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札(捉虫) 古有以身殉剑之说,历经血涂之阵,与剑合二为一。非人,非鬼,非神,非魔,堕入非道,永出轮回。 ——所谓剑灵。 啪——一个大大的巴掌拍在上好的红木柜台上,响声堪比惊堂木。那力道,像是怀着要把厚实红木拍散的野心。 “女人,你到底打算把本大爷困到何时?!” 身为上古剑灵,平生最耻辱之事莫过于被强迫与人定下血契。而且,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 那时他刚从长久的沉睡中缓慢醒过来,大脑完全处于混沌状态,甚至连眼睛都还没来的及睁开,那姓楚的男人就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血契已成,她以后就是你的主人。” 血契?主人??! 可以说,他一半是被唤醒的,一半是被吓醒的。 有谁问过他的意见吗?连租房都还要签协议呢!他在丝毫不知情的状态下就“被契约”了。 每每想起当时那一幕,他都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挫折感。你们联手欺负一个睡都没睡醒的剑灵,好意思么,好意思么?! 而且,待完全清醒后,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包括自己是谁,又为何会成为剑灵……唯一记得的事只有一件——他是古剑从渊之剑灵。 思及此,姜彧脸又黑掉一层。记忆缺失,多半也和他们半吊子的召唤有关。 最可恨的是,想他堂堂上古剑灵都遵守承诺愿意委屈自己认一个小姑娘为主了,可这女人不但不感恩,竟然还得寸进尺地对他指手画脚,这也不准那也不让,简直欺人太甚! 姜彧想到此处,瞬间恶向胆边生,抬手摸向背后的从渊…… 站在柜台后的年轻女人低头看着账本,丝毫不为耳边狂躁的气息和贴在脖子上的寒刃所动,墨色长发于白皙耳廓后垂下,因剑风而微动。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算盘上的木珠,清脆的响声随着她的动作回响在古朴的药房内。 划掉账本末尾的数字,华凌随手搁下朱笔:“姜彧,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没事别到处乱飘,你这样会吓坏客人的。你都来了两个月了,怎么还没养成在地面行走的习惯。” “还有,”华凌抬头瞟了他一眼,顿了顿,“裸奔是病,得治。回去,把衣服穿上。” 姜彧瞬间炸毛:“休要指使本大爷!” 身长九尺的男人赤足半浮在空中。宽肩阔背,裹着一层薄而匀称的古铜色肌肉,全身上下唯一的遮挡物就是围在腰间的裆布。墨蓝的长发随意绑在脑后,英挺的眉打了个漂亮的结,深紫色的瞳孔却饱含怒意。 华凌摇了摇头,搁下手中账本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这家伙,乍一看还道是洪荒时代走出的俊美神祇,然而一张口就暴露了没受开化的野蛮人本性。另一种意义上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她安抚似地拍了拍男人的手背:“听话,回头给你买你喜欢的花雕。” 姜彧还在坚持不懈地皱眉。 华凌竖起一根手指:“外加陈记烧鹅一只。” 男人居高临下,漠然看着她,岿然不动。 华凌无语扶额,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行了行了,走吧。” 姜彧面瘫地任她牵着上了楼。 华凌心中暗自好笑。他浑身上下哪点儿像个活了几千岁的剑灵。言行脾性简直就是某种大型犬类。像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她知道他是因为成天无所事事待得无聊,而她又因为忙着药铺生意、收诊病人没太多时间陪着他。 他这一日一爆发,总体上可归结为:面对陌生环境产生的孤独感和焦虑感。毕竟,对他来讲,这几千年的时间都是静止的。 几千年光阴于他不过弹指一瞬,某天一睁眼,发现世界变得全然陌生,而自己什么都不懂不会……甫一遇到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焦躁。 华凌认为,因这种焦躁而引起的情绪不稳定,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理解你妹啊! 华凌目瞪口呆地看着像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的房间:衣柜直接倒在一旁,里面的所有衣服都被翻了出来,有一大堆在床上,有些散在地上,有些堆在了一旁的休闲椅上,甚至还有一件内衣挂在了落地灯罩上…… 华凌挂着一脸黑线转向姜彧:“我好心收留你,你就这样以德报怨?连哈士奇都比你可爱呢。” 虽不知道哈士奇为何物,但听出被嫌弃的某人立刻不爽了:“别不知好歹!能得千古剑灵守护左右,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是,是……”华凌好脾气地应着,让姜彧帮忙把阵亡的衣柜扶起来,把翻得满地都是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又拎出一条牛仔裤一件宽大的T恤递给他,“来,把衣服穿上。” 姜彧沉默一瞬:“……不要。” 华凌疑惑道:“这又是怎么了?” 姜彧皱着眉,一脸尴尬神色:“不要就是不要。” 华凌顺着他眼神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牛仔裤,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恍悟:“啊,是因为不舒服吗?” 姜彧似乎是脸红了一下,迅速将头扭向一边:“哼。” “噗——”华凌摇了摇头,“你呀……”她倒是忘了,一来就让个从来习惯裹布巾的‘古人’穿牛仔裤,是有点难为他了。 华凌一笑,姜彧便瞬间炸毛:“死女人,笑什么笑!” 华凌依旧是忍俊不禁:“你先凑合一下,今儿关门后带你上街买些宽松的。” 姜彧:“……” 僵持了那么几秒钟,姜彧终究不情不愿地接过了衣服。华凌微微一笑,正想表扬两句,清脆的铃声由楼下传来。 “有客人来了,我先下去。你若要下来,记得换好衣服——用、脚、走、路。” 姜彧大手潇洒一挥,险些挥到华凌脸上:“知道了,罗嗦。” 华凌:“……”恶犬凶猛,须时以教。 待华凌下得楼去,客人已端坐于诊桌前。看到华凌来了,便微微点头致意:“华大夫。” 来者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妆容精致,挽着复古的云髻。 华凌也点一点头,在桌前坐下:“请问夫人哪儿有不适?” 女人微不可查地摇一摇头:“并非为我自己而来。外子卧病在床一月之久,看过三四个大夫,药也吃了不下五种,仍是一点起色也没有。听闻华大夫医术了得,素有华佗再世之称,特来求医。希望华大夫能出诊。诊金方面,不是问题。” 华凌沉默了一下:“听夫人口音,倒不像本地人。” 女人点头:“不错,我从静水乡过来。” 华凌食指轻敲桌面:“夫人可否详细讲一下您先生的病情。” “是。外子一月之前去了一趟西江,回来后就病了。整个人神志不清,时睡时昏,食不下咽,却又没有发烧之类的症状。短短时日,好端端一个人竟瘦成一把皮包骨头。” 华凌提笔在牛皮本上记了几笔:“还有呢?身上有无异状?比如,淤青?包块?脓疮?” 女人顿了顿:“这倒没有。只是面色有些发青。” 华凌合上牛皮本,起身道:“夫人请稍后,我去收拾收拾就同你前去看诊。” 女人亦随着起身,感激地握住华凌的手:“太感谢了,华大夫。他们都说您妙手仁心,果然不假。” 华凌微微一笑:“不敢当。” 华凌刚走到楼梯口,便撞见换好衣服下楼的姜彧。 姜彧一见华凌就使劲扯了扯衣服,表达不满:“女人,你给我是这什么……”一抬头,他就看见了坐在药堂中等候的女人。未及说完话,便神色一凛…… 华凌眼疾手快地拦下准备冲入药堂的姜彧:“跟我上楼,我需要你帮忙。现在!” 姜彧杵着没动,皱眉道:“喂,华凌,那女的……” 华凌轻轻将食指放在他唇上:“先上楼。” 第贰札(捉虫) 华凌眼疾手快地拦下姜彧:“跟我上楼,我需要你帮忙。现在!” 姜彧皱眉:“喂,华凌……” 华凌轻轻将食指放在他唇上:“先上楼。” 姜彧:? …… 姜彧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冷眼看着华凌收拾药箱:“女人,你脑袋被门夹了?” 华凌莞尔一笑:“你现代汉语学的倒挺快。” 姜彧挑了挑眉,一手挡在华凌的药箱上:“那个女人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死人的臭味和冲天怨气。” 华凌抬头看他,目光清明:“所以?” 姜彧强忍住去掐她脖子的冲动:“你去找死?” 华凌嘴角微翘:“谢谢关心。” 姜彧差点儿又炸毛:“谁关心你了!身为剑灵,要是连个小丫头都护不住,岂不是很丢脸!” 华凌点头:“的确如此。” 姜彧:“……” 华凌笑了那么一笑:“所以,你和我一起去。” 姜彧:“……” 姜彧眼神一动,忽然捉住华凌手腕:“她对你下蛊!?” 翻过华凌的手掌,只见手心有一线黑气若隐若现。 姜彧眸色转深:“这杂碎,不知死活。” 华凌抽回手,轻拍了他额头一记:“雕虫小计罢了,何必动怒。” 姜彧连着两次好心被当驴肝肺,顿时不爽了:“……那你还是快点去送死吧。我也可以早点恢复自由。” 华凌一点头,也不勉强:“哦,那我走了。” 才下得两步楼,就发现那剑灵板着张全世界人都欠他钱的脸跟了上来。 华凌一面走一面调侃道:“不是管我去死?” 姜彧怒道:“闭嘴!” 华凌终于安慰似地拍了拍他手:“好了好了,我很承你的情。” “哼。” “不过,既然你要跟来,凡事须得听我安排。” “……哼。” “不然就将你封在剑内。” 姜彧:“……” 为什么每次和这女人说话,不到三句必然胸闷气堵呢?! 还有那个该死的楚江,不仅强迫他和这丫头定下血契,还教她什么劳什子的封印之法!下次见到他,一定先在他身上捅一百个窟窿再说!!! 华凌冲桌边女人歉意一笑:“抱歉久等。” 女人起身:“哪里,我才是麻烦您了。这位是?”她看着华凌身后一脸漠然的姜彧,神色踌躇。 华凌以手示意:“这是家仆小玉,兼职药店学徒。" 小玉……家仆…… 姜彧额上青筋渐显。 女人又多看了姜彧好几眼,视线落到他背在身后的裹着粗布的长条形包裹。姜彧面瘫回视。 女人:“……” 华凌把看起来就很有分量的木箱扔给姜彧,回头看着女人微笑道:“我们这就启程?” 女人点了点头:“华大夫请,车就在门外候着。” 候着?看来对方一开始就不打算留转还的余地。华凌挑了挑眉,不置一词地跟在了女人身后。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华凌敲了敲黑漆漆的车厢,还敢做的再像灵车一点吗? “华大夫?”女人见她一直打量着马车,神情显出些许疑问。 华凌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想,上一次见到马车是什么时候。” 女人立即换了副歉意的表情:“抱歉,静水乡地处偏僻,山路难行。寻常车辆难以进入。” 姜彧忽然插言道:“那要越野车何用,不如都改马车。”他虽然醒来不久,但对现代知识的掌握速度却是日进千里。 冷场。 华凌慢吞吞回头看了姜彧一眼,继而转回头冲那女人哈哈一笑:“小玉少不更事,见识浅薄,夫人勿见怪,我们这就上路吧。”说罢自行钻进马车。 姜彧:“……”死女人,竟敢威胁他。 原是方才华凌回头看他时,露齿一笑,姜彧看清她唇形微动,只有三个字——“封、印、哦”。 姜彧黑着脸挤入车内,和华凌坐到一处。 出了城,一路依着山走,看来看去都是一成不变的山,树,石头,山,树,石头…… 华凌眯着眼,撑在车窗上的手骤然一滑,下巴险些磕上窗框。 姜彧:“……” 华凌左右看了看,忽然伸手拍了拍姜彧的大腿。 姜彧:? 华凌兀自向旁挪了挪,侧倒而卧,将头枕在姜彧腿上,合眼道:“到了叫我。” 所以——刚才她那拍了两拍的动作,是在拍灰?想到这点姜彧脸色又暗了一成。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规定剑灵不可反噬其主? 他沉睡千年,从混沌中醒来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她的剑灵。解开封印的是楚江,带华凌去剑冢的也是楚江。而区区*凡胎,竟然能承受住上古神剑的剑气而与他结成血契。这事他越想越觉蹊跷,总觉得与那姓楚的混蛋脱不了干系。那家伙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他有何企图,他迟早要查个清楚。 姜彧低头,看着呼吸渐匀的华凌。怎么看也只是个长得秀秀气气唇红齿白的小丫头,哪有半点能作他主人的魄力。 手指缓缓探出,在细碎的额发前停了下来,片刻又收了回去。 “不过是个小丫头。” 第叁札 一个急刹车。 若不是姜彧出手拦着,只怕华凌已经滚到车外去了。 马车也时兴急刹车?这还让人怎么继续装睡!华凌慢吞吞爬了起来:“到了?” 配合着华凌的疑问,那女人掀开车帘:“华大夫,这就进村了。前方山路狭窄,只能徒步了。” 华凌应了一声:“好的,稍等。” 女人见华凌似刚睡醒,也不催促,礼貌地放下门帘,候在车外。 华凌拉了拉衣服,起身。一回头,看见姜彧端坐不动,不禁好笑:“怎么,还等着我来抱你?” 姜彧脩然炸毛:“抱你弟!” 华凌笑吟吟地看着他。 姜彧欲言又止,忽然伸手用力扯了华凌一把。华凌脚下不稳跌在他怀中被牢牢圈住。 华凌:?! 姜彧嘴唇压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此地没有一丝阳气,你想好了,真去?我虽为上古剑灵,但并不通晓咒术御魂一道。你若生魂被囚阳元被噬,我不保证能护得住你。” 华凌闷声一笑。脾气虽暴躁了些,到底还是个好剑灵。 姜彧怒了:“笑什么。” 华菱抬头看他:“我也是个好主人哦。” 姜彧:? 华凌轻轻顺了顺他的毛:“所以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姜彧:……# 华凌揽着他的脖子,拉低,附到他耳边…… 姜彧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华凌拍拍他的肩,起身掀帘下车:“走了。” 天色渐暗,山路并不好走。百无聊赖中,华凌摸出怀表把玩。秒针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走在前方的女人豁然转头,盯着华凌手中怀表。 华凌一合表盖,礼貌地笑了笑:“怎么了?” “……村子就在前面,小心脚下。”女人说完,像是难以忍受什么似的飞快转回头。 她刚说完话,三人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爬满藤满的旧式牌坊。 褪色的隶书写着“静水乡”三个字。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延展向四面八方,路上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幸好不是雨天,否则铁定一步一摔。 天色越来越暗,华凌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村里的屋舍——多为清末民初风格的木质民宅,无一不门户紧闭。整条路上,连盏灯火都没有。 华凌他们跟着那女人左转右转约莫走了一刻钟,才在一间坐斜斜落在山坡上的四合院前停下。 “寒舍简陋,还请二位勿怪。”女人一边领着二人进门,又一边问道,“天色已晚,今夜就在舍下歇息吧。我去准备些小菜,二位先用饭?” 华凌想了想道:“不如夫人先让我去看看病人?” 女人点头:“也好,请随我来。” 华凌走了两步,忽觉不对,一回头,果然见那剑灵又在门前驻足不前了。 华凌瞪着他,可惜他把目光全给了梁上各路蜘蛛网。 无奈,华凌只好亲自退回去,拽住他胳膊就走。 “你……”姜彧又待爆发,话到嘴边,被华凌眼神凌厉的一瞪给瞪了回去。 好吧,人在,不,剑在屋檐下……暂且忍耐。 穿过天井,女人领着两人到了堂屋左侧的厢房。 “华大夫,请进。”女人推开房门,作了个‘请’的手势。 门内没有一丝光,不仅如此,室内还充斥着一股说若有似无的腐臭味。 女人摸黑走到桌前点燃了油灯:“抱歉,山野小村,也没有电什么的,只能请二位凑合一下。” 华凌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径直走到榻前,审视躺在床上的病人。 榻上男人骨瘦如柴,面色青黑,连头发也快掉光了。男人睡得死沉,不,应该说,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华凌替他诊了脉,又大致检查了一下身体各处。 女人神色焦急地上前两步:“大夫,怎么样?” 华凌神色凝重:“您先生这病颇为蹊跷,我须斟酌斟酌。这样,我先给您开个方子。然后我再观察一下。” 女人神色勉强堆了些笑容在脸上,笑道:“那就有劳华大夫了,今日先歇下吧。我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 华凌道:“未知夫人贵姓?” 女人停了停:“啊,抱歉。嫁给外子后就从夫姓贺了。” 华凌点头道:“那便叨扰了,贺夫人。” 女人领着他们走到朝西最角落里的两间房:“这就是你们的房间。我去厨房准备点小菜,二位收拾好了就到堂屋来用饭吧。” 华凌径自走进了靠外的那一间房,姜彧不客气地也跟了进去。 华凌转头看他,拇指朝隔壁一指:“你的房间在那边。” 姜彧大惑不解:“什么你的我的。我们不是一直一块儿睡的?” 姜彧平时无事都在剑里休息,往常在华凌家,也没有特别为他准备自己的房间。这次出来,他理所当然的觉得无事时自己亦可回到剑里。那里空间大多了,不像困在个小屋子里,缩手缩脚。 华凌扶额:“你难道还想回剑里睡” 姜彧一脸“不然呢”的表情。 华凌把裹着重重粗布的古剑往柜子里一收:“咱这次回去就给你买本书先,你好好琢磨琢磨。” 姜彧:? “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二愣子越发听不明白了。他唯一明白一件事就是,这女人一定又在说他坏话! 不过,大人不计小人过。和小辈计较,有失风度。 “喂,你可知道躺床上那人为何昏迷不醒?”姜彧一副长辈说教姿态,往窗边太师椅上一坐,腿直接翘上华凌的床尾。 华凌脸色一沉,手一挥就把他的脚掀下去:“为何?” 姜彧正待发作,却又想到什么似的难得地收敛住,得意地靠回太师椅中,居高临下道:“求我,我就告诉你。” 华凌压根懒得搭理他,收拾妥当,径直推门而出,朝堂屋去了。 姜彧怒瞪她的背影:“……”死女人,管她作死去! 三更时分。 华凌一拉开房门,就见姜彧一脸不爽的站在门外。 华凌笑了笑:“哟,帮我守门哪?” 姜彧皱眉:“废话少说。” 华凌把柜子里的剑扔给他:“是是,走吧。” 华凌摊开掌心,掌心那一线黑气延伸出来连成一根看不到头的线,通向不知何处。 两人顺着黑气的方向,走在空无一人的村道上。 “这便是你当初任由她向你下咒的缘由?”姜彧斜睨华凌,水挺深啊这丫头。 华凌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噗嗤一乐:“你想多了,我又不是预言师,哪知道这东西还能派上用场。不过……” 姜彧:“不过?” “我确实是想留点证据什么的,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鬼。”华凌回头,看停下来的姜彧,“怎么不走了?” 姜彧打了个哈欠:“我觉得好像没有我出场的份儿啊,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华凌挥了挥手:“睡吧,起来记得来帮我收尸。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 姜彧:“……” 华凌从兜里淘出一张纸符,口中轻念咒语。只见那张符纸从下方开始燃烧,待烧尽后变成了手掌大小的灯笼,跟在两人身旁为他们照路。 华凌看了一眼姜彧,忽道:“憋了这大半夜,不难受?” 姜彧额头青筋鼓起:“你说什么?!” 华凌笑了一笑:“你不是要告诉我贺先生的病因吗” 姜彧哼了一声。 过了半晌,才道:“你可知他眉心黑气由来。” 华凌嗯了一声:“与我掌心黑气,以及贺夫人身上的气息应属同源。我想,贺夫人多半是因为这个,才得以维持人形,且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四处行走。” 姜彧看她一眼:“那你知道这是什么?” 华凌表示洗耳恭听。 姜彧高深莫测道:“此乃魔气。” 华凌:…… 没得到掌声的姜彧又不满了:“你怎不说话?!” 华凌摊了摊手,无辜道:“我在等你进一步解释啊。” 姜彧:“……解释什么?” “比如,何为魔气?你为何知道这是魔气?不是其他咒术、巫蛊一类?” 姜彧卡壳。 华凌好笑地看着他。 姜彧:“……总之,本大爷说是魔气,那就是魔气!” 华凌了然道:“你虽识得,却不记得了?” 姜彧脸好像红了那么一下:“……嗯,神魔之战,都是上古时代的事了,记不清了。自蚩尤战败之后,神州大陆再不受魔族侵扰。此处竟现魔气,确实蹊跷。” 华凌全盘接受,点头道:“行,是骡子是马,拖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第肆札 穿过村后的树林,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山洞隐蔽于巨大的山岩之后。 光是站在洞口,就能感受到自洞内而来的阵阵阴风。 姜彧忽然一言不发地抢身到华凌前面,那阴寒刺骨之风登时被挡去大半。华凌嘴角微翘,跟在姜彧身后进入山洞。 洞内一片漆黑,唯一能够照明的就是华凌方才唤出的纸灯笼。 方才在外面这纸灯笼还殷勤地飘在二人前面,一进洞竟躲在了华凌身后,以至于他们的能见范围下降成了姜彧身前半米向后辐射至华菱身后两丈有余。 华凌哭笑不得,转身拍了拍纸灯笼:“若不是这次带你出来,我还不知道你竟如此胆小。” “咕——”纸灯笼仿佛有些委屈。 华凌扶额:“别怕,到前面去。有小玉在,挨打也轮不到你。” 话音刚落,姜彧登时炸毛:“你说谁挨打?!” 华凌不鸟他,只戳了戳赖着不肯动的某灯笼:“快点,听话。” 小灯笼呜咽着不情不愿地飘到了姜彧前方。 视野一下宽敞起来。 也让他们看清了,零散堆在各个角落的累累白骨。 “小玉啊~”华凌刻意拖长了声调,“新发现哦!” 姜彧不悦道:“老子有名有姓,别乱叫!” 华凌叹了口气:“嘘——死者为大,别吵着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村民。” 姜彧强忍住想削人的冲动:“闭嘴!” 约莫走了小半小时,才走到洞的尽头。 华凌探头看了看地上那坑,评价道:“深不见底。” 过得片刻。 姜彧莫名其妙:“……你看我干嘛?” 华凌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立功的机会来了。你不是会飞?驮我下去吧!” 姜彧斜睨她一眼,径自跳了下去。装,我让你装。 华凌摇了摇头:“脾气太坏,需时以教。”说毕,紧跟着便跳了下去。 趴在华凌肩头的小灯笼被加速自由落体运动吓得眼泪横飞——跟了一个不靠谱的主人是件多么悲催的事情啊。 同一句话,在姜彧差点被她撞断腰时浮现在他脑中。 “你TM下来时不能先打声招呼?!”是可忍孰不可忍。 华菱无辜道:“我早跟你说过了啊。” 姜彧:“……” 华凌安然从姜彧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落地时沾上裤腿的灰:“对吧,我说过让你驮我。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吼——” 一声震彻洞穴的兽吼打断了姜彧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他目光瞬变,一个飞扑将华凌扑向一边。与此同时,一条巨大的类蟒蛇尾巴拍到刚才二人所处位置,一时间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姜彧将华凌护到身后,右手轻抬,一柄通体黝黑,剑身布满萤蓝符纹的重剑出现在他手中。 那凶兽一击未成,反而停下了攻击,睁着一只阴鸷的眼打量着二人。没错,是一只眼,长在头顶正中央。 这凶兽足有三四头犀牛一般大小,四蹄,形状似野牛,青黑色的身躯,白色的兽首。头上除了那只大眼睛还长着鹿状四角,然而身后却拖着长长数丈蟒蛇尾巴。 姜彧忽然喝道:“屏息凝神!这灾兽一呼一吸间都是疫病剧毒。” 华凌懒散答道:“早屏了,不然你以为我能活着站到现在。听你这说法……你好像认得这货?” 早在入洞之初,她就对洞内疫气有所察觉,是以事先用了净衣符护身以断绝一切疫气瘴毒。 姜彧面色不佳:“这货是上古魔兽,其名为‘蜚’,所到之处,水皆干涸,草木皆死,若人见之则天下大疫。” 华凌点头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蜚’!久仰久仰。”说着还对那凶兽抱了抱拳。 姜彧:“……” 蜚:“……” 姜彧道:“还久仰,说得你好像一早就知道似的……” 华凌摇了摇手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嘛,古籍里有记载啊,以前看书时看到的。” “吼——呼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人识得本尊……”凶兽力刷存在感,话未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记,“吼——” 姜彧手一挥,那柄一击即中的古剑就飞回他手中:“狂妄,小小一只野牛就敢自称本尊。” 那凶兽痛的狂吼乱哮:“黄口小儿,找死!” 只见那凶兽大口一张,一团深紫色的烟雾从它口中喷出,姜彧眼疾手快地将华凌推入旁边一人宽的岩缝。而那烟雾瞬间就将姜彧吞没。 “姜……” “待在那儿别动!” “吼——”雾中再次传来那凶兽的咆哮。 华凌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听着就像殴打小朋友……你说对吧?” 在她身后数尺,女人的动作徒然一僵。 那女人脸色惨白地看着华凌慢慢摘下那些连在自己身上的红色细线,有些扎得深了,扯出来的时候带出一小块血肉。 华凌将那些红线扔在脚边,摇了摇头:“你这就不好了,我好心替你先生治病,你却以怨报德。你这种扎法,我该多疼啊!” 女人退了一步:“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自认为藏得还算隐蔽。 华凌微叹了口气,摊了摊手:“一开始。” 女人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华凌,脸上青斑乍现,手上指甲也暴长了一尺,整个人歇斯底里:“你们到底想怎样?!” 华凌啧啧摇头:“贼喊捉贼,这话应当是我问你,你到底想怎样。助纣为虐,滥杀无辜,你这一身血腥味,你先生难道从未嫌弃过?” 提到她丈夫,女人瞬间呆了一呆,继而频频摇头:“我没有!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怎么会嫌弃我!” “吼——”又是一声兽吼,华凌双脚在地上轻点,向后快速滑出数丈,而下一秒,巨兽的身体“嗙”地砸向地面,入地三分。 “等等,剑下留人……呃,兽。”华凌赶紧阻止道。 这句话是冲姜彧说的。他正准备一剑入脑,听到华凌叫他改成了横剑一送抵住了凶兽的脖子。 那女人看姜彧单枪匹马就制住了怪兽,登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华凌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她渐渐回过神,看见华凌冲她翩然一笑。她顺着华凌的手落在自己的肩上——那里不知何时,已被贴了一张定身符。 华凌拍了拍手,拣了块较平滑的大石头坐下,端好架势,准备好好审审这“一主一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华凌伸指,凌空点了点贺氏,“我们先来说说你的事。” 女人未语先哭,两行泪刷地流下,都不带酝酿的:“仙人,我求你,救救我先生。” 华凌差点儿想给她点赞了,这女人变起脸来还真是不得了,前一秒还喊打喊杀,后一秒都恨不能认祖归宗了。 “你先生的病,并非药石罔效。” 女人瞬间眼放异彩。 “不过嘛,”华凌摸摸下巴,“你得保证接下来说的话,不能有半字不实。” 若不是被施了定身咒,女人只怕要举手立誓了:“天地为证,若有半句谎言……” “就让你先生死于非命,且世世不得善终。”华凌帮她补完后半句。 “他是无辜的!”女人不干了。 华凌挑了挑眉:“哦?那些死去的村民也都是无辜的。你若从实招来,又何惧发个毒誓。” 女人瞪了华凌半晌,咬牙切齿地照着华凌给的台词念了。 华凌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她那本牛皮本子,右手提笔:“先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死去又活来。” 女人似在回忆:“大约一年之前。初醒时记忆模糊,不知是一年零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了。” 华凌点头:“如此便是一年零四十五天。” 姜彧:“……” 女人继续道:“这里原本是个荒村。我生前住在临近的村里,然而因为是巫蛊之术的传人。族里的人怕我死后毒蛊会反噬,给村里引来灾祸……所以将我葬这后山洞里。哪知,下葬不到一日,竟莫名其妙醒了。然后听到似有人在呼唤我,循着呼声,我找到了这……魔兽。他说是他救了我。” 姜彧忽然插言道:“我说呢,未曾听说疫病之气能够活死人,向来多半是疫气与你体内毒蛊相撞得以让你保全了不死之躯。不过,就算躯体不死,阳寿已尽当自被鬼差勾魂引入地府。除非,有人为你施以固魂之术。” 华凌抬手一指,手指方向直对着被姜彧踩在脚下的某兽。 姜彧如遭雷击:“你是说……这只牛会固魂之术?!” “本尊不是牛!”大牛气的鼻孔直冒粗气,“什么劳什子固魂之术,本尊只是分了些魔气与她。” 姜彧一记铁拳砸在蜚的头上,直将它砸了个眼冒金星:“你闭嘴!” 华凌招了招手:“嘿,差不多就行了,不能因为羡慕嫉妒恨把重要线索弄死了。” 姜彧非常不爽:“谁羡慕嫉妒……恨了?!” 华凌不鸟他,回头继续问贺氏:“然后你对尘世上有留恋,不甘寂寞,于是从这洞穴中……跑到外面去了?然后……我想想,你遇见了你先生。” 第伍札 华凌继续问贺氏:“然后你对尘世上有留恋,不甘寂寞,于是从这洞穴中……跑到外面去了?然后……我想想,你遇见了你先生。” 贺氏:“……嗯。我生前一直留在族中守护,我想既已得了自由,不如去看看这大好河山。确实,在旅途中结识了我先生。我和他一见如故。” 华凌插言道:“应当说是一见钟情。” 贺氏神情略显尴尬:“……总之,后来我就和先生在一起了。惜好景不长,我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异状。” 华凌点头:“这个自然,以你的情况,的确不能离开魔源太久。” 贺氏叹了口气:“是,无奈我只能跟我先生说族中有规定,我必须回来守护这里。先生对我情真意切,当下就答应跟我回来。” 华凌漠然道:“如此说来,那些村民也是你骗过来的?你散播谣言说这里有金矿还是有宝藏了?” 贺氏沉默片刻,才道:“……华大夫猜得所差无几。此举确实是为了报答这魔兽的救命之恩。当然也是为了让村子多些人气不至引起我先生怀疑。” 华凌挑了挑眉:“就因为这凶兽算是救了你一命,所以你将村民引到此地任由这畜生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蜚忍不住道:“本尊才没滥杀无辜!” 华凌笑了那么一笑:“难道你要说出什么是因为人类太脆弱所以放任在那儿都会死掉之类的可笑台词?” 蜚:“……”被她这一堵,现在说出来好像就真可笑了…… 蜚强辩道:“本尊不过是,想借些生气从此地脱困罢了。” 华凌冷言道:“你明知有你的地方就有疫病灾祸,还诱村民前来,你敢说他们不是因感染你自身所携疫气而死” 贺氏:!!! 华凌见贺氏脸色丕变,忽转向她道:“现在,你猜到了吗” 贺氏脸色苍白:“你,你是说……”虽然她本来就苍白,现在不过是更白了一层。 华凌点头:“你不是想知道你先生得了什么病?现下你找到病因了。” 贺氏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是,是我害了他……是我……是我把他带回来的……” 华凌道:“真要说来,你们这也算是孽缘。你受魔气庇护得以滞留阳间,本来你若安心待在此处,你先生不会遭此一劫。而你若能潜下心来借这魔气修行,指不定哪日就能真正摆脱束缚,恢复自由。” 贺氏身子晃了两晃,摇摇欲坠——她发现身上的定身咒不知何时已经解开。 她忽然扑通往地上一跪:“华大夫,我求你,救我先生。要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华凌看着她:“若我说,从今以后你都不能见他,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呢?” 贺氏连半分犹豫也没有:“我答应。” 华凌笑了那么一笑:“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冤有头债有主,自会有人为那些枉死的村民讨回公道。其实知道了病因,要救你先生也并不是不可能。” 被晾再一旁许久的姜彧不耐烦道:“女人就是麻烦,磨磨蹭蹭的,没个爽快。我什么时候能把这货宰了炖汤?”他指的是被他当坐垫已久的蜚。 华凌瞄了他一眼:“哦?我敢煮你敢吃么?” 姜彧脸色煞变:“……” 食物对剑灵而言并不是必需品,不过他却向来钟爱品尝美食,因而之前他脑抽地主动尝试了一下华凌做的菜……那叫一个空前绝后,记忆犹新,毕生难忘……他为什么要提炖汤呢,为什么呢…… 华凌道:“留着,之后还有用。” 姜彧:“……哼。”他心中对华凌提到做菜一事仍有余悸,生怕话题转回去,因此不再多言。 蜚:“……”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魔兽只能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沉默是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平第二次命运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个中滋味,真是不提也罢…… 华凌转向贺氏:“你放心,既然已经知道病因,你先生的病就能治。待此间事了,我会为你先生拔除体内疫气。只要将他转移到向阳,适宜居住的安静之处,从此远离魔兽,他的病当能痊愈。” 贺氏眼中渐有泪意:“好,我信你。只要他平安无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华凌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且先回去,此地阴寒,魔气聚集,难免会引些山野精怪。有你护着他总是好些。” 贺氏听完,竟然对着华凌磕了一个头:“华大夫以德报怨,贺氏永铭于心。” 华凌欲伸手扶她起来,却反被她执住手腕:“华大夫,还有一事未曾坦白。之前因怕突生变故,我在你身上下了噬心蛊。我帮你……咦?” 华凌抽回手:“之前全靠它身上的魔气引路。既然找到了,那东西自然也不必留了。” 贺氏呆了呆,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噬心蛊的力量,旁人可能不知道,她却是再清楚不过。她生前一直以血饲之,族中百年来也只得这一只。一旦种入宿体,就连她想要收回也会受到严重反噬,夜夜受尽钻心腕骨的折磨。而若宿体本身想要强行拔除,除非有仙家精纯法力护体,否则三日内必五感俱失,脏器全腐,最后化为一滩血水。 贺氏回神,看着华凌,迟疑道:“你……”贺氏暗自揣测,是因为她身边那只剑灵,还是…… 华凌笑了那么一笑:“怎么了?” 贺氏现自身就是至阴至寒体质,素来不惧冷,然而方才和华凌对视的瞬间却不寒而栗。她当下低了头,不敢再多作他想。 只听华凌又道:“不过,你给我下蛊,不是为了迫我给你先生治病这么简单吧?你是想用我跟这大牛交换些什么?” 贺氏吓得又跪了下去:“实不相瞒,这事却是我病急乱投医,鬼迷心窍。是……这魔兽告诉我他要脱困需要天下至刚之剑来完全破除此处什么……结界。我听闻华大夫前段时间得了一柄上好的古剑,且无论去哪儿必将此剑随身携带,好些好剑成痴的人求而不得便起了祸心,打了些歪门邪道的主意……还听说那些前去捣乱的魑魅魍魉什么的,因为受剑气所迫,都不敢有所动作。所以我想……不妨一试。” 华凌奇道:“前段时间确实有很多人上门要求借剑一观什么的。只是没想到,江湖还是个八卦江湖,消息传播速度可堪比现在发射卫星的速度了。” 姜彧黑着脸插言道:“不会又是那个姓楚的干得好事吧。”他跟着华凌回来后,言行举止一直也还算是低调,华凌更是不会四处张扬炫耀宝剑。细细想来,除了那个罪魁祸首还会有谁?! 华凌摊了摊手:“却有可能。我们毕竟是同去剑冢,兴许他是嫉妒你跟了我没跟他呢?” 姜彧:“……”为什么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华凌再度扶起贺氏:“这事儿我不怪你。不过村民的债,理当是要还的。” 贺氏低声道:“我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逃避。那……我就先回去了。” 华凌点一点头:“好,万事小心。” 贺氏走后,华凌悠然踱到蜚的跟前:“大牛,现在轮到你了。” 蜚青筋鼓起,嘴里直踹粗气:“我说了本尊……呃,不是牛……”前半句尚有几分霸气,途中大脸被姜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踢了一脚,让他想起眼下处境,气势顿弱五分。 华凌走到就算趴着也至少五米高的蜚身前,冲姜彧招了招手:“走,咱骑这大牛去遛遛。” 蜚:“……” 姜彧纹丝不动:“你这是在唤谁呢!?”那招手的动作,简直就像……就像在召唤宠物似的…… 华凌:“……” 华凌换了个请的手势:“姜大侠,姜大神,能否赏脸陪小女子遛下牛呢?” 姜彧从蜚背上跳下来:“这还差不多。” 华凌:“……” 姜彧在华凌腰间一揽,纵身一跃就回到了蜚的背上。华凌默默转过头……幼稚。须时以教啊须时以教。 被无视了很久的蜚:“……去哪儿。”如果可能,真不想自己来说这种话。 华凌红唇轻启,只说了两字:“魔源。” 蜚浑身僵硬:“……魔源,是什么?” 华凌斜睨他,毫不掩饰地展现自己的鄙视:“装什么装。不就是让你回趟娘胎。” 蜚果然一激就上当:“胡言乱语!什么娘胎?!本尊乃堂堂魔界西方镇山之兽,若不是当年轩辕老贼耍阴招,我能被困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么久?” 华凌笑了笑:“所以你承认你是因为此地魔源突现,靠着魔气才醒过来的咯?而且还想彻底破了封印出去?” 蜚:“……” 蜚有气无力道:“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华凌道:“你。” 蜚:? 华凌:“管、不、着。” 蜚:“……”为什么他觉得,这两个人性格恶劣的各有特色呢…… 姜彧让华凌坐在他身前,一手抓住凶兽头上的鬃毛,一手在蜚的背……靠近屁股的位置轻拍了一下:“驾——” 蜚:“……” 第陆札 两人一兽默默在蜚皮厚肉糙的宽阔后背上度过了一段短暂而安静的时光。 姜彧忽道:“你的见识远超我的想象。不论是对上古时代事物的了解,还是有关魔气、封印的事情。” 华凌噗嗤一笑:“你憋了多久?早就想问了吧?” 姜彧:“……” 华凌正色道:“先解决这里的事。回去之后事无巨细都告诉你,可好?” 见她难得态度诚恳,姜彧决定勉为其难地展示一下绅士风度:“依你。先处理这边的事。” 骑牛直下十八层,一入深坑不复还。 魔源原来是深埋在这山中央地带的正下方。 虽然离魔源还尚且有些远,但已经能隐约看见下面的情况了。 从上往下看,隐约能看见一个法阵,而那魔源就在法阵中央。看上去像湖面又像是镜面,泛着莹蓝色的忽明忽暗的光,感觉上倒是很有黑洞气质,但凡走近,就会被吸进去似的…… 那阵法周围还能看见一层淡淡的稍微有些龟裂的结界,想来但凡这结界没有完全破碎,魔兽就不能完全从此地挣脱出去。 华凌伸手戳了戳忽然出现并包裹在身体四周的一层薄金色的结界。 她稍稍侧了侧脖子,抬头看姜彧:“用自身元神作成结界,是种很危险的自杀行为。” 姜彧脸上闪过一丝不被领情的恼怒:“你道术修为再精深也不过是个人类,下边魔气胜于地表千倍,*凡胎如何能够承受。” 华凌感叹道:“哇——这难道就叫舍身护主?我对你有所改观了。虽然脾气臭了点,到底还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剑灵。” 姜彧:“……蹬鼻子上脸,不过暂时借你一用罢了。” 华凌:“是,是,多谢您的心胸宽广,善良大方。” 姜彧:“……哼。” 距离魔源大约还有近百米时,下面突然刮起一阵强风,直吹得人睁不开眼。 华凌用手挡了挡:“啧,看来我们还真不受欢迎。” 姜彧:“……” 华凌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姜彧:“……没事。” 华凌转头看他,姜彧一脸漠然。 华凌问道:“真没事?” 姜彧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啰嗦。” 蜚:“……” 毫无预兆地,那凶兽突然加了速,直向魔源俯冲而去。 华凌厉声道:“你做甚么?别忘了你的命还握在我们手中。” 蜚仍旧是一语未发,直接冲向了魔源中心…… “嗙——” “姜彧!” 那一声巨响,不是魔兽撞上了结界,或者魔源,而是姜彧直通通从魔兽背上摔倒了法阵中。 华凌顾不得其他,翻身从魔兽背上跳下,奔到姜彧身边:“姜彧!?” 姜彧:“……唔。”头痛,剧烈的头痛,伴随着晕眩。这种痛和眩晕从靠近魔源时开始,离魔源越近,疼痛也随之极速加剧。 华凌伸手,轻轻摇了摇他。 姜彧似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快……走。” 忽然,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成一缕轻烟,回到了他一直背在身后的古剑从渊之中。原是他陷入昏迷之后,神识会自动回到剑中休眠。通体黝黑的重剑哐啷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华凌:“……” 一个阴影,突然出现在华凌头顶。 华凌看都没看,反手伸指轻轻一弹—— “嗷……”魔兽痛的狂啸,被那道劲气冲得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滚最后重重撞在岩壁上。 魔兽头破血流,前肢力撑着地面艰难地慢慢爬起:“你……” 不过一瞬,华凌已经出现在它身前,手指轻轻点上它的额间:“孽畜,果然是凶性难改。” 魔兽莫名其妙,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又被弹飞数丈……连续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撞上了周围的岩壁才停下,这次确实连爬也爬不起来了。 蜚甚至都没看清华凌是怎么出手的……它只清楚一件事,眼前看到的华凌,和之前那个华凌,简直判若两人。 它被华凌的气势压得完全抬不起头,只能匍匐在地上:“女,女侠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华凌居高临下,漠然看着它:“你自己选,死,还是活?” 魔兽战战兢兢答道:“自然是……要活。” 华凌看了它一会儿,突然伸手,在它额上画了一道符。金光一闪,那符咒眨眼间融进魔兽的头。 蜚:“……这,这是什么?” 华凌收回手:“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你再若妄动杀念,哪怕一丝一毫……就会魂飞魄散。你以后就跟着我,做我的使役,可慢慢磨去你身上的凶性。总比坐等被神界赶尽杀绝好,你说呢?” 蜚还是不敢抬头,趴在地上乖乖地:“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从今往后,上天入地,唯主人之命是从。” 华凌左手轻轻一挥,一本古籍出现在她手中:“你暂且待在这里。待回去洗清你身上疫气,再放你出来。” 蜚:“这是?” 只见那古籍封面写着《三界异闻录》几个字,却不知华凌是何用意。 华凌笑了一笑:“进去就知道了。放心,里面空间足够你肆意蹦跶了。” 也不等蜚答话,华凌唇角微掀吐出一句咒诀,书页自行翻开,蜚瞬间被吸了进去。 一覆手,那书又消隐无踪了。 华凌走回法阵,在古剑从渊前蹲了下来。 她手指轻轻抚上从渊,专注地凝视着剑身,眸光数转。 过得片刻,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她将剑移到了魔源中心,而后自己退到了法阵之外。 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指如剑,轻轻在右腕上一划。鲜红的血滴滴答答自伤口落在法阵上,瞬间,法阵像是活过来一般,开始源源不断地吸收血液,而后金红色的光沿着符咒印记爬满整个法阵…… 华凌一手掐诀,口中轻轻念诵着咒诀…… 刹那间,地面光华乍现,而魔源被从法阵中剥离出来,慢慢浮到空中……而后,一丝一丝地涌了进阵眼中心的从渊之中…… 直到整个魔源完全融入剑中,法阵发出的异芒才消失。 收了势,华凌明显是有些精疲力竭地样子,脸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还虚弱地退后了一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扶住了她的肩。 “你太急了,怎么不等我来。有我在旁协助,你也不至于这么辛苦。”男人身着玄色云纹广袖袍,墨色长发披散开来,顺如绸缎,一双墨瞳微含笑意,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华凌拂开他的手,笑了笑:“还敢说。殿下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来的吧?早给你传信了,怎不见回复?” 男人摇了摇头:“我那边,确实是有些事走不开。你知道的,我也是分//身乏术。” 华凌强忍不适走到法阵当中,慢慢将从渊拾起,小心翼翼地裹好,背在背上。 男人跟了过来,低头看她动作:“解封……可还顺利?” 华凌点一点头:“还好,无甚阻碍。你来的正好,这边还有一事需要你处理。” 华凌抬头往上看了看,这“天井”已经深得看不见出口了。 “来来,送我一程。能省不少力气呢。” 男人斜睨她一眼:“你是真的太久没活动了吧?这就力竭了?” 华凌皮笑肉不笑:“下次换你试试。” 男人倒没继续调侃,径直走上前扶住华凌。 他悄悄地朝华凌手腕脉门处探了一探,皱眉道:“你……” 华凌飞快地抽回手:“闲话少说。” 男人摇了摇头,皱眉道:“你未曾同我说过……解封如此凶险。” 华凌似是不愿再纠缠这个话题,疲懒地挥了挥手:“走吧。” 男人:“去哪儿?” 华凌:“村口南坡往上数第一家。” 男人:“你不知道现实流行坐标这个说法?还用这么古老的指路方式。不与时俱进,可是会被淘汰的哟,亲~” 华凌又笑了那么一笑:“提醒的好。我怎么忘了,楚江殿下好像素来都很路……”路痴的‘痴’自还未脱口,两人已经到了贺氏家门口。 楚江一甩袖,径自走了进去。 贺氏见华凌归来,身边还跟着一名气场只强不弱的男人,当下不敢多言,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华大夫。” 华凌微微点一点头,直言问道:“你说话可算数?” 贺氏知她意思,点头道:“决不食言。” 华凌一指男人:“那你随他走吧。你先生我定会救治,你放心。” 贺氏:“这……” 且不论贺氏莫名其妙,华凌身旁的男人似乎也对这安排略显不满:“什么乱七八糟,尽往我这里扔。” 