一张粗犷而刚毅的脸庞,眼射寒星,眉如漆刷,配上一身金甲,真是威风凛凛,有万夫不敌的气度。 小觉禅师用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飞来的斗笠,小心放在一旁。见到金甲人露出了真容,脸上并没有惊异的表情。 “看到我的样貌,你为何不惊?”金甲人反而流露出惊异的表情,继续问道:“莫非你不识得我是谁?” 小觉禅师闻言难得笑了笑说道:“你这副样貌天下恐怕没几人不识,消失多年的西楚名将,原来的十绝之一,剑雄楚河,我说的对吗?” 金甲人闻言傲然说道:“认识就好,我……” 话未说完,却听小觉禅师抢先说道:“不过,你却不是他。” “你说什么!”金甲人闻言大震,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觉禅师从袖口中取出一串乌油油的佛珠,持在手中轻轻掐弄。仔细看会发现,那连接佛珠的麻线早已腐朽,佛珠不散,完全是靠一气贯之。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楚河和姓岩那个小辈,在古战原决战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后来他重伤逃遁魑魅林,又遇上了你,我恰好也在旁边。话说回来,那个叫岩横空的小辈当真厉害,以伤换伤,能把楚河逼到这个地步。” “你就在旁边!为何我没有觉察到?”金甲人脸色变的极为难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你既在旁边,又不敢现身。是自知不是我对手吧!”他这么说也算变相承认了自己并不是楚河。 “饿虎吞狼,和尚我一时想不好要不要出手。碰巧那时,剑池有异动,我着急回来,才发现是佛国皇后在池畔诞下了两子。”枯瘦老僧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梵净天一眼。 “哼,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隐匿了身形。刚才对过一掌,你修为远不如我!”金甲人又恢复了傲然的神情,冷冷说道。 “论修为我的确差你一截,但是真要打起来,你会输。还有,皇觉寺五百僧兵稍后入宫,你那些手下虽然身手不俗,但是同样会输。”枯瘦老僧话罢竟然自顾自盘腿坐下,似乎并不将金甲人放在眼中。 金甲人闻言大怒,手中突然多出一柄同样金灿灿的宝剑。凌空一挥,“呼”的一声,一道金色剑气从剑尖浮现,以奔雷之势劈开剑池池水,像一条出水恶蛟,直扑湖心巨剑。 枯瘦老僧见状也不起身,随手摘下手串上的一粒佛珠,朝着剑气便掷了出去。“砰”的一声,浪花飞溅,金色剑气化于无形,而佛珠去势不减。金甲人见势不妙,想要躲闪,却发现身体重若万钧,寸步不能移动。虽然只是一刹那时间,但再要躲避已是来不及,又是“砰”的一声,佛珠重重撞击在他胸口金甲之上。 金甲人被震退了两步,用剑撑地才止住了退势。低头看了一眼胸口金甲,霎时大惊失色,只见一粒乌黑的佛珠已经嵌入其中。“咔擦”一声,一大块金甲碎裂,佛珠坠地。 才一交手金甲人就受了伤,他咳出半口鲜血,颤声说道:“你……你进入……道境了?” 小觉禅师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不可能!不可能!这琉璃界中天地之道已被干扰,进入法境都是千难万难,更何况是道境!”见小觉禅师竟然干脆的点了点头,金甲人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般,连说数声不可能。 “我只是走了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罢了,至于能走多远,我也不知道。”小觉禅师随手一招,那枚落于金甲人身前的佛珠又自行归位,排入手串之中。他掐弄着佛珠,对着金甲人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目的,所以,你请回吧。” 金甲人虽然吐了半口血,却没受太重的伤,胡乱擦了擦嘴角献血,盯着小觉禅师恨恨说道:“我的确小瞧了你,不过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还会来的。在琉璃界我是个特殊的存在,谁也杀不死我。你今日不留下我,以后怕是留不住我啦!” “哈哈哈哈,了不起,了不起!”池畔突然传来一声怪笑,最大一棵梧桐树上,雾气氤氲,一个人影凭空显现出来。“并非和尚不想留你,而是因为他发现老夫也在!” 第十一章 独战双雄 那人身材高大,身披一件黑色大氅,背后背着一个巨大包袱,四四方方不知何物,虽然没有遮蔽容貌,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面目,只能依稀分辨是一个老者。 “道境!也是道境!他妈的活见鬼了!”金甲人好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天之内连续碰到两个道境高手,这比百日见鬼还难得。 “老和尚,还认得老夫是谁吗?”黑袍老者面朝湖心巨剑哈哈大笑道。 小觉禅师思索片刻,无奈一笑道:“一千三百年前你我曾打过一架,老僧侥幸胜了你半招。阿弥陀佛,施主是来报千年之仇的么。” “得了得了,装什么得道高僧呢,千年前跟我抢宝贝,可是没有半点慈悲心肠,什么阴招狠手都敢用。”黑袍老者不耐烦的说道。 小觉禅师尴尬万分,挠头说道:“有后生晚辈在,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么。” “不能。”黑袍老者哈哈一笑,转头对金甲人说道:“楚兄,我这么称呼你合适么?” 金甲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黑袍老者,不答反问:“阁下又是何人?论修为境界均不在十绝之下,为何声名不显?” “哈哈,我是何人又有什么打紧,论实力楚兄又何曾弱于十绝,还不是同样不显山露水。”黑袍老者笑完目光变得严肃起来,继续说道:“这和尚难缠的很,即便我早过了仙凡之隔,半年前又侥幸臻入道境,却依然没有信心胜他。楚兄有意的话,我们合力斗他一斗!” 金甲人闻言沉默片刻,说道:“你藏头露尾,我信不过你!” 黑袍老者听完又是哈哈一笑,然后用秘术传了一道声音给金甲人。 “此话当真?”金甲人闻言一惊,然后眼中浮现一抹贪婪。 黑袍老者轻轻点了点头,手中突然浮现一柄大剑,上面缭绕着浓郁的黑气。 金甲人心一横,也桀桀怪笑道:“如此,便赌上一把!” 小觉禅师此时面容也前所未有的凝重,面对着两人,却偷偷传音给树下的梵净天道:“梵家小娃听好了,稍后和尚独战两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护你周全。若起了变故,你跳入剑池可暂保性命。” 梵净天也早有此意,用力的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离垢!”轻喝一声,一柄金色的禅杖破空而出,小觉禅师抓起禅杖,从巨剑上飞身而下,冲向两人,竟然准备抢先动手。 “好胆!吃老夫一剑!”黑袍老者见状狂喝一声,手中大剑黑气暴涨,很快就隐没在夜色之中,高大身形也如同凭空消失一般,一闪即逝。下一瞬,人和剑已经同时出现在小觉禅师身前。 金甲人也不甘落后,浑身气势节节攀升,霎时间狂风怒号,呼呼作响,这一方天地也随之颤抖不已。当气势攀升到一个巅峰,金甲人猛然挥出一剑,天空中瞬间形成一道巨大的剑影,宛若黄金浇铸,朝那枯瘦老僧横扫过去。 小觉禅师身形急退,险而又险的避开黑袍老者看似寻常的一剑。身形消散处,黑色大剑呼啸而过,留下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像天地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周遭空气甚至包括月光都急速流向旋涡,刹那间被旋涡吞噬一空。 小觉禅师心中一惊,不容他有丝毫喘息,金色剑影伴随着怒啸的狂风已经迎面而至,他能清楚感受到其间蕴含的恐怖力量。于是用手中名为离垢的禅杖对着金色剑影隔空虚指,臂影晃动,才一瞬间便似有数十条手臂,数十道气劲同时击出一般。每击出一下,剑影之上便多出一个孔洞,金色凶芒也黯淡一分。也不知道击出了多少下,金色剑影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崩碎。 “老和尚真是有趣,手上拿着禅杖,用的却是剑法。哈哈,有趣,有趣!”黑袍老者见一击无果,也不急于追击,挺剑虚悬在半空,狂声笑道。 “施主用的是剑,使的却是刀法,岂不更为有趣。”小觉禅师平静说道,心里却是对黑袍老者的身份更为惊奇,通过之前的一击,他判断出了对方不但身具魔道功法还擅长用刀,这在人人修剑的琉璃界中可不常见。 “桀桀,老和尚境界虽高,毕竟受限于修为,刚刚破我一剑就足足用了四百八十下。穿黑袍的,你也进入了道境,能否禁锢这一片天地规则,让那和尚借不了外力。”金甲人毫不在乎两人的对话,扭头对着黑袍老者说道。 黑袍老者尴尬一笑道:“那和尚进入道境超过千年,对道的领悟远在我之上。我竭尽全力也只能封住他半息时间,再多一瞬,道心恐怕会立时崩碎。” “半息时间么,足够了!”金甲人脸上流露出惊喜的表情,傲然说道:“你只管全力封锁天地,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好!”黑袍老者行事果断,应了一声后也不多言,凌空盘坐,双目微合。片刻时间,所处的这一方空间像似被扭曲一般,月光水光树影人影都跟着扭曲起来。梵净天只感觉一阵眩晕紧接着是钻心的刺痛,浑身肌肉骨骼都仿佛要被绞碎一般,灵魂也仿佛被拧成了一股绳子。 金甲人也毫不迟疑,蓦然舍弃肉身,灵魂出窍。身披金甲的肉身在灵魂出窍的一刹那直楞楞的从半空跌落,而一束闪着绚烂光辉灵魂残影如箭一般直刺小觉禅师眉心。半息时间,肉身速度再快,也无法靠近小觉禅师,所以他果断舍弃了肉身的攻击。他自信这琉璃界内最特殊的灵魂,拥有最强大的神念,足够对眼前的枯瘦老僧造成重创。曾经剑雄楚河在遭受他神念攻击后,甚至还来不及自爆气海。 “受死吧!”伴随着桀桀怪笑声,金甲人的灵魂利箭离小觉禅师眉心不过两寸。突然,一道数十丈高的火墙,凭空浮现,横亘在灵魂利箭和小觉禅师之间。 “啊!”灵魂利箭收势不住,一头扎在火墙之上,痛苦哀嚎。魂魄不惧刀剑,不惧大多数的攻击,却唯独惧怕烈火惊雷等物,所以一般魂魄都不敢长久脱离肉身存在。 见金甲人灵魂遭受重创,小觉禅师心念一动,数十丈高的火墙又化为一个巨大火焰牢笼,步步紧缩,欲把那道九色魂魄禁锢在里面。那金甲人魂魄见状大惊,幽光闪现,突然分成数千道魂丝,从火焰牢笼缝隙间逃脱出来。数千道魂丝尽数逃脱,一眨眼又汇聚在金甲人肉身附近,一头钻了进去。 “分魂秘术果然神妙。”小觉禅师轻叹一声,见金甲人魂魄已经逃脱,也不再追击。而是果断把目标转移向黑袍老者。只见火焰牢笼在他的心念之下,顷刻散架,数百根火柱凌空排列成一个阵型。离垢禅杖一挥,数百根火柱同时呼啸着疾射向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见状表情苦涩,他刚刚竭尽全力封住了方圆十里的天地规则,此刻正属于短暂的虚弱期。见这数百火柱疾驰而至,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用黑色大剑勉强拨开了数十根火柱之后,终于被一根火柱贯穿左边肩膀,形成一个焦黑的血洞。眼见就要被接下来的数百根火柱轰击成一滩肉泥,他一咬牙,突然摘下一直绑在身后巨大包袱,横立身前。 “轰轰轰轰”一阵密集的撞击声后,数百根火柱竟然被巨大包袱全部硬抗下来。黑袍老者倒退十数步,除了最初左肩的大洞外,身形并未受到重创。只是那巨大包袱也被火焰烧毁了外表,露出真容,却是一个泛着血光的巨大刀鞘。 见到刀鞘,小觉禅师和刚刚灵魂归鞘的金甲人霎时一惊,同声道:“竟然是它!” 黑袍老者此时已经恢复了气力,见身份被识破也不再藏着掖着,苦笑道:“你们两个倒是好眼光!当今天下,能认出这个刀鞘的人可是不多了。”说完用手指在左肩血洞上点了数下,那血洞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不消片刻就恢复如初。 伤势复原,黑袍老者突然用看怪物的眼光打量起小觉禅师,疑惑问道:“虽然只是半息,但我明明禁锢了这片天地的规则,你又从何处借来的元力,凝出这一大片火墙?” 金甲人闻言也大惑不解,刚刚他是感受到了天地规则被禁锢才敢贸然用灵魂攻击,结果不但没有伤到小觉禅师,反而自己差点被火牢囚禁。 “多年悟道不得,只好另辟蹊径。世人都在天地间感悟大道法则,而和尚却往自己体内寻求道法,侥幸悟得的道法,和尚称之为本道。”小觉禅师没想过要隐藏自己,见对方疑惑,大大方方告知说道。 “不可能,琉璃界内天地大道已经乱成一团乱麻,你肉身也属于天地之间,如何证道?”金甲人指了指湖心巨剑,高声叫道,满脸的不可思议。突然又指了指黑袍老者,说道:“还有你,你又如何证得道?” “在那把剑现世之前,和尚我就开始辟谷胎息,以隔绝自身和这天地的气机交换。所以说这天地的规则,已经很难影响到我。当然,我也同样无法直接利用这天地的规则,只能稍稍用本道沟动一下天地大道,比如我之前就用这种方法禁锢了你数息,才用佛珠破开了你的金甲。”小觉禅师娓娓说道。 “原来如此,小觉禅师果然名不虚传。”金甲人豁然开朗,诚心夸赞道。 “本道?还真是有趣啊!不知悟到极致时,和天地大道孰强孰弱。”黑袍老者别有兴致的说道,却对金甲人对他的提问充耳不闻。 “和尚所悟的乃是小道,怎敢和天地大道争辉。本道隔绝了天地,凝练元力更是困难万分。刚才那几下,就耗费了和尚数十年的苦修。所以我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两位能否放过老僧,就此作罢?”小觉禅师诚恳说道。 金甲人和黑袍老者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我只要那把剑!” 黑袍老者又看了树下被震撼的目瞪口呆的梵净天一眼,淡淡说道:“我只要他死!” 小觉禅师苦笑道:“看来是没得谈了,今天就算冒着修为尽毁,道心崩碎,说不得也要将两位留下了!” 梵净天闻言一惊,马上想跳入剑池避难。就在这时,剑池畔突然传来一声气势汹汹的大喝:“梵净天,你有种给我滚出来!”,听到声音,梵净天迈向剑池的脚步不由一滞。 第十三章 梦中秘境 “好机会!”黑袍老者大喝一声,大剑一挥,一道黑色剑气如惊雷一般,朝着梵净天袭去。在黑袍老者出声前,金甲人早就狰狞一笑,一道金色剑气破体而出,袭杀的对象却是提剑追杀而至的梵祈安,甚至比黑袍老者反应还快一分。 他们都是活了数千年的人精,怎么会错过这等机会。因为梵祈安离的稍远,而金甲人先出的剑,所以两道剑气几乎能在同时命中两位皇子。 “糟糕!”小觉禅师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心中暗叫不好。他所领悟的本道,只能稍稍沟动一下天地规则,此时两位皇子分处两地,要同时禁锢住金甲人和黑袍老者几乎是不可能。如果用佛珠或者剑气同时拦截,又已经慢了半息。高手过招,别说半息,就是一瞬,就能分出生死。 说白了,两位皇子,此刻他最多只能救一位。那么,该救谁? 然而,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思考。两道剑气已经离两位皇子均不过十丈,梵净天已经反应过来,双脚离岸边不足一尺,而梵祈安还不明所以,一脸错愕。 再也容不得他犹豫,小觉禅师又看了一眼梵净天,发现黑色剑气稍稍有些击偏,把心一横,手中禅杖朝着金色剑气凌空一点,身体则化为一道残影,朝梵祈安所在疾速遁去。 禅杖一点,金色剑气周围立刻凭空浮现出无数的细线,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疾射而来的金色剑气就像一条金鳞,一头扎进网中,瞬间被禁锢在其中,不能动弹半分。只持续了一刹那,那些由天地规则交织出来的细线,突然寸寸断裂。金色剑气破网而出,怒啸着扑向呆如木鸡的梵祈安,只要再有一瞬时间,骄傲的佛国二皇子定然会被轰成四分五裂。 “安弟,快躲开啊!”梵净天突然高声疾呼道。 就在剑气离梵祈安不足一丈距离时,离垢禅杖及时出现。“砰”的一声巨响,剑气湮灭。小觉禅师被震退两步,急停在梵祈安身前。 几滴暗金色的液体顺着禅杖滴露下来,那是小觉禅师的血。这三千年来,他放弃了身体的淬炼和修为的精进,一心体悟本道,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度。本来在两人的合击之下还能游刃有余,甚至还能略胜一筹。此时,为了救梵祈安,先是动用了天地规则,又以损耗精血为代价使出了遁术,最后还硬抗了金甲人一道剑气。毕竟是修为上差了太多,只这一剑,他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然而,他没有任何时间调息,也没有任何时间犹豫。在接下金色剑气的一刹那,他马上把头转向梵净天所在方向。只看了一眼,心中顿时大骇。只见梵净天仰面倒在剑池之上,一动不动,胸口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而剑池的水,像似炸开了锅的油,前所未有的剧烈翻滚着。湖心的那块巨剑模样的青石,此刻也剧烈的上下颤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破石而出。 小觉禅师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不顾完全吓傻了梵祈安,再次用遁术朝池中梵净天疾驰。金甲人和黑袍老者也完全乱了方寸,两双眼睛一直盯着湖心颤动的巨剑,面露惊容。 黑袍老者心里清楚,刚才那一剑他是故意击偏的,他虽然想杀了梵净天,但是绝不容许梵净天的鲜血流入剑池。见梵净天要往剑池跳去,他早就计算好了方位,自信这一剑只会擦着梵净天的身子而过,却不会伤到身子半分。这一剑,其实只为了扰乱小觉禅师的心神。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眼见梵净天就要跳入剑池,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还把头朝向了梵祈安所在方向,喊出了那一句话。所以这故意击偏的一剑,恰巧不巧的正好击中了梵净天的胸口。 金甲人心中更是慌乱,他同样不希望梵净天的血流入剑池,而且希望他能活着。他谋划多年,就是为了夺取池中的那把剑。虽然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去掌控那把剑,但是形势容不得他继续蛰伏,所以今日才冒险一试。现在,梵净天倒在剑池中,鲜血染红了周围一大片的池水,他的计划或许就此覆灭。 小觉禅师一把扯住梵净天领口衣襟,用力一提。一个闪身,就回到岸边。他把昏迷不醒的梵净天搁在梧桐树下,见他胸口血洞透背而出,已经伤及心脉。若自己肯拼得修为尽失,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于是二话不说,点了梵净天胸口几处要穴,止住了他的伤势,然后双掌抵住胸,以自损修为的代价,助他疗伤。 梵净天身子离开了剑池,但仍然有不少鲜血散落在池中,洗剑池水好像对他的鲜血极为厌恶,千方百计的想要排斥或者吞灭它,于是激起了一重重的浪花。 金甲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狂喜道:“那小子没得到剑池认可,他的血还起不到作用,啊哈哈哈。” 黑袍老者也反应过来,同样狂笑道:“天助我也,合力宰了老和尚,大事可成!” 二人对视一眼,片刻之间又有了默契,提起剑狂笑着冲向小觉禅师。 “欺人太甚!真当和尚怕了你们么!”。不得已,小觉禅师只能停下为梵净天疗伤,匆匆应战。 梵祈安躲过一劫后,吓得瘫软在地,此时见到他哥哥被剑气贯穿胸腔,心里又起了别样心思,他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只要能活过今天,他就是最终的胜者,他就能成为唯一的佛国太子。梵净天应该是死定了的,是黑袍人杀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至于小觉禅师么,他祈祷着最好能和那两个怪人能够同归于尽,毕竟老和尚看到了他提着剑,怒气冲冲的追杀梵净天至此。 而此刻,梵净天靠在梧桐树下,迷迷糊糊即将失去了意识。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他又看到了那柄翠绿色的小剑,上一次它指引着他走过一片黑暗的世界,然后看到了一扇金色的门。此刻,他正身处那扇金色的大门之前。他鼓起了勇气,用力一推。金色大门豁然打开,刺目的光线瞬间照得他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他才适应过来。映入眼帘的一个奇妙的世界,这里四处都是郁郁葱葱参天巨树,不知名的奇花异草遍布其间。林间穿梭着各种异兽,天上盘旋着各种仙禽。认得出来的只有龙和凤,但是体型比之前在广场上看到的金色凤凰要庞大数倍。很奇怪的是,梵净天看到这些仙禽异兽心中没有一点害怕,反而感到非常亲切,仿佛这些都是他认识多年的朋友。 眺望远处,有无数的琼楼玉宇,金碧辉煌气象恢弘。再远处隐约是一个巨大祭坛,足有数千米高,缭绕着五彩缤纷的仙气,看不大真切。祭坛下,有一条玉带一样的河流,流淌着金色的河水,不知道源头来自何处,更不知道要流向何方。 身旁的翠绿色小剑在他来到这个秘境后,就一直绕着他飞舞,兴奋异常。又像一只蜜蜂发现了前方有一大片花圃,跳着舞催促伙伴赶快前去。梵净天明白了翠绿色小剑意思,准备跟着小剑的指引继续上前。来到这个秘境之后,他原本有些胆怯的心思突然荡然无存,仿佛这里才是自己的家,曾经住了很长时间。现在,他只是回家看看罢了。 他刚跨出第一个脚步,脚下的草甸突然崩塌,紧接着所有参天古树、山石瀑布、宫殿楼阁瞬间变的支离破碎,一眨眼整个秘境轰然崩碎。梵净天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像是失足无尽深渊,不停的往下坠落…… “啊……”梵净天惊醒过来。发现自己靠在梧桐树下,胸口传来剧痛,伸手一摸,满手是血。 他痛苦的捂着伤口,靠着梧桐树挣扎着站了起来。抬头望去,看到小觉禅师和两个不知姓名的怪人已经战成一团。 那两人或许都当他已经死了,没有继续攻击他。反而是池畔的梵祈安,此时成了众矢之的。小觉禅师一边担心着梵净天的伤势,一边又要阻止两人对梵祈安的连番下手,渐渐的已经落入下风。 随着梵净天的惊醒时的一声惊叫,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八道目光齐齐射向他所在的方向。目光中有惊讶、有惊喜、有惊惧,也有惊愕。 惊讶的是黑袍老者,梵净天胸口那一剑,拜他所赐。在他一剑之下,一个凡人居然还能活命,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惊喜的却是金甲人,他希望梵净天活着,因为梵净天对他能掌控那把剑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惊惧的自然是梵祈安,这个不需要解释,梵净天死而复生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噩耗。 还有最后惊愕目光来自小觉禅师,他知道梵净天的伤势有多严重,在没有医治的情况下梵净天能自己苏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所以他震惊。梵净天清醒过来后,那黑袍人一定又会再下杀手,而他已经分身乏术,所以又有些愕然。 果然,黑袍老者见梵净天又活了过来,马上向着梧桐树下飞扑过去。此刻,他已经清楚梵净天的血液尚未获得认可,所以再无半点顾忌。 金甲人见状,心中暗道不妙,正欲上前阻止。突然瞥见了躲在另一颗大树后瑟瑟发抖的梵祈安,心中另一个念头涌起。于是改变了方向,直奔梵祈安而去。 同样的场景又摆在小觉禅师面前,哪怕小觉禅师道法高深,禅心无垢,也气的咬牙切齿,再也顾不得高僧形象,怒吼道:“两个老王八蛋,佛爷爷跟你们拼了!”说罢,突然捏碎了手串中最大的一粒佛珠,顿时,耀眼的血光四射,映红了整片夜幕。 第十四章 琉璃真血 佛珠碎裂,一滴殷红的鲜血从中浮现出来。浓郁的血煞气瞬间弥漫四方,连洗剑池水也变得躁动起来,咕咕的冒着巨大的气泡。 “琉璃真血!”金甲人第一时间认了出来,惊喝一声,双目中流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贪婪。 “没想到真被你得到了!可恶!”黑袍老者愤怒的咆哮道。一千三百年前他发现一处密藏,里面很可能蕴藏着一滴琉璃真血。眼见就快成功,却被小觉禅师横掺一脚,抢先破开了密藏。他上前争夺,一番苦战后最终落败,眼睁睁看着小觉禅师持宝而归。 天下宝贝有万万千,排名前三的却都是同一样东西——琉璃真血。琉璃真血共有三滴,功效各异,相传为一位绝世天仙的精、气、神所化,每一滴都蕴含着无比恐怖的力量。传说只要得到三滴琉璃真血,就能得到那位绝世天仙的全部传承。 二人一见琉璃真血,双目都是赤红。本来袭向两位皇子的身形骤然停止,不约而同的朝琉璃真血飞扑而去。 “把琉璃真血还我,我可以既往不咎,而且即刻离去!”黑袍老者一边飞扑上前,一边高声喝道。 “老和尚把它给我,我帮你杀了黑袍!”金甲人不甘落后,加快了速度。在琉璃真血面前,他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盟友。 “晚了!今日就来个同归于尽吧!”小觉禅师如金刚怒目,恶狠狠的盯着两人。话罢,就把琉璃真血往自己嘴里一送,竟然囫囵吞咽了下去。 金甲人在看到琉璃真血被吞服的一刹那,惊的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居然敢生吞琉璃真血!疯了!疯了!”黑袍老者惊恐的吼道。他清楚的记得,历史上生吞琉璃真血的人,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直接爆体而亡,另一种就是被琉璃真血控制住神智,直到最后完全成为行尸走肉。一千三百年前,他所发现秘境的主人就是前者,直接爆体而亡,而琉璃真血会继续存在,等待它的下一任宿主。 只一瞬间,小觉禅师干瘦的脸庞突然变得红光满溢,原本形同枯槁的身形像似久旱逢甘霖的大地,拥有了无穷生机和活力。数息过后,小觉禅师四肢百骸足足膨胀了一倍有余,骨骼咯咯作响,腐朽的僧衣似乎再也容不下这具躯体,毫无征兆的炸裂开来,露出了血筋暴起的粗壮肢体。这时候,小觉禅师哪里还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简直就是脱胎换骨,成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壮年巨汉。 “快杀了他!不然你我二人必死无疑!”黑袍老者惊怒交加,对呆立原地的金甲人厉声嘶吼道。 金甲人终于反应过来,满脸惊愕变成满目凶光,咆哮道:“老和尚,我要杀了你,那是我的,我的!” 一柄黑剑,一柄金剑,如一只猛虎和一条恶蛟,飞扑向小觉禅师。 小觉禅师浑身散发着滔天的血煞气息,双目通红,好像要滴出血来。他猛然扯掉上身残留的僧衣布片,发出如猛兽一般的怒吼。看到两人两剑扑袭过来,不闪也不避,反而冲杀上去,竟然想用一双肉掌去硬接两柄当世名剑。 “铮铮”两声爆响,一黑一金两柄宝剑,刺在小觉禅师蒲扇般的手掌之上,发出如金石相击的声响。黑袍老者和金甲人倾尽全力推动剑刃,竟无法深入半寸。 小觉禅师狰狞一笑,双掌变爪,牢牢扣住两柄剑身。任凭黑袍老者和金甲人如何用力,也不能挣脱半分。 “那秃驴修为在猛涨!”金甲人率先反应过来,看着气势暴涨的小觉禅师连声喝道“虚剑期!”“天剑期!”“归剑期!妈的!快要突破仙凡之隔了!”。本来单手持剑的他,再也支撑不住,只好双手并用,死死握着宝剑。 “不要再有保留了,拼尽全力击杀他!快!”黑袍老者恶狠狠的吼道,他也发觉了小觉禅师气势正飞快的节节攀高,于是右手狂拽着宝剑不放,左手则举起那个血红色的巨大刀鞘,用力朝小觉禅师青筋暴起的脑门拍去。 “砰、砰、砰、砰”连连狠砸了七八下,那刀鞘不知道是何方宝器,直砸的小觉禅师整个脑袋血肉模糊,一只眼珠都飞射出来。 然而,小觉禅师仿佛失去了痛觉,牢牢扣着两柄剑刃,就是不肯松手。 “不好!突……突破仙凡之隔了!”金甲人惊呼一声,突然撤掉了紧握宝剑的双手,用秘术急遁而去。 黑袍老者没想到关键时刻金甲人竟然会弃剑而逃,心中一惊,暗呼糟糕。到反应过来时,小觉禅师右手倒拽着那把金剑,已经狠狠向他左侧身子挥落。他匆忙用巨大剑鞘一档,却发现右臂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啊~”他凄厉哀嚎一声,那柄黑剑连同整条右臂竟然被小觉禅师生生撕扯下来。 “砰!”又是一声闷响,小觉禅师那个血肉模糊的脑袋,狠狠撞在黑袍老者的胸口。黑袍老者像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猛的撞断了一颗巨树。 小觉禅师扯下的那只断臂,像丢垃圾一般,丢还给黑袍老者。然后手握双剑,又气势汹汹的朝黑袍老者扑杀过来。 黑袍老者胸口肋骨尽碎,一条右臂又被齐根扯断,已是受了重伤。他不顾喷涌的血臂,恶狠狠的瞪向金甲人,嘶吼道:“今日我若得不死,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甲人闻言桀桀笑道:“那你还是赶紧去死吧,你那些徒子徒孙我一定会细心照顾。” 黑袍老者不再多言,直接冲向树下的梵净天。面对修为突破仙凡之隔的小觉禅师,他毫无胜算。此刻,能让他扭转乾坤的唯一希望,就只剩下两位佛国皇子了。只要抓住其中一个,小觉禅师必定会投鼠忌器。 金甲人从弃剑逃跑的那一刻起,就悄悄的朝梵祈安方向靠近。他倒是不怎么怕小觉禅师,打不过,却有自信保住性命。这两个皇子对他有大用,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带走一个。 梵净天背靠着梧桐树,在他醒来后不久,就知道自己成为了小觉禅师的累赘。只是他现在身受重伤,能站起来已经是极限,就算是跳入洗剑池也没有力气潜入池底。所幸小觉禅师已经赶来,看速度应该还能赶在黑袍老者之前。 果然,小觉禅师速度比黑袍老者快了太多。黑袍老者才冲出几步,就被双剑拦了下来。小觉禅师仅剩的一只眼睛布满了血丝,面容扭曲,青筋暴起,说不出的狰狞恐怖。没有一丝犹豫,两柄宝剑就同时向黑袍老者猛然挥落。 剑未至,剑气以至。黑袍老者没有办法回避,只能硬砰硬的撑起刀鞘和小觉禅师的双剑撞在一起。 一声惊天巨响过后,黑袍被震退数十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而小觉禅师仅仅是身子晃了一晃,又马上提剑追杀上前。 黑袍老者苦涩一笑,通过刚才那一剑他已经判断出小觉禅师如今的实力。那绝对不是他能抗衡的,恐怕天底下也没有什么人能硬抗此刻的小觉禅师啦。此时,他想要再去捉拿梵净天已经是不可能。关键小觉禅师的境界又比他深太多,就算想逃跑也是不易。 小觉禅师急于求战,想要速战速决。生吞琉璃真血的他,此刻也是不好受,不但身体要承受无比庞大的力量,连神智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哈哈哈,一柄金剑换回一个梵家血脉,也是不亏!我先走一步了。”这时,突然传来金甲人怪异的笑声。只见他趁人不备早已将瑟瑟发抖的梵祈安提在手中,就像拎着一只小鸡仔一般。 “救我~”梵祈安惊恐的呼喊声渐渐远离,金甲人带着他的身影,一闪而逝,消失于无边夜色之间。 “祈安!”梵净天惊呼一声,却是自身难保,完全无能为力。 小觉禅师一惊,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琉璃真血的暴动。只感觉脑袋一阵轰鸣,头痛欲裂,身体上的血肉顷刻间寸寸炸裂开来。“啊……”他丢掉双剑,抱着脑袋,痛苦的哀鸣着。身子乱窜,一连撞断了七八棵大树。 “快跑!”小觉禅师用野兽一般的嗓音对梵净天喊出最后两个字。然后用只剩骨架的手掌紧抱着脑袋,一跃而起,一头扎进层层黑云之中,只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再也不见踪迹。 黑袍老者大喜过望,他原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没想到连小觉禅师也承受不住琉璃真血,在他最危急的时候突然失控。 他盘膝坐下,把刀鞘搁在膝上,然后用手轻轻一招。他那条断掉的右臂和被小觉禅师丢弃的黑剑仿佛通灵一般,朝着他所在位置急速飞回。手臂自动迎着断口贴合上去,在一片黑光缭绕之下,迅速愈合着。他调息片刻,吐出一大口浊气。然后,再次把目光投向捂着伤口正在跌跌撞撞逃跑的梵净天。 梵净天似有感觉,猛然回头,与那道凶厉的目光对视一眼,心中顿时生出了绝望的念头。 第十五章 五灵结界 “小娃娃,你跑不掉的。”黑袍老者不紧不慢的说道。小觉禅师多半已经爆体而亡了,整个皇宫,整座净莲城,甚至整个佛国,再也不存在能让他忌惮的对手了。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不肯放过我?”梵净天艰难的发出声音,停下来大口喘气,他实在没有半点力气了。 “的确,老夫跟你们梵家毫无仇怨,甚至梵家的存在,还在一定程度上帮了我的大忙。所以前面九十九代梵家族人,老夫从来都是爱护有加。要怪就怪,你是梵家第一百代的子孙,你难道不清楚你们梵家在做的事么。”黑袍老者笑容满面,脚步却是步步紧逼。 梵净天一怔,他自然清楚梵家在做什么事。只是他还是不解,梵家做的明明是福泽苍生的好事,为何这黑袍老者还要来阻止。 “那柄剑如果失控,全天下都会死的,你就算本事再大也不能例外!”梵净天恼然说道,他不准备跑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过黑袍老者。 “这不是还有你父皇么,他死了,还有皇觉寺数百个梵姓和尚呢。再给老夫一二十年时间,事情就成了!”黑袍老者得意的笑道,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跟你讲这么多干什么,准备受死吧!”话罢,黑袍老者用那只新接合的断臂持起黑色大剑,对着梵净天就是一剑劈下。 一道漆黑如墨的剑气,破开月色,鼓荡起猎猎风声,朝着梵净天疾射而来。 梵净天凄然一笑,闭目待死。“母后,父皇,永别了。安弟,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以后你再也不用恨我啦……” “砰!”又是一声闷响,梵净天等待的死亡却迟迟未到,他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身前赫然站立了五个人影。 “五音卫!”他惊喜的叫道,“商姨!宫先生!角先生!徵叔!还有羽姨!”。一瞬间,他又重新拥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宫、商、角、徵、羽参见殿下,护驾来迟,罪该万死!”五人回身一拜,然后商羽两人迅速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太子殿下。 商卫见了梵祈安胸口伤势,惊怒交加,问道:“是谁下的这般狠手?” “祈安被一个金甲人抓走了,小觉禅师多半也是死了……”梵净天答非所问,凄然说道。 五人闻言均是一震,心中大骇。同声道:“什么啊,小觉禅师死了!”他们似乎只关心小觉禅师的死活,对梵祈安被抓一事漠不关心。平时他们就看不惯梵祈安的飞扬跋扈,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才不敢有任何微言。 梵净天痛苦的点了点头,小觉禅师的死,他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不是自己去洗剑池避难,以小觉禅师的境界修为哪怕不敌那两人,也一定能从容逃脱。他心中有愧,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于是岔开话题道:“父皇母后怎么样了?” 商卫回道:“皇上娘娘都毫发无伤,皇觉寺五百僧兵及时赶到,场面已经控制住了。我们就是受娘娘的之令,前来护驾。” “你们说完了没有,几个虚剑期的小辈,不赶紧磕头求饶,还敢在老夫面前侃侃而谈。真当老夫好脾气么!”黑袍老者不耐烦的喝道,他想尽快料理了这些人,然后去寻找小觉禅师的尸身,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那一滴琉璃真血。 几人猛然一惊,刚刚他们接下了黑袍老者随意的一剑,以为他只是一个寻常高手。现在被一眼看穿修为,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因为一般只有修为比他们高出很多的人物,才有这等眼界。 “阁下是何人?是否是你伤了我们殿下?”宫卫挺剑喝问道。 “是我伤的又如何,老夫想杀谁就杀谁,至于老夫是何人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过问!”黑袍老者神色倨傲,样貌不过四十余岁的宫先生,真实年龄已经超过八百岁,不过在黑袍老者眼里依旧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辈。 五人对视一眼,他们知道黑袍老者不是寻常高手,本来也不愿和他过多纠缠,但是看样子,对方可没打算要放过太子殿下。五人相处超过数百年,只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五灵结界!”五人齐喝一声,突然有青、白、红、黑、黄五道幽光分别从五人体内激射而出。 五道幽光在黑袍老者头顶迅速相汇,然后化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和黄麟五种神兽,黄麟悬停在黑袍老者头顶,其余四兽飞扑向东西南北四周。五兽按各自方位落定,一个五彩缤纷的光罩就凭空浮现出来,将黑袍老者困在其中。 从幽光射出到光罩形成,虽然也只用了一刹那功夫。但以黑袍老者的实力,原本可以有足够多的机会从容逃脱。可黑袍老者那是何等身份,怎会在一群小辈面前失态。他抬头打量着光罩,别有兴致的说道:“哎呦呦,是结界中最强的五灵结界呐,梵家是从哪里找来你们这几个纯灵之体的。” 五灵结界一形成,五音卫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起来,仿佛开启结界,消耗了他们太多的元力。 “我和角卫拦他片刻,你们三人带着殿下先走!”宫卫厉声喝道,神情凝重。话罢就抢先上前几步,双掌贴在光罩之上。角卫也毫不迟疑,闪身上前,和宫卫互成犄角,手中长剑直指黑袍老者。 商、徵、羽三人知道轻重缓急,太子身受重伤,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于是二话没说,架起梵净天就朝皇觉寺方向逃去。 “哈哈哈,有趣,有趣,凭你们两个小辈和这破结界,就想阻止老夫。”黑袍老者突然被逗乐了,言语中充满老猫戏鼠的戏谑。 宫角二人不在多言,全力守护结界。他们其实也清楚,五灵结界虽然是最强的结界,但是黑袍老者实力高出他们太多,恐怕困不住他太久。 黑袍老者从容立在原地,以气御剑。那把黑色大剑在剑气御使之下,凌空蓄势。呼的一声,如同一杆破山弩箭,疾射向青龙所在方位。 青龙目光冰冷,张牙舞爪毫不示弱,待到黑色大剑靠近之时,猛然喷出一道青光。黑色剑光被青光一喷,只是略略一滞,依然带着凌厉的剑意,直冲青龙高大的身躯。 眼看青龙就要被黑剑所破,突然有四道流光急速上前驰援,和那道青光交融在一起,汇聚于青龙身躯之前,凝成一面五彩光盾。 “砰”的一声巨响,黑剑撞在光盾之上。光盾闪烁两下,最终碎裂,而黑剑也如同强弩之末,再无法寸进半分。 “哼!”黑袍老者冷哼一声,黑剑重振精神,又往白虎所在方向袭去,然而五色光盾又在白虎方向提前凝成。又是一剑无果,黑剑掉头再转向玄武方位射去,砰的一声又撞在光盾之上。黑剑毫不气馁,一剑一剑朝着各方激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霎时间,整个光罩内尽是黑色剑影。无数的剑影和光盾一起湮灭,又有更多的剑影和光盾重新浮现。 宫卫操控着结界,脸色越来越苍白。突然,三道剑影组成一条黑色长蛇,接连轰击在他身前同一寸结界之上,而破碎的五色光盾来不及再次凝结,第一道剑影随着光盾湮灭,第二道剑影轰碎了结界的光壁,第三道剑影破界而出,直刺宫卫胸口。 宫卫连忙侧过身子意欲躲闪,然而,却还是慢了一步。哗啦一声,血肉横飞,宫卫左边身子竟被直接撕裂,一声痛苦的惨嚎惊破整个夜空。 “大哥!”角卫担心宫卫的伤势,却不敢有任何迟疑。上前一步马上顶替住他的位置,意图继续控制结界,阻拦黑袍老者破界而出。一开始,他俩就知道阻止黑袍不易,所以让另外三人护着太子先走,一开始,他们两人就抱着牺牲自己的打算,只希望能拖延黑袍老者多一点时间,让太子有足够时间逃离。 “五灵结界不过如此,天地规则,给我禁!”黑袍老者大喝一声,说话间,就有无数的细线从老者周边浮现出来。那些细线无视重重光盾,如游蛇一般,在刹那间就缠绕上了五方神兽,五种由元灵凝结而成的神兽,一被细线缠上顿时无法动弹。黑袍老者狂笑一声,巨大黑剑凝出无数道剑影,朝结界光壁轰去,顷刻间五灵结界支离破碎。 元灵被禁,结界被破,角卫首当其冲,被震退数十步,口吐鲜血,已是受了重伤。他看了宫卫一眼,发现宫卫伤势比他还重,正挣扎着想要起来。 黑袍老者从容从破碎的结界内走出,那些由天地规则凝结而成的细线逐渐消散,五头神兽此刻萎靡不振,又化为五道幽光。其中一青一红两道幽光一闪而逝,马上遁回宫角二卫体内。另外三道幽光寻不见主人,在半空静滞了片刻,然后齐刷刷朝皇觉寺方向遁去。 黑袍老者一见,心中了然,狂笑着就要追上前去。宫角二卫拼死阻拦,却被他一脚一个,踹飞数十丈远。 “滚一边去!老夫已经玩腻了!再不识好歹,让你们形神俱灭!”黑袍老者急于追杀梵净天,不想再浪费半点时间,于是也化为一道流光,追着那三道幽光而去。 第十六章 你不会懂 黑、白、黄三道幽光速度极快,不多时就追上了梵净天四人,寻找到了各自主人。此时,三道幽光就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孩子,哭泣哀鸣着,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 幽光一入体,商、徵、羽三人顿时大惊,脚步不由一滞。 梵净天不明所以,用疲惫的声音问道:“发生何事了?”。 “五灵结界被破了!”三人同声惊道。 “啊?那宫先生和角先生会不会有事?”梵净天闻言心中骇然,焦急问道。 “大哥和三哥受了重伤,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可是那黑袍老者顺着我们三道元灵神光已经追来了!”羽卫沉声说道,表情凝重。元灵中包含她的一道神念,一靠近她神识感应范围之内,她就能清楚的知道元灵所看到一切。 “你们快走!我断后!”徵卫急声催促道,话罢抽出宝剑,朝着相反方向冲去。 “不,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梵净天挣扎着想要阻止羽卫。 羽卫瞪了梵净天一眼,又转头看向徵卫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柔情:“四哥,原本我该和你一道死……只是……你自己多保重吧!”说罢也不管梵净天愿不愿意,和商卫一起架起他就准备遁离此地。 就在这时,黑袍老者桀桀狂笑之声已经传来:“哈哈哈,好一对亡命鸳鸯啊,有趣有趣。老夫便成全了你们,今日谁都走不了!” “还不快走!留下来等死么!”徵卫转过头恼怒的朝着羽卫骂道。 二女不再迟疑,架着梵净天使出了秘术,如一道刺目亮光,破开重重夜幕,霎时间消失在原地。 黑袍老者就要追击上前,耳膜中却突然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暴响,“唵、嘛、呢、叭” 随着四声暴响,黑袍老者灵魂颤抖不已,似要脱体而出。他和金甲人不一样,金甲人有着独一无二的强大灵魂,几乎可以无视大多数的灵魂攻击。而他虽然修为高深,却不着重锻炼灵魂力量,此时面对突然的灵魂攻击,只好强定心神,牢牢控制住躁动不安的灵魂。 徵卫既然隶属五音卫,音域上的造诣自然不弱。他这门功法叫做六字真言咒,乃是皇觉寺大住持亲传。本来应该有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因为修为不够,他拼尽全力也勉强只能施展出四字。 “六字真言咒,专门针对灵魂的音波攻击,还真是少见呐,有趣有趣!可惜你只能施展出四字!”黑袍老者毕竟修为境界均是高出徵卫太多,硬抗下几波灵魂攻击,就渐渐适应过来。 “有趣你妈个大头鬼!”徵卫毫不客气骂道,他知道不完整的六字真言咒,对眼前这人起不了太大的效果,所以就想着激怒此人,让他把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你这小辈竟敢辱骂老夫,不怕老夫手下无情么!”黑袍老者活了数千年也没遭受过这样的辱骂,此时不由心中大怒。 “老子命都不要了,还怕你个球!”徵卫突然哈哈大笑,然后继续破口大骂道:“老东西,老乌龟,老王八……”反正能想的到的污言秽语他都尽情的骂了一遍。 徵卫骂道词穷了,还不解气,正准备重头再骂一遍,却发现黑袍老者已经怒极中烧,赤红着眼睛正恶狠狠朝他扑来。“小子,我要让你形神俱灭!” 徵卫不闪不避,依旧哈哈大笑道:“不劳你这个老王八费心了,爷爷自己来!”说罢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竟准备自爆气海。 黑袍老者没料到他这么果断,心中也是大惊。他知道一个虚剑期剑修自爆气海有多可怕,虽然还不足以伤得了自己,但也足够让自己全力应对一番。更何况此时身处皇城,自爆形成惊天动静,绝对会引起皇觉寺那些老怪物的注意,到时候要追杀梵净天可是没那么容易了。 “小辈,修为不易,我志不在你,只要你肯低头认错,我便放你一马。如何?”黑袍老者大声喝道。 “若非梵家照顾,我三百年前就该死了。逍遥快活了三百年,爷爷已经赚了,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豪放的笑声,徵卫浑身就像一个鼓涨的气球,然后突然爆裂开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出,整个净莲城都在颤抖。徵卫苦修四百余年的剑气,在一刹那之间,全部尽情的释放出来。霎时间,方圆百丈范围之内,剑气纵横交错,呼啸声鼓荡不休。所有树木花草、假山巨石、亭台楼阁,被数不清的凌厉剑气,在顷刻之间碾成了齑粉。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蠢货!你气煞老夫了!”黑袍老者举起巨大刀鞘护在身前,一边仓促应对无边的剑气,一边咆哮着厉声喝问。 徵卫气海爆裂,肉身跟着销毁,但虚剑期修为的他,已经修成不灭魂体,元魂离体不灭。此刻,他那黑宝石一般的元魂依旧傲然挺立在漫天剑气中,哈哈狂笑:“大丈夫死则死矣,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这老王八就算活了千年万年也是不会懂的!” “我会囚禁你的元魂,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黑袍老者怒吼道。修为到了虚剑期的剑修,只要一心想逃,很难被彻底杀死,他之前放过宫角二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面这个同样是虚剑期修为的男人为什么这般愚蠢。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说罢,他那黑宝石般的元魂突然急剧收缩,然后又突然迅速膨胀,他已经准备自爆元魂,元魂一旦爆裂,他便真正的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黑袍老者大怒,准备不顾肉身受到剑气冲击,也要去阻止他自爆元魂。元魂自爆带来的灵魂冲击,很难抵挡。即便他境界高深,灵魂也不免受一些轻伤。他何等身份,岂能容忍一个小辈伤到他分毫。 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徵卫黑宝石般的元魂轰然碎裂,迸射出千百道金光。“五妹,对不起,四哥要先走一步了!” 一声只有灵魂才能听到的惊天巨响之后,无数的灵魂碎片夹杂着徵卫不屈的狂笑声,就如同飓风一般朝着黑袍老者席卷过来。 黑袍老者之前和小觉禅师一战,重伤尚未痊愈。此刻面色凝重,不敢再托大。“剑域!”他狂喝一声,一片血红色的光幕从他身体周围扩散开来,光幕越来越大,色泽越来越鲜红,最后像是凝结成了一片稠密的血海,顿时包裹住了整片灵魂风暴。 两声惊天动地的声响,震撼到了方圆百里所有的人。 “有虚剑期的高手自爆了!” “究竟是谁,能把虚剑期高手避到这个地步!” “快去看看!” 架着梵净天疾速奔驰中的二女,听到两声巨响传来,心中轰然一震。 羽卫突然放开架着梵净天的手,怔在半空,凄然一笑。过了好久才平静的说道:“二姐,殿下就拜托你了。四哥一个人上路,太孤单,我去陪陪他。”那语气平静异常,仿佛在陈述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四哥走了,她要去陪陪他。 然而,这句话落在梵净天的耳朵里,却是感到平静的可怕。他再不谙世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他竭尽全力,几乎哀求的嘶喊道:“羽姨,不要!” 商卫却仿佛铁石心肠,对羽卫重重的点了下头,然后一把背起梵净天,头也不回的朝皇城外继续奔去。 羽卫也毫不迟疑,蓦然朝着那巨响传来的方向,飞驰而去,很快便只剩下一个苍凉的背影。 梵净天大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的捶打的商卫的肩膀,大声喝道:“商卫,你为什么让羽姨去送死,快放我下来,我要去阻止她。我以佛国太子的身份命令你!” 商卫不顾梵净天的用力捶打,也不说话,继续以损耗修为的代价,默默狂奔。跑出去了好久好久,突然回头看了梵净天一眼,淡淡说道:“你,不会懂的。” 梵净天看到商卫的脸色,终于停下了挣扎,因为商卫俊美的脸庞早已经挂满了泪痕,这一刻,他的心仿佛被钢针狠狠扎了一下,这一刻他好似有些懂了。 黑袍老者此时须发皆乱,双目赤红。危急时刻他祭出了自己的剑域,在徵卫气海和元魂双重自爆形成的冲击下竟然毫发无伤,虽然他也因此消耗了不少的元力。 “可恶的蠢货!老夫要大开杀戒了!”他狂喝一声,周边所有的残砖碎瓦顿时飞溅开来。 洗剑池畔,早已没有一个人影,洗剑池内,浪花还在翻涌,但是气势仿佛变的越来越弱。梵净天散落的鲜血,此刻已经被浪涛逼到一角,但不论浪花如何冲击,鲜血始终是凝而不散。 又对峙了半柱香时间,浪花好像对这一片鲜血无计可施,突然间就偃旗息鼓,放弃了全部的抵御。那鲜血没了重重浪花的阻拦,顿时得意起来,化为一条血龙,大摇大摆的朝湖心巨剑潜游而去。 第十七章 祸不单行 皇觉寺是净莲佛国护国禅寺,佛教祖庭之一,建寺的历史比佛国建国的历史还要久远很多。皇觉寺的僧人不但精通佛法,而且个个都修为精湛,战力超绝。现任的大住持法号广难,据说未出家前也姓梵,相传为净莲佛国太祖皇帝之子。广难禅师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座下六大本字辈的弟子也是天下有名的佛家高手。 此时,商卫背着梵净天正朝皇觉寺急速赶来,长时间的秘术奔袭让她这等高手也变的气喘吁吁。 梵净天感受到了商卫的疲惫,小声说道:“商姨,我伤势好很多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再有四十余里就到了,我还撑得住。”商卫头也不回的说道。 “咦?我的伤势真的好很多了!商姨,你快停下。”梵净天一开始是担心商卫体力透支,所以才要求下来自己走,此刻感受了一下伤势,惊喜的发现伤势真的有所好转。 商卫听太子的语气不像骗人,于是蓦然止步,轻轻的放下梵净天,回过身仔细打量太子的胸口的伤势。只看一眼就顿时大惊,瞠目结舌的说道:“这么大的伤口居然已经愈合了!殿下,你服了什么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没……没有啊。”梵净天也觉得纳闷,刚刚在商卫背上的时候就突然觉得胸口热乎乎的奇痒难耐,只当是伤势所致,急着逃命也没太在意。现在自己看了一眼,发现本来有碗口大小,穿胸透背的巨大血洞,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完全愈合了。 “殿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商卫关切的问道。 “除了稍稍有些乏力,其他好像一切都正常。”梵净天挥动了一下手脚,惊喜的说道。纳闷归纳闷,但是伤势复原毕竟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所以他也没有过多的去细究。 “还是我背着你吧,你跑不快,反而拖累速度。”商卫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体内气机,然后蹲伏下来,示意梵净天上来。 “对不起,我真是太没用了!”梵净天恨恨的说道,他从小不爱舞刀弄枪,更看不上修行功夫,直到此刻成了累赘才明白过来,心中懊悔不已。 “轰隆隆,轰隆隆~”远处又传来两声惊天暴响,一声刺痛耳膜,一声震荡魂魄,大地也随之颤鸣不已。商卫和梵净天二人听到暴响,好像胸口被大锤狠狠砸了两下,又好像这两声爆炸不在远方,而是就在他们胸口处。 “羽姨!!!”梵净天顷刻间涕泪四溢,用拳头一拳一拳的砸向青石地板,直砸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商姨,我害死了徵叔,又害死了羽姨,我也不想活了,你快走吧!”梵净天眼眶通红像失魂落魄一般,开始用脑袋撞击地面。 “混账!”商卫大怒,顾不得以下犯上,狠狠一巴掌扇在梵净天脸上,把梵净天打了好几个翻滚。“他们为你而死,是要你好好活下去,不是让你自暴自弃。你现在一头撞死,对的起他们吗?” 梵净天突然惊醒,仰着头,对着天,发疯一般大声吼道:“对,我要活,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殿下?” “是殿下的声音!” “真是殿下!” “快,快!” 正在此时,从皇觉寺方向突然赶来七八个僧人,听到梵净天大吼,立刻围了上来。 “殿下,发生何事了?”为首的一个僧人焦急问道。 “清意、清鉴、清慧怎么是你们几个?”商卫识得其中几个僧人,出口问道。 “我们听到动静,智渡师叔派我们前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那位法号清鉴的僧人一脸焦急。 “这么大的动静,为何只来了你们几个清字辈的,那些本字辈的高僧呢?”商卫有些动怒,大声喝问道。 “皇宫内刺客之乱刚刚平息,皇城外又出大事了。西秦集结三万剑修大军,已经压境,天亮前就会兵临城下!大住持和六大神僧带着一众高僧,此刻正赶去司天坛准备开启六道轮回大阵。皇觉寺现在辈分最高的也就是智渡智闻几个师叔了,实在抽调不出人手。”清鉴语速颇快,足见他的焦急。 “三万剑修大军!”商卫闻言心中骇然,要知道那剑修大军可不是寻常军队,那完全都是由强大的修行者组成,战力远非寻常军队可比。但她知道皇觉寺的僧人没必要说谎,心中不免苦叹“真是祸不单行呐”。 强定心神后,商卫对着皇觉寺僧人说道:“有高手追杀殿下,你们留在此地,不计任何代价也要阻止他!” “是什么样的高手,有多少人?”僧人清意在旁边急问道。 “只有一人,是个穿黑袍的老头,五音卫两个重伤,两个已经陨灭,你说是什么样的高手?”商卫此刻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语气也充满恼怒。她本想带着太子前往皇觉寺避难,结果皇觉寺高手尽出,只剩下几个智字辈的和尚。 皇觉寺的几个僧人闻言均是大惊失色,他们清楚五音卫的实力,此刻两死两伤,足以说明对方实力有多恐怖。 “这……这不是……不是让我们送死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清慧艰难的开口说道。 “不错,就是去送死!”商卫冷道。 “不,我还不想死!”清慧突然拔腿就跑。 “我刚修成元灵,境界不稳。”清鉴随便找了个托词,掉头就走。 “我,我去搬救兵!”清意看了看遁走的两位师兄,也急忙逃离。 剩下的几个僧人一见几位师兄都跑了,马上四散逃遁。 皇觉寺是佛国的护国禅寺,这几个皇觉寺僧人在关键时刻居然临阵脱逃。 商卫顿时大怒,拔出宝剑就要追上去斩杀他们。 梵净天一把扯住商卫衣袖,苦涩说道:“商姨,算了,随他们去吧……” “狗屁高僧!”商卫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背起梵净天,沉声说道:“走!” 二人跑出去一段路,梵净天突然问道:“商姨,为何不是往皇觉寺方向?” “皇觉寺,哼,现在就只剩下几个智字辈的秃驴,论战力还不如我呢!”商卫显然对皇觉寺的僧人心有芥蒂,语气更是不善。 “啊,那我们要去哪里?”梵净天疑惑问道。 “随便哪里都行,反正不能去皇觉寺,那黑袍老头料定我们会前往皇觉寺,结果我们偏偏不去,让他扑个空,去和皇觉寺剩下的和尚先战一场。”商卫打定了主意,继续往皇城东南方向跑去。 “疯子!一个个都是疯子!”黑袍老者此时气的目眦欲裂。他刚刚应付完徵卫的两次自爆,稍作调息,就准备继续追杀梵净天而去,没想到这时候羽卫又突然冲杀过来。那羽卫更是疯狂,见了他二话没说,就开始自爆气海,气海尚未完全爆开,元魂又开始急剧膨胀。无边剑气带着铺天盖地的灵魂冲击再次向他席卷而来。至始至终,羽卫都没说一句话。 黑袍老者只得再次祭出血色剑域,匆匆应对扑面而来的狂风骤雨。 剑雨魂风足足持续半盏茶时间,才渐渐停止了咆哮。黑袍老者披头散发,面露狰狞,不再做任何停留,驾御着血色剑域,径直往皇觉寺方向飞奔而去。一路上,不论是婢女仆从,侍卫百姓,亦或皇觉寺的僧人,只要被他的血色剑域稍稍碰触,顿时尸骨无存。 黑袍老者御动着剑域,尽情的收割着无辜的生命,速度却没有半分延迟,不多久,就到了梵净天和商卫之前稍作停留之处。他没有犹豫,果然朝着皇觉寺方向继续奔袭。才跑出不到半里,却骤然停了下来。 “没有逃往皇觉寺?”他一脸疑惑,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盒子。打开后里面有一只如小蝉一般的虫子,那盒子才一打开,小蝉般的虫子就迫不及待朝皇城东南方飞去。 “果然如此!”黑袍老者阴测测一笑,一把抓住虫子,随手往小盒里一扔,然后果断转身,折向东南方疾驰而去。 商卫背着梵净天一直沿东南方向奔跑着,净莲城真的不大,再前行五六里就是城墙了。“出了城,往东可以前往近海十三国,往南可以遁入千峰国。净莲城内有重重禁制,黑袍老头神识无法施放太远,如果所料不差,此刻那老头应该已经跟丢了。”商卫这般想着,脚步却不敢有任何松懈。 前方已经隐隐有了城墙的轮廓,商卫加紧步伐,准备冲刺几步直接翻墙而出。正在这时,突然想起了黑袍老者阴测测的笑声:“哼哼,还真是能跑啊!” 听到这个声音,二人顿时大惊。 商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踪迹,心中惊疑万分,但没有时间让她思考。黑袍老者近在眼前,要跑是跑不了的,要战又完全没有胜算。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一声萧萧的马鸣声,心中顿时大喜。 梵净天听了那独特的马鸣声,心中也是一阵狂喜,忍不住大声疾呼:“大黑!我在这儿。大黑!” 原来这龙缨马已通人性,皇宫内刺客刚一作乱,它就警觉的竖起了耳朵。听到动静越来越大,就果断跑出马厩,第一时间去寻找主人的位置。凭着龙缨上系着的一束细发,它一路追踪着主人的气息,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主人面前。 第十八章 六道大阵 商卫突然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郑重塞到梵净天手中,然后反手提住他的后领,用力把他朝城墙外掷去。“快走!别管我!” 龙缨马早做好了准备,见梵净天已经在半空之中,立刻腾空而起,用箭一般的速度,冲向梵净天,稳稳将他接住,驮在宽厚的马背之上。 “商姨,不要!!!”梵净天大惊,知道商卫又准备牺牲自己,给他争取逃命的时间,歇斯底里的吼道。 黑袍老者怒极,怎么也无法容忍一个凡人小子,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的逃脱。见梵净天连同龙缨马仍然在半空之中,提起巨大黑剑,一道凌厉剑气猛然从剑尖处喷涌而出。 商卫早有防备,在黑袍老者出剑的前一息,就飞身上前,横在黑袍老者和梵净天中间。 剑气未至,一股令人汗毛竖起的浓烈杀意先行弥漫过来。商卫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接不下这一剑,但无论如何也要接下这一剑。她双手紧握剑柄,双脚前后分开,膝盖微微弓起,成迎战状。体内元力激荡,一道白光,瞬间脱体而出,迎风暴涨,瞬间化成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虎,横亘在她身前,形成一堵高墙。“白虎结界!”她狂喝一声,做好了硬接一剑的准备。 剑气呼啸而至,气势浑厚,如贯长虹,破开同样漆黑的夜空,就要轰在白虎巨大的身躯之上。白虎元灵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黑色剑气。那黑色剑气来势极猛,一连震落白虎数颗獠牙,从白虎血口中透体而入,黑光一闪,又从白虎背部透体而出。白虎元灵瞬间支离破碎,黑色剑气气势不减,直冲商卫而去。 商卫挺剑硬抗,手中宝剑和黑色剑气只一接触,就觉力道奇猛,虎口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她一咬牙,死命撑住不肯撒手。手腕一抖,从太渊穴冲出两道白色剑气,同时绞向黑色剑气,背部命门穴又连续向后射出几道剑气,以抵消黑色剑气传来的巨大劲力。然而黑色剑气不但无视两道剑气合力绞杀,反而愈来愈强,兵刃上传来的劲道越来越大。商卫只感觉脊背如欲断折,全身骨节格格作响,双膝一软,终于支撑不住。 她拼尽全力也只阻了黑色剑气一刹那。 一刹那后,黑色剑气荡开商卫手中宝剑,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贯穿商卫胸腹,然后直指一人一马。 商卫被剑气携带的威势,裹挟着倒飞出去数十步,撞在城墙之上,鲜血从伤口中狂涌出来,半空中勾画出一条凄美的长虹。此时背靠城墙,突然发现城墙已经滚烫如烙铁一般,心神猛然一惊。 龙缨马毕竟是天下第一的战马,反应速度奇快,只这一刹那时间,足够它凌空腾挪数尺。黑色剑气险而又险的擦着马尾呼啸而过,隐没于无边天际。下一刻,龙缨马已经在城墙之外,箭一般的朝远处狂奔而去。 黑袍老者一剑无果,恼怒之极,急欲追杀上前。却发现商卫不顾胸腹伤势,又提剑横挡在他身前,目光决然。 “你就算自毁气海幽府也伤不了我,有两个蠢货已经试过了,你想做第三个吗?”黑袍老者怒声呵斥道,看到商卫的眼神,就知道她以存必死之心。 商卫见龙缨马已经跑远,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这黑袍老者就和龙缨马一样,也能通过一些特殊方法,找到太子的踪迹。我就算自爆气海元魂也不过阻止他一时半会。龙缨马虽然神俊,以黑袍的速度,还是能够追上,到时候殿下还是难逃厄运。除非……”她心念一动,已经有了主意。 商卫最怕黑袍老者二话不说就冲杀上来,听到他的怒喝,故意没话找话说道:“哼,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追杀我们殿下?” 黑袍老者有些不耐烦,说道:“老夫做事为何要向一个小辈交代?不想死就快滚!” “我自然不想死,所以想和阁下做一笔交易。”商卫突然眼神一变,轻笑着说道。 “交易?什么交易?”黑袍老者顿时好奇心大盛。 “用一个秘密,换我和太子两条命。”商卫慢悠悠的说道。 “哈哈哈,真是笑话,哪有什么秘密这么值钱。”黑袍老者嗤笑道。 “若是剑池中那柄剑的秘密呢。”商卫一字一顿的说道。 黑袍老者微微一怔,顿时沉默不语,好似在盘算这笔交易吃不吃亏。 “我可以先说一半,你再考虑值不值。”商卫见老者犹豫不定,知道黑袍老者已经上钩了。 “说一半?还有秘密能一半一半说的?”黑袍老者越发好奇了,说道:“好,你先说!” 商卫闻言,把手中宝剑远远丢开,以示诚意。然后用手指在身上飞快点了数下,又封住了自己身上的各大气穴。气穴一封,商卫顿时无法在半空中悬停,摇摇晃晃跌落回地面。 “哼,何必如此麻烦,莫非我还怕你不成。”黑袍老者见商卫放下全部防卫,捂着伤口一步步艰难的朝他走来,不免又信了三分。 “有什么话赶紧说,再磨磨蹭蹭的,老夫可要去追那小子啦!”黑袍老者见商卫离他只有几步远,还不开口说话,便有些不悦。不过他倒是不担心那梵家小娃能跑出他的手心。 “着急什么,那秘密非同小可,自然要谨慎些。”商卫心里估算着时辰,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又继续说道:“你再靠近一些,我说与你听。” 黑袍老者依言走上前两步,几乎紧贴着商卫身子,不耐烦的说道:“这样可以了吧,快说。” “那秘密就是……就是……我呸!”商卫说道一半,突然喷头盖脸的朝那黑袍老者脸上吐了一口浓痰,夹杂着半口血水和破碎的脏器。 黑袍老者正洗耳恭听秘密,哪里会料到这一出。他何曾受过这般羞辱,顿时怒火攻心。正要不顾一切狠下杀手,却见商卫气海已经霎时自爆开来。一声惊天巨响从他身边想起,无数剑气一瞬间激射而来。 他下意识抬手抵挡,稍一迟疑,却见商卫元魂已经遁出体外,化成一道白光,朝皇城方向急窜逃离。 “呀!!!小辈你会后悔的!”黑袍老者恨的咬牙切齿,不顾肉身损伤,强行穿过狂潮汹涌的剑气海洋,发疯一般朝那白光追去。 商卫元魂所化的白光速度不知比肉身快了多少倍,短短几息时间就遁出去七八里地。黑袍老者修为高深,只凭肉身,却也不慢于她。眼见就要追上,那白光却陡然加速,又把黑袍老者远远甩在后面。 “燃烧魂力,看你能坚持多久!”黑袍老者直气得他发指眦裂,暴跳如雷。 又追出了十数里地,见那道白光离自己越来越远,黑袍老者心一横,直接使出秘术,片刻时间,又把距离拉近不少。 商卫以燃烧魂力的代价提至速度极限,却还是不及那黑袍老者。灵魂力量急剧流失着,她所化的那道白光越来越微弱,仿佛就要消散于夜空一般。但她不为所动,依旧压榨着所剩无几的魂力,似乎早就存了魂飞魄散的心思。 “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让那小子能够逃出生天。不怕告诉你,那小子手中戒指涂了青蚨子血,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黑袍老者也不能长时间使用秘术遁法,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吼道。 “果然!”商卫闻言一震,突然急停下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不准备跑了。 黑袍老者二话不说就要痛下杀手,却见皇城官道上突然涌出许多的百姓,正朝着城外方向逃奔。他随手抓住一个,喝问道:“怎么回事?” “六道轮回大阵就要开启了,净莲城很快会完全封闭,进不来也出不去!你快放开我!”那富家翁模样的百姓惊恐的叫道。 黑袍老者闻言大惊,随手把那富家翁一丢,对着商卫虚弱的元魂暴喝道:“好毒辣的心思!你就不怕我屠尽整个净莲城!” 商卫冷笑一声道:“大阵一开,算是天上的神仙,也得乖乖落入六道轮回之中,你这老王八正好堕入畜生道!” “岂有此理!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黑袍老者惊怒交加,对着商卫元魂狠狠打出一道禁制,瞬间封住了元魂幽府。 商卫虚弱之极,根本无法躲闪。幽府被封印,她就算想自爆元魂也是不能,稍一挣扎,元魂就被黑袍老者收入巨大刀鞘之中。 黑袍老者不再迟疑,再次施展出秘术,沿原路向城外急遁而去。 天下城池大多成规整的四方形态。而净莲城有些特殊,城内皇宫宫墙也是四四方方,但城墙却有六堵,按照六方格局分布。这看似怪异,其实暗合了佛教十界四圣六凡的典故,更重要的是,那其实是天下最精妙的阵法——六道轮回大阵。 此时,四道宫墙和六道城墙已经变的赤红如火。十片数万丈大的花瓣虚影,突然从滚烫的墙头上凭空生长出来,从高处望去,整个净莲城就像一朵淡金色的巨大莲花。 这十片巨大的花瓣虚影并非静止不动,而是缓缓的从外向内靠拢,就像一朵金色的莲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 金色莲花一旦闭合,就意味着六道轮回大阵正式开启。到时候,整个净莲城将彻底封闭,城外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无法越过城墙半步。而胆敢潜藏在城内的刺客、杀手、以及心怀不轨的敌对势力都会如同瓮中之鳖,最终被大阵无情的绞杀。 所有在会同馆的宾客都在第一时间被遣送出城,大批百姓也在得知消息后疯狂的涌出净莲城。 “可恶,没想到传说中的六道轮回大阵真的存在!”黑袍老者心急如焚,速度已经快若流星。眼看大阵即将闭合,但是他离城墙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六道大阵的厉害他是听说过的,虽然只是在传说里。陷入六道大阵,他的生死将完全由大阵操控者掌握。而阵眼所在的皇宫,此时已经被四片金莲花瓣完全包裹,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唯一的出路,就是趁城墙上六片花瓣完全闭合前,逃出净莲城。 “拼了!”黑袍老者一咬牙,魁梧的身躯突然瞬间消瘦了一圈,而飞遁的速度竟陡然间翻了一倍有余。他之前施展的秘术只是消耗体内精气,而如今,他连肉身精血都一同燃烧起来。 “还是不够!怎么办!”黑袍老者第一次恐慌起来,就算之前面对暴走的小觉禅师,他也不曾有过慌乱。 “可恶的小辈,我要折磨你一百年,不,一千年!”黑袍老者消瘦的如同只有皮包骨头一般,花白的头发已经变成全白,而且开始大片大片的脱落,整个人就像地狱出来的恶鬼一般。 “燃烧魂力!”黑袍老者完全陷入了疯狂。精气流逝,只要调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精血损耗,尚且还有血菩提这类天地异宝以及特殊功法可以补充,而云魂一旦燃烧,几乎是没有办法恢复的。 黑袍老者整个人冒出了滚滚的青烟,元魂急剧燃烧,速度却又快了数倍不止,光凭肉眼已经完全无法捕捉。 终于,他赶到了城墙脚下。而淡金色的花瓣虚影也即将闭合,只剩一条四指宽的细缝。 说时迟那时快,黑袍老者眼见逃生希望渺茫。用尽全身气力,把手中巨大刀鞘朝那缝隙掷去。 第十九章 疲于奔命 “大黑,我们回去好不好,求你啦……”梵净天顶着呼呼的风声,一遍一遍的朝龙缨马嘶喊乞求。 龙缨马置若罔闻,不顾梵净天的声嘶力竭的哀嚎,在净莲城郊外的一片泥沼地上奋力的狂奔着。它长鬃飞扬,四蹄翻腾,松软的泥沼地上竟然没有留下一个蹄印。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震耳欲聋的爆鸣声。龙缨马骤停下来,转身回望。梵净天浑身一震,突然急遽安静下来。这个声音,他今晚已经听到过两次,这是第三次,所以,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哭泣,没有嚎叫,没有寻死觅活的癫狂。他平静的伏在马背之上,好像在一瞬之间成熟了许多,从一个青涩稚嫩的少年,开始蜕变成一个沉稳坚毅的男人。 “大黑,我们走。”梵净天拍了拍龙缨马硕大的脑袋,平静的有些可怕。 龙缨马舔了舔梵净天冰冷的手掌,好似在安慰一般。然后迅速转过身子,长嘶一声,继续朝着前路奋力疾驰。 他深深回望了净莲城一眼,这里有他太多的回忆。城墙上巨大的花瓣即将闭合。花瓣一闭合,他便再也回不去了。 维摩殿外的石墩,五岁的时候爬上去玩,上去后却怎么也下不来,在上面哭喊了半天没人应。 无量堂前的牌坊,六岁的时候,他被父亲抱着,亲手写下了风调雨顺四个大字。 般若宫边的花坛,那琼花树下埋的是一部佛经,八岁那年,母后重病,他抄了三天三夜,最后真的奏效了。 还有那娑罗山下的妙法湖上,和弟弟一起偷跑出去钓银虾,却不小心双双跌入湖里。 还有那五蕴楼畔的老槐树下,树下他跪在雨中,替办事不利的五音卫苦苦求情。 还有那皇觉寺后的破塔中,被父皇错怪,负气躲在里面半天不肯出来…… 还有那冰冷刺骨的洗剑池…… 梵净天闭上双眼,想把这一切深深印在心里,不知不觉也湿了眼眶,从此以后,他没家了…… 净莲城,东南角的城墙上,两片金色的花瓣虚影之间,夹着一个巨大的刀鞘。金色花瓣想要合拢,庞大到难以估量的力量正在拼命挤压着这个刀鞘。但那刀鞘竟然无动于衷,任由数万丈高的巨大虚影合力绞合,却丝毫没有扭曲折断的迹象。 黑袍老者终于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肉身化虚!”他轻喝一声,已经人鬼难分的干瘦肉身突然化为一道虚幻的黑雾,顺着花瓣间的微小缝隙,钻了出去。 “啊哈哈哈,老夫终究是出来了!”刚一脱身,黑袍老者就桀桀狂笑起来。笑完他狂吸了一口天地灵气,霎时间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好似被洗劫一空,他憔悴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双手抓住巨大刀鞘的一端,奋力一拔。只听到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巨大刀鞘带出无数金色的光辉,被他牢牢捧在怀里。他像抱着亲儿子一般,小心的抚摸着刀鞘上奇异的纹路,眼神则开始打量起四周。 净莲城周围依旧围着许多对故土恋恋不舍的佛国百姓,见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黑袍老者立刻吓得六神无主,纷纷四散逃离。 黑袍老者见了狼狈逃遁的百姓顿时眉开眼笑,血红色的剑域毫无征兆的从他体内快速扩张开来,不多时就笼罩了周围全部的百姓,但是那血红色的剑域一碰到净莲城上金色莲花虚影却是像一小块寒冰遇着熊熊烈火,顿时消融的无影无踪。 黑袍老者却浑不在意,他的目标本身就是笼罩在他剑域下数千个无辜百姓。“血域炼杀!”他狂喝一声,顿时血红剑域内凭空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剑气,那数以千计的无辜百姓,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就被剑气绞成一滩肉酱。 “收!”他心念一动,整个血色剑域突然急遽收缩,带着数千百姓血肉凝练而成的一滴滴的精血,重新回到他的体内。那数千百姓都是普通人,肉身一旦销毁,就彻彻底底死了。那些微弱的灵魂脱离肉身,根本无法在琉璃界内长存。 血色剑域带着数千滴精血一回到黑袍老者体内,他那干瘦苍老的肉身顿时丰满起来。不到半柱香时间,黑袍老者又回到之前魁梧伟岸的身躯。 “妈的,这么多精血才补回不到八成,凡人的精血就是低贱!”黑袍老者暗骂了一句,然后把眼神转向刀鞘内部,冷冷说道:“小辈,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的,你看的可过瘾,啊哈哈哈。” 商卫被囚禁的元魂此刻心如刀绞,却依然不肯服软,恶狠狠的说道:“枉你自称前辈高人,竟然对一群无辜百姓下手,果真是个不知廉耻的老王八蛋!” “找死!”黑袍老者大怒,一根由他魂力凝练而出的魂刺,狠狠扎入商卫元魂虚影之内。 商卫顿时感到钻心彻骨般的疼痛,但她强忍着不发一声,恶狠狠的直视着黑袍老者的眼神。 “不准大肆屠戮凡人的剑修大规,是洗剑池那个老和尚定的,如今连那老和尚也死了,这规矩当然也就不用守了。我说过要好好折磨你,这些百姓只是开胃菜,接下来么,你懂的,啊哈哈哈……”黑袍老者说着,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商卫闻言顿时心中一凉,她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实施的计划,最后还是功亏一篑。黑袍老者的目的,不用说她也明白。只是如今的她,元魂都沦为阶下之囚,又如何能帮太子渡过难关? 一人一马已经跑出去很远,再往前面行百里,就是净莲佛国的边境线。说是边境线,其实没有明确的分界。周边诸国敬畏佛国,在疆域上都主动退避三舍,所以佛国周围方圆数百里,都是无主之地。 天色已经微微作亮,望着远处起起伏伏的山峦剪影,梵净天心里有些茫然。一夜之间,他从万众瞩目佛国的太子,变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逃亡少年。商徵羽三卫死了,净莲城封了,小觉禅师生死不明,弟弟梵祈安又不知被抓到了何处。前面虽然还有路,但是他实在不知该往哪里走。唯一一个支撑他的信念,就是他答应了商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突然,龙缨马长嘶一声,一个急停差点把梵净天甩下马背。 梵净天牢牢的抓住马鬃,勉强扶正了身形。然后定睛朝前面一看,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只见前方岔道口上,立着一个魁梧的身影,那人身着黑色大氅,一手提着一柄黑色大剑,另一只手拄着一个血红色的巨大刀鞘,正皮笑肉不笑的朝他看来。 不是黑袍老者又是何人! “你……你没被六道大阵困住!”梵净天惊道。 “区区阵法,岂能困住老夫。本来净莲城被封,我杀不死你都无关紧要了,只是你这小子实在让我很是不爽。”黑袍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朝梵净天慢慢走来。 梵净天第一时间就想到逃跑,但是突然发现手脚重逾千斤,竟然无法动弹半分。再看身下龙缨马,同样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禁锢了身躯,立在原地寸步难行。 “小辈,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看看老夫是怎么料理你主子的。”黑袍老者恶狠狠的说道,话罢把手中刀鞘一甩,商卫的元魂就狠狠摔在龙缨马前。 “商姨!”梵净天心中悲苦,见商姨元魂虚影被一根黑色的魂索紧紧捆缚着,魂索一端捆着商姨元魂,另一端栓在血红色刀鞘内部。商姨的元魂虚弱之极,显然受过非人的折磨。 “殿下……卑职办事不利,连累了殿下……”商卫元魂见了梵净天心中也是一片苦涩,虽然被捆缚着手脚,还挣扎着想要下跪请罪。 “不,是我连累了大家!”梵净天苦涩说道,想要挣脱束缚,却依旧无法动弹。 “好一出主仆情深,真不忍心打断。不过老夫还要去找那老和尚的尸体,可没空看了!”黑袍老者已经走至龙缨马跟前,突然毫无征兆的挥出一剑:“那么,先从这畜生开始好了!” 龙缨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两只前蹄已经双双被黑色大剑砍断。它身体重心立时不稳,一头栽翻在地,痛苦的抽搐悲鸣着。 梵净天也随之倒地,倒在血泊之上,倒在大黑两只血淋淋的断蹄之傍。“大黑!!!”他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然后抬起头恶狠狠的盯向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看到梵净天的目光,反而流露出畅快淋漓的神情,他二话不说,对着倒在地上的龙缨马又是一剑。 血水四溅,骨屑横飞,又是一声震天的悲鸣声,大黑两只强壮有力的后腿霎时又被生生斩下。大黑的残躯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眼眶含泪,口鼻中满是鲜血。 “哈哈哈哈”黑袍老者发出得意的狂笑声,他没有痛快斩杀龙缨马,而是一剑一剑折磨着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一泄他心头之狠。 “别急,下一剑就轮到你了。”黑袍老者对视着双目通红的梵净天,不紧不慢的说道。 梵净天竟然毫无畏惧,始终盯着黑袍老者,目光好似要喷出火来,又好似能把人生吞活剥一般。他如咒誓一般一字一顿说道:“今日若得不死,他日必报此仇!” “哈哈,我倒是要看看,今日还有谁能救你!”说罢,黑袍老者狂笑着举起了大剑,朝着梵净天的手臂狠狠挥落。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炽热火球突然从梵净天身后急射而来,迎面撞上了黑袍老者挥落的大剑。 “群玉山凤天在此,可敢一战!”半空中突然发出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 第二十章 众矢之的 说话间,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从梵净天身后的半空中俯冲下来,凤凰一边俯冲一边幻化着身形,到落地时已经幻化成一个身着金衣的鹤发老者,傲然拦在梵净天身前。 “前辈!”梵净天从鬼门关外捡回一条小命,几乎是喜极而泣。 黑袍老者被来人的身份惊了一跳,强定心神,凝重说道:“阁下身份超然,何必来趟这淌浑水?” 鹤发老者见到黑袍手中那个巨大刀鞘,也是微微一惊,道:“是你!” 黑袍老者见被识破了身份,也不再遮掩,袖口一挥露出了本来样貌:“既然阁下知道我是谁,还请给个面子,不要再管这档子闲事可好。” 梵净天第一次看清了黑袍老者的容貌,鹰钩鼻子三角眼薄如纸片的嘴唇……,他紧握双拳,深深的把这张面容印在脑海之中。 名为凤天的鹤发老者捋着胡须,看了黑袍老者一眼,然后淡淡说道:“他是我群玉山未来的姑爷,你说我该不该管?” “未来姑爷?你是说……”黑袍老者心中又是一惊,诧异说道。 “不错!”凤天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副傲然的神情,继续说道:“魔族小辈,识相的就快滚,别等本尊出手!” 出奇的,一直以前辈高人自居的黑袍老者,被人称呼为小辈却并不恼怒,反而略显谦卑的说道:“以阁下的身份,又何必为群玉山抛头露面,不如与我合作……” “凭你也配!本尊就爱待在群玉山,就乐意为群玉山抛头露面,又待怎滴?”凤天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黑袍老者的话。 “哼,乐风凝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我敬你几句,只是因为你辈分比较大,可不是因为怕了你!”黑袍老者也是说翻脸就翻脸,见凤天不给面子,就打算和他硬拼一场。 梵净天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龙缨马,又看了看被魂索捆缚着的商卫元魂,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她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凤凰所化的老者能击败黑袍。 这时,被摔在一边的商卫元神突然开口说道:“殿下,你手上的戒指被涂了青蚨血,快摘下来,然后赶紧跑! “闭嘴!”黑袍老者闻言大怒,一道魂力凝成的魂鞭,狠狠抽在商卫元魂虚影之上,然后把刀鞘口对着商卫一收,商卫元魂顿时又化成一道白光被收入刀鞘之内。 听着商卫元魂痛苦的哀嚎,梵净天的心仿佛在滴血。 戒指?他回想起商卫之前的那句话,顿时反应过来。赶紧就想把戒指丢掉,匆忙之间却一时取不下来。 这么停了一下,又让他马上想起这戒指中可是存放了无数的宝贝,特别是其中几样,是万万不能丢的。 情急之间,他忘记了商皇后的叮嘱。一道神念飞入乾坤戒内,找出了两样不能丢的宝物,惊渊令和血菩提。正要取出,突然发现了一边装厌世丹锦盒,心头一喜,又一并取了出来,抓在手中。 “你!你能修神念!”凤天和黑袍老者看他手中凭空多了一块令牌和两个锦盒,同时惊的目瞪口呆。他们清楚的记得,只要进过洗剑池的人,无一例外都会修为尽毁,神识尽销,终生不可恢复。而眼前这小子明明进过洗剑池,为何还能修神念? 梵净天手握着惊渊令,突然心中大定。对着黑袍老者喝道:“我有惊渊令,快放了我商姨,不然我就让剑渊阁主去杀你!” 黑袍老者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小子你可知道,如今就算我不杀你,天下各方势力也不会放过你啦。