华凌莫测一笑:“你自己的烂摊子你不收难道别人替你收?” 第柒札 且不论贺氏莫名其妙,华凌身旁的男人似乎也对这安排略显不满:“什么乱七八糟,尽往我这里扔。” 华凌莫测一笑:“你自己的烂摊子你不收难道别人替你收?” 楚江莫名其妙,看了贺氏一眼,然后又多看了贺氏第二眼。 “原来如此。”楚江似是有些无语,“这又不归我管,人是秦广那边弄丢的。” 华凌挑了挑眉:“最近正闲,我想约小初喝茶,顺便说说……” “停!”楚江举双手作投降状,“我叫人来将她带走就是。你别去捣乱。” 他振袖一挥——两个带着鬼面具的素衣男子出现在屋内,齐齐跪地:“尊上有何吩咐。” 楚江指了指呆若木鸡的贺氏:“带她回冥府。直接送到秦广那里去。” “是,尊上。”两个男子领命后,直接一左一右架住了贺氏。 贺氏愣了愣:“……你,你们是鬼,鬼差?” 她忽然转头看向华凌身边的男人,若有所觉,身体微微有些发抖:“你……你是……” 楚江挥了挥手:“去罢。态度端正的话可以考虑将功赎过。你自己将该交代的与秦广交代清楚,一切由他定夺。” 贺氏走前回头看了床榻上的丈夫一眼,最后转向华凌:“华大夫。” 华凌:“你放心。我一向一言九鼎。” 贺氏强忍着从男人脸上移开视线,扭过头,声音里多了一丝哽咽:“多谢。” 华凌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 贺氏走后,华凌发现楚江又用不屑的眼神在斜睨她。 华凌挑了挑眉:“有意见?” 男人啧啧摇头:“一言九鼎?你怎不说猪会飞。” 华凌反唇相讥:“我们半斤八两,你好意思说我?” 男人似是被她戳中了什么点,脸色微变,眼神中闪过一刹的痛苦,沉默了一阵,才道:“走吧,不是还有这个病人等着你操心?” 华凌点头附和道:“走,看你的了,出租车。” 男人:“……” …… 姜彧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从渊之内。 意识渐渐恢复清醒……自己昏迷前……对了,华凌! “醒啦。” 姜彧从剑中显形时,正碰上那个男人悠闲地坐在窗边喝茶嗑瓜子儿。 虽然脸朝着窗外一副看风景的德行,确是在跟他说话。 姜彧闪身到男人身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楚、江!你怎么在这儿……华凌呢?!” 男人转回头,抬眼看他:“身为剑灵,连主人都跟丢了,还跑来质问别人?” 姜彧手上力道更胜:“你!” 楚江握住他的手腕,慢而坚定地移开:“对于救命恩人,你就这个态度?” 姜彧松开手:“她没事?” 楚江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领:“在楼上呢。哎……你现在别上去。她在休息。” 姜彧英挺的眉打了结:“她受伤了?” 楚江“嗯”一声:“伤了些许元气……放心,已无大碍。” 楚江有意无意地看了姜彧一眼,补充道:“幸亏我到的及时。” 姜彧:“……多谢。” 楚江看稀奇一样看着他:“难得。真难得。” 姜彧粗声粗气道:“看什么看!” 楚江玩味一笑:“你不是上来见我就要喊打喊杀的。居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谢’字,难得,委实难得。” 姜彧眯眼看他:“这么说,你是在求砍?”从渊刷地出鞘,架在了楚江脖子上。 楚江依旧喝他的茶,吃他的瓜子儿。 姜彧漠然道:“……我有事问你。” 楚江看他一眼,表示我听着。 姜彧:“是你……你救了我们?” 楚江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话:“我刚才不是说过了?” 姜彧皱眉思索着:“你说华凌,伤了元气……是因为那凶兽?还是……魔源。” 楚江道:“都有。我到的时候,你家主人正和那凶兽缠斗上。幸亏我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才怪。 姜彧沉默了一下:“那凶兽现在何处?” 楚江:“我将魔源彻底封印了。那凶兽没了魔力支撑,不过就是只普通大牛。自然被我们收服了。” 姜彧挑眉,似是对他的措辞很不满:“你们?!那笨女人……没杀它?” 说实话,楚江压根儿没见着那什么凶兽的影子。 不过,依着华凌的性子么…… 楚江点头道:“没,华凌把他收了。” 姜彧:“收了!?” 楚江摊手:“此事问她,别问我。” 姜彧:“……那魔源对华凌,有什么影响……毕竟连我都未能抵抗那魔气侵蚀……”这事儿说来也是姜彧想不通的地方。虽然他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按理说,上古神剑应该正是魔物的克星,怎会反受那魔气影响……也罢,这事儿以后再慢慢了解,眼下更重要的是…… 楚江笑了笑:“是有些影响,不过已无大碍。这样说起来,你还是得感谢我。” 姜彧漠然道:“与我无关,让她感谢你。” 楚江:“……”所谓一秒钟变脸,不外如是。 过得片刻,姜彧又道:“我还有一事问你。” 楚江点头:“你说。” 姜彧道:“为什么,我会和华凌结成血契?” 楚江放下手中茶盏:“这么久了,你还在纠结此事?” 姜彧眯了眯眼:“因为怎么想怎么不合情理。不是人人都能经受从渊剑气洗礼,而且,要结成血契,须她的血能和我的血能完美融合,这本身也是一桩奇迹。当初……是你带她去的剑冢吧?说吧,她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有何目的?” 楚江笑道:“可不可以请你,先把我脖子旁边的剑移开。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心平气和谈话的姿势。” 姜彧收了剑,坐到楚江对面,盯着他。 楚江食指轻敲额头:“让我想想,应该从哪儿说起。” 姜彧:“……” 楚江道:“啊,为了先保住性命,我还是先表示一下我没有恶意吧。” 姜彧:“……” 楚江:“我和华凌的关系嘛,你可以亲自去问问她。基于我们的关系,我肯定不会骗她,也不会害她。当然,也不会害你啦。” 姜彧额头上青筋暴起:“这叫解释?!” 楚江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愿意把我们的、故事,跟你分享,对吧。如果没征得同意就在人背后嚼舌,那人品多差啊,你说呢。” 姜彧冷笑一声:“虽然我学习你们的语言时间并不久,也知道‘嚼舌’不是这么用吧。” 楚江露出赞赏的表情,夸张地拍了拍手:“不愧是上古剑灵,领会力就是超凡。想当初你刚醒来时,可是半个字也说不清呢!” 姜彧再次青筋鼓起:“……”他还敢提,若不是因为刚醒来,还处于混沌状态,他能任由这人摆布!?不过他能这么快和常人交流无障碍,华凌确实功不可没。 毕竟,她耐心地花了两个月教他现在的语言,文字,风土人情,面面俱到…… 想到华凌,姜彧神色一冷:“别转移话题!” 楚江摊了摊手:“没转移。真的,等她醒了你去问她吧。我想她一定会告诉你的。” 姜彧:“……” 沉默片刻,姜彧道:“……那血契一事如何解释?” 楚江摸了摸下巴:“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有个问题想先问问你。你……上古的事情记得多少?” 姜彧漠然道:“还是不记得。” 说来奇怪,他之前从沉睡中醒来,对上古时期的事情,竟然完全没有印象,连他怎么成为剑灵,又为何会被封印在此也全然不记得。 所以一开始,他对于成为华凌剑灵一事是颇为不满的。潜意识里,他总觉得有件很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而且他也想尽快找回自己的记忆。 但被迫成为人的剑灵,就得寸步不离跟在主人身边。因此,到华凌死为止,他都必须以剑灵的身份守护在她左右。不能离去,也不能随意行事。 楚江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姜彧皱了皱眉,他不明白楚江为什么会多此一问。 他又仔细试着回想了一下。 姜彧:! 楚江身体微微前倾:“想起什么来了?” 姜彧闭了闭眼,又摇了摇头:“影影约约有些模糊的印象,不过说不上记起来。我醒来时也隐约有些记忆,只是并不清晰。现在只是感觉那层蒙住我记忆画面的雾淡了些似的。” 楚江却不打算放过他:“比如……什么?” 姜彧:“我觉得自己有件事赶着要去做,很重要的。然后……似乎是和一个与此处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有关。模糊中有战场,血流成河的画面……还有……一个人的身影,很模糊,看不清。” 楚江点了点头:“慢慢来。你现在才刚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也很正常,时间久了,记忆自然会慢慢回来。” 姜彧看着他:“你怎么能确定?” 楚江面瘫道:“我猜的。” 姜彧:“……”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他还真是有随时都想让人砍掉他的天赋。 楚江:“至于你问,华凌为什么能顺利和你结成血契……” 姜彧竖起耳朵。 楚江摇了摇手指,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姜彧直接炸毛,拔剑就砍:“说了半天,你一直在逗我玩儿呢!” ------> 捉虫--这几天严重失眠……如果大家发现读起来很搞笑的错字。。。请不要大意地告诉我吧=w= 第捌札 楚江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夹,那剑刃在离他额头一毫米的地方堪堪停下。 楚江慢悠悠道:“你和华凌……的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确有些渊源。不是我不说,是时机未到。天机,不可说,不可说。” 姜彧看了他一会儿,漠然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楚江摊了摊手:“你就算现在砍了我,也无济于事。我说过了,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反正你一直守在她身边,又何必急这一时。” 姜彧收了剑:“你可以滚了。” 楚江一手支在一旁的木几上,随意地将下巴靠在手上:“我本是看望华凌的,结果一来你们就遇上那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上几句话,你就赶我走?” 姜彧冷声道:“我会转告她你来过。您不是向来公务繁忙,现下人也看过了,可以走了。” 楚江正道说什么,屋内突然凭空出现一白衣男子,几步走到楚江跟前,单膝跪地:“尊上。” 楚江挑了挑眉:“何事?” 白衣男子行了一礼:“是……年公子的事。请尊上速回。” 楚江皱了皱眉:“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稍后就到。” “是。”白衣男子起身,又行了一礼,而后就如他悄无声息地来一般,退后两步,悄无声息地化作一道轻烟,消失了。 楚江从怀里摸出一个符纸鹤,递给姜彧:“将这个交给华凌。告诉她,以后有急事可用这个唤我。” 姜彧漠然接过纸鹤,放入袖中。 楚江顿了顿:“我走了。你……好好照顾你家主人。” 姜彧:“这就不用你教了。” 楚江笑了笑,长袖一挥,也跟着不见了人影。 姜彧上了楼。 华凌还在熟睡。 姜彧站在门口远远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近。 华凌的脸色比之前看着还苍白了一些,眼下也有些青黑。 姜彧轻手轻脚将被子提了提,帮她掖严实了。他抱剑倚墙而坐,默默看了华凌一会儿,而后闭目养神…… …… 华凌醒来差点被吓一跳——被她枕边那颗放大版的男性头颅。 剑灵不愧是剑灵。 主人一醒,他也立刻睁开了眼,深紫色的瞳孔瞬也不瞬地落在华凌脸上:“你醒了。” 华凌无语看着他:“……”这岂不是问了一句废话。 某人似乎也不是为了等她回答,继续道:“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华凌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莫不是楚江跟他说了什么。 华凌按了按太阳穴,以手支撑着坐起来:“本来没有,被你一吓也吓出病来了。” 姜彧果然炸毛:“我好心守着你,怎又变成吓你了?” 华凌不鸟他,撇开他径自下床,更衣,下楼。 姜彧默默跟了上去。 华凌扫了一眼积了层薄灰的药堂:“我睡多久了?” 姜彧道:“减去我醒来之前的时间,两天。” 姜彧从袖子中拿出一只符纸鹤,递给华凌:“姓楚的让我交给你。” 华凌回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你先替我收着。” 姜彧拉过她的手,强行放入她手心。 华凌:? 姜彧脸转向一边,轻声道:“万一下次我又……回到剑里。你可自行叫那姓楚的。” 华凌笑了笑,不再推辞,将纸鹤收入怀中。 华凌道:“这几天可有客人找我?” 姜彧:“有。都被我打发走了。” 华凌:“……” 姜彧不耐烦道:“我告诉他们你病了,让他们找别的大夫去。” 华凌点了点头,举步走出药堂。屋外阳光明媚,天色湛蓝,连一丝云也没有。 华凌抻了个懒腰:“这趟出诊着实累人。” 姜彧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之前那个病人……” 华凌回头笑道:“你说贺先生?我已让楚江帮忙祛除了疫气,又开了个调理的方子,送到疗养院去了。我们这里地处偏僻,条件不好,而且这个小药庐也没有疗养的条件。” 姜彧显然没听懂:“疗……养院?” 华凌拍了拍额头,是了,不管姜彧学的有多快——他醒来毕竟才仅仅两个多月,还有好些语言和事情没教过他。 华凌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环境好,适合养病的地方。那边有人成日看护着,不用担心病人出状况。” 姜彧面瘫状,点了点头,表示懂了。 姜彧沉默片刻,突然想起重点:“那姓楚的又骗人!” 华凌:“?” 姜彧气愤地:“他说他过来你就已经被那笨牛揍得半死不活了,所以话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两句……他还说要等你醒来与你叙旧。哼,要不是他手下来找他,还赖这儿不走呢!” 华凌:“……”她百分之两百确定,揍得半死不活这种形容词,完全来自某人的自由发挥。 华凌揉了揉太阳穴:“……这么坑爹的话,你也信?” 姜彧:“……” 华凌摊了摊手:“他的出现,的确解了燃眉之急。不过我也不至于无用到被揍、个、半、死吧?” 姜彧:“……他说你伤了元气。”虽然人原话不是这样,不过他觉得理解一下差不多应该是这个意思。 华凌道:“封印魔源,帮人拔出疫气,这些都不是易与之事。” 姜彧奇道:“你将魔源封印了?” 华凌点头道:“以免再出现类似这次的事情。魔源力量强大,很容易吸引些山野精怪。若是他们动了邪念,后果不堪设想。” 姜彧余怒未消:“总之,下次见面一定砍了那姓楚的!满口胡言,没一句信得过的。” 华凌:“……”怎么又绕回来了,这是得有多大的仇。 姜彧越想越气:“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和你很熟的样子。” 华凌莫名其妙:“……”这满满的捉奸语气是怎么回事。看来回头还须教一下这剑灵正确的表达方式。 姜彧瞪着她:“我在问你话!走什么神!” 华凌瞄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规定,剑灵有问主人必答?” 姜彧冷哼一声:“……不说便不说。” 华凌看他郁闷又一脸忍耐的表情,噗嗤笑出:“其实,我和楚江……” 姜彧脸还朝着另一边,耳朵却立马竖了起来。 华凌道:“我们算是亦师亦友吧。我跟着他学过几年道术,他大概仗着这点,有事没事也会给我找点小麻烦。” 姜彧:“……你既知道他身份,又怎么会跟着他学术法?”凡人不应该一听这家伙的名号就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华凌摇头:“教我歧黄一道的师父,好像和他是故交。从事我们这一行嘛,特别是在这种偏远地区,难免会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事儿。我从小体虚,阴气重,师父为了让我有能力自保,就让我跟着他学了些皮毛。” 姜彧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这‘皮毛’学得可真好。” 华凌拱了拱手:“承让。天资聪颖,没办法。” 姜彧:“……”他还没学会“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类形容,因此只能用此时无声胜有声来表达目前的心情。 华凌沉默看他片刻。 姜彧:? 华凌慢慢走到他身边:“我在想,自你从剑冢出来后,就一直陪我待在这小药铺,都没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姜彧漠然道:“剑灵的本职就是守护其主。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华凌看着他:“我突然想带你出去走走,看看现在的、这个世界。和你以前的那个时代很不一样。你一点不好奇?” 姜彧:“……我不在意这些。” 哦,可是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华凌笑道:“走吧。带你去尝点你没见过的美食。” 姜彧眼睛一亮:“我们要去外边儿吃?”以前都是华凌带回来的,总觉得吃不够。 华凌高深莫测道:“外边儿还有各种比这好吃千百倍的东西。” 姜彧漠然道:“哦。我们现在出发?” 华凌:“……” …… 从镇里进城的高速公路,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平坦宽阔。 跟着华凌坐在车上被颠来颠去少说有一个小时了,姜彧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们为什么要坐这破什么……车!直接把你新收的坐骑叫出来,或者御剑飞……”话说到一半,华凌忽然一个急刹车,姜彧差点儿撞到前方的挡风玻璃上,他立即怒目瞪着她。 一只大黄牛,慢悠悠地从柏油马路上横穿而过……身后跟着一只,两只,三只小黄牛…… 华凌摊了摊手:“这不怪我,你总不能让我直接碾过去吧。人一家四口出来散个步就遭到飞来横祸,也太不公平了,你说呢?” 姜彧皱眉道:“所以我说直接御剑,开这什么劳什子的东西。” 华凌笑了笑:“让你感受一下人类这些年的进步。你不觉得,这东西的速度,比起御剑,也并不逊色多少。还不耗费什么神力灵力,只须动动手脚。对了,有机会再带你去坐次飞机,那速度,比御剑又快上许多。” 姜彧哼了一声:“你说的是寻常修仙之人的蹩脚御剑术。我的速度又岂是凡人能企及的。” 华凌:“……” 姜彧瞥了她一眼,登时不满了:“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我在吹牛?!” 华凌笑了笑:“……这倒没有。不过,下次可以试试。” 姜彧:“哼!” 从小镇里出来,上了高速公路后,车速一下子飚了上去,而且不再像之前那样颠簸。 姜彧微微挑了挑眉。 华凌笑道:“现在好多了吧?怎样,就算是你,也从来没试过贴在地面上御剑吧。” 姜彧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好吧,我就姑且承认这些凡人还是有些能耐。不过跟我比还是九牛一毛。” 华凌:“……九牛一毛。” 姜彧:“??” 华凌:“不是这样用的哦,亲。” 姜彧恼羞成怒:“闭!” 第玖札 两个小时后,汽车驶进了城。华凌把车停到了市中心离商业街最近的停车场。 两人从停车场出来,直往最繁华的的商业街而去。 姜彧看着身边一座座方方正正的钢筋水泥建筑高耸入云,鳞次栉比,心下还是不免惊叹人类的创造力。 华凌暗自观察他的表情,略觉好笑。 他们在电影院前停下来。 华凌抬头研究着上映的影片和场次。 姜彧看着滚动着字幕,第一反应是什么妖邪之物,而后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类似于“电视”之类的人类发明,遂问道:“这是何物?” 华凌眼睛盯着屏幕:“这叫电子显示屏,你可以理解为——现代人的张榜方式。为了让大家都方便看到,这上面的字每隔一段时间会换一版。这样一来,小小的一块板,却能容下许多版的字,而且不用频繁重新换榜。” 姜彧难得露出赞赏的表情:“的确方便。” 华凌嗯了一声,选好片子,直接去售票处买了票。 姜彧不明就里:“我们现在是要作甚么?不是说要吃饭么。” 感情他就只惦记着这个。 华凌摇摇头,才早上十点他就要吃饭,硬拉着他入场:“还没到饭点儿。先陪我看场电影。” 姜彧疑惑地重复:“电……影?” 对他来讲,今天所接触的基本上都是新事物,新词汇。 华凌点头:“嗯……关于这个,可以理解为,有人给你讲了一个有声音,有人物,有动作,有画面的故事。” 这么说还是有些抽象——对姜彧来讲,那就是相当的抽象。 姜彧依旧面瘫状点头。心下却疑道既然都叫讲故事,没声音,没动作,没人物,没画面……那还能叫讲故事吗? 华凌观他表情,直接戳穿道:“算了。看了你就知道了。” 姜彧装X不成颜面扫地,立刻炸毛:“我懂了!” 华凌推着他进了放映厅:“好好好,你懂你懂。” 故事是个老套的故事。男主出身名门正派出身,女主人公则是魔教的接班人,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相遇、相爱,结果发现爱上不该爱的人。两人商量,遁出红尘,归隐山林。 男主师门为了让他走回正道,设计女主,并让男主误认为女主接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两人彻底决裂。男人将女主打成重伤,有意放她却不知武林同道暗中赶尽杀绝,女主师尊为了救她惨死。女主心灰意冷,一气之下回魔教继位,而男主也正式被推举为武林盟主。 双方你争我斗了十几年,平分秋色,却俱是心力憔悴。男人在这十几年里也慢慢明白了当初只是一场误会,却知女人心中恨意难消于是只能继续陪她耗。武林大会,魔教设计擒住了各门派重要人物。女主约男主一战,若是赢了便放了那些人。男主觉得这是个机会,本欲制住女主逼魔教放人,再向她解释一切。女主却故意死在他剑下。她告诉男主,她累了,只求解脱,不求复仇。男主伤心欲绝,抱着女主的尸体自尽。 整场电影,姜彧看得很安静——除去因为一开始因为戴着3D眼镜画面感太真实,姜彧准备拔剑迎战被华凌强行按下这一小插曲。 直到华凌领着姜彧进了一家西餐厅,他都还在保持沉默,连上前来招呼他们的洋妞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华凌摇摇头,选了个靠窗位子坐下。 她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嘿,回神了。” 姜彧眼神聚拢,漠然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动作。” 这时候领他们上坐的金发碧眼洋妞走了过来。 姜彧突然看了她一眼,又多看了好几眼。 倒是那洋妞被他看得颇不自在,嘴角抽搐着冲他笑了笑。 华凌点了牛排,鹅肝,焗蜗牛,煨猪蹄,又要了瓶红酒。 洋妞操着不太流利的中文,问他们是一道一道上,还是一齐上。 华凌看了对面的吃货一眼,对洋妞道:“一齐,谢谢。” 等那洋妞走了,姜彧忽转向华凌道:“你看出来了吗?这魔族的修为可厉害了,我一点都看不出她的来头。不过倒是没感觉到什么杀气。” 华凌刚才就料到这二愣子直盯着人家看就在动这心思。 她戳了戳姜彧的额头:“你这些个年都睡傻了吧。人姑娘就一普通人,这你都看不出?” 姜彧拨开她的手指头:“你说她……是人?发金倒还好说……为何瞳色为碧绿?” 华凌笑道:“少见多怪了吧。人家是外国人。” 姜彧:“?” 华凌摊了摊手:“简言之,就是和华夏民族不同血脉,不同人种。他们这些人,原是住在遥远的大海彼岸。” 大海对岸? 姜彧似懂非懂点头:“哦。” 华凌似笑非笑看着他。 姜彧莫名一阵不适:“干嘛?” 华凌道:“我看你刚才出来一直一声不吭,怎么,看个电影把你看郁闷了?” 姜彧皱眉道:“那男人太蠢。” 华凌知他说的是男主听信谗言误会女主那段剧情,起了心故意逗他:“话不能这么说,爱情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和欺骗,他那时气到头上,又是当局者迷,智商降低也很正常啊。” 姜彧又没听懂:“智商降低?” 华凌:“就是说,脑子不好使了。” 姜彧:“哦。”而后又不言不语了。 过得片刻,才道:“所以有事要说。都闷在心里打肚皮官司,没事儿也闷出事儿。” 华凌难得地附和道:“没错。” 片刻,姜彧又道:“不过,你说的对。” 华凌看他半晌:“你是说那句‘爱情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和欺骗’?” 姜彧点头。 华凌笑了笑:“若是你会怎么做?” 姜彧:“?……你说若我遇到这种事?” 华凌点头。 姜彧果断地:“不可能的。” 华凌:“为何不可?” 姜彧不耐烦道:“剑灵的职责就是守护剑主。死了一个剑主还有下一个,哪儿来闲功夫谈情说爱。” 华凌摊了摊手:“假设一下。假设你不是剑灵,嗯,就是一个普通男子,遇到这种事?” 姜彧毫不迟疑:“砍了。” 华凌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姜彧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不知道,没想过。” 华凌挑了挑眉:“刚才不是还说要——‘砍了\'?” 姜彧郁猝道:“……嗯,不就是个假设么。我可是个有原则的剑灵。再说那些什么情情爱爱唧唧歪歪的,关我屁事,听着就烦。” 正说话间,侍者拿着红酒过来了。 两支高脚杯,各倒上四分之一的酒。一杯递给华凌,一杯递给姜彧。 华凌慢慢地晃了晃酒杯,浅尝一口。 姜彧学她晃了晃杯中红色液体:“这是什么?闻着似酒非酒。” 侍者以为他怀疑酒的真假,急忙解释:“先生,您尝一下,这是82年的……” “酒很好。谢谢你。”华凌打断道。 侍者点一点头,礼貌退下。 华凌探杯,轻轻与姜彧手中的相碰:“尝尝?看看有没花雕好。” 姜彧举杯饮了一大口,方才慢慢回味:“这酒里有果香。” 抬眼,见华凌扶额,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 华凌:“葡萄美酒夜光杯,给你这糙人这般牛饮简直浪费。” 玻璃心的某人立刻不爽了:“喝酒不畅饮还能叫喝酒?!” 他声音一大,立刻引来数道目光。 华凌摆摆手安抚道:“随意,随意。” 姜彧一口干掉杯里的酒,将酒杯往桌上一垛:“真是岂有此理。” 华凌:“……” 幸好这时菜上来了,及时转移了二人注意。 鹅肝用什锦香料,上等白兰地酒胭脂,慢火隔水烤,浇上鲜贝汁,佐以新鲜芦笋。 洋葱,蒜香和瑞士奶酪以黄金比例融入蜗牛中,看上去鲜嫩可口,入口即化。 木桶啤酒慢火煨炖,让整只猪蹄慢慢染上金黄油亮的色泽,再搭配德式特制酸萝卜丝,让人食指大动。 牛排三翻出丝丝浅浅的香气,醋酸汁浇在牛排四周一圈,牛排呈現一種非常獨特的暗色,用餐刀開牛排,裏面的牛 肉卻是漂的粉紅色,汁水很多。 华凌眼疾手快地切好了牛排,放在姜彧面前。又将姜彧面前那盘换了过来。 姜彧:“?” 华凌简单示意:“吃。”言多必失,省的某人玻璃心随时碎一地。 她不动声色地用刀切了一小块,叉起,放入口中。 姜彧立刻依样画葫芦地用叉子往嘴里叉牛肉。 华凌不动声色看着姜彧吃的眼睛都亮了,也不打扰,只不断地将食物补给到他盘中。 吃着吃着,姜彧发现盘中少了一只蜗牛。 姜彧:“……?”数错了? 鹅肝……好像突然变小了?! 最后一块牛排不见了! 姜彧:“……!?” 他突然伸手在桌下一捞,然后将一个小男孩提着脖子拖了出来。 ------------------------我是小剧场分割线------------------------- 标题:所谓女王大人 作者:小玉,你出来卖个萌。 姜彧:凭什么。 作者:不卖?扣工资,扣扣扣,你今天的晚饭又没了。 姜彧炸毛:凭什么!你这个地主,铁公鸡,资本家! 作者:以上词语均是形容有钱银滴,请看我身上的补丁,请看我鞋底的破洞……我原谅你中文不好。 姜彧:…… 不知何时出现的华凌,手搭在作者的肩上:走,我们去谈谈人生。 作者:……别别别。不扣了不扣了,女王饶命,你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啊! 姜彧撕开一袋牛肉,放进嘴里嚼嚼嚼——世界终于清净了。 片刻,华凌回来了。 姜彧尚有一点良心:无良作者呢? 华凌: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牛肉拉面? 姜彧摇摇尾巴,屁颠颠的跟着华凌走了。 …… 某被深埋在泥土之下的作者:你…们…欺负…我…… 第拾札 他突然伸手在桌下一捞,然后将一个小男孩提着脖子拖了出来。 小男孩被他掐着脖子提到半空,脸涨得通红,两手抓住姜彧的手想要掰开,双脚在空中乱蹬:“杀人……杀人了杀人了!” 这一吼,迅速引来各方瞩目。餐厅里的好些客人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上前劝阻。 侍者一脸慌慌张张的表情,拿着对讲机在讲着什么。 华凌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姜彧:“你干什么!放开他!” 姜彧根本不鸟她,径自死死掐着外表看起来仅有四五岁小男孩,漠然道:“这家伙是魔兽混沌。说,在此现身是何意?” 华凌无语扶额,遂轻轻敲了敲姜彧的头:“先放开。我和他认识。” 姜彧:“……” 侍者带着好几个高大壮硕的保安朝这边走了过来。 华凌拉他的手,一个劲使眼色:“快点,别惹事。” 姜彧终于松了手。 小男孩摔在地上,乌黑的小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意。 姜彧看了他这表情,又是一阵鬼火冒。这骗人的小混蛋,一看就欠揍! 此时,几个高大的保安已经走到他身边:“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姜彧皱眉道:“作甚?!” 他气场冷而强,立刻引起了几个保安的警戒。 华凌赶紧调解道:“一场误会,这孩子之前到处淘气又不好好生气,孩子他爸跟他生气呢。” 保安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信。 华凌不动声色地轻轻踢了站在她身后的小男孩一脚。 小男孩自顾自地抓起桌上的食物放进嘴里。 华凌:“……” 她又很不经意地快速狠踢了小男孩一记。 小男孩儿抹了抹嘴,转身抱住华凌的腿,奶声奶气,半凝半噎:“妈妈,我错了,你让爸爸别生气了……” 众人:“……” 他们走的时候心里都在腹诽这奇葩的一家人…… 侍者站在一旁,心里纳闷儿,之前他们有领小孩进来吗?还是目标太小被她忽略了……可是她确定,刚才进来的只有两个人啊…… 华凌瞄了她一眼,眼神微变,忽然在她眼前打了一个响指—— 侍者:“呃——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华凌指了指小男孩:“抱歉,我们这里好像少了一套餐具。” 侍者看了小男孩一眼,立刻诚惶诚恐地道歉:“抱歉抱歉,是我疏忽,马上为您拿来。” 姜彧将视线从侍者身上收回,看向华凌:“喂,刚才——你修改了她的记忆?” 华凌摊了摊手:“这个嘛,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小男孩一边继续往嘴里塞牛排一边竖起大拇指,含混不清道:“神速!给你点32个赞。” 姜彧回头瞪他,忽然炸毛:“喂!放下,那是我的牛排!!!” 小男孩儿得意洋洋地坐到华凌身边,嘴里大嚼着食物,目光半戏谑半挑衅地看着姜彧。 姜彧:“……”他的手又不自觉地摸向了竖在一旁的剑袋子。 华凌咳嗽一声:“先吃饭。出去再说。” 小男孩儿甜甜地:“妈妈~我还要吃甜点~” 华凌:“……”这次连她都有砍人的冲动了。 好不容易把大小两只的肚子填饱,这顿饭终于在极度不和谐的气氛下结束了。 姜彧一语未发一马当先地走到了前边,小男孩儿则乐颠颠地黏在华凌身边。 华凌叫住前面风一样的男子:“姜彧,有人赶在你屁股后面追债哪?” 姜彧充耳不闻,继续风一般地前行。 华凌眯眼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姜彧:“……” 最后三人短暂而和平地面朝河边坐下……吃冰激凌。 华凌咳嗽一声:“介绍一下,姜彧,青阳。” 青阳乌黑的眼珠子绕着姜彧打了个转:“哦~~~你就是那只剑灵啊。” 姜彧漠然道:“哦,你就是那只奇丑无比的小怪物。” 青阳立刻站起来,声音也高了八度:“骂谁?你才是怪物!” 姜彧冷笑:“谁不知道混沌原型就是只长得像狗,有面无目,有耳无聪,有腹无脏,有足无爪天生畸形的丑八怪。” 青阳气的脸都红了,一指姜彧:“你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 “闭嘴!”华凌似是有些生气。 青阳抿着嘴,默默别过头。 姜彧冷然看他:“说,怎么不说了?” 青阳跺了跺脚:“剑灵算什么!非人非鬼,什么都不是!哼!” 姜彧嗤笑:“我道你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就这?!” 青阳:“哼。” 华凌突然“唔”了一声,以手抵额。 姜彧立刻道:“怎么了?” 青阳也转过头看着她。 华凌虚弱地:“你们……别吵了。吵得我头都疼了……让我说两句行不?” 姜彧:“……” 青阳:“……” 姜彧看着华凌,忽道:“你怎么会认识混沌的?” 华凌摊了摊手:“楚江从前来人间教我术法时无意间碰到他在四处捣乱,就把他狠狠收拾了一顿。楚江没地儿放,就扔给我了。” 青阳抬头看了华凌一眼,又低头继续吃冰激凌去了。 姜彧皱眉道:“传说这魔兽是非不分,只亲近残暴之人。你还真敢把他放身边。” 青阳立刻反唇相讥:“你才是非不分!” 华凌摇一摇头:“不过传说而已,听其言,不如观其行。混沌也不过小孩子心性,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 青阳嘚瑟道:“听见没~” 华凌转向青阳:“还没说你呢!还知道回来?早就乐不思蜀了吧。” 青阳不好意思:“那什么,你过生,怎么说也该回来陪陪你。只是想不到你已经找到……新的使役了。” “不过,”青阳戳了戳华凌,挤眉弄眼,“这顿价格不便宜吧。平时看你一直那么抠门,想不到想不到……竟然铁公鸡也有掉毛的时候。啧啧,我何曾有过这种待遇。真的只是为了,给自己庆生?” 华凌:“……” 姜彧插道:“你生辰?怎么都不说?” 华凌摊了摊手:“呃……这个没什么可说的吧。” 剑灵又不爽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华凌:“呃……现在不是知道了。” 姜彧:“……过都过了。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华凌:“……”大型动物的心思还真是难懂,这有什么好别扭的。 华凌看了看埋头狂吃冰激凌的青阳:“你也差不多玩儿够了,该跟我回去了吧?” 青阳嘿嘿一笑,抬起一根手指:“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华凌漠然道:“一天都不行。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多?你在外边儿干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之前忙着……这笨剑和楚江那边的事儿,早就腾出功夫收拾你了。” 姜彧炸毛道:“你说谁笨!?” 没人鸟他。 青阳把最后一口冰激凌塞下肚,两手合十,外带小嘴一别:“拜托拜托……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华凌冷笑:“重要的事?是去偷吃国宴哪?还是去骗小姑娘糖吃?” 青阳尴尬道:“……呃,我有这么缺德吗?” 姜彧和华凌同时在心里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依然小剧场------------- 标题:青阳的烦恼 青阳:妈蛋,作者你骗人!说好的男一呢?!为什么最后被这种笨剑抢去了? 作者:啊?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青阳捏着作者的耳朵:这种蠢剑有什么好!没我帅没我聪明没我体贴,你造吗?! 作者:一,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一个小毛孩子比肌肉猛男有吸引力;你觉得读者会接受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当男主吗? 二,就智商上来讲,我觉得你们在伯仲之间; 三,你怎么知道人汪酱不体贴,看—— 不远处: 华凌:小玉啊,这个剧组又没钱又没名气,我们还是辞演吧…… 姜彧:汪! 姜彧摇摇尾巴,拎着华凌的包屁颠颠地跟在她后面走了…… 作者:呕漏——你们肿么能毁约!!!滚回来!!! 华凌的声音远远飘来:滚远了,回不来了。 作者转向一旁石化的青阳,一边端茶递水,一边帮他擦汗:你当男主的机会来了!价钱好商量! 青阳刺溜地窜到华凌身边:主人,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作者:…… 第拾壹札 青阳尴尬道:“……呃,我有这么缺德吗?” 姜彧和华凌同时在心里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场。 青阳摸了摸鼻子,以和他外表年龄不符的表情老气横秋道:“我和朋友有约在先,这个月初五,给他送一件东西过去。” 华凌哼了一声:“就几天的事,你打算消失一个月,还至少?” 青阳尴尬道:“呃……这不就随口一说。” 华凌审视他片刻:“此话当真?” 青阳三根手指立起,直指青天:“对天发誓。” 姜彧忍不住吐槽:“你又不信天,对天发誓有个屁用。” 青阳:“……” 华凌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那,你说的。我就跟你走这一趟。送了东西就跟我回去。” 青阳:“好啦,知道了。” 姜彧:“……” 华凌莫名其妙:“你这什么表情?” 姜彧移开视线,正瞅到青阳在华凌背后冲他做鬼脸:“……哼,幼稚。” 华凌:“……” 三天后。敦煌。七里镇。 青阳领路,华凌和姜彧在后面跟着。 看上去有些少年老成的小孩子板着张脸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一对年轻男女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也不问孩子去哪儿,就这么默默跟着。若说是一家人,看上去委实有些奇怪。 路上行人很少,就算有也是要么无精打采,要么行色匆匆的模样。连这么“奇怪”的一家人走在路上,也没能引起他们注意。 华凌看了看四周:“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小镇有点古怪。” 姜彧点头:“一路走来,四处可见房屋被烧毁的痕迹。” 华凌补充道:“而且是烧的连灰都不剩。若不是地上那些个焦黑的痕迹和这一个个格子间似的莫名空出来的规整空地,还真看不出一点遭遇火灾的痕迹。” 姜彧眸色微冷:“那不是一般的火,是劫火。” 华凌点了点头:“等青阳那边事了,还得好好调查一下此事。碰都碰上了,总不能放着不管。” 姜彧道:“确实,此事绝非一般精怪作祟。” 青阳轻车熟路地摸进一家茶铺。那是一家旧式的茶铺,木板门,竹椅,方木桌。 他径自找了张桌子坐下,华凌和姜彧安静地跟着他落座。 黄昏时分,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店家是个小老头儿,看见他们进来,扶了扶眼镜,从柜台后慢悠悠地走出来……却是朝着大门方向去了。 他把木板门一块快地装上了门框,挂上打烊的木牌。 “哟,青阳,好久不见。”一转身,小老头瞬间没了老态龙钟的模样,健步如飞地走到了他们桌前,“这两位是?” 青阳介绍道:“我的饲主,华凌。我饲主的新宠,剑(贱)人一只。” 华凌眼疾手快地按住姜彧欲拔剑的手。 青阳无辜道:“抱歉,口误,是剑灵。” 小老头儿摇摇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嘴贱。” 姜彧看他两眼:“你是地仙?怎么虚弱成这般模样了?”若不是看到他身上的土地神印,实在想不出他是镇守一方的地仙。他的仙力已极其微弱,估计随便来个厉害点儿的山精野怪都能收拾他。 小老头点了点头:“姜公子好眼力。在下晋贤,正是镇守敦煌的地仙。小仙惭愧,如今已无力庇佑这一方土地。” 青阳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一只玉石妖。人家可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姜彧:“……” 连华凌也不由多看了晋贤一眼。 青阳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放心,人不是老色狼。他之前也是个翩翩美少年,都是被折腾成这样的。” 晋贤欲言又止:“青阳,之前诸事,你对白伶颇有误会……” 青阳摆了摆手,打断他:“你不用跟我解释。反正十头牛都拉不回你的心思,我再怎么说也是白搭。” 晋贤默默叹了口气,不做声了。 青阳在怀里摸了摸,将一枚羊脂白玉龙纹佩放在桌上:“东西给你。” 晋贤默默伸出手拿起,像重获至宝似地,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多谢。” “哟,”华凌眯了眯眼,“这不是之前全商行拍卖会上失窃的玉佩嘛。可以啊小青阳,我说谁那么厉害,亚洲最大财团全国通缉了三个月都没抓住疑犯,刮目相看啊。” 晋贤摸了摸白白的胡须:“此事是我托青阳帮我。他们取得此玉方式并不正派,此番也算是物归原主,还请华姑娘勿怪。” 华凌正色道:“我和青阳说笑罢了,晋先生别放心上。想必这就是……白伶小姐的……真身吧?” 晋贤点了点头:“此间种种就不细讲了。贤弟此番鼎力相助,晋贤再此先谢过。他日若能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还请贤弟尽管开口。”说罢,竟然还对着青阳弯腰抱拳地施了一个大礼。 青阳赶紧扶了晋贤一把:“举手之劳而已。” 华凌忽道:“对了,晋先生,我有一事想向你打听一下。” 晋贤道:“你是想说镇上那些被烧毁的房子吧。” 华凌点头:“还请晋先生告知细节。” 晋贤像是陷入沉思,半晌缓缓道:“我记得大概是半年之前吧,突然一天夜里一场莫名而来的大火烧着了一间民宅。当时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半面天空……镇里很多人去救火,水,灭火器,都完全不管用。那火整整烧了一晚上,直到那座宅子化为……不,烧的连灰都没剩下,只在地上余下些许黑色的印记。因为什么都没留下,所以连火源都不知道。自那之后,每隔半个月,镇里必有一处房子会起火。有时是民宅,有时是商铺,还有一次烧了家酒店。都是一样找不到原因,而且火都是扑不灭的,而是一定要烧到灰都不剩才会自己熄灭。” 华凌道:“你们调查原因了吗?” 晋贤点头:“镇上组成了专门的调查小组。他们怀疑是有人恶意纵火。结果哪会这么简单,这火一看,就不是寻常的火。我夜夜在镇中巡逻,直到一个月前,才终于发现了元凶——可惜我法力低微,别说抓住它,就连它的真面目都来不及看清。每次它都只是身影突现而后又瞬间消失。他每每现身时,总有烈火瞬起,而后它就消失在火光中再也无法寻到踪迹。连我都没办法,镇上的人类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连看都看不见他。” 华凌想了想:“那东西大约的样子你记得吗?是禽?是兽是长得奇形怪状,还是歪瓜裂枣?火属性的魔兽妖兽太多了……” 晋贤道:“倒是隐约记得形貌似犬似狐……浑身漆黑,身上时有红光闪现。” “时有红光?”华凌对这个说法似是颇有兴趣,她用手肘碰了碰姜彧,“有头绪吗?” 姜彧点头:“听这描述,倒是有几分像……” 青阳抢答道:“祸斗!” 姜彧:“……正是。不过……祸斗多为火神的仆从,怎会轻易出现在此地……” 青阳嗤笑:“火神祝融早就被姬轩辕那老头给杀了。我看你是睡得太久睡昏头了吧?” 华凌不动声色瞪了青阳一眼。青阳瘪了瘪嘴,乖乖地不再出言嘲讽。 姜彧皱了皱眉,对于上古时期之事,他的记忆的确还处于一片混乱。 晋贤大惊失色:“那是祸斗?!难怪难怪……这可怎么办才是好。” 华凌宽慰他道:“放心,此事交给我们来处理。总不能任由那异兽胡来。” 晋贤:“这……可是这祸斗,据说极难对付,现没了火神约束,岂不是……这本是我的职责,我怎可将你们卷入危险。” 华凌连连摆手:“不危险。我虽然只会点半吊子道术,不过我这两个家仆可厉害了,管他什么上古神兽魔兽凶兽怪兽,都能手到擒来,对吧?” 姜彧挑眉:“家仆?” 青阳斜眼:“半吊子?您太谦虚。” 华凌:“……你们帮是不帮?不帮,我就自己去……” 姜彧打断她道:“废话。这事儿岂能放着不管。” 青阳也点头道:“晋贤是我好兄弟,兄弟的事,我自然当仁不让。” 华凌道:“行,废话也不用多说了。今晚开始守夜,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 晋贤赶忙起身,对着几人鞠了一躬:“多谢几位仗义相助。” 华凌赶紧伸手相扶:“举手之劳罢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无辜的百姓受难。” 姜彧忽道:“天快黑了。所以……” 几人转头看他。 姜彧认真看着晋贤道:“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 第拾贰札 这一守株待兔,就整整在镇子里守了三天。 第三日夜里。 三人分散在城市三个方向蹲点——正是三足鼎立之势,阵势。 西南方火光乍现,正是青阳所守的区域。 华凌和姜彧赶到之时,青阳正对着起火的民宅犯愁。 华凌:“跟丢了?” 青阳哼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我在他出现的瞬间在他身上种下了玄影香。放心,是以混沌自身血为药引制成的,除了我能闻到,对其他族类都是无色无味的。” 华凌‘哦’了一声,一语道破他的小心思:“所以你是……等着我们过来灭火?原来你不会这个?” 青阳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这是劫火,怎么灭?!我又不擅长道术。” 姜彧哼了一声,手指轻动,从渊‘唰’地飞出剑鞘。 一瞬间,剑光耀眼,出剑的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不过片刻,那火像是被生生连根从民宅拔起,一簇簇火团接二连三落到附近的空地,落地后即慢慢消逝。 华凌忍不住抚掌道:“好剑法。” 她大概知道姜彧是怎么做到的,他以剑气将那火烧到的地方从表皮那薄薄一层连带火焰一齐从民宅剥离——这样就相当于把着火的那一层整个削掉,却又不用损伤到房屋本身。褪层皮,无伤大雅。 要做到这点,出剑不仅要快、准、稳,还需要极致的洞察力和集中力。而整个过程,姜彧也不过就动了几根手指。虽然他并不精通术法一路,但御剑之术却可谓是登峰造极。 这次连青阳都看呆了,嘴上不说,心中却暗自生出几分佩服。不由又多看了姜彧一眼。 姜彧收了剑,转向华凌:“你不去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受伤?” 华凌笑了一笑,点头道:“我也正有这个打算。” 因为火起火灭都在顷刻之间,是以除了镇上巡逻队的人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眼花了一下,并未惊动其他百姓。整个镇子还继续陷在沉睡中。 华凌他们敲了半天门,屋内一片寂静毫无反应。 姜彧与华凌对视一眼,心下都觉不妙。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直接翻墙入室。 他们在屋子里发现了两具冰冷的尸体——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女孩儿。两人都安安静静地死在床上,看来是在睡梦中就被夺去了性命。 华凌仔细检查了两具尸体。 “不是窒息而死。”华凌脸色微沉,“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任何痕迹。倒像是直接被抽走了精元。” 姜彧补充道:“和魂魄。” 华凌点头:“没错。黑白无常并没来勾魂,想必生死簿上这两人寿数未尽,而魂魄被非常规地抽走。所以……这些离奇的火,都是为了毁尸灭迹,掩盖祸斗……或者它背后的人的真实目的。” 青阳打了个哈欠:“你也觉得祸斗受人指使?你说那祸斗为什么要这样做?” 华凌面色阴郁:“事不宜迟,我们须赶紧跟上去……” 姜彧:“这两具尸体如何处理?” “这边交给我吧。”晋贤从地下钻出半个头,而后整个人慢慢从地下浮上来,“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青阳拍了拍他的肩:“想不到想不到,你还有偷听的癖好。” 晋贤摇头:“并非有意而为。这边甫一起火我就赶着过来了,只不过你们动作太快。” 华凌拱一拱手道:“晋先生,这边就交予你了。我们先行一步。” 晋贤点头:“放心去吧。千万小心,不要硬拼,凡事可以从长计议。” 华凌敲了敲青阳的头:“走吧,这次跟着你的嗅觉走。” 青阳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走吧。” 华凌:“?愣着干嘛,你不变身怎么载我们过去。” 青阳迟疑片刻:“……嗯,你不是前段时间,新收了只坐骑,我们坐他过去不就好了。” 华凌莫名其妙:“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姜彧“嗤”地笑了一声,引来华凌一双白眼:“很好玩儿?看戏哪?” 姜彧边笑边摇头:“他是怕露出真身坐实了‘长得丑’这一中肯评价。” 电光火石间华凌想起两人之前斗嘴时姜彧说过什么畸形丑八怪之类的话。 华凌扶额:“姜彧,道歉。” 姜彧摊了摊手:“实话实说而已。” 华凌叹气,摸了摸青阳的头:“你也真是的,他说什么你也信。混沌本来就是这个长相,上古魔兽,独一无二,你能跟这二愣子的审美一般见识?” 姜彧:“……”睁眼说瞎话。 姜彧忽然扣住华凌的腰。 华凌:“!?” 还没来的及说话,两人已稳稳落到从渊剑身上。此时的从渊比平时大了两倍,半浮在空中。 姜彧蹲在肩上,居高临下地向青阳伸出手。 青阳挥开他的手,足下轻点,就落在了华凌身后。 姜彧:“抓稳了。”这句话是对华凌说的。 从渊一刹腾空而起,转瞬便到了云端。华凌眼疾手快地紧紧箍住了姜彧的腰。这就是传说中的强买强卖——不抱也得抱。这速度这飞行轨迹,不抓着什么东西,铁定被甩飞出去。 这也是华凌一直不愿姜彧御剑的原因。尽酢貊租司机也分好坏吧……遇上开的太过随性的,下了车除了路都不太能走得端正外还外带什么头晕目眩恶心想吐之类的副作用。 姜彧面瘫道:“混沌,指路。” 青阳打了个哈欠:“正西北方,大约……15至20公里。飞吧,接近了我告诉你。”他倒不像华凌那么不适,这得益于他一个人的时候也随性惯了,习以为常。 出了七里镇十公里,就进入沙漠地区了。除了黄沙万里还是万里黄沙,一路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哪儿。 夜晚沙漠的风,冰冷又锋利,刮得人脸生疼。本来姜彧华凌站得尚有一步之遥,此时华凌也顾不得风度了,悄悄往前挪了一步贴近姜彧的背。姜彧身材高大,宽肩阔背的倒是倒是将冷风挡去一半。 姜彧感觉到华凌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上翘:“冷?” 华凌我“唔”了一声,连嘴都懒得张了——一张嘴就是满肚子的冷风。 姜彧背对着华凌,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 华凌:“?” 华凌天生体寒,一年四季手脚都偏凉,更何况此时人已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姜彧稍微侧了身,左手环过华凌腰间,轻轻一使力,将华凌带到身前。他敞开衣扣,将华凌裹入怀中。姜彧穿的是无袖夹克,里面随便套了一件T。好在夹克是长款的,也够大,正好能塞下华凌。 男人的气息萦绕在华凌鼻端,温暖的体温从健硕的胸膛传递过来。 姜彧将外套拢拢紧,低头看她:“还冷吗?” 华凌摇头:“好多了。” 外表四岁内心四千岁的混沌悻悻地坐在剑尾,两只脚在空中荡来荡去,嘴里还在碎碎念:“混蛋,当我是死的么……”可惜风太大,他的话一出口就全被吹散在风中了…… 第拾叁札 华凌莫名其妙地丛姜彧怀中爬起来……原来自己睡着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大概是这人形靠枕太舒服,温度太适合睡觉…… 四周还是一成不变的黄沙万里,姜彧坐在沙丘上闭目养神,而青阳焦燥地在周围兜圈子。 华凌一动,姜彧就睁开了眼。 华凌抬头看他:“我们现在在哪儿?祸斗……呢?” 姜彧朝着还在沙海里做匀速画圈运动的某只努了努嘴:“你的人跟丢了。” 华凌:“……” 华凌走过去拍了拍青阳的肩:“嘿,听说你把那啥给跟丢了?” 青阳不悦地哼哼了两声:“舍得从温柔乡爬起来了?” 华凌摸了摸鼻子:“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言归正传,怎么回事?我相信你的追踪能力,所以,肯定有什么意外情况。” 青阳指了指自己脚下那方土地:“气息到这儿就消失了,童叟无欺。我确定是消失,没有跟丢。” 华凌摸了摸下巴,打量着脚下四周:“我信你。不过,看来此处大有玄机。” 青阳摇头:“别瞎看了,我刚才找了大半圈都没找到任何机关,入口什么的。刚才还让那剑灵试着把这里的砂层劈开——可是下面除了沙还是沙。” 华凌闭了闭眼:“让我梳理一下细节,我觉得有什么重要信息被我们忽略了。” 华凌问他:“你还记得,晋先生说火灾发生的时间吗?” “半个月一次,也就是十五天。”姜彧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今天是朔月。也就是说,上一次发生,当是满月。” 华凌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想不到,你还蛮有头脑的。” 姜彧秒速炸毛:“什么意思?难道你一直觉得我很蠢?!” “我没这么说。好了,别岔开话题。”华凌指了指脚下的沙地,“帮我把这儿劈开。” 姜彧:“……” 华凌无语:“好好好,我跟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跟我这种小人计较了行不?” 姜彧横了她一眼:“哼,姑且原谅你,下不为例。” 华凌:“……” 姜彧忽道:“劈多深?” 华凌想了想:“几十、一百米?” 姜彧对她挥了挥手:“站远点。你也是。”后面那句是对着青阳说的。 华凌默默退了几丈。至于么,就劈个沙地而已。 姜彧轻喝一声,手中从渊直插入沙海,瞬间只剩剑柄在外。不到三秒时间,沙地忽然从南到北裂出一道狭长的缝隙,剑气从地缝中迸发而出,直冲云天。而后之间沙层沿着那道裂缝慢慢、慢慢地向两侧分开,竟而形成了地下山谷般的沟壑。而两边砂层像岩壁一般直立不倒,全靠从渊散发出的强大剑气支撑。 华凌叫了一声好,纵身跃下沙谷。 “你做甚么?!”姜彧心头微微一沉,却不敢松手。他现在稍微放松一点,华凌就会被合拢的沙壁碾成肉饼。 青阳反应倒是极快,也不再纠结他外表能不能见人,迅速地变回原形。只见上古魔兽一声长啸,俯冲下深渊,稳稳驮住了华凌。 华凌拍了拍混沌滚圆的大脑袋:“接得好。” 混沌似乎是极不开心,兽吼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地打转。 华凌笑道:“担心什么。你看我们不是配合得很好。默契还在,我放心了。” 混沌又咕隆了一声。 华凌安抚似的摸了摸他:\\\"放心。我没乱来。好了,事不宜迟,你先带我去下面看看。这是沙壁至少有两座大楼的重量,久了你姜小哥可撑不住。“ 混沌载着华凌直线而下,华凌沿着沙壁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最后嘴角微翘,捏了捏混沌的耳朵:“走吧,上去。” 混沌“吼”的一声,四肢在空中凌空一蹬,跃出沙壑,稳稳落在平地上。 华凌走至姜彧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辛苦啦,姜小哥。” 姜彧漠然收剑。足下黄沙聚拢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以及滚滚沙尘铺天盖地将三人浇了个‘透心凉’。 一切重归宁静后,华凌一边跳着脚在旁边抖沙,一边教育姜彧:“做事情讲究有始有终,这次怎么不让我站远点了?” 姜彧甩了甩头顶上的沙,无辜地远目。 华凌无语凝噎片刻,遂召集两人开会,把手中东西展示给他们看:“你们来摸一摸这沙。” “湿的。”青阳评价道。 姜彧拈了两下:“嗯。” …… 姜彧:“!!!” 华凌看他表情:“反应过来了?从地面下方约二十米到七十米处的沙,都是湿的。七十米以下,又都是干的了。” 华凌紧接着又在沙地上画了一个颇为复杂的图形:“我在下面还看到这个,你们可认得?” 青阳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完全不懂这些。 姜彧看了一会儿:“我依稀有些印象,等我想想……” 华凌点头:“不急,你好好想。” 姜彧皱着眉道:“这似乎是魔族的一种刻印。虽然自神魔大战之后,神州大地与西方魔域被九天伏羲结界所阻隔,但其实结界内依然四处潜藏着魔气。每个朔月和满月,是魔气最易凝集也最盛的时候。而这种印,能借助朔月之力强行聚水。“ 华凌看着他:”你不是说,上古的事,都不记得了?“ 姜彧斜睨她:”也得分什么事。要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我有何颜面自称上古剑灵。” 华凌笑了那么一笑。 姜彧疑道:“笑什么?” 华凌摇摇头:“回到正题。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作这样一个假设:祸斗真正藏身之处,实则是在有充沛水源的地方。很可能是地表是湖,湖下是——‘地下城’或者什么封闭式的洞穴的这种结构。地下城的真正入口在那边。像这样利用刻印强行将湖水引至此处,他作案归来释放刻印之力可从此处顺流而回。砂层失了阻力重新聚集进而造成气息消失的假象。所以就算此时遇到追踪气息的高手,他也能全身而退。” 姜彧道:“假设真有那么一个地下城,他如此小心谨慎不想人发现那地下城的位置,那下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华凌对他竖起大拇指:“你今天太上道了。” 姜彧强忍怒火:“再说一遍……我、不、笨!” 华凌摆了摆手:“这不是重点,我还有一事……” “这当然是重点!”姜彧委屈异常。 华凌草草拱一拱手:“……剑灵兄,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多多包涵。” 姜彧:“早态度端正点儿不就行了!简直岂有此理。” 华凌:“……好吧,其实我是想问你,这引水位置是不是和刻印的启动条件有关。如果知道这点,那地下城的位置也就知道了。” 姜彧:“确实有一个条件。引水点必须位于水源的正北方。” 华凌:“所以,我们朝着正南走,就应该能发现那个湖泊。” 姜彧:“按理说应当如此。” 华凌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了GPS地图。 姜彧凑上前看了看:“?” 华凌笑:“还真被你说对了。正南方,离这儿大约150公里,确实有一湖泊。” 姜彧指着地图上那蓝色的一小块儿:“你说这个?” 华凌点头。 姜彧好奇心彻底被勾起:“这是什么法宝?” 青阳在旁边冷哼一声:“少见多怪了吧。” 华凌瞪他一眼:“别欺负新人。你去睡个几千年醒来再适应这个世界看看?” 青阳默默背过身一下一下地戳脚下的沙子……妈蛋,偏心,太偏心! 第拾肆札 华凌跟姜彧解释道:“这不是法宝。这是现代人类想出来的……活动地图。它可以标出你现在的位置,你找到你想去的地方,它还能给你指路。” 姜彧摇头:“……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华凌笑:“是啊。术法什么的,鬼神什么的,只因他们现在看不到,触不到,所以无法可想。若是有天能看到能碰到,如果哪一天‘科技’领先于这些所谓的术法了呢?“ 姜彧:“……” 青阳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以现任天帝的脾性来讲,他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的。” 姜彧:“现任?难道不是……姬……轩辕吗?” 青阳打了个哈欠:“呵,早就变天了……” 华凌淡淡扫了青阳一眼。 青阳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走吧走吧,先去收拾那只疯魔的祸斗。” 半小时后,三人站在了那个湖泊前。 天将亮未亮,湖面看着还是一片漆黑。 华凌稍微眺望了一下:“这个湖……略大略大呀。”一眼望不到尽头。 华凌把地图重新翻出来:“这个湖的面积大概有……十平方公里。从我们现在所处位置到另一个尽头……直线距离,至少五公里。” 青阳道:“我先下去看看吧。我熟水性,水下目视能力好。” 华凌拉住他:“节约时间,还是一起下去吧。小玉,剑灵应该不畏水吧。” 姜彧点头:“我是没问题,你……” 华凌竖起食指:“辟水诀,你值得拥有!” 姜彧:“……” 华凌:“省的青阳来回跑。走吧。” 水下面比水上面更黑。 华凌食指节轻抵额头……嗯,遇水就熄的纸灯笼妖是肯定不会愿意这时候出来的…… 忽然,一线光明闯入了他们的视线,华凌眯了眯眼,然后眼睛慢慢睁开,适应了这道光亮。 姜彧右手执从渊,柔和的荧蓝色光芒从剑身上淡淡地散开来,左手自然地伸过来,拉住华凌,而后带着她游向前方。 华凌:“仔细看看,四周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我想入口处定然有些标志性的,或者类似机关一类的东西。比如……那枚刻印。” 姜彧:“没错,那个阵法要发动需要在两边的刻印相互呼应。” 青阳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得可真清楚。” 姜彧:“……”其实他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会对魔族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之前对这些魔兽,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想,答案多半也是在那段缺失的上古记忆里。 华凌不动神色地看了青阳一眼。 青阳从华凌眼中看到明显的不悦,暗道自己又心直口快了。索性不再说话。 游了不多时,华凌突然指着湖心底的一丛水草:“这草有古怪,去那边看看。” 原是这湖底鲜见水草,有也是稀稀松松一小丛一小撮,这处却颇为密集。 扒开水草一看,果然有魔族刻印隐藏在下。 华凌冲姜彧点了点头,稍微退开一些。 姜彧一剑斩下,魔族刻印上先现裂纹一道,继而整块碎裂。 刻印碎裂后,水接连从哪个洞口涌了进去——内外压强不一样。而里面……确实别有洞天。 青阳最先下到里面,华凌从洞口看见他下去后就在发呆。 “青阳?”华凌跟着也跳了下去。 华凌短暂怔愣片刻,还真被猜中了——货真价实的地下城。 不过这是一层一层往下修建的,一眼望不到底。每一层都有自己的建筑物——若是放在地面上,就像是空中阁楼一般的城市,很有点古巴比伦通天塔的风格。 华凌站在最顶层向下望了一望,微微眯了眼:“呵,我有一种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何方圣神,这么大手笔。” 姜彧抱着胳膊:“我能感到魔气,强烈的魔气。每一层都有,但下面的最强。” 青阳皱了皱眉,点头道:“我也能感觉到。下面的……东西,很强大。此行须多加小心。” 他那与外表不符的成熟表情,配上小孩子的外表,看起来特别可笑。 姜彧斜睨他,忽道:“我说你。” 青阳:“怎么?” 姜彧:“你就不能换副尊容?” 青阳不悦道:“你以为皮相是衣服,想换就换?” 姜彧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原是魔力不继,只能维持小孩儿模样?” 青阳:“……” 华凌声音远远传过来:“你们俩,跟上。”说话间她已甩开两人百米来远。 华凌话音刚落,姜彧便纵身一跃…… 虽然因为头顶空间狭小影响了他这凌空一跃的帅气程度,不过丝毫不影响他落在华凌面前的速度。 姜彧面瘫地看着华凌道:“你一个人,走那么快作甚。” 华凌:“你头撞疼了吗?刚才那一声很响。”原来姜彧方才那凌空一跃……忘记考虑他们在最顶层的空间高度了。 姜彧:“……” 华凌:“所以说,耍帅也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 姜彧:“……” 不知什么时候追上来的青阳道:“打情骂俏的两位,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华凌向第二层黑乎乎的通道看了一眼:“你觉得是什么声音?” 姜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青阳抬头看姜彧,竖起大拇指:“哥,艺高人胆大,我给你点三十二个赞。头撞疼了吗?” 姜彧黑着脸走了。 他们沿着第二层黑乎乎的通道走了进去,壁上的长明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虽然灯光不够明亮,却也足以让他们看清眼前诡异的场景。 华凌:“!!!” 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长长的通道两边并排着一间又一间的石室,均以符文封印。每一张冰冷的铁栏后都或趴或坐着一只困兽。他们一个二个眼神绝望,精神萎靡,似早已放弃了逃出牢笼的念头。 第拾伍札 他们沿着第二层黑乎乎的通道走了进去,壁上的长明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虽然灯光不够明亮,却也足以让他们看清眼前诡异的场景。 华凌:“!!!” 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长长的通道两边并排着一间又一间的石室,均以符文封印。每一张冰冷的铁栏后都或趴或坐着一只困兽。他们一个二个眼神绝望,精神萎靡,似早已放弃了逃出牢笼的念头。 青阳走到华凌身边,压低了声音:“这些都是魔族子民。” 华凌:“……” 青阳龇了龇牙:“娘希匹的姬无常,老子就知道他不讲信用,早晚宰了他。” 姜彧:“姬无常是谁?” 青阳冷然道:“现任天帝。” 华凌沉默片刻:“快些走吧,我们眼下有要紧事,不要在这儿耽搁。” 青阳看了一眼那些精钢玄铁笼上缠绕的符咒和符锁,闭了闭眼,快步跟了上去。 华凌走到楼层边缘朝下看了一眼,回头看着青阳:“节约时间,麻烦你。我觉得我们要找的……应该在最底层。这就直接下去吧。” 青阳也不多话,屈膝点地,直接化出原型,让华凌和姜彧坐上去。 还没有完全到达底层,就能感到空气中的炙热——那种连皮肤和血液都能点燃的炙热。 姜彧已经将从渊从剑鞘中拔出,握在手中。 混沌喉咙里呼噜呼噜地滚出了几句沙哑的嘶吼。 华凌从袖子中摸出三张符咒,夹在手指中,凝神,诵诀。 一阵清爽的凉意从天而降,落在三人身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膜,阻断了外界炙炎的侵蚀。 混沌喉咙里又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咕噜声。 姜彧哼了一声:“我不惧热。” 华凌笑了笑:“上古神剑铸成不易,我可不想让你在这儿被烤化了。” 完全到达底层的时候,连地面都整个是烧红的颜色。 华凌抬眼四望:“呵,这里连画风都和上面不一样。哟,正主出来了。” 那浑身火焰斑纹的黑色大犬远远站在这底层唯一的大门前,警戒地盯着三人。 敌不动,我不动。 级别有差距,压力大的那方就很难沉得住气。最先憋不住的还是祸斗,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向华凌,张口就是十数个黑炎球。看来是真的穷途末路,想和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华凌抬手摸到袖中藏的符,正要祭出冥水咒,数道剑光闪过,将那些黑炎全部打散。而后是姜彧紧随而至的高大身形,挡在了华凌身前。 祸斗被他身上的杀气逼得生生向后退了一步。 华凌:“呃……谢谢。”虽然她自信刚才那张符应该能封住祸斗的行动。 姜彧微微抬起右掌,从渊霎时从单体化出上百柄幻剑。 祸斗突然转身,飞快地窜进了那道门。 姜彧:“……” 华凌:“……” 青阳小朋友在一旁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追?不追?” 华凌无语点头:“既然都到这里了,当然。” 那道门后的温度,和外面又不可同日而语了。如果说外面是烤炉的话,门内的世界就是炼丹炉了…… 怕热的混沌刚走了一步,就明显不想往前挪了,眉毛打结得已经捋不开的感觉…… 华凌回头看他:“要不,你在门外等我们吧。” 青阳咬牙,摇了摇头。 华凌想了想,从怀中摸出那本《三界异闻录》:“你到这里面来。” 青阳还是摇了摇头:“不要……此去凶险,我不想……” 华凌叹了口气,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别逞强,你不是最怕火了吗?这边我和姜彧能够应付。” 姜彧点头:“没错,老弱病残就应该一边儿凉快去。” “姜彧!”华凌瞪了他一眼,转回来看着青阳,“你去吧,这边我们可以应付。” 青阳还想说什么:“华凌……” 华凌看着他:“听话。” 青阳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好吧。有事叫我。” 华凌左手持书,右手掐诀,《三界异闻录》书页无风自动,青阳‘咻’地钻进了书里。 华凌合上书,回头对上姜彧的目光:“你这是什么眼神?” 姜彧戏谑道:“我在想,你这本书里藏了多少妖魔鬼怪。” 华凌把书收入怀中,重复道:“是啊,到底藏了多少呢~” 姜彧:“……” 门内只有一条直通通的“光明大道”直通向另一扇‘巨门’——那是一个造型奇特的高高的黑石拱门。 两人走到拱门之前,华凌拉了走在前面的姜彧一下:“小心。” 姜彧点头,率先跨入拱门,走向门的另一侧。 华凌跟着,也跨进了拱门。 就在她踏入门内的一瞬间……自虚空瞬间出现的诡异银色液体,从她头上浇下…… “华凌!”姜彧在那一瞬间扑过去将她抱入怀中,而后飞身跃出了那扇拱门。 华凌在那银色液体出现的瞬间就已察觉,她自己在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召唤结界。虽然她速度很快,然而那诡异液体来的毕竟突然,还是有一些溅到了两人身上。 华凌在那一瞬间痛的连结界也无法支撑了,要不是强撑着一口气,只怕是要直接痛晕过去。她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华凌,华凌!”姜彧自己对那液体无甚特别感觉,但他感觉到华凌突然像是失了力气般地滑了下去,而且光是看华凌惨白的脸色,和满头的冷汗就知道她伤的不轻。 华凌强撑着坐起:“没事……让我休息一下。” 姜彧:“你别乱动了。” 华凌连说话都懒得说了,闭眼自行调戏。 姜彧不懂医术,也看不出她伤到哪儿,几乎急得抓耳挠腮:“我……我渡些气给你?” 华凌轻声缓缓道:“不用。” 华凌休息了片刻,气息逐渐平缓。 姜彧小心看了看她的脸色:“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何我没有任何反应?” 华凌摇了摇头,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 姜彧观她神色片刻,方才皱了皱眉:“你……你到底伤哪儿了?不成,我还是带你出去吧。” 华凌按住他的手,从怀中拿出之前楚江给她的纸鹤,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纸鹤从她手中一跃而起,自己在空中打着旋儿开始慢慢燃烧,最后燃烧殆尽。 姜彧:“你通知姓楚的来帮忙?” 华凌点头:“以防万一。”她现在的状态,实在是谈不上好。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香,好香!好久没有这么精纯的灵气了。”一个浑厚的声音贯穿整个石室。 整个石室本来光线暗淡,随着这人的声音,凿入壁中的水晶灯突然一盏接着一盏的亮起来,最后整个石室灯火通明。 华凌他们看见石室中央地面上刻着一火焰型的法阵,阵周用稀奇古怪的文字写着类似符咒一类的东西。 而后,法阵中央有人形渐渐显现…… “有趣,有趣,想不到竟还有人能闯到这里来。”那人身高几与姜彧一样,一头银色长发披肩,轮廓深邃,眸色赤中带金,赤着上半身,宽肩阔背肌肉纠结,腰间所缠深红长袍直垂脚踝。而那祸斗,此时正乖乖匐在他的身边。 第拾陆札 “有趣,有趣,想不到竟还有人能闯到这里来。”那人身高几与姜彧一样,一头银色长发披肩,轮廓深邃,眸色赤中带金,赤着上半身,宽肩阔背肌肉纠结,腰间所缠深红长袍直垂脚踝。而那祸斗,此时正乖乖匐在他的身边。 那人身份不言而喻。 华凌皱了皱眉。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姜彧神色丕变,突然一阵掌风将华凌扫出一丈外,随之一道金色的结界隔离了她和姜彧。 姜彧手握从渊,背对华凌而立:“走!” 银发男人哈哈大笑,嚣张的笑声震彻云霄:“好胆识。本座且留你一条全尸。你的元神,我就收下了。不过,你身后那个女人看起来似乎更美味。” 姜彧神色一冷:“休想动她一根汗毛。” “哈哈哈哈,就由不得你了。先收拾你,再收拾她。” 银发男人手指轻弹,铺天盖地地火焰卷向姜彧…… 华凌手一碰上结界,就被反弹数丈。 “混账……”她勉励支撑着站起来,眸色瞬息万变。以现在这副身躯,什么事都做不了,要用那个吗…… 话说那袭天之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卷向了姜彧,姜彧端了个起式,聚气于剑身,剑气暴涨、徒然而发,其锐利剑芒在瞬间冲散了火焰。 银发男人抬了抬眉:“嚯?”他足下步伐微变,人瞬间移动到了姜彧身前,竖掌直冲姜彧正面劈下。他掌风中带着炙炎,被他掌风扫到的石柱、地板,尽数焚为灰烬。 转眼间两人已拆了上百招。再对了一掌之后,两人各自向后滑出数丈。 银发男人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好,你很好。想不到区区一个剑灵,竟有此等实力。” 姜彧漠然道:“能与火神祝融过招,实乃在下之幸。” 因与他交手,姜彧的各处骨骼脉络已被炎气侵入,胸口更是灼烧般疼痛。他视线移到祝融*的脚踝上,那里拴着厚重的符链,在很大程度上锁缚了他的神力,想必是为了怕他挣脱牢笼而专设。在这种情况下,实力尚且令人惶恐,很难想象他全盛时期又是怎样一番英姿。 他回头,看见华凌手抵结界,不知在干什么,气急道:“你怎还不走?!” 他还想说什么,然而祝融的下一波攻击已到,不得已只能先专心对敌。 这时忽然“砰”地一声,青阳出现在华凌身边:“妈蛋,这里怎么这么热……!!!”在看到结界中的姜彧和祝融时,所有抱怨骤收…… 原是他在《三界异闻录》中隐约感受到华凌气息不稳且骤然减弱,所以出来探个究竟。 青阳看见华凌额间一枚朱色符纹忽隐忽现,一把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你想在这里……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华凌甩开他的手:“我自有分寸,倒是你,立刻回归云界去。祝融与你属性恰好相克,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姜彧余光瞟见青阳出现,立即朝他们喊道:“青阳,带华凌走!!!” 青阳看了姜彧一眼,回头道:“他说的没错,我不能任你胡来。”说着就幻化出兽形,一爪子握住华凌,朝外凌空而去。 华凌厉声道:“青阳,放我下来。” 混沌只顾朝外奔去,充耳不闻。 华凌皱眉:“你要违抗我的命令?!” 青阳:“……” 华凌:“好,好,我看你是太久没尝过这个了……” 华凌话音刚落,数条纯黑玄铁链自虚空出现,迅速而准确地缠绕上混沌的身体和四肢。混沌重重摔在地上,立时不得动弹。 混沌咆哮一声:“华凌……你……” 华凌手一挥,将混沌重新收入了《三界异闻录》中。 华凌以手轻轻触了触古籍封面,低声道:“抱歉。” 与此同时,结界中…… 姜彧抬手抹去唇边血痕,漠然看着凌空睥睨的祝融。 他很清楚双方实力的差距,但是—— 姜彧闭了闭眼,从渊剑身突然光华四溢,剑气缭绕,逐渐凝聚成黑金色的升龙图案…… 祝融微微蹙眉,忽然退到几丈之外,两手召唤出神火,在他周身慢慢形成一层火焰障壁。 姜彧目光凌厉,轻喝一声,驭剑过头顶,将从渊一气掷向对方……姜彧脚下的地面因剑气而龟裂,裂纹顺着剑气的轨迹,从姜彧脚下,一直延伸到祝融所站的地方。黑金色的升龙咆哮着扑向祝融,而后将他整个人团团裹进凛冽剑气当中…… 祝融双手交叉于身前全力展开劫火阵抵御剑气,饶是这样,他依然被剑气逼得向后滑出数十米,两脚在地上划出深深的印记。然而,剑气依然渐渐穿过了劫火阵。祝融神色微凝,要想变换招式抵御却已来不及,那剑气在穿透结界的刹那贯穿了祝融的全身…… 远古之神狼狈跪在地上,古铜色的肌肉上布满伤口,金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面上…… “呵……呵呵……好一招,同归于尽……”祝融抬头,鲜血染红了他的半张面颊,他的目光却落在静静躺在离他不远处的从渊身上。 原来姜彧这一招是以身融入剑身,与剑合二为一,用元神将剑意提升到最大……其剑气锋锐,当可破世间最强结界。 祝融缓缓支撑着起身,走到从渊剑旁,慢慢蹲下,伸出手,想要将剑从地上捡起。 一枚金针划破他的手背,钉在了他的脚边。那冷如玄冰的刺痛感让他瞬时缩了缩手。而后一双淡蓝秀金踏云履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 华凌拾起了地上颜色转为暗淡的从渊。 她手指轻轻抚过布满裂纹的剑身,轻叹:“你从来也不知爱惜自己。” 祝融已经站起身,打量着眼前气质清绝的女人。女人一身华云广袖袍,白玉凤纹栉挽发,墨色长发直垂腰际,身上并无过多华贵饰物,却隐现贵气。眉间一抹朱红倒勾玉符纹,艳而不妖。 祝融抹去糊眼血迹,冷然看着眼前的女人:“我说看着眼熟呢,好久不见,姬华凌。” 第拾柒札 “我说看着眼熟呢,好久不见,姬华凌。”祝融抹去糊眼血迹,冷然看着眼前的女人。 华凌对祝融视若不见,径自召唤出一冰蓝剑匣。尚未靠近那剑匣,祝融已经感觉到由那剑匣散发出的森森寒气。华凌小心翼翼地将从渊放了进去,而后轻轻一挥手,收回了剑匣。 做完这一切,华凌方才抬头对着祝融微微躬了躬身:“好久不见,火神。想不到你真的还活着。” 祝融眯了眯眼:“方才那个,可是……传说中的燧星冰魄剑匣?” 华凌笑了那么一笑:“好眼力。” 祝融打量她片刻:“难怪第一眼没认出是你,想是因为你将这一身神力长年封在玄天宗癸印中的缘故……” 祝融默不作声地看她片刻。 华凌又笑了笑:“有何不妥?” 祝融“啧啧”摇头:“奇哉、怪哉,堂堂上神却要躲在这*凡胎之中,隐于尘世,其中缘由……” 华凌打断他道:“我观你气色,似已有入魔之征。你派祸斗去摄人元神精魄,为祸苍生,就为了脱离此地?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份?” 提到入魔,祝融周身戾气忽然暴涨:“哈哈哈哈——休要跟我提什么身份。苍天负我,吾宁成魔!” 祝融银发飞扬,焱气冲天,一手指着华凌:“你,好,来的好!正好我需要精纯的灵力助我成魔,像你这种上神的元神再好不过,再好不过!”只见他大手一挥,数道黑炎化为利剑齐齐向华凌射去。 华凌足间轻点后退,轻松闪过他的攻击,继而顿足:“你既已知我身份,还妄想能胜过我?何况,你已被我从渊重创……” “哈哈哈哈哈哈……”祝融又是一阵仰天长笑,“你说……重创?” 他微微眯了眼,审视华凌,缓缓道:“你说,我和你,现在谁的伤更重一点呢?你方才进来时,不是已经尝过洗神髓的滋味了?” 华凌笑了那么一笑:“是吗?那你不妨一试。” 她那个‘试’字刚一出口,人已出现在祝融身后,手中乌金色细如蚕丝一样的东西已经绕过了他的脖子。 祝融嘴角一勾,两指紧紧夹住绕在自己脖间的细线,不顾瞬间自指尖涌出的鲜血,右手反手就狠厉地掐向华凌的脖颈…… 手中兵器被牢牢拉住,华凌所幸扔开那细线,急步向后掠去,躲开祝融的攻击。 祝融取下绕在脖子上的乌金线:“百闻不如一见,这就是‘血雨’?细如发丝,任意曲卷变形。据说其锋锐不下你手中任何一柄名剑?” 华凌淡淡一笑:“过奖。不过能斩断血雨的剑也不少。” 祝融将血雨掷在地上:“号称天下至刚至利之剑——从渊,也没能奈我何,我劝你还是别想用剑就能对付我。” 祝融语毕,右手划出一个圆,那圆在瞬间扩大数倍且成为一个巨大的黑火罩,直向华凌头顶扣下。 华凌并指于胸前,掐了一个咒诀……她周身的空气骤然聚拢,结成无数万年玄冰冰凌齐齐钉向黑火罩…… 所以当黑火罩终于落在华凌周身时,已成了一个冒着黑烟的空架子。 祝融突然闭目吟唱咒诀,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出现在他身前,并且,洞口慢慢地在扩大。此时,一只眼睛突然凑到那个洞口,直勾勾地盯着华凌。 华凌被那东西的眼神看得愣了一下,回神方道:“住手,祝融。将这家伙召唤出来,你我都应付不了。” 祝融充耳不闻,继续诵唱着。 华凌气急,正欲聚气召唤咒缚结界,喉头忽觉一阵腥热……她抬手捂住嘴唇,却依旧有几丝血顺着她的指缝滑落。 祝融把这一切,嘲讽一笑,正张了张嘴打算说什么,却忽然觉得胸口一凉…… 他慢慢低下头,只见自己胸口一截纯黑的剑头冒出,带出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华凌擦去嘴角血迹:“楚江,你又迟到了。” 楚江利落地拔剑:“也不算太晚吧,还好不是来给你收尸。” 祝融捂着胸口,因力气流失而缓缓跪倒在地。那咒诀咏唱到了一半就被打断,因而打开黑洞又慢慢闭合,缩回了虚空。 楚江走到华凌身边,忽顿足,讶然道:“你……你解封了?” 华凌淡然道:“当时情况紧急,迫不得已。” 楚江皱眉道:“可是,这样不是会……” 华凌摇了摇头:“只用撑得一时片刻就好,我自有分寸。” 楚江眼神里透着强烈的不赞同,而后以拇指点了点祝融的方向:“那边那个……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事问他。”华凌说罢径自走到祝融身旁。 祝融抬头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华凌:“……呵,自古成王败寇。我认栽。” 华凌低头看着他:“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想不到你一直被囚再此。” 祝融懒懒看她一眼:“猫哭耗子。” 华凌摇一摇头:“当年……你出事之时,我远在涿鹿战场,待尘埃落定后,也只被告知你已经被处死。” 祝融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华凌继续道:“我一直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过得许久,祝融才慢慢开口:“姬无常那小子的把戏,你后来也都知道了。” 华凌点头。 祝融笑中带嘲:“如今他既已得偿所愿,已成定局,我还有什么可说、可想?” 华凌道:“你在这儿待了数千年,为何突然想出去了?” 祝融:“……” 华凌:“你不愿说,我替你说。因为你发现了魔源,所以你想到了成魔这条路。因为将你困在这里的所有符器,只对上古神血有效。更遑论那道门前的洗神髓——体内神血越是精纯受到伤害则越大。若不是我将一身神力封入玄天宗癸印中,方才只怕是要死在那儿。是以,以你上古正神之身,纵能挣脱这些符器,也绝过不了洗神髓那关。” 祝融抬眼看她:“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这儿地下发现了魔源。” 华凌点头,也不绕圈子,直接进行谈判:“我现在要去解封魔源,但因为之前一战损耗太多,我需要你和楚江为我掠阵。待封印解除,你可借助魔源之力入魔,而你身上的缚神锁自然再不能奈你何。” 祝融:“……我凭什么信你?” 华凌点头:“你信,不过是多个快速解决问题的选择。不信,你就将继续被困在这里。我虽敬仰你往昔作为,却定不会坐视你再滥杀无辜。迫不得已,我也一定会手刃你。” 祝融沉默一会儿:“好,成交。” 华凌:“我还有一个条件,不过你可以不答应。” 第拾捌札 华凌:“我还有一个条件,不过你可以不答应。” 祝融:“你且说来听听。” 华凌:“若你成功,我想让你暂居我这本——三界异闻录之中。” 祝融冷笑:“想都别想。说来说去,不过是换个地方囚我?” 华凌摇头:“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不用着急作选择。你从这儿出去,姬无常肯定会派人全力追缉你。而这本《三界异闻录》的空间,不在他掌控范围内。” 祝融哈哈大笑:“我会怕他?!等老子出去第一件事就将这阴险小儿挫骨扬灰,他要自己送上门来,那再好不过!” 华凌冷眼看他:“你是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你当我为什么要隐藏于这尘世之中,甘作一个普通人?” 祝融挑了挑眉:“他现在连你也要赶尽杀绝?” 华凌不置可否,权当是默认。 祝融:“……” 祝融眉头紧蹙,似在艰难地思索着。 华凌又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几千年都挨过了,难道还急于这一时?” 祝融慢慢消化着这句话,头顶忽然灯泡一亮:“你什么意思?!” 华凌道:“字面意思。” 祝融看她片刻:“有趣,实在是有趣。这些年来,你似乎也变了不少。” 华凌沉默一会儿:“人总是要变的。” 祝融道:“哦……可你不是人。” 这句话,听者其实可以按照各种层面的意思来理解。 华凌一字一顿道:“这、只、是、个、说、法。” 祝融又低头思索片刻…… ……而后没有任何回应。 华凌道:“这样,我们先去解封,然后你可以亲自随我去书中看看,再作决定也不迟。” 祝融立即接道:“好。” 华凌:“……” 在一旁被晾了很久的楚江:“速度哟两位,我可是按小时收费的,一分一千金!” 祝融莫名其妙:“?” 华凌对他摊了摊手:“妻管严的悲剧。” 祝融看向楚江的目光瞬间转为同情。 楚江:“……” 祝融忽又对华凌道:“话说,这小子谁?生面孔啊。” 华凌转向楚江:“你自己来个自我介绍?” 楚江:“……” 楚江对着祝融微微拱了拱手:“在下楚江,司掌冥府第二殿。” 祝融:“?” 祝融明显没听懂,他那个年代,冥府这种复杂的机构都还没有成立。 华凌摊了摊手:“简言之,他是管死人的。” 祝融点头道:“哦!” 过得片刻,祝融忿忿道:“若不是我一身神力被姓姬的小子缚住,又岂会输给个管死人的!” 楚江:“……” 魔源就在石室中央火焰法阵的正下方。 华凌跟楚江点了点头,楚江咬破食指,凌空疾书——红色的符文依着顺序在魔源上形成法阵…… 华凌重新唤出燧星冰魄剑匣,将从渊拿出来,放在了魔源中央。 祝融奇道:“你这是……?” 华凌言简意赅:“修剑。” 祝融虽然依旧心存疑虑,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祝融抱着胳膊站一旁:“我需要干什么?” 华凌放置好从渊,起身道:“我稍后会启动法阵,你和楚江借我灵力就好。” 祝融点头表示明白,而后站到华凌给他指出的位置。 …… 解封仪式进行到一半,华凌气息逐渐不稳,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楚江睁眼,担心地看向她。 华凌摇头,示意他不要中断。 待到仪式结束,华凌已是满头虚汗,向后踉跄了两步。楚江即刻出现在她身后,扶住了她。 他直接探向华凌的脉门,后大惊失色道:“你怎伤的这么重?!” 华凌扯了扯嘴角,学着祝融之前的语气:“若不是中了那姓姬的小子的阴招,我又怎会弄得如此狼狈!” 祝融:“……” “管死人那小子,”祝融插言道,“可听说过洗神髓?她进门的时候被那东西浇了个透心凉。” 楚江愣了愣:“你说的是……那个……洗神髓。”虽然没亲眼见过,楚江也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华凌点头:“我要是和你一般会空间法术就不至于吃这亏了。” 华凌向前缓缓挪动一步,楚江会意,赶忙扶着她走到阵中。 华凌蹲下仔细查看从渊的情况。 楚江问道:“如何?” 华凌微微点一点头,仔细将从渊收回剑匣:“一切顺利。还好,靠着这魔力,剑身裂纹自己也会慢慢修复,否则就靠人界那些简陋的工具……不知要修到几时去了。” 祝融在旁边轻咳一声,怒刷存在感。 华凌转向他,微微一笑:“你感觉怎样?” 祝融展示了一下他获得自由的四肢,一脸嘚瑟。 华凌:“……有效率。”想他之前还被楚江打得满地找牙的站都站不稳,转瞬间就能将魔气转换为己所用,成功入魔。饶是华凌也不由心生佩服——祝融不愧是祝融,果然皮厚肉糙。 祝融一点也不虚心地抱拳道:“承让承让。” 华凌无语看着他脚边碎成一截一截的缚神锁:“你有一千种方法可以不弄断锁链就能脱出,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 祝融不悦,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一挣就断的东西,何必费那些劳什子的功夫来绕圈子。” 华凌面瘫道:“是啊,用蛮力挣脱多方便啊,方便到姬无常立即就知道你挣脱锁链逃了。” 祝融傻眼:“……” 知道这二货压根没往这边想,华凌扶额,从怀里掏出那本古籍:“你现在,赶紧到《三界异闻录》中去。” 祝融开始耍赖了:“哦,可是……我还想看看外面变什么样了。” 华凌漠然道:“你自己把这个机会玩儿脱了。选吧,一,现在躲进去;二,你自己玩儿吧,我和楚江先走一步。” 祝融委屈道:“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去的!” 华凌沉默了一下,忽然把书一把扔给楚江,顺手捏了一个诀:“去了去了,走吧!楚江,剩下的交给你了。” 楚江皱了皱眉:“你的伤……” 华凌无奈道:“等把这二货扔进去我就回来。不会耽误太久。你速离开此地,回药铺等我,别被发现了踪迹。” 二货祝融:“……” 华凌并指一划,两人倏然化作一道轻烟钻入书中。 第拾玖札 华凌并指一划,两人倏然化作一道轻烟钻入书中。 “呃……”祝融看着广袤无垠的天地,怔愣了一瞬,“这就是……书中世界?” “的冰山一角。”华凌好心补充道。 两人所处位置是一座山的山顶,会当凌绝顶,手可触白云。当真是青山绿水,仙踪暗藏。 一道火红的影子从二人头上一闪而过。 祝融保持着抬头姿势:“……我刚才,好像看见毕方了。” 华凌摊了摊手:“相信我,这不是幻觉。” 祝融兴奋得“嗷”了一声,紧接着向前跑了两步,献宝似的兴奋地指着山间树林给华凌看——浑身青黑,单腿无角的似牛兽类正目光炯炯地与他对视,嘴里还嚼着一把草,上下唇缓慢地摩动着。 “夔……夔夔夔牛!”祝融几步跨道夔牛身前,正想伸手摸一摸它的头,那牛长长的尾巴“啪”地甩在祝融脸上,而后掉了个头,屁股朝着他,晃悠晃悠地走了。 祝融:“……” 华凌指了指远方的水潭:“想不到你对这些异兽这么有兴趣。鲲鹏就住在潭下,要去打个招呼么?” 祝融频频点头,带着被夔牛抽出的一道红杠杠屁颠颠地跟着华凌奔水潭去了…… “主人?你怎会来此?” 正走到半途,忽闻头顶传来洪亮呼声,华凌和祝融一起抬头——却正是之前被华凌收服的那只蜚。 他缓缓落在华凌身前,仔细打量她:“你受伤了。” 华凌偏了偏头:“在这儿过得惯吗?” 蜚点头:“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儿。很多地方和我的故乡一模一样,让我甚是怀念。” 蜚又看了看她:“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华凌调侃道:“说起来,这正是你反噬的好机会呢。” 蜚跺了跺前腿:“我岂是那种卑鄙小人?” 华凌揶揄地看着他。 蜚前蹄抬起,摸了摸鼻子:“好吧,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它忽又正色道:“我既已认你为主,自当侍奉左右。你又危险,应该唤我出来的。” 华凌摇头:“左右是我自己不小心。再说,这事儿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华凌看他不高兴,又补充道:“下次我会记得。” 一口粗气从蜚鼻孔喷出:“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哦,对了。混沌那家伙自从被你扔进来后就一直吵着要出去。我耳朵都快被他吵出茧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华凌莞尔一笑:“多谢。” 蜚似乎这才发现华凌身边多出个人似的,转头打量祝融,还扬了扬他巨大兽首:“新来的?” 祝融:“……” “不对,我认识你!你是火神祝融!”之前因为祝融身携魔气,蜚没有太在意,待细看之后,神色登时充满戒备,“你来这儿干什么?有何居心?” 祝融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直接转向华凌道:“喂,这丑八怪是谁?” 华凌:“……” 蜚咆哮道:“你才丑八怪,你全家都丑八怪!” 黑色的火焰已经开始在祝融周身凝聚,他眯了眯眼:“你再说一遍!” 华凌赶紧插到两人中间:“停停停——那个,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蜚,这位是火神祝融,不过他现在已经入魔了,所以你姑且,大约,可以视他为同伴。” 蜚道:“哼,他手上不知染了多少我魔族子民的鲜血。要我承认他?绝无可能!” 祝融道:“丑八怪滚远点,别碍本尊的眼。本尊才不屑与你们这些杂碎为伍。” 华凌:“……” 眼看这一言不合就要开战,蜚忽然甩了甩白花花的脑袋,对华凌道:“主人,我先走了。有事记得召唤我。” 华凌点一点头:“你先去吧。” 祝融冷哼一声:“他是怕被本尊揍得满地找牙赶紧脚底抹油开溜了吧。” 华凌无语扶额。 蜚都走出好远了,祝融还在碎碎念:“哼,没礼貌的家伙。本尊有涵养有气度,才不与你计较,不然你以为你有几条命……” 华凌赶紧打断他道:“这书中有七七四十九个大小世界,我们现在是在陆山界。我现在要去归云界找混沌,你是与我一起去还是自己到处逛逛?” 祝融兴奋地又是“嗷——”地一声长啸,直接跳过重点:“四十九个世界?!这……都是你创造的空间?” 华凌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温柔,又似无限怀念,过的片刻才道:“是一位故人赠予我的。” 祝融一拍大腿,那响声震彻天地:“大手笔啊!” 华凌莫名其妙。 祝融回头看了华凌一眼,而后又看了她好几眼,随后啧啧摇头,最后朝她竖起大拇指。 华凌:“……” 华凌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知道这货的思维模式了。 果不其然,祝融八卦地凑到她身边,冲她挤了挤眼:“还骗了什么好宝贝?展示一下呗!” 华凌转身就走。 妈蛋,怎么从来没人跟她提过祝融是这种性格?简直二到没朋友! 