别人怕陆惊渊,老夫可不怕。再说了,他若知道你能修神念,可能最先杀的人会是你。” 梵净天这时才想起母后的叮嘱,不由浑身一颤,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 黑袍老者转过头,对凤天说道:“老凤凰,现在你还想保他性命么?” 凤天略略迟疑了一下,然后口气强硬的说道:“自然要保,你们那些狗屁倒灶的心思,跟本尊又有何干!” 梵净天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想也并非全天下人都要他死,至少这凤天前辈就是一个。 黑袍老者一脸纳闷,疑惑说道:“撇开群玉山的那层关系,你应该是天底下最恨梵家的人,为何非要处处护着这小子。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主子么?” 凤天闻言立时大怒:“谁他娘告诉你那人是我主子!再敢聒噪一句,本尊撕烂你的嘴!” “哼,现在可不是三千年前,还轮不到你对我大呼小叫。有句话说的好,落难凤凰不如鸡,我倒是想试试你这只落难凤凰还剩几斤几量!”黑袍老者也毫不客气,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这时,龙缨马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鸣,它失血过多,即将死去,这一声哀鸣是它对主人最后的告别。 梵净天心头一痛,扑至大黑身前,把大黑硕大的头颅埋入自己怀中,劝慰道:“大黑,不要怕,我有仙丹能救你!”说罢,立即打开装有厌世丹的锦盒。 锦盒一被打开,顿时药香弥漫。一粒黑白双色的丹丸破盒而出,竟然凭空悬浮在锦盒上方,散发出耀眼的霞光。 “厌世丹!”黑袍老者和鹤发老者同时发生一声惊呼,他们何等见识,如何能认不出这等宝物。 梵净天没有理会二人的惊呼,轻轻摘下悬浮着的丹丸,心里回忆起之前宾客们的议论,“厌世丹,服半粒而厌世,服一粒而升天!”他自然不想让大黑直接升天,所以轻轻一拧,丹丸就分成了黑白两个半粒。该喂大黑吃黑的还是白的?他心中犹豫不定。 “小子,你可知道你手中的丹丸那是何物?”凤天见状忍不住提醒道。 梵净天点了点头,老实说道:“抱朴观的厌世丹。” 凤天目露诧异又继续说道:“那你可知道厌世丹三百年才能成丹,整个抱朴观都不会超过十枚,只半枚就足够向北凉换一千匹龙缨马!” “一千匹又如何?大黑是我朋友,我便要救它。”梵净天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丝毫没有一丝犹豫。 “喂白的!”凤天不再多劝直接说道,说完突然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越来越对老夫胃口了,乐儿那丫头当真不识宝。” 梵净天不再迟疑,把半粒白色的丹丸塞入大黑紧闭的口中。那厌世丹入口即化,大黑身上突然冒出一片白色的光丝,白色光丝越来越密,不停交织着,把大黑紧紧包裹起来,不一会儿便再也看不到龙缨马黑玉一般的皮肤,地上只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光茧。 “真是暴殄天物,天下第一神丹,竟给一头畜生吃了!”黑袍老者不由心疼的说道。他倒是想去抢夺,奈何凤天挡在前面虎视眈眈,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梵净天白了黑袍老者一眼,然后转头对鹤发老者说道:“凤天前辈,大黑它会不会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半粒厌世丹都给它吃下去了。等过两天这光茧破开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叫大黑的马儿又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鹤发老者显然心情很好,眼缝都快眯成一条细线。 “老凤凰,我再问你一遍,是否非真要与我为敌?”黑袍老者语气有些不耐,似乎随时都会动手。 凤天收了笑意,没有理会黑袍老者的话,回过身突然从指间迸射出一颗火星,不偏不倚正击中梵净天手上的乾坤戒。“你先走,乐儿在东边十里外的破庙救治受伤百姓。让她带着你先回群玉山。” 梵净天手指一烫,被惊了一跳,见那乾坤戒被烧出一道青烟,才知道凤天是一片好意,那所谓的青蚨血应该已经被焚化了。 “怎么还不走”凤天见梵净天迟迟没有动身,催促道。 “大黑和商姨……”梵净天看了看地上的光茧,又看了看黑袍老者手中那个刀鞘,目光略显犹豫。 “那马儿我会带回群玉山,至于那道元魂么……”凤天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那刀鞘不是凡物,即便我能打败那魔族小辈,也破不开这刀鞘!” 梵净天知道凤天所言非虚,也不再勉强。心想自己留在这里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凤天前辈的累赘。于是对着凤天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就欲离去。 “小子你胆敢踏出此地,我就把你能修神念的事情昭告天下。群玉山敢收留你,就会和你一起,成为众矢之的,受千夫所指。天下虽大,却没有你容身之处,不如乖乖束手就擒,还可以给你个痛快!”黑袍老者突然威胁说道。 梵净天狠狠瞪了黑袍老者一眼,说道:“我本就没打算去群玉山。我能修神念,也一定能够修炼,终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然后战胜你,救出我商姨,替今晚死去的人报仇!” 黑袍老者闻言突然哈哈大笑:“有趣,一个还没开始修炼的小娃娃放豪言要战胜老夫,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小子,你放心,群玉山向来不怕事,与全天下为敌又有何妨!”凤天知道梵净天不愿牵连群玉山,心中又对他高看了几分。但如今的局势,也只有群玉山能护他周全,所以他再次劝道。 “多谢前辈好意,今日救命之恩,晚辈铭记于心。”梵净天说着又对凤天拱手致谢,说完便独自一个人朝着南方行去。 凤天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再过多坚持。只好说道:“那你自己多保重吧!” 黑袍老者意欲阻止,却见凤天马上踏前一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知道凤天如果一心要阻止,那今天很难再对这小子下手。净莲城被封,这小子虽说是个变数,但短时间影响不了自己的计划。况且自己重伤未愈,和这老凤凰死战,也讨不到便宜,不如改日再找机会。 “也罢,今天就给老凤凰一个面子。你小子不会次次这么走运!”说完,黑袍老者也不愿停留,朝着净莲城方向扬长而去。 第二十一章 我寄人间雪满头 黎明的曙光终于在远处的山峦上悄悄浮现,这一夜真是太过漫长,漫长的好像度过了一生。梵净天一个人走在荒道上,步履蹒跚,背影苍凉。昨日,他从皇子成为了太子,今日他又从太子成为了一个无家可归的逃亡者。 他漫无目的走着,看着荒凉的野路和漫山遍野的枯草,不知怎么又回忆起净莲城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盛况。走着走着,忽的感觉到额头上一凉,用手一摸,是一片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 “下雪了。”他停下脚步,看着雪花一片片从天空飘落下来,姿态优美动人,像柳絮、像杨花,又好像昨日酒宴上献舞的宫娥。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满山遍野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银霜。一片片纤尘不染的雪花,随风轻轻摇曳,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好似不忍打扰此刻的他。 他打了个寒颤,终于回过神来。醒来时天地之间已是一片苍茫,更添了七分萧索三分悲凉。 他独立人间,早已是满头雪霜。 梵净天感到有些冷,还有些饥渴。他抓了一把雪,胡乱擦了擦脸,又取了一块,放入嘴中暂解饥渴。风雪中的野路更是难行,他折了根枯枝当拐杖,摸索着方向,艰难行进五六里路,终于寻到一个崖洞。 崖洞不深,也不大,仅够他一个人容身。但至少能遮蔽风雪,让他稍作歇息。洞内有炭火的痕迹,还有十来根枯枝,可能是附近的猎户取暖后留下的。 他紧贴着洞壁盘膝坐下,发现靴子已经被雪水浸透,脚趾冻的早就失去知觉。于是就想生火取暖,顺便烘一下湿透的靴子。往怀里摸了半天,也没发现火折子。却摸到了一块令牌,两个锦盒,一柄短剑,另外还有一个包裹。 其它几样东西他都认识,这包裹是商姨当时塞给他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他好奇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套粗布麻衫,一叠银票,还有一封信。信封上面写了四个隽秀的字——天儿亲启,看笔迹和称谓分明是自己母后所留。 于是他更加好奇,又把信封小心拆开。一个个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帘。“天儿,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离开净莲城了。母后对不起你,不想一错再错。以血饲剑那不是你的命,更不是你的荣幸。忘记你姓梵,忘记你叫净天。找一户农家,娶两个贴心的女子,好好的生活下去。终身不得再回净莲城,否则,母后唯有自刎于你面前。你一直很听母后的话,母后也一直以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为荣。世情险恶,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真有轮回,我希望下辈子还做你的母亲。” 梵净天读完信上的内容,双手颤抖,内心剧震,久久不能平息。 这封信原本应该是在我离开净莲城后商姨才会给我,莫非母后本来的命令就是让五音卫趁乱送我出城?还有这套粗布衣服,分明是母后为了方便我隐藏身份准备的。还有这银票,足够平常富裕人家享用一生,也是母后为了我以后衣食无忧。是啦,母后不想我因为饲剑而早夭,所以宁愿让我平淡度过一生。 他好似理清楚了一些头绪,但又马上起来更多的念头。“终身不得再回净莲城,否则自刎!母后为何这般决绝?”“我不回净莲城,不说天下苍生,那父皇该怎么办?”“不想一错再错?母后究竟有什么错?”一时间,他又心乱如麻。 梵净天只觉得头痛欲裂,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好强迫自己暂时放下。他取了衣服和几张银票,把那封信和剩下的银票原样放回包裹。然后把包裹小心存放进入乾坤戒内。 乾坤戒内,各藩属国和几大势力送的礼物琳琅满目,梵净天的神念游走在诸般宝物之间,想寻找一些如今用的上的宝贝。但是寻了一大半,也找不出一件有用的宝贝。这时他真恨不得用千峰国送的玉佛,换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或者用西楚国送的名琴绿绮换一根火折子。可是即便他有心,也没处换啊。 直到他看到云梦泽送的鲛绡烟萝衫时,才突然心中一喜。这宝衣有诸多妙用,但最重要的是穿上后可以随意改变容貌。自己从此亡命天涯,佛国太子的身份是万万不能用了的。这鲛绡烟萝衫简直是给他量身定做一般,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梵净天果断用神念裹住,然后继续在众宝间徘徊。 “咦,这近海十三国送的天罗伞也不错。有了它,至少我不会迷路了。”梵净天心中暗喜,又将天罗伞收入囊中。 这时,梵净天的神念突然感受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和煦如春日的阳光,令整个人都飘飘欲仙。“那是?大光明珠!”梵净天顺着这股气息寻找过去,发现果然是由大光明珠散发而来的。 “这大光明珠原本是要还给皇觉寺的,但是事发突然,恐怕一时是还不上了。”梵净天手握大光明珠,心中感慨无比。刚想放下,却又觉得这气息令人舒适无比,竟一时舍不得再放回匣子。 梵净天的神念又在众多宝物间徘徊了数遍,确定再找不出合用的东西。于是就取了一衣一伞一珠,离开了乾坤戒的密闭空间。 大光明珠一来到崖洞之中,整个崖洞顿时暖和起来。崖洞外是皑皑白雪,崖洞内却是春意融融。梵净天觉得整个身体和灵魂都是舒畅无比,那些烦心的事情都暂时被抛诸脑后。 他沐浴着大光明珠的光辉,脱下了一身沾满血污的衣服。然后又取了一些雪水,擦洗干净身子。这鲛绡烟萝衫神奇无比,大小完全随身。他贴身穿上,觉得舒适之极,没有任何不适感觉。烟萝衫外面只套了一件粗布麻衫,也不觉的寒冷。 只是这个容貌要如何变幻?他折腾了好久,始终不得其法,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只好暂时作罢。 那些脱下的衣服,他舍不得丢弃,就仔细叠放起来。在他那件织锦云纹大氅上,他找到了一小缕长发,应该是之前趴在商卫背上粘上的。他小心的摘下,取在手里,心中感慨万千:“商姨自毁肉身,天地之间也就只剩下这缕头发了。”这么想着,他就从乾坤戒里找出了一个锦盒,把里面的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玉镯随意丢了,然后把这束头发小心装进了锦盒。 他又看了看身边的东西,发现这血菩提和惊渊令一个是暂时用不着,一个是他想用却不敢用,就也连同换下的衣物还有那装商姨头发的锦盒,一并放入了乾坤戒。 身边的物品现在也只剩下那柄短剑了,看着那柄短剑,他心中又感慨起来:“我刺伤了安弟,他一定是恨死我了。也不知道他被金甲人抓到了何处,有没有被欺负……” 他这么想着,轻轻取过那一柄短剑,放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那短剑通体漆黑,只有剑首白如霜雪,‘雪满头’作剑名是确实贴切之极。梵净天慢慢把出短剑,剑一出鞘就觉得崖洞内又是寒气逼人,大光明珠带来的暖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短剑剑刃长不足半尺,同样是漆黑如墨,不知道是何种材质所铸。上面刻着两行小字。细若蚊足,但是笔力遒劲,有龙腾凤舞之势,一看就是书法大家之作。若遇上喜好书法的痴人,光这几个字也肯用千金换之。 梵净天对着字念了出来,却是两句小诗:“卿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我寄人间雪满头……”他反反复复沉吟着,感觉诗中的意境跟自己现在的心境很像。虽然不知道铸剑者身上到底发生什么凄凉的故事,但只凭这两句诗,已足令他心生恻隐。 “微生长寂,是个痴人,也是个伤心人……”他轻叹一声,合上了剑鞘,不知怎么又想起徵叔和羽姨起来,徵叔死了,羽姨不愿独寄人间,也跟着走了。或许独寄人间比殉情随死还要令人心酸,他开始有些理解羽姨起来。 他手握着名为雪满头的短剑,不着边际的想着,不知不觉就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看天色已经是午时光景,外面风雪已经停歇,但是积雪仍旧很深,整个天地好似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梵净天伸了个懒腰,发现神清气爽精力十足。心中不免暗赞:“这大光明珠真是神妙无比!” “你终于醒了。”梵净天脑海中突然无端出现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 “是谁?”梵净天吃了一惊,手握短剑,顿时警惕起来。 “不才微生长寂。”那声音又凭空响起。 第二十二章 微生长寂 “微生……长寂?剑痴微生长寂!”梵净天被那名号吓了一跳,手中的短剑却更是握紧了几分,他实在有点难以置信,不确定来人究竟是谁。 “你在哪里跟我说话,为何我看不到你?” “我就在你手上的短剑中,殿下传入一道神念便可见到我。”那声音又说道。 “啊?”梵净天闻言又是一惊,但还是依言将一道神念传入手中短剑。神念进入到一个如乾坤戒内部一般的石室,只是那石室比起乾坤戒内的要小很多。石室四周墙壁上镶嵌着几块硕大的白玉,地板上刻满了繁复无比的符文。一个身着青衫中年男子屈腿盘坐在石室的中央。 只见那男子一副落魄书生的模样,剑眉星目,面容竟极其俊美,若不是两鬓已是花白,看起来略显沧桑,自己在他面前也会感到自惭形秽。 “殿下莫要害怕,我若有心害你,趁你熟睡时早已动手。”那落魄书生开口说道。 梵净天闻言略一思索,深以为然,于是放下了所有的防备,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晚生梵净天,见过微生前辈。” 他自称晚生,那是以读书人对前辈的谦称。他最先听过微生长寂的名号,不是因为他是十绝中的剑痴,也不是因为他是天下第一铸剑师,而是因为他是天下第一才子。 微生长寂在天下读书人心中久负盛名,其地位丝毫不逊于在孔庙吃冷猪肉的那几位儒家圣贤。他的诗词,他的文章,在他成为十绝之前就广泛流传于整个天下。一篇仅千字的《安国策》更让濒临灭国的北隋重振国力,一度成为北境大国。虽然最后因为极武殿之变,北隋国灭。但微生凭借千字安天下的事迹,早已成了读书人心中的圣人。 那中年书生站起了身形,示意梵净天免礼,说道:“严格说来,我只是微生长寂的一道神念,殿下无需多礼。” “神念?”梵净天嘀咕道,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不错,只是一缕神念。不是分魂,更不是本体。不能久存于世,只能依靠这短剑内的养神石苟延残喘。”中年人点头说道。 “前辈突然现身相见,不知找晚生何事?”梵净天问道。 “若殿下中途遭遇不测,我便没有现身的必要了。我只是一道神念,遇到那等高手,也是无能为力,还请殿下莫怪。”中年书生平静解释说道。 “晚生不敢!”梵净天恭敬说道。 中年书生微微颔首,然后继续说道:“我十年内必有一战,自知九死一生。微生既无子嗣,亦无传人,一生所学不忍随之覆灭,念梵家世代高义,特将雪满头相赠。我一路观察,觉得殿下心性不坏,所以出来一见。” 梵净天疑惑问道:“前辈自知九死一生,为何还要非战不可?” 那中年书生思索许久,才慢慢说道:“实不相瞒,我被抽离了部分记忆,有些事情也想不起来。只知道那一战不可避免,哪怕明知是死路。” “啊?”梵净天更加疑惑。 “我本体可能不想让人知道一些私事,怕这道神念被高手炼化吧。”中年书生这样解释道。 梵净天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想起什么,继续问道:“那送剑的女孩不是前辈传人?” “她是我收留的一个孤女,我虽有心教她,可惜她戾气太重,不适合继承我衣钵传承。”微生长寂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萧索。 梵净天再笨也听明白了中年书生的意思,有种受宠若惊的欣喜,他不再迟疑,连忙郑重磕头跪拜:“请前辈收我为徒,传我剑法!” 那中年书生闻言却尴尬一笑,说道:“我本以为殿下既然是梵家第一百代继承者,定然无法修炼,所以这道神念中也没有留下任何修炼的功法,只有我一生铸剑心得。” “啊?……”,梵净天大失所望,但仍旧不甘心,跪在地上继续说道:“前辈能否和本体沟通一下,传我精妙剑法。” 中年书生叹了口气说道:“我这道神念离开坟茔谷何止万里,根本无法与其沟通,也就是说,我的本体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况且微生长寂正在闭关铸造一柄神剑,恐怕短时间内也不会出关。” “前辈,为何我能修神念,天下各方势力就不肯放过我。” 中年书生想了想,然后说道:“这道理其实很简单,天下人害怕那柄剑失控,但又绝不容许梵家真正能掌控它。你能修神念,就有可能跟那柄剑形成共鸣,再配合你的梵氏血脉,很有可能真正成为剑的主人。到时候,天下人的生死存亡,尽在你一人掌握之中。你说各大势力还能不能容你?” 中年书生顿了顿,不停打量着梵净天,又继续说道:“说起来,你入过剑池,竟然还能修神念,这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梵净天听的是胆战心惊,却又恍然大悟,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脱口问道:“那前辈就不怕我成为剑的主人?” 中年书生闻言哈哈大笑:“我一个将死之人,哪里还有兴趣管这些,那个忧国忧民微生长寂老早死了。” “那剑渊阁主呢?”梵净天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我与陆惊渊虽然同列十绝,却未曾谋面。传闻他极重承诺,但又喜怒无常。”,中年书生沉默了片刻,考虑再三后最终说道:“他会不会加害于你,我也拿捏不准。帮你做事和杀不杀你那是两回事情,除非你的条件就是让他不不杀你。” “还请前辈指点明路!”梵净天再次叩首道。 中年书生示意梵净天不必多礼,说道:“你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梵净天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商姨被囚,我自然要去救她。我弟祈安被抓,我也要找到他。还有,虽然不知道我母后究竟何意,但净莲城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最好是能偷偷的进去。” “对了,前辈可知道那黑袍老者和金甲人的身份?” 中年书生闻言面露难色:“说来惭愧,论实力,那两人都不在我本体之下,但对他们的身份我却是一无所知。至于回净莲城,那更是难上加难了。除非是皇觉寺自己撤掉六道大阵,否则或许只有六名以上十绝高手同时出力才有破开的希望。” 听到这样的答复,梵净天顿时泄气了一大半。自己要从两个不弱于十绝的高手中救人,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最关键的是连他们的身份是谁都不知道。至于回净莲城,他现在是想都不敢想,他没想到六道大阵如此可怕,几乎是要天下半数高手合力才能攻破。 见到梵惊天沮丧的样子,中年书生又继续说道:“你告诉我,那些事你是不是非做不可?” 梵净天目光突然变的极为坚定,说道:“自然是非做不可,哪怕经历再多的磨难,我也不怕!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中年书生目露赞许,说道:“那好,你先跟老夫学铸剑!” 梵净天一脸疑惑:“学铸剑?学铸剑就能打败黑袍老者?” “你们佛国洗剑池的那柄剑厉害不?” “当然厉害,天下人人都惧它!” “那柄剑也不是凭空从石头里长出来的,还不是由人所铸!” 梵净天听的热血澎湃,激动的说:“前辈你是说,我也能铸出这样的神剑?” “自然不能,铸出这般神剑,连我也是望尘莫及。”中年书生马上泼了一盆冷水,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学会了铸剑,可以让你很好的在这个琉璃界内活下去。你现在不需要好高骛远,最需要的就是让自己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梵净天闻言精神一振,打定主意说道:“好,我现在就跟前辈学习铸剑!” “不急,这石室壁上有四块回影玉壁,分别记录了天下精铁剑石图录、铸剑术详解、道纹详解、还有我一生的铸剑心得,你可以随时观看。为今之计,我们先寻一处修真门派,安顿下来,你一边学习铸剑,一边可以开始修炼。” “好是好,可是天下宗派又有哪个敢收留我?”梵净天无不担忧的说道。 “你不是穿了鲛绡烟萝衫么,换一副容貌,又有谁认得你是佛国太子?” “如何改变容貌?” “这还不简单,你心里想着随便想着一个人的容貌,然后把神念传入鲛绡烟萝衫就行了。” 梵净天心中大喜,迫不及待想要尝试,却发现自己认识的人实在有限。皇宫之内除了几位小太监外实在也见不了几个同龄人。皇宫外除了皇觉寺,他也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这个人样貌必须普通,而且身份不能引人注意。他像破脑袋,终于灵光一现。 一道神念传入鲛绡烟萝衫,梵净天的面部轮廓突然模糊起来,片刻之后,一个样貌普通的小厮模样就显现出来。梵净天对着回影玉壁照了照,自己也傻了眼。 “妙啊,妙啊,简直是一模一样!” 梵净天认识的人不多,他每月去皇觉寺礼佛朝拜时,十有八九能碰到那小厮模样的少年在殿外听经。那少年模样普通,若非是见得次数实在是多了,梵净天也不容易把他记住。此时梵净天换了他的容貌,又穿了一件寻常之极的麻衫,就算走在净莲城大街上,想必也没人会认出他是太子。 中年书生见了也是啧啧称赞:“云梦泽的宝物果然是神妙无比,不但容貌发生了变化,连声音也完全不一样了。” “多谢前辈指点!”梵净天郑重道谢。 中年书生一脸不乐意,说道:“还叫前辈呢?” 梵净天恍然大悟,再次叩首说道:“徒儿梵净天,拜见师父!” 中年书生闻言哈哈大笑:“我微生长寂,也有传人了,哈哈哈哈。” 第二十三章 我叫商徵羽 梵净天一路向南,走在厚厚的雪道之上,因为鲛绡烟萝衫的缘故,他非但不觉得寒冷,反而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受。渴了就弄些雪水,饿了微生长寂神念撒播开去,弄点野鸡野兔什么的不在话下。只是梵净天没有火折,无法生火,好在他知道逃难途中,不能太讲究,用短剑收拾干净,割些生肉也就胡乱应付了。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往哪里?”他一边割着一块兔肉,一边用神念和微生长寂交流说道。 “前面就是千峰国了,那里地形复杂,门派众多,要隐匿一个人最为容易。”微生长寂有点心疼他那柄短剑,忍不住说道:“喂,小子,这柄雪满头乃是我近些年的巅峰之作。若排进神剑榜,也是前十的存在,这还是因为材料过分珍稀,只够铸一柄短剑的缘故。天底下有多少高手挤破脑袋也想要,你用来割兔肉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梵净天嘻嘻一笑,说道:“师父,这不是没有其它的兵刃么,您总不能看着我带毛吃这兔肉吧。” “哎,话是这么说没错,终归委屈了这柄宝剑。”微生长寂长叹一声,不忍多看一眼。他既然自号剑痴,自然是极为痴剑之人。 “这叫做物尽其用,师父你就当做没看见啊。”梵净天死皮赖脸说道。 “我原以为你中规中矩,是个实诚人,没想到也般油嘴滑舌。” “都说师父孤僻成性,不喜与人说话,没想到传闻也未必属实。” “哼,没学会铸剑,倒是先学会顶嘴了。我少了部分记忆,性情和本尊自然有些区别。” “这……,要是将来我去了坟茔谷,我那真正师父会不会不认我啊?” “难说!” “……” 两人一来二去,倒是熟络了很多。微生长寂丝毫没有师父架子,梵净天自然也就没有了徒弟的样子。边走边聊,不知道不觉已经进入千峰国的地界,前面是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树,梵净天打算歇息一会再走。 他走到大树底下,才要坐下,就看到路那边跑来一个青衣男子。那男子跌跌撞撞,好似受了重伤,还来不及跑到树下,就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梵净天从小不知听了多少遍类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见那青衣男子栽倒在地,立刻心生恻隐。于是赶忙跑前两步,扶起那青衣男子。 微生长寂用神念稍稍观察了一下那青衣男子,略为惊异的说道:“咦,是个剑修,修为竟还不弱。” 梵净天见那青衣男子约莫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面容毫无血色,气息更是非常微弱,只有靠的很近才能感受到。最关键的是,那人背后还插着一半截羽箭,羽箭入肉极深,但伤口早已经不再流血,想必受伤有一段时间了。 梵净天唤了他两声,那人没应。又像模像样学宫里太医掐住那青衣男子的人中穴,不知是手法不对,还是其它原因,那男子始终没有动静。 梵净天心里一急,毫不犹豫就从乾坤戒里掏出那半枚厌世丹的锦盒,刚要打开,微生长寂急忙开口劝道:“我的傻徒儿诶,你和他只是萍水相逢,甚至不知他的姓名。这可是厌世丹呐,又不是萝卜白菜,你这心是有多大啊。” “师父,见死不救,我自己心里的坎过不去啊。” “万一救的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人,该怎么办?” 梵净天闻言顿时犹豫了,沉默了好一会终于说道:“除非我明知他是恶人,不然我还是要救他。” “罢了,罢了,你要救就救吧。这人只是脱力了,背后的伤还不至死。厌世丹不用喂他吃下,给他闻几下,就能保他平安。”微生长寂长叹一声,实在拿这徒儿没办法。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见梵净天心性上佳,他也不会出来相见,更不会收他为徒了。 梵净天闻言大喜,连忙将半粒厌世丹取出,放在青衣男子鼻子下面。那厌世丹果然是神妙无比,虽然只是几缕丹香,但那青衣男子嗅到之后,脸色瞬间恢复了不少,只是一时半会还无法醒转过来。 “这人受伤不轻,就算醒来,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战力。不然凭我这道神念,要收拾一个御剑期的剑修也不容易。”微生长寂说道。 “师父,能不能不要把人想的太坏了,我看这大胡子叔叔面善的紧,不像是坏人。”梵净天托着青衣男子的脑袋,见他一时不能醒来,就把平放在路边草甸之上。 “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啊,以貌取人,你早晚要吃大亏。”,微生长寂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继续说道:“我这道神念越来越弱了,短剑内的养神石仅仅只能保我神念不散,但念力可是用一分少一分。若遇到了天人境的高手,我也只能望风而逃了。” “知道了师父,只这一次,下回碰到这样的情况,我一定绕的远远的。” “还有,这乾坤戒也不能轻易在人前展示。这天下空间法器可不常见,寻常宗门,就算是门主掌门都未必有一件空间法器。你那柄雪满头内的空间能容千方,已经是世所罕见。像乾坤戒这种能纳数十万方的大型法器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这空间法器铸造极为困难,不但所需材料稀罕,还要求铸造者领悟一定的空间法则……”微生长寂娓娓说道。 没等他话说完,梵净天突然高叫道:“是啦,是啦!我怎么这么笨,到现在才想到!” “怎么了?”微生长寂见梵净天神色异常,着急问道。 “师父,我想我知道那黑袍老者的身份了。我早该想到的,那乾坤戒是西秦无天宫送的贺礼,但被涂了那个叫青什么血的,黑袍老者就是通过乾坤戒才找到我的。”梵净天双拳紧握,神情激动。 “乾坤戒是无天宫送的?不对,无天宫两位宫主我都见过,这黑袍明显不是其中之一,以黑袍的实力,也不可能屈居人下。”微生长寂想了想说道。 “若不是西秦三万剑修大军压境,净莲城也不会被逼到开启六道大阵。这黑袍即便不是无天宫的人,但绝对也和无天宫有莫大的干系。” “照你这么说来,这次无天宫确实是别有用心了。” “终有一天,我要上无天宫,把这口气讨回来!”梵净天狠狠一拳,捶在地面之上。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那青衣男子干咳两下,终于醒转过来。梵净天连忙终止了和微生长寂的谈话,把注意力都放到了青衣男子身上。 “小兄弟,是你救了我?”青衣男子见了梵净天,缓缓开口说道。 “谈不上救,大叔你只是脱力昏厥了。”梵净天说道。 “我刚刚闻到一股药香,定是小兄弟施了良药。这荒郊野岭若非小兄弟照顾,我多半不能活下来,救命之恩等同再造,请受在下一拜。”说着,那青衣男子挣扎着起身就要拜倒。 “使不得,使不得。”梵净天连忙制止青衣男子,“只是一点不值钱的醒神药,大叔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清楚自己的伤势,寻常丹药哪有这等效用。小兄弟的丹药真是神妙无比,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很多了。”青衣男子近乎偏执,不论梵净天如何劝阻,非得一躬到底,郑重行了大礼。 梵净天拗不过他,只好尴尬受了一礼。“大叔,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受了这般重伤?” “哦,我被仇家追杀,一路从千峰国跑来,准备前往净莲城避难。”青衣男子脸色已经恢复了很多,声音也洪亮起来。 “啊?”梵净天皱了皱眉,凝重说道:“大叔恐怕进不了净莲城了。” “这是为何?”青衣男子一脸疑惑。 “实不相瞒,我就是从净莲城逃难而来,西秦三万剑修兵临净莲城,皇觉寺被迫开启了六道大阵,现在净莲城应该已经完全封闭了。”梵净天苦涩说道。 “三万剑修?六道……六道轮回大阵?”青衣男子闻言大惊失色,沉默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短短时间竟起了这么多变故,如此说来,这净莲城我真是去不得了。” “大叔,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呐。”说着梵净天也长叹了一口气。 “在下青罗剑宗第二代门人,道号青岚子,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此遭若得不死,他日必当相报!”青衣男子正了正衣冠,再次作揖说道。 梵净天闻言顿时呆立当场,他才换了身份,却还没来得及准备姓名。 “我……家父在净莲城经营一个……药铺。我姓商,我叫……我叫商徵羽。”梵净天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说出这三个字。但是一说出口,便觉得这个名字仿佛是命中注定的。自己母后姓商,五音卫商、徵、羽三人又都是为了他而牺牲。可以说他如今这条命,就是商徵羽三条命换来的。他们死了,他要替他们活着,好好的活着。 “对,从此以后我就叫商徵(zhi)羽。”梵净天这般想着,于是他又再次说了一遍:“我叫商徵羽,宫商角徵羽中的那个商徵羽!” 第二十四章 说书先生 “商兄弟原来出自医药世家啊,怪不得这丹药这般神妙,比起我们青罗剑宗北峰的灵丹都不遑多让。”青衣汉子恍然大悟。 “青罗剑宗?他们开山鼻祖青罗老祖倒还算个人物,不过二代三代传人中没听说有什么杰出的人才。这个叫什么青蓝紫的既然是二代传人,想必在青罗剑宗身份不低,今日你卖他一个恩情倒是不吃亏。”微生长寂暗暗用神念与商徵羽(梵净天)交流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然是不吃亏。”商徵羽用神念回道。 “那个……青蓝紫大叔啊,现在净莲城是进不去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商徵羽怕露馅不愿意多提丹药的事情,于是扯开话题说道。 青岚子闻言沉思片刻,突然又单膝行礼道:“商兄弟,救命之恩青岚子尚未报答,但有一件事着实重要,还请商兄弟再帮帮忙。” “大叔,快起来说话,这真是折煞晚辈了。”商徵羽急声说道,连忙搀扶起青岚子,“能帮的我一定帮。” 青岚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此行是奉掌门之命来调查多年前的一桩秘案。千辛万苦查出了点眉目,准备回宗报讯。但是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结果反被仇家追杀。那仇家着实厉害,派出了三位御剑期的高手沿途堵截于我。我眼见回青罗谷无望,只得一路狂奔,逃至净莲城避难。但这三人追踪术了得,我施展浑身解数仍旧摆脱不得,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又能找到我的行踪。” “大叔,你是说……”商徵羽接话说道。 “不错,我想让商兄弟代我回宗门传个讯息。我这身老骨头死便死了,但这讯息关乎我青罗剑宗兴亡,实在不敢怠慢啊。”青岚子表情凝重的说道。 “这……”商徵羽闻言犹豫起来,他倒是不愿意帮这个忙,只是事关重大,他担心自己完不成托付,误了青罗剑宗大事。 青岚子见商徵羽目露难色,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本来二人就只是萍水相逢,对方救他一命的恩情还没报答,又怎么好意思再强人所难,只是这讯息对宗门太过重要,一时半会他也找不到其他人传讯。 这时,微生长寂突然传话说道:“快,快答应他。如果为师所记不错的话,这青罗剑宗应该是瓦池国的宗门。瓦池国在千峰最南边,本来也归属千峰国,因为三百年前苏正一案才分裂出去。我们现在急需找个落脚之处,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错过了!” “我怕耽误人家宗门大事,还有这青蓝紫大叔正在被人追杀,我怎么能舍他而去。”商徵羽用神念回复道。 微生长寂狠狠骂道:“浑小子,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管他人死活啊。追他的可是三个御剑期高手,你跟他待在一起无非就是多添一具尸体。你商姨三人换命给你,就是让你这么白白糟蹋的吗!再说,听那汉子的意思,这讯息可比他的命重要多了。” “是啊,我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不能再这般任性下去。”商徵羽闻言心有愧意,自己只遵从心愿扶危救困,却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实在是愧对商、徵、羽三人的苦心。 “好吧,我答应你。其实我刚从净莲城逃难出来,一时也没个去处,不知道青罗剑宗能不能给我一个落脚之地。”梵净天厚着脸皮说道。 青岚子闻言大喜:“这有何难,商兄弟若将讯息传回,不但是我青岚子的恩人,更是我青罗剑宗的恩人。商兄弟若有意,我保你免试进入青罗剑宗,六峰师傅任你挑选!” “这……真是感激不尽了。”商徵羽惭愧说道,若非形势所逼,他又何曾想过要酬劳。 “商兄弟,你过来,我将秘讯说与你听。”青岚子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上前了一步,将满脸络腮胡子贴近商徵羽的耳朵,说了两句秘语。 “宗门墙有隙,青山岭未塌。”商徵羽嘀咕着这两句诗,心中困惑,一脸茫然。 “宗门墙有隙应该是青罗剑宗有内奸的意思,至于后面一句,为师也猜测不出。”微生长寂揣测说道。 见商徵羽一脸困惑,青岚子继续说道:“商兄弟不必多虑,只要你将这两句话告知青岳子掌门,他就一定能够明白。不过商兄弟要切记,除了掌门之外,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商徵羽郑重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一定谨记。 “青罗剑宗,地属瓦池国,离此地怕有数万里之遥,加之宗门隐蔽,普通人寻访不着。离此西南一千二百里,有座小城,名为洛城。洛城中最大酒楼名为‘悦升酒楼’,那里有个说书先生,是我师兄。你持青罗令前去找他,让他带你回宗门。”青岚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青色令牌,交到商徵羽手上。 “这青罗令是各峰长老游历途中,遇到天赋上佳弟子才给的信物,凭此可以免试进入青罗剑宗。你遇着我师兄了,不必报我名号,只说是一位前辈有意收你为弟子,师兄必然不会起疑。不是我不相信师兄,这件事实在事关重大,容不得一点差池。”青岚子继续说道。 商徵羽接过令牌,立刻收入怀里,说道:“大叔你放心,除非见到青岳子掌门,不然我一定不会透露半句。” “如此甚好。”青岚子微微颔首,又与商徵羽交代了一番,不敢过多停留,就折向东边,作别而去。 “大叔,请务必保重。”商徵羽目送青岚子远去,心中唯有默默祈祷,希望这个萍水相逢的大叔能够一路平安。 作别了青岚子,商徵羽偏向西南,继续前行。 因为有天罗伞的帮助,商徵羽很容易找到了去洛城的路。但是一千二百里,只是径直的距离,真正算上哪些山路、弯路、岔路,洛城离他恐怕超过两千里路。 这一路上,商徵羽倒是乖巧,非但没有惹是生非,反而一心沉浸在铸剑术的学习之上。他一开始只是想多一个谋生的手段,没想到一接触铸剑术就痴迷其中。发自内心的喜好,学东西自然就快,况且还有一个天下第一的老师在旁边细心教导。一个多月下来,商徵羽在铸剑术上的造诣可谓是一日千里。当然,因为条件所困,很多知识对他来说还只是纸上谈兵。所以他更加迫切的想要去青罗剑宗,在那里安静的修行和铸剑。 这一日,二月初二,正值民间的青龙节,地处南方的洛城春来的早,城内已经是万柳齐扬,四处莺歌燕语、花明柳媚。官宦绅豪,趁此良辰美景结伴出游,双柑斗酒,好不快活。 城中酒楼也因此门庭若市。生意最好的当属沿河的“悦升”酒楼。酒楼古朴风格,不算特别的大,却贵在雅致。 酒楼大门朝南而开,门口两根粗大楠木门柱雕出朵朵祥云,寓意客似云来。酒楼分上下两层,下层招待普通客人,甚至贩夫走卒,只要有钱都可光顾。上层雅座则只招待达官贵人,如若没点身份,便休想进上得此楼。 正对大门有个丈许的小戏台,台上有一长须老者正眉飞色舞的讲着评书。 “话说三千年前某日,蔚蓝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霎时间乾坤变色,山地崩裂,川河易流,漫天的火焰从天空迸射下来,如滔天巨浪……异劫过后,天地万物半数毁灭,黎民百姓更是百不存一,世间到处是哀鸿遍野。劫后余生者强忍悲痛,开始重建家园,而大地两极却突然各出现一个光幕,把天下一分为二,两界之民老死不能往来。绚烂缤纷的光幕所笼罩的自然就是我们琉璃界,而血红色的光幕听说在北边很远很远的地方,叫做……” “老头,你刚说那三千年前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一酒客突然打断道。 