第贰拾札 归云界和陆山界最大的区别就是有山和无山。 陆山界是丘峦起伏,连绵不绝,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那是各不同的。归云界就是云,溪,云,河,云,湖,云,海。 华凌带着二货祝融在陆山界逛了一大圈,满足了某人强盛到不可思议的好奇心之后,而后才去了归云界。华凌的重要小伙伴儿之青阳君,已经被扔到这里很久了。 青阳就躺在离赤水最近的一颗沙棠树下,而且还是维持着被华凌扔进来时四肢一捆扎的模样,周身围了一圈唧唧喳喳的小火光兽。 华凌摇了摇头,拎开正揪着混沌尾巴玩儿的几只,又帮他把蹲在他头上打闹的两只拨下去:“你们差不多就行了。欺软怕恶,平时怎不见你们谁敢往他头上骑。” 火光兽一号抬头:“唧唧——华凌,你来看我们?” 二号:“唧唧——看我们,看我们!你好久没来了!” 三号:“唧——有没有好吃的,好吃的,带巧克力了吗?” 四号:“我要吃蛋糕,唧!” …… 华凌哭笑不得,伸手在束缚住青阳的符链上轻轻点了一下,那符链立时消隐无踪。 混沌从地上爬起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一蹄子蹬向华凌。 换做平时,这种小打小闹,华凌自然不会放在眼中,闭着眼都能躲过,或者抬跟手指就挡了。混沌自是知道这点,所以这下意识动作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 然而,当看到华凌真的被踢飞几丈远,滚了好几圈,而后躺在地上不动时,青阳傻眼了…… 青阳手忙脚乱地扑到华凌身边,他又变回了小男孩的样子,开口说话时连舌头都打了结:“华、华凌……” 站在一旁看戏的祝融抓紧一切时间泼冷水:“本来伤得就够重了。你这一踢倒直接省事了。” 青阳眼眶刷地就红了:“我,我只是一时气急……我不知道……华凌,你说话,你别吓我……华凌……” 华凌好不容易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差点儿又被他晃晕过去。 华凌艰难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别晃了,再晃真被你晃死了。” 青阳见华凌醒了,紧紧地捉住她的手,眼泪珠子都蹦出来了。 华凌仰面朝天躺着,视线移到祝融身上。 祝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华凌道:“你想好了吗?” 祝融点头:“我决定了。” 华凌:“?” 祝融叉腰站着,一手指着陆山界的方向,唾沫星子四处飞溅:“那什么全是山的界归我了!我要安营扎寨,收小弟,到时候一句杀回天界打他个屁滚尿流!” 华凌默默转开头,心中默念,我不认识这货,我不认识这货…… 祝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警惕地看向华凌:“我虽然住在这里,但你别想我为你所用。我可不是那些廉价的异兽!” 华凌立刻挥手送客:“如此正好。祝你飞黄腾达,早日建成你的大本营,再见不送。” 祝融鼻孔朝天,嘴里哼哼着走了。 青阳从祝融的背影上收回视线,问华凌:“这二货到底是谁?” 华凌想了想,决定保持沉默。真相总是残酷的,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给大家留点幻想余地的。 华凌瞌上眼,轻声道:“小青阳。我这次是真的走不动了。你驮我回去吧。” 隔了片刻。 一只手绕过华凌膝弯,一只手垫到了她的肩下。她被横抱了起来。 华凌睁开眼:“?你的魔力恢复了?” 眉目如画的青年低头看她,笑了笑:“被你关在这书中世界许久,多少恢复了一些,这点事儿还是能做到的。” 华凌闭了眼:“好不容易恢复一些,何必急着又用掉。这样变来变去,魔力消耗很快的。” 青阳笑了笑:“难得一次能以真面目示人,自然是要展示一下的,省的成天被人吐槽丑八怪。” 华凌叹息:“可惜……那人现下是看不到了。” 青阳身在书中世界,不知发生何事,闻言挑了挑眉:“蠢剑出事了?” 华凌“嗯”了一声:“被刚才那个二货打回原形了。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 青阳:“……我越发好奇他的身份了。”他对姜彧的实力也是略知一二。能把他揍趴下的,那人到底何方神圣? 华凌语重心长劝道:“好奇心害死猫。你还是当他是只开了挂的二货吧。” 青阳:“……” 言语间,两人已走到书中世界和外界相连的出口。 青阳五指微张,朝那微小的出口一扬——洞口豁然扩大数倍,将二人吸了进去…… 熟悉的药香充盈鼻尖,夕阳从窗口斜斜爬进药铺,将整个屋子涂成淡淡的暖金色。 一身玄衣的年轻冥主坐在窗边,冲着华凌微微一笑:“欢迎回家。” ————不要走开,下章说好的送大家一个番外,呃,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 第21章 外篇童话 提示:本篇与正文剧情无关,纯属演员义务劳动博君一……笑。 日常一:祝融第一次逛街 考虑到祝融同学在监狱里一蹲就是好几千年,华凌决定大发善心地带他上街去逛一逛。然后……没有然后了。华凌马不停蹄地跟在他后面只用做两件事情就行了:道歉和赔钱。 祝融同学跟华凌分享第一次的心得,顺便秀一秀新学的现代汉语:这些凡人真是堕落了,本尊赏脸去吃他们的东西观看他们的拙作,不感恩待得就算了,竟敢对本尊大呼小叫?!还真是醉了。 华凌摸着扁扁的荷包腹诽:要是我被人吃了二十人份的霸王餐还嫌东嫌西,刚画好的油画被糊成一团,花了一天做好的比赛机器人被人一脚踩扁,那就不是大呼小叫能解决的事了。我才是真醉了!混蛋! ———————————————————————————————— 日常二:青阳的烦恼 青阳最近很烦恼…… 华凌:“你们谁,帮我把柜子上的五味子拿过来。” 青阳站在离药柜最近,心中登时一阵窃喜,一抬头——五味子放在最顶层…… 他左看右看,找到离他最近的高脚凳拖到药柜前,正要爬上去,姜彧慢吞吞地走过来伸手直接从柜上将存放五味子的瓷坛抱了下来,端到华凌面前。 正忙得腾不出手的华凌高兴地摸了摸汪酱的头:“谢谢啦小玉!” 青阳:“……” …… 华凌,姜彧,青阳三人一起去看电影。 他们在检票口处被人拦下来。 工作人员一脸抱歉的看着华凌和姜彧:“抱歉,这部影片,十三岁以下的小孩不能观看。” 青阳心中顿时跑过一千匹草泥马……在后面加两个零都不急劳资的岁数好么!? 华凌一脸复杂地看了看青阳,而后拉着二人走到偏僻处……唤出了祝融。 华凌给了祝融一些零花钱:“麻烦你带小青阳四处逛逛,我们一会儿就出来。” 祝融兴奋得“嗷”的一声,提着青阳的领子就一溜烟跑了。 被颠得头晕目眩的青阳:“……” 你们这些骗纸,说好的最萌身高差呢?T-T ———————————————————————————————————— 日常三:医馆打烊后的活动 祝融他们跟着几个医馆的病人学了个据说风靡一时的游戏——名曰三国杀。 打烊后,祝融,姜彧,青阳,蜚拉着华凌要打三国杀。 他们简单把规则跟华凌讲了一遍,一个个跃跃欲试地要在游戏上狠狠碾压华凌。 五人局,两反,一忠,一内。 华凌抽中了主公,她淡定的选了袁绍做主公。 祝融嘿嘿一笑。 青阳邪魅一笑。 姜彧面瘫。 蜚满脸问号。 开局。袁绍直开AOE瞬间秒杀全场。 四宠物:“……”新人运气,新人运气。 第二局。 华凌再次抽中主公。这次她选了孙换换。 三杀,一方天画戟,一无中生有,一顺手。 从下家吕布(姜彧)手中牵走一个杀,无中生有——顺手,外加一杀——再从吕布手中顺走一个桃。 姜彧:“……” 然后……没有后了。姜彧祝融两连反。主公再次首轮秒杀全场。 众人:“……” 第三局。 还是华凌抽中主公。这次……她选了黄盖。 三分钟后…… 蜚起身:“我要回去给小朋友们讲故事了。”瞬间钻回书中。 青阳打着哈欠:“有人想去吃夜宵吗?” 姜彧立马站起身:“走!” 祝融郁闷地到电脑上去找场子了。 华凌冷笑一声:“跟我斗,你们还嫩着呢。” 一阵风吹过,华凌的座位下一张符纸静静飘落于地。上书——幸运S。 第贰拾壹札 姜彧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魔域。那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那里的气息让他安心。 他梦到涿鹿战场——无尽的战火,鲜血,呐喊,和绝望。 他梦到一个身形伟岸的红发男子,率领群魔与天帝对峙。他们连续约战九个回合,七七四十九天,不分胜负。 梦里有人在跟他说话。 “为父老了,这一战,我已看到结局。” “彧儿,是时候把魔族交给你了。” “报——祿存将军战死,武曲将军不知所踪,星穹部全军覆没。请少主示、下!” “报——九星七十二阵失守……王上……被姬轩辕封印。” “各部将听令,随我冲锋!” 那个红发男人终于转过身,轮廓深邃,英姿勃发,然而眉宇微锁,眼神晦暗不明,似有诸多话语要同他讲,最终却选择了沉默。 电光火石间,他想了起那个红发男人的身份,魔主蚩尤,他的父亲。 姜彧睁开眼,茫然看着漆黑的穹顶。这里是从渊的剑中世界。他能感受到华凌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药香,她就在一旁安静地守着他。 姜彧没有说话,也没有想动的意思。他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梳理一下重获的记忆。 …… 三天前。剑冢。 “啪——啪——”规律的金属撞击声,那是楚江在翻怀表盖儿。 华凌仔细地将烧沸的灵石原液浇在从渊上:“你怎么还在这儿?” 楚江摊了摊手:“谁叫你刚能下地了就跑来注灵……啧啧,虽然我不能阻止你作死,但你不能阻止我帮你收尸吧。” 华凌揭穿他:“你应该直接坦白,你是怕我死了后找不到能像我这样让你人尽其用的棋子。” 楚江甩了甩手中的怀表,配合语境地邪魅一笑:“咱俩心照就好,须知此时无声胜有声~” 华凌漠然道:“你下次再做这个表情我就撕烂你的脸。” 楚江收了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 华凌:“?” 楚江感叹道:“让我怀念起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岁杀神君。” 华凌嘲道:“当年?你不过还是个没断奶的小毛孩儿,能知道什么。” 楚江忽正色道:“说真的,虽然正元金丹压制住了你的伤……但是你之前既已解封,就应该知道……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华凌停下手里的活儿:“迟早也是要解封的,比计划提前了一点而已。你那边要抓紧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楚江:“……” 华凌低下头,仔细检查这剑身……那些之前因为神炎而造成的裂纹,正在慢慢地修复。她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把从渊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燧星剑匣之中。 华凌一回头,就看见楚江呆坐在一边,怔怔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华凌走到楚江跟前,伸指一弹他的脑门儿:“作甚么这个表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地很容易招人烦的。” 楚江揉了揉被弹地通红的眉心:“……这不是小节。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华凌勾了勾嘴角:“客气。你记得咱们的约定就好。” 楚江点头:“这个自然。” 他目光移到华凌身后的剑匣上:“不过,真想不到你当年能想到这个方法。真有你的,连老头子都被你蒙过去了吧?” 华凌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陷入回忆一般:“他的心思我从来都猜不透,没准儿……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 在那陌生气息闯入从渊里空间的瞬间,姜彧睁开了眼。 “出来。” 身着藏青色广袖锦袍的年轻男人轻哼一声,逐渐显形。 姜彧上下打量他片刻,才道:“丑八怪?” 青阳怒了:“你才丑八怪!你全家都丑八怪!” 姜彧漠然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怪你。” 青阳深呼吸,控制着揍人的冲动:“……” 姜彧道:“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姜彧躺着,青阳站着,所以青阳低头看他这个动作就变成了青阳居高临下地睥睨他:“哦,我来看笑话。平时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竟然也有被打到没脸见人的时候。” 姜彧重又闭上眼:“看完了。慢走不送。” 青阳摸了摸下巴:“你大概不知道,华凌受伤了。” 姜彧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青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继而笑嘻嘻道:“据说她还不眠不休地守了某人三天。” 姜彧霍地睁眼,瞪着他:“那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怎不让她去休息?” 青阳绕着他转了一圈:“为什么?她变虚弱了,我才正好反噬呢。” 姜彧瞬间已站到青阳跟前,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将他撞到墙上:“你再说一遍。” 青阳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你不知道血契的含义吗?按照约定,我可以以她灵力为食,一旦她灵力弱过我,即可反噬。” 姜彧眯了眯眼:“在那之前,我会先宰了你。” “砰——” 青阳忽又变回了小男孩的模样,从他手中滑了出去,偏了偏头:“如此说来,我倒要拭目以待了。” 说完这话,青阳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离开了从渊的里世界。 青阳这一搅和,倒是把姜彧心里那些小纠结和不痛快搅了个干净,所幸也不再鸵鸟了。 华凌本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半梦半醒中,似是有心灵感应,她睁开眼,然后看见那人正蹲在她身前,手里还拿着一条毯子。见华凌醒了,竟飞快地将毯子扔到了一边,一脸尴尬神色。 华凌冲他微微一笑:“哟,好久不见。” 第贰拾贰札 华凌本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半梦半醒中,似是有心灵感应,她睁开眼,然后看见那人正蹲在她身前,手里还拿着一条毯子。见华凌醒了,竟飞快地将毯子扔到了一边,一脸尴尬神色。 华凌冲他微微一笑:“哟,好久不见。” 姜彧看了她一会儿:“你好像……瘦了点。” 他伸手覆上她的额头:“脸色也不大好。” 华凌笑了一笑:“你的错觉,我只是有点困罢了。” 姜彧沉默片刻:“我听说你又受伤了。”那个‘又’字,他咬得特别重。 华凌看着他,没说话。 姜彧:“那之后,又发生什么事了?” 华凌大致将祝融之事与他讲了,重点放在他身上,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楚江一出手就制住了受伤的祝融,而略过了她自己的事情。 姜彧叹道:“姓楚的确有两下子,我小看他了。” 他话中意有所指,华凌知道他以为是楚江修复了从渊,微微笑了一笑,也不说破。 姜彧忽然问道:“那个时候,为什么不逃?” 华凌笑了笑,忽然伸出手抚上他英俊的侧脸:“你是我的剑灵,我怎么会丢下你?” 姜彧叹了口气:“剑灵本就是为了保护主人而存在。我是你的剑,自当用在当用之时。” 华凌看着他深紫色的眼睛:“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我既然相识,便是缘分。我愿当你是朋友,知己,家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 姜彧微微动容,半晌才别扭道:“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两人安静对视片刻,姜彧又忽道:“我有件事想与你说。” 华凌沉默了一下,继而点头:“你说。” 姜彧正色道:“我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华凌挑了挑眉,像是颇有兴趣:“哦?你想起什么了?” 姜彧顿了顿:“我本不属于这里。” 华凌很配合地洗耳恭听。 姜彧:“我之前提过九天伏羲结界保护下,你记得吧?” 华凌点头。 姜彧:“整个人界,神界都是在九天伏羲结界保护下。你可知道,那以外是什么?” 华凌道:“是魔域吧。” 姜彧:“没错。那里,才是我的故乡。” 华凌:“……” 姜彧将她的沉默理解为她太惊讶而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他继续道:“我父亲,是蚩尤。” 华凌:“噗——” 姜彧一秒钟出戏,不满道:“你笑什么?!” 华凌摆了摆手:“没有,我是看你表情这么凝重,我以为你要说什么。” 姜彧:“……” 华凌拍了拍他的肩:“我不歧视魔族。你看,我的很多朋友都是你们魔族的,像是青阳啊,之前收服的蜚……当然,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出生歧视你的。” 姜彧瞬间炸毛:“我出生怎么了?!我堂堂魔族尊主,何须他人置喙。我不歧视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哼!” 华凌摊了摊手:“这不就成了,那你还纠结什么。” 姜彧:“……没什么。”被她这样一讲,好像确实没什么。 不对! 姜彧不高兴道:“不对!我不高兴是因为……我记得我明明准备和姬老头大战三百回合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剑灵!妈蛋,这半吊子的形态弱爆了,连我之前实力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华凌吐槽:“呃……千分之一也太夸张了吧……” “这不是重点!”姜彧怒道,“重点是,就这副样子,还怎么收拾姬老头!” 华凌沉默片刻:“有件事情,你大概还不知道……如果你说‘姬老头’是指姬轩辕的话,他已经没了很久了。” 姜彧愣了一下,怒道:“什么叫没了?” 华凌:“……就是,字面意思。天界早已易主。” 姜彧:“……什么?!那我的族人呢?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华凌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现在神州大地处于九天伏羲结界保护之内。至于魔族,乃至西方魔域的情况。自上次神魔之战之后,就不得而知了。” 姜彧握了握拳,咬牙道:“……这么多年,族人生死未知下落不明,我竟然还平白无故躺了这么多年……让我逮到那个把我害成这幅模样的人,他就死定了!” 华凌:“……” 姜彧忽又平静下来:“好吧,这不是重点,其实我是想跟你说……” 华凌对他这大起大落的情绪稍微有些适应不能,试探道:“所以你要请辞?” 姜彧又不淡定了:“……我像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吗?!” 华凌:“呃……” 姜彧沉默片刻:“我既已是你的剑灵,自然会护你到底,不会离开你身边。不过,你若在店里没事时也别像之前那样老关着我,我要去把剩下的记忆找回来!我觉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华凌:“哦……”其实……之前也是迫不得已,怕他突然醒来不适应这个世界的丕变才让他待在店里慢慢过渡罢了…… 姜彧斜眼:“哦是什么意思?!” 华凌好脾气道:“就是,好的,我知道了。” 姜彧:“就这样!?” 华凌试探道:“那……记忆什么的,我陪你去找?” 姜彧无语片刻:“你……算了。” 华凌笑了一笑:“我早说过,我从没当你是使役。你有什么事想做,径自去做就好,其实不用跟我申请的。” 姜彧看了她片刻,忽正色道:“一开始被迫和你签下血契,有过不甘愿。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会好好的守着你过完这世,不仅仅是因为血契。” 华凌又笑了那么一笑:“那么你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我从未想过用血契束缚你,若是哪天你想离开,随时可以走。” 姜彧皱了皱眉:“女人,你是听不懂……” 华凌食指轻轻放在他淡色薄唇上:“你既给了我承诺,就当这是礼尚往来。” 姜彧握住她的手,从自己嘴唇上慢慢挪开,嘴角微微上翘:“蠢女人。” 第贰拾叁札 因为之前那连续趟远门,药铺关了有大半个月。再次开业后,一时间可说是门庭若市。不得已,姜彧和青阳都跑到前堂来打杂了。 店里一般有四类客人。 第一类是华凌的老顾客,认准了大病小病都在华凌这儿看,所以华凌离开几周,就跟失了定心丸似的坐立不安。 “华大夫,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家媳妇儿最近断了一周的安神茶,那叫一个一脉不和周身不安啊。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成天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镇里的老王坐在大堂里,一边等着华凌拣药,一面牢骚不断。 “长期喝安神茶也不是个办法,您太太其实是心理作用。我稍微减了些量,这样慢慢减下去,就能慢慢脱去依赖性。”华凌包好了药材让姜彧拿给老王。 姜彧冷着一张脸把药材递给老王,漠然道:“把鸡宰了,狗送人,一劳永逸。” 老王:“……” 华凌赶紧救场:“王叔您别介意,这我表弟,书读的少,经常闹笑话。” 老王赶紧点了点头:“小伙子长得人五人六的,好好跟着你姐干,将来还是会有出息的。” 青阳端着煎好的药从一旁路过,奶声奶气道:“他是真蠢。” 老王:“……” 姜彧:“……” 华凌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姜彧即将去提青阳领子的那只手:“小玉你过来帮我捣药。” 姜彧:“……” 第二类是被小包子青阳吸引来的。 青阳又恢复成四五岁小男孩的模样,他的眸子是深碧色的,头发则是亚麻色,见过他的邻里乡亲都当他是混血儿,一传十十传百,总是有人看稀奇似得跑店里来逗他玩儿。他个子小小,脸像肉包一样圆嘟嘟的,每次包好了药材送到客人手边,总免不了被“□□”一番。小镇地处偏僻,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洋人,更何况是混血儿。这个时候,青阳就会顶着被捏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跑到华凌腿边,在客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伸手,掌心上书三个墨黑大字“揩油费,不给就捣乱”。 华凌:“……” 而姜彧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他本身高大英俊,板着脸往堂中一站,就如来自洪荒的武神一般。有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少女少妇,打着看病的旗号,来了店里总会拉着姜彧问东问西,大胆一点的,还会直接贴上去,大大方方地吃豆腐。而那些来看病的男人,尤其是那些单身汉,见了这情景就会各种羡慕嫉妒恨,不敢明目张胆动口动手,眼刀子却是甩得无比爽快。 还有一类病人,也是老常客了。以前就总有三天两头的往药铺跑的男人,来了也不外乎些是手被割到了,脚被砸了,头疼牙疼眼睛疼,各种小毛病。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来,然后来了就能借着看病之名纠缠华凌好半天。 这不,三十岁上下的小胡子青年,抱着胳膊坐在藤椅上直哼哼。 华凌一边帮他从手掌中把玻璃渣挑出来,一边好脾气道:“忍一下,马上就好。” 小胡子青年是镇上的包工头,不到十五岁就出去闯荡,回来自己承建了几个城镇建设项目,现在在他们这一带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那男人倒是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华凌:“小华凌,你这段时间到哪儿去啦?等得我花儿都谢了。你好像瘦了。” 华凌笑了笑:“出去旅行了。偶尔也想休个假。” 男人呆愣愣地看着华凌的笑容,一时间还没回过神。 “嗷……”一声惨叫响彻整间屋子,引来各式注目礼。 华凌一头黑线地看着姜彧:“你干什么。” 姜彧将手中的空酒精瓶放在一边,面无表情道:“消毒。”说罢,又漠然走开了。 华凌赶紧拿了纱布帮他把酒精吸干:“抱歉,我表弟是新手。” 男人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还大度地摆了摆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没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小痛,不值一提。” 华凌:“……”还是表情比较诚实。 送走包工头,又来了个浑身酒气的男人。 那一身酒味,甫一进店,就传遍了每个角落。华凌看他路都走不稳了,上去扶了他一下,让他坐下休息。 男人倒是斯文人打扮,白衬衫黑长裤,黑框眼镜。据说他是个作家,不是很有名气那种,咬着笔杆子过着拮据的日子。 华凌给他倒了杯解酒汤:“又熬夜赶稿了?” 男人倒没接汤,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通红的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她:“华凌……你可回来了。” 华凌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换上醒酒汤:“又到瓶颈期了?” 男人一口灌下醒酒汤,又拉住了她:“难受……头疼……” 华凌摇了摇头:“你喝太多,我跟你说过,这样伤肝,而且容易引发突发性系心脏病。因为酗酒猝死的案例,可不占少数。” 男人眉头紧蹙:“我知道……可是我写不出来。憋文憋的难受……我对着电脑就想吐……可是不写又没饭吃……” 华凌好言相劝:“其实凡事不用想的那么绝对。你可以去找份兼职。有灵感的时候写,没灵感的时候换换环境,换换心情,也能帮助你更好地进行创作。” 男人叹气:“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啊——” 一杯冰水,从男人头顶而降…… 华凌:“……”她应该庆幸的是姜彧用的不是盆么?! 男人不敢置信地瞪着姜彧:“你作甚么?” 姜彧言简意赅:“醒酒。” 男人:“……” 姜彧看着他:“现在清醒了吗?” 男人:“……” 华凌压低声音赶人:“姜彧你到后面去配药,别在这儿添乱。” 华凌拿了干毛巾递给男人。男人草草擦了几下,起身告辞。 …… 在该类事情发生第十次之后…… 华凌终于忍无可忍。 这天关门后,她耐心地守着姜彧把门锁好,而后让他在前厅坐下:“来来,剑灵先生,我想跟你聊聊人生。” 姜彧面瘫道:“有事求我?” 华凌:“……” 青阳手拿一串冰葡萄跑来凑热闹:“什么什么?□□大会么,我最喜欢了!” 华凌眼角弯弯,抿唇一笑:“哦,那么我先和你谈谈?” 青阳一溜烟地跑上楼去了。 华凌也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其实那些人……本质都很善良,也并没有恶意。” 姜彧挑了挑眉,语调怪异:“没有恶意?你很享受这种感觉?” 华凌叹了口气:“这么跟你说吧,有些东西你知道不能占为己有,但是你觉得能够时常看着,也是好的。这种心情你能理解吗?” 姜彧面瘫道:“莫名其妙。” 华凌摇头:“有些病是看的见的,有些病是看不见的。来这儿的自然都是病人,因为需要帮助。对很多人来说,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比如老王的太太,因为家里变故而又神经性的失眠症,其实吃了一段时间药以后,就已经好了。我现在给她配的,都是一些补血益气的养生茶。她却一直以为是安神茶,缺了一次就又会失眠。比如说你之前赶走的那个作家,长期以来生活的压力和事业上的不得志,让他时常处在崩溃的临界点,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听他倾诉的人。每当快要爆发,找个发泄口,多少就能纾解一下抑郁。若是那个口堵上了呢?” 姜彧沉默片刻,忽点头道:“这次是我错了。” 华凌:“……” 姜彧不满:“你这是什么表情?!” 华凌:“有生之年,能听到你认错!太不容易了!” 姜彧皱了皱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太喜欢“有生之年”这个词。 华凌身上的某些超越她年龄的特质,比如顶尖的术法造诣,处变不惊的淡定,考虑事情的周全,思考事物的成熟态度,有时会让他忘记她也不过是个凡人。而人的寿数,对于他们来讲是很短的,弹指百年转瞬即逝…… 华凌戳了戳他打结得眉:“皱成一团了,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对对,有什么想不开的,赶紧说出来让我们高兴一下。” 华凌看着空无一人的角落:“……青阳,下一个就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躲在那儿听墙角。” 青阳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滚远了。滚不回来了。” 姜彧忽轻声道:“凡人,真是一种脆弱的生物。” 华凌听见了,笑了笑:“是很脆弱。不过也很有趣,你多接触接触,就自然能体会到了。” 姜彧看了她一眼:“我已深有体会。” 华凌:“……” “哐——” 一声巨响,划破深夜的寂静。 姜彧和华凌的目光齐齐扫向院子。 “在大门那边。” 第贰拾肆札 一声巨响,划破深夜的寂静。 姜彧和华凌的目光齐齐扫向院子。 “在大门那边。” 华凌迅速跑至大门前…… 姜彧已经等在那边,并且手上提着一个浑身是血已经晕过去的小白狐,伸到华凌跟前晃了两晃:“又是你的旧识?” 华凌皱了皱眉:“先进屋,给他治伤。” 姜彧:“……”还真是。 …… 虽然浑身缠着绷带,但一点都不影响小白狐的食欲。华凌没有准确计数,不过目测他已经扒拉了十碗白米饭了……加泡菜。 “还有吗?” 小白狐豪迈地一伸手,空碗差点儿戳到华凌的下巴上。 华凌目瞪口呆:“你是饿了一年的饭吗?” 小白狐眼巴巴的看着空碗:“啊?没有了吗……”语气颇为遗憾。 华凌用眼神示意姜彧去盛饭。 姜彧瞬间炸毛:“我为什么要伺候这只狐狸?!” 华凌无语,接过碗准备自己去。姜彧忽劈手夺过碗就转身走了。 华凌:“……”这是要有多别扭。 白狐一脸八卦地坐直了身,探头道:“喂,你这个小情人很有个性哦。” 华凌冷着脸转头看他:“伤好了?” 白狐立刻又哼哼唧唧着往被子里缩下去一点,语调里还带着颤音:“疼……” 华凌冷笑着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拎出被子:“少演。伤都给你包扎好了,你可以滚回九江了。” 白狐两只爪子立刻扒住华凌的手,可怜兮兮地:“别别别,有话好商量。” 华凌眯了眯眼:“楚江应该告诉过你,没重要的事不要擅自离开岗位。” 白狐眼泪汪汪:“我都要没命了,这事儿还不重要吗?” 华凌冷哼一声:“以他的个性,怎会收这等贪生怕死之辈做手下。” 白狐:“……”珍爱生命也是一种美德,你们这些亡命之徒怎会理解。 “你们在干什么?” 姜彧刚端着饭碗进来,就看见白狐眼泪汪汪捉着华凌手不放的那一幕,脸瞬间黑了。 华凌从白狐手中轻巧抽出自己的手腕,放在他毛茸茸的头上拍了两下:“我在问他怎么受伤的。说吧,谁欺负你了。” 白狐:“……” 白狐擦了擦眼眶下挂着的水珠子,一秒钟变面瘫:“我这次来的原因,是因为……九婴。” 华凌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表情微妙:“……你说什么?” 姜彧沉默了一下:“……什么?” 白狐又大声重复了一次:“九、婴!”这两人是耳背吗? 九婴者,水火之怪,生有九头,其叫声如婴儿啼哭。作害人间,传被后羿斩杀。 本该早已死去的魔兽再现人世…… 华凌摸了摸下巴:“这么大的事,你通知楚江了吗?” 白狐摸了摸鼻子:“……我联系不上他,才来找你。” 姜彧:“?” 华凌向他解释道:“那是楚江的管辖范围。他是楚江的守役,奉命镇守九江。” 姜彧点头,看着华凌,漠然道:“哦,这么说,你总是帮那姓楚的擦屁股?只要他搞不定的,都交给你?” 华凌:“……就结果来说,我觉得,用互帮互助比较恰当。” 姜彧沉默。 白狐快速扒饭中,眼睛却偷瞄着两人的动静。 华凌叹了口气,继续转向白狐问道:“所以,你是说九婴出现在九江作乱,你阻止不成反被打的满头包,于是就逃到这里来啦?” 白狐放下筷子,垂头丧气:“呃……不要用‘逃’这么难听的字眼,我是一发现情况不受控制就来通风报信了啊。” 华凌点头:“所以还是逃了。” 白狐:“……” 华凌抬了抬下巴:“说下现在的情况。” 白狐擦了擦嘴巴,正色道:“九江城内最近屡发市民失踪的事件,我派了狐火去调查,原是这家伙趁夜以婴儿啼哭声吸引市民前去再将他们吞噬掉。我拼着半条命斩了他一个头,暂时把他逼回江里了。只是不知道下次他又会什么时候出现。我留了狐火狐水在城里监视。” 华凌起身:“这事确实蹊跷。楚江不在的话……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等到他恢复全部力量了,恐难再制住他。” 姜彧拉住她的手:“你别去了。” 华凌摇头:“这怎么行,不能放任……” 姜彧打断道:“我去就好了。” 华凌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你呀。” 姜彧不爽地皱了皱眉,认真道:“我不让你……你再受伤了。” 华凌摊了摊手:“啊——怎么办,我的想法和你不谋而合。说实话,我也不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去。” 姜彧大手一挥:“不行,我说……” “不听话就封印哦~”华凌好整以暇道。 姜彧额头浮出一个大大的井字:“死女人,敢不敢换一招?” 华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既然这招还有效,我为什么要换?” 姜彧:“……” 一只碗,静静地伸到两人中间。 白狐无辜道:“并非有意打扰二位……不过,你们谁能再帮我乘一碗饭?” 华凌:“……” 姜彧:“……” 第贰拾伍札 翌日一早,三人出发前往九江,调查九婴事件。 错过了昨晚重头戏的青阳本来闹着要去的,却被华凌以“必须有人留下看店”为由留在了药铺。 白狐一边揉着还在发疼胳膊和头,一边打着哈欠:“啊,为什么我非得大清早的就干这种事啊。”狐是夜行生物,所以一般白天不愿意动,大多是时候是睡觉。 是以,对白狐来说,旭日东升时被人揪出温暖被窝开始长途跋涉什么的,无异于是地狱;而拜某人独特的御剑飞行方式所赐,他觉得昨晚吃的饭都快吐出来了,真是地狱中的地狱! 华凌轻轻踢了他一脚:“你多大了,还撒娇?” 白狐不爽地抖了抖毛:“谁撒娇了?!” 华凌斜睨他:“呵,自己的地盘都管不好,还好意思抱怨。” 白狐一爪子拍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污蔑!在我管辖之下,这片区域五百年来都没出过任何事情。谁知道这怪物打哪儿冒出来的?!” 三人说话间,已走到长江边上。水流平缓,波澜不惊,从平和的江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白狐道:“他之前就是从这里潜回水里的。” 华凌闭上眼,一手掐诀,一手微微向前伸向江面…… 片刻,她睁开眼,摇了摇头:“感觉不到任何异常气息。” “姜彧,你可有觉察到什么异常?”华凌抬头,向刚在江面巡视了一圈归来的姜彧问道。 姜彧摇头道:“我只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魔气,但……这魔气似乎已经覆盖了整个江面,没有办法确认位置。” 华凌摸了摸下巴:“有趣,有趣。想来九婴这货也不算太笨。” 她似有若无地瞟了白狐一眼:“难怪有人被耍的团团转。” 白狐:“……” 姜彧插言道:“……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华凌:“他既已受伤,自是需要更多的‘食物’来助他恢复……而灵力越强者越能满足他的需求。” 姜彧忽有不好预感:“你该不会是……” 华凌点头:“没错,就是那个‘该不会’。” 姜彧冷哼一声:“我反对!” 华凌漠然道:“反对无效。” 姜彧轻蹙了眉:“当诱饵的话,我去也可以。” 华凌摆了摆手:“你非人类,不在他的狩猎范围。且观他行事如此谨慎油滑,你这一身遮不住的凌厉剑气必然会引起他的戒心。若是打草惊蛇,以后更不方便我们行动。” 姜彧:“……” 华凌笑了笑:“何况,他诱惑人类的方式,你忘记了吗?” 姜彧沉默片刻:“婴孩啼哭声……” 华凌道:“所以我去反而不容易让他心生戒备。女人骨子里的母性是很容易被婴儿啼哭给激发的。如果我所料不差,之前的受害者,大多应为女性。”她转头向白狐求证。 白狐点头道:“确实不错,一共十五人失踪,其中十二名为二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女性。” 华凌摊了摊手:“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反对者,封~印~哦~” 姜彧沉默片刻:“……那我跟你一起,你让我回剑里。” 华凌摇头:“不,你和白狐一起行动。” 姜彧暴躁道:“为什么?!”这也不准那也不让的,这女人又要作死不成。 华凌道:“你跟着我,那东西恐怕不会轻易出来。再者,我另有事情需要你们去办,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次须得做好万全准备。魔兽九婴,绝不是易与之辈。” 姜彧烦躁地皱了皱眉,不再多言。她决定的事向来无转圜余地,他再多说也是徒劳。 华凌转向站在一旁的小狐狸:“白狐,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白狐抬起一只爪子:“疏散群众是吧,我知道。” 华凌点头:“你到时候在整条江案设置结界,我希望一个人都不要闯进来。” 白狐一脸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好了,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我的。” 华凌思索一下,招手让姜彧靠近。 “另外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 夕阳西下,粉金色的余晖投在江面,像是镀上一层彩金,极为耀眼。 江边一位年轻少妇对着夕阳作画。她将彩色的颜料一点一点涂抹上画布。 江风阵阵,吹乱了她墨黑的长发,她将凌乱地发丝夹到耳后,继续专心作画…… 最后一线光也消失在水天相接出,夜幕降临,逢魔时刻。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的寂静。 年轻女子抬头四望,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小孩或者婴儿。她顿了顿,继续埋头专注在画布上,还有几笔,就能完成了。 断断续续地,婴儿的哭声从风中传来,越来越响…… 女子搁下手中画笔,蹙眉聆听。她向右手边的树丛里张望了一眼,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此时天幕已彻底暗下来,寒风阵阵,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朝那小树林走去。 方一走进那树林,一股诡异地甜腻感就扑面而来。 女人似是有些头晕,伸手扶住一旁的树干。 “香,真香……”暗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女人霍然回头,一个不满鳞片的似龙似蛇的脑袋正停在她肩上。 “啊——”女人尖叫一声,向后退去,慌乱中,撞上一物。她伸手一摸,手中事滑腻冰冷的感觉,好像还有无数的……细小尖锐触感。 回头一看,又是一个头。 再一抬头,九个脑袋各自藏在树间,表情各异,却无一不贪婪地看着她。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心中难免得意,九头魔兽再不隐藏,直接以真身示人。 “乖乖做我的宵夜吧,小姑娘……哈哈哈哈哈哈——”沙哑地笑声震彻林间,连树叶都被震得沙沙抖动。 华凌笑了一笑,抬手轻轻拂过衣袖:“未知谁是盘中餐。”话音刚落,九道金刚符自她袖内飞出,不偏不倚地射向那九颗脑袋。 那九颗脑袋不约而同地发出“嗷——”地惨啸…… “可恶的女人!” 一条藏青色的巨大蛇尾突然从江中窜出,闪电般袭向华凌。 华凌急速后退,在接近树林口时,却忽然被一道障壁挡下了动作。 华凌:! 就在她犹豫的一刹那,九婴的尾巴已经追上了她。别看那蛇尾巨大,动作却无比灵活。那尾巴迅猛地一卷,就将华凌牢牢箍住,吊向半空。 巨大蛇尾上长着倒刺,其锋利度,可削金如泥。虽然这并不足以为奇,毕竟九婴是上古魔兽…… 然而,奇的是…… 华凌看着那根深深扎入她肩胛骨的倒刺,淡然道:“九婴,我倒小看你了,想不到你竟炼成血袭之法。” 未免发生意外情况,她事先已在身体周围设下御魔结界。只是,想不到他竟修成邪法破了她的结界。难怪九道金刚伏魔咒都没能封住他的动作。 “可恶——可恶至极!你们,竟然设下陷阱!”九婴在那边狂暴地怒吼道。 华凌无语,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而后她发现了九婴暴怒的原因——树林外,姜彧和白狐正在试图冲破九婴的结界。 啊啊,这些家伙果然不按剧本来演…… 在从渊强大的剑气冲击下,那诡异的暗紫色结界表面已经出现龟裂。 九婴又是一声仰天长啸:“女人,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玩儿捉迷藏,本座就陪你玩儿个够!” 一个巨大的黑洞自江心出现,九婴卷着华凌纵身一跃就跳入了那个黑洞,而后黑洞就像它毫无征兆地出现那样,凭空消失了…… 而这边,刚刚冲破结界的姜彧及白狐二人,一鼓作气地全力攻击,却连九婴的影子都没踩着。 姜彧收剑入鞘,面色阴沉地盯着已然恢复平静的江面:“可恶——” 白狐:“……”啧,为什么有种祸越闯越大的感觉呢。 白狐见姜彧死盯着江面,脸色阴沉不发一言,便出言宽慰道:“你放心,华凌才不会那么容易被……” 姜彧打断道:“我知道。”但是九婴……如华凌所说,绝非易与之辈。 他现在恢复了魔界的记忆,也就想起了,当年九婴掳走魔界三魔器之一的虚华镜逃到人界,魔界出动四魔将缉拿九婴。然而不久之后,神魔之战爆发,魔界方面无暇他顾。后又听说九婴被后羿斩杀,遂没有继续追查下去。但虚华镜也就此失踪。 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有死。 搞不好,虚华镜也还在他手中。若是如此,事情就变得相当棘手了。 白狐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你看,这是!” 江面上,慢慢显出星星点点像是碎钻一样的晶体,从江中的一点,直通道岸边。 姜彧点头:“难怪她之前让我在这边布阵。她之前就说我们无论如何也察觉不到他踪迹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躲在空间的缝隙里,又或者是另一个平行空间。而入口就在这江中。这是华凌留下的线索,这些星石可以为我们引路。” 白狐激动道:“那……事不宜迟。” 姜彧抓住他的肩,神色莫测:“等等,我们现在进不去的。你带路,我要去趟冥府。华凌告诉我,要穿界而过,必须先找到会空间法术的人。” 白狐缩了缩头,忽觉一阵凉意爬上背脊:“……呃,所以她是让你去找……”华凌认识的,空间法术使得出神入化的……只有一人。 姜彧瞄了他一眼,忽怀疑道:“你之前,真的有去先找过姓楚的吗?” 白狐眼神微闪:“是啊,这不是没找到吗……” 姜彧一把拎起他的耳朵:“还敢说谎!” 白狐举起爪子:“疼疼疼——大侠息怒大侠息怒啊……” 姜彧抱着胳膊漠然道:“说吧,你做错什么事了不敢见你家老大。” 白狐冷汗如雨:“诶……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说来话那个,略长略长,所以,呃……” 姜彧三秒钟耐性用尽,拖着白狐的领子就走:“好了,你自己到姓楚的面前说吧。带路,否则劈了你。” 白狐:“……”好想跟城管投诉,这里有只疯狗…… 两个小时后。九江城郊某水稻田中…… 姜彧无语片刻:“喂,蠢狐狸……为什么回个冥府这么麻烦,就没有什么快捷通道吗!我上次看一只鬼差到店里来找姓楚的,都是‘嗖’一下出现,‘嗖’一下没影。你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翻人家的稻田?!” 白狐头挂黑线,闷头继续找入口的“钥匙”,心中无限腹诽循环。鬼差那都是得了冥主许可,有特权自由出入冥界的。你道冥界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一般的冥使要想出来,还要层层申请,得到批准得才能获得一次进出权。 不过话说……白狐也觉郁闷……到底是谁规定的要把‘钥匙’藏在这种地方呢?为什么不能是干净明亮的寺庙呢?或者寻常的公寓?银行也行啊……连树洞也比湿漉漉脏兮兮的地方好啊!可怜他一身白毛,全被泥浆染成屎……呃,巧克力色了。 同样满身是泥头顶落叶的姜彧死死盯着白狐的背影,语气不善:“……我早晚要宰了你。” 白狐:“……”不知道冥府有没有人身保险这一说法? “啊——” 姜彧被高分贝的女声尖叫吸引了注意力,回过头去。一个村妇正目瞪口呆地指着他们,她似乎是惊吓过度,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姜彧伸手:“那个……” “抓贼啊——有人闯进稻田里了!!!”那妇女在回过神的零点零一秒,全速沿着乡间小道跑过,通知村民去了。 姜彧:“……” 白狐:“……” 村里的灯火一家一家亮起来,而后有人扛着铁锹铲子出了门。 “在哪儿?” “小贼呢?” 蹲在稻田中的两人:“……” 姜彧:“你还不快点找?” 白狐:“正在找呢,快了快了……” 姜彧看着逐渐跑向这边的人群,挡在了白狐身前:“你继续找,我先挡一下。” 白狐:“诶,你别跟他们动手啊。” 姜彧青筋暴出:“废话,我是这种人么!” 白狐:“……”看起来那是相当的像。 “小贼,出来!” “别想躲,乖乖出来!” “束手就擒吧!” 白狐一边快速地在脚下翻找,一边腹诽:这是拍年代警匪片么?连这种台词都出现了。 姜彧漠然走到那群人面前。 大概因为他身材高大,而本身气场又过于强大,竟让为首的村民驻足不前。 姜彧看了看他们手中拿着的各式武器,微微皱了皱眉。 站在前排的村民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你,你说,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的在田里做什么?” 姜彧眼神冰冷地看他一眼:“还能作甚么?” 村民以为他要转暗偷为明抢了,一个个神情紧张冷汗直流内心忐忑,生怕让自己去打头阵。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几根冷兵器就能对付的主。 姜彧漠然道:“当然是找东西。” 村民们纷纷绝倒。 然而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说服这些睡梦中被吵醒处于激奋状态的村民:“大半夜的在田里找东西,说出去有人回信吗?大伙儿说,是不是?” 于是一众人又纷纷附和,表示绝对不相信姜彧是清白的。 姜彧:“……”这要怎么说呢,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连他都不敢相信。 于是,冷场。 姜彧看着那些越来越紧张的村民,思索着怎样缴械才不会把这些脆弱的人类搞个手折脚折肋骨断的…… “亲爱的,我找到了!”一个甜美清脆的声音从姜彧身后响起。 第贰拾陆札 于是一众人又纷纷附和,表示绝对不相信姜彧是清白的。 姜彧:“……”这要怎么说呢,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连他都不敢相信。 于是,冷场。 姜彧看着那些越来越紧张的村民,思索着怎样缴械才不会把这些脆弱的人类搞个手折脚折肋骨断的…… “亲爱的,我找到了!”一个甜美清脆的声音从姜彧身后响起。 一干人视线迅速被吸引过去。 亲爱的?姜彧感觉自己到了爆发边缘…… 他僵硬的回过头……而后更僵硬了。 从田里走出来的是个披着白狐裘的金发少女……美颜如玉肤白如雪,微微卷曲的秀发柔顺地垂在胸前,狐裘的长度刚刚没过臀部,露出纤长白皙的腿。 姜彧:“……” 白狐走到姜彧身边,娇俏的挽住姜彧的胳膊:“你看,我找到了!” ‘她’献宝似的将手中事物往姜彧眼前一递——那是一枚闪闪发亮的,钻戒。 姜彧脸色越来越黑…… 白狐迅速地转向村民:“诶,你们这是做什么……亲爱的,他们,他们这是要打……打劫?!”这话说的六分娇弱,四分可怜,再配上她潋水墨瞳,是人都觉得冒犯到眼前的女孩儿是种罪过。 站在最靠前的村民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的铁锹,大咧咧地哈哈一笑:“误会,误会一场。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们以为你们是来偷……嗨,是我们太鲁莽,勿见怪,勿见怪哈哈,哈哈哈……” 姜彧闭了闭眼,心中默念忍字诀。 白狐嘴角三十度上翘,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啊,原来是这样。我们才是呢,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之前和我未婚夫吵架,一气之下扔了钻戒,这不,找了半天才找到……” 配合着语境,白狐脸上还泛起了两朵淡淡的红晕,然后拉了拉姜彧的手:“亲爱的,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好吧?” 姜彧石像缓缓裂开…… 看热闹的村民渐渐散了,各回各家。 白狐嗖地窜离几丈远,与姜彧保持安全距离。 姜彧皮笑肉不笑:“亲、爱、的,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不是说好不吵架了吗?” 白狐连退几步:“……别,别过来!” 姜彧手已经放到了背后的从渊上:“你叫我别过来?这等生疏,叫我多、伤、心、啊!” 白狐站的远远地,试图和他讲道理:“别别别,大侠有话好商量。我好歹帮你解了围,你就算不心存感激也不能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啊……” 姜彧微笑着重复他的话:“过河拆桥?恩将酬报?” 白狐连连摆手:“别别别……有话好商量,动粗有失风度,有失风度啊……” 冥府。第二殿。 坐在紫檀矮几后的华服男子半眯了眼,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白狐。 “哟,白狐,好久不见。” 头上莫名多了很多包块的白狐头都快贴到地面了:“王……王上。小,小人办事不利,请王上责罚。” 楚江笑了那么一笑:“我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白狐全身的毛都数了起来,寒意从后背一直爬到脖颈:“不……不是,小,小人一直按照王上的吩咐在找,找寻……” “那么,你找到了吗?” 白狐:“……” “喂,你们这一主一仆叙旧要叙到什么时候?!当我是死人吗!”被晾了大半天的姜彧已接近暴走状态。 楚江瞟了他一眼:“诶?你来干什么?” 姜彧‘刷’地拔剑:“老子果然早该砍了你!” 楚江连起身都懒得,摆了摆手,示意君请自便:“哦,可是现成的会空间法术的只有我一个哟。虽然你也可以试试找其他人,不过小华凌能等那么久吗?啊,到那时,会不会已经被吃掉了呢……话说,现在会不会已经断胳膊断腿了呢……” 姜彧立时炸毛,一把抓过楚江的领子将他从座椅上拖了出来…… 旁边的牛头马面呼呼而上,三尖叉架在了姜彧的脖子上。 楚江挥了挥手:“没事,你们退下。”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犹豫片刻。 牛头:“王?” 马面:“可是……” 楚江漠然道:“退下。” 牛头和马面乖乖退到殿外去了。 楚江挥开姜彧的手,整了整衣服:“走吧。” 姜彧:“……”这人有毛病吧,刚才走不就好了么?非喜欢被人刀架脖子才能好好说话不成。 楚江路过白狐身边,停了一停:“你也一起来。” 白狐额头“嗙”地在白玉地板上磕出一声巨响:“是!” …… 却说九婴,甫一进入自己的领地,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吃掉华凌。 那条巨尾卷着华凌重重砸入地面……一时间飞沙走石,地裂天崩。 九婴猖狂地笑着,其中三个脑袋迅捷地扑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华凌。 “啊嗷——” 这肯定不是华凌的叫声。 九婴甩着头倒退了好几步:“女……女人,你使了什么妖术……”离华凌最近的那三个头上突然出现多条裂纹,一路延伸至尾部,鲜血从伤口迸出,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 华凌慢慢从地上坐起,脸上微微挂着笑:“怎么样,用来克制你的所练的血袭*,是不是正好呢?” 华凌慢慢地摸出一张丝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 剩下的六个还能正常工作的脑袋个个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逆血袭之阵……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华凌右手慢慢从肩头伤口处移开,那里的血已经止住了。 九婴喘着粗气,戒备地盯着华凌:“你,你假装被我擒住……是故意的?” 华凌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九婴。 九婴忽然“刷”地将巨尾甩向华凌,华凌足尖一点,快速腾空跃向后方。 一击不成,九婴趁乱逃入黑暗之中。 华凌仔细观望四周情形,这似乎是个多重空间。而九婴能迅速与黑暗融为一体,也是因为它能自由往返在这多重空间之中。据她所知,九婴并没有自由穿梭空间的能力,他能这样做,包括之前能将巨大的空间隐匿在江中,一定是依赖了某种法器。所以她事前让姜彧一定去找楚江过来,只有熟知空间法术的人才能打破这空间之术。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需有人里应外合,牵制九婴的行动。她自是最佳人选。 九婴这会儿一定隐匿在某个地方监视她,并寻找可乘之机再次偷袭。 华凌席地而坐,合眼入定。如此一来,九婴一出现,她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感知他的方位。而且,便于她恢复体力…… 之前祝融一战的伤,并没有痊愈,方才强行使用逆血袭之阵,稍微有点勉强了……她冒险使用这招,就是为了暂时逼退九婴,争取时间。之后,就看他们的了…… 异界空间里的时间,自不可与外界同日而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凌渐渐地感到了些许困意,而后她察觉到了不对劲……九婴在空气中下了毒。 华凌试着想站起来,然而浑身都使不上力,她刚一使力,腿脚却一软竟而跌在了地上:“可恶……” 九婴的气息忽然逐渐明显起来,越来越近…… “你真是太不小心了。”一双小小的稚嫩的手自虚空中伸出来,把华凌从地上慢慢扶了起来。 因为这一突变,九婴的气息又消隐无踪了。 华凌满脸无语表情:“你为什么来了?我不是让你留下,好好看、店、吗?” 青阳拍了拍胸脯一副“怎么样我厉害吧”的表情:“我担心你嘛,就躲在《三界异闻录》里跟来了。” 华凌默然,片刻后重新坐下:“那么,店呢?”她拍了拍身侧的空地,示意青阳也不用傻站着了。 青阳靠着她身边坐下,邀功道:“我让祝融出来帮你看店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华凌闭了闭眼,痛苦地扶额。 青阳看她表情有异,紧张道:“你怎么了?是因为这毒吗?!” 华凌睁眼,眼神伶俐地看向他,手指狠狠弹上青阳的前额。 青阳“嗷”地一声捂住额头:“你干什么?!” 华凌冷眼看他:“你还好意思说。你竟然让祝融那二货去看店?!” 青阳:“……?” 华凌忍住想掐他的冲动,讽刺道:“就他那唯我独尊的个性,怕是要把客人全得罪光才好。” 青阳:“……” 华凌挑眉,继续泼冷水:“若是哪个客人不满,惹他不高兴,或许直接一把火连店也一起烧了。” 青阳:“呃……” 华凌看了他一眼:“不过没关系。” 青阳眼含希望地看着她。 华凌冲他微微一笑:“所有损失费,从你账上走。” 青阳一颗玻璃心顿时碎成一地渣渣。 青阳看她一眼:“你的伤怎么样了?” 华凌看了一眼肩上的伤:“不碍事,皮外伤,而且血已经止住了。” 青阳:“不是,我是说,你中的什么毒?不需要拔毒吗?” 华凌脸色瞬间又黑掉:“你还好意思说。” 第贰拾柒札 青阳看她一眼:“你的伤怎么样了?” 华凌看了一眼肩上的伤:“不碍事,皮外伤,而且血已经止住了。” 青阳:“不是,我是说,你中的什么毒?不需要拔毒吗?” 华凌脸色瞬间又黑掉:“你还好意思说。” 青阳:“?” 华凌想起来就捶胸顿足:“若不是你跑来捣乱,九婴已经被我抓住了。现在可好,你一来,那胆小鬼又跑的没影。大好机会,被你搅黄了。” 青阳后知后觉:“……呃,你是说,其实你是假装中毒向引诱他现身?” 华凌斜睨他:“不然呢?自古医毒一家亲,你觉得,这种程度的毒能毒倒我?一点不长记性,白跟了我这么久。” 青阳被驯得蔫答答的:“呃……我只是考虑到你现在呃……这个状态下,各方面能力都要打折嘛。” 华凌漠然道:“你记住。如果这毒对你都没有用,那对我是绝对的,一丝一毫的影响都不会有。” 青阳:“……”刚才,他被小看了吗? 青阳不服气道:“凭你这身手,你以为能擒住九婴?你要有那实力,就不会受伤了。” 华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就因为正面打不过才需要设陷阱诱敌深入,很难有人能在唾手可得的胜利面前还保持高度谨慎的心态。而且,这种天赋不属于魔族。” 青阳:“……”刚才,是被拐弯抹角地骂了吗? 左右闲得无事,华凌放松下来靠在墙上,小声自语:“真是猪队友赛过神对手。一个二个都不按剧本来,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我听到了哟,听到了哟!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青阳豁然转头怒瞪华凌—— 华凌目视远方,神游中……根本不鸟他。 青阳:“……”他为什么一定要脚贱地跟着来呢为什么呢…… 一小时过去了…… 两小时过去了…… 就在青阳快坐不住的时候,华凌忽道:“我睡一会儿,姜彧他们来了叫我。” 青阳瞪她:“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华凌打了个哈欠:“因为他们不来的话,我们就只能困死在这里了。” 青阳:“……”这叫理由么?因果关系是这样解释得么?! 华凌慢吞吞地就地躺下。 青阳:“喂,你……” 华凌轻声道:“嘘,别吵。” 青阳:“……”他其实只是想问……需不需要靠枕…… 青阳没有再做声,他知道华凌嘴上虽然没说,但实际上她的伤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乐观。选择现在睡觉,是因为逼不得已。这样能最快助她恢复体力,以应付之后不知道会是什么走向的……战斗。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愿让身边人操心,什么事都一个人扛。 青阳安静地等着她的呼吸变均匀了,抖抖身子变回原形,悄悄地让华凌枕在他身上,又将大尾巴卷过来轻轻覆盖在华凌身上…… 华凌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正在匀速运动中,而且动作之微小,不易让人察觉,虽然丝毫不影响速度。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正趴在某个人背上。 “你醒了。”那个某个人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动静。 “嗯……”华凌理了理头发,“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叫醒我。” “刚到不久。”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楚江答道,“看你睡得死沉,没好意思叫。” “……放我下去吧。”华凌拍了怕姜彧的肩。 姜彧不理会她,径自背着她继续前进,声音低沉,带了丝温柔:“别动,你继续睡。” 华凌失笑:“再睡睡成猪了。” 姜彧沉默一下:“那就好好休息。” 华凌愣了一下,过得一会儿,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谢谢。” 又过得一会儿,姜彧忽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华凌脸靠在他背上,微微的,感觉热度隔着衣服传来,她顿了顿:“还好,不碍事。” 姜彧像是笑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华凌:“……本来就不碍事啊。” 姜彧没在接话,不知在暗自琢磨什么。 初观四周景象,倒是已在另一个空间。 之前那个是个四面都是漆黑光滑墙壁关禁闭似的黑匣子,而这一个空间,像是一个偌大的星空,他们脚下是一条透明的道路,只有踩上去的时候会有结晶般的水印出现在地面上,还伴随着清脆的敲击声。 真是难以想象,九婴那样猥琐阴险的……怪物,竟收藏了这样有品位的空间。 华凌:“你们确实应该早点叫醒我的。这里空间交错繁复,你们可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么?” 姜彧:“……” 青阳摊了摊手,指了指走在前方的楚江。 楚江突然一伸手,将缩在他身前的白狐拎了过来,往华凌跟前一推:“他说能跟着气味找出九婴的位置。” 华凌扶额:“……结果呢?” 姜彧忽然插言道:“我们绕了三个时辰了。” 华凌:“……究其根本原因,是你们方向都走反了。” 众人安静片刻,而后陆续停下,视线投向华凌。 白狐根本不敢抬头看楚江脸色,哆哆嗦嗦地低头研究地面,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两只白白的毛茸茸的……爪子。 华凌走上前,轻轻敲了敲白狐的头:“九婴还不至于笨到犯这种错,如他这般胆小谨慎,怎么还会让你循着气味找到他。” 白狐:“……呃。”这是在骂他比九婴脑残吗…… 楚江笑道:“哦?那你又在他身上使什么坏了?” 华凌咬破食指,鲜红的血从伤口渗出来,而后几人同时看见,那些滴出的血珠串成一条细细的红线,延伸向这个空间的另一个尽头…… 楚江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血引之法?” 华凌点头:“没错,之前受伤的时候趁他不注意在他身上种下的。” 楚江回头瞄了白狐一眼:“学着点儿。” 白狐:“……”大哥……不是每个人,都会那种高级术法的。 华凌看着楚江道:“你能感知那个方向有其他空间存在吗?” 楚江闭了闭眼,片刻后睁开:“有。而且不止一个。” 华凌点头:“走吧。顺藤摸瓜,看那阴货往哪儿逃。” 几人走到了这个空间的尽头。这里和其他地方看起来并无任何区别,还是天悬星河的景致。 楚江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抹,一道豁口突然凭空出现。 楚江退到一旁,示意他们几人先走:“对面就是另一个空间。” …… 此时无声胜有声。青阳的反应。 此处可以有掌声。白狐的反应。 姜彧忽然转头看华凌:“你上次跟我说,有个词来形容,叫土……什么来着?” 华凌:“土豪。” 楚江最后一个进来,他的脚尖一沾地,身后的通道即刻闭合。 楚江四处打量着,眼前忽一亮:“好大一颗夜明珠,比上次龙王送我那个还大,寝宫灯火不足,正好可以拿回去照明。诶?这个偃甲人做得还真是惟妙惟肖,小初一定很喜欢。” 众人:“……” 华凌眼神里略现讽刺:“我越发好奇,这些年九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敛财有道啊!” 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金灿灿”的空间,字面意义上,和实际意义上的。 这个空间本身并不大,说是一个大大的房间也不为过。然而这间房以黄金为地,各色琉璃珠宝为天,收藏着各种奇珍异宝。 华凌竖起食指,那根纤细的红线一直连到空间的另一个角落:“在那边哟。” 众人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上的红线,看向连接着的彼端。 众:“……” “这还真是恶趣味啊。”楚江摊了摊手。 那红线的尽头,连接着一樽巨大的青铜偃甲的——□□。 姜彧皱眉:“待会儿就把那厮展成一百零八段。” “你不会想要碰这里面的东西的。”楚江忽道。 这话是冲着走在最后的白狐说的。原来是小白狐左看右看,越看心中越是暗自窃喜,准备一边走一边顺手牵些羊走。盘算着就算这次丢了饭碗还可以顺点儿养老金。 闻言,白狐尴尬地缩回了手:“呃……” 楚江转头看他,缓缓摇了摇头,一副哀其不幸的表情:“这间房处处是陷阱,每一个宝物后面都有一个异空间。你一旦碰到,就会掉进去。到时候,想要救你,就难了。毕竟,这多重空间就像迷宫一样,要一个一个地毯式地搜过去,还真有些难度。” 白狐心有余悸:“……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楚江耸了耸肩:“我以为……这么明显的陷阱,应该不会有人上当啊。” 毕竟——整个空间都大喇喇明晃晃地招摇着“来拿我吧来拿我吧~”,就差没立标语了。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没有问题。 白狐默默低下头:“……”妈蛋,难道不是你起得头?回去就辞职!给这种老板打工,不是找虐么!虐心又虐身…… 华凌忽道:“原来是空间?我之前还在想到底是淬了什么毒,叫我都无法辨认。” 青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喂,还要走多久啊,你们多少考虑一下小朋友体力啊……” 姜彧在他后面走,有意无意地踢了他一脚:“没人让你硬跟来……你可自行回书里去。” 青阳立刻对他怒目相向…… 白狐:“……”原来……真的只有他,上、当、了。 走到近处一观,那尊青铜偃甲大约有三人高,每一个部位,五官的比例,脸上的表情,甚至连衣服上的纹理都做得很精细。华凌打量片刻,问楚江:“下一个空间入口就在这儿?” 楚江皱了皱眉:“理当如此。你们且退后一些。” 楚江将手轻轻放到红线相连的位置—— “噗——”华凌率先没忍住。 楚江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神色未明。 华凌摆了摆手,强自忍笑:“抱歉抱歉,一时没忍住。” 众:“……”还不如不解释呢。 片刻之后,楚江收回手。通道已经被打开了,只不过,从这里看过去,黑洞洞的,完全看不清对面的情形。 楚江转回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专心研究地板的白狐:“你刚才,也笑了吧?” 白狐拼命摇头,以示清白。过的片刻,才抬起头。一副面瘫表情,如果不将微微抽搐的嘴角算在内…… 众:“……”演技太差了,还不如坦白从宽。 华凌越过楚江走到通道前,探头向那边看了一看:“哇,好黑,对面是黑洞吗?” 她刚刚伸出手,在那个黑色的通道的背后,忽然又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豁口,而且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急速展开。 华凌心中一动,刚要退后,空间内突然窜出一股超强引力,牢牢攥住华凌,将她拖了进去。 “华凌!”姜彧的反应是最快的,在那诡异力量抓住华凌的一瞬间,他拉住了华凌的手……而后被一起卷入了异空间。 在华凌被拖入那个空间后,通道突然瞬间闭合——就连楚江立刻施法想要撑住通道口都完全没用,那豁口正如它的凭空出现一般,已经完全消失了。 楚江:“……啧。” 楚江试着念了几种咒诀想要搜索那个诡异空间所在,然而除了四周除了寂静一片,再无任何反应。 青阳焦急地凑上前,想要摸向最开始那个黑洞空间的背后,却什么也没摸到——除了那尊青铜偃甲。 “那到底是什么?!”青阳摸索了半天也没个头绪,蹙眉问道。 楚江摇了摇头:“这是一种叫做‘无’的空间,能够随意移动,并让人无法察觉。它一般依附于另一个空间,作为像影子一样的存在。像这种包含多重空间的异界……最是容易产生‘无’这种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身高差,估计青阳就要上去提他的领了:“什么意思?你是说找不到他们?” 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楚江显然也是情绪不佳,不过还是解释道:“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不过花费时间很长,而且如果期间‘无’又移动了,那这找寻就成了无限死循环。但是如果……他们能从内部想办法……吞噬掉空间,成功的几率倒会提高很多。” 青阳沉默一下:“我想华凌也不会坐以待毙,不过她不擅长空间法术。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楚江点头道:“我知道。你过来,替我布阵。” 白狐焉哒哒地抬起头:“呃……我能帮什么忙吗?” 楚江看了他两眼,摇了摇头:“你修为太低,帮不上忙。” 白狐:“……”果然,还是趁早辞职吧。 同一时间,另一空间内…… “华凌,华凌!” 华凌睁开眼,姜彧放大版的俊脸立刻映入视线。焦急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空间太不友好了。拉我一把,我刚才摔进来姿势不对,扭了腰。”华凌伸出手。 姜彧皱着眉,将华凌扶了起来。 华凌笑嘻嘻地戳了戳他的眉心:“干嘛这个表情。” 姜彧:“你刚才昏过去了。” 华凌不在意道:“嗯,那股力量把我拖入这个空间的时候稍微受了点冲击吧。没事。” 姜彧看着她:“你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华凌拍了拍身上的灰:“没有。放心吧,我没事。走,去看看这个‘会吃人’的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彧又看了她一会儿:“我发现你的个性也相当恶劣。什么事都一个人闷着硬抗。” 华凌:“找打啊你?好啦好啦,我有分寸。好歹对你的主人有点信心嘛~” 姜彧摇了摇头:“算了。就知道你不会听。放心,我会帮你收尸的……” 华凌:“……” 这个空间,和之前见到的所有都不一样。虽然说空间并非广袤无边,但却是某种意义上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山川河流,平原湖泊。连空气都很清新,像是完全未被开发的香格里拉。 “哟——”华凌眺望了片刻,“真是块儿好地方。看样子,似乎衣食住行都完全不用担心的样子。既来之,则安之。走吧姜小玉,咱去遛一圈呗。” 姜彧:“……你还真是不着急。” 华凌轻摇食指:“担心的事,就交给外面的人吧。” 姜彧御剑带着着华凌沿着空间的界边转了一圈,华凌不时让他停下来,摸摸这棵树,敲敲那块石头的……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把整个空间走遍了。最后在河边的草地上停了下来。 华凌往开满野花的草地上一躺:“真舒服。你看,天上的云都不会动的。” 姜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知道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吗?” 华凌微微勾起嘴角:“说实话……” 姜彧专注地等着下文。 华凌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空气真新鲜啊,平时待在满是废气的环境里,哪有机会接触这种原生态的地方!” 姜彧:“……”说话不要说一半啊混蛋! 华凌闭上眼睛:“至于这个空间嘛。” 姜彧竖起耳朵。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毫无头绪。” 姜彧霍地起身,就向河边走去。 华凌懒洋洋道:“喂,去哪儿?” 姜彧像是极力在控制脾气:“打水,你不渴吗?” 华凌:“诶,今天好乖,回去奖励你好吃的~” 姜彧:“……” 过了许久,一丝清润的触感贴在华凌的唇上。 第贰拾捌札 过了许久,一丝清润的触感贴在华凌的唇上。 华凌睁开眼睛,只见姜彧手捧一片宽大的叶子送到了华凌嘴边,叶子里面掬了一瓢清水。 姜彧将自己的胳膊枕在华凌脑后,扶着她稍稍起身,方便喝水。华凌就着姜彧的手喝了几口,顿觉嗓子清爽不少。 她抬眼看着姜彧:“你去了好久,我都快睡着了。” 姜彧“嗯”了一声:“我去试了一下。” 他稍稍顿了顿,才道:“果然,这个空间从内部无法破坏。” 华凌笑着摇了摇头:“感情你是劈天去了……手给我。” 姜彧:“?” 华凌径自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拉了起来,掌心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灼伤。 姜彧想将手抽回,却被华凌用力拉住了。 华凌不让他动,仔细检查着他手掌上的伤口,而后摇了摇头:“你啊……真傻,又召唤黑龙剑气了?” 姜彧没说话,算是默认。 华凌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方一打开盒盖,一阵药香便扑鼻而至。她轻缓地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而后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拿出一卷绷带,一圈一圈仔细替姜彧缠好。 姜彧低头的时候,正好能看见华凌长长的睫毛。她专心地替他裹着伤口,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地颤动着。姜彧凝视了片刻,忽又移开视线。 华凌给绷带漂亮地打了一个结:“好了。” 姜彧收回手,翻来覆去看了看:“包的不错。” 华凌:“……” 姜彧将视线从自己手上转移到华凌脸上,忽道:“喂,现在怎么办?” 华凌刻意奇道:“咦,好难得,你竟会问我的意见。” 姜彧刷地炸毛:“我从来都有听你的意见好吗?!” 华凌被他意料之中的反应逗笑:“可是主动问起,这还是第一次。” 姜彧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所以呢,现在要怎么办?” 华凌思索片刻:“其实我大概知道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了。” 姜彧竖起耳朵。 华凌道:“以前听楚江提过,像这种包含多重空间的异界很容易产生一种奇怪的空间。它自身能够随意移动,且大多依附于另一个空间。我想,我们遇到的,大概就是这种变异空间。” 姜彧面色逐渐转黑:“……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 华凌轻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就是这个‘该不会’。” 姜彧:“……” 华凌摊了摊手:“简言之,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既然我们自己没办法出去,当然就只有等着人来救了。不过看这空间会随时移动的奇葩习性……我觉得,不如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比较现实。” 姜彧莫名其妙:“以后的事?” 华凌摊了摊手:“我看此处山清水秀,又安静,空气又好。自给自足,休养生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姜彧:“……” 华凌以手抵额作思索状,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嗯,要繁衍子嗣什么的,也不是问题。” 姜彧开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繁衍,什么?” 华凌嘴角微微翘起,无辜道:“子嗣啊~” 姜彧莫名地、忽然地就红了脸:“你,你胡说什么?!” 华凌好笑地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诶,不用反应这么大吧?我开个玩笑而已。这不是左右无事可做,缓解一下郁闷的气氛嘛。” 姜彧:“……”嗷!忽然很有咆哮的冲动。 华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屑:“闲着也是闲着。我带你去我的《山海秘闻录》里看看吧,我还没给你看过呢。你之前不是好奇我把蜚啊祝融什么的扔哪儿去了吗?” 姜彧:“……”话题转的好快。 华凌看他还在呆滞状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小玉小玉,你有在听吗” 姜彧抬手,一把握住了华凌的手,缓缓从自己眼前移开:“听着呢。” 华凌笑了一笑:“我看你没半天反应。” 姜彧无语凝噎,顿了顿:“那……我们走?” 华凌双手向两侧一展,《三界秘闻录》就浮现在了半空中。古籍甫一出现,书页便自动翻了起来。 华凌嘴里轻念咒诀,那本古籍便渐渐散发出金色的微光,而后两个人瞬间被吸入了书中。 待站定后,姜彧四下打量了一转——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他低头向身边的华凌问道:“这便是书中世界?” 华凌笑道:“冰山一角。其实这书中世界,和九婴的多重空间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由多重空间构成的。不过相对于九婴那些空间无规律的排列,这个书中世界倒是更有规律一些。每一页便是一个空间。而使用者和此处居民也能自由出入每一个空间,因为每个空间都有传送点。” 姜彧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不善空间术法一道?” 华凌点头:“的确是不擅长。不过这个除外,这不需要什么高深的空间法术来支持。使用这个空间,只须懂得粗浅的进出空间的咒诀即可。” 姜彧点头:“如此说来,你这本书,倒像是难得的至宝,怎么得来的。” 华凌微微垂了眼帘:“一位故人送的。” 只说了这么一句,华凌便沉默了。像是陷入某种沉思,亦或者是回忆。 姜彧看着忽然沉默下来的华凌,自觉心脏某个部位突然抽动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不太喜欢华凌刚才提及“那位故人”时的表情——太温柔,太缱绻。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姜彧轻咳一声:“你刚才提到这本书内世界和九婴的多重空间很像。我也正有同感。” 华凌回神,抬眼看向姜彧,安静地等着。她知道姜彧这话还有下文。 果然,顿了片刻,姜彧道:“我有件事还未来的及跟你说。是我恢复记忆后想起来的。” 华凌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姜彧道:“九婴在神魔大战之前,身携魔界至宝之一——虚华镜逃至人界……” 华凌挑了挑眉,故作惊讶:“连九婴这种货色都能顺利偷得魔界‘至宝’?!堂堂魔界,难道连个能拦下他的人都没有?” 姜彧额角青筋浮现,差点又被激得炸毛,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情,才道:“当时神魔大战在即,谁有心思留意他这点小动作。再者,他当时身居要职,颇受重用。谁想……算了,这不是重点。后来的事,我想你应该有所谓耳闻。传说中他被后羿斩杀。” 华凌点头:“不错,传说是如此,而且我并不认为后羿会失手。所以这次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也觉得很奇怪。” 姜彧道:“后羿或许并未失手,然而他之所以能瞒天过海重现人间,和他身怀虚华镜有关。” 华凌挑了挑眉:“怎么说?” 姜彧道:“虚华镜之所以能成为魔界至宝的原因,其一,就在于它能无限制造空间的能力。” 华凌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姜彧点头:“你没听错。虚华镜能力之一——无限空间。其能力之二——可将元神和*分离,只要元神在,便能重塑肉身。” 华凌沉默片刻:“难怪能被称为魔界至宝……之一。” 她食指指节轻抵一下额头:“也就是说——后羿斩掉的,只是那家伙的肉身?” 姜彧:“多半如此。我想不出其他导致他还活着的理由。” 华凌摸了摸下巴:“如此说来。要想彻底封印这货,必须先夺回虚华镜了?” 姜彧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但如果能直接将虚华镜和九婴一起封印,也未尝不可。话虽如此,我还是比较倾向夺回虚华镜,然后直接砍了这货。”虚华镜毕竟威力可观,其用未知,就此封印未免可惜。 华凌竖起大拇指:“有魄力。我还以为,考虑到他毕竟是你魔族子民,你多少会手下留情。” 姜彧漠然道:“当初在魔界,他就已触犯了多条死罪,杀他一百遍都不够。像这类扔哪儿都是祸害的败类,留之何益?” 华凌啪啪鼓掌道:“小王子加油,我看好你哟~那么,斩杀祸害造福苍生的重任就交给你咯!” 姜彧:“……” 第贰拾玖札 华凌和姜彧沿着清澈的河流前行。 姜彧:“我们现在去哪儿?” 华凌轻笑:“左右无事。随便逛逛吧。反正现在除了等着楚江他们从外面施法破界,也没有其他选择。” 姜彧迟疑片刻,点一点头,跟了上去,安静走在华凌身侧。 “哟,华凌!好久不见!” 一个粗犷洪亮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呃,这个声音是……华凌和姜彧齐刷刷抬头看去。 华凌嘴角抽了抽:“哟……好像也才几天而已,哪有好久……话说,为什么在哪儿都能碰到你……” 白首牛身的巨怪蟒尾的巨怪瞬间便落在二人身前,扬起砂尘一片。 蜚露出略微受伤的表情:“诶……‘什么叫哪儿都能碰到你’?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华凌有些尴尬:“呃……倒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心知这魔兽只是单纯地表达着字面意思……但是,不要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语气啊魂淡! 站在一旁姜彧‘唰’地拉下脸色,面瘫道:“她的意思是,长得丑就不要经常出来吓人。笨牛就应该乖乖去耕田,跑出来瞎晃什么。” 蜚仰天长啸一声:“再说一遍,本……呃,我不是牛!!!” 华凌抬手就给了姜彧一记暴栗。 她对着蜚摊了摊手:“好吧,你在这儿干什么?我记得你应该是……常住地灵界。上次也是,怎么跑到陆山界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蜚抬起前蹄摸了摸头,居然还有些腼腆的样子:“呃……不行么?你之前不是说可以在书中世界任意穿行么?” 华凌被这长相凶悍的怪兽露出的类似于脸红的表情雷了一下,转开眼,咳嗽一声道:“可是可以,不过……陆山界和桫椤界,多是些老弱,呃,爱好和平的个头较小的魔兽,你这样突然出现,不会吓到他们吗?” 蜚郁闷道:“……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很丑很吓人吗?!”而且……你刚才说了老弱病残吧?这么公然歧视,不怕众魔兽造反咩。 华凌解释道:“据我所知,很少有你这级别的魔兽出没于这几个区域。” 蜚‘啧啧’两声,摇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不仅常常出没于这些地方,而且还交了不少朋友呢。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哟!尤其是小朋友,可爱来找我玩儿了。” 华凌:“……” 姜彧:“……” 蜚挥了挥蹄子:“你们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么!??” 华凌:“咳……不是。我想,你一定有你的过人之处。” 蜚鼻子朝天翘起,尾巴还在空中来回一甩一甩的:“那是,也不想想我是谁!” 华凌悄悄附到姜彧耳边:“喂,这家伙之前在魔界就很受欢迎吗?他之前不是说他是什么西方镇山之兽?” 姜彧摇头:“不知道。西方只有一大堆乱坟堆,哪儿来什么山。而且这种低等魔兽,一般要么用来当坐骑,要么用来看门。还真没听说过有能混到什么一官半职的蜚。” 华凌点头:“原来如此。所以这类生物的锁定技包括吹牛不打草稿吗?” 姜彧摊了摊手:“我觉得这完全是个体现象。” 蜚额角青筋暴起:“……”喂喂,我全都听到了……你们是故意的吧! “小蜚,你终于过来了,让我们好等~”一只毕方在低空盘旋几圈,“啪”地落在蜚的头顶正中央。 “哟,小毕!这不是正巧……遇到华凌了嘛,跟她打声招呼。大伙儿到齐了吗?”因为蜚的那只独眼长在额上正中央,所以当他看向毕方时,他的表情就变成了教科书版翻白眼——还是一只大大的,长在头顶正中的白眼。 “噗——”华凌实在是没忍住。 连姜彧都抽搐着嘴角将头扭向一边。 蜚:“……”这两人真的够了!瞬间有种不会再爱的感觉…… 他抖了抖毛,迅速转身,将屁股朝着华凌他们,冲毕方高声道:“小毕,我们走了!” 毕方眨了眨眼,忽然拍拍翅膀,直接越过蜚飞到华凌面前:“好久不见啊小华凌~你什么时候来的?” 蜚:“……” 华凌冲毕方笑了一笑:“刚到不久。好久不见,你看上去挺精神的嘛。” 毕方在她头顶盘旋一圈,忽拍拍翅膀指着站在一旁的姜彧:“诶?生面孔。这谁?你的新情人?” 华凌:“……”她很后悔没抽出时间教这些魔兽正统的中文语法。 姜彧立刻抓住重点:“新?” 华凌扶额:“毕方,你什么时候见我有、过、情、人了?” 毕方卖萌地扑闪扑闪翅膀,落在华凌肩上:“哎哟~那小青阳呢?你们不是经常出双入对?” 华凌忽然有种越抹越黑的感觉:“你要我说多少次,青阳他只是……我的使役。而且,我没有恋/童/癖!” 毕方歪了歪脑袋:“谁不知道青阳那只是暂时形态而已,人好歹也是根正苗红大帅哥一名。更何况……使役,就不能是情人么?” 华凌直接无视毕方,转头对姜彧道:“小玉,我们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 姜彧面瘫状学舌道:“使役,就不能是情人么?” 华凌自动屏蔽了他半带吐槽的问题,径自道:“……话说,你刚才说,蜚要给‘你们’讲故事?” 毕方到底年幼,思路瞬间就被带着走了,欢快道:“对啊对啊,前些天小天发现了一卷好——漂亮的紫竹简,还会发光呢,可是打开呢,一个字也不认识。我们就好奇上面写的什么,结果正好大块头路过看到了,他说他认识上面的字,我们就让他讲给我们听。” 紫竹简?华凌面色一黑:“那卷……竹简,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 毕方不知道华凌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小心翼翼道:“……呃,归云界,碧山小居。” 华凌似是有些头痛,蹙眉道:“我记得,我在那处设有结界……” 毕方:“结界?”显然他们进出并未受到任何阻碍。 华凌沉默片刻:“我知道了……是那二货!” 毕方:?? 姜彧听了半晌,只觉莫名其妙:“怎么了?碧山小居又是何地?” 华凌懊恼道:“我倒是忘了那二货好歹也是上古正神出身,要解开那种程度的结界倒不是难事。” 姜彧听出苗头了:“你是说……你在那儿设了结界?那什么紫……竹简,也是你放那儿的?” 华凌点头。 毕方略感好像犯了错,而后立刻开始撇清关系:“呃……不是我拿出来的。是小天。” 华凌摇摇头:“算了,也不怪你们。现在那竹简在谁手里?带我过去。” 毕方点头:“哦,好——跟我来吧。你放心,我们没有把那竹简弄破啦。” 姜彧忽插言道:“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华凌沉默了一瞬:“……很重要。” 姜彧看她片刻,忽追问了一句:“也是之前你说的……你那个朋友送你的?” 华凌略感压抑,但仍是认真答道:“不错。” 姜彧没再说话。 华凌稍许感到姜彧情绪微妙起伏,试探问道:“怎么了?” 姜彧摇头:“走吧。先去把竹简拿回来吧。不是很重要吗?” 华凌:“……”这剑灵,莫名又闹什么别扭。 算了,还是回头再慢慢与他分说。眼下还是先以找到竹简为重。 一行人沿河直下,到得一片翠竹林。远远的,就已能听见林中传来嬉戏打闹之声…… 华凌一进树林,就看见那卷竹简被几只火光兽扔来扔去,最小的那只想去够,却一直没够着,围在周围的众魔兽还在不断起哄叫好。 毕方一见这情形,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它都不敢回头去看华凌的脸色了。赶紧飞过去,长尾一卷,就将紫竹简牢牢卷住。 正待要飞回华凌身边将竹简交予她手上,一道白影突然从一旁窜出,一下就将小小的毕方握在了掌中。而且那白影唰唰几个起落,就已经站在了一颗翠竹之巅。 待那白影站定后,其形似猫似犬,白首金鬃,姿容华贵,低头俯视众魔兽的样子,颇有些睥睨众生的意思。 毕方被这一惊,尾巴便使不上力,轻易就被抢去了那卷竹简。 那魔兽嗤笑一声:“嘿,我赢了。愿赌服输,把今天的果子交出来。” 华凌忍无可忍,手指凌空一划,那魔兽就像被无形的绳索给捆住一般,瞬间就被拖了下来,“嗙”地一声砸在地上。 “妈蛋!谁这么不守规矩,竟敢暗算老子?!”那魔兽也不管自己处境是多狼狈,爬起来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找偷袭者算账。 “呵,几月不见,你倒是越发长进了嘛,小天狗[注1]。” 那魔兽背对着华凌,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她。然而,甫一听到这声音,他的动作就僵硬了一下。而后慢慢地回过头,脸上已换了副讨好的表情:“华……华凌,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华凌冷哼一声:“我再不来,你岂不是要把这儿翻个低朝天了?” 小天狗额上慢慢滴下一滴冷汗,他也来不及去擦,赶紧解释道:“……哪,哪里话。我这不是……和他们闹着玩儿吗?” 华凌唇角微勾,俨然一抹冷笑:“闹着玩儿?谁许你动我的东西了?” 小天狗莫名其妙眨了眨眼:“啊?什么东……” 他忽然反应过来了,低头看向手中竹简:“这……这是你的?” 华凌:“不然呢?我可有说过,不可接近碧山小居。” 小天狗一脸茫然:“……呃。”完全没有印象。 华凌摇了摇头:“算了。就知道你是左耳进右耳出。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交代过,哪些地方可去,哪些地方不能去。” 小天狗心虚地低下头:“……” 华凌伸出手:“还不给我?” 小天狗愣了一下,而后赶紧将竹简递了过去。 [注1]天狗:此处天狗并非日本神话传说中的天狗。而是源自《山海经》:阴山,有兽焉,曰天狗,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这记载比日本的天狗早哟~ 第叁拾札 华凌伸出手:“还不给我?” 小天狗愣了一下,而后赶紧将竹简递了过去。 从小天狗手中接过完好无损的紫竹简,华凌松了一口气。 她忽然瞥向站在一旁的蜚:“你说,你识得这上面的文字?” 蜚忽然冷汗涔涔,心虚地别开眼:“……呃。” 毕方立刻在一旁神助攻:“对呀对呀,蜚每天都来给我们讲故事呢,上面的故事好有趣。” 蜚:“……”论作茧自缚的各种下场。 华凌笑了一笑:“哦?都讲了些什么故事?” 蜚忽而觉得空气里温度都下降了几度,冷汗冒得更盛…… 毕方兴奋地扑闪着翅膀,语速极快:“蜚昨天才讲了个有趣的故事呢!从前,有一个邪恶的江湖郎中伙同一个杀魔不眨眼的愚忠剑灵欺骗众魔感情。众魔不甘任命,集体起义反抗,最后打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而后,那笨郎中和那只蠢剑被揍得惨兮兮地滚回神界,再也敢出来肆虐……啊对,前天他还讲了个更有趣的,就是唔——唔唔——” 蜚忽然两指一夹紧紧夹住了毕方的喙:“啊哈哈——那什么,这些胡说八道的都是编来逗小孩子的故事……” 华凌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瞄了蜚一眼:“邪恶的江湖郎中?” 姜彧面瘫状,指腹慢慢摩挲着从渊剑身:“杀魔不眨眼的笨剑灵?” 蜚已经由冷汗涔涔转为汗如雨下了:“……” 华凌补刀道:“你方才说——‘编’?也就是说,这上面的字你其实一个都不识得?” 蜚低着头,老实答道:“……是,这些文字实在古怪,似是魔文却又完全不是魔文。” 待蜚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之后,华凌觉得也欺负得差不多够了,便话锋一转:“看在你好心陪这些孩子玩儿的份上,姑且原谅你欺瞒在先,背后言语中伤在后。” 蜚:“……”为什么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我认得,这些字。”姜彧冷不防在一旁插言道。 华凌一惊,这才发现姜彧不知何时已经顺走了她手中竹简:“……你什么时候……”这段时日,她明显感觉姜彧的实力突飞猛进。 姜彧嘚瑟一笑:“开玩笑,你以为我是谁?” 华凌:“……你说,你认得上面的字?” 姜彧肃然点头:“这是上古魔文,仅在皇族中流传。因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华凌微微挑一挑眉,轻喃道:“难怪……那,上面写了些什么?” 姜彧忽抬头漠然看了众魔一眼,围观群众迅速自觉散去,不到片刻就走了个干净。 姜彧这才继续道:“上面写的是,这本书的使用方法。” 华凌愣了一下:“诶?” 姜彧眯了眯眼:“你好像很惊讶?