老者笑了笑说道:“据史书记载是蓝色的” 此言一出,众酒客都哈哈大笑。 “天空怎么可能是蓝色的!” “哈哈,那不是和补鞋阿五的鼻子是一个颜色。” “老头你就爱瞎扯。” 老者不置可否,见众人听腻了天降异劫的传说,于是又换讲了一段剑修者的故事,他手舞足蹈,把又把剑修神通说的天花乱坠。一段讲毕,台下顿时喝彩声一片。 “老头,剑修真能飞天遁地,历经千岁却不老不死?”一秃头汉子问道。 老者捋着胡须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也要大神通的剑修才能做到!” “那岂不是和神仙一样!”秃头汉子继续说道。 “大神通剑修虽不是神仙,却也和神仙无异了”说书老者侃侃说道。 “老头,你说的跟真的一样,莫非你见过剑修不成?”台下一阔鼻汉子突然调侃道。 “老朽虽然不才,机缘之下却也见过数回。不瞒各位,老朽此行正是为了替剑修宗门招募弟子。”长须老者答道,语气颇为自得。 此言一出,不管信与不信,酒楼上下满座皆惊,议论之声纷纷四起。 “什么啊,你能替剑修招募弟子?” “真的假的啊?” “那老先生,你说我能成为剑修么”秃头汉子早就听的心里痒痒,最先开口说道,对说书老者的称呼也从老头变成了老先生。 长须老者稍稍一打量秃头汉子,摇摇头说道:“你啊,恐怕不能哦。先不说根骨,你的年龄早已错过了最佳的洗髓时机,这辈子跟修行是无缘了。” “哼,装神弄鬼,我才不信。”秃头汉子闻言,大失所望,反复拨弄着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愤愤离去了。 “那我呢?” “还有我,老仙人帮我看一下。” 各桌酒客还有听说书的孩童少年纷纷围了过来。 “不急不急,剑修源于凡人而超于凡人,各位能不能成为剑修,一切还得靠机缘。”长须老者说着,拿出一面五边形的青铜小镜,继续说道:“我这宝贝叫做鉴灵镜,可辨别诸位根骨是否适合修行,诸位只要把手指按在镜面中央,老朽一看便知。” “真有这般神奇?”众人闻言纷纷跃跃欲试。 “让我先来试试。”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富家子弟挤开了人群,最先把手指按在小镜之上。只见那青铜小镜镜面并非平整,而是被分割成了五格,每一格上都有一个古篆小字,正是金木水火土五字。 那富家子弟刚把手指放上去,镜面便凝出一大片黑斑,小镜闪烁几下,突然在土字格上浮现出一小块光斑。 “亮了,亮了!”富家子弟兴奋的叫道。 “杂质太多,不能修行。”长须老者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 “就说你不行,换我来。”另一个年龄稍长的肥胖男子,推开那富家子弟,迫不及待的把手指按在小镜之上。 青铜小镜同样凝出了一片黑斑,但是远比那富家子弟要小得多。黑斑形成后,镜面马上又闪烁起来,最后在水木两格上浮现几点光点。 “我凝出的黑斑少很多,镜面还亮了两格,这总成了吧?”肥胖男子不确定的说道。 “你灵根杂质虽少,但灵性稀薄,也不能修行。”长须老者再次摇头,惋惜的说道。 接下来一连试了十来个人,长须老者无一例外,均是摇头叹息,不是说灵根稀薄,就是说杂质太多,再不然就是灵根相克,总之没有一个符合修行的标准。 长须老者频频摇头,收起了小镜,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老先生,我也想试一试。”在一旁观察已久的商徵羽突然说道。 第二十五章 无垢亦无根 “不了不了,试了也是白试,我在这洛城待了小半年了,也没遇到一个资质尚佳的弟子。”长须老者显得有些疲惫,他自然就是青岚子口中的师兄,道号青崖子。 每隔十年他都会下一趟山,收几个根骨不错的弟子带回宗门。但是这收弟子跟收麦子一样,也分大年和小年。十年前那是大年,他一趟远游,足足收了十名资质不错的弟子,其中有两名还拥有地灵根。而今年恰巧遇到小年,他下山已经快一年了,也没寻到一个弟子。不得已,才扮作说书先生,靠讲剑修的故事,吸引更多的人来测试灵根。 “老先生,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就让我试一试吧。”商徵羽之所以没有直接拿出青罗令,是因为他被这神妙的鉴灵镜所震撼了。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修行的资质也分三六九等的,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修炼。怪不得当时他说出要报仇那句话时,黑袍老者笑得那么轻蔑。 “哎,那就再试最后一个吧。你们都散了吧,根骨是天生的,围着我也没用。”长须老者驱赶开那些依依不舍的人群,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了小铜镜。 商徵羽心里其实很紧张,他之前观察了很久,大概明白了这小铜镜各种变化的意义。简单概括就是黑斑越多代表灵根杂质越多,光斑越多证明灵根灵性越强,而金木水火土五格对应的就是灵根的属性。 他慢慢的将手指放在小铜镜的中央,期待着镜面的变化。可是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那小铜镜仿佛失去了灵性,竟然一点变化也没有。没有黑斑,更没有一星半点的光斑。商徵羽一脸疑惑,眼巴巴的看着长须老者,希望求一个解释。 长须老者青崖子脸上也同样出现了纳闷的表情,心中想着“莫非这鉴灵镜坏了不成,怎么会全无反应?不应该啊,这鉴灵镜天下各大宗门都在用,没听说会坏呀” “把手拿开,我试试有没有坏。”青崖子一把夺回鉴灵镜,以飞快的速度把自己的手指放在镜面中央。 青崖子的手指一按上,这鉴灵镜马上起了反应,先是凝出了零星几点小黑斑,然后闪烁两下,在木格位置绽放出了一大块耀眼的光斑。 “没有坏呀?”青崖子脸上的神情更是惊讶万分,重新把鉴灵镜交给商徵羽,说道:“你再试试。” 商徵羽依言又把手指按在铜镜中央,这次还故意多用了几分力道。可是,又过去了好久,这鉴灵镜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见鬼了!”青崖子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无奈说道:“你再换根手指试试?” 商徵羽又依言把另一根手指按在镜面之上,结果鉴灵镜仍然是古井无波。不需青崖子提醒,他又依次把十根手指全试了个遍,不出所料,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他更加好奇,用神念询问短剑内的微生长寂:“师父,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微生长寂同样是一脸纳闷,想了好久才说道:“我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怪事。这铜镜黑斑不起,莫非你是先天无垢之灵。灵根无垢,这天底下倒是也有一些辛运儿,但是光斑同样没有亮,说明你体内没有一点五行灵性,这就不合乎常理了。人生天地之间,多多少少会沾染一点五行灵气的。” “若真是这样,会不会影响我修行?”商徵羽急切的问道。 “若真是无垢之灵,非但不会影响你修炼,反而修炼速度会比寻常人快一大截。只是……”微生长寂仿佛也再思考,因为连他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只是什么啊,师父你倒是快说呀。”商徵羽的心被‘只是’两个字瞬间提到了半空中。 微生长寂考虑再三终于说道:“若你真是无根之灵,那可能是天底下唯一的一个。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确定。但按照推测,你的修为终身都无法超过御剑期!” “啊。御剑期?那有多厉害?有黑袍老者厉害吗?”商徵羽还没有开始修炼,根本不知道御剑期是什么概念。 微生长寂苦笑一声,说道:“那黑袍老者离仙凡之隔也只有一线之差,也就是说,他再进半步,就是天上的仙人啦,你说御剑期的小修打的过他么?你真要问御剑期有多厉害,喏,就是眼前说书的老头的那种层次。” 商徵羽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天上的神仙,我竟然要去打赢天上的神仙!” “你也不用过分沮丧,这一切都还只是推测。再说了,要杀那黑袍老者,也并不一定要你亲自出手,你不是还有惊渊令么?若我本尊能渡过这次劫难,也会助你一臂之力。”微生长寂劝慰道。 “师父,您放心。自从商、徵、羽三人自爆后,我就再也体会不到沮丧了,因为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沮丧的事了。别人都说尽人事然后听天命,可我们梵家从未敬过老天,所以我要尽人事,逆天命!”商徵羽所化的神念目光坚毅,一如十数年来他在洗剑池中的目光一般。 “好一个尽人事逆天命!为师希望能看到你逆天改命的那一天!”微生长寂闻言哈哈大笑。 这时,青崖子突然神情严肃的说道:“你……你滴一滴血到镜面上!” “啊?”商徵羽还在消化微生长寂的对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让你滴,你就滴,我还会害你不成!”青崖子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哦。”商徵羽终于反应过来,他急于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再迟疑,马上用牙齿咬破指尖,一滴殷红的鲜血瞬间滴落在镜面之上。 鲜血一滴落,那小镜终于有了变化,可还是没有起黑斑或者光斑,却是“嗡嗡”的颤动不止。 商徵羽的心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青崖子和所有在场的酒客都屏住了呼吸,凝神盯着那一面小镜。 嗡嗡声越来越响,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商徵羽感觉自己快要抓不住这面小铜镜了。青崖子最先发现了异常,再次一把夺过小镜,牢牢抓在手中,放在眼皮底下凝神观察。 “咔擦”一阵轻响,小镜突然碎裂成数百块。青崖子抓着满手碎铜屑,愣在当场,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尊木雕。 “老先生,你怎么了?”有好心的酒客轻轻推搡了一下青崖子,青崖子沉浸在鉴灵镜碎裂的震撼当中,完全不为所动。 “不会是中邪了吧?”酒楼小厮见这个说书先生一动不动,顿时害怕起来,用力的拍了拍青崖子的脑门。 青崖子突然怪叫一声,甩开酒楼小厮,一把抓住商徵羽的手腕,不由分说就拉着他朝酒楼大门外走去。 “无垢亦无根!真是无垢亦无根!既然无根,可为什么血脉中又蕴藏了这么强大的灵力!”青崖子丢弃了一身说书的行头,只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把青锋剑,临空一掷,那青锋剑就稳稳的停在半空之中。 “走,跟我回宗门!”青崖子一把提起商徵羽,脚尖轻轻点在酒楼门外的青石板上。 商徵羽只感觉一阵眩晕,眩晕过后发现自己已经立在青锋剑之上。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青锋剑带起,飞入云层之中。 “御剑飞行!那老头真是神仙!”跟出来看热闹的酒客,见两人已经御剑飞去,无不是瞠目结舌震撼无比,这小城之中,可能接下来数百年都会流传神仙收徒的传说。 第二十六章 天上说灵根 半空中,商徵羽躲在青崖子的身后,以避开凌冽的寒风。他被带着御剑飞行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早没有了刚开始紧张和兴奋。看着身边擦身而过的云朵,他有一种置身仙界的感受。 青锋剑飞行速度极快,但却非常平稳,只要不乱动,断然没有掉下去的风险。商徵羽本就有心上青罗剑宗,所以一路都顺从青崖子的意思,恭敬谦卑,没有半点不当言辞。 青崖子见他伶俐乖巧,心中更添了几分好感。 “小子,你可知道天下灵根分几等。” “晚辈不知晓,还望前辈指教。” “天下灵根分六等,而因为你,恐怕要变成七等了。” “啊?因为我?那本来有哪六品?”商徵羽一脸疑惑的问道。 青崖子有心卖弄,娓娓的说道:“第六等叫废灵根,就如那些凡人,大多都是此等灵根,不是杂质太多就是灵性稀少,或者就是灵根之间有冲突。这些凡人是不适合修炼的,也没有宗门肯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商徵羽轻轻的点了点头,听青崖子继续说道:“这第五等,叫伪灵根,灵根中杂质和灵性刚刚过关,大多数剑修就是此等根骨。” 青崖子对这伪灵根没多少兴趣,就一笔带过,不做过多介绍。捋了捋长须又接着说道:“这第四等么,叫地灵根,就是含有较少杂质的纯灵根、双灵根和异灵根,拥有这等灵根的人,修炼速度那是相当之快。老夫上次收了两个徒儿,就是地灵根。” 商徵羽发自内心的说道:“恭喜前辈!”想了想又道:“有地灵根是不是还有天灵根啊?” “不错,这第三等就叫天灵根。这类灵根天下罕见,至少我们青罗剑宗至今未出现一个。这天灵根是完全没有杂质,修炼速度那更是快的惊人呐。拥有这类灵根的人,最后往往都获得了大成就,有好多人成为了风雪榜上的高手,甚至有人走到了十绝的层次,比如剑痴微生长寂就是其中之一。”青崖子似乎说上了瘾,讲的是眉飞色舞,丝毫不逊色酒楼中的说书。 “啊?微生长寂?”商徵羽一边故作惊讶的说道,一边用神念向微生长寂求证。 微生长寂传念说道:“这老头倒是有些见识,说的没错,我就是纯火灵根。不过一个人的成就未必就和灵根完全对等,好比十绝中的剑狂,就是靠着一条最普通不过的伪灵根走到如今的高度。” “嗯,徒儿记下了,这剑狂才是真正的厉害啊。”商徵羽说完就觉得不对,马上补充道:“不过,还是没师父您厉害,不但本事了得,还会铸剑,又写得一手好文章,关键是还帅的一塌糊涂。” “哟,这么快都学会拍马屁了。哈哈哈”微生长寂明知是马屁,但还是乐的老怀大笑。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大概就是这个理。 却听青崖子又自顾自继续说道:“至于这第二等,被称为极品灵根,原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当世还真有一个人拥有。”他卖了个关子,没有一口气把话说完,可能是说书半年养成的毛病。 “是谁啊?”商徵羽果然忍不住问道。 听到商徵羽好奇的语气,青崖子更加有滋有味的说道:“她便是群玉山的主人,剑尊乐风凝,拥有风雷双异灵根,天下也就只出了这么一个乐风凝。” “原来是她呀!”商徵羽脱口而出。 青崖子觉得商徵羽的语气有些怪怪的,随口问道:“你认识?” 商徵羽心里泛起了波澜“剑尊乐风凝,若没有那场变故的话,她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丈母娘。”,见青崖子起疑,马上转移话题说道:“前辈说笑了,我怎么可能认识那般高人呢。那这第一等莫非就是三灵根或者四灵根?” 青崖子闻言立刻纠正说道:“错了,错了。五行灵根相生相克,同一人体内只能拥有相生的灵根,却不能拥有相克的灵根。那些相克的灵根,灵性稀薄的还好说,若是灵性充沛点,连性命都会保不住。所以只有双灵根,却没有三灵四灵根,你想想,一共就金木水火土五行,取其三或者其四,必有相克的。” 商徵羽恍然大悟,又继续问道:“那第一等又是什么灵根?” 青崖子最喜欢有人提问,得意的回答道:“第一等被称为神品灵根,连传说中都没有,完全只是世人的推测。若世间有这么一个人,五行齐备,灵根杂质全无,刚好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灵性又分毫不差,既能相克,又得相生,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那这个人不但能很好的活下去,而且会拥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天资。可惜,这个拥有神品灵根的人从来就未诞生过。” “或许真有这么一个人吧,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商徵羽随口说道。 “反正数千年来天下就没出过这么一个人,至于天上有没有,我还真不好说了。”青崖子换了口气,继续说道:“这灵根啊是天生地长的,人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即使你修为再高也无法改变。最重要的是,灵根无法通过繁衍传承下去。那些剑修道侣生下的子嗣,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灵根,而一对凡人夫妇生下的子嗣,说不定就拥有天灵根。所以我才会这么辛苦,每隔几年就要下山替宗门收几个传人。” “原来如此!”商徵羽频频点头。 微生长寂听完却用神念不屑的说道:“别听这老头瞎说,这灵性虽然无法改变,但灵根内的杂质在修为到了天剑期时就能将其彻底排除。普通灵根的确无法繁衍传承,但少数天赋血脉却不在其列,如暮雪城的雪千一族,就能世代传承寒冰灵根。还有就是随着修为的高深,剑修所生子女,获得的高品级灵根的几率将会越来越大,当然只是几率变大而已,还是有可能生下个凡胎的。所以有些老家伙,在寿元将尽时,才开始蕴育后代。” 商徵羽又是频频点头,他自然知道谁说的对。两人境界不一样,眼界自然也不一样。不过青崖子也并非是随口乱说,他说的是天下大多数剑修都符合的道理。而师父微生长寂说的,那是顶峰那些大神通剑修遵循的道理。 青崖子见商徵羽频频点头受教,一副乖巧恭谦的模样,兴致更是大好,说道:“灵根上的杂质和灵性的多少决定了一个人修炼的天赋,你小子可知道你获得了多大的仙缘?” “我的灵根没有杂质,莫非也是天灵根?”商徵羽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青崖子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你没有杂质是真,但可惜你连灵根都没有!你和剑尊大人一样,一个人独占一种灵根,这天下灵根第七等就归你所有啦,我给它起了个名,叫做绝灵根。” “绝灵根?没有任何的五行灵根,那我岂不是无法修行?”商徵羽顿时又紧张起来。 青崖子给了他一记爆栗,笑骂道:“笨蛋,不能修行,我还带你回宗门做甚?元剑期前还用不着五行之力,在此之前,你非但可以修行,而且修炼速度不逊于天灵根。唯一的缺点就是将来成就有限,据我推测恐怕会止步御剑期的层次。” 商徵羽又被泼了一盆冷水,青崖子和师父都说他会止步御剑期。但他也不恼,和天斗,其乐无穷嘛,管他呢,以后的路,以后再说,如今他只想有个容身之地,仅此而已。 青崖子见商徵羽沉默不语,以为他定然是沮丧了,所以马上劝慰说道:“你也别不满足,很多剑修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御剑期的高度,老夫凭着御剑期的修为,可以在瓦池国横着走。我们青罗剑宗,两千余人,也就出了不到十个御剑期的高手。至于元剑期吗,只有掌门一人,莫非你还想到达掌门的那个层次不成?” “晚辈不敢,晚辈连修行都还没开始,怎么会想要超过掌门。能够修行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说话。” “前辈……我想尿尿……”商徵羽尴尬说道。 第二十七章 初入青罗(上) 青锋剑越飞越快,如一道青光在云层中穿梭前行。 “前辈,还要多久才能到啊?”商徵羽顶着急风说道。 “你说什么啊?”风声呼呼,青崖子一时未听清商徵羽的话语。 “我说,还要多久才能到!”商徵羽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哦,不到半柱香时间了,看到前面那个深谷了么,那便是了”青崖子俯指前方说道。 从高处看去,前面果然有一个深谷,四面均是崖壁。谷中心却耸立着六座高矮不一的山峰。 “啊,还要半柱香啊!!前辈,我那个那个,快……快憋不住了!”商徵羽说这句话时语速颇快,但又有些忸怩之态。 “忍着!谁让你在悦升酒楼喝那么多茶水。”青崖子笑骂道。 “还不是前辈您说书说的太吸引人了么,不知不觉就喝了三大壶。” “剑修做到你这个地步,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这不是还没开始修炼么。” “继续给我忍着!” “哦,那万一憋不住,弄脏了前辈的宝剑还请前辈包涵。”商徵羽厚着脸皮说道。两人一路东拉西扯倒是熟络了很多,商徵羽也渐渐开始敢插科打诨了。 “哎,怕了你了,前面就是北峰后山,我带你下去。”青崖子苦笑道。说完加快速度御剑向北峰靠近。 宝剑稳稳停靠在北峰后山山腰之上。商徵羽迫不及待的找了颗品相不错的大树解决三急之首。 “你小子快一点,北峰全是女修,最喜洁净。姓虞的婆娘又凶又辣,我可惹不起!”青崖子不停催促道。 “这种事能催吗,马上就好,哦~好舒服……”商徵羽系好裤子,全身舒坦,笑道:“北峰阴盛阳衰,草木都长不旺盛,留点上好的童子尿正好调和一下阴阳。”他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在皇宫被约束的久了,才变得拘谨严肃,其实本性还是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是非常调皮顽劣的。 “你懂什么,北峰草木不旺,是因为被阵法抽调了天地灵气,用以滋养灵药。走吧,我们先去天峰大殿。我离山这么久,也要向掌门报禀一下。”青崖子捋着胡须笑道。 “前辈,我们这青罗剑宗的情况你多少也该跟我说一下了,免得到时候我闹笑话,连累前辈也丢面子。”商徵羽刚从天上下来,双腿僵硬,既到了青罗谷倒也不着急上山,找了一块山石,斜躺了上去。 “哦,也是。我们青罗剑宗是瓦池国排名第一的剑修宗门,也是瓦池国的执国大教。乃当年青罗老祖所创,距今已有一千二百年历史。”青崖子颇为得意的说道。 “应该是名门正派吧?”商徵羽弱弱的问道,这个问题他竟然到现在才想到。自己不问,短剑里的师父也重来没提过。 “你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山去!”青崖子装作一脸愠色,悻悻说道。 商徵羽见此连忙圆话道:“额,前辈误会了,我侧重之意是说青罗剑宗应该算是剑修名门了吧。” “那是当然,我们青罗剑宗可是瓦池国的执国教派,代表着瓦池国剑修最高实力。”青崖子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未见商徵羽继续发问又自顾自娓娓介绍起来:“我们整个宗门约有剑修两千余人。其中胎剑期弟子一千八百余人,化剑期弟子一百九十余人,御剑期长老虽然少一些,算上老夫也有八人,若无意外,三代弟子中近年也将走出几个御剑期的高手。 “居然有这么多的剑修!”商徵羽惊叹道。 “那是自然,剑修数量虽然极少,好在寿命悠长。我宗门千余年的历史,要积累一两千人也不算太难。”青崖子笑了笑继续说道:“青罗剑宗按六合之理分为四方天地六峰,各峰各有一名御剑期长老坐镇。像这北峰峰主便是虞小星那凶婆娘。其他几位峰主到时候我带你会一一拜会。” “哦,那前辈是哪一峰的峰主?”商徵羽问道。 “老夫隶属天峰,最为不肖,哪配峰主之任。天峰峰主是我师兄,也就是如今青罗剑宗的掌门,道号青岳子。师兄二百年前便已经臻入元剑期,是瓦池国第一高手。 “元剑期?那是何等神通?”商徵羽惑道,他对剑修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悦升酒楼的一场说书,现在对什么事情都充满好奇。 “你知道这么多干什么,以为是在悦升酒楼听说书啊,快点走吧。”青崖子笑骂道。 商徵羽从山石上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道:“呵呵,我只是随便问问,前辈您不爱说就算了。” “还不快走。”青崖子假作生气。 “知道啦,知道啦。我起来还不成么。”商徵羽笑着连忙起身。 二人再次御剑破风而上,刚刚憋的难受,商徵羽没怎么留心看这青罗剑宗。如今再次看来,这青罗剑宗当真是雄伟之极。深谷方圆百里,四周崖壁深逾百丈。凡人只能在谷外远望,根本无法进入深谷。谷底一马平川不长任何草木,唯独在谷心处突然窜出六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之巅隐隐看出有不少庙宇楼阁。东南西北各四座,中间最高最巍峨的那座想必就是天峰,其下稍低的那座应该就是地峰了。 “前面就是宗门所在,若非急事,宗门五百丈之内不得御剑而行,我们下去步行而上罢”青崖子说着,放慢了宝剑速度,渐渐降落下来。 山道之上,商徵羽紧紧随青崖子。两侧是参天的古木,足有四人合抱之粗,也不知长了几千年。走完青石铺成的台阶,一块光洁如玉的巨石出现在眼前。石高八丈,其上竖写四字古篆 青 罗 剑 宗 笔力遒劲,字字入石三分。巨石后面插着一柄同样巨大的铁剑,却是锈迹斑驳,不知经受了多少风雨的洗礼。铁剑之后是一堵青石牌坊,苔痕和藤蔓遍布,足见岁月的痕迹。上面一对楹联依稀能够分辨,却是“仙剑斩凡情,清音涤尘心。” 商徵羽见此,不免赞叹道:“好个仙家气派!” 第二十七章 初入青罗(下) 又行了数里,便是天峰之巅,一座气势惊人的殿宇横亘在云雾之间,纵横不下千亩。商徵羽立在殿门之下,仿佛置身在天庭圣境一般。对着大殿,唯有仰望!那殿宇半入云霄实在看不出有几百丈高,殿墙通体成青灰之色,显得的既古朴又庄严。无柱无瓦,仿佛是用整一座山峰雕琢出来一般。 “简直就是鬼斧神工!要何等的神通才能做到!”商徵羽不由叹道。 短剑内微生长寂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小门小派,才爱弄这些大气势唬人!” 商徵羽知道师父眼界奇高,也不愿意和他多做辩论。一直紧跟青崖子身后,不敢对青罗剑宗有半点不敬。 “师叔祖,您回来了啊”这时一个身着白衣男子迎了上来,对着青崖子恭敬拜道。 “嗯,掌门师兄何在?”青崖子问道。 “师祖正在颐德厅与东峰的全长老下棋”白衣男子答道,眼角掠了商徵羽一眼,心中有惑,却不敢多问。 “知道了,你顾自己吧。商小子你跟我走。”青崖子说着朝偏殿走去,商徵羽紧紧跟着,生怕跟丢了。 一路上不时有青罗剑宗的各级弟子上来问安,青崖子倒也没师祖的架子,均都不嫌麻烦应付几句。看得出这他在青罗剑宗人缘极好。 商徵羽尾随进了颐德厅,颐德厅不大,摆设也极其简单,除了一张十丈左右的巨大石桌和几枚石凳外再无他物。石桌之经纬纵横,已有黑白相间,乃是一面巨大棋盘。桌旁座着两位老者,一道一俗,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棋局。 一位身着灰色道袍,身材高瘦,脸色铁青,花白八子眉长长垂下,却没有胡须。另一位青衣飘飘,鹤骨仙风,眉目慈善,须长三尺有余,左手正举着白子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商徵羽心里猜想“这两位应该就是掌门和东峰首座吧,只是哪位才是剑宗掌门?之前听青崖子前辈说,掌门道号青岳子,道号?某非是那个灰袍道人?” “师弟,回来了啊。”颐德厅里荡起一个声音,商徵羽见两位老者均未开口,甚至均未抬头,不知声音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如何得知来人便是青崖子。 “嗯,刚回的山,特来禀报一下师兄。”青崖子答道,说完走近石桌之侧,商徵羽也小心的跟了过去。 “哦,这一位又是何人?”颐德厅里声音又起,商徵羽依旧判断不出声音的来源。 “此子名为商徵羽,天资尚可,是我此番下山唯一收获。”青崖子说道。 “商徵羽,名字倒是不错,有几分仙气。”声音又起,平淡之极,听不出半点波澜。 “莫非剑修选徒还看名字不成?”商徵羽有百般疑问,但初来乍到不敢相问。 “师弟,这局棋已经下了十七天,如今已是残局,全道同说我必输无疑。我苦思半日寻不出破解之法,已经打算认输。你棋力胜我一筹,这一子你代我下如何?”那声音说道。 这么一说,商徵羽瞬间就判断出来。“原来那青衣老者才是剑宗掌门,有道号却不是道士,剑修一脉倒是有趣。” 弄清楚谁是掌门后他又留心看了下桌上棋局,只见石桌上经纬各有九十九道,纵横相叠乘,比寻常棋盘足足多了九千四百四十格。这样一盘棋,别说只下十七天,寻常人物就算十七月也下不完。棋盘上粗看之下,黑白二子仿佛势均力敌,仔细观之,白棋已经陷入绝境。但再仔细观之,好像又并非如此。 “好吧,我试试,输了可别怨我。”青崖子笑着说道,就准备上去一试。 “青崖师弟,观棋而语已非君子,何况代为落子乎。”青崖子尚未动棋,灰袍道人就开口说道。 “呵呵,全长老,你是道非儒,道家又何执着君子之说?一局棋而已,我找人代下,便已经算做认输,你又何必这般执着。”那声音又道。 “掌门,你做事要有始有终,这局棋你已下了十七天,这最后数子便可定输赢,你不论输赢,也应当自己落定”灰袍道人继续说道,居然是一副前辈教训晚辈的口气。 商徵羽心想“这位全长老好倔的脾气,也好大的胆子。明明掌门已经认输却硬要掌门走完。” “好好,我自己落定便是。”青岳子终于开口,无奈的说道,说完便把棋子看似随意落定一格。 “哈哈,走这一步你就输了!”全长老笑道,灰袖一甩,一枚黑子稳稳落在棋盘之上。 “未必!”商徵羽平时也爱下棋,虽然看不出输赢,但观其大势,还是觉得白子未必就输,此时一个不慎,忍不住蚊声说了出来。但他却没想到在场之人听觉异常灵敏,这两字均听得清清楚楚。 “小子你说什么啊?”全长老愠道。 商徵羽情知说了不该说的话,马上打圆道:“道长息怒,我是说‘完毕’,指棋下完了的意思,呵呵” “一个小辈插什么嘴,尊卑不分,即使入了宗门也难成大器”全长老依旧面带愠色。 商徵羽闻言苦涩一笑,退在一边不再说话。心中暗道:“若说尊卑不分,你连掌门都敢教训,当属青罗剑宗第一人。” 青岳子心中却对商徵羽有了另外的看法,忖道“这棋局我的确留有后手,只是全道同执着胜负,我不愿意相争罢了。此子寥寥数眼间便能看破,当真是聪慧之极。被全道同责问时不仅不乱,还能自圆其说,胆色也是不差。抛开天资不说,倒是个不错之才。” “掌门师兄,既然棋下完了,关于这个商徵羽的事,我想跟你禀报一下。”青崖子突然说道。 “何事啊,此子天资尚可,你收了便是,不需要我来做主。”青岳子挥袖把棋盘一扫,桌上黑白两子均各自归入盒中,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如此正好,我正缺个关门弟子。此子乃灵根无垢,修炼天赋一定不错。”青崖子闻言心喜,捋须说道。 “你说什么!灵根无垢!”青岳掌门先惊后怒,训斥道:“师弟,灵根无垢你也敢说是天资尚可,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拖到现在才说,莫非想独吞?” “啊……我以为……也不是很急嘛,又怕扰了师兄和全长老……”青崖子自知有过战战兢兢的说道。 “鸣乾安钟,招各峰峰主速来碧岩殿议事!”青岳子喜声喊道。 “师兄,我还没说完呢……”青崖子幽幽说道,可青岳掌门却是充耳不闻。 第二十九章 六峰七子 碧岩殿是青罗剑宗主殿,气势宏伟,远非颐德厅能比。偌大一个殿堂,空空荡荡,左右侍从早被清退,殿上只剩寥寥数人。 青岳掌门坐在掌门宝座上,眉带喜色。东峰全道同长老和青崖子两人分列在两侧,默不作声,却是各怀心思。 商徵羽立在青崖子身后,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修炼资质,引发了这么大的阵仗,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南峰相广彦参见掌门!”话音刚落,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飞身入殿,向着掌门略一抱拳,未行过多礼节。 男子通体黑衣,面如冠玉,一头飘逸的黑发随身而动,手上却拿着一把宽厚的白色大剑,一黑一白分外鲜明。 青岳掌门略一颔首,以示回礼。叫相广彦的男子便径自走到青崖子左侧,站定时还疑惑的看了商徵羽一眼。 商徵羽心道“这位应该就是南峰峰主了吧,怎么这般年轻?” “西峰全道殊来也……”伴随着哈哈的笑声,一个看起来七十余岁的矮胖老者脱兔一般窜入殿堂。老者一身黄袍,也是道士打扮。红光满面,气色极好,头发虽已花白,但却颇为浓密。 老者边走边笑,但看到殿内众人都没有作声,只得尴尬止笑。双手抱拳道“全道殊见过掌门”话刚说完便瞅见了青崖子:“咦,青崖子也到了啊,答应我的松醪酒可曾带来?” “道殊!”全道同微愠,断喝了一声。 全道殊闻言,瞥了全道同一眼,双手一摊,作一副无奈的样子。然后列在其兄全道同左侧,却故意移开数尺,与全道同中间隔了两人的空隙。 商徵羽听其自报姓名便知道了矮胖老者与灰袍道人的关系,心道“这两兄弟不仅身材相貌全无相似,连性格也是迥异。哥哥刻板严肃,弟弟倒是活脱之极,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爹妈生的。”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殿内又飘然进入一女。女子一身蓝色束腰纱裙,看样貌不过三十,蛾眉如黛,肌肤胜雪。虽未及倾城之色,但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美貌女子。 女子朝着青岳掌门略一躬身,却没有任何言语。起身后看了环顾了殿内一周,看到相广彦时,眼神略微停滞了一下,然后径直列在全道殊左侧。 “小星,好久未见了啊,近来可好?”相广彦见之心喜,笑语盈盈的问候道。 “好什么好,小星两字也是你能叫得!”女子却不买账,板着脸厉声叱道,接着美目一侧,故意避开相广彦视线。 相广彦听完,心里不是滋味,轻叹一声,柱着大剑把头一垂,但眼角却依然对着蓝裙女子。 商徵羽只敢看了那女子一眼,便匆匆收回眼神。心中叹道:“青崖子前辈说的果然没错,这位北峰的峰主果然凶悍之极,若被她知道自己在北峰地界随意方便,还不活剥了自己,以后是万万不能惹的。只是看相广彦峰主好像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嘻嘻。” 青岳掌门还没开口,殿内自然寂静无声,气氛略显沉闷。全道殊感到无趣,一会拨弄指甲,一会又掏掏耳朵。如此又过了半柱香功夫,实在耐不住寂寞,于是开口向青岳子问道:“掌门,此次招我们前来,所谓何事?” 青岳掌门笑道:“自然是好事,等墨冶子到了一起商议,道殊勿急。” “掌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墨老儿抠门之极,没准会因为半块琉璃石没炼化干净而迟迟不来。”全道殊说道。 “呵呵,全道长,你太看得起墨老头了,别说半块琉璃石,就算地峰剑炉里半颗火炭,他都舍不得丢下。”青岳子还未开口,相广彦又唱和道。 “是谁在背后数落人啊,小心风大闪了舌头!”一干瘦老头突然大步跨入碧岩殿,不悦的喝道。 商徵羽见来人头发稀疏,炭黑色的面容深深凹陷。一件破旧的土黄色长衫已经无法再多打一个补丁,脚下鞋子早已破了开口,露出两个黝黑的脚趾。手上提着的墨色长剑黯淡无光,剑鞘上还缺了一个口子。若不是身在这青罗剑宗,商徵羽真怀疑来人是一个老乞丐。内心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地峰峰主的身份揉合在一起。 “墨老头你可算来了,没错就是我全道殊在数落你。只是这碧岩殿里没有风,怕是闪不了我的舌头!”全道殊哈哈大笑道,他性格活脱,最爱没事找事。 “风闪不了你的舌头,那看看我的墨离剑能不能够!”墨冶子怒道,说完把手中墨色长剑一抽,就要动手。 “好啊,有百年未较量了,你只管放马过来!”全道殊左袖一甩,袖管中滑落出一柄黄色小剑。剑长不过一尺,被全道殊肥胖的手掌握住显得极不协调。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青岳子突然厉声喝道:“住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掌门!” 声音一落,二人立刻偃旗息鼓,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消散一空。墨冶子向着青岳掌门一拱手,悻悻列到了相广彦之侧。 商徵羽环顾着殿上几位峰主,心中思量道“不知道将来的师傅会是哪位?最好不要是全道同,北峰峰主不收男弟子自然和自己无关,况且她又那么凶……” “好了,人都到齐了,该说正事了。”青岳掌门说完,指了指青崖子身后的商徵羽又道:“此子名为商徵羽,乃青崖子师弟从山外带回,拥有无垢灵根!” “什么啊,无垢灵根!”殿内众人除了青崖子和全道同外俱是大吃一惊,看商徵羽的眼神顿时变得炽热起来。 “对了,青崖师弟,这商徵羽是何种属性的天灵根啊?” “师兄……,这小子似乎没有任何五行灵性,我也搞不清究竟怎么回事。”青崖子唯唯诺诺的说道。 此言一出,全殿长老包括青岳子在内顿时脸色一变,他们再看商徵羽的眼神就开始玩味起来,仿佛在看怪物一般。 “啊?你为何不早说!”青岳掌门面有怒容。 “我刚才想说来着,可师兄你不给我机会啊。”青崖子小声嘀咕道。 “可有鉴灵镜,借来一用。”青岳子对着众人说道。 “老夫有”全道同说着就拿出一面青铜灵镜,交到青岳掌门手上。看模样,这面鉴灵镜的品质要比青崖子那面要高级不少,不但镜面要大许多,而且上面刻满了繁复的灵纹。 “手指!”青岳子对着商徵羽催促说道。 商徵羽无奈一笑,不需要别人提醒,驾轻就熟的就把手指按在青铜灵镜之上。 青崖子盯着镜面,心里暗暗祈祷这鉴灵镜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反应。不然,不但丢了颜面,还有欺瞒掌门之罪。 “怎么一点没反应!”众人看着鉴灵镜没有半点动静,齐声惊道。 青崖子暗暗松了口气,老神哉哉的说道:“我就说嘛,这小子无垢亦无根,很是古怪。” “哎,可惜了,我以为师弟你真找来了一个天灵根。”青岳掌门长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失落。 “掌门别太失望,此子虽然不是天灵根,但是好在同样灵根无垢。元剑期之前,这天赋未必比天灵根逊色。只要栽培得当,不肖百年,我青罗剑宗又可再得一位御剑期顶峰高手。”相广彦突然开口劝慰道。 “对!对!是本掌门期望过高了。能多一个御剑期高手,对本门也是极大的助力。青崖师弟,你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青岳掌门闻言顿时反应过来,老怀大悦。 青崖子尴尬一笑,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他不想再有什么变故,所以也没有把商徵羽滴血碎灵镜的事情和盘托出。 “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么我们商定一下此子的归属吧。”青岳掌门对着诸峰长老说道。 第三十章 众峰所弃 “此子是块难得的璞玉,不能被埋没了,本座建议收他做青罗剑宗三代弟子,由我们亲自相授,这才比较稳妥。”青岳子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郑重说道。 “这个……师兄,我有意收个关门弟子,能不能……”青崖子战战兢兢地的说道,他从小到大就怕这个掌门师兄。 青岳掌门正要开口答应,全道殊就开口揶揄道:“诶,不对啊,十年前那两个地灵根的小子,青崖子你也说是关门弟子。都十年了,你这门还没关严实啊。” “就是,就是。”相广彦又跟着唱和道。 “这就难办了”青岳掌门心中忖道,他本有意收下商徵羽。但其门下弟子近年来党派争斗的厉害,这样一颗好苗子,他实在不忍心毁在党斗风波当中。 原本收入青崖子门下是最好的选择,既归属天峰,又避开了党争,自己还可以抽空指点一番。哪知这个师弟会说书却不会说话,一句关门弟子,就被西峰长老堵的死死的。自己若强行安排,怕是要惹来非议。 “过来,让我摸一下骨龄。”青岳掌门说完,单袖一招。商徵羽便不由自主的浮身而起,飘至青岳子座前。 青岳子扣住了商徵羽左腕,片刻后便松了手。心中忖道“骨龄不过十四,正是洗髓的最佳时机。”嘴上却是另一种说法,淡淡说道:“恩,骨龄是稍大了一点,勉强合适。” “之前可曾从过师门?”青岳子又接着问道。 “晚辈未从修行,年龄是大了点,不过以后会加倍用功的。”商徵羽低声答道。 “这样吧,改日我亲自替你洗髓。”青岳掌门犹豫片刻突然说道,对商徵羽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闻言均是大吃一惊,青崖子连忙对商徵羽催促说道:“还不快谢过掌门,师兄亲自为你洗髓,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缘。” 商徵羽不明白洗髓是个什么玩意,但他答应青岚子传讯,正愁没有单独面对掌门的机会,于是连忙磕头谢礼。 “哦,如此说来天资确实不错,不过此子尊卑不分,即便天资再好,老夫也是不收的!”全道同甩了下衣袖,悻悻说道。 “呵呵,道同老头要的东西,我非抢不可。他不要的东西,我却也是不要的。”全道殊托着肥胖的肚皮跟着说道。他看似疯疯癫癫老不正经,其实是个伶俐人。和兄长怄气是假,想把商徵羽这块璞玉让给掌门才是真,但是他又哪里知道天峰如今的情况。 全道同白了弟弟一眼,心中郁郁不欢“这个弟弟跟自己争了半辈子,以相争为乐。自己说东,他非得说西,自己说直,他硬是道横。一但争论起来便不肯罢口,弄得自己不能有半刻清静。唯有认输或者索性躲得远远的。” 青岳子沉默不语,心中却是大有怒意,心道“你们这个老家伙,自己不收倒也罢了,还不让青崖子收徒。” “我北峰都是女子,就不用多说了。”虞小星面无表情的说道。 “地峰弟子已经太多了,我暂时没有新收徒弟的打算!”墨冶子生怕说的慢了,紧接着虞小星的话说道。 “墨老头,你地峰弟子还算多?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看你是舍不得每月要发放给弟子的几块琉璃石吧!”全道殊讥笑道。 “是啊,你地峰入室弟子算上你那宝贝女儿也不过六七人。记名弟子也只三十余人。我们这里哪一位门下弟子不是数百的!”相广彦也冷言讥道。 “哼,就许州官放火,还不许百姓点灯了。你们不收,我为何就不能不收!”墨冶子怒道。 “呵呵,你墨府晚上不是不点灯的么?”全道殊还没过瘾,继续讥笑道。 “剑修夜能视物,要点什么灯!”墨冶子说完,忿忿的把头撇向一边,不愿再争论此事。 “广彦,你的意思又是如何?”青岳子目视着相广彦问道。 相广彦对商徵羽心生好感,有意收其为徒。但看得出掌门也对此子偏爱有加,心中犹豫“我南峰修炼资源虽也不错,但比起天峰来,却是望尘莫及。