你以为是什么?” 华凌微顿了顿:“……呃,没有。只是想不到,这空间还附带说明书。那,上面说了些什么?反正现在有时间,你可以慢慢翻译给我听。” 姜彧道:“我想,基本的使用方法你都知道了。不过,你是否知道这本书可以自由增减页数?” 华凌:“!” 华凌一字一顿道:“你的意思是,这本书里的空间也是可以无限增加的?想加多少就加多少?” 姜彧点头:“不错,基本上可以这样理解。” 华凌眼中忽而一亮:“那……增加空间的方法是?” 姜彧低头又看了片刻,忽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有两种,一,可以到归墟界自己创造,不过这种方法较为反复,所需时间也比较长;这第二种方法嘛,倒是挺快的,颇有些不劳而获的感觉……只要掌握正确的咒诀,便可以直接吸收其他空间。” 华凌忽明白他那抹微笑的涵义,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能出去了。” 姜彧微笑点头,后又皱眉看竹简……神色逐渐转为郁猝。 华凌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姜彧一副为难的样子:“……你什么时候看我用过术法?” 华凌:“……”确实,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直接以暴力平砍解决问题的。 华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你把咒诀翻译一下。我对术法一系还算在行,就算是魔族一系的,只要不太难,应该也能很快领会。” 姜彧闻言不语,看脸色,似是更为难了,半晌才道:“这个咒诀……完全没法翻译。” 华凌不死心:“为什么?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姜彧咳嗽一声:“好吧,那你洗耳恭听。” 华凌:“……好。” 姜彧:“!#&!*!……*¥&#+——#¥(¥*&¥(#——” 华凌:“???” 姜彧面瘫状:“我说完了。” 华凌一脸黑线表情:“……这叫翻译?你确定这比火星文还难以理解的东西叫翻译?!” 姜彧摊了摊手:“我说过了,这咒诀完全没办法翻译。这和普通的术法不同,咒诀完全以上古魔文书写而成,其中涵义,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所以,我无法以你能听懂的话语将其中诀窍传达出来。” 话说到这份上,华凌也只得放弃:“好吧……看来还是只能指望楚江他们了。”既然走的是孤僻流,那就只有高冷到没朋友了。 姜彧沉默了片刻:“我可以试着试一下。就算不成功也不吃亏。” 华凌心中一动:“这术法……若是出了岔子,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吧。”她知道一些魔族的术法甚为险恶,稍微出了差错,轻则让术者走火入魔,重则直接反噬术者。就不知这空间术法时属于哪一种…… 姜彧摇了摇头:“放心,那倒不会。这并不是什么险恶的咒诀。” 华凌稍感放心,正待点头,就听姜彧又道:“不过……” 华凌:“不过?” 姜彧摇了摇头:“就是感觉会很吃亏。” 华凌疑惑道:“哪门子亏?难道还有其他危险?” 姜彧漠然道:“若是不成功,岂不是很掉面子。” 华凌无语片刻:“……没事,你在我这儿早就没面子了。也不差这一次。” 姜彧:“……” 姜彧与华凌也不再耽搁,立即回到了之前的空间“无”。 这次心情与之前被困时截然不同,华凌颇有兴致地四处看了一看,点头赞道:“好山好水好田地,收进去了小的们也会喜欢的。” 姜彧:“……” 华凌拍了拍他的肩,正色道:“你放心,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还有我呢。尽管放手去试便好。” 姜彧倏然炸毛道:“说得我一定会出什么岔子一样!” 华凌无辜地摊了摊手:“我没这个意思啊,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姜彧‘哼’了一声,沉默片刻,忽道:“在这之前,我倒是有一事好奇。你能诚实回答吗?” 华凌认真回视他的视线:“你且先说来听听。” 姜彧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三界秘闻录的用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华凌看他半晌,揣测他的意思:“你是想说,这个空间和九婴的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彧点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虚华镜的能力?” 华凌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姜彧看她一眼:“你说,这本书是一朋友所赠。而那紫竹简也是他所有之物。竹简上书古魔文……你那位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华凌笑了一笑:“你想说什么?” 姜彧决定不再迂回:“他是魔族,而且身份地位不低。你为何会和他相识?” 华凌沉默了一下:“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与虚华镜失窃这件事无关。也和九婴无关。” 姜彧也沉默片刻,而后点头:“如果你不想告知他的身份,没关系,我不逼你。既然你这样说,我不会再追问。” 华凌摇一摇头:“抱歉,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说。” 姜彧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那种莫名焦躁而难受的情绪又上来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华凌在说到那人时目光中的温柔和袒护。 华凌像是察觉到他的焦躁似地,忽然轻轻握住他的手:“并非刻意隐瞒。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眼下,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吧。早点制住九婴,也好防止他再去害人。” 姜彧闭了闭眼,他不该如此焦躁,虽然他已隐隐明白让他心绪大起大落的缘由。大敌当前,却为了这些小事闹别扭,作为一个剑灵,实属失职。他迅速移开了视线,专注到那些咒文上去。片刻之后,他凝神聚气,开始咏唱咒文——只见墨黑色的符文自《三界秘闻录》中缓缓飘出,而后飞向他们所在空间的个个角落……直到符文爬满了每个角落之后,突然整个空间像被卷入漩涡一样扭曲,折叠,缩小,最后全数被吸入了那本秘闻录中。 而在空间消失的瞬间——他们落入了一个法阵之中…… 华凌隔着法阵发出的忽明忽暗的幽蓝光芒,抬手跟阵外那人打了个招呼:“嘿——我应该说好久不见吗?” 布阵之人正是楚江。 楚江收了手,站起身:“……这个阵法还没完成。” 华凌摊了摊手:“我们等不下去,所以决定自己出来了。替你省了不少事,不是吗?” 楚江:“……”不,实际上,这个阵最重要的就是前期准备。华凌的出现,等同于告诉他,不好意思,你之前的心思都白费了哟。 华凌立刻察觉他表情微妙的变化,双手合十道:“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楚江连忙摆了摆手:“哪儿的话。出来就好。” 他打量毫发无损的二人片刻:“话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出来的?我记得你……并不擅长空间法术。” 华凌点头:“全靠我那本——三界秘闻录。” 楚江奇道:“哦?这是何意?难道那法宝另有玄机。” 华凌笑道:“这么说吧,我这本书和九婴的多重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楚江神色微妙:“都说不能以貌取人,看来现在倒应该广义到不能以貌取物上了。” 华凌新知楚江为这法阵,楚江定是折腾了许久,再次抱歉道:“让你白忙活了一场。” 楚江笑了笑:“这叫什么话,你能早点出来,自然再好不过。那事不宜迟,我们继续前行吧。话说……兔子还在那儿等着我们吗?” 华凌嘴角微挑,勾一勾食指,那条红线复又出现:“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中。走吧,时间耽误不少,现在就去把那货拿下!” 第叁拾壹札 华凌新知楚江为这法阵,楚江定是折腾了许久,再次抱歉道:“让你白忙活了一场。” 楚江笑了笑:“这叫什么话,你能早点出来,自然再好不过。那事不宜迟,我们继续前行吧。话说……兔子还在那儿等着我们吗?” 华凌嘴角微挑,勾一勾食指,那条红线复又出现:“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中。走吧,时间耽误不少,现在就去把那货拿下!” 此时,不知道自己即将被人拿下的九婴正在气急败坏地搜寻治伤的药,之前中了那女人的阴招,体内的魔力正肆虐般地疯狂乱窜。让他浑身针刺一般疼痛,不是一般的刺痛,而是如芒刺在顺着他血液循环周而复始的那种痛,痛得他恨不能以头抢地,以身凿墙以缓解这种疼痛。 “可恶——可恶!!!可恨的女人,竟敢暗算本座!!!” 九婴显然已经被疼痛逼入了半失控状态,口中骂骂咧咧地翻箱倒柜——他试过了几种号称神效的伤药,解药,万能药,通通都不管用,他的伤一点也不见好转! 他不知那女人的血到底有什么诡异的地方,这逆血袭之阵给他造成的伤完全没办法缓解。 “女人!本座定将你碎尸万段!不,本座要让你生不如死——”九婴一条蟒尾在屋内一通横扫,一堆瓶瓶罐罐尽数被他扫在地上摔个粉碎。 “哦?怎么个生不如死法?”一个清冷的声音悠然响起。 九婴愣了一下,九个脑袋豁然齐刷刷转向那声音的源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结界不知何时豁然撕开一个大口,而那几个不速之客早在洞口摆出一副瓮中捉鳖的姿态。尤以华凌为首,她嘴角挂着一抹微笑,闲散地抱着胳膊靠在一旁,也不知看了多久的戏了。 九婴恼羞成怒:“你、你们……是怎么……” “你想问我们是如何进来的?”楚江微微一笑,下一秒身形凭空消失,而后突然出现在九婴身后,“就是这样进来的。” 他只轻轻一震袖,九婴的三个头瞬间被打成一个死结,动弹不得。 九婴在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时候有所察觉,想要闪躲,然而身体速度反应却没能跟上,还是被楚江瞬间拿住了三个头。 楚江轻轻“啧”了一声,似是颇为不满:“才三个啊。” 九婴:“!!!”实力差得太远了,他绝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还是先走为上…… 九婴刚一动作,就被楚江拽住了尾巴:“诶?别走啊,闲来无事,找个人陪我过过招也好。” 九婴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扭过剩下的六个头,齐刷刷向楚江身体各个部位咬去。 楚江伸出手指在他最先靠近的那个头上轻轻一点,九婴登时被定住了身。 楚江遗憾似的摇头:“虽然我是想活动活动,不过殴打小朋友这种事,确实也无趣得很。” 可怜的九婴,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九婴只能睁圆了十八只眼,对着楚江怒目而视。 楚江手法之干净利落,连姜彧也忍不住出言赞道:“漂亮。” 华凌回头对站在入口处的青阳和白狐道:“你们把守好入口,以防那厮突然逃跑。” 青阳与白狐点一点头,严阵以待。 华凌四处打量一番,对姜彧道:“你找出虚华镜的位置了吗?”他们来之前已与楚江分说过九婴之所以不死的原因,所以一开始就决定分工合作,楚江负责制住九婴,而华凌他们负责找回虚华镜。 姜彧嘴角微微勾起:“这是自然。你道我是谁。” 他突然闪电般地出手,手中从渊发出一声清啸,泠然剑气直劈向虚空,朝着屋顶正中位置而去。 只听一声巨响,那剑气在空中似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剑气像是爆炸一样突然向四周急速反弹开…… 慢慢地,一条黑色的缝自虚空出现,顺着那条缝隙,黑色的细小裂纹逐一出现,最后,慢慢爬满一个透明色的球状物。 姜彧收了剑,凌空一跃,一记横踢扫上那个透明球状物,一时间黑气乍泄,那层透明的保护壳瞬间瓦解…… 姜彧将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圆型水晶镜子握在手中,稳稳落回地面。 华凌道:“亏你能感知到。” 姜彧点头道:“我也觉得奇怪。自从我记忆逐渐恢复之后,我发现我和魔气的共鸣也在加强。只要有魔气,我就能立刻感知到。虚华镜为魔界至宝,其拥有魔力自然不在话下。” 华凌凑上前去细细打量他手中的镜子:“这便是传说中的虚华镜?” 整个镜子似乎都是用某种水晶打造的,镜边缘镶着精致的雕花。不过,除了精美,也没有什么其他外观上能看出来的特别之处了。 姜彧不知从哪儿扯出一块布,将虚华镜仔细裹好:“别看,这东西蕴藏强大魔力,凡人很容易受其蛊惑。”他手指一弹,那虚华镜竟消失了。 华凌笑了一笑:“这样急急忙忙的,会让人误会你是舍不得宝贝赶紧藏起来。” 姜彧皱眉道:“不是的。这东西本身邪性得很,你最好……” 华凌伸手在他眉宇间轻轻一戳:“开个玩笑,你还当真。” 姜彧:“……” “咳——二位。”楚江在一旁逗傻蛇已经逗得百无聊赖了,“这大蛇要怎么处理?” 华凌这才将视线移到楚江这边。九婴已经被他玩儿得奄奄一息,无力折腾。此时进气少过出气地躺在地上,俨然一条案板上待宰的鱼。 华凌走上前去:“你问出魔源的位置了吗?” 又是魔源?!姜彧闻言微微挑了一挑眉,未置一言。 楚江像是为难地摇了摇头:“你知道,逼供不是我的长项。” 华凌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长项咯?” 楚江摸了摸下巴:“难说。” 他作了个请的手势:“还是您亲自出马比较稳妥。” 九婴被封住了行动,只能以九双眼睛怨毒地盯着像是闲聊一般的两人。 华凌摇头:“不用浪费时间了。这孽畜不会说实话。” 她拱了拱手道:“烦请楚大人直接用那招吧。” 楚江以食指关节轻轻一抵额头:“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华凌双手合十,双眼发亮:“拜托拜托~” 姜彧:“……” 楚江咳了一声:“……知道了。还有……跪求别卖萌。太不适合你了。” 华凌嘴角一挑:“原来这招对你这么有效?我记住了。” 楚江:“……” 楚江转向九婴,九婴与他二十目相对…… 楚江微微一笑。 九婴:“?” 就那么对视的一瞬,九婴十八目眼神全部由各种仇恨情绪转为呆滞。 华凌忍不住击掌赞道:“士别三日既当刮目相看。你这‘*术’的倒是越发精进纯熟了。” 楚江做了个牙疼的表情:“好端端的摄魂法被你这么乱起名,怎么听怎么暧昧。” 华凌啧啧摇头,批评道:“你思想太复杂了。” 楚江:“……” 姜彧:“……” 华凌忽看了姜彧一眼:“你怎么了” 姜彧微微拧了眉:“什么怎么了。” 华凌探究地观察他的表情:“你好像不太高兴?” 姜彧漠然道:“那是你的错觉。走吧,不是要去找那什么……魔源?说起来……你如何得知此处有魔源。” 华凌言简意赅:“自是因为魔气。你不是也能感觉到吗?” 姜彧看着她:“此处为九婴的空间,有魔气实属正常。” 华凌笑了笑:“你今天怎么变好奇宝宝了?魔源的感觉,和这些普通魔气终究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姜彧沉默片刻:“你说的确实没错。”只是…… 华凌观察片刻他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姜彧摇一摇头:“走吧。你是要去封印魔源吧。” 华凌点头道:“嗯。事不宜迟。” 华凌忽然看着姜彧。 姜彧也看着她:“怎么?” 华凌:“我在想,方才你说你现在对魔气感知力比以前更为强烈。你是不是……也能感知到魔源的具体方位了。” 姜彧重复了一个字:“也?” 华凌点头道:“正如九婴一般。” 姜彧道:“我之前并没有接触过你所说的魔源。只记得之前和蜚在地洞里那次……但是后来我失去意识,所以对其本质的并没有太清楚的认知。我只能模糊感到,这魔源所蕴藏的魔气的确和一般魔气有所不同,也大概能知道它所处位置。但是不知为何,这种感知,总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朦朦胧胧,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总看不真切。” 华凌顿了顿:“是封印的原因吧。魔源自上古时代起,就一直处于轩辕一族的封印之下,而直到最近,封印才开始有所松动。” 姜彧点头道:“应是如此。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走吧。” 华凌点头,示意楚江。 楚江轻轻踢了九婴一脚,九婴瞬间跌入一个豁然洞开的空间豁口。 几人一一跨入那个豁口之中,眼见那入口就要关闭…… 青阳的声音从忽然他们背后幽幽响起:“喂,我们还在呢……” 三人闻声齐刷刷转头,几米开外,从头至尾一直旁观打酱油的白狐君和小屁孩青阳一齐怨念地看着他们。 存在感弱到这种地步也实在是…… 华凌打了个哈哈:“你们别走这么慢啊,小心真的扔下你们哦~” 青阳继续怨念地盯着她。你是完全已经忘记了吧。 华凌转身,招呼众人:“好了,别耽误时间,赶紧出发!” 青阳忽然一气冲到华凌身边,牵着她的袖子就跟着她走了。 被留在角落里的白狐:“……”果然,应该早点辞职的! 第叁拾贰札 青黑色的异光忽明忽暗,透过朦胧的薄雾状的结界明目张胆地向众人昭示着它的勃勃野心。 姜彧盯着那东西看了一会儿:“这就是魔源?” 姜彧将手贴在那层薄雾状的结界上。奇的是,那魔源本身像是一潭死水般寂静,此时却似乎忽然活了过来似的,忽然都向姜彧手掌的方向涌了过去。 “这……”连姜彧都对此情此景颇为惊讶。 华凌不动声色地和楚江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上前拍了拍姜彧的肩:“我们现在要封印魔源,需要你的帮忙。” 姜彧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华凌一指他站的位置:“先别动。” 姜彧乖乖地听话站那儿。 华凌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白狐和青阳:“你俩,把那条残废蛇看好。” 九婴:“……” 青阳顽皮地作了个敬礼的姿势:“遵命,长官!” 华凌抬起左手,右手食指在手腕处轻轻一划,鲜红地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姜彧微一蹙眉,脚下移动半步…… 华凌给他做了个没事的手势。 像之前多次那样,血一落在地面上就开始自行流动慢慢形成一个法阵。 法阵画成,金红色的光子法阵慢慢浮现。华凌迅速撕下衣角的一块布包裹好伤口。 “小玉,看到你脚边那个圆圈了吗?你站到圈里面去,对。”华凌指挥着姜彧站好阵型,交代道,“施术过程不要踏出那个圈。” 姜彧不解:“这是做什么?” 华凌道:“借用你上古神剑剑气暂时压制住魔气,以便封印。” 姜彧点了点头,心中依旧存着些许疑惑。不过还是依照华凌的吩咐站好了。 此时楚江站在法阵另一端,冲华凌点了点头。 华凌凝神聚气,开始咏唱咒诀…… 之前被洗神髓所伤还未好,之前诱捕九婴又被他戳了个窟窿,旧伤添新伤,是以这次启动法阵比之前两次都还要辛苦。 华凌脸色逐渐转为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沁出…… 阵中姜彧忽出言道:“华凌,你究竟想干什么,这不是在封印吧?魔气全涌入从渊了。强制解封,你可知后果……” 术法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华凌听闻姜彧所言,心念一动,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霎时染红胸前一片。 姜彧:“!!!” “别动。”这句话是楚江对着姜彧喊的,“屏息凝神。此时妄动,只会加重华凌负担。” 姜彧眉头紧蹙,却也知此间厉害,盯了华凌片刻,兀自收敛心神,辅助引导魔气进入从渊。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法阵的金红色光芒逐渐暗淡,最后慢慢消逝……而魔源也像是从未出现似的,消隐无踪。 收阵之时,华凌慢慢吐纳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她刚刚踉跄了一步,姜彧就已出现在她身边,扶住了她。 华凌抬头看他阴沉面容,轻声道:“抱歉……” 姜彧低下头,视线与她相接,却只字不语。 她坦然承接他的怒火,薄唇微启:“并非有意隐瞒,只是……” “好了。”姜彧忽然打断她道,“我是很生气。你欠我一个解释,不过……” 他伸手,绕过华凌的膝弯,微一使力,就将她打横抱起。 “现在,你只需要休息。” 华凌唇角微微向上滑出一个弧度,疲惫地瞌上眼,靠向姜彧怀中。 青阳不知何时已默默走到他二人身边,他踮起脚尖轻轻碰了碰华凌的手:“……好凉。” 姜彧横了他一眼:“小屁孩儿一边儿去。” 青阳难得没有与他置气,确仰起脸与他对视,眼中愤恨昭然若揭。 与姜彧对峙片刻,他一语未发,忽一转身就回到了华凌怀中那本《三界秘闻录》中。 楚江将现场阵术余留气息掩盖以后,以符链拖着九婴走向姜彧几人。 楚江:“这家伙就交由我代为保管。待华凌醒再作定夺,是杀是封印任她处置。” 姜彧将视线从华凌脸上移开,漠然看了楚江片刻才道:“你早就知道了?” 楚江也不含糊,爽快点头。 姜彧忽然一把抓过楚江衣领,他直视着楚江,一字一顿道:“所以,之前每一次她回来多会虚弱的睡上几天,并非仅仅是因为受伤。” 楚江坦然道:“没错。” 姜彧眸中划过一丝狠戾:“你……” 华凌突然搭住姜彧的手:“姜彧,与他无关。” 两个男人安静对视片刻,姜彧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楚江整了整衣领,不紧不慢道:“这就回药庐?” 这话是对着华凌说的。 华凌睁开眼,正待点头,忽然顿住:“此处空间不能留,若是有平常人路过不小心掉入空间,后果不堪设想。” 她从怀中拿出那本《三界秘闻录》,仰头看向姜彧:“小玉,把这些空间都收入书中吧。” 姜彧点头,接过古籍。 一行人先出得多重空间,回到长江之上。姜彧轻轻将华凌抱到江边树林,让她靠坐在树旁休息,而后自行施展术法,将匿于江中和江面之上的多重空间一一吸入书中。 待完成之后,他回到华凌身边,将手中古籍递换给她:“好了。”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几缕青丝。然而树下那人却毫无反应。 “华凌?……华凌!” …… “她到底怎么回事。” 自江边陷入昏迷后,华凌就一直没有醒来。姜彧知道迁怒无理,但他就是忍不住暴躁。是以楚江一回来,就又被他提住了衣领。 楚江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姜彧的手:“你这样我怎么拿药。” 姜彧放开了他,转身坐回床边,闷声闷气道:“抱歉。” 楚江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个雕花青玉小药瓶,瓶口倾斜,倒出一粒小指头大的圆润丹药。外观是珍珠色的,流光溢彩,散发着奇异的药香。 “这丹药是华凌之前替我炼制的……说是以防万一。”楚江将丹药递给姜彧,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不到到头来竟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姜彧挑了挑眉,接过来,放在掌中:“这是何药?” 楚江:“固魂丹。” 姜彧:“!!?” 楚江神色间带了一丝黯然:“之前的洗神髓伤了她的元神。她大概未与你说吧。” 姜彧:“……没有。伤了元神,这么说,她果然是……” 楚江垂下眼:“等她醒了,你自己问她吧。看来你记忆又恢复不少。” 姜彧没再答话,径自将丹药喂入华凌口中。 楚江从袖中拿出一个符纸鹤,放在一旁的桌上:“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若有事情,可以符纸鹤传信于我。” 姜彧背对他而坐,片刻点一点头:“谢谢。” 姜彧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苍白的睡颜,时间仿佛静止。 他伸出手,轻轻将她粘在唇边的发丝拂到耳后。 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他是想起来了…… 当年与她初相识在洪荒战场。 彼时,她狼狈不堪,他桀傲不恭。 ---------------我是久违的小剧场分割线----------------- 《剑灵》的NG花絮 NG·一 比谁幼稚 姜彧一把抓过楚江的衣领,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 楚江眼中流露出一丝痛楚,默默转开头,沉声道:“爱过……” 姜彧缓缓石化。 僵了片刻,他忽然丢开楚江,飞奔去找在树荫下乘凉的华凌告状:“他……他不按剧本来!” 这边,楚大少悠闲地理了理衣领,接过旁边的人从来的茶水果盘,风度翩翩地吃开来,斜眼睨了树下可怜兮兮的姜小犬一眼。 哼,对付蛮不讲理的人,就要比他更加胡搅蛮缠! 旁白:楚大人,您是有多闲…… NG·二万万没想到 楚江拖着符链捆住的九婴向众人走去…… “啪——”刚刚拖住符链一拽,符链应声而断。 楚江:“……” 九婴:“……” 导演:“道具师,重新换一条链子。” N分钟后。 导演:“各部准备,Action!” 楚江拖着符链捆住的九婴向众人走去…… 刚走了一步,“啪——”,符链再次光荣阵亡。 楚江:……--# 九婴心虚地缩了缩。 第五根链子断掉之时,楚江脑中名为“忍耐”的那根弦也跟着断掉。 “哼。”楚江只说了一个字,还不是用说的,因为他连嘴都没张。 整个摄影棚温度骤降五度有余。 九婴不合时宜地认罪:“对……对不起,我不应该因为戏份被删就自暴自弃,暴饮暴食的……” 万万没想到,这个镜头最终还是通过了——代价是九婴从胸口以下到膝盖以上都被摩掉一层皮——他用高难度肌肉蠕动前进动作配合楚大少完成了“被拖”这个动作,获得了全体机组人员对其实力派演技的一致肯定…… NG·三姜彧的小算盘 姜彧从楚江手中接过丹药,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华凌……忽然眼睛一亮,尾巴支出来摇了两摇。 他刷地将丹药扔进嘴里,而后缓缓贴近华凌的嘴唇。 就在双唇即将相接的瞬间,华凌忽然睁开眼睛。 姜彧对着华凌面无表情的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卡壳。 华凌推开姜彧坐起身,痛心疾首地摇头:“小玉啊小玉,都让你不别这么贪吃了。喜欢麦丽素回家我会给你买,你这样,让道具师多为难,让导演多为难。” 姜彧:“……” 第叁拾叁札 华凌是被一阵烧糊的药味熏醒的。 她动了动脖子,将头扭向窗户的方向。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给窗棂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身体的知觉随着大脑的清醒也渐渐复苏——其实也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痛,浑身上下都在痛,连动一手指都费力。她知道这是伤到元神的后遗症。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股混杂着烧焦的药味更浓了。 华凌转头向门口看过去。 进来的是青阳,小小的个子,捧着一大碗药,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搁在床头。 他伸出小小的软糯的手掌握住华凌冰凉的手指:“你醒啦。”眼神里满是担忧。 华凌收回看向门外的视线,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放心。 青阳盯着华凌看了一会儿,咬了咬唇道:“你别担心,那剑灵在厨房里煮粥。” 华凌笑了笑,声音中有一线沙哑:“我没担心。” 青阳:“……”可是你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 青阳捧起床头的药碗:“我喂你喝药。” 华凌接过他手中的碗,笑道:“我还没残呢。” 她盯着碗中那团黑乎乎,面容模糊的东西:“这个方子是……我之前给楚江的那个?” 青阳摇头摇头:“我不知道,笨剑灵之前把我锁在《三界秘闻录》里不让我出来。我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时候他都在熬药了。” 华凌笑了笑,轻声道:“看在他第一次熬药的份上……” 青阳没听清楚:“什么?” 华凌摇了摇头,端着慢慢碗将药喝光了。 华凌放下要碗,一抬头,就发现青阳死死盯着她的脸。 “看我做什么?”华凌淡然问道,“我没喝脸上去吧。” 青阳顿了顿:“你——你要糖么?” 华凌没忍住,“噗”地笑出声:“你莫非是等着看我被苦到皱脸的表情?” 青阳被说中心事,一言不发地递上藏在手中的一块桂花糕:“诶,谁叫你随时都那么淡定,我还以为能看到和平时不一样的你呢。” 华凌接过桂花糕:“谢谢。青阳,不是谁都怕苦的。” “或许不是不怕,而是你忍耐力恰好比别人强一点呢” 华凌闻言抬头,姜彧端着一个餐盘靠在门口,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你终于醒了。” 姜彧挥了挥手,示意该滚得立马滚蛋。 青阳怒道:“你干嘛!?关我那么多天还不够,还不让我跟华凌说会儿话。” 姜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给你三秒钟时间。” 青阳冲过去抱着华凌的胳膊:“华凌你管管他,尽知道欺负人。除了嚣张还是嚣张,百无一用是剑灵。” 华凌心说我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那谁不还正在气头上,此时我又打不过他,一句话不对盘,保不准还被一块儿收拾了。 “三——”姜彧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青菜粥搁在床头。 青阳哭丧着脸:“华凌……” “二——”姜彧从桌边拖出一张椅子,重重地跺在床前。 华凌轻咳了一声,斟酌着开口道:“小玉啊……” “一。” 姜彧打了个响指。 青阳:!!! 就在姜彧打完响指的刹那,青阳就被定住了身形。不仅如此,他暴躁地想要抗议,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姜彧手微微一抬,一个空间豁口突然出现在房里。姜彧手轻轻一挥,青阳就被扔了进去。 华凌微微支起上身:“哎,你别欺负得太过分了。” 她浑身乏力,支撑着身体的那只手还在微微发着抖。 姜彧微蹙了一下眉,走上前,抽出枕头立在床头,让她靠在上面。整个过程,一言未发。 华凌还惦记着可怜兮兮的混沌小朋友:“青阳……” “先吃饭。”姜彧漠然打断道,拉开椅子坐下,端起放在床头的粥,“我把他关回《三界秘闻录》里了。” 华凌挑了挑眉。不用拿书就能自由召唤空间?! 一勺温热的菜粥,送到华凌唇边。 华凌尴尬道:“我可以自己唔……” 被霸王硬上粥了。华凌只好将嘴里的东西先吞了下去。 “味道不错。”她诚恳评价道,“没关系,我自己可呃……” 好吧,看来姜小朋友今天是打定主意不把粥吃完不肯跟她说话了。 华凌默默的吃了几口,示意够了。 姜彧疑惑道:“不合胃口?” 华凌:“……”事实上,是胃里一阵又一阵的发烧,根本不想吃任何东西。 姜彧立刻从她的表情明白过来,起身将碗搁到一边。他低头皱眉看着华凌,似乎在思考着拿她怎么办一样。 华凌一直旁边的椅子:“你坐。” 姜彧:“……你再睡会儿。” 他正要转身出门,华凌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别让病人这么费力啊。”华凌半开玩笑地抱怨道。这么一起一拉的动作,已经让她微微出了一层薄汗。有多久没这么虚弱过了久到她快忘记这种无力的感觉了。 姜彧摇了摇头,扶她躺好,而后坐了下来。 华凌看着他:“你没有问题要问我。” 姜彧靠在椅背上,看了她一会儿:“事实上,有很多。以至于我不知该从何问起。” 华凌摇头笑道:“这又不分先后。你且问,我必知不无言,言无不尽。” “言无不尽?”姜彧重复了一遍,语调里带了一丝讽刺,“你确定你能做到?” 华凌叹了口气:“……对不起。” 姜彧:“哼。” 华凌沉默了片刻:“你想起来多少了?” 姜彧直直看入她的双眸:“不是很多。但是也不少。上古的记忆还是残缺不全。这次记起来的,是关于你的部分。” 华凌“嗯”了一声,微微垂下眼:“然后呢?” 姜彧:“我记起来我们怎么认识的了。然后?我还想问你!后来到底发生何事?我怎么莫名其妙变成这劳什子的……剑灵?你后来到底去哪儿了?我找你好久都没找到。” 华凌心念一转,已知他记忆中断在何处。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姜彧忽抬起手,做了个‘停’的手势:“如果你又要编故事,我情愿你告诉我你不想说。” 华凌摇一摇头:“我说了,并非有意欺瞒。而是你记忆未恢复,我再多说也无益。你想想,若是初识之时我便将这许多事告诉你,你会信吗?” 姜彧稍微想象了一下……的确,随着记忆的恢复,他只会觉得事情走向越发诡异,越发不可思议,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在编故事。 “好吧。”姜彧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解释,“我勉强接受你的解释。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做这许多事,是为了让我恢复记忆。” 华凌干脆道:“理由如上述。” 姜彧眯了眯眼,摇头:“这个答案太敷衍了。我换个问法吧。魔源和我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费尽心思把我骗到这几个魔源去,又一一解封让我吸收这些魔力?而且我的记忆随着魔力的增加而逐渐恢复。” 真是一阵见血。 华凌点头:“你的推测没错。这些魔源的确和你有莫大渊源。不如这么说,这些魔源就是你自己本身。” 姜彧沉默一瞬:“你的意思是,我的的元神被分割封印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变成现在这副半吊子的样子。” 华凌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的智商也随着记忆恢复了。” 姜彧额角浮起一块井字:“能别试图激怒我吗?你这个习惯不好,得改。” 华凌笑了笑:“说起来,我之前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虽然记忆被封,这脾气倒是几千年未变,一如既往的暴躁。” 姜彧:“……” 华凌故作思索状:“说好听点,叫本性难移,说直白点……” 姜彧果然炸毛:“闭嘴!说正事,转移什么话题!” 华凌无辜道:“我说的都是正事啊。” 姜彧看她片刻,忽然一笑。 华凌:“?” 姜彧摇了摇头:“你说我,你这惯性找茬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恶趣味又可曾变过?” 华凌摊了摊手:“那算扯平了。” 姜彧正色道:“绕圈子也绕够了吧?你还没回答,后面发生何事,我为何会变成剑灵,又为何会被封印?” ------------预告篇·作者的吐槽与自我吐槽------------------ 说是预告,大概就是解释下剧情,及走向: 姜小哥回忆起来的部分,后面专门会有回忆篇交代——他们上古时代的故事。 然后下章为解惑(下)。 华凌这位不老实的筒子隐瞒了很多事呢╮(╯▽╰)╭ 然后嘛……姜小哥目前的状态:黑化度10%,逆袭度35% 话说,前面隐晦提过华凌的身份,可还有人记得? PS: 此章为草稿。。。赶着发出来的。目测有错字。。。求帮忙捉虫。另,国庆结束,接下来可能就恢复隔日更了各位~ 第叁拾肆札 姜彧:“绕圈子也绕够了吧?你还没回答,后面发生何事,我为何会变成剑灵,又为何会被封印?” 华凌沉默了一下,正待开口,姜彧忽插言道:“不忙,从头讲起。先说说,你……之后去哪儿了。” 华凌笑了笑:“你从哪儿开始断片儿的?是我第一次离开魔界?” 姜彧愣了一瞬:“……第一次?!难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华凌摊了摊手:“所以,我猜中了?” 姜彧不爽道:“说重点。” 华凌偏了偏头:“嗯,什么是重点?” 姜彧得意洋洋道:“自然是我怎么把你逮回去的咯。战俘就应该乖乖认命,别做无用功。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还妄想逃跑……哼,门儿都没有。” 华凌:“……”真是三秒钟变脸啊,也不知刚才是谁一副迫切的样子追问她后来去哪儿了…… 姜彧瞪她:“什么表情你!速速从实招来。” 华凌笑着摇了摇头,温柔一刀:“那不行。这记忆反正也没丢,等你把分割出去的元神都回收了,自己也会慢慢想起来的。” 姜彧:“……你。” 华凌挑了挑眉:“我怎么?” 姜彧慢慢地深吸一口气:“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原谅你。” 华凌:“我允许你不原谅我,你待怎样?” 姜彧很想仰天长啸,每次和她说不到三句,就有种憋气憋到死的郁猝感。 他郁闷地挥了挥手手:“好吧,跳过。早晚有一天我会想起来。” 他忽然瞟了华凌一眼,神色莫测:“到时候再收拾你。” 华凌笑了笑,没做声。 姜彧道:“回到一开始的问题。这总可以说了吧?再卖关子小心我真掐死你。” 华凌摇头叹气道:“就怕你舍不得。” 姜彧:“……” 见欺负的差不多了,华凌才正色道:“后来的事,说复杂也不复杂……因为魔主,你父亲的出事之后,你带兵向天界报仇,败于……天界岁杀神君之手,被俘,而后被封印。” 姜彧奇道:“以我的个性,战败了尽然甘愿被俘而不是自裁,这也算的上是件奇事了。” 华凌看着他:“战败就要寻死?为何不能忍辱负重等着东山再起。可知风水轮流转,机会总会留给有心者。” 姜彧摇了摇头,过得半天才道:“不可能。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华凌:“……” 姜彧忽不爽道:“那什么岁杀神君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败给区区一个神将?!” 华凌:“……不是区区一个神将。好歹也被称为……战神。其实力仅次于天帝。” 姜彧:“那也不可能。要不是姬轩辕那奸老头使诈,我父亲又怎会着了他的道。若那什么神君连奸老头都不如,我又岂会输给他……肯定又是他们玩儿阴的,天界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华凌:“……” 姜彧忽看她一眼:“我没说你。” 华凌:“……” 姜彧皱了皱眉:“有件事我不明白。封印便封印,他们为何又要将我……铸成剑灵?” 华凌摇了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估计是看你根骨奇佳,是块注灵的好材料呗。或者是那什么神君动了恻隐之心,终究不忍心让你形神俱灭所以……” “不可能。”姜彧嘲道,“注灵并非易事。这般劳神费力会是出于同情,你能信?” 华凌沉默了一下,而后微微笑了笑:“不信……所以,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姜彧:“……” 华凌看他沉默,揣测道:“想报仇?” 姜彧看着她:“我不知道。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我恨不能亲手将姬轩辕那老贼千刀万剐,我父亲那笔帐,还有魔族的累累血债,他有多少条命都不够还。可是,都这么多年了,连他都死了。” 华凌:“……嗯。” 华凌忽然握住他的手:“你别难过。等你找回元神,伏羲结界就挡不住你了。到时候你可以回魔界去。我想,他们,魔族子民,一直都在等着你。” 姜彧看着她:“你呢?” 华凌:“……我什么?” 姜彧看了她一会儿,方认真道:“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华凌:“……” 姜彧反手将她冰凉的手指握在掌心:“你隐藏一身神力躲在人界,和那时候的事情有关吗?我想,你和楚江突然出现在剑冢,不是巧合吧?” 华凌叹了口气:“没错,的确不是巧合。因为,封印终于松动了。” 姜彧:“你替我解封,天界那边不可能不知道吧。” 华凌没有正面回答:“他们要知道很容易。但若要让他们不知道,也有很多种方法。” 姜彧:“为什么?” 华凌笑了笑:“什么?” 姜彧沉默着凝视于她,执意要一个答案。 华凌轻叹一声:“你救过我一命。” 姜彧安静了一会儿:“就因为这个?” 华凌:“……” 姜彧笑了一下:“换个问题吧。静水乡,敦煌,九江……你是一早便知道我的元神封印在这些地方吗?” 第叁拾伍札 姜彧笑了一下:“换个问题吧。静水乡,敦煌,九江……你是一早便知道我的元神封印在这些地方吗?” 华凌看他片刻:“看来你恢复的不仅仅是记忆。连脑子也好使了不少。” 姜彧挑眉:“这么说,你承认了?” 华凌装傻:“承认什么?” 姜彧:“……” 华凌:“咳……是,我都知道。” 姜彧:“……” 华凌竖起食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误会。” 姜彧:“哦?我误会什么?” 华凌摇了摇头:“你在想,我是不是特意安排了贺氏,青阳,白狐来制造些突发事件好把你引到魔源去是吧。” 姜彧:“……”说中了。 华凌:“我知道封印的位置。只有等封印逐一松动之时,才能施行解封术式。不过,我事先并不知道封印何时回松动,但我知道魔源一旦封印松动必然会吸引些妖魔鬼怪前去汲取力量,所以我让他们随时注意封印的动向。” 姜彧摆了摆手:“算了。看在你一片好心帮我的份上,我原谅你的欺瞒。” 华凌:“……所以说,这些事件不是事先设计好的!”喂,好好听人说话啊混蛋。 姜彧正色道:“你为什么不说,解封是那么危险的事情。每次启动那个法阵,都会受封印反噬伤到元神,是吧?” 华凌:“……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施术者会特别疲惫而已。” 姜彧在她额头轻轻一弹:“以前还能随便糊弄过去,现在你别想再骗我了,我都知道。” 华凌:“……” 姜彧:“封印什么的,我自己来想办法。你不要再插手。” 华凌摇头:“除了我,现在没人能帮你了。” 姜彧皱眉道:“为什么?如果一定需要神族的人启动法阵的话,楚江那家伙……” 华凌仍是摇头:“没用的。能发动这个阵法的,只有身负轩辕神血之力的正神才能做到。” 姜彧:!!! 姜彧愣了半晌:“你,你是……” 华凌点了点头:“我身上流着上古正神之血。所以上次在敦煌,洗神髓才能重伤我。” 姜彧沉默:“……你和……姬轩辕,是什么关系?” 华凌把挡住视线的头发夹到耳后,莞尔道:“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第一代神祇,都是轩辕氏正神血统。” 姜彧无语片刻:“……精力真好。”实在不知该如何吐槽。 华凌知道他理解偏了,却也懒得再纠正,直接转了话题:“你的元神碎片还剩两个。” 姜彧皱眉:“这么说祝融那家伙应该也是正神血统。让他解封不就行了。” 华凌摇头:“可惜,他除了一身蛮力,于术法一道是一窍不通。” 姜彧:“……” 华凌拍了拍他的手:“没事,只剩两个封印了。大不了这次多休息一下。……而之后也还是有很多时间修养回来。” 姜彧摇了摇头:“不行,这事我不同意。” 华凌还想说什么,姜彧食指轻轻按上她的嘴唇:“现在,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华凌无奈地笑了笑,他说的没错,就凭目前这副身体,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从善如流地闭上眼:“我再睡会儿。” 姜彧点了点头,帮她掖好被子,动作居然很温柔。 华凌疑惑地看着重又坐下的姜彧:“你要守这儿?” 姜彧神色闪过一丝尴尬,不耐烦道:“啰嗦。你睡你的。” 华凌:“……” …… 华凌再次醒来时,房间里仍是有点暗沉,可窗外却有光。 华凌撩开窗帘,用手挡了挡突如其来的阳光——又已是夕阳西下。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华凌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体没有昨天那样难受了,但还是乏力。 姜彧已不在房内,而楼下厨房里却有阵阵饭香飘了上来。 华凌嘴角微翘,这家伙竟也学会照顾人了。 不行了,再躺下去要长蘑菇了。 华凌决定先去洗个澡,好好梳洗一下下楼吃饭,顺便看看店里的生意。她可不是需要卧床不起的娇弱大小姐。 华凌泡在热水里,闭上眼,舒服地叹了口气。 姜彧终于问到她和姬轩辕的关系……她那个说法,也不算是撒谎吧。出于私心,她确实不愿说。虽然……他早晚也会知道。下一个目的地……南疆吗……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挂在壁上的浴巾像是被微风轻轻吹动了一下。 华凌瞬间睁开眼,手动就将浴巾卷入手里,而后快速裹在身上,站起身,凌厉的视线扫向浴室正中。 “阁下既然敢闯进来,何不直接现身。” 一阵强风自盥洗台旁的位置徒然刮起,风散后,洁白的瓷砖地上立着一个手持长枪,身着银铠的男人。 他对着华凌抱了一抱拳:“好久不见,神君。” 华凌皱了皱眉:“你换个称呼吧。英招,我早已离开天界,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英招:“……” 华凌挑眉道:“磨磨唧唧可不是你的个性。” 英招抱一抱拳:“得罪了。” 长枪刷地点到华凌的喉头,分毫不差,速度快到让人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招的。 “华凌,跟我回天界。” 华凌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回去作甚么?领死?” 她丝毫不在意指着自己的长枪,笑的时候喉头微颤,锋利的枪刃在她脖颈上拖出一条细长的红线。 英招眸光微闪,长枪向后挪了几毫。 英招蹙眉道:“你可知你现在所做是公然谋反。” 华凌慢吞吞地将湿漉漉的头发理了理:“我就是谋反,你待如何?” 英招:“你……” 华凌冷眼看着他:“姬无常派你来的?” 英招摇头:“但是陛下已经行动了……现在整个天界都在搜捕你。” 华凌低头思索:“他动作倒是够快。算了,本来也没指望能瞒他多久。” 英招见她完全没听进自己的话,急道:“你现在回去自首,还能免去死罪。若是再执迷不悟……” “英招,”华凌打断他道,“你太不了解那个人了。跟我背叛与否毫无关系,那个人是一定要杀我的。” 英招茫然,显然不懂华凌为何会这样说:“怎么会……你们不是……” “何况,”华凌示意他不用再说,“我已经错过一次,难道还要再错一次。” 英招皱了皱眉。 华凌继续道:“你这么急着赶过来,连等我洗完澡的耐心都没有,是想赶在他们之前?十二天将可已上路?” 英招默然看着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过伐决断,料事如神。 华凌见他默认,思索着这地方果断不能继续待了…… 英招摇头:“没时间了,你必须跟我走。” 说着架势一变,就想要强行制住华凌。 华凌忽然眼神一动,开口道:“住手!” 这句话却显然不是冲着英招说的。 “砰——哐当——” 浴室里骤然发出一声巨响。 “唔……” 第叁拾陆札 “砰——哐当——” 浴室里骤然发出一声巨响。 “唔……” 浴室地板四分五裂向下凹陷形成一个大坑,英招被突然出现的姜彧按住了头,死死压入地面,动弹不得。 若不是华凌突然叫他住手,只怕姜彧手中的从渊已经朝英招的脖颈招呼了去。 姜彧抬头看向华凌:“这是怎么回事?神界派来的追兵?” 英招:“……”这就是被唤醒的魔主吗?即使封印未被完全解除,但这股让人畏惧的力量…… 连华凌都略感惊讶。英招多年一直侍奉于天帝御前,实力在神将中也是出类拔萃……没想到,姜彧他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 半晌没得到回答,姜彧不爽道:“喂,问你话呢!” 华凌咳嗽一声,走到英招身前:“英招,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怎么报告,随你便。姜彧,放开他。” 姜彧:“哈?!你这是要纵虎归山?” 华凌:“……放他走。” “嘁——”姜彧放开英招,站起身,抱臂站到一旁,不再说话。 英招摇摇晃晃站起来:“华凌……你好自为之。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边来了。” 华凌:“……” 英招叹了口气,身形逐渐消失不见。 华凌:“收拾一下,立刻出发去南疆。” 姜彧:“……” 华凌奇怪地看了姜彧一眼:“发什么呆?” 姜彧尴尬地盯着地板:“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 华凌一愣,噗嗤一笑:“诶?想不到你这么单纯。” 姜彧:“笑屁笑。” 华凌忽然就生了逗他玩玩的心思,故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怎么,难道这些许年,你从来没碰过女人?” 姜彧瞬间炸毛:“与你无关!”一抹绯红,渐渐爬上他的耳朵。 华凌好笑地拍拍他的肩:“哎,修炼不够啊你。” 说毕,华凌绕过姜彧,走出浴室径自换衣服去了。 姜彧从她身上收回视线,闭了闭眼,这个蠢女人…… …… “喂,去南疆是怎么回事。”姜彧撑着下巴看华凌收拾行李。 华凌将药瓶药草分类装好:“嗯,保持‘在路上’的状态,能拖延一些时间。顺便去看看,那边的封印怎么样了。” 姜彧:!!! 姜彧:“我不是说……” 华凌故作伤心状:“诶……难道你要见死不救?” 姜彧:“什……什么见死不救!” 华凌摇了摇头:“你看解封一事,已被神界察觉,现在他们派出追兵,这一追下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尽头。” 姜彧:“……” 华凌摊了摊手,继续道:“要摆脱追兵嘛,办法只有一个。” 姜彧面瘫道:“揍扁他们。” 华凌摸了摸他的头:“聪明。” 姜彧:“……” 华凌:“所以说嘛,你要是没有绝对压倒他们的实力,怎么揍扁他们。啊,我说的可不是这些杂鱼。我说的是起码能和天帝平分秋色的实力,你说呢?” 姜彧:“……”这么愉快的发表造/反宣言没问题吗?? 华凌:“所以,你看,除了完全解封,你根本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选。你是我的剑灵,至少应该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对吧?” 姜彧:“……”为什么又有一种被骗的即视感。 华凌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 …… 云南。澜沧流域。 “啊,累死我了,饿死我了,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吧华凌。”青阳拖着疲惫的小身躯跟在华凌身后,顺着泥泞小道爬上山坡。 他们这次出行,全权依靠人类的交通工具——汽车,飞机,老牛拉破车。在人挤人的情况下,更容易隐藏气息。 日夜兼程地赶到这边,对身体年龄只有四岁的青阳来讲,着实有点超负荷。 更遑论一下车还要马不停蹄地徒步进山…… 青阳抹了一把汗,说起来满满都是泪啊! 天色渐暗,华凌回头看了一眼青阳,对姜彧道:“你背他,我们要加快脚程,日落之前一定得赶到村里。” 姜彧点了点头,他也感受到了蛰伏在山野里蠢蠢欲动的各种毒虫异兽的气息。 不过…… “干嘛不直接把他收进书里。” 华凌摇头:“我们就这样三人进村,乔装成一家人。” 姜彧头上灯泡一亮,一家人! 他将青阳拎起来,一甩到自己背上,他忽然回头看了华凌一眼:“我也背你?” 华凌:“你的好意心领了。” 姜彧一脸失望的转回头,健步如飞地向山腰处的村落走去。 华凌:“……” 童家村。 一抬头,就见村口一块长着青苔的石碑上刻着的三个大字。大概因为之前褪色,又用朱红色的漆重新涂了一遍。 村口两个包着深蓝色头帕的男人正在抽着旱烟,一个头发已经花白,一个貌似正值壮年。远远看见华凌三人,中年人站起了身,沉默地等着他们走近。 华凌冲他笑了一笑:“你好,我们一家是来看望一个朋友。童青,他住这里吧。” 那个中年男人表情有一瞬的凝滞,而后点头道:“嗯,不过他目前不在村里。你们可以先住村里,等他回来。” 华凌点头道:“多谢,那便打扰了。” 村落里的人大都是差不多的苗人打扮,黑色或蓝色的纹花布衣,头包锦帕,也有女子头戴银饰。 华凌三人跟在那个中年男人身后进了村。 村民们停下手中的事情,目光集中在华凌几人身上,华凌一一对村民们报以友善的微笑。 一个正在玩儿皮球的小女孩突然撞到了华凌腿上,而后跌坐在地上。 华凌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没事吧?” “没事……”小女孩抬头冲华凌甜美一笑,“谢谢姐姐。” 华凌摸了摸她的头,正要离开,那小女孩突然伸手拉住了华凌的裤腿。 华凌怔了怔,低下头看她。 “大姐姐,”女孩贴近华凌,抱住她的腿,仰头看着她,“姐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呢~” 华凌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神色,然而转瞬又微笑起来:“是吗是什么味道呢?” 旁边一个女人突然走过来拖开了小女孩,并且对着华凌歉意的躬了躬身:“抱歉,小孩子胡搅蛮缠,耽误您的时间了。” 华凌笑着摆了摆手:“哪里,您才是言重了。” 小女孩突然又睁开她母亲的手,三两步跑到华凌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橘子,两手托举着,递给华凌:“姐姐,这个送给你。阿爹种的橘子,可甜了。” 华凌接过女孩手中的橘子,放入袖中,又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 “喂,华凌,再不跟上就不等你咯~”姜彧远远地招呼华凌。 华凌一边应了一声,一边冲女孩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 男人带着华凌三人走上一间吊脚楼:“三位暂且住这里吧,童青的房间就在对面。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这里虽不如城里面,但基本物资都还齐全。你们先收拾收拾,一会儿到我家来吃完饭吧。” 姜彧本想开口拒绝,华凌不动声色地在他身前一挡,及时拦住了他。 华凌再次对男人道谢,男人摆了摆手:“我待会儿过来接你们。” 华凌关上门。 “啊……复活了。”青阳一进屋,就摊在椅子上。 桌上放着一个水壶,青阳掀开盖子一看,满满一壶水。 “准备得真周到。”青阳拿过一个扣在桌上的茶杯,翻过来,倒了水就要往嘴边送。 华凌劈手就夺过了他手中的茶杯。 “啊,华凌,你干什么?我卖了这么久的力,还不让喝口水么?” 姜彧抱着胳膊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傻得没边儿了。” 青阳怒了,一拍桌子:“蠢剑,你说什么?!” 姜彧哼了一声,懒得鸟他,径自走到窗边观察外面情形。 华凌不做声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慢慢浸入水中。 水面忽然波动了一下,而后水色逐渐变黑……直到变为纯黑之时,一个黑色的东西忽然从水里跃出,摔在桌上,而后努力向木桌边沿爬了过去。那东西一出水后,水又恢复清澈了。华凌“啪”地将另一张符贴在那东西上,那东西挣扎两下,而后慢慢不动了。 符纸正中用朱砂画着一个圆圈,桌上那东西慢慢浮起,从纸下穿透而过浮到纸面之上,最后停止在那个圆圈内不动了。 那东西大约有半个小指甲盖儿那么大,通体黝黑发亮,似有细小的多对步足。 青阳毛骨悚然:“这是什么东西?” 姜彧此时从窗边走过来,冲华凌点了点头:“大概有五个监视点,不过目前无人巡视。我已在屋内布好结界。” 华凌笑道:“辛苦了。论解封的重要性——自从你实力增强智商提高之后,我轻松了不少。” 姜彧倏然炸毛:“什么叫智商提高?!” 华凌没鸟他,转回去回答青阳的问题:“这就是蛊虫。” 青阳:!!! 华凌理解地安慰他:“也难怪你没见过,我估计魔族是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养蛊之术始于春秋战国时期,是神州大陆独有的邪术。你没见过,实属正常。” 青阳:“……我刚才还觉得饿,现在倒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华凌笑道:“你想吃什么去《三界秘闻录》里拿,那里还会缺你吃不成。动作快点就好。” 青阳想了想:“我去打水。”语毕身影顿时不见。 姜彧在华凌面前坐下:“这个村落,处处透着古怪。” 华凌点头:“难怪我一直没收到童青的音信。想必他早已失踪。” 第叁拾柒札 姜彧在华凌面前坐下:“这个村落,处处透着古怪。” 华凌点头:“难怪我一直没收到童青的音信。想必他早已失踪。” 姜彧:“依你看,这和封印松动有关吗?” 华凌摇头:“不好说。先观察一下吧。” 说话间,青阳已经从书中世界钻出来了。 华凌:“动作很快嘛。” 青阳将华凌的背包打开,一股脑地将现摘的蜜桃、橙子、苹果倒了进去。 华凌:“……” 姜彧:“……” 他擦了擦汗,不知又从哪儿翻出一大瓶水,递给华凌。 华凌:“咳,辛苦了,你先喝吧。” 青阳道:“我已经在河边喝够了,这是专门给你打的。” 华凌:“……那你速度是真的很快。”她才跟姜彧说了没几句话……脑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儿在河边牛饮过后起身一竿子打掉一片水果的画面…… 青阳拱手道:“过奖过奖。” 姜彧:“……”实在听不出这是在夸他。 这水果塞得……就像饿了一个月的饭一样…… 对了……水果。 姜彧忽看向华凌:“刚才那丫头给你的是什么。” 华凌笑:“对,提醒的好。”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只从小女孩那儿得来的橘子。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裹了一层符纸了。 姜彧挑眉:“又是蛊术?” 华凌点头,将那橘子放在桌上:“小玉,借你剑气一用。” 姜彧会意,手指凌空一划,那橘子连带符纸从中被劈成了两半。 一直翠玉色的像蚕一样却比蚕小两倍的虫子从果肉中慢慢的爬了出来,大约是受符咒影响,此时行动已相当缓慢。 青阳好奇地凑上前:“这是什么?” 华凌:“我以前在书中看到过这种蛊虫,这叫碧血蛊,这种蛊虫寄生人体内,以人血喂食。幼虫本来人眼是看不见的,所以也方便术者下蛊。我以符咒令它显形,现在你看到是翠玉一样的颜色,说明这还是幼虫。当它完全变成红色的时候,就成长为成虫。成虫又叫赤血蛊,它会钻进人的大脑将其人脑髓啃食而尽,将宿主变为‘活死人’,以供施蛊者驱使。” 华凌说毕,又掏出一张符‘啪’地排在那碧血蛊身上,和之前一样,那蛊虫被封在了符纸的朱砂圆圈内。 青阳本来凑得很近,现在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三步:“太恶心了。这么邪门儿的东西,简直不敢相信是凡人想出来的。” 华凌笑了笑:“所以不是有种说法,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青阳皱了皱眉:“想不到,看上去那么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一上手就是这么阴毒的狠招。人不可貌相啊不可貌相。” 华凌叹了口气:“只怕要让你失望了。估计‘小女孩’并非小女孩。” 这次连姜彧也稳不住了,插言道:“这是何意?” 华凌:“我听说苗疆有种以人养蛊的古法。族中每隔几十年指定几个女童,自出生开始以蛊饲之。他们将这些女童称为‘人蛊’。因这种方式异常阴毒残忍,其成功后得到的力量也比一般的蛊术强大不知多少倍。但这些女童因为以身饲蛊,身体长年受蛊虫摧残,所以永远也就停留在小孩子的模样长不大了。” 姜彧挑眉:“你怀疑刚才那个女孩是……?” 华凌点头:“她虽然言行像个小女孩,然而眼神中却带着成年人的沧桑和狡黠。当然,单凭这个还不足以得出结论。但是……就在我们和她相遇的短短几分钟里,她接连对我下了三种蛊。” 姜彧:!!! 青阳正在吃橙子,直接被哽住了,脖颈青筋暴起,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着华凌。 华凌耸了耸肩:“我和你们一样,一开始也完全没注意到。” 姜彧下一瞬就已经跨到华凌身边:“哪儿中招了?让我看看?” 青阳也从椅子上跳下来,无措地看着华凌 华凌笑道:“别急,还没出事呢。你们可还记得她遇见我们的第一个动作?” 姜彧即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她在撞向你的一瞬间就已经下了蛊?” 华凌避开姜彧想要伸过来查探的手:“小心。不要直接跟我接触,我怕你们也会染上蛊虫。” 姜彧皱眉:“我不怕这个,那东西在那儿,看我不把它们一个个地碾死。” 华凌摇头:“蛊虫又不是一般的虫子,中了蛊术,只要咒式一天不撤回,那这蛊就一天都除不了。” 华凌卷起裤腿,指给两人看——只见白皙的脚踝处有一抹妖异的朱红,像是纹身一样,卷曲延伸着,似乎有逐渐向上爬的趋势。 姜彧眉头锁得更紧了些,声音里也带出了一丝焦急:“这是什么?!” 华凌叹了口气:“不知道。我对蛊术并没有什么深入研究。我用法术暂且压制住了,希望能延缓一下时间,再想对策。我大意了,我现在这副样子到底还是凡人之躯,一个不小心也是会着了这些邪门歪道。” 姜彧蹲下身,握住了她的脚踝,华凌惊得立刻想要后退,奈何姜彧牢牢地将她的脚握在手中,不让她挣脱。 华凌:“你干什么?!不是跟你说别碰吗?” 姜彧不理她,径自伸出手,轻轻覆上被下蛊的那处肌肤——一道荧蓝色的光裹住了华凌的脚踝,而后慢慢沁入皮肤在那朱红的纹路周围形成了一个淡蓝的圈。 华凌愣了愣:“……你的法术也恢复了。” 姜彧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身体没有康复,不要再妄动法术。我陪在你身边,有什么你都交给我好了。” 华凌:“……” 姜彧怕她还要逞强,补充道:“相信我。” 华凌回神,微微一笑:“我当然信你。好吧,小女子的身家性命可就托付给公子啦。” 姜彧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转开脸,闷声闷气道:“嗯。” 青阳:“……”妈蛋,又当我不存在么! 姜彧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抬头看着华凌:“你不是说三种蛊?还有呢?” 华凌在口袋里翻了翻,拿出一个玄冰晶:“喏,就是这个。这是在她走之前试图留在我身上的。我当时已对她起了戒备,所以没让她得逞。” 玄冰晶中是一只长得很像蜘蛛的怪虫,说它怪,是因为它虽然长得像蜘蛛,却有五对腹足,冰蓝色的身体上还有一条一条的黑色纹理。 就这么几分钟的解说里,青阳已觉得毛骨悚然,背上是一阵凉过一阵:“这……这次又是什么东西?” 华凌将那块玄冰放在桌上:“这东西叫做冰蚕蛊。这个倒没有之前的碧血蛊那般凶险,估计也比不上我中的这个不知名的蛊。中蛊之人会被种下寒毒,每晚发作一次,发作时如坠冰窖,寒意深入骨髓。这种蛊好像一般被用于什么逼供啊,追债啊之类的吧……” 青阳:“……这叫不凶险?” “叩叩叩——”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第39章 姜彧起身去开门,门外果不其然站着那个男人。 男人搓了搓手,脸上神情略带羞赧:“晚饭做好了。你们收拾好了吗?现在就去我家?” 姜彧转回头,和华凌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华凌起身走到门口,冲男人笑道:“麻烦你们了。啊,对了,来的匆忙,未来的及自我介绍。我叫华凌。” 她指一指身边的姜彧:“这是外子姜彧。” 她对着桌边的青阳招了招手:“阳阳过来。” 姜彧和青阳同时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青阳还是乖乖地跑到华凌身边,抱住她的腿,抬头看着那男人,半是天真,半是好奇的样子。 姜彧:“……” 华凌拍了拍青阳的头:“叫叔叔。” 青阳抬头,害羞地笑了笑,轻声道:“叔叔好~” 姜彧漠然看着他装乖的样子,彻底无语。 男人似乎是见青阳可爱,蹲下/身,想要捏一捏青阳的脸。青阳赶紧往华凌身后躲了一躲。 男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 华凌歉意地一笑:“抱歉,孩子有些怕生。” 男子站起身,搓了搓手:“哈哈,你儿子真可爱。对了,我也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童一鸣。” 姜彧视线落在他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华凌倒是自然伸出手与他握了握:“多谢关照。” 几人刚从吊脚楼上走下,就遇见一个中年妇女匆匆走过来,一脸焦急神色:“村长,不好了……” 童一鸣摆了摆手,肃颜道:“什么事,不要慌慌张张的。” 中年妇女停顿了一下,看了跟在童一鸣身后的华凌和姜彧一眼,面露踌躇之色。 华凌和姜彧对视一眼。 华凌道:“童……村长,我们在前面等你。” 华凌抱起一直拉着她的青阳,就向前走去。姜彧面无表情且飞快地从她手中抢过青阳,抱在自己手里。还真的是用‘抢’的。 华凌:“……” 青阳别了别嘴,当机立断地就‘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抱。” 华凌简直有扶额的冲动了。饶了我吧,她心想,这一大一小两只还嫌眼下情形不够复杂么……尽会添乱。 所幸,那位童村长很快就和那中年妇女说完话,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剑拔弩张的一大一小瞬间又走回了影帝路线。 华凌看着匆匆离开的那个中年妇女的背影,若有所思。 童一鸣走近来:“抱歉,让你们久等。” 华凌摇头:“村长您才是,太客气了。没想到你是村长,一点架子也没有。” 童一鸣‘哈’地笑出声:“这都是乡亲们看得起。你们不用拘谨,叫我一声童哥,或者一鸣就好。” 童一鸣家里有四口人。方才坐在村口的白发老人,是童一鸣的父亲。还有童一鸣的老婆,儿子。 几个人围坐在不大的饭桌上吃饭,堂厅里的电灯因为电压不稳定的缘故,忽明忽暗,有种快要寿终正寝的感觉。 华凌发现这一家性格都偏静,童一鸣的妻儿以及他的父亲除了他们进门后打了个招呼,而后基本上一句话都不说。一开始青阳本来还想逗逗童一鸣的儿子,后来发现无论是做鬼脸还是和他说话,他都只是用黑黑的大眼睛安静地瞅着青阳,所幸也就放弃了。 饭桌上就只有童一鸣在和华凌他们聊天,其余三人也就闷头吃饭,氛围说尴尬倒不至于,但总觉有几分怪异。 华凌忽想起一事:“童哥,我想问下,你知道童青是去办什么事了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童一鸣沉默了一下:“具体的他也没说,他说可能会走个十天半个月左右。很不凑巧,他前脚刚走几天,你们后脚就到了。” 华凌似是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那只好等他回来了。” 童一鸣看了她一会儿,忽道:“你这次来,是什么事找他?” 华凌将他的表情一收眼底,思忖片刻,方道:“嗯,实不相瞒,我是大夫。早前童青传信给我,说童家村这边发现了一种怪病,让我过来看看。惭愧,如今才抽出时间。” 华凌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童一鸣一家的表情,她发现,说道“怪病”的时候,童一鸣的妻子不自主地搂紧了怀中的孩子。自从进村以后,她就发现了这村的不协调感,要说怎么个不协调,因为没有调查了解,一时也说不太清楚。不过……根据之前的几次被阴的经历,童青的莫名失踪,和童一鸣不经意间露出的那种心事重重的神色,她心中有了一些初步的猜测。 果不其然,华凌这样一说以后,童一鸣沉默了一下:“嗯,半年前,村中确实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流行病……请过当地的大夫,以及省城里的大夫来看过……但是都没有找出病因……” 姜彧忽然看了华凌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这都被你蒙对了”。 华凌点了点头:“能不能,具体跟我说一下情况呢?村里有病人吗?我想我可以去看看。” 童一鸣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不易被察觉的挣扎,然而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他笑了笑:“难得华大夫费心跑这一趟。我之所以说是流行病……是这病当时确实流行过一阵子,然而入秋以后,病情就得到了控制,说来也怪,这病倒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华凌顿了顿,而后点了点头,附和道:“哦,那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显然,谈判破裂了吗。华凌心中略感遗憾,她不动声色地和姜彧交换了一个眼色。 本来还想和平解决的,现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正值此时…… “砰——” 毫无预兆地,青阳突然悄无声息地一头栽倒在桌上。 “阳阳!” 华凌焦急着起身,想去查探青阳的情况。然而,刚站起身就一阵天旋地转……她赶紧以手撑住饭桌。 她转过头,带着一脸不敢相信地表情死死盯着童一鸣:“你……们……” 话未说完,她也和青阳一般,倒下去不省人事。 姜彧显然撑得比他们还久一点,他艰难地撑住身体挪到华凌身边去查探他的情况。 童一鸣已经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跟前,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姜彧。 姜彧挡在华凌身前,抬头和他对视,艰难地吐出一个疑问句:“为什么?” “对不起。” 他只说了三个字。 姜彧终于再也撑不下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村长,这就把他们送过去吗。” “嗯,马上让伍子和阿祥动身,让他们天黑之前务必赶回来。” “这么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实在不行……” “哎……至少这个月不用选新的祭品了。” “要怪……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 …… “嘀嗒——”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在空旷冗长而又寂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清晰。 姜彧将绑住华凌手脚的粗绳索轻轻划开,将她从地上扶坐起来。 姜彧端详了一下华凌的脸,抬手轻轻将她脸颊上被沾上的泥土擦拭干净,而后停在一处被不知还是什么东西划伤的细小口子上。 “啧,这些混账,回头再一个一个收拾。” 华凌被他认真的样子逗乐了,拍了一下他的头:“别搞错收拾的对象了。” 姜彧闻言,叹了一口气,视线转向山洞深处。 华凌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重的瘴气……还有邪气。” 华凌忽然视线瞥向一旁,对蹲在那边的‘蘑菇’道:“青阳,你在干什么?” 青阳转过身,举起手里的一个白花花的东西给华凌看。 华凌:!! “这是……” 那是一枚清代铜钱。童青是妖,真身是通宝钱数,华凌一眼认出这是他身上的铜钱。 华凌从青阳手中接过那枚铜钱,脸色转为凝重:“这是童青的。他应该是一早发现了这里的异变,想跟我报信,却没能来的及……” 华凌说道此处,慢慢地……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铜钱。力道之大,连指甲刺入掌心也并无所觉。鲜红的血顺着她的指节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青阳担心地抬头看着她:“华凌……” 姜彧沉默地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缓慢而又坚定地展开,而后握住了她的手:“放心,也许情况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华凌低下头:“抱歉……我失态了。是我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守在这里的。如果我能……早点主动和他联系的话……” “并不是你的错啊。事发突然,谁能料想得到。”姜彧犹豫着,将手轻轻放在华凌头顶,“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华凌点了点头,将铜钱收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40章 “话说华凌,那姓童的到底下的是药还是蛊?”青阳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因为在出发之前,华凌已经预料到那顿饭是“鸿门宴”了,所以三人事先已经服下解毒丸,而且姜彧也事先为在三人身周释放了结界使得蛊虫蛊术不能靠近。 “药。不过比普通迷药厉害一点。”华凌答道,“他们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而在吃饭的第一口,华凌就察觉了,她以眼神示意姜彧和青阳,陪着这村人演了一场戏。一方面,不要打草惊蛇,另一方面,这样也能迅速顺水推舟地摸到事件源头,省去了不少事。 “你怎么还要帮他们说话?”青阳不干了,他做不到像华凌这样,被人阴了还能这么淡定,他现在满心只想揍得姓童的满地找牙。 华凌摇了摇头:“他若是真心想要折磨我们,随便放点毒蛊就行了,就像之前那个蛊女一样。他们这个村,如果我所料不错,那应该是人人都会蛊术的,更何况他还是村长。” 青阳:“但……但是他也下药了!现在还把我们丢到这里来喂……那什么怪物。” 华凌道:“所以我说他是逼不得已。你没听见他说祭品的事吗?换位思考吧,一村人的性命都在他手上。想想吧,牺牲少数人就能救大多数人,你是他你会怎么选择。” 青阳耸了耸肩:“好吧。” 华凌挥了挥手,召唤出灯笼妖。这次一次召唤了五只。光从这洞口的瘴气浓度,就能得知他们将要面对的东西是个什么水平。华凌丝毫也不敢大意。洞中黑暗无光,敌在暗,我在明,他们这次必须无死角地将各处情形都能看清楚。 “华凌。”姜彧忽然握住她的胳膊,神色严厉地看着她,“你答应过我不乱来的。” 华凌抬头看着他:“我没有。这次的对手,到底你我心中都没数。谨小慎微些总是好的。你放心,我没有乱动术法,这些小妖怪平时一直跟在我身边待命,我不过是把他们叫出来了而已,不耗法力的。” 姜彧一脸明显不相信地表情看着她。 华凌叹了口气:“你放心。我还要留着力量给你解封,我怎么会乱来。” 姜彧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我不是在担心这个,你明明知道的。” 华凌惊讶了一下,这是姜彧第一次明确地外露他的感情,也是第一次,他清晰地让她感受到了他的那份强烈的不安。 华凌没有犹豫,回手环抱住姜彧宽阔的后背:“对不起。” 姜彧微微震了一下,而后听到华凌轻声说道:“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 姜彧:“……” 华凌抬头看着姜彧近在咫尺的俊颜:“我这次不会乱来的。你信我。” 姜彧与她对视片刻,最后认输似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埋入她的发间,闷声道:“我信。” “咳咳……二位。” 青阳一个劲儿在旁边翻白眼。 “你们是不是忘了观众不止我一个。” 姜彧放开华凌,鸟都不鸟青阳,径自握住华凌的手向前走。 华凌走过青阳身边还拍了拍他的肩:“别耍小孩子脾气,赶紧跟上。” 青阳被气的不轻,跺了跺脚。妈蛋,早晚要这蠢剑好看,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青阳一边在心中咒骂着,却也迅速跟了上去。 越往洞里走,瘴气越浓。 姜彧转头看着她:“还受得住吗?”青阳是魔,他是剑灵,本身都不畏惧瘴气,但华凌目前,毕竟是凡人之躯。 华凌点头:“无妨。有你的结界在,这些瘴气近不了身。” 话音刚落,一个东西破空朝着华凌直飞了过来。 姜彧神色一凛,错身挡在华凌身前。只见从渊剑锋寒光一闪,那东西被从中劈成两半,落在地上,蠕动了几下,而后慢慢不动了。 青阳捂住鼻子靠近看了一眼:“好臭,这什么东西?” 只见地上被劈开的那摊东西,像足了一只巨型毛虫。紫黑色的表皮上带着诡异的白色斑点,长约一米,有足足两个成年男子胳膊那么宽。从它被劈开的腹中,还不断有紫黑色的大小不一的小肉虫子涌出来…… 青阳只看了一眼,就跑回华凌身边,拖着她的手:“快走。我要吐了。” 华凌揶揄道:“谁叫你去看。这就叫好奇心害死猫。” 青阳:“……我又不是猫。” 姜彧握着从渊轻轻一甩,将沾到剑身上的汁液甩干净,又将剑收回了剑鞘。而后漠然看着洞穴深处。 华凌:“那东西多半已经发现我们了。此番多半只是想试探我们的实力。” 姜彧点头,评价了四个字:“老奸巨猾。” 华凌看到青阳在一旁面色铁青,忍不住出言调侃道:“怎么了?一条虫就把你吓成这样?” 青阳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啧,我最讨厌虫子了。” “要不……你还是回书里去?”华凌试探道。 “你当我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青阳不高兴了。 华凌:“……”其实,她真的只是个善意的提议,并非有意激将。不过就结果来看…… 青阳说完这话,就率先冲到了最前面:“你们两个,走太慢小心被我甩下!” 华凌:“……” 姜彧:“慢走,不送。” 青阳:“你!” 姜彧忽然肃然道:“来了!” 青阳反应倒是快,姜彧话音刚落,青阳一转身,一阵寒气就从他掌中送出…… 瞬间被冻成冰块的毒蜘蛛笨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姜彧是第一次看青阳出手,倒是干净利落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身手不错。”这句赞扬倒是真心的。 青阳哼了一声:“要不是我现在这样,我俩打一场,谁胜谁负还为可说。” 姜彧不屑道:“你?还早了一千年。夸你一句就蹬鼻子上脸。” 华凌头疼道:“算我拜托你们,这种时候就不要起内讧了。” 那蜘蛛的个头比之前毛虫显然巨大了不少。 华凌看着蜘蛛尸体,叹了口气:“该不会它就打算一直这样和我们玩儿下去吧。” 一语成谶。 毒蜘蛛,毒蜈蚣,毒蝎子,毒蛤蟆,毒蛊王…… 他们在这蜿蜒曲折的山洞里走了快小半个小时了,里面岔路多不说,还要随时迎接不知什么时候从哪个位置冒出来的毒虫猛兽,一刻都不能放松,当真是……不胜其烦。 连华凌都不耐烦了。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有种直接出来单挑呗。不对……有种直接出来接受群殴。 姜彧忽然拦住二人:“前面有个大家伙。” 华凌‘嗯’了一声:“我感觉到了。” “哇——”洞的另一头,传来的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却不似不通婴儿的啼哭。感觉是浑身憋着劲儿的释放而出的啼哭声,似哭非哭,哭中又似夹杂着嘲讽。令听到的人不寒而栗,心底发麻。 “唔——”华凌面色变了变,忽道,“堵住耳朵,不要听他的哭声!” 姜彧青阳听了华凌的话立刻封住了听觉。 姜彧转头看着华凌,用唇语道:“你怎么了?” 刚才那一声在华凌脑中回荡半晌,只过得片刻,华凌就有了眩晕外加恶心想吐的感觉,她赶紧掐了个诀定下心神。 定下心神后,她才抬头也用唇语对姜彧说道:“那婴儿的哭声,有扰乱身体内部平衡系统的作用,会导致五感和身体紊乱,产生错觉,须得小心。” 姜彧看着她:“你现在感觉怎样。” 华凌点头:“没事了。我也封了听觉。前面这货不简单,须得小心应付。” 姜彧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放心。 灯笼小妖的灯火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这片通道,在山洞的拐角处,一个阴影逐渐出现在墙面上,朝他们这边缓慢地爬了过来。 姜彧和青阳各自上前一步,挡在华凌身前,静候敌人自投罗网。 等那货转过了弯儿,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三人心中想法,真是各有各的复杂。 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笑脸,一张几乎能堵住整个通道的硕大的笑脸。而且,准确来讲,那是一张婴孩的笑脸。弯成月牙形的两只眼睛,以及弯成月牙形的一张血盆大口,一呼一吸间还有诡异的黑色气体从里面不断冒出。没有眉毛,没有鼻子。光秃秃的头顶反光得能当一面镜子使。最诡异的是——那货头顶上还戳着一个似人形一样的小东西,目前隔得太远,还看不清楚。他慢慢的爬过洞/穴转弯处——先是两只手,身躯,二后,又是两只手!最后才是双腿。这货竟然长着四只手。 青阳苦笑道:“我现在也想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41章 华凌漠然道:“你最好忍一忍,顺带提升一下心理承受能力。不然我估计你坚持不到这家伙的Boss那儿就已经倒地不起了。” 那已经不能被称作婴孩的怪物在看见华凌三人之时,竟忽然原地停了下来。 然而,那怪物的动作就静止了那么不过三秒钟。因为三秒之后,那货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姜彧转身就抱住华凌,瞬身向后滑出十米远。青阳也在瞬间做出反应,不过他仗着自己现在身形小巧,选择了倒挂在洞顶上。 他们三人原来所在的位置,被砸出一个大坑——当然是那怪物的杰作。他正努力地把他那张大饼脸从尘土飞扬的巨坑中拔出来。 “谢谢。” 华凌用唇语说道,虽然姜彧也许看不见,他正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那怪物的行动。 “不用。” 姜彧的声音突然直接出现在华凌脑中。 华凌一抬头,就见他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是了,这也没什么好恢复的,随着他的法力恢复,所记起的术法自然是越来越多。 “这家伙速度很快,而且不像是按常理出牌的那种。我想趁他行动之前封住他的行动。” 姜彧的声音继续在她脑海中说道。 华凌点了点头,她完全同意姜彧的战术。对付这样的敌人,就是要先发制人。 姜彧将她放下。 “你伤没好,就别出手了。离远点,保护好自己。” 华凌笑了一笑:“好。” 从渊剑气绕着剑身骤然而起,剑身因为剑意的提升,发出了清亮的龙吟。 数十道,甚至上百道剑气破空而去,钉在刚刚将头抬起的巨婴身上,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 巨婴感觉到疼痛,茫然地眨了眨眼,而后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尖啸—— …… 华凌想爆粗。 这一瞬间光景,用地裂天崩来形容也不为过。山岩齐齐被震碎,从地面到洞壁至洞顶,无一幸免。无数的巨石、石块、小石子像落雨梨花一般砸了下来……而那巨婴也得益于整块地面的碎裂能重新活动了,虽然身上还是插着无数道由剑气凝成的剑柱。 华凌向旁边闪了闪,闪开了从天而降的巨石,不过还是免不得被扑了满身的尘土——也许这才是想爆粗的根源。 同时被震下来的青阳,他一溜烟地跑到了华凌身边,一边拍着头上身上的尘土,一边抬头看着华凌:“华凌,你没事吧?” 华凌低头,眯眼看他:“没事。不过,你这算是在偷懒吗?” 青阳义正言辞道:“我是过来保护你的!” 华凌看着他,没说话。 在严厉的注视下,青阳终于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是看,好像没有我出手的余地吗。” 华凌叹了口气:“算了……” 青阳:“……” 青阳郁闷了。他其实真是实话实说,姜彧也不像是会合作的人,他此时加入,搞不好还会打乱对方阵脚。 华凌好笑地看了一眼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知道了。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青阳瞬间又打起精神了:“那当然!” 姜彧见一击不成,紧接着就给了那怪物第二重击——从渊从巨婴头顶灌入,从他的下颚穿出,直接贯穿他的整张脸,而后再深深凿入地面。力道之大,直将他的整张嘴牢牢闭合钉在了一起——你不是会声波攻击?那便封住你的嘴。 华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拍手叫好。整套行动,从战术转变道施行,姜彧行云流水般没有片刻迟疑就在瞬间完成。 然而,就在这时,巨婴头顶那个像是人偶一样的东西突然发出“桀桀桀桀”地阴笑,它突然整个从巨婴身体里脱出。在它脱离巨婴身体的时候,那巨大的身躯顿时像漏了气一般迅速地萎缩下去,最后变成了薄薄一张皮。 华凌神色一凛,心中暗道不好。 “姜彧小心!那‘人偶’才是巨婴的真身。” 然而,那人偶忽然一转向,朝华凌这边箭一般飞扑过来…… 华凌正要掐诀凝出结界,青阳忽然化出原型挡在华凌身前。伴随着一声兽吼,一爪子猛拍向飞过来的“人偶”…… 那“人偶”在巨大的冲力下,被拍的陷入一旁的岩壁之中。 “干得好。”姜彧随后赶到,“帮我拖延十秒的时间。这东西彻底惹恼我了。” 青阳也不废话,“嗷”了一声表示知道。当然,兽形的他废话起来估计也就是一通兽吼,无他。 姜彧凝神聚气——一团黑炎自他掌心逐渐升起…… 那‘人偶’仿佛预感到了危险,卯着劲儿从岩壁中挣扎了出来,想要逃跑…… 然而,青阳一巴掌又将它砸入另一个坑中…… 华凌不忍扶额:“简直就是殴打小朋友。” 这边姜彧手中黑火已成型,他说了一声“去——”,那黑色的火焰就像自己长了腿一样,直奔那壁中‘人偶’而去。 在黑炎触及人偶的刹那,那人偶突然发出一声尖啸,而后慢慢被黑炎包裹住,进而逐渐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姜彧漠然正待收回手掌,却被凑上前的华凌捉住了。 华凌:“你的手……诶?” 光洁的手掌上,连一丝一毫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都没有。 耳边传来姜彧的低笑。 华凌愣了一下:“你已经能自如召唤魔火了?” 姜彧点了点头,眼神里颇有些嘚瑟之意。 华凌眼中也是欣喜:“太好了。比我想象中恢复还快。” 青阳已变回了孩童状,别了别嘴:“哼,有什么了不起。” 华凌听到他那句咕哝般的抱怨,噗嗤一笑,摸了摸青阳的头:“你今天表现也很好。” 青阳隔开华凌地手,抬头瞪着他:“你别看惯了我副模样就真当我是小孩子。” “你在生气?为什么?” 华凌有些愕然,青阳很少这样认真跟她生气的。 青阳皱了皱眉,别开头:“走吧。” 华凌有些尴尬:“……他怎么了?” 姜彧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青阳,没说话。 华凌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现下没时间说这些,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话说……你觉得刚才出来的那东西会是小Boss吗?” 华凌问话间,姜彧已经径自走到了蛊婴萎缩的尸身旁边,蹲下查看…… 听完华凌半带调侃的问题,姜彧没有接这个茬,倒是直接换了话题:“华凌,刚才操纵那蛊婴的……是傀儡术。” 华凌走到他身边,沉默了一下:“……我知道。” 青阳发现两人都在蛊婴尸体旁停了下来,也不好一个人继续往前冲,只得闷不做声地折回。 姜彧将视线从蛊婴身上移开,站起身,低头对上华凌的视线:“华凌,你有没有发现,这东西……” “这东西的本来面貌……是真正的人类婴儿,对吧?”华凌将姜彧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姜彧点头:“不错。方才那人偶离开蛊婴后,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看来……这皮肤的触感,这骨骼大小,以及这东西身上的气息……的确是普通人类的孩子没错。只是不知被……用什么方式制成了蛊婴。” 华凌眼中寒芒大盛,眼波流转中流泻出的是掩饰不住的愤怒情绪。制作蛊婴的过程,她早年倒是有所耳闻……过程可称得上是惨无人道,手段之残忍,无所不尽其极。 姜彧思忖道:“我现在怀疑,那些被抓的人,也许根本不是被用来作为‘祭品’,被吃掉之类……” 华凌神色凝重:“我们想到一处去了。也许是被用来作为一支‘军队’……也说不一定。” 青阳变了变神色,全神贯注的,耳朵竖得老直了。 华凌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哟,不生气了?” 青阳:“……” 姜彧:“……” 思维要不要这么跳跃。 华凌转回头:“回到正题。我觉得,也许这次的事件,不仅仅是魔源这么简单了。” 姜彧&青阳:“……”一秒钟变脸什么的,最理解不能了。 华凌思索片刻:“话说回来,你能感觉到魔源的动向吗?我感觉封印之力并未减弱一样……” 姜彧点头:“的确是没有。不过此处魔源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华凌顿了顿:“哪里不一样?能说具体一点吗?” 姜彧摇了摇头:“说不好。” 华凌:“……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及时告诉我,因为只有你能感觉到这其中细微差别。与我来讲,只有封印减弱与未减弱的区别。” 姜彧想了想:“怎么说……我感觉,封印之力没减弱,并不代表魔源没有苏醒异动。这么说……你明白吗?” 华凌:“我只能说我理解字面意思了。具体怎么一回事,只能说毫无头绪。” 姜彧:“……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华凌摸了摸下巴:“指不定,洞里面那位知道答案。” 青阳一脸黑线:“你们两个,敢再不靠谱一点吗?” 两人其刷刷转头:“你来个靠谱点儿的建议?”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哒~~~亲们,留言送红包哟~~~123言情还有审核任务做可以攒点数看文哟~~~~ 第42章 青阳高深莫测地看了二人片刻,说了一句废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姜彧:“……” 华凌义正言辞地教育道:“青阳,你的依赖性太强了,这样很不利于智力和体力的发展。” 青阳:“……”得,瞬间沦为二缺青年了。 姜彧在一旁附和点头道:“对,本来就不聪明,再这么懒下去,真要变成猪了。” 青阳怒瞪姜彧:“你——” “咕——咕——” 类似小型金属物体滚动摩擦的声音在洞内响起…… 三人停下谈话,同时看向洞/穴/深处。 从声音可推断出那东西再缓缓地向他们靠近,以慢的离奇的速度……并且,那东西的质量很轻,体积也应该不超过手掌大小。 “啊!真是够了!”青阳暴躁道,“从我们进入山洞到现在,整整两个小时!两个小时!!!” 华凌不疾不徐地理了一下搭下来的额发:“确实。感觉像是一场游戏。像是一只酒饱饭足猫没事逗逗老鼠的游戏。不过嘛……” 华凌顿了顿。 “我们可不是老鼠。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姜彧眼睛盯着洞/穴弯道口,手放在从渊上:“来了。” 那咕噜咕噜的声音越来越响。 然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枚铜钱。 “华凌!” 姜彧看华凌身形一动,想叫住她。然而华凌已经眼疾手快地走过去压住钱币,然后从地上捡了起来。 “嘿,你这会儿倒不怕中蛊了。” 青阳从后面屁颠屁颠跟上来,在看清华凌手中之物后自动消音了。 姜彧看了华凌一眼:“这也是……童青身上的?” 华凌点了点头,没说话,将这枚铜钱也收入怀中。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咕噜—— 很快是第二枚,第三枚,铜钱接二连三地滚了过来…… 青阳:“……” 他已经可以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那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的感觉。 华凌的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转头,对上姜彧的视线。 华凌笑了那么一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一乱,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姜彧沉默了一下:“别担心。有我在。” 华凌点了点头:“我们走吧。他既要用童青的命要挟我,必定有想要的东西。且去会会那老家伙,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果然,这接下来的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 华凌他们安静地沿着曲折蜿蜒的山洞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再一扇巨大的石门前停了下来。 华凌抬头看着起码二十米高的巨大石门,冷哼一声:“手笔不小,伪装成山洞倒是伪装得挺像的。” 姜彧将手抵在门上,侧头看她:“准备好了吗?” 华凌笑了一下:“随时随地。” 青阳在一旁踮脚踮老高,怒刷存在感:“我也……” “砰——” 石门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一掌。 只是一掌在门上,重逾千金的巨大石门就被姜彧的掌力缓缓推开了。 青阳:“喂喂……听人把话说完啊……”啊!!!这货一定是故意的!!! 