此子天资绝佳,我不能误了他的前途……”于是打定主意说道:“此子我甚是喜欢,但我近日修为有了松动的迹象,打算闭关尝试。这一闭关也不知要多久,怕没时间教导,耽误了此子修行进度……” “广彦你这是要……要突破!甚好,甚好!若能成功,我青罗剑宗实力又将大幅提高!地级灵根果然就是不一样。”青岳掌门闻言惊喜万分。 其余诸子也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目光,除掌门外,各峰诸子均停留在御剑期大圆满境界不下百年,诸峰平日里虽然爱争吵几句,但是为伴多年,感情极好。听闻相广彦有迹象要突破,心中均是喜过于妒。 商徵羽听完各峰峰主一番说词,心里苦笑“青崖子前辈说带我来青罗剑宗,各位长老一定抢着要。如今看来,怕是无人问津了。” 青崖子回头对商徵羽尴尬一笑,好像在说自己也料不到如今的情况。 “我也只是一试,其实并无多大把握。能否成功,全凭天意!”相广彦谦虚说道。 “恩,你只管放心一试。南峰之事,我会令青崖子帮扶!”青岳掌门笑道。话刚说完又眉峰一蹙道:“众峰各有难处,我也能够体会。但此子既已来到我青罗剑宗,无故不收。传扬出去,以后再无剑修投我宗门之下。到现在我们还未听过这小子自己的意思,我便做主,任此子自选师门。除南北二峰之外,其余诸峰不得推辞。此乃掌门令,不容有违!” “是......”诸位峰主心思各异,但青岳子都搬出掌门令来了,只得同声应诺道。 青岳子又转向商徵羽,和颜悦色的说道:“小子,我为你略略介绍几位峰主,然后你自己定夺吧。徒弟选师傅,这样的好事我们青罗剑宗可未曾有过!” 商徵羽点了点头,听青岳掌门缓缓说道:“我青罗剑宗诸位峰主均是御剑期大圆满的修为,东峰全道同道长,修昆正剑诀,属火系,剑风大气,雄浑。全长老是青罗剑执法长老,负责宗门礼法。东峰弟子协助执法。 “西峰全道殊道长,与全道同道长是兄弟,修慧翼剑诀,剑风轻巧,凌厉。属于水系。西峰弟子负责异兽饲养” “地峰墨冶子长老,修墨枢剑诀。属于土系,剑风诡异,奇绝。地峰负责宗门内剑器供给,墨长老也是瓦池国铸剑第一人。” “我和师弟青崖子均修青罗剑诀,都属木系。剑诀精意全在一个‘生’字,悟透此字,剑气便可以生生不息,难以断绝。天峰弟子负责宗门护卫。至于南北两位峰主,我便不多做介绍了” 青岳掌门说完,喝了一口茶。心中开始暗喜“天峰乃青罗主峰,此子又与青崖师弟熟络,定会选择归入我们天峰!我有言在先,到时候大家也是无话可说。” “你先选一峰入门吧,除南北二峰外,包括青崖子在内,你均可选择。”青岳掌门把‘青崖子’三字说得特别重。 商徵羽何等聪明,马上领会了掌门的意思。对于诸峰峰主,全道同与他是两不待见,谁也看不惯谁。全道殊的脾气商徵羽倒是蛮喜欢的,只是饲养异兽的活自己却并无多大兴趣。至于墨冶子,其吝啬个性全殿皆知,想必确有其事。不过吝啬与否于自己却无多大干系,况且其铸剑之术精深,自己到青罗剑宗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学铸剑。自己虽然也想跟着青崖子学艺,但比起铸剑对自己的吸引力来说,还是稍逊一筹。 商徵羽略一犹豫,便开口说道:“晚辈倾慕铸剑之道,希望归入地峰,学习铸剑之术。还望掌门和墨长老成全!” 青岳掌门闻言一怔,心中未免遗憾。但既然已有言在先,也不便再行干涉。“罢了,你既选了地峰,便跟墨长老回峰吧。” 此言一出,墨冶子急的脸都绿了,连忙说道:“不成,不成!我地峰弟子已经很多了!真的不能再收徒了,屋子也不够……” 青岳子大怒,斥道:“墨长老,这是掌门令,你想违令不成!” 墨冶子沉默数息,最后垂头丧气认道:“墨冶子......领命......” 相广彦见此,心中着实后悔“原以为此子定会归入天峰,早知如此,我早就收了啊。哎,跟了墨冶子你小子以后有可得苦了……” “好了,都散了吧。回去告诉各峰弟子,一定要勤加修炼。广彦,你安心闭关去吧!商小子,你先回地峰安顿下来,我会派人去接你。”青岳子说完,便从偏门离去,青崖子也紧随其后。 众峰峰主也都先后散去,商徵羽立在原地,心中叹道“从此以后我便是青罗剑宗的弟子了,前路不知会如何?” “还不走!”墨冶子愠道。 “是,师傅!” 第三十一章 记名弟子(上) 商徵羽随墨冶子来到地峰,地峰虽不及天峰巍峨,但也是极其高大。不过他刚至地峰,还是大吃了一惊。天峰青罗大殿的气势刚刚见识过,原以为地峰殿宇虽不及天峰庞大,但也不应相差太多。如今来到地峰之巅,别说殿宇了,映入眼帘的除了十数间大小不一的破败矮屋,再无他物。 商徵羽好像一下从天上落入了凡间,心中感叹道“我终于明白天地两峰的名字由来了,真的是天地之别啊!” “看什么看,现在要改投师门还来得及!”墨冶子懊恼的说道。 “没,弟子既然选择了地峰,以后定以师傅为尊,以地峰为家。”商徵羽恭敬说着,心中自我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哼,随我来吧,先来祖师祠堂,拜祭家师,然后正式入门。”墨冶子仍然没给什么好脸色。 商徵羽喏了一声,便跟着墨冶子来到相对算比较新的矮屋。屋内昏暗,长长两排灯盏,只各点着了一盏,黄豆般大小的火苗,即便无风也快要熄灭。灯盏尽头,有一漆黑木案,案上陈列着一块牌位,上书“先师墨弘公之神位”,这想必就是地峰祖师爷了。 青罗剑宗虽然由青罗老祖开派立宗,但六峰却各有传承。其余五峰的祖师爷和青罗老祖结义金兰,共同创立了这一片基业。时过千年,那五峰祖师爷早已经仙逝了,而青罗老祖离山之后,也下落不明。 “跪下!”墨冶子郑重说道。 商徵羽应声跪在牌位之前,只见墨冶子从香龛里取出了三根细香,夹在手中,看着手中细香,作犹豫状,却迟迟未动。 商徵羽心中疑惑“墨老头这是要作什么,这样傻傻的站着,既不点香,也不说话。” 又过了数息,墨冶子终于打定了主意,只见他取过手中细香,打开香龛,居然,居然又放回两根! 商徵羽见此,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商某……拜服!” 正在此时,墨冶子略一迟疑,居然又把手中细香,掐成两截!然后又再次放回半截。 “对祖宗都这么抠,活该你一辈子受穷!”商徵羽心中暗骂道。 墨冶子这才满意的点燃残香,插在颓旧的香炉之上。口中念念有声:“先师在上,弟子墨冶,新收地峰第三代弟子,商徵羽。望先师佑庇!” “还不给师祖叩头!”墨冶子催促道。 商徵羽对着灵位不停的磕着响头,一边磕头一边暗暗祷告:“师祖爷在上,您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保佑徒孙啊。保佑的好,将来徒孙一定给您老盖一所大大的祠堂,给您烧三尺长的高香!” “可以了,可以了。看不出你小子还是蛮诚心的嘛。”墨冶子见商徵羽磕头磕的认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地峰第三代记名弟子了,这是青罗剑宗的门规祖训,你先看一下,三天后必须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哦,对了,册子别弄坏了,看完要还的。”墨冶子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本没了封皮的小册子,交到商徵羽手上。心中暗笑:“掌门只令我收其为弟子,却并未强调一定要收为入室弟子。记名弟子和入室弟子待遇可差的多了,哈哈,我真是聪明。” “记名弟子?”商徵羽接过小册子,心中凉了大半。 “是啊,记名弟子,你想一入门就做入室弟子。我地峰可没有这样的美事!”墨冶子冷冷说道。 “弟子不敢!”商徵羽说道,心中苦笑“祖师爷,看来我的头白磕了!” “那好,就这样吧。这是记名弟子的令符,你拿着去最东面的那间屋子里找你大师兄祁均,一应事宜他会告知。”墨冶子面无表情的说道,说完便破袖一甩,径自离去了。 商徵羽接过令符,望着墨冶子的背影,无精打采的低声应道:“弟子领命!” “大师兄祁均,最东面的房子”商徵羽念叨着,走出了祖师祠堂,一直东向走去。地峰峰顶极为宽阔,不过屋子不多。走了半盏茶工夫,商徵羽便来到了最东边的屋子。 屋子依旧不大,大门敞开着。商徵羽在门口平声喊道:“请问祁均师兄在吗?” 不多久,屋子中走出一人,看起了四十五六上下,眉毛特别粗黑,显得有点滑稽。男子面带笑意的问道:“我便是祁均,你找我吗?” “祁师兄好,在下商徵羽,是师傅新收的记名弟子,这是令符。”商徵羽说着递上了记名弟子的令符。 祁均接过令符,确认无误后,分外热情的说道:“是商师弟啊,师弟好福气啊。师傅已经近十多年没收弟子了!来来来,上山累了吧,先来我这里歇息一下。”说着祁均就拉着商徵羽往里屋走。 商徵羽对这个热情的师兄感到有些错愕,也分不大清,这师兄是真热情还是假热情。毕竟到了这青罗剑宗他至今也没见过几个正常点的人。 屋内摆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副桌椅和一口柜子外再没有其它家什。不过不管床上,还是地上,都收拾的很干净。一条被褥叠的四四方方,有棱有角。桌椅之上可谓是一尘不染。商徵羽很好奇,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过的这么干净。他自问如果家里没有下人打扫,不出两天就会乌烟瘴气。 祁均客气的拉着商徵羽坐下,然后从柜子里寻了好久,终于寻出一出一团黑乎乎的物什。微笑着说道:“师弟稍坐一会,我去烧茶。这是我家乡的普乌茶,你别看它样子难看,却像好酒,是越陈越香。” “不用了,师兄,我不渴”商徵羽推辞道。 “要的,要的,我很快便好。地峰可好久没来新人了”祁均说完,便提着茶壶出了大门。 商徵羽干坐在桌旁,就取出墨冶子留的小册子。因为没有封皮所以不用打开便看到了第一页。内容除了不得屠戮凡人这一剑修大规外,无非就是不得背叛师门,不得同门相残之类。商徵羽只翻看了一遍便尽数铭记在心。 这时,祁均拎着一把热气腾腾的茶壶进入屋内。商徵羽连忙起身相迎。 祁均一把把商徵羽按回座位,客气说道:“师弟,来来,尝尝这茶。” 商徵羽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杯,小洺了一口。但觉茶香四溢,醇厚之极。赞道:“果然是好茶!” “那是自然,这茶还是我入门时候带回山中,至今已经四百六十余年了!如今就剩这一小块了。”祁均见师弟赞赏,会心笑道。 “噗!”商徵羽听到“四百六十余年几字”忍不住把口中茶水喷了一地。 “师弟,怎么了!”祁均连忙关切问道。 “烫……烫着了!”商徵羽结结巴巴说道。 第三十二章 记名弟子(下) “师弟,那你慢点喝。”祁均笑着,又给商徵羽满上了茶水,自己却未倒一杯。 商徵羽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小口茶,心中荡起一阵暖意。“这茶大师兄应当也是宝贝之极,大师兄真当是个憨厚之人,虽跟了师傅四百余年,却一点也不小气,可谓出淤泥而不染。” “师弟,师傅既然让你来寻我。喝完茶我就带你到处走走,熟悉一下我们地峰的情况!” “如此有劳师兄了”商徵羽感激道。 “哎呦,师弟见外了。我们剑修大都已经无亲无故,师兄弟本应算做一家,我年纪稍长一些,你便把我当成自家哥哥便成。”祁均两道浓眉一弯,呵呵笑道。 “嗯”商徵羽点了点头,心中笑道:“哥哥?祁师兄您不会忘了您老已经四百多岁了吧!” 喝完茶,商徵羽跟着祁均走出大门,因为没什么家什,或者大师兄本就没放在心上,二人出去后,屋门依旧敞开着。 “师弟,我先带你去领琉璃石。你记好了,每月十五,你可拿着令符去最南边的屋子里领一块红色的琉璃石。这琉璃石对我们剑修来说可有大用,平时修炼还有突破瓶颈时候都需用上。还有平日里的一切用度,都需用琉璃石交易。相当于凡世的银两。”祁均一边走一边说道。 “哦”商徵羽见大师兄这般热情,连连点头。他虽没见过琉璃石,但听大师兄这么一介绍,也懂了个大概。 “这琉璃石乃上天馈赠修士的灵石,矿脉深埋各种名山大川,开采加工都极为不易。传说有七彩,即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红色功效最低,紫色应该最高。每一进一色,价值相差十倍。不过我最多只见过绿色的,将来有机会我让你也见见。”祁均滔滔不绝的说道。 “哦,那师兄每月能领几块琉璃石?”商徵羽问道。 “我每月也领一块,却是黄色的。我是化剑期的修为,琉璃石由天峰发放。不过到了化剑期后消耗也是极大,总还是不够用。等你作了师傅的入室弟子,每月就能领到橙色的琉璃石,想想还是那段时间琉璃石最富余。”祁均说起话来总是成串的,恨不得把知道的一切都尽数告诉师弟。 “哦,若都兑换成红色的灵石,相当于记名弟子每月一块,入室弟子每月十块。到了化剑期则由天峰直接提供,每月百块,我这么理解对吗?”商徵羽整理了一下说道。 “不错,师弟真是聪明之极。”祁均赞许道。 商徵羽苦涩一笑,继续问道:“师兄,被师傅收为入室弟子的条件又是什么?” 祁均闻言说道:“在青罗剑宗,一般来说,只要修成了神念,便可被收为入室弟子。另外,那些由各峰长老从山外寻访来的弟子,也都能做入室弟子。因为他们既然能被带回青罗山,天资肯定不会差。” “什么啊!”商徵羽惊道,心里忿然。 祁均会错了意,劝慰道:“师弟你也不要泄气,修成神念是剑修修炼的第一道坎,的确比较难过。想当年我也是足足用了七十一年,耗费了许多的琉璃石。不过师弟年纪轻轻,又这般聪慧,我想二三十年后定能达到!” 商徵羽完全没听大师兄在说什么,只是苦笑不止,心里暗骂道:“墨老头,我诚心诚意叫你一声师傅,没想到你这般待我!”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最南边的屋子。 屋门紧闭,上面没有任何匾额。若不是祁师兄带路,商徵羽怎么也想不到,这间破旧屋子,竟然是发放琉璃石这等珍宝的地方。 “哎呀,我真糊涂啊,今日才月初,不是发琉璃石的日子!”祁均一拍脑门,懊恼喊道。 “没事,大师兄,你领我认识一下也是好的。”商徵羽宽慰道。 “不行,你刚来宗门,手中一定没有琉璃石。下次发放要近半个月,可不能影响了修炼进度!”祁均说完,重怀里掏出两块鸽子蛋大小的玉石,硬塞到商徵羽手中。“这两块红玉你先拿着,今天晚了。要不然可以去谷中小集市,购置一些必要物什!” “不行,这琉璃石我万不能收。师兄不是说自己也不够用么!”商徵羽极力推让道。 “拿着!还当不当我是大师兄。”祁均脸有愠色,生气的说道。 “真的不能收,我知道师兄也不富裕!”商徵羽再次推辞道。 “这什么话,我再怎么缺也不缺这两块。赶紧拿着,当是师兄的见面礼!”祁均硬塞强送,非要把琉璃石给师弟,商徵羽拗不过他,捧着两块剔透的五方状晶石,心中着实感激。 “这才对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带你去居所吧。”祁均见商徵羽收了琉璃灵石,会心笑道。 记名弟子的居所在西面,商徵羽跟着祁师兄一边走着,一边听这着师兄介绍着各个屋子的情况。商徵羽只留意了有用的几处,一个是铸剑房,一个是墨冶子的洞府,还有便是平日里练功的场所。当然,无一例外,所有房子都是破败不堪。 没过多久,二人便来到了一所相对较大的低矮平房。祁师兄指指房子说道:“这便是你以后住的地方了!” 商徵羽看着屋子,心道“这屋子虽然还不及皇宫里的柴房,但比起大师兄的房子可大的多了。” 两人一进门,便有一群弟子围了上来。“大师兄,大师兄”的叫个不停。 商徵羽见此,全傻了眼。“原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居所。以后我要和三十几人共挤一室!祖师爷啊,您快显显灵吧!” “师兄,这位是?”一弟子问道。 “这是师傅新收地徒弟,叫商徵羽。他刚刚来,大家多照顾一点啊。”祁均介绍道。 “哦,是商师弟啊,一定,一定。” “大师兄放心” “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众人纷纷应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商师弟,我还有些琐事,先过去了,你有事可以随时来寻我。”祁均说道。 “恩,今日辛苦师兄了。您有事先忙吧,这里我应付的过来。”商徵羽谢道。 第三十三章 狐假虎威 “诸位师兄好啊。”祁均走后,商徵羽朝着屋内师兄问好道。 众人却一反刚才热情之态,对商徵羽的问候仿佛视而不见。 “诸位师兄,我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请多多照顾!”商徵羽再次说道。 众人面色冰冷,依然没有理会,各自散去了。商徵羽尴尬的笑了笑,也沉默的进了里屋。 里屋不算太小,但挤了三四十张床铺后就显得拥堵不堪。屋内昏暗,浓浓的汗臭味混着霉味让人作呕。床铺上三十几名记名弟子或坐或卧,但却没有任何的谈笑,在这种气氛下,屋内更显阴沉。 商徵羽深知离开了净莲城,他便不再是往日锦衣玉食的太子。这里条件虽差,但自己没得选择。空余的床铺已经不多,而且上面堆满了杂物。商徵羽选了一处,准备把杂物清理一番。 “不准动!那是我的东西!”一位身着粗布一衫的中年男子突然怒道。 “师兄见谅,我只把东西移放在旁边床上,不会损坏的。”商徵羽心中虽恼,但还是客气的说道。 “你聋子吗,我说不准动!”男子喝道,把指骨捏的咯吱作响。 “哦。”商徵羽不欲和他较劲,又换了另一张床铺。刚要动手整理时,耳畔又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这张床也不准动,这是我和王师弟的东西!” 商徵羽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暗旧红袍,面白无须的男子正插着腰怒视着自己。 “好,那我再换一张。”商徵羽说完,向西侧的另一张空床走去。 “那张也不行!”又有一个半老男子,厉声喝道。 “这张也不行,那张也不行。如此我睡哪里?”商徵羽淡淡说道,心中却已微怒“你们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大师兄在时,温顺如狗。大师兄一走,凶恶如狼!” “谁管你那么多,反正这几张床都有主了。”半老男子冷冷说道。 商徵羽闻言,不作声响。心中忖道:“看来得想个办法了,这里每一个都比我厉害,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况且新来青罗剑宗,也不宜树敌!” “这位师兄,屋子就那么大一点,空床也就这么几张。这样吧,师傅给了不少琉璃石,我用一块琉璃石,和师兄换张床铺可好?”商徵羽笑道。 “一块琉璃石!”半老男子惊道,虽然他听得清清楚楚,但还是怕自己听错了。 “哼,少吹牛了。师傅的脾气谁不知道啊,怎么会给你琉璃石!”红袍男子突然讥讽道。 商徵羽也不争辩,从怀里摸出两块琉璃石,托在手上。继续说道:“师傅既然连徒弟都破例收了,琉璃石当然也要破例给一些。实不相瞒,师傅开始也不愿收我为徒,青崖子长老多次举荐,青岳掌门又下了掌门令,许我在六峰自选师门。掌门令一下,师傅也是无话可说,这个事情各峰长老都是知情的,诸位不妨去问问。” 众人见到琉璃石,又听完商徵羽的话语,无不心惊。青崖子虽和师傅同属长老,但论辈分,却还比师傅高半辈。青岳掌门又为此下了掌门令,这小子莫非和他们二老关系非同寻常。师傅确实多年未曾收徒,如今却收了此人,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不知道此人身份之前,可千万不能得罪了! 半老男子突然尴尬笑道:“商师弟,师兄跟你开玩笑呢。地峰好久没来新人,我们欢喜的不得了,哥几个,还不快帮师弟收拾床铺。” 商徵羽闻之笑道:“哦,这样子啊。师兄这玩笑开的就像真的一样。师兄照顾周道,哪日我碰上师傅,一定好好夸夸师兄。这琉璃石师兄还是先拿着吧!” 半老男子吓得腿都软了,苦笑道:“使不得,使不得。做师兄照顾师弟是应该的,谈什么琉璃石,多见外啊!”说完连忙招呼几个师兄弟,帮着商徵羽收拾床铺起来。 商徵羽见之,心里笑道:“原来是些怂包。这剑修原来也跟凡人无异,一样的欺软怕硬。” 躺在床上,商徵羽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看着身旁的师兄们,竟也没有一个在睡觉的,都在打座修炼。 商徵羽向着邻床一个样貌约七十余岁的老头问道:“师兄,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老头见是大有来头的师弟相问,连忙停下修行,叹道:“我已经一百八十多岁了,若再不能修成神念,寿元将尽矣……” “一百八十余岁!”商徵羽吃了一惊,继续问道:“莫不成其他师兄也都这般高龄么?” “那倒不全是,不过若练不成神念,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只能作记名弟子。记名弟子待遇太差,琉璃石不够用不说,白天还要干许多的活。一个月不足十天空闲,根本不够时间修炼,所以晚上只得勤奋一些。”老头继续诉苦道。 “白天还要做活?”商徵羽诧异道。 “是啊,我们地峰负责铸剑,记名弟子就要砍柴烧炭,冶炼金属,采集精铁剑石,守剑炉,拉风箱,有时候还铸一些品级不高的刀剑,活儿最多了。每月一块琉璃石可不是白给的。师弟不想练功就早点睡吧,明日一早,江夔师兄就要来喊人开工的。”老头又道。 “江夔师兄又是何人?”商徵羽继续问道。 “是师傅的六大入室弟子之一,说好听点他负责安排记名弟子的每日功课,说难听的就是一监工。他修为也没到化剑期,人却跋扈的很。我们背后都叫他江扒皮!”老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可见平日里受尽了那江夔的欺凌。 商徵羽沉默不语,心中叹道“这些记名弟子其实也是一帮可怜虫。但我可不是来打杂的,一定要尽快摆脱这种命运……” 商徵羽一夜没睡,五更时分,肚子开始咕咕作响起来。他往怀里一摸,惊喜的发现悦升酒楼带回的水晶汤包还有剩余。“好想吃母后做的红豆膳粥,还有枣泥糕……也不知道现在净莲城怎么样了,我和弟弟都不在身边,她一定伤心极了……” “起来啦,起来了。今天每人要砍满八十担柴!”屋里突然走进一人,边走边大声叫嚷。 众人识得是江师兄的声音,连忙起身下床,片刻都不敢耽误。 “吃!不干活就知道吃!还不下床”江夔刚好走到商徵羽床边,一把打落商徵羽手中的包子,厉声训斥道。他根本没把这些记名弟子当人看,也分不清谁是谁。此时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子有些面生,却也没当一回事。 商徵羽看着地上的水晶汤包,心中微怒。他缓缓下床,默默的弯下腰,一个一个拾起滚落在地的包子,小心的用袖口擦拭着。 “还捡!我让你捡,让你捡!”江夔恼怒的斥道,一脚一个把地上的包子踩了个稀巴烂。最后一脚,竟然还踩住了商徵羽正在捡包子的手。 商徵羽没有发怒,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江夔。只见那人长得贼眉鼠眼,两撇鼠髭,一抖一抖随着面部的筋肉颤动。 “看……什么看!想……找打不成。”江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明明不带任何怒气,却看得人直发毛。仿佛仅凭一对招子,就能把人从里到外都看个通透。 “我给你三息时间,再不收脚。我就打你。”商徵羽依旧平淡的说道,仿佛说道便能做到。 “你敢!你一个记名……” “你大可以试试。”商徵羽打断了姜夔的话,然后开始报数“一……”,语气依然听不出波澜。他本性善良,却绝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真要动手,他也不怕。有鲛绡烟萝衫护身,寻常刀剑也伤不了他。更何况短剑内还有一个微生长寂。微生长寂是何人,哪怕只是一道神念,也不是眼前这个人能应付的。 江夔心里发虚,他想不出脚下这人为何有这样的底气,明明只是个记名弟子,却仿佛根本不把地峰甚至青罗剑宗放在眼里! 但他还是想错了,商徵羽从小到大,眼里放着的一直是整个天下。 “二……”商徵羽继续平静数数。 江夔脸色汗珠直冒,心中更是发虚。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又怎能示弱。“我还怕你不成?” “一!”商徵羽报出最后一个数,对方实在欺人太甚,他不想惹事,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门口想起:“请问,哪位是商徵羽商师弟?” 江夔其实早就想撤脚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下台。听到门口有人问询,马上找了个台阶,收了脚,迎上两步见了来人,顿时眉开眼笑,低头哈腰道:“原来是天峰谢玄师兄啊,真是稀客啊,来来来,里屋座,里屋座。那个谁,快去烧点茶水。” 来人一衫白衣,气度不凡,见了姜夔招呼不冷不热的说道:“不必了,我奉师命,前来寻找商徵羽师弟,耽误不得。” 姜夔干笑了两声,然后对着里屋喝道:“你们中哪个叫……商徵羽的,还不快自己站出来!到底犯了什么事,要天峰师兄亲自来拿人!” 天峰谢师兄闻言连忙急道:“不,不,不是犯事,商师弟身怀无垢灵根,青岳掌门要亲自为他洗髓!” 此言一出,江夔惊得瞠目结舌:“什……么啊,无垢……灵根!掌门……亲自洗髓!”回头再向里屋看去,顿时如遭雷击,只见满屋子记名弟子均是呆若木鸡,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刚刚被自己羞辱过的那个小子身上。 “在下便是商徵羽,有劳天峰的师兄了!”商徵羽掸了掸身上灰尘,上前一步,对着白衣谢师兄恭敬行礼说道。 闻得此言,姜夔霎时瘫软在地。 “刘师兄,幸好你昨晚没动手!” “怪不得青崖子长老要亲自举荐!” “明明是无垢灵根,为何还来做这记名弟子啊?” 大屋内发出一片接一片惊叹之声,没过多少个时辰,整座青罗山都开始沸腾起来,人们都知道地峰收了一个拥有无垢灵根的弟子,还被青岳子掌门亲自洗髓。 第三十四章 第一堂课 商徵羽跟着谢玄来到了颐德厅,青岳子已经久候多时。见了商徵羽到来,也没有摆掌门架子,而是亲自起身迎接。看得厅内几个弟子都是羡慕不已。 “谢玄,吩咐下去,我要闭关几天,谢绝一切来客。”青岳子对着谢玄吩咐道。 “弟子领命!”谢玄恭敬回复道。 “你们几个也都下去吧,商徵羽留下。”青岳子对众弟子说道。 不一会儿,颐德厅内就仅剩商徵羽和青岳子两人。商徵羽刚要行礼,被青岳子一把扶起,笑道:“只是你我二人,就不必多礼了。” 商徵羽也不再坚持,恭谦说道:“蒙掌门抬爱,弟子受宠若惊。” “也就是你,我大徒弟郎灵和二徒弟袁云也没这个待遇。”青岳子哈哈一笑,就牵着商徵羽走进厅后密室。 这密室是青岳子的练功房,极为隐秘,宗门之内,没有几人知道开启密室的机关。但青岳子却当着商徵羽的面,从容的开启了密室,足见对他的偏爱。 密室挺宽敞,摆设却极为简单,一桌、一凳、一炕而已。青岳子脱鞋上炕,盘腿坐下,然后示意商徵羽也上来。 商徵羽略作迟疑,却突然单膝叩地,拱手说道:“弟子有要事要禀明掌门!” 青岳子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怔了一怔,一脸纳闷的问道:“何事啊?快起来说话。” 商徵羽没有起身,目视青岳掌门郑重说道:“弟子原本是一个普通百姓,家中贩卖药材为生。一个多月前在千峰国边境救了一个受伤的汉子,那人自称道号青岚子。” “什么啊!”青岳子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起身,顾不得鞋子没穿,就下炕扶起商徵羽,急道:“你继续说!” “那青岚子大叔受伤不轻,据他自己说是被三个御剑期高手追杀。我救醒了他,却没有办法帮他御敌。青岚子大叔临走前给了我这个令牌,然后让我去洛城找青崖子前辈。”商徵羽说着从怀里掏出青罗令,交到青岳掌门手上。 青岳子接过青罗令,确认无误,脸上更是疑惑之色却是更浓,听商徵羽继续说道:“哪知道阴差阳错,这令牌还未出示,就被青崖子前辈看出天资,带回青罗谷来了。” “青岚子除了这令牌,还有没有话让你传达?”青岳子面色凝重,焦急问道。 商徵羽刚想如实回复,短剑内微生长寂突然传音道:“徒儿,你想清楚了。这话你一但说出口,会招来什么后果可很难说。眼前这人修为已经达到天人境,我只凭一道神念,很难与之抗衡!” “啊?”商徵羽吃了一惊,对微生长寂说道:“青岚子大叔说我只要传讯回山,便是青罗剑宗的恩人,难道青岳掌门还会害我不成?” “这可很难说,老夫什么事情没见过。恩将仇报,过河拆桥之事,这天下每天都在发生。为了保守宗门秘密,杀你一个还未修行的小辈又算得了什么。”微生长寂严肃说道。 “不会吧……,可青岚子大叔和青岳掌门都不像是坏人。”商徵羽话虽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开始害怕起来。 “洗剑池畔的金甲人,看样子可像是坏人?你同胞兄弟都可以对你刀剑相向,何况非亲非故之人呢?”微生长寂连连反问。 商徵羽被问的语塞,但还是犹豫不定,说道:“可青岚子大叔说这讯息极为重要,他抛却性命不要,也要将这讯息传回宗门。我答应了他,又怎么能食言而肥呢?” 微生长寂对这徒儿又爱又恨,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只好长叹一口气,说道:“也罢,也罢。凭着你的鲛绡烟萝衫和我这柄雪满头,就算不敌,从容脱身应该不难。我既然是你师父,就教你第一堂课。” “师父,您总是把人想的太坏了。”商徵羽抱怨了一声。 青岳子见商徵羽迟迟不说话,神色更是凝重,催促说道:“有什么话你就快说,有我在,你害怕什么!” 商徵羽闻言终于打定主意说道:“青岚子大叔让我带回两句话,并且叮嘱只能告知掌门您知晓。” “快说啊,你这是要急死老夫啊。”青岳子连声催促。 “那两句话是,宗门墙有隙,青山岭未塌。”商徵羽终于把话说完,完成了青岚子的托付,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有呢?”青岳子追问道。 “就这两句!”商徵羽用力想了想又道:“青岚子大叔说若您不信,就告诉你,临行前您说事成之后要请他喝酒,他说怕自己没命回来,就偷偷的把您藏在玉枫树下的那半坛子灵酒喝了。” “宗门墙有隙,青山岭未塌。”青岳掌门闻言不再怀疑,反复念颂着这两句话,突然神色大变,浑身剧震。对着商徵羽急道:“这两句话可曾对别人说过?” “弟子谨记青岚子大叔叮嘱,除掌门外未曾透露半字。所以拖到今日才禀报。”商徵羽认真说道。 “好,好,好!”青岳掌门连说三个好子,盯着商徵羽突然目露凶光。 商徵羽跌跌撞撞倒退数步,心中大苦“糟糕,师父说的果然没错,我真是笨死了!” 微生长寂目光如电,牵动念力,准备好了搏命一击。 正在这时,青岳子突然意识到什么,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巴掌,然后闭目调息起来,片刻之后,目光又恢复了清明。 “掌门,您刚才这是……”商徵羽见此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错,我刚刚想杀你灭口!”青岳子倒是也没隐瞒,赤裸裸的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商徵羽惊魂未定,但又忍不住问道:“那现在呢?” “放心,没事了。我堂堂一派掌门,岂会做这等恩将仇报的勾当。青岚子师弟一生忠烈,回来还不要跟我拼命!不过此事牵扯到我青罗剑宗生死存亡,你若传将出去,我必不会轻饶!”青岳子认真说道。 商徵羽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后谨慎说道:“弟子知道轻重,定然守口如瓶!” 微生长寂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对商徵羽传念说道:“若非看你资质上佳,这老东西定然要取你性命,这一课可曾有所收获?” “徒儿心中有愧,这一课,徒儿牢牢记住了!”商徵羽非常凝重的回复道。 青岳子心中盘算良久,觉得青岚子传回的讯息非同小可,若是大张旗鼓的去操作,说不定会打草惊蛇。他爱下棋,而且棋力不俗。但是每次与人较量,都故意输棋。同门笑称他是臭棋篓子,殊不知故意输棋,还要输到别人看不出来,那可比赢棋难多了。正是靠着一手明输实赢的暗棋,他从籍籍无名青罗二代弟子,做到如今的剑宗掌门。 “此子留做一枚暗棋倒是不错的选择。”青岳掌门这般想着,心里已有了安排。招手示意商徵羽过去“我先替你疏通经脉,运功洗髓,算做你传讯回山的报酬吧。” 商徵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用神念询问了一下微生长寂,得到微生长寂允可,才放心脱鞋上炕,盘坐在青岳掌门对面。 “如此就有劳掌门了!”商徵羽放下心来,准备接受这期待已经的洗髓妙法。 第三十五章 后天无垢 “等下可能会有点痛,你能否承受得住?”青岳子认真问道。 商徵羽想了想自己十数年来在洗剑池里的经历,却是淡淡回答道:“没事,再痛我也受得了。” “那就好,我开始了。”青岳子说道,语气中有一丝赞赏,说完就准备动手帮商徵羽洗髓。 “啊?等等,掌门能否告诉我洗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商徵羽突然问道。 青岳子想了想,不紧不慢的的说道:“修士不但灵根内含有杂质,身体之内同样含有杂质。前者被称为先天杂质,后者被称为后天杂质。先天杂质不可去除,但后天杂质却可以通过一定的方法排除。这方法便称作洗髓。” “后天杂质?”商徵羽一脸疑惑。 “没错,剑修虽然异于常人,但也无法长时间的保持辟谷胎息。人生天地之间,需要不停的和天地发生气机交换。这一饮一食,一呼一吸,就把游离在天地之间的糟粕和杂质也带进了体内,随着年龄越大,体内的杂质也越积越多,当积累到了一定的数目,人就开始老病,然后死亡。” “那剑修排除了体内杂质,莫非就能不老不死?”商徵羽惊道。 青岳子苦笑道:“按理确实如此,可事实上,后天杂质排不尽,也除不完。即使你今天排尽除完了,马上又得呼吸吐纳,不肖几日,体内杂质又会积累。就比如这桌子,你今日擦干净了,明日又会染上尘埃。” “这般说来,洗髓也是无用。”商徵羽叹道。 “倒也不能这么说,其一,后天杂质太多便无法进行修炼。其二,这桌子时常擦拭,总比不擦来得干净。剑修无法断绝气机交换,所以终其一生都离不开洗髓,哪怕是我,也得一月一小洗,一岁一大洗。”青岳子指了指桌面说道。 “原来如此。”商徵羽闻豁然开朗。 却听那青岳掌门继续说道:“洗髓就是用磅礴的能量冲刷体内的杂质,也分三种方法,第一种,用琉璃石洗髓,这种方式不但效果较差,而且非常疼痛,一般剑修忍受不了。第二种,是靠服用琉璃果洗髓,这种方式最为柔和,效果虽然不错,但是耗费甚巨。第三种便是靠元剑期以上剑修使用元力帮助洗髓,也是最理想的洗髓方式,但是元力损耗极其严重,天下间又哪里有这么多高手肯耗费元力助他人洗髓。” 商徵羽听完之后大为感激,连忙说道:“弟子又怎能连累掌门耗费元力,还是用第一种方法吧,我不怕痛的。” “我的笨徒儿诶,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啊,送上来的便宜还不占。那老小子和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承他的情,念他的好。你接受他的好处越多,他便越舍不得杀你。只是洗髓而已,若我本尊在此,替你这样的一千个人洗髓,也不费吹灰之力。”微生长寂在短剑之内哀叹道,若他本尊在此,肯定不是先替他洗髓,而是上去先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啊?”商徵羽大为尴尬,无言以对,心中苦道“这世界真复杂……” “不打紧,不打紧。你是宗门未来的希望,为你付出再多也是值得!”青岳子摆手说道,这句话倒是不假,对商徵羽他倒是真心的喜欢,谁让宗门一千二百年来才出了这么一个无垢灵根呢。 “那……辛苦掌门了……”商徵羽不再推辞,放松身体,与青岳子四掌相抵。 “开始了!”青岳子轻喝一声,两道充沛的元力,如两条大江一般顺着商徵羽掌心贯流而入。 商徵羽只觉得身体就好像一只被灌满了风口袋,浑身经脉瞬间鼓胀。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两股元力开始在他经脉中涤荡,左突右冲的好像将经脉全部搅碎。一阵刺痛之感也随之遍布全身。先是体内十二大主脉,然后是任督二脉,最后是全部的奇经八脉,都在刹那间形同火烧一般灼热刺痛。好在他最是耐疼,常人恐怕要咬牙切齿才能忍受的疼痛,对他来说也只如家常便饭。 商徵羽默默忍受着,豆大的汗珠重他身上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不一会儿,他整个人就像在水里浸过一般,浑身上下的衣衫没有一处是干的。 他睁开眼睛看见青岳子也是满头大汗,似乎消耗元力洗髓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又持续了两炷香的时间,青岳子终于坚持不住,撤开了双手。双手一撤,商徵羽体内激荡的元力,也随之消弭于无形。 商徵羽长吁了一口气,抱拳道:“多谢掌门!” 青岳子闭着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一时竟然无法回复。运功调息一阵子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先到这里吧,你现在一定浑身污垢,我带你去濯缨池清洗一番。” 商徵羽正要答应,一看自己身体,非但没有丝毫污垢,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禁疑惑问道道:“没有啊,我身上看起来很干净。” “嗯?”青岳子一听,蓦然张开双眼,把商徵羽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他是越看越惊,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惊道:“为何排不出一点污垢!” “不可能,不可能啊,先天无垢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存在,后天无垢那是亘古未有啊。人生天地间,要不停的和天地进行气机交换,如何可能无垢?”青岳子见商徵羽的眼神,仿佛看怪物一般,嘴中不停的喃喃自语,满脸的骇然。 商徵羽听的一头雾水,心中也是充满了疑问,连忙分出一道神念透入短剑:“师父,我这究竟怎么回事?” 短剑石室之内,微生长寂也同样是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放开防备,我用神念透入你体内去看看。” 商徵羽不知道什么叫放开防备,他自从在三年前莫名其妙的产生了神念后除了分神入物之外,也不知道怎么使用。对自己的师父,他当然没有任何防备,所以全身放松下来,等着微生长寂的神念透进自己身体。 微生长寂凝聚念力,整个人顿时化为一道虚影,朝着商徵羽体内钻去。刚刚顺利透过商徵羽的最外面的麻衫,就遇到了鲛绡烟萝衫的重重阻隔。 “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微生长寂这般想着,又重新离开商徵羽的身体,朝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钻去。神念无形,若非微生长寂刻意凝形,或者有更强大的神念在场,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轰”的一声,微生长寂的神念感到一阵轰鸣,猛然倒退开来,以迅雷之势重新回到短剑空间之内。 短剑石室空间之内,商徵羽的分神见微生长寂一副焦头烂额的狼狈相,忍不住急道:“师父,你怎么了?” “妈的,见鬼了!我的神念撞到你的身体,就像撞到了一座大山,根本透不进半寸。若非知道你是梵家后人,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人!”微生长寂少见的爆了粗口,盯着商徵羽的神念,满肚子的疑惑。 “啊?”商徵羽闻言更加是一头雾水了,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起自己来了。“我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你自己坐照内观试试。”微生长寂催促说道。 “坐照内观?”商徵羽弱弱的问道。 “哎,笨死了,就是让你用神念查看自己的身体内部,看看有什么异常之处!”微生长寂解释道。 “啊,还能这样啊?”商徵羽闻言如同醍醐灌顶,马上又分出一道神念,潜回自己体内。出奇的,他自己的神念没有收到一点阻挡,顺利的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清。那是一片漆黑的世界,什么都看不清楚,没有五脏六腑,没有血脉经络,没有肌肉骨骼,没有……咦,那是什么? 商徵羽凝神看去,只见无比的黑暗之中,有一个绿色的点,一个非常小非常小的点,小到如同芥子一般。那种苍翠欲滴的绿,很特别,给人一种充满无限生机的感觉。那种绿,商徵羽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想不起在哪里曾经见过。 “怎么样?”微生长寂又催促道。 商徵羽两道神念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听到微生长寂催促,体内那道神念马上退了出来,和石室之内另一道神念合二为一。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了一个绿色的小点!”他如实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微生长寂满脸疑惑,但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不会撒谎,所以心中更是惊异万分。 “怎么会这样,我耗费了这么多元力,不可能一点污垢都洗不出来?”青岳子陷入了苦思,仍然在喃喃自语。他好似反应过来,突然问道:“近期是否有人替你洗过髓?或者吃过什么奇花异果?” “师父,我该怎么回答啊?”商徵羽听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担心青岳子对他的身份产生更多的好奇,引起不必要的变故。 微生长寂思索片刻,说道:“你就告诉他,你久困荒野,为充饥吃了一枚紫色的果实。” 商徵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回答道:“除掌门外,没人替我洗过髓啊。至于奇花异果么,哦,对了,我在一片荒野上吃过一个紫色的果子。”他不擅长撒谎,所以说话时眼睛一直不敢直视青岳掌门。 “紫色的果子?”青岳掌门沉吟着,突然一拍大腿,惊声道:“琉璃果,一定是琉璃果,还是紫色的,那可是完全成熟的琉璃果啊,至少三百年的火候!” 青岳掌门拍拍商徵羽的背,大笑道:“你小子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怪不得,怪不得啊!啊哈哈哈。” 商徵羽仍然一头雾水,只能尴尬陪笑道:“是吗,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洗髓了?” “是啊,是啊,短期内,不用再洗髓了。你不早说,害我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元力。”青岳子完全放下了心中的怀疑,脸上流露出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 “弟子不知道那就是琉璃果啊,以为只是寻常野果,拿来充饥的。”商徵羽一副无辜的表情,他确实很无辜,因为他压根就没见过什么琉璃果。 “如此也好,省下了我这几日的工夫,我先送你回山吧。”青岳子说完哈哈大笑。 第三十六章 九剑修仙 青罗山脉的傍晚特别的美,太阳已经快要沉落,可天空中的余晖仍未散去,夕阳映照在琉璃色的天幕上,显得绚烂缤纷,好像把全天下最漂亮的颜色都洒了上去,带着朦胧和梦幻的色彩。天地间除了倦鸟归巢的鸣叫,没有了任何的嘈杂声,一切渐渐的回归宁静。 商徵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到了地峰,正巧碰上了修炼归来的大师兄。大师兄一如既往的憨厚热心,强拉硬拽非要留下商徵羽吃晚饭。 青罗六峰之上多是剑修,剑修顾名思义,就是用剑的修士。修士虽然异于凡人,但依然还未得道成仙,所以免不了也要吃饭。 商徵羽清早离开的地峰,到傍晚时分才归来,晕头转向忙了一天,肚子早就饿的不行。他清楚大师兄的脾气,所以也没有过多推辞。 青罗剑宗的食物很简单,只有一种,叫做灵米。每月都会按时发放,凭着弟子的令牌便可领取。量倒是管够,只是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更重要的是,完全没菜可以下饭。 商徵羽吃惯了皇宫里的山珍海味,只扒了几口白饭,感觉味道生涩难以下咽,顿时食欲大减。看着津津有味的吃着灵米饭的大师兄,不禁忍不住问道:“大师兄,你们平时就只吃这些?” 祁均摘掉下巴上的饭粒,又重新丢进嘴中,理所当然的说道:“是啊,别看这灵米味道不怎么样,可是对修炼有着很大的帮助。” “那为什么不弄点菜下饭,哪怕是些咸菜萝卜也比没有好啊?”商徵羽不解的问道。 祁均放下滴米不剩的碗筷,认真说道:“我们修行者窃天地之造化,给养自身,所行之事其实算作逆天。是故修为不进则退,一日都不敢耽搁。每日里,我们除了修炼,并没有多少空余时间,能图个温饱已经很知足了,哪里会去逞口腹之欲。” “原来如此,修行果然是个极为苦闷之事。”商徵羽叹道。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看着自己修为日渐增长,还有师弟师妹都一天天的进步,我心里便充满喜乐。”祁均神态平和的说道。 “那师兄修行是为了什么?”商徵羽随口问道。 此言一出,大师兄祁均却突然沉默了,想了半天才认真说道:“我生在一个富裕人家,十岁那年,家中遭遇盗匪,一夜之间,家破人亡。那时候,我很无助,哭的很伤心。是师父看我可怜,带我回山,抚养我长大,又教会了我修行的法门。后来,地峰慢慢的有了更多的师弟和师妹,这里就成了我的家,我拼命修行只是为了……为了不想再次失去它。” 闻言,商徵羽突然感到鼻子酸酸的,连忙扯开话题说道:“大师兄,我要怎么样才能开始修行啊?” 祁均听完马上兴致大增,憨声憨气的说道:“听说小师弟拥有无垢灵根,今日还蒙掌门亲自洗髓?” “嗯。”商徵羽老实的点了点头。 “那师弟真是好福气啊,一般来说,初次洗髓成功后就可以开始修炼。我们地峰有传承的剑法,至于功法么,青罗剑宗所有弟子都修习《青玄诀》。”祁均由衷的替这小师弟高兴,语气中充满了喜悦。 “所有弟子都修《青玄诀》?”商徵羽惑道。 “没错,这《青玄诀》是当年青罗老祖所创,修炼速度很是不凡。其实啊,这天底下的修炼功法都是殊途同归,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修炼速度的快慢。”祁均耐心的说道。 商徵羽闻言更加好奇了,连忙问道:“大师兄,你是说全天下的功法区别只在于修炼速度?” “对,就是这个意思。天下功法殊途同归,终点却的只有一个。”祁均站起身来,座到了商徵羽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终点是什么?”商徵羽问道。 祁均闻言笑道:“终点自然就是成仙啊!” “成仙!”商徵羽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到这两个字从大师兄口里说出来,还是吃了一惊。 “修行真能成仙?”他满脸惊异的问道。 “那是自然,三百年前还有大神通剑修,白日飞升呢。一道接引神光下来,整个人就在这天地间凭空消失了,你说是不是升上天界了,当时好多人可都亲眼目睹了。”祁均不容置疑的说道。 商徵羽闻言,联想起家族中的秘辛,总感觉哪里不对。家族的秘密,只有历代国主才能翻阅,哪怕是他,做为梵家的准继承人,也只是通过父皇有意无意的透露,了解到一点点皮毛。所以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听大师兄继续说道:“凡人修仙,极为不易。经过无数前人先辈的总结,需要经历九个阶段,才能飞升成仙。我们剑修称之为九剑修仙。” “九剑修仙,那是九柄剑么?”商徵羽弱弱的问道。 祁均哈哈一笑,说道:“所谓九剑修仙,并非指九柄剑,而是指剑修修为的九大阶段,分别是胎剑、化剑、御剑、元剑、灵剑、幽剑、虚剑、天剑还有最后的归剑。等到突破归剑期的大圆满,就可以飞升天界,成为仙人了。” “这么多种剑,我都弄糊涂了。”商徵羽听得云里雾里,自嘲说道。 “师弟不需要管这么多,只要老老实实刻苦的修炼,终有一日能够证道成仙。”祁均耐心的规劝道。 商徵羽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那大师兄,我现在是属于那种修为?” “师弟既然成功洗髓,自然已经属于胎剑期的修为,可以说,师弟初入修仙门径,已经不再是凡人了。” “啊?我已经不是凡人啦,那我现在是什么?”商徵羽越发讶异了。 “师弟现在已经算作真人,拥有两百余年的寿元。修仙九剑,修前三剑是真人,修后六剑那是天人,最后突破归剑,那便是仙人。” “两百余年的寿元!”商徵羽的心扑扑直跳,原本身为梵家继承人,自己寿命过不了四十,如今因祸得福,竟然已经拥有两百余年的寿元,这实在是令人大喜过望。 “师弟可不要以为寿元很长,两百余年弹指即过,若惫懒懈怠,修为无法精进,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祁均语重心长的告诫道。 “师弟谨记在心,定然勤学苦练,不负师兄的期望。”商徵羽认真说道。 祁均微微颔首,对这个小师弟也越发喜爱。他继续说道:“师弟天赋极佳,若肯下苦功夫,一定能在三十年内突破胎剑期。” 商徵羽闻言愕然,心中顿时苦闷无比“三十年内,还是在下苦功夫的情况?就算自己等得了,可远在净莲城的父皇怕是没有这么长的寿命了。” 祁均见他一脸愕然,又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宽慰说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或许凭师弟的资质还能再快一些也说不定,就像那天峰的大师兄郎灵,突破胎剑也只用了十七年。” 商徵羽急道:“十七年!这是青罗剑宗最快的速度了么?” “不错,郎师弟拥有地级灵根,已经是所有弟子中突破胎剑期最快的一个啦,不过相传青罗老祖当年天资更是惊人,据宗门历史记载,他老人家突破胎剑仅仅用了十二年。胎剑期顾名思义,就是要孕剑胎,筑剑体,就好似女子十月怀胎,共有十重小境界,而洗髓只是第一重境界。”祁均娓娓说道。 商徵羽闻言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连青罗老祖当年也用了十二年!那师兄您又用了多少年?” 祁均闻言尴尬一笑,挠了挠头说道:“我天资最为寻常,突破胎剑足足用了一百年,其中光是为了修成神念,就耗费了七十一年光景。” “什么啊,神念!”商徵羽闻言顿时如同醍醐灌顶,兴奋的叫道:“大师兄,大师兄,我早已经修成神念了!” 祁均闻言大惊,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你已经修成了神念?可是你今天才刚刚洗髓成功的啊!” “是啊,是啊,我真修成神念了,三年前我就修成神念了!”商徵羽开心的手舞足蹈起来。 “啊?”祁均闻言虽然有很多疑惑,但是听师弟的语气不像是撒谎,内心竟然比自己突破了还激动,他双膝跪地,不停的叩拜老天:“老天保佑,我们地峰总算出了一个天才!” 商徵羽心中感动,虽然他从不敬老天,但还是没有阻止大师兄磕头。“师兄,你这里可有《青玄诀》功法,我想尽快修炼,我可等不了十几年!” “怎么,师傅还没有给你功法?《青玄诀》一直由各峰峰主保管,我虽然也会,但是碍于门规,只能指点,不能私相授受。”祁均说道,面有愧色。 “好,那我去找师傅去!”商徵羽心中微忿,剩下的灵米饭也不想吃了,作别大师兄后,就急匆匆的朝墨冶子的府邸跑去。 第三十七章 与虎谋皮 商徵羽一个人迈出屋门,径直向墨府走去,心中忿道:“好你个墨老头,竟如此待我。让我做记名弟子也就罢了,却连连功法都不打算给我。” 墨府大门紧闭,商徵羽在外唤了几声,半天没人应答,可是却闻到了灵米饭味道。他又叫了几声,仍旧没人搭理。 心中忖道“莫非是故意不开门?好吧,今日我就先深入虎穴,再与虎谋皮!”于是打定主意,直接翻身入墙,闯了进去。他小时候顽劣,皇宫宫墙都有办法翻过,区区墨府颓墙更不在话下。 他刚一入墙,就惊觉墨冶子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前。 “哼,老夫已经等你多时……”墨冶子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哦,原来师傅早料到我会来了。”商徵羽被惊了一跳,尽量让自己语气显的平静。 “既然如此,师傅该给我个说法了吧。”商徵羽又道。 “说法?哼哼。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还没治你擅闯之罪呢!”墨冶子怒目而视,愠声说道。 “师傅既然等我多时,又何必再装糊涂。我天资尚可,又诚心喊你一声师傅,为何只能做个记名弟子?”商徵羽直接挑明了来意。 “哼,知道的还挺多。的确是有这么一说,但规矩却未成文。我高兴就收你,不高兴,你又能怎的!”墨冶子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摆出一副无赖相,丝毫没有半点峰主的气度。 “师傅之意,徒儿其实明白。入不入室徒儿也不在意,琉璃石虽珍贵,徒儿却是不大看重,我只求傅给我《青玄诀》的功法,别无他念!”商徵羽不卑不亢的说道。 “功法?呵呵,你倒是说的轻巧。我青罗剑宗的功法是这么随意可给的么。”墨冶子,掸了掸袖上的尘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师傅,你给我功法,灵石我现在可以一枚不取。如此,对师傅来说全无坏处。”商徵羽退让了一步,接着说道。毕竟对他来说,解决功法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墨冶子闻言笑道:“主意倒是不错,你以为我就没想过么?但宗门有规定,师傅克扣徒弟灵石的行径是明令禁止的!” 商徵羽心中已经极怒“哼,宗门明令禁止,你就变着法子来整我!你这吝啬老鬼,也不知道要这么多琉璃灵石做什么,带进棺材里去啊!” 他心中虽怒,只是脸上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还算平静的继续说道:“我明白了,师傅收我为记名弟子是假,想逼我离开地峰才是真。” 墨冶子也笑了一笑,说道:“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若真想离开地峰我也不阻拦,你面子那么大,青岳掌门不是任你自挑师门嘛?你哪里去不得啊!” 商徵羽闻言心中暗暗忖道“终于肯承认了,你要逼我出峰,我却偏偏不遂你愿!”于是再次说道:“师傅,其实你也明白。我来地峰不为别的,就为学习铸剑之道,你肯给我功法那是最好,若不肯给……” “不给怎样?”墨冶子大声喝道。 “不给的话,我就赖在地峰,每月消耗师傅的琉璃石,直到老死!我寿元应该还有两百多年吧,那可是近三千的琉璃石。”商徵羽一字一顿的说道,特别是三千的琉璃石这几个音读的特别的重。 墨冶子心中肉疼,大怒道:“你……你敢威胁我!” “弟子不敢,只是情非得已罢了!”商徵羽挺直了腰板说道,心里想着你无赖,我只好比你更无赖。 “哼,我说过了,胎剑期功法不是萝卜白菜说给就能给的。是你自己凑上来的,又不是我逼着你入门。你若想拖着那便拖着,看我们谁耗得过谁?”墨冶子怒道,听语气像是铁了心了。 “师傅,我不想与你争辩。我既然给祖师爷磕过了头,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地峰弟子。师傅理应给我功法。若琉璃石上使师父犯难,弟子到了化剑期,天峰每月所给的一百灵石,我可以尽数孝敬师傅。这样总不算违反门规吧!”商徵羽对这个师傅已经忍无可忍,但他没得选择。不但要忍,而且还得再退一步! “哈哈哈哈……”墨冶子闻之突然大笑,笑声轻蔑之极。 “师傅,徒儿之话有何可笑?”商徵羽问道。 墨冶子还是未能止住笑声,仿佛听了世上最大的笑话,笑了好一会儿才讪讪说道:“可笑,可笑之极啊。你以为化剑期这么容易达到?你以为胎剑期这么容易突破?你以为‘天回’这么好过?哈哈哈,不要觉得自己天资不错就很了不起……” “这天回又是何物?”商徵羽接口问道。 “哈哈,你连天回是何物都不知道,也敢谈化剑期?”墨冶子继续笑道。 “还请师傅明示!”商徵羽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保持一个弟子应有的礼节。 “你可知青罗剑宗胎剑期十重大圆满的弟子有几人?”墨冶子突然问道。 “不知。”商徵羽如实答道。 “算上我那两个不肖徒儿一共,二百八十四人!”莫冶子说道。 “那你可知近十年内化剑成功的又有几人,算了,我告诉你吧。一共只有七人!”墨冶子,踱着细步,冷冷的说道。 “这是为何,突破胎剑期就这么难吗?”商徵羽惑道。 墨冶子轻蔑一笑,淡淡说道:“我知道你要这么问,突破胎剑虽然困难,却也没难到这种地步。之所以两者人数相差如此之大,是因为这二百八十四人中,绝大多数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冒险突破。他们怕一旦走出这一步,便会引来修道路上的第一次天回!” “究竟什么是天回?”商徵羽听得一头雾水。 墨冶子眼珠一转,已有了主意,说道:“便说与你听听又有何妨。天回,既是上天对剑修的惩罚,也是上天对剑修的一种奖励。每一境界的剑修一但修为大圆满,便会招来一次天回。” “请师傅继续说……”商徵羽催促道,内心充满了疑惑。 “我这一生,经历过三次天回之劫。天回之劫,避无可避。修为圆满之时,这琉璃色天幕便会降临一道神光,笼罩剑修全身,哪怕你潜入深渊,遁入地底,一样无济于事。从古至今,我还未曾听过有谁能躲过天回。天回一但降临,人力根本无法与之相抗,我们没有选择生或死的权利。成功度过天回者,修为速降三层,这三层修为据说被上天所收,以滋养天下万物。至于天回失败者,会当即昏迷,终身不能复苏,无药可医,与死无异。”墨冶子神色严肃的说道,仿佛对于天回他同样心有余悸。 他这番话,乍听是在解释天回,实际上是在恐吓商徵羽,望他知难而退。当然他说的一切也属事实,并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商徵羽听完果然心惊胆战,强忍着惊骇继续问道:“师傅刚才说天回是惩罚也是奖励,但听师傅之言天回全是惩罚,何来奖励之说?” “剑修取天地灵气而修自身,本是逆天之人。天回之回,既有回还之意,又有回馈之利。据先师说言,天回应该是上天对剑修的一种选择,或者说是一种认可。能经受天回而不死的剑修,虽然降了三层的修为,但却能延长三百余年的寿元。像你这种胎剑期的剑修,未经历天回,只有不到三百年的寿元。若经历过天回,寿元便可延长到五百余年。除此之外,天回以后修为虽降,但功力却变的更为精纯,而且重修不存在瓶颈,只要有足够多的琉璃石,不出数月修为就能尽数恢复。” “原来如此!”商徵羽恍然大悟,突然又想起了父皇的只言片语,顿时头上冒出重重冷汗。 “所以剑修不到寿元耗尽之时,一般不敢轻易接受天回。你未经天回,就敢轻言化剑之事,岂不是痴人说梦?”墨冶子嘲笑道,满脸不屑的表情。 商徵羽听见墨冶子又开口说话才反应过来。想及来意,只得又硬着头皮说道:“师傅,你我话都已说尽。我不要灵石,也不惧天回,只求《青玄诀》功法,您老开个条件吧!” 墨冶子见商徵羽冥顽不灵,沉思良久又生了一个主意,说道:“要功法也可以,拿琉璃石来换。胎剑期十层功法一共一千琉璃石,你要换就换。不换趁早滚蛋!” “一千琉璃石,墨老头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可我偏不!”商徵羽略一沉思,咬咬牙说道:“师傅说话算数,一千琉璃石,我定会如数奉上!” 墨冶子未曾料到商徵羽会这般坚决,但话已经说出口,身为一峰之主也不好反悔。只得说道:“为师自然说话算话,但你若拖的太久,此举便算作废!这样吧,我们以两月为限,两月之内,你若拿不出一千琉璃石,便主动离开地峰!” “好,两月就两月。不过我这两月不会参与地峰记名弟子的一切工作!”商徵羽心一横,一股子倔强的傲气油然而生。 墨冶子闻言,心中偷笑“两月时间,你最多领到两枚琉璃石,想要凑齐千枚,同样是痴人说梦。”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就依你之言。我会同江夔知会一声,让你例外,不用参加劳作。” “一言为定!那我先告辞了。”商徵羽说完略一拱手,不等墨冶子回话,也不开大门,依旧是翻墙而出。 第三十八章 山道笨牛 商徵羽离开墨府,回到了记名弟子居住的大屋。那些记名弟子见到了他,就像见到亲祖宗一样,一个个摇头摆尾,不停的殷勤献媚,这一点让他极不适应。 这一晚,他又是迟迟没能合眼,心中思绪万千。 “墨老头摆明了又想阴我。我梵家敢与天争,与你斗上一斗又有何妨!”他自言自语的说道。说虽是这样说着,其实心里还没想好主意,一千琉璃石,在墨府一时冲动就答应下来,现在想想真的有些作茧自缚的感觉。 三更时分,他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早,那些记名弟子自然不敢唤醒他,姜夔得了墨冶子的吩咐,更加笃信这个商徵羽来头不小,甚至连靠近他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到了日上三竿,商徵羽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大师兄说这谷中有个小集市,我去那里转转,看看有没有赚取灵石的机会。”商徵羽思量片刻,便离开屋子向山下走去。他也不知道这小集市具体在何处,反正先下了山总是没错。 地峰还是颇为陡峭的,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商徵羽上山时是跟着墨冶子御剑而来的,昨日去东峰又是坐了谢师兄的灵禽,所以没感到任何难处。此时下山,他全无凭借,却实实在在感到了山路的艰险。 “这般险峻,也不知道这些记名弟子平时是怎么上下山的?”他喃喃自语道。 好不容易走了两里山路,商徵羽停下来正想歇歇脚,却突然看见山道上由下而上走来一只一丈有余的庞大青牛。 这青牛头上竟然长着三根犄角,体型虽大,样貌却是憨态可掬。山道极窄,牛要上来,人要下去。却是堵在了一起。 此时,商徵羽才发现牛背上居然躺着一个白衣青年。牛背倾斜,与山势齐平,青年稳稳躺着,也不见滑落下来。 商徵羽礼貌性得问候了一声:“这位师兄好啊。” 白衣青年闻言,这才慢慢悠悠的坐起身子,睡眼惺忪的答道:“哦,你也好”然后又继续闭上了眼睛,躺倒在牛背之上。商徵羽见青年长的眉清目秀,头发却乱糟糟的,好像很久未打理过一般。 “师兄,这山路狭窄,我过不去!”商徵羽苦道。 “哦”青年回答到,却没有张开眼睛。说完用手在牛头上中间犄角抹了两下。只见青牛突然向上用力一跃,从商徵羽头顶呼啸而过。再落地时,已经在商徵羽身后。 商徵羽吃了一惊,回过了身子,见那白衣青年依然似睡非睡的稳躺在牛背之上。青牛又慢慢吞吞的向山上踱去。 “师兄请留步!”商徵羽说道。 白衣男子似有怒意,坐起身子,睁开双眼说道:“你好烦,美梦都被你搅了!” “师兄见谅,我是地峰新来的记名弟子。想下山去一趟集市,请问师兄去那集市该往那边走?”商徵羽抱拳说道。 “哦,你就是啊,我听大师兄说过的。”青年揉了揉眼睛,慢慢悠悠说道。 “敢问师兄贵姓?”商徵羽听青年的语气,好像也是地峰的弟子。 “我姓皮,皮肤的皮,不是皮蛋的皮。名为逸之,是安逸的逸,之乎者也的之。不是一只两只的‘一只’。我是师傅的四弟子,你叫我皮师兄好了”白衣青年突然间便有了兴致,开始认真的介绍起自己。 商徵羽闻之,心里暗笑:“皮肤的皮和皮蛋的皮不是同一个字么,‘逸之’‘一只’你自己不说,我也绝想不到。哪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嘴上却恭敬说道:“皮师兄,麻烦你指点一下集市该怎么走?” “哦,我也刚从集市回来,买了这头还算听话的笨牛。”皮逸之答非所问的说道。 “啊,这应该就是异兽吧,不知道是什么品级?这样的东西集市中也有卖的啊!”商徵羽惊道,他昨日听谢师兄说起过异兽,却不曾想到这等宝贝集市中也有卖。 “当然了,西峰就靠卖异兽赚钱,就是贵了一点。这只三角笨牛不过是蛮兽初级,却足足化了我一百五十块琉璃石。”皮逸之摸了摸牛屁股,说道。 “一百五十块琉璃石,师兄还真舍得!这牛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商徵羽再次惊道,一百五十块琉璃石,记名弟子不吃不用也要筹十多年,就算皮师兄是入室弟子,这灵石也要筹一年多。墨老头抠门的紧,弟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大方。 “这三角青牛还算听话,有了它,我以后就不用再走路了,而且可以随时随地睡上一觉,你看……”皮逸之嘻嘻说道,说着就又斜躺在牛背之上。 “额……”商徵羽无言以对,心道这青罗剑宗真没几个人是正常点的,花一百五十块琉璃石,竟然只是为了随时随地睡觉,真是懒到极点了。 “就是这三角青牛太笨,知道左行,知道右行,知道前行,却唯独不会后退。我本来只是试骑一下,哪里想这笨牛就走上了山道。山道路窄,笨牛块头大,根本掉不了头,所以我只好让它就这么一直爬上山顶。”皮逸之亲昵的摸了摸牛头,嘻嘻笑道。 “额……”商徵羽对这一人一牛彻底拜服。 “我也想买只会后退的四角青牛,但是西峰梁丘那臭小子狮子大开口,要价四百多……”皮逸之继续自说自话道。 “咦,师弟,你怎么也走山路。有好好的水云车不坐,干嘛要走路。真笨!”皮逸之突然说道。 “水云车?”商徵羽惑道。 “是啊,你不知道?哎,你早遇到我就好了,我可以告诉你在地峰所有能偷懒的方法,这样就不会那么吃力了,当年我做记名弟子时,什么活都没干,师傅也拿我没办法。”皮逸之无不遗憾的说道。 “呵呵,呵呵”商徵羽傻傻笑道。 “青罗剑宗每一峰恰好都有一道瀑布,从山顶飞泻而下。西峰道殊长老平日最爱琢磨一些古怪玩意,不过多是一些没用的。唯独这架在瀑布旁的水云车确实帮我的大忙。这水云车上有大小两个蜗轮,山上装有机括。平时下峰时,就用小蜗轮,蜗轮倒转,抵消了下降的冲力。水云车就可以平稳的降至谷底。上山时就用大蜗轮,借着蜗轮倒转之力,加上山顶的机括,水云车就能垂直而上。这水云车免去了我们上下山之苦,真是方便之极啊……”皮逸之对这水云车赞许不已,甚至把原理都说的一清二楚。 “额,皮师兄啊,这集市究竟该怎么走啊?”商徵羽再次问道。 “你要去集市,怎么不早说啊!我本来也要再去买些东西的,只是这笨牛不会后退,非走到山顶不可。”皮逸之如梦初醒的说道。 商徵羽心里苦笑不止“我不是早就说过多次了啊,是你自己还没睡醒,一直糊里糊涂的!” “要不,我们先回山顶,然后一起坐水云车下去,集市就在天地两峰之间,很快就到的。”皮逸之建议道。 “上来吧,这笨牛力气大的很,再多坐几人也没关系!”皮逸之拍拍牛背,笑着邀请商徵羽上来。 “如此就多谢师兄啦”商徵羽嘻嘻一笑,终身跃上牛背。三角青牛,感到背上多了一人,回过牛头仔细的端详着商徵羽。一对牛眼水水汪汪咕噜噜的转个不停。 “笨牛,看什么看。还不快走。”皮逸之对着牛头骂道。 三角青牛挨了骂,马上转过头,认真的向山顶爬去。 “它听得懂么?”商徵羽问。 “笨是笨了点,简单的却也能懂几句。再怎么说它也有相当于胎剑期三四重的实力。若按照我们剑修的规矩,它应该被称为‘真牛’。”皮逸之说完哈哈大笑。 商徵羽摸摸牛背上的绒毛,对这听话的笨牛也是喜欢不已。问道:“那它好养么?” 皮逸之笑着答道:“说好养也好养,说难养也难养。” “哦,此话何解?”商徵羽接着问道。 “说他好养,毕竟他也是一只异兽。异兽其实跟我们剑修一样,只是比较笨点,不会用功法去修炼。像这只三角青牛,即便不吃不喝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死掉。但若想让它再进化成为四角青牛,就必须用草料喂它。而且还不能是普通草料,必须要用琉璃石滋养出来的草料喂养,不然没有效果,所以也说不好养。我这只是准备让它长四个角的,所以还要回集市买些草料。”皮逸之解释道。 “这要耗费多少琉璃石啊!”商徵羽感叹道。 “这种笨牛还算好养活的,像藤泽师兄养的那只风音虎,隔三差五要用其它小异兽喂养,藤师兄前两天还跟我抱怨。若那老虎一年内还不能突破成荒兽,就要把它转手卖掉。”皮逸之说完,拍了下牛屁股,催促青牛走的快些。 “异兽也有天回么?”商徵羽突然问道。 “自然是有的,不过也许兽类天生比我们剑修体格强壮,所以天回成功率也高一些。也所以藤师兄那风音虎才能靠吞噬其它异兽进化。直接吞噬异兽,那驳杂又霸道的劲力,我们剑修的身体可承受不了。有天我跟藤师兄说,如果我们也能吃吃异兽就能突破就好了,这样我们每天都只需吃吃睡睡。你猜藤师兄怎么说?”皮逸之东扯西扯,把话题又扯远了。 “藤师兄怎么说?”商徵羽不自觉的问道。 “藤师兄说,‘那多恶心啊,人家才不要的啦。’呵呵呵”皮逸之模仿着藤师兄的语气说道,说完又呵呵大笑起来。 商徵羽觉得这话一点都不好笑,反倒是皮师兄的表情比较好笑。 二人在牛背之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顶。 “师兄,师傅一直都这么抠门吗?”商徵羽看似随意的问着。 “嗯,这倒不是,有了师妹之后,他才变成这样子。有时候我都受不了……”皮逸之抱怨道。 “师妹?”商徵羽惑道。 “哦,就是师傅的女儿。你还没见过吗?”皮逸之说道。 “没呢,我刚来没几天。”商徵羽摇摇头。 “阿笨,快点走!前面就是瀑布了,你长这么大肯定没坐过水云车吧!”皮逸之笑道。 “阿笨是谁?” “阿笨就是这笨牛啊,我刚起的名字,笨是笨牛的笨,不是笨蛋的笨……” “额……” 二人一牛,站在巨大的水云车之上。水云车缓缓降落,旁边瀑布水声呼啸,车上青牛“哞……哞……”的叫个不停。 “阿笨一定是吓坏了,哈哈哈……”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第三十九章 青罗小市 天地两峰之间,有一处狭长的平地,长约五六里,宽却不足百丈。平地之上,盖起了两排整整齐齐的房屋,房屋之间的街道之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叫卖之声不绝耳。这便是青罗剑宗唯一的市集了。 青罗剑宗本没有集市,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天地两峰之间就有了这么一个小市。虽是小市,但货物也算是应有尽有。青罗谷四面都是崖壁,普通胎剑期剑修根本无法出谷,只有到了化剑期,有了附气于物的本事。附气于崖壁,便可如履平地。即使如此,化剑期的剑修也很少出谷。所以谷中集市虽小,却也热闹非凡。 “剑修的集市,跟我们凡世也没什么两样啊!”商徵羽喜道,说完手掌一按,跳下了牛背。 “没什么了两样?师弟你等下就会后悔说这句话了。”皮逸之依旧趴在牛背之上,懒洋洋的说道。 “咦!这里也有卖刀剑的。” “呵,杂货也有卖!” “绸缎店!改天来整一套新衣裳。” “哈哈,那就是卖异兽的地方吧!”商徵羽欣喜异常,每走几步,便仿佛乡下人刚进城一般,连连惊叹。 “少见多怪!”皮逸之嘻嘻的嘲笑道。 “师兄,这些都是谁开的店啊?” “都是各峰的弟子,不过东峰除外。因为他们峰主是个老顽固,说剑修就该踏踏实实修行,搞这些东西不但自降身份,更是有伤风化。前两天东峰昆驰南还跟我抱怨呢!”皮逸之说道。 “剑修卖杂货,还沿街叫卖,我也觉得挺别扭的。”商徵羽笑道。 “这有什么,在许多地方剑修跟凡人生活上已经相差无几,听说还有剑修开妓院的呢。再说啦,这里看店的都是些记名弟子和凡人,店主又不抛头露面。”皮逸之继续说道:“像那卖异兽的店是西峰梁丘开的,卖剑的是我们的二师兄庞海亭。卖杂货的那间也是西峰的产业,店主是司空署。我等下要去的灵草店老板娘可是北峰有名的美人虞芹然,可惜我好久没见着她了。这后面这二十几间店铺都是天峰郎灵和袁云的产业,这两个人在青罗剑宗身份尊贵之极,牛气的不得了……” “酒楼!居然有酒楼!师兄,我先走了啊!”商徵羽便跑便喊,看见酒楼,他眼都绿了。 他三步并做两步,迫不及待的进入酒楼。酒楼招牌他也没仔细看,好像有一个“云”字。酒楼之内,并不是很热闹,三三两两坐着几桌人,顾自谈笑着。想来剑修辟谷之后不用食宿,来这酒楼纯粹只为雅兴。 “这位师兄,里边请啊。只您一位吗?”一个矮小的男子马上上前招呼道。 “恩”商徵羽应了一声,心里不禁叹息“在凡界也能称霸一方的胎剑期剑修,在此居然只能做个跑堂的小二,可悲啊” “好嘞,师兄这边坐。师兄要来点什么,本店有上好的醉仙酒,要不要先来上一壶!”小二见来客气度不俗,不敢有丝毫怠慢。 “酒就免了,招牌菜速速上来几个!要快!”商徵羽嚷道,他这两天实在是饿坏了。 “好嘞,您稍等……” 商徵羽坐定,随意打量着楼中客人。发现楼中客人也有不少在打量着自己。 在座之人衣衫华贵,看装束都是青罗剑宗有点身份的人物,料想即便不是化剑期的高手也至少是各峰的入室弟子。 他由远及近的环顾着酒楼,目光终于停了在邻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身上。 女孩身形瘦削,面有菜色。一身素色的衣衫,虽然干净但略显陈旧,在众华服之间显得格格不入。唯独一双眼睛却明亮之极,使得整个人看上去还算水灵。其他客人都是几人合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此女却独自一人,埋头端着饭碗。桌上食物也简单之极,只一碟青菜,一碗米饭。 女孩扒了一小口米饭,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于是也抬头与商徵羽对望一眼。目光交错,二人同时礼貌性得报以一笑。 “这女孩的年纪,怕是还没学会辟谷吧。这般瘦弱怎么还吃这么少。”商徵羽心中思量着,随意拨弄着桌上的茶壶,打发着时间。 “这位师兄,您的菜来了。酱汁凤尾鱼……三彩牛柳……挂炉珍珠鸡……玉笋蕨菜……明珠杏仁豆腐……蟹黄核桃酪……竹荪鲜蔬汤,道道都是本店招牌菜。”小二一边上菜,一般得意的吆喝着。 商徵羽对着满桌珍馐喜不自禁,来青罗剑宗后,他还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迫不及待的夹了一段牛柳放入口中,牛肉嫩滑之极,却又不失劲道。入口只嚼数下,顿时口齿留香。 “妙极,妙极!”他忍不住啧啧称赞道。 正要再尝尝其它菜品,眼角余光却发现邻桌的女孩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咂巴着小嘴。双目相对时,女孩目光马上游离,瘦黄的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商徵羽自从修成神念之后,听力非凡,清楚的听到女孩肚子正咕咕作响。女孩自己也发现到了这一点,尴尬不已,马上埋下头,也不夹菜,只顾吃着碗中米饭。 “这女孩一定是囊中羞涩,所以只吃这点东西。哎,记名弟子真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商徵羽见此不由心生恻隐,想招呼女孩一起来吃,却又怕损了人家颜面。 正在此时,小二端着两个精致小菜,朝女孩走去。“墨大小姐,给您添两个菜吧!”小二说着,把两个精致小菜放在女孩面前。 “墨?大小姐?”商徵羽闻言心中先惊后怒,把一对拳头捏的咯吱响“莫非这位就是墨老头的女儿!墨老头真是猪狗不如,自己抠门,对弟子抠门,竟然连女儿都这般抠门!本王……本少爷看不下去了!” “我……”女孩看了看桌上美味,又摸了摸怀里的钱袋,终于咬着嘴唇说道:“我……不够钱……” “咳……小店哪里敢收墨大小姐您的菜钱。我家袁公子吩咐过了,以后只要大小姐您来,都是分文不收的。”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把小菜推到女孩面前。 女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终于低声说道:“爹爹说了,不许我白吃人家东西。特别是云缘酒楼的。不然回家打我……” “大小姐,你不说我不说,墨长老是不会知道的。我们也不图您什么,就希望您在令尊面前替我们袁公子多说几句好话。”小二继续讨好着,索性夹了一筷菜,要放到女孩碗中。女孩却用手死死捂着饭碗,不敢违背了父亲的交代。 商徵羽大概看出了点眉目“原来所谓的袁公子想拉拢墨老头,这墨老头还算有点骨气,但自己不照顾好女儿,又不许人家讨好,却是苦了这墨家小姐……” “哪有这样厚颜无耻之徒!人家墨小姐都说了,不吃云缘酒楼的东西,你们却依旧硬塞强推。真是有怎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个宽脸男子一拍桌子,突然怒声喝道。 店小二闻言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双面圆瞪,把抹布往地上一丢,对这宽脸男子破口大骂道。“赵杰!我忍你好久了。他奶奶的,你嘴巴放干净点!这里可是云缘酒楼,要撒野回你们琳琅酒楼去。说到厚颜无耻郎灵才是第一人,有种自己来,放出狗来在别家院子乱叫乱闹算什么玩意!” “葛荣,你敢再骂一句,信不信我砸了这酒楼!”与宽脸男子同桌的一个青年男子指着小二,也加入了骂战。 “哼,又是条疯狗,光天化日下,你敢砸砸试试。就是你家主子亲来怕是也不敢动这里一张桌子!”小二嘲讽着,又弯腰拾起地上的抹布,像赶苍蝇似的对着二人甩了又甩。 青年男子自觉失言,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确实不敢乱动。于是转身拉住墨大小姐,一边拉一边说道:“大小姐,既然云缘酒楼东西吃不得,就去我们琳琅酒楼,我们那里美味应有尽有,比某些狗屁酒楼可好的多!” 女孩儿费力挣扎,甩开了青年,恼道:“爹爹说了,琳琅酒楼的白食也是不许吃的!” “尚新东,你还要脸不要脸!”小二见对方强拉硬拽,厉声喝道。 那个名为尚新东的青年根本不理会小二,见墨小姐不悦,于是又赔笑道:“大小姐可以用买的,琳琅酒楼可以为大小姐打很低的折扣,这样就不算白食了!”说完又去拉扯女孩儿。 女孩受惊,手中不稳,饭碗滑落扣翻在地。女孩看了看满地饭粒,顿时红了眼眶,伏在桌上啜泣起来。尚新东和赵杰见惹哭了墨小姐,一时手足无措,只得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商徵羽此时心里已如明镜一般,知道这两家酒店的主人就是天峰的袁云和郎灵。这两个人都是不怀好意,想借机拉拢墨冶子。 他平日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女人,何况还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于是轻轻走到女孩身边柔柔说道:“师妹,怎么哭了。别哭了,师兄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女孩抬起头,见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正对着她笑语盈盈。她到底是小孩心性,见有笑话可以听,马上止住了啜泣。 商徵羽笑了笑开始说道:“从前一只胖麻雀和一头小猪打赌,麻雀说它能一口吃下一斗谷子,小猪却不信。麻雀一赌气就当着猪的面吃下了满满一大斗谷子。你猜猜小猪当时怎么说?” 女孩犹豫了半会,挠挠脑袋说道:“不可能,再胖得麻雀也吃不下一斗谷子啊!” “恩恩,小猪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商徵羽笑道。 女孩怔了一下,终于破涕为笑道:“好啊,你变着法儿骂我是猪!” “呵呵,是师兄的不是。这样吧,师兄请你吃饭算做赔礼可好?”商徵羽借机说道。 “爹爹说了,不许我吃人家白食。”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这般说道。 “我可不是人家,我是你爹爹新收的徒弟。也就是你正经的师兄,不信你回家问你爹爹。”商徵羽认真说道。 “真的?”女孩用狐疑的目光,不停的打量着商徵羽。 “当然是真的,骗你我就学胖麻雀,当着你的面吃下一斗谷子!”商徵羽憋着笑说道。 “好吧,我相信你便是!呵呵”女孩笑着说道,秀眉早弯成了月牙。 “啊,你还是换着法儿在骂我是猪!”女孩这时才意识道自己又被耍了,嘟着小嘴说道。 “我不是也成了胖麻雀了么。呵呵,现在胖麻雀请吃饭,小猪不肯赏脸,不知道师妹赏不赏脸?”商徵羽又笑道。 女孩迟疑良久,刚刚被这位突然冒出的师兄耍了两回。这回准备好好想清楚了再答。 “哼,又想耍我。如果不赏脸,就自认是小猪,我才没那么笨呢!”女孩儿笑道,笑得花枝招展。 “小二,来一副新的碗筷!”商徵羽对着小二喝道,知道了其中缘故,他对这店小二也没了什么好感。只是人有错,菜无过。这满桌的佳肴美食可不能白白糟蹋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哦,对了,再加两个菜!”商徵羽催促道,言语间充满了豪气。 第四十章 有墨沉香 “师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商徵羽问道。 “墨沉香”女孩只对着满桌佳肴大快朵颐,头也不抬的说道。像极了刚逃荒出来的灾民。 “墨沉香,有墨沉香,香品不俗。好名字,好名字。”商徵羽赞道。 “是吗?我也觉得挺好的。师兄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道。 “我叫商徵羽,你就叫我商师兄吧。” “什么啊,水煮鱼?嗯,嗯,一样是好名字。”女孩抬头笑道。 商徵羽耸耸肩,苦笑不已,好好的名字被曲解成这个样子,实在忍不住呕出半斗血来。 “师妹,尝尝这牛肉。味道很不错……”商徵羽怕小师妹够不着,一边说着,一边把菜一盘盘的移到她面前。 女孩真是一点也不挑食,也是一点也不懂客气。这么小的个子,胃口却是惊人,不多久,桌上就多了许多的空盘子。 “师兄,这鱼肉可真鲜美,居然没有鱼骨。还有这豆腐,虽然略有点苦味,但却很香,不知道是什么豆子磨出来的……”女孩口中塞满了美味,发音已经有些含糊,未等食物下咽,又迫不及待的夹了一段牛柳往口中塞去。 “这个不是豆子磨的,是用杏仁磨的。”商徵羽看着女孩的吃相,忍笑说道。 “杏仁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没见过?”女孩含糊着说道。 “不会吧,你连杏仁都没见过。杏仁就是杏花结的果仁,有生津、解毒、清热之效用。”商徵羽说道。 “杏花又是什么,是一种草药吗?我们青罗谷中有没有啊?”女孩问道,说完连续打了好几个饱隔。 “杏花就是杏花,可不是什么草药。青罗谷不长草木,峰上也都是松柏,大约是没有的。我家御花园……种花的园子里,栽种了数不清的杏花树,每年初春就如胭脂万点,艳态娇姿,占尽春风。花色道白非真白,言红也不若红,淡雅别致,清香怡人……哦,杏花还可以酿杏花酒,我小时候偷着喝杏花酒,被母……亲打了个半死……”商徵羽原本是在说杏花的,但是不知不觉就回忆起在皇宫里的点点滴滴,说到后来,滔滔不绝,近乎于自言自语。 女孩竟然听的痴了,放下碗筷,轻声叹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青罗谷,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师兄说的杏花。” 商徵羽醒过神来,看到女孩失落的表情,半真半假的哄道:“将来等师兄学成了本事就带你出谷去看杏花。” “真的!”女孩小眼放出精光,惊喜说道。 “真的,骗你我就是胖麻雀”商徵羽没想到女孩当真了,咬咬牙说道。 “你又欺负我,绕着弯骂我是小猪”女孩笑道。 “哪里敢,你可是师傅的宝贝女儿”商徵羽也是呵呵一笑。 女孩闻言,沉默许久也不说话。 “师妹,你怎么了?” “爹爹一点也不宝贝我,其实今天是我生辰。去年他就答应陪我来酒楼里吃大餐的,可是……可是……”女孩说着竟然又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商徵羽确实最怕女人哭,女人一哭他就不知道如何是好,绞尽脑汁才说道:“师妹别哭,其实……其实是师傅让我陪你过生辰的,他老人家有要紧事,真的……真的走不开……” “当真?”女孩马上破涕为笑,继续说道:“我就知道爹爹不会忘记的” 商徵羽从小到大便不擅长撒谎,这一次骗一个小女孩,心里却丝毫没有内疚感。对于墨冶子他一开始便没有好感,却对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师妹心生怜悯。 女孩心情大好,对着满桌佳肴美食,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继续狼吞虎咽。 商徵羽反而没了什么胃口,把所有好吃的都推到了女孩面前。 “师妹,你慢慢吃,别噎着了……” “汤……汤……”女孩突然指着桌上的大碗吃力的说道。 商徵羽苦笑着,连忙把汤碗移向女孩。他一语成谶,话刚说完,没想到女孩果然噎着了。 女孩喝了一大口汤,终于喘了口气。然后又舒舒服服打了两个饱嗝。 “师兄……谢谢!”女孩突然说道,语气却是十分郑重。 商徵羽有些错愕,不知道女孩为何这般说。“别……别客气,是师傅让我陪你的” “之前你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女孩叹道。 商徵羽突然感觉面前的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女孩了,她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去懂。 “其实我知道,爹爹这么省吃俭用都是为了我,也知道琉璃果需要许许多多的灵石,我不是很想吃美味佳肴,只是今天是我生辰,他明明答应过的,我只想让他陪陪我……”女孩自言自语的说着,越说越轻,越说越轻,到了最后几乎已经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琉璃果?为你?”商徵羽突然意识到什么,正要开口相询。 “是的,我只是一个凡人。不是剑修。”女孩道。 商徵羽沉默许久也没有说话,心里恍然大悟,他知道很多凡人并不是绝对不能修行,只是没有宗门肯把大量资源供一个凡人洗髓。看来自己是错怪墨冶子了,自己听到的,甚至看到的,其实并不是事实的真相。墨冶子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师傅,但绝对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一枚琉璃果要多少灵石?”商徵羽终于开口问道。 “最少五百万琉璃石可换,自己种琉璃草,结琉璃果的话。大概只要三百万琉璃石,但是琉璃果成熟最少也要三百年,而且琉璃果越接近成熟,耗费的灵石越大。”墨沉香叹道。 “三……百……万!”商徵羽听了浑身发颤。他知道琉璃果极其珍贵,也知道许多剑修终其一生都无法获得一枚成熟的琉璃果,但听到三百万这几个字时,心中还是起了惊涛骇浪。 “爹爹是自己种琉璃草的,已经种了两百九十五年了。爹爹说了,等我到了十六岁,就可以成为剑修了,那时我们日子也不用过的这么拮据了。”女孩憧憬说道。 “你爹爹难道三百年前就在为你做准备了?”商徵羽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倒不是,爹爹这枚琉璃果原本是为了给娘突破化剑期准备的,但娘知道自己寿元将尽,恐怕等不到琉璃果成熟,于是在生命的最后几年生下了我。我出生后不久,娘就走了。走之前把托付爹爹,让他把琉璃果留给我,把我培养成为剑修。娘走以后,爹爹非常内疚,我好几次听到他在娘的灵位前哭泣……” 商徵羽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那为什么不求求掌门帮你洗髓,凭师傅的地位,掌门应该会答应啊?” “我体内杂质太多,掌门若帮我完全洗髓,恐怕会耗尽元力。况且,我体质太弱,也承受不住元力洗髓。”墨沉香幽幽的说道。 “原来如此,我错怪你爹爹了。三百万琉璃石,三百年,真难为你爹爹了!”商徵羽叹道,心中却是舒畅了很多,似乎对这个百般刁难自己的师傅再也提不起恨意。 “我们记名弟子一月才得一枚琉璃果,三百万,岂不是要等……我算算……二十五万年!天呐!”商徵羽聪慧之极片刻间算出了结果,但这结果又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只是爹爹的记名弟子!”女孩突然惊道。 “是啊,怎么了?” “那你请我吃这么多,如何付得起钱!” “很贵吗?”商徵羽问道,心里却已经开始发虚。 “你知道我刚才点得那盘青菜多少钱?” “多少?”商徵羽听墨沉香的口气,心里更是没底。他平时大手大脚惯了,新来青罗剑宗一时没有适应过来。 “三分一的琉璃石!” “什么啊!记名弟子累死累活一整月只够买三碟子青菜!”商徵羽完全被着价格吓傻了,摸了摸钱袋,只有两块琉璃石。心里暗道“完了,完了,这回要出丑了,得赶紧想个法子” “剑修本来只吃灵米,青罗谷又与世隔绝,凡间的食物当然贵的离谱。宗门里有身份地位的剑修,平时也不敢来酒楼,只有宴请朋客时才偶尔来一下。”墨沉香说着说着心里也发虚了,难道这位师兄连这点都不知道。 “师兄,没……没什么问题吧?”墨沉香小声问道。 “当然……当然没问题,师兄我有的是琉璃石,师妹你有事先走吧,我还要等一个朋友。”商徵羽硬撑着说道。 “我不走,有饭同吃,有难同当。出来混要讲义气!”墨沉香心思缜密,早就看出了端倪,拍了拍胸口坚决说道。 商徵羽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个小屁孩,还跟我讲义气。赶紧回去吧,一顿酒钱还难不到你师兄” “谁是小屁孩,我就要跟你讲义气。大不了给云缘酒楼洗三年的碗。”墨沉香不服气的说道。 商徵羽见瞒不过这小鬼头,只得无奈说道:“好,有饭同吃,有难同当!” “小二,结账!”商徵羽高喝道。 不多久,那位唤作葛荣的店小二就笑语盈盈的来到跟前“这位师兄,去了零头正好是十八块琉璃石。” 商徵羽和墨沉香面面相觑,都不作声响。商徵羽已经想到了十二种解决办法,但都是近乎无赖的方法,这样做于情于理于面子都过意不去。心中不停回想着之前皮逸之的对话“‘剑修的集市,跟我们凡间的也没什么两样啊!’‘没什么了两样?师弟你等下就会后悔说这句话了。’” 墨沉香听完心中苦道“完了,看来要洗五年盘子了……” 葛荣见了两位表情,心知肚明。他正愁没机会巴结墨冶子呢,于是见机说道:“这顿饭当是我家公子请的,两位对菜的口味可曾满意?” “谁要你家公子请了,当我们付不出钱么。”商徵羽说着就掏出一把银票,尽数丢在桌上,然后拉着墨沉香便要起身。心道“无赖是无赖了一点,但总比留下来洗盘子好。大不了以后补上,袁云这个人情我是无论如何不肯欠下的……” 二人起身,头也不敢回的向门口走去。 “慢……”背后,小二传来了声音。 “怎么,不够么?”商徵羽自己都觉的有些厚颜无耻,人家要的是灵石,自己却硬给了七千多两银票。不过自己身上除了银票,真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了。 “不……不是,师兄您给的银票是七千五百两,折合成琉璃石是七十五枚,多……多给了……”小二其实早就犯傻了,原以为二人定付不起这饭钱,没想到对方出手这么阔绰。银票虽然在这里不值钱,却也能按百比一兑换琉璃石,毕竟他们去谷外购买食材也是要用到的。 “什么啊!”商徵羽大喜过望,他完全没想到银票在这里也能流通。 “剩下的钱,需不需要替师兄兑换成琉璃石?”小二接着问道。 “换,换,为什么不换!”商徵羽喜道。 “那您稍等”小二说完就向里屋账房走去。 不多久,商徵羽就接过了找头,一共十二枚琉璃石,其中有五枚是橙色的,另外七枚和他怀中的那两枚一样是红色的。他把玩了一会,就笑嘻嘻的纳入怀中。他包裹里还有数万两的银票,但这么大一笔银票如果都兑换掉的话,很容易暴露身份,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第四十一章 麻雀小铺 饭后,两人无事,便在青罗小市里闲逛。 “师弟,真不好意思,一顿饭就花费了你十八枚琉璃石。”墨沉香说道。 “少来了你,刚刚吃的时候你怎么没觉得不好意思?”商徵羽马上揶揄道。一顿饭下来,两人也算“同甘共苦”过,所以熟络亲近了很多。 “师弟?你刚刚叫我什么啊?”商徵羽突然意识到,直接给了墨沉香一个爆栗。 “你不过是个记名弟子,我是爹爹的女儿,论地位你喊我一声师姐不算吃亏。”墨沉香摸摸还在生痛的脑壳,嘴上却不肯服软。 “你个小屁孩,也学人扯虎皮,拉大旗,再占我便宜,小心爆栗伺候!”商徵羽说着又作势要敲她脑袋。 “嘻嘻,你喊我一声师姐,我便跟爹爹说说,收你为入室弟子得了。”墨沉香笑嘻嘻的说着,却跑开了两步,生怕头上再吃爆栗。 “别,师兄我不习惯走后门。我跟你爹爹有协议,两个月内凑齐一千琉璃石,就会传我《青玄诀》功法。我已经修成了神念,只要配合功法,便能顺利的修炼了。”商徵羽拒绝道,他了解了墨冶子的窘境,对于入室弟子是再无念头。 “神念,师弟你已经修成神念了?”墨沉香惊异说道。 “嗯”商徵羽点了点头,突然醒悟过来,急忙连连摇头,威胁道:“你再没大没小,我就打你屁股!” “别,别,我喊你师兄还不成吗”墨沉香笑道,但很快又把脸一竖,叹道:“爹爹太过分了,按青罗剑宗的规矩,早应该收你入室了。两个月拿出一千琉璃石,谷里有几个人做的到,摆明了是在刁难你。走,我陪你一起去找爹爹说理,实在不行我把《青玄诀》连同《墨枢剑诀》一起偷出来给你。”墨沉香气呼呼的就要拉商徵羽回地峰。 “一千琉璃石是我自己应承的,我说话算数,不想遭人耻笑!你更别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商徵羽义正言辞的说道,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墨沉香这点力气如何拖的动他。 “别傻了,走吧。你请我吃饭,我帮你弄功法,出来混一定要讲义气。”墨沉香见拉不动商徵羽,又出言相劝起来。 “真的不用,刚才我在青罗小市中转了一圈,已经有了生财之道。”商徵羽狡黠一笑道,接着又弯下腰在墨沉香耳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啊,你要在集市中开店铸剑”墨沉香将信将疑。 “怎么,我不行吗?”商徵羽笑道。 “不是不行,但这里的店至少要入室才有资格开。”墨沉香略显遗憾的说道。 “不是还有你吗?”商徵羽拍了拍墨沉香的脑袋笑道。 “我!”墨沉香一脸愕然,指着自己的小脑袋不敢相信。 “由你出面租下铺子,我负责卖剑,你人面熟,帮衬着招揽生意。赚了灵石,三七分成,吃喝都算我的,怎么样?”商徵羽说道。 墨沉香沉思一会,认真说道:“好是挺好,你急着用灵石,我也想不占你便宜,还是五五分成吧。” 商徵羽闻言,马上又给了她一个爆栗“小妮子,想的倒挺美。给我搞清楚了,是我七你三!” “额……好吧”墨沉香摸着脑壳,傻笑不止。 两人说干就干,马上准备起来,墨沉香出面租下了铺子。本来是要按年租的,不过墨大小姐面子够大,对方答应一个月一个月付钱。除去租金,商徵羽还剩下三十九块琉璃石。青罗小市的货物真是贵的离谱,买完一些工具后,琉璃石所剩无几。商徵羽自己动手修了剑炉,炉体没钱买新的,只好用地峰的破炉改造。这样整整忙活了七八天,他们的铺子终于拾掇好了。 铺子不大,可以说是整条街上最小的,放下一个剑炉,再站下两个人后,地方就所剩无几。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对着属于他们的小铺呵呵傻笑,开始憧憬着未来丰衣足食的日子。 “师兄,我们店铺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墨沉香用小手抹了抹鼻子上的汗水,汗水是抹掉了,但鼻尖上又多了一片炉灰。 商徵羽一边用袖口小心的替她擦掉鼻尖上的炉灰,一边说道:“我也想不好?” “不如就叫麻雀小铺吧?”墨沉香年纪虽小,但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微红着脸说道。 “麻雀小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寓意倒是不错,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商徵羽完全没意识到女孩脸上的红晕,手摸着下巴,反复斟酌着这个店名。 “才不是呢,之所以叫麻雀小铺,那是因为店主是只胖麻雀。”墨沉香调笑道,说完就顾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你终于承认自己是小猪了!”商徵羽被逗乐了,但嘴上也是不饶人,反过来调笑起墨沉香来。 “哼,小猪就小猪,吃吃睡睡也挺好。”墨沉香鼻子一撅,小嘴一嘟就扮了个猪脸。 “哈哈哈,那便……就叫……麻雀小铺。”商徵羽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嬉笑打闹了好一阵子,才肯罢手。墨沉香从临近铺子借来笔墨,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木板,硬要亲自提笔书写店招匾额。 结果费了好大的劲,才歪歪扭扭写下了四个大字‘麻雀小铺’,‘铺’字写不下,只写了大半个,最可恨的是,‘雀’字还多了一划。 商徵羽看着这块匾额,啼笑皆非。 “胖麻雀,我们灵石都花光了,可铸剑的材料还没有呢,怎么办啊?”墨沉香对着焕然一新的小铺突然忧心忡忡的说道。 商徵羽对这个称呼感到很无语,但是总比‘水煮鱼’要好的多,所以也不打算跟她计较,作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神情说道:“我们先不卖剑。” 商徵羽一开始就不打算直接卖剑,一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灵石购买昂贵的精铁和剑石。二是因为他得知地峰的庞海亭师兄已经在卖剑了,自己初来乍到根本竞争不过他。 “那开了铺子卖什么,卖烤地瓜么?”墨沉香一脸的疑惑。 商徵羽嘻嘻一笑,取过纸笔,又在店招旁边写了两行小字。那两行字规规整整,铁画银钩比墨沉香的字却好了太多。 墨沉香见之尴尬的逐字朗读起来:“开、炉、铸、剑,自、供、材、料。”读完就是一喜,惊道:“胖麻雀你会铸剑!太好了,我们明日便开张!” 商徵羽闻言却也是尴尬起来,结结巴巴说道:“明日……还……不行……” “为何?”墨沉香盯着商徵羽,明亮的小眼睛中充满疑惑。 “因为……因为我还不曾铸过剑……”商徵羽老实说道。 墨沉香闻言差点吐出半斤血来,盯着商徵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四十二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 商徵羽让墨沉香去找几块废弃的精铁和剑石残渣,墨沉香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了。地峰常年剑炉不熄,弄一些废弃的精铁和剑石残渣还是非常容易的。 “师兄,你弄这么多别人不要的东西干什么?”墨沉香吩咐了两个记名弟子才把一大筐子废料抬进麻雀小铺。 “我要闭关七日,七日之后,我们店铺就开张。”商徵羽故意卖了个关子,惹得墨沉香愈发好奇。 “可是……”墨沉香一脸担忧的说道。 商徵羽打断道:“没有什么可是的,你也先出去,安静的在外面等我几天。”说完,她就把墨沉香推搡出店门,然后把大门随手一关。 墨沉香敲了半天也不见里面回应,便只有负气悻悻离去。 商徵羽取出了大光明珠,昏暗的店铺顿时亮堂起来。他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不为别的,只为尝试自己铸剑。他学习雪满头内四块回影玉壁上的铸剑知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却没有真正实践过。换句话说,他现在算半个纸上谈兵的将军,却经不起真正沙场上的冲锋陷阵。 “你终于要开炉铸剑了,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微生长寂这时也从短剑空间内走出,凝形在剑炉旁边。前几日,他为了探查商徵羽身体内的状况,神念受了不轻的损伤,本来应该待在短剑空间内静养,此时见自己徒儿准备正式开炉铸剑,也忍不住出来旁观指点。 商徵羽刚要行礼,却听微生长寂突然喜道:“咦,这大光明珠居然对神念有温养功效!” “不对!不止温养,还有恢复和增益的效果!虽然不太明显,但是确确实实有效,我感受到了!”微生长寂又突然补充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惊异。 “啊?”商徵羽听的一头雾水。 “你小子捡到宝了,天下间还从未听过有滋养灵魂和神念的宝物,这大光明珠或许是独一份,怪不得能排在七大神珠之首!”微生长寂喜笑颜开。 “这么好的宝物,居然也肯归还,大辄国主实在是高风亮节啊。”商徵羽叹道。 “这恢复和增益效用,必须在神念受损的情况下才能感知,连我上一次都没有感受到。大辄国主乃一介凡人,有屁个高风亮节,只是得宝而不识宝罢了。”微生长寂不屑的说道。 商徵羽也不作辩驳,认真的说道:“这大光明珠将来要还给皇觉寺的,不过在此期间师父您可以随时借用。” 微生长寂说道:“这是大辄国给你的礼物,凭什么要还给皇觉寺。他们自己保管不住,还好意思问你索要?” 商徵羽不愿意纠结这个话题,净莲城现在都回不了,何谈归还宝物之说。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师父,我想开始铸剑了,等下您在旁边多多指点啊。” 微生长寂一听到铸剑两字,顿时眼中有了光彩,傲然说道:“自然,有为师在,哪怕你是一个傻蛋,我也能把你培养成当世一流的铸剑师。” “傻蛋?”商徵羽闻言顿时无语。 “我先问你,这天下宝剑分几品?”微生长寂问道。 “天下宝剑共分九品,二十七等。其中真剑有三品九等,天剑有六品十八等。”商徵羽脱口而出道,他早就对这些基础的知识背的滚瓜烂熟。 “你现在应该知道这真剑和天剑名称的由来了吧?”微生长寂又继续说道。 商徵羽想了一下,说道:“修仙有九剑,习前三剑为真人,习后六剑为天人。人分九品,是故剑也分九品。真剑对真人,天剑对天人。” “不错,不错,只是用个斩字更为妥当,真剑斩真人,天剑斩天人!因为剑永远要比人强!”微生长寂点头说道。 “那师父做为天下第一的铸剑师,能铸几品的宝剑?”商徵羽好奇问道。 微生长寂闻言自矜一笑,傲然说道:“为师本尊正在坟茔谷闭关铸剑,一旦铸成,此剑可斩仙人!” 此言一出,商徵羽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弱弱的问道:“那我这柄雪满头呢?” “仙人之下,所向披靡!”微生长寂得意的回道。 “啊!天剑一品!我再也不敢拿它剥兔子皮了……”商徵羽心中震惊无比,对微生长寂的铸剑之术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为自己有这么一位师父感到由衷的庆幸。 微生长寂哈哈大笑,继续问道:“铸剑的步骤可都记清了没?” 商徵羽认真回道:“铸剑工序繁多,大致上有八个步骤,分别是熔炼、去杂、调剂、煅烧、铸型、淬火、回火、开刃。若是天级以上宝剑还会进行篆纹甚至封灵。”他想了想,还觉不够,又补充道:“铸剑八步中,每一步都极为重要,要求铸剑师对火温、时间、材料配比等精准掌握。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珍贵的剑材,毁于一旦。” “嗯,不错,不过那些步骤是凡夫俗子才要遵循的规矩,我微生长寂铸剑只讲一个随心所欲,当然你现在还达不到这等境界。给你一天时间,先将这些废料全部熔炼去杂。”微生长寂微微颔首,知道这个徒弟确实有下功夫在铸剑术上,老怀大慰。 “是,师父!”商徵羽说罢就开始整理起眼前的一箩筐铸剑废渣。 这些原本都是不错的精铁和剑石,因为调剂配比的错误,或者因为煅烧时候火温掌控的不恰当,导致最后都成了废渣。而熔炼废渣的难度要比熔炼完整的精铁剑石的难度超过十倍,普通铸剑师根本只能望洋兴叹。 而商徵羽不同,他在回影玉壁上看过天下精铁剑石图录,对常用的精铁和剑石特性更是了如指掌。一般说来,不同的材料,其熔炼的温度也会不同,只要温度掌控的精确,废料也能被重新回收利用。而难就难在这个火温掌控之上。 商徵羽随便挑了一块废渣,仔细辨认后欣喜的说道:“这是紫阳铁,混合了墨晶石,还有少量的炉渣。紫阳铁比墨晶石稍难一些熔化,只要温度掌控的好,可以先把墨晶石提炼出来。” 微生长寂笑而不语,静静等待商徵羽动手熔炼。 商徵羽取出一些蜡封的烨石,剥掉蜡块,迅速的丢进剑炉之中。这烨石遇气即燃,很快剑炉之中就生起了熊熊烈火。 这紫阳铁和墨晶石都属于三品剑材,可以铸就一柄三品真剑,寻常火焰根本无法熔炼。商徵羽有些不舍的将一枚红色琉璃石丢入剑炉之中,琉璃石内蕴含的磅礴能量,遇到熊熊烈火,便逐步释放出来。不一会儿,火势又增长了数倍,赤红色的火舌,在剑炉中不停的呼啸翻滚。 商徵羽觉得时机已到,迅速把手中的废渣丢入剑炉之中。翻滚的赤红色火舌马上将其吞没,里面含有的少量炉渣最先受不住这个高温,没过多久就化为一股黑烟,顺着火焰分离而出。随着琉璃石中能量的释放,火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刺眼耀目。 “师父,我看不清楚剑炉里面的情况了,怎么办?”商徵羽急道。 “笨蛋,眼睛看不见,你不会用神念啊?”微生长寂总有忍不住提醒到。 “神念?神念不怕火么?”商徵羽惑道。 “魂体才怕火,仅仅是神念的话,寻常火焰都奈何不了它。你快些啊,墨晶石快要熔化了,再等片刻就变成一股气了。”微生长寂催促说道。 商徵羽不再迟疑,连忙分出一缕神念,投入熊熊烈火之主。果然神念进入烈火之中,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很快发现墨晶石已经熔化成了一滩赤红色的汁液,在炉底不停的流淌沸腾。急忙用神念尽数裹住,甩出剑炉之外,丢在一旁大水缸内。 水缸中立刻蒸腾出无数的水汽,他略一心喜,再聚神念,又进剑炉之内。却猛然的发现剩下的紫阳铁早已化成一股紫气,随着气浪飘散而出。 “哎……还是慢了一步。”商徵羽撤回神念,懊恼的说道。 “火温太高了,刚才你只需投放半块琉璃石就足够了。这个温度可以保证紫阳铁不被气化。”微生长寂说道,有一种老夫早知如此的淡定。 “师父,您为何不早说啊?”商徵羽埋怨道。 “不吃过亏,怎么能长记性。”微生长寂不以为然的说着,又指了指另一块废渣,说道:“继续!” 商徵羽调整情绪,又拿起师父所指的那块废料,仔细一看,居然和之前那块一模一样,也是紫阳铁和墨晶石的混合物,只是比刚才那块要稍小一些。 这次他学乖了,用短剑雪满头将手中的琉璃石像切豆腐一般,切成大小均匀的十数块。“嘻嘻,有一柄天剑一品的神剑在手就是不一样,这么硬的琉璃石,也切的开,真是方便之极。” 他先将其中三小块琉璃石丢入剑炉,然后如法炮制,将废渣也丢入炉中,分出一缕神念静静的观察这剑炉里的变化。 第四十三章 九道神念 不多时,哪些炉渣又最先化成了黑烟。商徵羽小心的盯着这一块废渣,等待墨晶石的熔化。就在这时,废渣中又突然冒出一道青烟,商徵羽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白烟又从废渣内部升起。一时间,商徵羽手忙脚乱起来,这明明是紫阳铁和墨晶石的混合物,怎么会冒出青白两道烟来。 “笨蛋,这是青金石和雪银铁,它俩裹在废渣内部,比起紫阳铁和墨晶石要珍贵许多倍。就被你白白糟蹋了!”微生长寂在旁边叹道。 “额,我以为跟之前那块是同样的材质。”商徵羽撤回神念惭愧说道,他知道这一次熔炼又失败了。 “好多原本有机会成为名剑的剑材,却因为那些蠢货铸剑师的一句我以为,最终都成为了一堆废渣。铸剑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万马虎不得。”微生长寂神色严肃的训诫道。 “是徒儿大意了。”商徵羽羞愧低头,小声说道,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这青金石有提升宝剑韧性的功效,而雪银铁会发出耀目的白光,这块废渣,原本应该能成为一柄二品真剑,之前那个铸剑师应该是掌控不好火温,结果使得这两种剑材损耗过大,只留了一小部分混在废渣内部。”微生长寂无不遗憾的说道,说完又指向另一块废渣继续道:“青金石和雪银铁都不耐高温,而且熔点极为接近。那边还有一块废渣,你先想好怎么熔炼,再继续尝试。” 商徵羽重振精神,又取过师父说指的那块废渣。这次他更为谨慎了,先用一道神念投入废渣内部,观察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果不其然,他师父又骗了他,这块废渣足有七八种剑材混合而成,除了之前的四种,他还辨认出了帝铁精、佛泪石和焰铜钢。还有一种材料,他凭借神念无法分辨出来,于是索性用短剑将这块废渣捣成了细小的颗粒。 又费了两柱香的时间,他才将这最后一种剑材分辨出来,原来是阳白铁。这种剑材和雪银铁外表极其相似,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阳白铁触感温热,而雪银铁触感冰寒,怪不得只凭神念无法分辨出来。 “这……这是八种剑材啊,莫非想铸造一品真剑?”商徵羽自言自语嘀咕道,他从回影玉璧得知,铸一柄真剑三品只需两至三种剑材,二品也最多只需五六种剑材。 微生长寂故意不言语,静静等待商徵羽自己处理,铸剑这么多步骤中,不算篆纹和封灵,就属熔炼去杂最为困难,何况熔炼的还不是完整的精铁和剑石。别的师父都希望徒弟按部就班由易而难步步深入,而他偏偏要求徒弟由难从易,一开始就面对一些棘手的问题。 “这八种剑材中,有三种材料熔点极为接近,对火温的掌控极近苛刻,以我目前的水准几乎无法熔炼出来。”商徵羽依然自言自语的说着,在狭小的铺子内反复的踱着步。 “除非……”他眼中突然放出精光,毫不迟疑的将一整块琉璃石都丢进剑炉。剑炉之内马上火光大盛,商徵羽略一犹豫,将手上的那块废渣也一道丢了进去。 微生长寂见此一脸狐疑,见商徵羽盘膝坐在剑炉之前,狡黠一笑,凝出了一道神念投入炉内。微生长寂忍不住想出言询问,却见商徵羽又凝出了第二道神念,紧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第六道!第七道!”商徵羽的神念还在增加,一直增加到了八道神念,才终于作罢。这八道神念向着剑炉鱼贯而入,分八个方位,牢牢守候在那块废渣周围。 微生长寂震惊的瞠目结舌:“你……你哪来的这么多神念?” 他虽然被抽离了一部分记忆,但对于修行上的一些基础的认知还是有的,一般胎剑期的修士,能同时凝聚出两道神念已经是极限。修仙九剑,每进一剑,所能凝出的神念数量便翻一翻,也就是说哪怕是归剑期的大神通剑修,所能凝聚的神念也不过五百余道。就算配合秘法和宝物也绝对不能超过千道。千,这个数,是仙凡之间的鸿沟。而自己这个徒弟胎剑期就已经能凝出至少八道神念,若有一天习完修仙九剑,那神念的数量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随着火温越来越高,那块混合了八种剑材的废渣开始有了反应,青金石最先开始熔化,刚化成一滩金汁,商徵羽一道神念就猛扑过去,把这些金汁牢牢裹住,然后拖拽着迅速往炉外飞去。紧接着雪银铁也开始熔化,又是一道神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尽数包裹,往炉外飞去。接下来是阳白铁、佛泪石、焰铜钢、帝铁精、墨晶石和最后的紫阳铁,每每有一种剑材刚刚熔化,便会有一道神念飞奔而出,将其带离剑炉。 “我成功了!”待到八种剑材完全分离出来,商徵羽忍不住兴奋的欢呼出声。 “你为何能有八道神念?”微生长寂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耐不住心里的疑惑,再次问道。 “这个……很奇怪吗?我最多能同时凝聚九道神念,再想多凝出一道就觉得头疼欲裂。”商徵羽挠了挠头又继续说道:“难道别人不是这样子的?” “九道!”微生长寂兴奋说道:“胎剑期的剑修最多凝聚出两道神念,你是别人的好几倍。我没看走眼,你果然是天生就适合铸剑!” “哈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商徵羽闻言也兴奋起来,恬不知耻的说道。 “只要你能突破御剑期的桎梏,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超越我。你身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一定能够创造奇迹!”微生长寂情绪激动,眼神中绽放出异彩。 “超越师父?我铸剑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把它当做一种乐趣,并没有想过要超越谁啊。”商徵羽心里这般想着,怕师父不喜,就没有说出来。 “你比常人神念多出数倍,用在铸剑之上绝对是事半功倍。不但熔炼去杂需要用到神念,之后的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强大的神念。你拥有九道神念,配合我传授的知识,理论上能完成天品以下的宝剑的铸造,现在你唯一所缺的就是经验。” 商徵羽点点头,虽然他刚刚熔炼出了真剑一品的剑材,但是知道自己只是通过神念取巧,算不得什么。他真正学习铸剑不过数月,铸剑这门手艺,天赋虽然很重要,但主要靠的还是日积月累的经验。 微生长寂突然换了一种语气说道:“接下来几天,我会用最严苛的方式训练你。你不要以为熔炼出了一品剑材就很了不起,铸剑八步中,你只完成了两步。” 商徵羽没有回话,而是默默的将刚刚熔炼出来的八种剑材按照精铁和剑石分类归放。他已经准备开始接下来的步骤,调剂。 所谓调剂,就是把熔炼去杂之后的精铁和剑石按照一定的比例再次熔于一炉。每种剑材的性质不同,效用也不相同。互相混合的比例不同,或者顺序不同,所铸造出来的剑胎差异也是天差地别。一个调剂的秘方可能是偶然所得,但更多情况下是靠铸剑师耗费无数宝贵材料,千百次试错所得的成果。所以,调剂秘方被铸剑师视为传承的根本之一,绝对不肯轻易外传。 回影玉璧上记载了微生长寂一生的铸剑心得,包括六千七百余个调剂秘方,按其珍贵程度分成三等,对应剑品的真剑、天剑和仙剑。其中真剑的秘方最多,占了九成,而天剑秘方却是只有不到一成。至于仙剑的调剂秘方,商徵羽寻遍了玉璧也只找到三个,他还有点自知之明,暂时没好意思去看。 以微生长寂的见识,真剑级别的秘方原本已经不屑收藏。但为了培养传承人,硬是把天下半数以上的真剑调剂秘方都强行破译出来,其中就包括数个以紫阳铁和墨晶石为主要材料的秘方。因为剑材是废渣熔炼而来,份量并不充足,商徵羽只能根据现有剑材数量选取了一个合适的秘方,紫玉剑胎。 他将材料平均分成三份,开始尝试。尽管秘方有详细的记载,但第一次尝试还是很快失败了。他毫不气馁,继续尝试第二次,依然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没有灰心,停下来分析失败的原因,比例都对,顺序也没问题,唯独在时间控制上略有瑕疵。吸取了前两次失败的经验,他又再一次尝试,终于一举成功。 接下来的几天,商徵羽废寝忘食的沉浸在铸剑过程中,有成功也有失败,但不论成功与失败,都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微生长寂一直在旁边孜孜不倦陪伴,时而当头棒喝,时而给出一针见血的指点,有这么一位当世顶尖的铸剑大师在,商徵羽想进步慢一些都难,到了最后一天,他已经能熟练的掌握铸剑各个步骤,二品以下的宝剑基本都能独立铸造出来。 第四十四章 生财有道 这一日,地处西南边界的青罗谷终于传来了两个轰动天下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佛国皇都净莲城被一批神秘势力袭击,西秦国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派遣三万剑修大军前往救驾,但还是晚了一步。佛国太子遇袭失踪,有天下第一人之称的小觉禅师身死道消,皇觉寺迫于无奈开启了六道轮回大阵,净莲城从此与世隔绝,大批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天下各大势力都在寻找佛国太子的下落。 第二个消息,无天宫查实袭击净莲城的罪魁祸首,乃是失踪多年的西楚皇叔剑雄楚河。两位宫主大怒,派遣西秦三万剑修大军兵分两路,绕道直扑西楚国。西楚武将死战不退,而以顾开贞为首的文臣在国都发动政变。七日后,顾开贞献上国主头颅公开投诚,被封顺命候。西楚王室自知无力回天,不愿受辱,纷纷撞死在城内西岩山上,据说无一活口。至此,西楚国灭,国祚一千九百四十二年。 青罗谷底层弟子和凡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当是多了两件与有趣的谈资。青岳掌门反复拨弄着棋盒内的棋子,幽幽的叹道:“要变天了……” 这一日,闭关七日的商徵羽,终于打开了店铺大门。他得知这两个消息后,冷冷一笑,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一日,麻雀小铺正式开张! “开炉铸剑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啊!”墨沉香涩生生的开始了第一声吆喝。 青罗小市不大,新开了一家店,马上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墨大小姐啊,这位可面生的很,不知道是哪峰的高徒?”一白衣青年打趣说道,剑修大多数寿命悠长,还有许多驻颜妙法,虽然眼前的男子模样青涩,但他不知情下也不敢小觑。 “李师兄啊,你需要铸剑吗。这位是我师兄,姓……姓麻,麻师兄铸剑技术可是相当精湛的。”墨沉香虽这般说道,但其实心里真没什么底,毕竟七天前商师兄还说没铸过剑。 “铸一把三品中级的宝剑需要多少灵石?”李师兄问道,心中不免疑惑“听说地峰新收了个天资绝佳的商姓弟子,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姓麻的。” “十六块琉璃石,材料自备。”商徵羽开口答道。 “自备材料还要收十六块,会不会贵了点。我去老庞那边买一把三品中级的宝剑也只需一百五灵石。”李师兄抱怨道。 墨沉香听完忍不住说道:“这还嫌贵啊,我打听过,三品中级的宝剑所需的材料大概在九十灵石上下,替你省下了近五十的灵石。” “若毁了剑石,或者达不到品级怎么算?”李师兄又道。 “一品以下宝剑,若铸坏了,我双倍赔偿。”商徵羽淡淡说道,这七天下来,他对自己的铸剑术相当自信,如果只是三品中级宝剑的话,他有十足的把握。 “新铺开张,接的头五笔生意,免灵石。”商徵羽接着说道。 “什么啊,免费的,你不早说,我去去就回,你要算我是第一笔生意的噢。”李师兄喜道,连奔带跑的回峰取剑石。 “真的假的,真不收灵石。我正好有剑要铸,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快,快,老吴,我们上次不是各得了一块印燚剑石,机会难得别错过了。” “地峰大小姐开的店,毁了剑石赔双倍。王老二你还愣着干什么啊。” 见有便宜可以占,围观的人群马上沸腾了。许多人都急冲冲的跑回自家山峰取材料。虽然跑出去的人不少,但围上来的人更多。铺前动静越来越大,门槛都快被踩断了。趁手的兵器人人都想要,琉璃石大多数人都很紧张,虽然有一大部分人是来看热闹的,但商徵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把声势造起来了,以后自然不愁生意。 “我这把剑有了缺口,帮我回炉一下可以吗?”一个看样貌五十余岁的老头,挤在人群外面,一边说着,一边勉力把剑递了进来。 “没问题,师妹第一笔生意来了,打起精神,生火,开炉,铸剑!”商徵羽接过宝剑,高喝一声。 “这样也可以啊,我这把剑也有裂纹,帮我的也回炉一下。”” “还有我的” “别挤了,我先来的” “你先来又怎么样,是我先递上宝剑的” 商徵羽看形势不对,来的人越来越多,根本分不清先后。说好只免费铸五柄剑,接了这个又会得罪了那个。于是说道:“各位师兄,不要难为我。这么多剑我实在不知道该接谁的。这样吧,手上这柄剑我先铸着。过了晌午你们再来,到时候我们抓阄,各凭运气。免费的宝剑增加到八柄,如何?” “这样也好,各凭运气”“好,我过了晌午再来”众人闻言,散去了一部分。但还是有许多人围在铺前,等着看商徵羽铸剑。 炉火已旺,商徵羽对着剑炉全神贯注。老头的那把剑是二品下级,这在青罗谷弟子中已经算是中上层次的宝剑了。 商徵羽把手中宝剑投入剑炉,又把事先切碎了的琉璃石一点一点小心谨慎的投入炉火之。回炉重炼宝剑很简单,只要把宝剑熔化成剑精,然后再锻打成型便可。但商徵羽的要求远远不止于此,这是麻雀小铺开张后铸造的第一把剑,铸剑的同时也在铸自己的金字招牌。 过去了半个时辰,耗去了近一块琉璃石。宝剑终于化成了剑精,犹如一条小蛟,在剑炉底部宛转流淌。据老头自己说宝剑是由淬坤剑石和罡珀铁铸炼而成,这两种剑材商徵羽都没见过实物,但却通过图谱对两块的性状一清二楚。这两种材料都是二品上级的剑材,所铸炼的宝剑理论上也能达到二品上级,若经过铸剑高手适当的淬火回火工艺,品级甚至有可能达到一品。 商徵羽心一横,果断下了决定。他要将剑精分离,然后再次熔炼去杂,提升剑品。于是又取出一些碎琉璃石,斟酌之后丢入一半。剑炉火马上大旺,不时蹿出鲜红的火舌,闪着耀眼光华,那颜色竟然和琉璃石一模一样。 剑精受热,马上沸腾起来。商徵羽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对着墨沉香道:“墨师妹,你先离开一会儿。里面装的是寒玉,你没有御寒衣,抵抗不了!”这寒玉本身放在锦盒里,用来保存那枚血菩提的,此时他刚好能够用上。 “好,我懂”墨沉香答道,然后挤出人群。她是瓦池国铸剑第一铸剑大师之女,虽然年纪轻轻,但见识远非普通人能比。 “寒玉!他要做什么?” “难道是用的冰火提炼法!” “这法子很少有人用了,温度掌控的不够精准,剑石将毁于一旦” “没错,这半废弃的工艺也敢用,他胆子真大!” 人群中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半废弃的?”商徵羽嘀咕道,心中忖道“我师父的铸剑术岂是你们这些俗人能懂!” 冰火提炼之法商徵羽操控的很精准,众人虚吃一惊。提炼完剑石,商徵羽接下来的行动如同行云流水,工艺之精湛,操控之熟练,引得众人连声称赞。墨沉香见之,也不由对这位商师兄钦佩不已。 又过了一个时辰,剑成!商徵羽取出宝剑,剑刃薄如蝉翼,其上熠熠生辉。老头接过宝剑仔细抚摸数遍,小声问道:“这么薄的剑刃,品级不会降吧?” “熔炼出了许多杂质,材料不够,所以薄了一些。不过你放心,品级不但不降,而且升了两级!”商徵羽自信的说道。 “真的假的,你是说我这把剑达到了二品上级。不可能吧,我听说坤珀剑精铸的剑很难超过二品中级的。”老头一脸狐疑的说道。 “街上有测试剑品的试剑阁,你不信,大可以去测一下。若不到上级,我照样双倍赔偿!”商徵羽云淡风轻的说道。 “走,老穆,我陪你去试剑阁。”旁边一中年男子搭着老头的肩膀说道。 “走,走,我们也去。” “我还真不信了,走,去试剑阁。” 铺前众人喧哗之声不断,都催促着老头去试剑阁验剑。姓穆的老头心里也将信将疑,持着宝剑,领着众人往试剑阁走去。 小铺前面马上冷清下来,墨沉香心中难安,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真没问题吗,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琉璃石可以赔?” “呵呵,把你卖了不就有了么。”商徵羽呵呵一笑,自信满满的样子。 “你!呵呵呵,把我卖了谁给你招揽生意啊。”墨沉香见商徵羽这般自信终于也放宽了心。 不多久,街道那头试剑阁所在地突然像炸开锅一般,人声鼎沸,惊叹之声一浪盖过一浪。 “真的是二品上级!” “是真的,穆老头这次真是赚大发了。一块灵石不花,宝剑连升两级!” “你大爷的,姓麻那小子真是神了。我也赶紧去。” “他难道是墨长老的嫡传弟子!” “难说,指不定是墨长老未来的女婿呢。”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峰取剑石去。” 第四十五章 日进斗金 穆老头宝剑连升两级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平静的青罗剑宗仿佛起了轩然大波,没过晌午,商徵羽铺前已经挤满了求剑之人。所有人都听说这里有一个铸剑天才,能把坤珀剑连升两级。商徵羽又偷偷让墨沉香放出消息,说是过了今日价格要涨。听到这个不知真假的消息,人们更是挤破了脑袋也要往店铺里钻。 铺前已经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整条街道到了此处,已经无法通行。过了晌午,抓阄求剑把声势推到了高潮。人们像疯了一样,拥进小铺。得到免费机会之人当然是欣喜若狂,但许多没抢到便宜的剑修也不打算就此放弃,毕竟这里价格可比别处便宜多了,再说如果宝剑品级能升,这点费用马上连本来利赚回来了。 “这么多剑我真的一时铸不出来”商徵羽假意推辞道。 “没事,你先把灵石拿着。要给我算今天的价格哦” “对,我的灵石你也先收着。我过几天再来取剑。” “墨大小姐开的店有什么不放心的,剑石和灵石我就留在这里了” …… 这个下午,除去免费的八柄,商徵羽一共接了十九柄宝剑,这个数字比他估计的少了许多,大概许多人手中灵石真的挺紧张吧,虽然有心铸剑,但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灵石。 接下的这些生意多是要求把宝剑回炉重炼的。宝剑的品级不出所料,都在二品以下。收入二百八十余枚琉璃石。 这是他最忙的一天,连茶水都没功夫喝上一口,直到太阳落山,他一共完成了三柄宝剑。这三柄宝剑或多或少都提升了品级,剑主一个个捧着宝剑爱不释手,乐呵呵的赞不绝口。 墨沉香反反复复数着灵石,傻乎乎的笑个不停:“师兄,要是天天生意这么好。我们很快就是青罗剑宗最富裕的人啦,到时候天天吃香喝辣!” “你就做梦吧,今天是靠免费才吸引了这么多人。真要天天如此还不把我累死。”商徵羽回应道。 二人分了灵石,除去熔炼时候耗费的。商徵羽共收入琉璃石一百九十六块。墨沉香也分到了八十四块。她这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灵石,恨不得枕着灵石马上睡上一觉。 二人关了铺子,又去酒楼大肆庆祝了一顿。饭后二人一路嘻嘻闹闹的回了地峰。 商徵羽回到记名弟子的居所,一众弟子早就把他当成大人物对待,他刚进门就围了上来。 “师兄,你回来了。累不累啊。” “师兄要不要喝杯茶,北峰的大羽茶,可是上品。” “师兄啊,江扒皮这几天见你不在,连问都不敢问一声。哈哈。” 商徵羽见这些人这般热情,倒有些不适应了。记名弟子都是可怜虫,虽然曾经待他不善,但他并不怎么在意。 就在商徵羽不知所措之时,里屋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杨老头死了!” “啊?谁死了?”商徵羽吃惊道。 “就是师兄你邻床的那个老头!”旁边马上有人回答道。 商徵羽匆匆进了里屋,众弟子也围了过来。昏暗的里屋内,杨老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面貌显得有些狰狞,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杨老头就这样走了,商徵羽对着他冰冷的尸体心中不禁凄然,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一个剑修,在凡间受万人瞩目,在这里却只能只能打打杂役。走的时候,也这般寂寥,在这昏暗的小房子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与之告别.之后大约只是挖个土坑随地埋了,甚至连块墓碑也不会有。剑修的世界很残酷,弱者或许都是这个下场。 “是走火入魔!杨老头最近冲击‘惊蛰变’太频繁了。我早就劝过他” “他是寿元将尽没法子啊,哎,最终还是破不了胎剑第六重啊。” “修不成神念我们最终也是这样的下场啊。” “修炼时间少,灵石又缺。这样下去我们哪来的希望。” “是啊,怎么办,我们这些人资质都很普通。没有足够的灵石,我们一辈子都突破无望……” 悲伤的气氛在这个昏暗又潮湿的屋子里弥漫着,叹息声,哀怨声此起彼伏。杨老头的命运就是他们未来的命运,而他们自己的命运早已不由自己掌握。 “灵石”商徵羽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众人说道:“灵石,我有法子解决!” “商师兄,你说什么啊”一位邋遢的老者连忙问道。剑修世界,强者为尊,众人知道了商徵羽的身份超然,不论老幼一律都称其为师兄。 “我说灵石我能帮大家解决!”商徵羽又高声重复一遍。 众人闻言无不欣喜若狂,把商徵羽牢牢围在中间。 “我和墨沉香师妹在青罗小市开了一个铸剑铺。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们都是地峰弟子,多少都掌握一些铸剑之术。这样铸剑八步中熔炼去杂调剂由我自己操作,剩下五个步骤都交由你们完成。每完成一柄宝剑,我付你们五枚琉璃石。你们自己安排好时间,分工合作。”商徵羽终于说出了想法,他想帮助这些记名弟子摆脱困境,而且他自己的确忙不过来,有这群记名弟子帮忙他的铸剑效率将会大大提高。 “完成五个步骤就给五枚琉璃石,我没听错吧,那是我近半年的收入。” “师兄,这跟送我们灵石没什么区别。” “师兄你刚刚说什么啊,铺子是和大小姐合开的。” “师兄真贵人啊,我们遇到贵人啦。” 众人闻言,无不大喜过望,甚至有的人激动的涕泪交下。他们在地峰百十年,铸剑之术虽算不上精深,但也足够派上用场了。 “我会让墨师妹和江夔打声招呼,把你们分成三拨,两拨依旧继续地峰工作,剩下一拨随我铸剑。每十日更换一拨,人人有份。”商徵羽继续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料想大小姐出面,江夔也不能不答应。 第二天一早,商徵羽和墨沉香早早的下了山。商徵羽把自己的想法和墨沉香一说,墨沉香连连点头。不论商徵羽说什么,她只说一个好字。 “你这丫头片子,多少也给点意见啊。是不是只管分灵石,只惦记着吃大餐。”商徵羽笑骂道。 “是啊,我一个丫头片子,有吃有喝就成了,从今以后本小姐衣食无忧。哈哈”墨沉香挽着商徵羽笑道。 “我准备把隔壁五间铺子也租下来,并成一间大铺。要么不做,要做就往大了做。”商徵羽继续说道。 “好!” “以后灵石我们二八开怎么样,你二我八?” “好!” “不对,不好” “哈哈,你自己说的。” “你不讲义气,过河拆桥,哼!” 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又到了青罗小市,店铺门口等了不少客人。这一天注定又是忙碌的一天。 这一天商徵羽接下了九笔生意,又马不停蹄的赶铸出了三柄宝剑。墨沉香出面成功的租下了隔壁的五间铺子。 太阳西下,天边泛起一红云。与琉璃色的天幕交相辉映,分外好看。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翌日,在地峰记名弟子的帮助下,隔壁五间店铺马上收拾完毕。大大的店招也被高高挂起,上书四个金色大字“凤凰剑铺”。 “没想到这么快,麻雀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商徵羽感叹道。 店铺正式开张,有了地峰众记名弟子的帮忙,铸剑效率果然快了数倍不止。商徵羽一开始还不放心,几柄宝剑铸造下来,发现地峰这些弟子铸剑之术相当可靠。更难得的是人人感恩在心,所以一个个都勤苦耐劳,从不偷懒。几天算下来,商徵羽发现分到的灵石不减反增。铺里不论老板伙计人人都欢喜。 凤凰剑铺生意越来越好,商徵羽每天也沉浸在铸剑生活中。空闲之余他便和地峰众弟子互通有无,分享铸剑心得体会。通过交流,他传授了一些自己领悟到的铸剑之术,也学到了许多宝贵的铸剑经验。而墨沉香就变成商徵羽的小尾巴,无论他走到哪里,小尾巴就跟到哪里。两人的称呼也由师兄师妹,变成了亲昵的胖麻雀和小猪。 又一日,商徵羽发现熔炼剑石剩下的废渣从来无人问津。这些废渣在别人眼里是废渣,在他眼里可都是宝。比如三品上级的麟铜精,和二品下级的缨藤剑石。择优选取部分后的废渣,完全可以再铸出一把三品上级的宝剑。三品上级的宝剑,在青罗小市价值超过二百琉璃石。这绝对是一笔不可估量的意外之财,而且还是无本生意。每天若是能卖出这样的几柄宝剑,收益要远远超过铸剑的收入。 于是凤凰剑铺从此不但铸剑,而且卖剑。不论铸剑卖剑价格都比市价低了两成,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半月下来,商徵羽一点灵石,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除去记名弟子和墨沉香的分成,他分到了两千八百余块琉璃石。若都换成银票,那是二十八万余两,说是日进斗金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分灵石的这一天,人人都很高兴。地峰记名弟子每人分到了二十五枚琉璃石,这半个月的收入超过之前两年的总和。墨沉香得了一千余块灵石,成了不折不扣的小富婆。她当天就买了一身华贵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这半个月下来,她天天吃香喝辣,整个人明显胖了一圈。脸上哪里还看的出半点菜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瓦池国的小公主。 但是,有人终于坐不住了。 第四十六章 盛气凌人 剑修,顾名思义,指用剑的修士。据说在远古时期,修士们的兵器五花八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何止十八般兵器。但是这三千年来,天下修士几乎人人都只用剑。因为修士们发现,这天地的规则似乎只适合用剑,而且随着修为的增长,使用剑作兵器的优势就越来越明显。剑,成了名副其实的万兵之主。至于为何会如此,数千年过去了,人们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剑,终于取代了妻子丈夫,成了剑修的另一半。作为一个剑修,若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是一种耻辱。所以处于底层的剑修宁可牺牲修炼进度,也要留着琉璃石换一把适合自己的剑。有身份地位的剑修,则执着于追求高品级的宝剑,以此彰显地位,炫耀身份。但更多的剑修还是把剑回归到了最初的用途,对战克敌,保命求生。 商徵羽归入青罗剑宗已经一个多月,对剑修一脉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天下何其之大,瓦池国不过是琉璃界西南边陲一小国而已,比起净莲佛国也只是稍稍大了一些。在西南像瓦池这样的国家有十余个,这几个国家原本都属于千峰国,在三百多年前因为‘苏正风波’而分裂出来。三峰国新国主继位之后,本想收复失地。但考虑这些小国地处于边垂,和西秦国也只隔了一片兽域森林,正好做为千峰西南的屏障。所以姑且睁只眼闭着眼,不会放任其做大,也暂时没了收复的念头。这些国家的剑修门派结成联盟,同进同退,在夹缝中求生存。而青罗剑宗正是联盟中的一员,这几百来也倒是平安无事。 但是平静日子终于到头了。随着小觉禅师身死,净莲城被迫封城,佛国的震慑力名存实亡。剑修一脉这个平衡终于被打破。如今天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虽未爆发大战,但小规模战事不断。就在几日之前,青罗剑宗在谷外的一处灵石矿脉遭一群不明身份的修士袭击,矿上灵石库被劫掠一空,剑修死亡三十余人。 战事不断,凤凰剑铺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但商徵羽心中并不痛快。剑到底是什么东西,剑分善恶吗?同样是一把剑,有的人用它来杀戮,有的人用它来抗争,有人用它来复仇,有人用它来炫耀。剑本身没有对错,有对错的是持剑的人。不,人也没有对错。所谓对错不过因为立场不同。狼吃兔子虎又吞狼,这有错吗?既然天下没有对错,也难分善恶,那梵家世世代代秉持的大义又有何意义?到底是世间的纷争产生了剑,还是剑产生了世间的纷争?这几天他一直在想那些问题。 时至正午,商徵羽无心铸剑,正在铺门与皮逸之和墨沉香一起逗着阿笨玩。店里有几个伙计照应,铸造一般的宝剑不成问题,商徵羽也乐意做甩手掌柜整天和墨沉香皮逸之混在一块。 皮逸之此人极懒,但做朋友却是极好。此人没什么心机,也不争名夺利。墨冶子知道他的心性,所以安排一个发放灵石的闲差,除了每月十五之外,其余时间他都是空闲之极。这些空余时间他也不修炼,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但修为却是不低,据说早已经过了天回,而且已经成功跨入化剑境界。 “老皮啊,从来没见你修行过,你这一身修为是怎么来的啊?”商徵羽得知皮逸之早已是化剑期的修为时,吓了一大跳,此时又忍不住再次问道。 皮逸之拿着一棵灵草,不断诱惑青牛阿笨。阿笨兴奋的张开大嘴,正准备大快朵颐。草到阿笨嘴边时,皮逸之坏坏一笑又连忙抽手,把灵草藏在背后。阿笨一脸木然,哞哞的叫着,转着圈寻找美食。 “老皮,问你话呢?给点反应行不行!”商徵羽看皮逸之仿佛置若罔闻,不禁又催促问道。 “哦,你问我啊?”皮逸之晒着太阳懒洋洋的回应道。 “皮蛋师兄,你怎么比阿笨还笨呢,不问你难道问阿笨吗?”墨沉香插嘴道。 “小妮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皮蛋师兄。我是皮肤的皮,不是皮蛋的皮……” “好了,快点说吧,皮……师兄。”墨沉香笑道。 “呵呵,我有时候闲得发慌,也会修炼一下的。这些东西又不难,真搞不懂你们天天这么费劲干什么。”皮逸之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这些话商徵羽听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店内十余个记名弟子伙计也都有想拿头撞墙的冲动。他们没日没夜的修炼,到头来修为还比不上一个整天吃吃睡睡的懒虫,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哞~~~”三角青牛突然发出痛苦的叫声,众人循声看去。只剑一黄衣男子正在用剑柄拍打青牛的脑袋。 “你这畜生,不知道让一让啊!”黄衣男子怒道,街道不宽,青牛身躯确实比较庞大,拦住了男子的去路。 “庞师兄,你不要这么打阿笨呀,他不懂退后的……”皮逸之见到阿笨被打无比心疼的说道。 “表哥,怎么有空过来啊。”墨沉香蹦蹦跳跳的来到黄衣男子身边,亲昵的叫道。 “庞师兄?表哥?”商徵羽听到二人对黄衣男子的称呼,立刻明白过来。来人莫非就是师傅的二徒弟庞海亭,听师妹对他的称呼,原来两人还是表兄妹关系。再看此人,身材伟岸,较自己还略高两分,脸孔瘦长,鹰眉剑目炯炯有神,显的器宇不凡。 “表妹,听说这铺子是你开的,是也不是?”男子板着脸说道,丝毫没给墨沉香好脸色。 “是啊,我和胖麻雀一起合开的。”墨沉香仿佛习惯了她表哥的脸色,依然嘻嘻哈哈的回应道。 “胖麻雀?什么乱七八糟的。”庞海亭闻言,脸拉得更长了。 “喏,就是这只胖麻雀!”墨沉香笑着指指商徵羽。 “小猪,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商徵羽也拉长了脸,若仔细量一量,或许不比庞海亭的脸短。 “就是你?那个无垢灵根?师傅新收的弟子?”庞海亭板着脸冷冷问道。 商徵羽知道来人是庞海亭后,就知道来者不善。其实他一直在等着对方出现,青罗小市就两家铺子卖剑,凤凰剑铺开业后,几乎断了庞海亭的大半财路。虽然赚钱求财各凭本事,但他不是那种赶尽杀绝之人。他很想和这为庞师兄好好协商一下,凤凰剑铺只卖二品以下的宝剑,而庞师兄的剑铺可以专卖二品以上的精品宝剑。这样大家都有一口饭吃,不至于争的你死我活。 “庞师兄好,在下就是地峰的记名弟子商徵羽。新来剑宗不久,未及拜会师兄,还望恕罪。”商徵羽拱手抱拳说道,对方既然是师兄,又是墨沉香的表哥,他仍旧以礼相待。 “哼,一个记名弟子,不好好做你的杂役。却哄骗我表妹来此开炉铸剑,你好大的胆子!”庞海亭冷声喝道。 为等商徵羽回话,庞海亭又转头对墨沉香说道:“表妹,你在此开店。师傅知不知情?” “这些天是琉璃草换灵石的日子,爹爹一直寸步不离药园,根本都不理我。”墨沉香撅着小嘴说道。 庞海亭得知这一切师傅并不知情,马上更盛气凌人:“记名弟子没资格经营铺子,你不懂规矩么?三天之内给我撤了,不然我上报执法堂,按门规处置!” 商徵羽闻言,坏坏一笑道:“师兄息怒,事到如今,我也不好隐瞒了。其实……其实我只是一个铸剑打铁的,凤凰剑铺真正的老板是皮师兄,对,是皮师兄!” 皮逸之闻言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商师弟这般狡猾,搬出自己当挡箭牌使,此时只有硬着头皮承认到:“你!……不错,店是我开的!” 商徵羽心里默念“对不住啊皮师兄,大不了阿笨以后的伙食我全包了。” “老四,是这么回事么?”庞海亭阴沉着脸,逼近了一步,喝问道。 “没错,店是我开的。我买了头三角青牛,最近缺灵石用。”皮逸之心一横,大包大揽,硬接了这茬子,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好哥们,真够意思!”商徵羽听完,真想当面夸皮逸之两句,然后泪流满面的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既然表哥都知道了,我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店确实是我和皮蛋师兄合开的。”墨沉香装着老实巴交的样子,如获重释的说道。 “小猪,你果然也讲义气,等下请你吃大餐。”商徵羽心中暗笑道。 庞海亭气得脸都绿了,他又岂会看不出谁才是凤凰剑铺的正主。只是皮逸之和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表妹都认了,他还能怎么办。 不过马上他又打起精神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过问了。我听说凤凰剑铺二品以下的宝剑都敢接手铸炼,而且铸坏了双倍赔偿,是也不是?” “不错,我们只接二品以下宝剑。二品以上的生意绝不染指,现在如此,将来亦是如此。”商徵羽摆明了态度,对方既是小猪的表哥,他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了。 “哼,我这里有把三品上级的宝剑,有了一点点缺口,你帮我回炉重炼一下吧。”庞海亭说着,把手中宝剑抛给商徵羽。 商徵羽用尽全力,又连连退了三步,震到手臂发麻才堪堪接下宝剑。庞海亭这一抛看似随意,其实劲道奇大。若非他的身体从小在洗剑池中千锤百炼,恐怕已经损筋断骨。 庞海亭也吃了不小的一惊,他本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不想对方虽然狼狈,但却生生接下了自己的宝剑“莫非此子已经到了第七重修为?可为何还是个记名弟子?” “我多次听闻庞师兄铸剑之术在地峰诸师兄弟中是数一数二的,回炉这区区三品宝剑庞师兄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苦为难师弟我呢?”商徵羽知道对方有备而来,虽看不出手中宝剑有何玄机,但他一惯谨慎,不想接这单生意。 “我不放心师妹请得伙计,怕她年幼无知,请了一些庸人废物回来,砸了店的招牌!”庞海亭背着手,丝毫没有要取回宝剑的意思。 “表哥,你别乱说。胖麻雀铸剑功夫好着呢,这里人人都佩服他……”墨沉香急着说道。 商徵羽拍了拍墨沉香的肩膀,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了。他明白,今天这把剑,铸也得铸,不铸也得铸。于是傲然说道:“好,接下了。” “这是煊冥剑精所铸,价值近两千灵石,小心别砸了饭碗。”庞海亭冷道。 “庞师兄,这煊冥剑精的确比较少见,怕也不值这个价吧?”商徵羽忍不住说道,庞海亭也太黑了,宝剑价值足足报高了十倍。 “价格是人定的,你怕铸坏了赔不起就直说好了,哪来的这么多借口。”庞海亭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好,铸剑费用一千琉璃石,你和沉香亲戚归亲戚,生意归生意,你不铸拉倒。”商徵羽同样皮笑肉不笑的回话道。 “这么贵!”庞海亭一脸惊愕。 “价格是人定的。”商徵羽又学着他的语气说道。 庞海亭被自己搬的石头砸到了脚,生气归生气,却无话可说。不过很快他又趾高气扬的说道:“好,若你真有这手段,一千灵石当如数奉上。但丑话说在前头,若铸坏了,凤凰剑铺也要如约赔偿双倍!” 第四十七章 一个死局 青罗小市本来就不大,人们知道凤凰剑铺的铸剑师和庞海亭进行了数千灵石的对赌,纷纷从四面八方凑了过来。小铺门前很快被围的水泄不通。 商徵羽拿着宝剑仔细端详起来,剑身呈银白色,光可鉴人。虽然剑柄附近有一个寸许的缺口,但依然能看出这是把新剑,断口也是刻意为之。心中嘀咕道:“一把三品上级的宝剑,肯付一千琉璃石。这剑莫非有什么蹊跷?” “小子,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庞海亭不悦的催促道。 “煊冥剑精属阴,此时正值正午,开炉铸剑怕是有损宝剑灵性。”商徵羽见庞海亭这么着急催促,更确信手中宝剑必有蹊跷。 “你什么意思,某非是要拖到午夜子时?”庞海亭愠道。 “那倒不必,只需关上铺门隔绝正午阳气便可。庞师兄的宝剑何其珍贵,我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另外,我铸剑之时也不希望受到外界打扰。”商徵羽如此说道。 “好,你爱怎样就怎样。”庞海亭丢下这么一句话,心中暗道“哼,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铺门已经关闭,商徵羽独自立于剑炉之前,手中的宝剑在炉火的映照之下,显得熠熠生辉。 这宝剑他已经打量了不下半个时辰,但始终没有看出有什么猫腻。宝剑的确是煊冥剑精所铸,其内也感应不到其它剑材的痕迹。 “难道是我自己多疑了?不,绝不可能,庞海亭明知需付一千灵石的报酬,依然执意要我回炉重炼。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定是在剑上做了手脚。” “对,我先取下一小块,试着回炉一下。到时候有没有蹊跷,一看便知。”商徵羽自言自语的嘀咕道,打定主意后整个人顿时有了精神。 商徵羽飞快取出短剑,轻轻斩落在庞海亭的剑刃之上。“叮……”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一块指甲盖大的残片应声脱落。 “哈哈,比萝卜还脆。”商徵羽欣喜之极,把残片放在手中反复把玩。残片依然普通之极,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不管了,先把这残片熔炼一下吧。”商徵羽说着就把残片连着一小角琉璃石丢入炉内。 剑炉吐出赤红色的火舌,商徵羽一直盯住炉底,仔细辨别着残片的变化。很快,残片就熔化成金汁。商徵羽关了剑炉风门,静静的等着剑精的冷却。 又过了半盏茶工夫,黄豆一般大的剑精终于冷却下来。商徵羽连忙取在手中,再次端详起来。但是看了好久,却依然看不出端倪,他又用工具试了几遍,终于确信手中的只是一块寻常的煊冥剑精,而且纯净之极。 商徵羽纳闷了,心中嘀咕道“怎么可能,剑精没什么问题啊。难道庞海亭真是笨蛋?” “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换做别人,此时早就大胆放心的把宝剑回炉重炼了,但是他不一样,这一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天天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已经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我再取下几块残片试试。”他自言自语说道,又如法炮制,在剑身不同位置取下了五块残片。 五块残片,商徵羽分别放入五个不同的剑炉,然后同时升起炉火,静等变化。 赤红的火舌不断翻滚,凤凰剑铺的的空气几乎凝固,气氛十分紧张。五块残片终于化成五滴金汁,在炉底如蝌蚪般游动。商徵羽关了风门,焦急的等着剑精冷却凝固。 终于,剑精完全冷却。他迫不及待的逐一取出剑精捧在掌心,仔仔细细端详着。 这些剑精看起来和之前那枚一模一样,商徵羽取过一枚,用力一捏。剑精纹丝不变。自言自语道:“这枚剑精也没问题。” 他又取过一枚,验证一番后,叹道:“这枚和刚才的一样,难道我真的错了?” 第三枚第四枚剑精取过,商徵羽仔仔细细查验了数遍,终于承认,这两枚也没问题,的确是如假包换煊冥剑精。 手中剑精只剩一枚,商徵羽自我安慰道:“难道庞海亭真是个傻大个?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后一枚剑精取过,他指间稍一用力。突然!指间剑精化为齑粉,如尘埃般散落在地。 商徵羽吃了一惊,瞠目结舌。反复摸着指间粉末,好一会儿才口吃一般说道:“殒……殒龙……殒龙精!” “我才是个笨蛋,若刚才贸然把剑丢入炉中,最终剩下的将是半炉齑粉!庞海亭好阴险的伎俩,居然把殒龙精掺杂在宝剑之内。”商徵羽心有余悸的说道。 殒龙精是剑材的一种,被微生长寂列为十大异铁之一。此精铁一旦熔入其它材料之中,除了微生长寂这类顶级的铸剑大师,当世怕是没有几人能重新熔炼出来。庞海亭居心叵测,他把殒龙精掺杂在宝剑内,只等商徵羽把剑放入剑炉,殒龙精受热和剑精熔合在一起,剑精必毁无疑。天下几大奇异的剑材的资料他都仔细研读过,特别这殒龙精,他更着重研究过,因为雪满头的刀鞘,便是由殒龙精母铁所铸。 “庞海亭为何会有此等异铁?很显然他并不知道殒龙精的真正功用,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浪费,这简直是杀鸡用了牛刀。单单这丁点殒龙精,价值就超过两千!一会一定要找机会问问庞海亭,这殒龙精究竟从何而来。” 商徵羽把宝剑切成数百块,又仔细检查起来,果然在一处断口处,发现了一小粒不足芥子大的殒龙精细末。但就这么一丁点细末,足以毁坏数以千斤的宝贵剑材。 殒龙精不多见,以也没有定下品级。此铁分子母两块,子母相伴而生。母铁黑色,子铁成白色。母铁只比寻常精铁坚硬一些,看不出有什么奇异之处。而子铁若是掺杂进别的剑材中,不论是何种品级的剑材,只要熔炼在一起,最终都会化成一堆齑粉。 寻常铸剑师对殒龙精是避之不及,唯恐所铸炼的宝剑中混进一星半点。微生长寂嗜剑如命,每每遇到奇异剑材便要仔细研究一番。他曾经对殒龙精进行过深入的研究,穷数年心血,终于发现了殒龙精两个惊人的奥秘。 这殒龙精子铁竟然能和最常见不过的凤纹铁熔合,而且只要一丁点,就能把三品下级的凤纹铁提升数个品级,直接升至一品上级。而且只要调剂配比好材料,宝剑铸造过程变得极为简单,不需要多高明的铸剑术,普通工匠便能铸造完成。只是这两种材料比例不能有任何偏差,殒龙精多一分或少一分,最后的结果都可能是一炉齑粉。而这调剂的秘方只有微生长寂和商徵羽知道。 另外一个惊人的奥秘则在殒龙精母铁之上,微生长寂发现殒龙精子铁的秘密后,依然没有放弃对母铁的研究。一次无意之间,他在用殒龙精铸造的宝剑旁,轻轻叩击着一块母铁。“嗡”的一声后,变故骤起。宝剑内子铁竟然分离而出,像一条游龙,汇集在母铁之上。而那那一柄一品宝剑千疮百孔,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堆粉末。 煊冥剑中到底掺杂了多少殒龙精只有庞海亭自己知道,掺在哪里或许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殒龙精太小而且颜色和煊冥剑精相近,就算把宝剑敲成了粉末,花费数日工夫,也不一定能把所有殒龙精都抠出来。万一有一粒留在剑内,一切都会功亏一篑。这是庞海亭布下的一个死局。 第四十八章 殒龙精 商徵羽狡黠的笑了一下,这对别人来说或许真是个死局。但他恰好对殒龙精有过深入的了解,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一个由殒龙精母铁铸成的剑鞘。 殒龙精子铁母铁天生有独特联系。商徵羽取出剑鞘,用剑柄轻轻叩击剑鞘,“叮”一声清脆的轻响过后,十几片断剑残片中果然各蹿出一条细线,婉若游龙,欢快的向剑鞘靠近,最终吸附在剑鞘之上,而最新那块化为齑粉的剑精则是毫无反应。 “师父说的没错,若子铁和其它材料配比不当,子母两铁之间的联系也会被掐断。这一秘密玄之又玄,当今世上除我和师父以外,怕是再无人知晓。” 刀鞘上吸附了十几粒大小不一的殒龙精,最大的不过芥子模样,最小的几乎肉眼不可视见,所有大大小小的颗粒加在一起也不足一颗米粒大小。商徵羽却欣喜异常,这些数量的殒龙精虽不足以装备百万雄师,但铸炼五六百把一品宝剑那是绰绰有余,这次真是天降横财。 煊冥剑上的猫腻已经尽数去掉,商徵羽如释重负。剩下的事情就变的简单多了,他把剑精碎末都丢进剑炉,连刚才回炼过的几块黄豆大小的剑精也没漏下。整块煊冥剑精就少了指甲盖大的这么一片,可算作是正常损耗,庞海亭绝对无话可说。 熔炼,锻打,淬火,回火,开刃,商徵羽轻车熟路,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毫无停滞,仅仅用了三个时辰。煊冥剑闪着银光,终于成功出炉了。 “胖麻雀在干什么啊,怎么这次铸剑用了这么久?”墨沉香蹲在铺门口,透过门缝想看看里面的动静。 “表妹,我早说过,这样的记名弟子靠不住。等下表哥替你做主把他辞退了。”庞海亭得意的说道,心中美滋滋暗笑起来“四千琉璃石就要到手了!凤凰剑铺招牌也砸定了!” “庞师兄的手伸的可真长,替凤凰剑铺做起主来了。”铺内传出一声商徵羽的轻笑,大门突然哗的一声被拉开。铺门前围着的人群,一个个都激动万分,这惊天豪赌,马上要分出胜负了。 “胖麻雀,你终于出来了。”墨沉香欣喜万分,直接跳上去,搂住了商徵羽的脖子,刚才的紧张情绪一扫无余。 “商师弟,你可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快要睡着了。”皮逸之在牛背上,揉着惺忪的眼睛说道,这模样哪是快睡着了,分明是刚睡醒才对。 “皮蛋师兄,你刚刚不是已经睡着了么?”墨沉香嘻嘻笑道。 “胡说,我刚才只是合着眼睛,可没睡觉。”皮逸之辩解道。 庞海亭冷哼一声,对视着商徵羽淡淡说道:“剑呢?” 商徵羽把煊冥剑向庞海亭一丢,轻笑道:“庞师兄真是财大气粗啊,一柄寻常的三品宝剑,回炉一下肯花一千琉璃石。” 庞海亭接过剑,剑刃闪着银光,缺口早已不复存在。用力一捏,宝剑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庞海亭心中叫苦连天,脸上惊骇的表情一览无余。其实接过剑的刹那他就感到不妙了,按理说煊冥剑早化作一地齑粉才对,可手中的确是三品上级宝剑无疑。 “你不是用我的宝剑回炉的,你铺里有另一块煊冥剑精!”庞海亭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原因,打死他也不信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破解他布下的死局。 商徵羽闻言,反问道:“庞师兄怎么这么肯定,某非师兄在自己宝剑上做了手脚,料定我不能回炼出来?” “你……”庞海亭无言以对。 “煊冥剑精可不多见,我们凤凰剑铺更没有任何存货。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我是把宝剑完整无缺的交给你了。当着这么多师兄弟的面,我相信庞师兄不会耍赖吧?”商徵羽把话堵的死死的,不留一点余地。 庞海亭闻言,脸上阴云密布,脸拉的比马脸还长。他的剑铺生意一直不算太好,平时修炼耗费又大,一千琉璃石,几乎让他倾家荡产。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抵赖,让他颜面何存。 “这……这……我自然……说话算话。”庞海亭终于结结巴巴硬着头皮说道。 商徵羽见时机已到,突然对着庞海亭说道:“庞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庞海亭求之不得,马上连连点头,跟着商徵羽离开了凤凰剑铺。 二人来到附近一处小酒楼,商徵羽甩出五十琉璃石,包了整个场子。 庞海亭跟在商徵羽身后,被商徵羽的阔绰手笔下了一跳,如今欠着一身的债,哪里还有半分趾高气扬的样子。幸好酒楼中无人,若果有人看见,还以为庞海亭做了别人的跟班。 “庞师兄,我请你喝酒可好?”商徵羽笑道。 “好……好。”庞海亭唯唯诺诺的应道。 商徵羽点了满桌的酒菜,又连连敬了庞海亭数杯酒,却绝口不提灵石的事情。庞海亭受宠若惊,渐渐也放宽了心。 酒过三巡,商徵羽终于开了话匣:“庞师兄,我与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庞海亭一怔,道:“商师弟别拿我开玩笑。” 商徵羽放下酒杯认真说道:“我要煊冥剑中的那种细粉!” 庞海亭闻言心中一惊,硬着头皮说道:“什么细粉,商师弟兄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庞师兄不要和我绕弯弯,我有话直说,你若能给我足够数量的那种细粉,不但一千灵石我可以分文不取,凤凰剑铺也有能算庞师兄的一份。” 庞海亭闻言,又是吓了一大跳。过了足足有半盏茶时间,才叹了口气道:“师弟不必如此,今日之事庞某理亏在先。不过那种细粉我实在没有了,一千灵石你宽限几日,我定会如数奉上。” 商徵羽听完庞海亭的回答,也大感失望。庞海亭此人的确有点小心机,却非大奸大恶之辈。这次既然肯主动承认理亏,商徵羽他也不想做的太绝。于是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前些天缺灵石用,所以才开了这凤凰剑铺。我把价格压的这么低,确实也有不当之处。大家都为混口饭吃,不必争的你死我活,今日之后,我会把价格上调。还有,那一千灵石就算了,就当师弟的见面礼。” 庞海亭越发琢磨不透眼前之人,不记仇反而连连让步。心中惭愧,又道:“庞某不敢问师弟要那种细末作何之用。那细末我是取自一块异石,本来有黑白两块,黑的没什么用,被我不知道丢哪里去了。白的我尝试着拿来铸剑,却毁了我不少剑精。我一气之下打算扔掉,刚刚碰到凤凰剑铺这事,就灵机一动掺在宝剑之中。” “那异石你是从何处所得?”商徵羽急问。 “一头荒级异兽肚内。”庞海亭如实答道。 “异兽又是在何处所寻,肚中怎么会有异石?”商徵羽追问道。 “师弟有所不知,异兽天生体格强健,它们不懂功法,只靠吞噬同类或者灵草进化,靠不断吞食异石奇铁淬炼肉身。所以异兽体内很有可能残留未被淬化的异石。这头荒兽,我是在‘兽域森林’外围遇到的。”庞海亭解释道。 “兽域森林入口在何处?”商徵羽继续问道。 “在瓦池国和乌溪国交界处,离青罗谷不远。商师弟,那个地方贸然去不得啊,当时我们由西峰全长老带队,回来时候还是死伤了不少弟子。”庞海亭认真说道。 “恩,多谢庞师兄告知。” “惭愧,惭愧,那一千琉璃石,我过几日会如数奉上。我就这么一个表妹,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如此,我替沉香谢过了。” 商徵羽说着又敬了庞海亭一杯酒,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酒桌上的气氛也好了许多。到了后来商徵羽见庞海亭能够坦诚相对,也消了心中芥蒂。 几回觥筹交错,二人之间早已尽泯恩仇。 第四十九章 青玄诀 地峰虽稍低天峰一头,但亦不失雄峻。相传三千余年之前,青罗谷只有五峰,地峰所在是一片洼地,其后天降大劫,乾坤变色,山河崩裂,地峰便如雨后之笋,破土而出,兀然立于群峰之间。 商徵羽站在地峰之巅,对着天峰遥看。“地峰啊地峰,你既是破土而立,为何不再高数丈?数丈之隔,却是天地之别!” “师兄站在上面,不就能和天峰相齐了么!”墨沉香在一旁扑闪着美目,笑嘻嘻的说道。 “小妮子好大的口气啊,我一个胎剑期小修,拿什么与天峰齐辉?”商徵羽自嘲道。 “我精通面相之学,观你眉目,料你将来定成大气。”墨沉香老气横秋的说道。 “得了吧你,什么不好学,偏偏学人做神棍。这时候师傅应该从药园回来了吧,我去找他,把功法问题先给解决了。” “好,我同你一道去,爹爹如果不讲义气,我便和他大闹三天三夜。”墨沉香说道。 墨府矮墙之内,墨冶子对着太阳在补衣服。自从沉香母亲去世后,他是又当爹又当妈,加上生活清苦,所以连这些针线活也要自己做。 墨冶子专心致志的穿针引线,并未注意二人。小丫头悄悄跑了过去,从背后捂住爹爹的眼睛,变着声喊道:“猜猜我是谁?” “香儿别闹了,我好不容易对准了针眼,又被你搅了。”墨冶子知是女儿,慈霭的说道。 “爹爹这也听的出来?”墨沉香撒娇道。 “整个青罗剑宗除了你这丫头谁敢这般胡闹,快松手,不然拿针扎你屁股。”墨冶子笑骂道。 “爹爹~~”墨沉香娇笑一声,然后松开了手。 “好多天没见,快让爹爹香一个。”墨冶子说着睁开眼睛,却见商徵羽正弓着身杵在自己面前,又惊又羞,恨不得立马找条缝钻进去。连忙丢掉针线,板着脸怒斥道:“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 其实商徵羽也无比尴尬,同是男人,知道这样的场面见不得光。于是连忙赔礼道:“师傅恕罪,弟子刚刚进门,什么也没见到!” “哼,你来这里作什么。是不是筹不到灵石,想让我改变主意。”墨冶子依旧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和师兄是来要功法的。”墨沉香在父亲背后嘻嘻笑道。 墨冶子回头,见女儿换了一身新衣,不由怒道:“说!你哪来的新衣服!” “我……我自己……买的。”墨沉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道。 “好啊,商徵羽,你真好本事啊,买套衣服巴结我女儿,骗我女儿替你讨要功法。”墨冶子盯着商徵羽,双目欲喷出火来。 “区区一千灵石,还难不到弟子。师傅莫门缝观人,把人都看扁了。”商徵羽双目与墨冶子平视,不卑不亢的说道。 “哼哼,好大的口气。不知道你的本事有没有口气这么大,还剩不足半个月,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墨冶子冷道。 “不用到时候了,这是一千琉璃石,您老点点吧。”商徵羽说着把早准备好的袋子往墨冶子方向一抛。 墨冶子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对着金黄灿灿的十枚琉璃石,瞠目结舌。不禁问道:“这……你哪来的这么多灵石” “非盗非抢,师傅放心收下便是。”商徵羽笑道。 “爹爹,师兄对我不错,你不许收师兄的灵石。”墨沉香连忙说道。 “小孩子知道什么。”墨冶子见了这么多灵石,眼都绿了,迫不及待的要往怀中塞。 “爹爹,师兄已经给了我很多灵石,这个灵石我们真的不能再要了。咱不能不讲义气。”墨沉香拖住墨冶子的手说道。 “什么义气不义气的,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墨冶子训斥道。 “慢着”商徵羽不紧不慢的说道。 “放心,我说话算话,功法一定给你。”墨冶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书,径直扔给商徵羽。 商徵羽接过,见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青玄诀,又大致翻动了几页,确信这的确是功法无疑。 “多谢师傅!”商徵羽拱手道,心想不管怎么样,功法总算到手了。 “爹爹,你如果收下这灵石,我从此就不理你了。”墨沉香依然不依不饶,拽着父亲的大手不肯放弃。 “胡闹,大人的事情,你别掺和。”墨冶子重新板起脸,对女儿的再三阻止也动了怒意。 “爹爹,你把灵石还师兄。我有灵石,我来给。”墨沉香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取出灵石袋,把袋中灵石尽数倒在地上。哗啦啦一大堆,红橙黄绿都有,价值一千余块。 墨冶子又惊了一跳,铁青着脸连声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灵石,还有你那衣服哪来的,你给我说清楚!你说,是不是天峰那两人给的?” 墨沉香被连连逼问之下,早吓得几欲涕泣,哪里还回答的出话来。 “师傅莫要为难沉香,灵石是我分给师妹的。我们合伙在青罗小市开了个铺子,卖些刀剑,生意还算不错。”商徵羽挡在墨沉香面前,解释说道。 “你们?开铺子?卖刀剑?”墨冶子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师傅不信大可去打听打听,这些时日,凤凰剑铺在青罗谷也算小有名气。”商徵羽见墨冶子不信,继续说道。 “是真的,师兄铸剑本事可厉害了,我们每天能赚近三百的琉璃石。”墨沉香缓过了神,连忙补充说道。 “每天三百琉璃石!”墨冶子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身为长老,每月也只能领到两千琉璃石,除去必要的开销和培养琉璃草,所剩无几。其它几峰长老都有自己的生财之道,而他不善营营,又不肯自降身份,去开炉卖剑,所以日子一直过得捉襟见肘。 “师兄不但分我灵石,还餐餐带我去酒楼吃饭,他还说了,从明天起,灵石要再多分我两成。有了灵石,爹爹以后就不用过多这么苦了。爹爹,师兄真的待我很好很好,你不能不讲义气。”墨沉香不吐不快,来回摇晃着墨冶子的手臂诉求道。 “师傅,弟子先告退了。”商徵羽得了功法,不欲久留,告辞说道。见墨冶子没有回应,便径直向门口走去。 “慢!”墨冶子突然喊道。 商徵羽回过头,见墨冶子仿佛若无其事的说道:“灵石你拿回去罢,这牌子你也拿去!” “胖麻雀,你还不快接过令牌,爹爹收你作入室弟子了!”墨沉香在一旁惊喜的嚷道。 商徵羽接过牌子,上书“青罗地峰”四字,心中感动,知道墨冶子碍于面子,口中虽未明说,但今日是真正收下自己了。于是躬身一拜道:“多谢师傅,琉璃石还是留着吧,当是给沉香添几套衣服。” 墨冶子不作回应,算是收下了灵石,之后便带着女儿走进屋里,留下商徵羽独自在院里傻笑。 墨冶子进屋后,商徵羽就在墨府院子里随便找了个地方,迫不及待的翻开《青玄诀》。 “剑修之道,道阻且长。胎剑为始,登仙为终。胎剑者,筑体换胎也,修剑体,蜕凡胎……”商徵羽翻开《青玄诀》第一页,细细着品读着。 “登仙为终?莫非剑道尽头便是仙道,这世上真有仙人!?”第一段话就让商徵羽的心里泛起巨大的波澜。 胎剑篇又分十小篇,名曰“胎剑十变”,所述的便是胎剑期修士身体的十个变化。分别为洗髓、初识、聆音、知微、蝉蜕、惊蛰、风驰、龙象、骨藏、和孕剑。商徵羽发现自己拥有神念,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完成了第六变,惊蛰变。所谓惊蛰,名出二十四节气,此日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蛰虫被惊雷唤醒,在这一日破土而出。修士神念被唤醒,从此神念可脱离肉身束缚,自由翱翔天地之间。 他又仔细研读了前五重的功法。原先他没有功法,也不知道自己神念是怎么修成的。对于第一重洗髓功法他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修士身体内有后天杂质,这些杂质阻碍了修士与天地之间的沟通,所以要反复洗髓才能修炼。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连后天杂质也没有。但这毕竟是好事,若能一直保持后天无垢,他便永远都不需要洗髓。这不但省下了大量的灵石,还省下了许多宝贵的时间。 初识、聆音、知微这三重功法主要是修士对天地万物和自身的感悟,初识是了解事物最表面的一层,便是所谓看山是山境界。聆音则是开始探寻事物的本质,此时看山已不再是山。而知微,顾名思义,对事物的了解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这是一种洞察世事后反璞归真的境界,此时看山还是山,只是已有另一种内涵在里面了。 有了对自身和事物的三重层次的了解,这时候修士已经能和天地万物有初步的交流了,积累到了一定的境界,修士道心便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一过程被称为蝉蜕。过了蝉蜕变,就有了天地感应,修士由凡人开始蜕变成为真人,这才算真正迈入了修道的门槛。 “前五重功法我都没有修行,为何能有神念?这天地感应又是什么?”商徵羽心中充满了疑问。 “我神念凭空而来,和《青玄诀》修炼功法大相径庭。这如何是好?难不成还需重新修炼一遍?”他突然又担忧起来。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师傅说天下功法殊途同归,我既然修成了神念,便不需要管是怎么来的。”他自我安慰道。 就在商徵羽考虑是否重修功法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稀碎的脚步声。循声望去,只见墨府大门口进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