随着石门的缓缓打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气味从门后溢出…… 华凌连退三步,以手遮鼻。就算有姜彧的结界护体,那股味道还是浓烈得让人难以忽视。 这气味是…… 华凌眸光微闪,忽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三粒淡红色的药丸,分发给姜彧和青阳:“赶紧把这个吞下去。” 那两人也不多话,径自拿过药丸吞下去。 姜彧低头看向华凌:“我倒是没事,你还受的住吗?这蛊毒瘴毒尸毒混杂一气,就算有结界保护,也还是……” 华凌将手中小药瓶晃了一晃:“若不是这种情况,我哪里舍得拿出我的珍藏品。你当这药丸很好炼制?百年得一粒。我们仨刚才用了三秒钟吞掉了三百年的光阴。再抗不下这什么劳什子的破毒,岂不是愧对我神医的称号。” 青阳忍不住小声吐槽:“你什么时候变神医了?自封的?” 华凌斜眼看着他:“只能说,你太不了解我了。真是让人伤心,白养你这些年了。” 青阳:“……”先是二缺青年,现在又变白眼儿狼了是吧! “吱——呀——”石门已经完全打开,此时因抵到了墙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豁然打开的门内——竟然是一个宽敞的大殿。 殿内烟雾缭绕,看不太真切内部详情,整齐挂在两侧石壁上的一串长长的宫灯在烟雾中明灭忽闪,徒增诡异气氛。 “几位远道而来,未能出门相迎,失礼,失礼。” 一个清越却又甜美的声音从门后的大殿深处传来。 女人的声音。 华凌挑了挑眉,他们要面对的大Boss竟然是个女人。这点她倒是她倒是没想到,观姜彧和青阳的表情,显然这事件的展开节奏也出乎他们的意料。 “三位为何仍在门外徘徊,迟迟不肯进来?莫不是显这地儿太穷酸?” 女人声线里带着五分悠然五分慵懒,见华凌三人没动,便再度开口。 华凌笑了一笑,虽然隔着烟雾,和一段看不见底的距离,但她知道对方一定能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于是华凌潇洒地抱了抱拳:“既然尊驾如此好客,我等便叨扰了。” 说完这话,华凌一步跨入了殿内。 姜彧和青阳也紧随其后。 女人“呵呵”一笑,柔美的声音继续传来:“有胆识,我喜欢。” 女人话音刚落,三人身后的石门轰然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合上了。 华凌耸了耸肩,朗声道:“尊驾心真不宽,我等既然敢进到你的大殿,还怕我们逃吗?” 姜彧无声给华凌点了个赞。 那女人的声音徐徐传来:“呵呵,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打扰到——我们的谈话。” 姜彧幅度很小轻轻碰了碰身侧华凌的手指,示意她看向大殿两旁—— 殿内萦绕不散的毒雾呈暗紫色,成功挡去了人的大部分视野。 所以如果不仔细观察,可能很难发现——隐藏在浓雾之后,影影绰绰似有些东西聚集,或者说是蛰伏在暗处,角落里。只是眼下一片死寂,并不能引人注目。 华凌心念电转间有了主意,她微微跟姜彧点了点头,表示已有计较。 姜彧忽然伸出手,牢牢握住了华凌的手。 “跟紧我。”言简意赅。 华凌心下一暖,微微扣紧手指。 直走到大殿的尽头,方见一沉香宝座,高居玉阶之上。阶前金炉瑞霭,袅袅生烟。宝座之上斜斜靠坐着一个婀娜妖娆的女子。那面容倒确实美得无可挑剔,当称得上是沉鱼落雁,国色无双。 “尊驾当真是个美人。” 华凌毫不避讳,直接出言相赞。不过这话只说了上半句。 可惜是个变/态。 三人心中同时浮现下半句话。 女人红唇微启:“我看你三人风姿绰约,身手不凡,和那些凡夫俗子大有不同。便生了结识之心。现在看来,果真是人中龙凤。” 华凌抬头,不卑不亢地和女人对视着。她的目光停在女人眉心那一枚黑色流云印记。 堕仙。 凡神族堕入魔道,代表无上神力和尊贵的神印便会转为堕仙之印。 华凌的目光又落在女人身上花纹繁复的宽大锦袍之上……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看来,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然而下一秒,华凌便对着女人笑了一笑:“既然尊驾有结识之心?又为何做出欺压要挟行径?” 女人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发誓,偏了偏头:“这是何意?” 华凌脸上依然挂着笑,心中默念忍字诀,而后摸出怀中的铜钱,摊于手心上:“我有一位朋友,在尊驾这儿作客已久,让我们甚是挂心。现下是否可以请尊驾将他交还予我们。” 华凌刻意狠狠地咬着“交还”两个字的发音。 女人魅/惑一笑:“哦?你说的朋友……可是他?” 她伸出纤纤玉指,凌空一指—— 华凌他们顺着她的手指向后看向大殿正中。 那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粗大的像是树,又像是什么支柱一样的东西。 那处紫雾逐渐散去……因而华凌他们也得以看清楚具体情形…… 华凌:!!! 姜彧&青阳:…… “你!”华凌在那一瞬间失了冷静,手一挥,一道惊雷闪携着风刃已经朝那女人头上直直劈下…… 女人抬起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挥,那闪电登时消隐无踪。 “呵,不过是一点余兴节目,怎么这么容易动气。” 第43章 大殿中央屹立着一棵虬根盘绕的巨树。 但这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一颗树了。因为这棵树,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蛊巢。从根部到树冠,交缠盘错的枝干只见无处不挂着各式各样,形状各异,大小各异,色彩各异的蛊虫。它们在树根,树干以及树枝间肆意筑巢,钻进钻出…… 从还未被蛊虫覆盖的树冠枝桠间,一系还能可见倒挂于树枝上的清代铜币…… 这棵清代通宝钱树——就是童青的原形。 面对此情此景,根本不可能冷静理智得下来。尽管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亲眼见到被折磨至此的童青……华凌心中如被烈火焚烧,滚油煎烫一般…… 姜彧感到华凌周身气息不稳,法力有暴动趋势……他立即上前,按住了华凌捏诀的左手:“华凌,她就是想看你这样。”你当真要让她得逞吗? 华凌抬头,无声与姜彧对视。姜彧惊觉她眸中有泪。 他知道华凌在自责。 “华凌,别这样。” 华凌双手都在颤抖着,不应该说是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任谁见了这样的情形,都不可能不动摇。更何况是……她亲手将童青置于险境之中。 “华凌,你若在此处输给她,才是真正愧对童青的……牺牲。” 华凌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以手掩面,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耳边是蛊虫悉悉索索钻咬树根的声音……听在华凌耳中,仿若那些个蛊虫在她心上啃噬一般。钻心腕骨。 华凌握了握拳,掌心有鲜红色的血液滴在地上。那寄生在通宝钱树上的蛊虫仿佛嗅到什么鲜美的东西,忽然一大片黑压压的蛊虫快速地向华凌脚下那几滴血液爬了过来。 “嚯?”沉香宝座上的女人远远看着殿中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而后嘴角慢慢往上翘起,带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姜彧皱了皱眉,撕下衣服的一脚,拉过华凌的手,快速地替她裹上伤口。而后并指一划,一道劲气携着剑风扫过那片聚拢的黑色,只眨眼间,那些蛊虫变化为灰烬。 华凌低头道:“对不起。” 姜彧忽然探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不要说对不起。这诸多事情,你总习惯一个人扛。我只希望你记得,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华凌半晌才道:“你说得对。抱歉……” 对上姜彧无语的表情,华凌赶紧补充道:“好啦,不抱歉。你说的对,我不能输给这种人。中她的计,不值。” 姜彧轻轻将手放在华凌头顶,很温柔的力道。 华凌忽然转身,一步一步走近依然高高在上的女人。 “我倒是有一事不解,可否请尊驾解惑?” 隔着不到三米远的距离,华凌停下来,直视着女人的妖蓝色的眼瞳。 “神农后裔,身负上古神血之力,其身尊贵可比肩轩辕氏,何以堕落至此?” 女人刹那间变了神情。 华凌看着她,继续道:“你说若是神农大神,得知他的子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心中该作何想?” 女人阴沉着脸看着华凌,隔了半晌,她才厉声道:“你是谁?” 华凌笑了那么一笑:“从礼数上来讲,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阴沉着脸又看了华凌半晌:“我明白了。”她忽然站起了身,一改之前那一副悠闲慵懒的模样,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意思。 华凌又是一笑,顺着她说道:“明白什么?” 女人指着华凌:“难怪,难怪我的蛊虫那么喜欢你的血液,原来,你……你不是人!” “噗——”面对这神一般的剧情展开,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青阳终于忍不住笑场了。尤其是那句“你不是人”,怎么听怎么像倒打一耙,怎么听怎么好笑。 华凌看了青阳一眼,青阳立刻低下头,面瘫状研究青石板的花纹。好吧,现在的确不是笑的时候。 “是轩辕……还是伏羲?!”女人死死盯住华凌,眼神不知该说是迫切还是疯狂的,“是了,唯有三皇正神之血才能让我的蛊虫如此骚动。” 青阳:“你猜!”这女人变起脸来还真是不敢恭维,活脱脱的一秒钟变女神——经病。 华凌这次明确地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青阳立刻低下头,继续数花纹。 “哈哈哈哈——”女人似乎也不在意华凌的回答,径自大小,状若疯癫,“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本来只是看你们几人身怀法力,体质非凡,定是不错的养料。哪想到,我找了许久的三皇之血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华凌漠然看着这个女人:“你刚才说,要拿我去当你这些破虫子的养料?” 女人冷笑一声。 “不错,你,你,你,”她指着华凌三人,“今天一个都别想逃。” 那个“逃”字刚落下,女人的左手忽然化为数条花斑蛇,各自选了刁钻角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咬向华凌的脖子。 “啊——” 这声惨叫,自然不会来自华凌。 女人捂住被黑炎包裹的蛇手,怨毒地瞪向拾级而上的姜彧:“我倒是忘了。你会召唤这奇怪的火焰……” 华凌挑了挑眉。她竟然不认识魔焰。 但凡参加过涿鹿之战的,都应该对魔焰不陌生,毕竟蚩尤的那一招“烈焰焚天”曾是很多神将的噩梦……如果她没记错,神农部族几乎都有参与那场战争……除了…… 电光火石间,华凌想到了这个女人的来历。难怪之前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女人啐了一声,右手凝聚出一团紫气,在左臂处用力一划——紫黑色的血液飞溅出来,被点着的蛇/头蛇身纷纷落地,直到被魔焰烧成灰烬…… 女人抬起头,丝毫不理会依然留着血的左臂,右手向虚空里一伸,一根荧蓝色蛇头雕花法杖忽然出现在她手中。 华凌甫一看到那根法杖,就足尖一点,立刻向后掠去,同时对姜彧和青阳道:“你们,不要靠近她周围三丈以内。” 女人法杖轻轻点地——刚刚还好好的地面顿时变成一潭黑沼,散发着腥臭刺鼻的气味。不仅如此,整个沼面上还不是冒出诡异的紫黑色气泡。 只见那黑沼以女人所站之地为中心,迅速向周围扩散侵蚀,那黑浆所过之处,地面皆被融化,石柱皆倾斜倒塌…… 姜彧和青阳在华凌身形一动之时也跟着飞速地移动,现三人聚到了一处。 华凌皱了皱眉,手拈了一个诀,刚做了一个起势,就被随后靠过来的姜彧按了下来:“我来。” 姜彧拔出从渊,向四周轻轻一划——剑风所到之处,地面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剑痕,同时——一道剑气筑成的障壁在他们身体周围竖立起来,将那黑沼隔绝在外。 “啪—啪—啪—”女人在高高的玉阶之上低头看着他们,轻轻拍了几下手掌,对上华凌的视线:“你这剑灵,很厉害嘛。搞得人家都有点舍不得杀他了。” 华凌侧头对姜彧道:“嘿,人看上你了。你怎么说?” 姜彧嘴角轻轻向上勾起:“这样的蛇蝎美人,小生怕是无福消受了。” 他忽然瞥了华凌一眼,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过你这样的,我倒是可以考虑。” 华凌诧异看他一眼:“难不成恢复记忆还能顺带把人性格给拐带偏了?” 姜彧“呵”地笑出声:“你怎么不说……我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青阳闷声闷气地插言道:“潜台词,华凌你很腹黑。” 华凌:“……青阳,你今天皮痒是不?” 青阳咳嗽一声:“话说……我刚才趁你们打情骂俏的时候认真思索了一下……我们难道要一直躲在这个结界里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啦~~~ 姜小哥腹黑完成度30% 第44章 “躲?”华凌笑了那么一笑,“这不是我的风格。估计更不是小玉的风格。对吧?” 华凌说着这话时,姜彧的从渊已经出鞘。 不过只是眨眼间的事情,从渊刚一出鞘就已消失。 那女人将这一幕收于眼底,神色微微一变……她忽然转身,举起法杖——却仍是慢了一步,从渊自她身后凭空而现,直插向她心口。 “唔……”女人虽然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姜彧的攻击套路,向旁边躲了一躲,却没能完全多开这一剑。从渊没入她的左胸,从背后斜贯而出。虽然没能正中那女人的心脏,却也让她受了不轻的伤。 姜彧“啧”了一声,手一挥,召回了从渊。 从渊从女人身体里被拔出来的时候,紫黑色的血花从她胸口喷出,直溅三尺以外…… 女人怨毒地盯着姜彧:“你……咳——”话未说完,就咳出了一大口血。 华凌转头向姜彧耳边,小声加注解:“这是伤到肺叶了。” 姜彧嘴角勾了勾,斜睨她一眼:“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华凌摊了摊手:“抱歉,职业病。话说,你费了这么大劲,才伤了人一个肺,不给力啊亲。” 姜彧额角青筋浮现:“闭嘴!” 两人说话间,那女人抬手慢慢擦去嘴角的血迹,轻声念了一句咒诀。 “华凌!”青阳忽然指着他们身后的通宝钱树。 华姜二人虽然是在拌嘴,却时刻注意着女人的动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在女人念诵咒诀之时,就听到了身后的异动,是以青阳出声时,两人已齐齐转头。 只见通宝钱树本来死死扎入地中的根部忽然一根一根拔了出来,而后整棵树开始像华凌他们的方向缓缓挪动了过来。 “小玉,你盯着那个女人。”华凌头也不回道,“我和青阳负责这边。” 姜彧点了点头:“好。” 那通宝钱树在华凌他们跟前停了下来,而后再无任何动静。 华凌:“……” “——咕……咕兹。” 那钱树抖了抖枝干,忽然发出一种低沉而怪异的声音。 华凌:!!! 青阳觉察出华凌神色有异,试探道:“华凌?” 华凌:…… 青阳一把拉住了华凌的袖子:“怎么了?” 华凌回过神,低头看着青阳:“……童青他,还有意识。方才他是在跟我说……叫我杀了他。” 青阳:!!! 童青青阳倒是认识的,以前跟着华凌的时候和他打过几次照面。印象中,倒是个安静温和又不失睿智的男人。现下却遭遇到这种事,实在令人扼腕。不用华凌说出来,他也知道,现在华凌定是心如刀割,被负疚感和责任压得喘不过气。却又不得不强作淡定。 “软弱”这两个字,从来不存在于华凌的字典里。 “华凌。”青阳突然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仰头看着她,“肯定还有其他解决办法的。” 华凌隔了半晌,才回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看看能不能先解了这蛊术。小玉!” 那边姜彧和女人过上了招,密集的剑气死死缠住了对方。 华凌知道姜彧虽在和女人周旋,却肯定听见了方才她和青阳的对话。 “杀了她。” 华凌只说了三个字。 华凌素来行事果决,但像这样狠戾冷酷的一面,姜彧倒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自然。”顿了顿,他如是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得很。”那女人听见华凌的话,“杀了我,那棵树也一样活不成!不仅仅是他,这些人也活不成!” 女人眼神阴沉,平举法杖,向前一挥—— 大殿中逐渐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各个角落苏醒一般,而后朝着这边包围过来。 殿中紫色的毒雾慢慢变淡,华凌他们也看清楚,那些缓缓包围过来的——是人。 行尸走肉一般,行动迟缓,动作诡异的,普通人。看他们打扮,倒像是童家村里的人。 华凌转头看着站在石阶顶端的女人:“这就是之前那些‘祭品’?” 女人微微一笑:“不错。” 华凌:“……你竟然将他们都做成了‘蛊人’。”这些缓缓挪动的人,和之前的蛊婴一样,都是强制将普通人活生生地祭了蛊再下了咒制成了这副模样——说是没有思想只听从术者意愿的人形兵器也不为过。 华凌看着他们一个二个空洞的眼神和诡异的表情,仿佛听到了在制作蛊人过程中的哀嚎遍野。 华凌漠然看着那女人:“心肠这般歹毒,手断残忍至此,当真是愧对‘祭司’这个职位,愧对神农之血的庇佑。”看那女人衣着打扮,华凌心中早有怀疑,直到女人取出了法杖,她终于确认她的身份——神农部族每个部落会选出一个管理者,也是唯一能够接受神谕的人。这样的人大都被赋予神血之力,出任大祭司一职,肩负着一族人的生死存亡。 “呵——哈哈哈哈——”女人仰天长笑,“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所谓的神仙,不过都是些打着悲天悯人旗号的独/裁者,伪善者!既然天地不仁,我又何须有义!” 华凌皱了皱眉。 那些“行尸走肉”已经越来越近了,最后在结界外停下脚步,将三人团团围死在其中。 “哼,我就不信,你们能一辈子躲在那破结界里不出来。反正我多的是时间。不着急,我们慢、慢、玩儿!”女人收回法杖,悠闲地往沉香宝座上一靠。一副坐等看戏的模样。 姜彧漠然道:“呵,笑话。就这些杂碎,一剑就解决了。” 华凌阻拦道:“等等。” 姜彧顿了顿:“华凌,他们这样,就是救回来,也多半活不成了。” 华凌何尝不知,这些被蛊虫剥夺了身体和意识的人,说白了,除了还有些阳气,能走能动,也就跟死人差不多了。只是——毕竟还活着,就算是吊着一口气,也还是活人。 只要出手,这些人就确确实实是他们杀的了。 华凌叹了口气,低了头看向结界外,眼神却正对上站得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孩子。小男孩眼神空洞无神,整个人无知无觉望着前方的虚无,左眼却忽然留下一滴眼泪。那滴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到下颚,又无声滴在地上,没入土里。 因为他目标太小,并不引人注目,华凌不知道这一幕是不是只有她看到了…… 华凌沉默了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过得片刻,忽道:“让我来吧。” 姜彧:?! 华凌似是自嘲般笑了一笑,盯着自己的手,低声道:“这些年隐匿于人界,修习岐黄之术只为救人。原以为能洗脱手上的血腥味,却原来还是摆脱不了杀戮的命运……” 姜彧诧异地看她一眼,没说话。华凌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他是没听懂。但听到之时,心里却突地跳动了一下。对华凌,他心中自是疑问重重,然而她不主动说,他便不会追问。他隐隐觉得,从他那段还未被找回的记忆力,能找到答案。 第45章 “你又想一个人扛?” 华凌闻言转头,姜彧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她身边,正低头看向她。 华凌不主动提,姜彧便不会多问。但这并不代表他同意华凌的做法。尽管他很清楚华凌并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尽管很多时候她表现出的比男人更强悍的手腕令人叹惋折服,但这样的她却反而更让人心生怜惜。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能如此强大,其中曲折严苛,自然可想而知。所有的强大背后都由无数的伤痛支撑着。 华凌摇头:“不是。那女人用的蛊术不仅仅能操控活人,还能将他们的灵魂束缚在这具躯壳中。就算以你的剑气毁去他们的肉身,他们的魂魄依然得不到接触,久而久之还会变成地缚灵。生前受尽折磨,死后魂魄还不得安宁,未免太过凄惨。” 见姜彧不置一词,华凌主动伸出手,握了握姜彧的手:“你放心,我不是在瞎逞强。” 掌心传来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昭示着主人的决心。 姜彧看了她一会儿:“那你打算怎么做?” 华凌只说了三个字:“往生咒。” 姜彧皱了一下眉,而后立刻否决:“不行。这个太耗灵力。以你现在的情况……要同时强行超度这么多生魂……” 华凌也沉默了,姜彧说的是事实。若是在她最佳状态下,也许还不是一件难事,但现在……确实是一个比较尴尬的时间,她状态不佳,再加上还要为之后的解封一事作打算。 华凌难得有些拿捏不准,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间,尽管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要再次释放玄天宗癸印吗?但是这样一来,她也许就会…… 姜彧握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华凌愣了一下。 姜彧迫人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我听姓楚的说过你那个印,封着你一身神力,不到必要时候不得强行解封。上次从敦煌回来你之所以躺了那么多天,也是因为释放了那什么印,是吧?” 华凌:“……” 姜彧:“不许。” 华凌被他强势的语气逗笑了,调侃道:“哟,这是要反了的节奏?别忘了,现在我才是你的主人哟~你用什么身份在说‘不许’?” 姜彧没跟她开玩笑,深紫色地瞳孔认真地看入她漆黑的眼眸:“你想知道?” 华凌和他对视片刻,最后默默转开了视线,轻声道:“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倒是有一种药丸,可以暂时提升法力……” 姜彧:“想都别想。” 华凌默默叹了口气:“你突然变得这么强势,让人很不习惯。” 姜彧漠然道:“我倒觉得我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之前那个百依百顺的我,才让你不习惯吧?” 华凌瞠目结舌:“百依百顺?这么坑爹的话你能说出口。” 姜彧怒了:“难道不是?!” 青阳忽然插言道:“两位。” 华凌和姜彧同时转头看他。 青阳在两道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咽了口唾沫,以手指了指身侧:“我是想说……那东西突破了结界。” 华凌:!!! 姜彧:…… 两人顺着青阳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宝通钱树的一条强有力的根已经从结界之外的土壤穿透入土层,又从结界内破土而出…… 姜彧盯着那条蠢蠢欲动的巨/根,挑了挑眉:“嚯,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倒也值得赞赏。下方确实是结界最薄弱之处。可惜,这种东西,来多少我砍多少。” 姜彧话音刚落,那刚刚破土而出还未来的及大闹一番的树根已段成数截,跌落在地。而他这么短短一秒内就像从未拔剑一般,从渊安稳待在剑鞘之中。谁都没看清他的剑是如何出鞘又归鞘的。 华凌沉默了一下,默许了姜彧的行为。 姜彧背对着华凌:“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华凌低声道:“我自认为还没有不理智到失去对大局的判断力。” 姜彧也不知是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 这道歉确是为了下一秒的行动——那钱树一击不成,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 五条强劲的根茎从五个方向兀地窜出,三条袭向姜彧,两条直接攻向了华凌。 华凌:“……” 华凌往旁边避了一避,躲开了凌厉一击,却没有要主动出手的意思。 这次倒是能看见剑光闪过了,所有发起攻击的根茎再次被斩成碎片,落回地上。 姜彧漠然道:“你还是不打算出手吗?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童青了。” 华凌:“……我知道。”知道归知道,但要一时间狠下心来对过去的同伴刀剑相向,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说话间,那些根系好像又重组了一般,这次以十二条的数量再次重新发起攻击。 华凌皱了皱眉,忽然出声阻止道:“这些树根不太对劲,不要将它们看成碎片,这样反而助长它们再生。”华凌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高处的女人,她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微笑。原来她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主意。 姜彧听了华凌的话,立时收回了剑。 一边躲闪着数量再次翻倍,变为二十四的跟的树根攻击,姜彧一边嘲道:“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她打算用这杂碎妖怪和咱们耗到底?想都别想!” 华凌:“……姜彧,等等。”华凌看清姜彧的眼神,明白他想干什么,立时出言阻止。 姜彧:“华凌,别固执。他这样,与死又有何区别。” 华凌摇头,挡住了童青所在的位置:“他没有。他刚才还跟我说话了。童青还有自己的意识。” 姜彧漠然道:“你让开。” 华凌仍是摇头:“姜彧。我们别因为这个吵好不好,那女人是故意存了心思要离间我们。” 姜彧:“谁要跟你吵了,我是因为……” “哎——我听不下去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一个宏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结界之中,打断了华凌和姜彧的僵持。 “祝融?!”华凌看着突然凭空出现的红发火神,神色间带了半分诧异,“你怎么出来了?” 祝融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本神特地出来帮你解围,你当感恩戴德才是。” 应付一个姜彧就够了,华凌可不想平白无故增添自己的负担,因而立即从善如流:“……谢谢。” 祝融中气十足地“哈哈”笑了几声:“看吧,遇到麻烦,还不是要靠本神来解决。这个人情就让你就先欠着吧。” 华凌:“……”多日不见,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二,以及,我行我素。 祝融扫了一眼周围的蛊人和那棵目标巨大的蛊树,突然打了个响指,一团团火焰逐个燃起,不到片刻,便包围了所有的蛊人和通宝钱树。 华凌心中一跳:“你这……” 祝融瞥了她一眼,打断道:“我用的是红莲业火。” 华凌了然,郑重道了谢,便不再多话,静候祝融施法。 业火和普通火焰以及劫火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他在于毁灭,而业火,却在于净化。 第46章 祝融的红莲业火一处,那些正在缓缓移动的人群,以及那棵蠢蠢欲动伺机攻击的钱树都像被定住了一般。那些人虽然眼神空洞,却因为受业火焚烧而作出最本能地反应,脸现痛苦之色。一时间,殿中哀嚎声此起彼伏…… “祝融!”华凌忍不住上前一步。 祝融抬了抬手:“放心,你看。” 只见那些人浑身颤抖不已,继而有黑色的液体从他们的皮肤上慢慢溢出,越来越多,顺着身体留下。黑水流尽之后,从他们衣服袖口,领口,下摆,以及裤腿处慢慢有蛊虫毒蛇之类毒物迅速爬出……然而还未能爬出业火外围,就已被焚为灰烬了。 待蛊虫消灭殆尽之后,业火却渐渐自己熄灭。而那些之前被蛊虫控制的人则纷纷倒地,观其形貌,竟似并未被业火伤及分毫。不仅如此,业火沾到地面,便向四处绵延开来,连之前被那女人召唤出来的毒沼也被业火烧尽…… “可恶!竟敢坏我计划!今日绝不放过你们!”那女人见此异变,也不复冷静,飞掠而下,手中法杖直取祝融颈项。 祝融看都没看,单手一抬便握住了她的法杖。 “好久不见,班若岚。” 女人使劲将法杖往回抽,却不想法杖被祝融牢牢握住,纹丝不动。 女人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坏我好事,原来是你。你不是早就被关起来了?怎么又出来乱咬人了。” 祝融漠然道:“我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小丫头如今竟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华凌上前道:“祝融,你认识她?” 祝融点头:“她本是神农氏岐山部族,当年奉神农之命镇守南疆一带,世袭巫蛊之术以抵御魔族入侵。不知为何……后来竟变成这样。” 班若岚冷笑,脸上全是怨毒狠戾之色:“呵……后来?哪儿来的后来,我岐山部族当牺牲众多只为年竭力迎战魔族,然神魔之战以后,天帝说翻脸便翻脸,置我族性命于不顾。过河拆桥,弃我族如敝履,当真让人心寒。若仅仅是翻脸不认人便也罢了,后来竟还派出十二天将趁夜偷袭我岐山部,我当时身负他任在外,侥幸逃过一劫,然而我的全部族人却在一夜间被赶尽杀绝。既天地不仁,我又何须再有所顾忌?此仇一日不报,我族人亡魂一日不得安宁。” 祝融沉默片刻。班若岚今日这丧心病狂模样,倒是让他想起当日他想借助魔源冲出镇仙十狱情形。 华凌皱了皱眉。若是神魔大战之后……当时天帝已经换人。姬无常虽素来冷面绝情,未达目的不折手段,却从不费力去做些无用之事……难道岐山部族知道什么秘密?或是姬无常想从他们手里抢得什么东西? 华凌上前一步:“所以你是想组成一支不死军队,杀伤天庭。” 班若岚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华凌摇头:“为了报仇,便能残害殃及这些无辜生命?亏你还是神农后裔,不以救济苍生为己任便也罢了,竟还戕害众生。” 班若岚妖媚一笑:“无辜?我死去的族人难道不无辜?谁来为他们的枉死负责?” 祝融双手一展,召出黑焰:“与她说这些废话干什么,直接收拾了以杜绝后患。” “呵,有本事便来试试。” 班若岚将法杖往地上狠狠一插——瞬间整个大殿都有震动之感。震动之后,大厅里无数处地板忽然破碎,数条黑黝黝的巨大蛊虫突然破土而出,每只蛊虫大约有二十米高,而身躯宽度大约五个人合抱都不够。 华凌皱了皱眉:“你竟然还养了这么多只蛊王。这种蛊王素来需要活人鲜血饲养……何况能养到这么大。你……” 班若岚‘嚯’了一声:“眼神不错。你倒是知道不少。” “妖女找死。”祝融说毕,一套烈焰掌法直接向班若岚身上招呼去,根本不顾逼近身旁的蛊王。 班若岚以手掩面,妖娆一笑:“有本事的尽管来。就算你是上古正神之身,沾了一滴我这蛊王身上的毒,一样是死!哈哈哈哈哈——” 祝融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即刻飞身上前,直追上去:“雕虫小技,还妄想伤我。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你我实力差距。” 华凌紧追了一步,姜彧伸手,拦住了她:“你待在这儿别动。有我和祝融在,对付那女人绰绰有余。” “青阳。”姜彧回头看向一旁的混沌。 青阳点了点头:“你放心。” 姜彧抬手,轻轻碰了碰华凌的脸颊:“听话。” 语毕,姜彧身携从渊剑气直斩向那些源源不断破土而出的蛊王。 华凌明显一怔,“听话”二字一直在她脑中盘旋不断……不过刚才姜彧说话时的神情姿态,倒是慢慢和她记忆中那个只手遮天的魔界少主慢慢重合了。 华凌回过神,抬头看向半空:“姜彧,你小心那些毒蛊,别让它们的体/液沾到你身上。”那是只须一滴便能杀死十头巨鲸的剧毒。 姜彧微微点一点头,不再多言,顺手一剑就削掉一个蛊王的头部,而后几个起落,去对付下一个…… 华凌四下看了一看,拍了拍手:“青阳,我们也傻站着等着坐享其成了。来帮忙。” 青阳:“诶?可是姜……那剑灵不是让你别擅自行动。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安全。何况你的伤还没好,不适宜出手。” 华凌笑了一笑:“你没听见小玉说的,打架的事就交给他们吧。至于我们嘛……当然有别的事要做。你仔细看,那些毒蛊王……” 青阳闻言,将视线转向大殿中那些蛊虫。 青阳:!!! 华凌笑了笑:“发现了吗?” 青阳:“……怎么会这样。” 那些被斩杀的蛊虫就像有无数条命一样,总能不断地复活,那些被斩成数截的残肢碎片总能在不久之后自动聚在一起,伤口也能慢慢愈合。这样杀下去,何时还能有个尽头…… 华凌拍了拍青阳的肩:“别着急。她又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你跟我过来。” 青阳满心疑惑地跟着华凌走到大殿西南角。 华凌招手,将墙上墙角一处印着的暗红色符文指给青阳看。 青阳:“这是……我明白了!她就是利用这个大殿里的法阵让这些蛊虫无限复活的?” 华凌点头:“这是一种古老的咒术,可以在短期内使这些蛊虫能无限复活。但只要毁去这些符文,她的咒术就无法维持下去。” 青阳:“好,我现在就去将这大殿中的符文都找出来。” 华凌笑着一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维持这么大的阵法,至少要五十个像这样的的符文。我负责这一面,你去另一边。” 大殿尽头,祝融堵住了班若岚的去路。 “哼,还想逃?”祝融负手而立,右手中唤出的黑炎剑点上班若岚的咽喉。 班若岚看着他,没说话,她忽然微微一笑。 祝融心中警觉,一抬头,却见一大波不明黑色粉末从头浇下。直觉告诉祝融他一定不能沾上那黑色粉尘,但是有心想要闪躲,速度却已经跟不上了。 一道劲气从旁扫过,将祝融推到了一旁,堪堪避过了那些落下的黑色粉末。 祝融回头,对姜彧点一点头:“多谢。” 姜彧也略一点头:“小心。虽然正面打斗这女人绝不是你的对手,但这女人诡计多端,工于毒计,只会来阴的。” 祝融摇了摇头:“被关的久了,临阵对敌我竟是生疏了。多谢提醒。” 班若岚手指绕了绕垂在耳边的卷曲长发,抬头看向姜彧:“呵呵,我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班若岚法杖一挥动,那些方才还只是在一旁乱无章法见人就咬的蛊王,却突然齐齐掉头,攻向姜彧。 姜彧身形一动,躲过了这迅猛的一击,回手一剑,又将数只蛊王斩成碎段。 然而这次,那些被斩碎的残肢却没有迅速地聚拢起来。 “咦?!”班若岚眉头微皱,上前一步,“……怎么会这样?” 她目光忽然扫到了在大殿角落悉悉索索忙活着的华凌,目光中怨毒流泻而出:“又是她……三番五次坏我好事!” 班若岚周身忽然发出一股强烈的戾气,她取下发簪在手腕处一割,紫黑色的血液迅速汇集在空中集成一个奇怪的符文。班若岚一指华凌,大喝一声:“去!” “华凌!”姜彧见势不妙,身形一动,瞬时也朝华凌的方向飞扑了过去…… 第肆拾捌札 “最后一块!”华凌伸手一抹,将墙角的符文抹去,殿中招摇的蛊虫霎时间消散殆尽。 正值此时,她也听到了身后动静,转身欲召唤结界抵挡…… 原来班若岚不惜冒着反噬丧命的凶险以自身之血召唤出了蛊神,势必要拿下华凌的命。所谓蛊神,并非有实体的毒物,而是一种至阴至邪的诅咒。可谓是蛊术的巅峰之作。 一团形影不定的强劲邪气携杂着剧毒在空中打了一个圈,便直接俯冲向华凌。 姜彧在班若岚行动的时候也在同时跟着行动,而后抢先一步将华凌抱入怀中,想要以身抵挡攻击。 华凌急道:“姜——” “轰——” 在蛊神咒撞向他们的那一刻,一阵巨大的青黑色烟雾腾空升起,并伴随着一声巨响…… 华凌第一个动作就是紧紧反手抱住姜彧。 “姜彧……”连声音里都带了一丝颤抖,她一方面担心着,一方面却又不敢确认他的伤势。 “放心。我没事。”姜彧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其实他自己内心都觉几分奇怪,因为身体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倒不如说,根本就像是毫发无损。 烟尘过后,姜彧转过身,面向大厅。华凌也从他怀里抬起头…… 华凌:!!! 姜彧:……! 就在两人身前,横着一个身躯庞大的巨兽,将方才攻击尽数挡了下来。是以,二人才能毫发无损。 华凌几乎是扑过去的:“青阳!!!” 躺在地上的身上不断有黑色血液流出,他缓缓睁开一只眼:“华凌……你没事……就好。” 华凌心中大恸,眼中含泪,哽咽道:“青阳你……” 混沌黝黑的眼睛里全是华凌的身影:“……华凌,不要伤心……我之前一直没能帮上你……这次……总算……我很开心……” 姜彧蹲在混沌身边查看伤势,片刻,抬头道:“华凌,他体内有股毒气在乱窜,破坏他的经脉血行,这样下去恐怕……” 华凌闭了闭眼:“他中的是咒术。只有杀了那个女人,才能解除蛊咒。” 华凌从怀中掏出一个带锁的径直玉匣,打开来,里面有一粒雪白的丹药,她拿出丹药,喂到青阳口中。 混沌头颅微微一动,似是想要吐出来:“华凌!这不是……” 华凌轻轻点了一下混沌脖颈处的穴位,助他将丹药服下。 “青阳,你好好休息。” 说毕,华凌将手轻轻放于混沌额间。混沌顿觉一阵睡意袭来,不足片刻,便阖上了眼。见青阳陷入昏睡,华凌将他收入了《三界秘闻录》之中。 华凌默默将古籍收入怀中,看向大殿尽头与祝融缠斗于一处的班若岚,冷然道:“这个女人,绝对不能放过。” 姜彧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华凌看着他,没说话。然而她的眼神说明了她心中所想。 华凌与姜彧对视片刻。片刻后,转开头,咬牙使了些劲,想要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姜彧牢牢地握紧了不让她挣脱:“你冷静点。” 华凌咬牙低声道:“你让我怎么冷静……” 姜彧扶住华凌的肩,让她看向自己:“我明白你现在迫切想要亲手为青阳报仇的心情。但是……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华凌:“……” 姜彧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放心。我会连你的份加倍奉还。” 华凌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抱歉,我是关心则乱……”没错,她必须省下力气为之后的解封作准备。 姜彧道:“你照顾好自己。” 大殿尽头,祝融一手掌中携带炙炎,空手与班若岚缠斗在一处……班若岚却招出了五毒之虫让祝融不能近身与她对战。单论功力,祝融自是在她之上,但由于一直不能靠近她身侧,是以两人打了半晌也还是平局。 祝融怒道:“妖妇,有种光明正大的决一死战。玩儿阴的,算什么……” “诶?我何时说过我是什么英雄好汉了?”班若岚直接掐断了祝融的话,语气里尽显嘲讽,“倒是你,既然自诩胆大,怎么不敢上前与我的毒虫对垒?” 祝融被她三言两语激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你!” “火神与这阴险狡诈之徒何须动怒。”伴随着姜彧这句话徒然而发的是数到无影剑气,速度之快,以班若岚和祝融的眼力都不能捕捉到…… 剑光过后,班若岚周身哪还有毒虫毒气护体。 祝融眼睛一眯,趁着班若岚愣神地一瞬间,一掌打入她胸口…… 班若岚“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而后双腿一软,委顿在地。 原来祝融那一章已经重创她的心脉,并将红莲业火打入她的经脉之中。现业火沿着她的血液游走过全身,让她真正体会到了五内俱焚的感觉…… 由于业火的净化作用,她想再使出毒蛊巫咒确实有心而无力了。 班若岚呵呵冷笑几声,源源不断地咳出血来:“好……好……想不到我苦心经营一世,今日竟然败在你们这几个天庭的走狗手里。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和姬无常那个贱人一般,终其一生求而不得,众叛亲离,永无宁日!哈哈哈哈哈……” 祝融:“……她自断心脉了。” 姜彧:“……” 说来也怪,班若岚断气之后,*以惊人的速度委顿下去继而化为泥土,而尸身也在一瞬间化为一具枯骨。 祝融愣了愣:“这……” 华凌走到二人身边,看着地上那具白骨:“想来是她寿数早尽。不过是靠着蛊术支撑,才能继续维持肉身。” 华凌想了想,转向祝融问道:“你对岐山部族的事情知道多少?可知姬无常为何会派人剿杀他全族?” 祝融摇了摇头:“确实疑点重重。不过我当时已被投入镇仙十狱,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概无所知。所以,岐山部一夜灭族之事,我也是至今才有所听闻。连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华凌摇了摇头:“姬无常向来下手都是迅速而不留痕迹。我也没闲到有事无事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算了,这件事稍后再说,我们现在就去找魔源。如果我所料不差,班若岚这次大规模地将村民制作成蛊人军队,多多少少也借助了魔源之力。对了,祝融,我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祝融态度秒变,迅速傲娇起来:“哼,要想我帮你可以,求我啊。” 华凌:“……” 姜彧直接无视鼻孔朝天的火神,对华凌道:“是要先安置这些村民吗?” 华凌点头:“此处难保不会遗留什么毒虫怪兽,先将他们送回村,也能有助于他们早日恢复正常……希望还能恢复正常吧。不管怎么说……” 华凌忽然抬头看向被晾在一旁的祝融:“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要多谢你。若不是因为你,这些村民……还有童青也不会得救。” 祝融好不容易等到一台阶,赶紧顺着下了:“哼。本尊是心血来潮,便宜你了。” 姜彧看向依然屹立在大殿正中,却无知无觉的宝通钱树:“他……以后会怎么样?” 华凌黯然道:“蛊毒虽然清干净了,但真身受损严重。估计这一两百年内都会是这副无知无觉的状态了……如果能找到一聚集天地灵气的宝地,让他在那里慢慢接收天地灵气,兴许恢复起来会快一点。” 祝融忽道:“天地灵气……我倒是知道一处地方可以安置他。” 华凌看他:“哪儿?” 祝融:“嘿嘿……来来,我们来交换条件,你把水云界也送我吧。” 华凌:“……好。不过你不要欺负水云界的魔兽,他们都不比你强,凡事要多忍让一些。” 祝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谁没事要去欺负他们啦,只要他们乖乖听话,跟着本尊自然是有酒喝有肉吃!” 华凌:“……所以,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祝融嘿嘿一笑:“不就是你的《秘闻录》里面吗?你忘了,有一处地方可谓是承日月之光华,塑万物之根本。” 华凌轻轻一拍额头:“糊涂。多谢提醒!” 祝融走到殿中环视了一下七七八八倒在地上的村民,对华凌道:“你和剑灵小子赶紧去找那什么魔源吧,我会把村民们平安送回去的。还有你的小心肝,待会儿完了我待他去那处秘界。相信不出百年,他又能活蹦乱跳了。” 华凌一脸黑线:“童青是我的朋友,你别乱说话。” 祝融很不真诚地佯装掌嘴:“哎,抱歉抱歉。我忘了你的小情人在旁边了。嘿,剑灵小哥,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哈~放心,据我观察,不论华凌有多少小心肝小宝贝,你的正室地位都不会动摇的!” 姜彧:“……” 华凌:“……”真是越描越黑。 第肆拾玖札 祝融走后,两人面面相觑片刻。 还是姜彧率先开口问道:“你说魔源有头绪了,不是单纯为了耍帅吧。” 华凌无语片刻:“……这是你的风格吧?” 姜彧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忽然走到华凌身前蹲下,伸手探向她的脚踝。 华凌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姜彧握住了她的脚踝,没让她逃开。他抬头看着她,解释道:“我想看看你之前中的蛊怎么样了,我们一时半刻回不了村……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华凌顿了顿:“……是你动作太突然了。” 姜彧瞟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而后不再说话,低头轻轻卷起她的裤腿查看伤处。 “蛊虫暂时没有扩散。不过还是不能大意。” 华凌摇了摇头:“没事。不是暂时封印起来了,又怎么会扩散。等事情了解再去找那孩子把蛊解了。” 华凌弯下腰,放下裤脚,抬头看向姜彧:“话说……”华凌说着这话的时候,姜彧刚好从她的脚上收回视线抬头看向她。两人视线相接,鼻尖微微擦过彼此…… 华凌怔愣了片刻,回过神后立即站起身:“我是想问你,有没有感觉到魔源有什么异动?” 姜彧慢吞吞地站起身,看着华凌,似笑非笑,答非所问道:“你紧张什么?” 华凌:“……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姜彧笑了一笑:“是啊,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对吧?” 华凌:“……”这货学坏了。 华凌咳嗽一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姜彧摸了摸下巴:“我记得有人刚才信誓旦旦跟祝融说要去找魔源的,怎么转眼就不自信了?” 华凌半开玩笑半调皮地倾了倾身:“在魔源真正的主人面前,我岂敢班门弄斧。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姜彧伸出手在她额间轻轻一弹:“说到精,谁比得上你。不错,我是感觉到魔源有些波动。尤其是在班若岚死后。华凌,说说你的想法吧,我知道你也察觉到了。” 华凌微微一笑:“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南疆这边的魔源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你说封印之力并未减弱,但是魔源的确是苏醒了。” 姜彧点头:“没错。我是这么说过。” 华凌道:“所以我推断,其实不是封印之力未减弱……而是,班若岚用了一种方法让我们觉得封印并未减弱,以便她能疯狂地引出魔源之力为己所用,而同时不被天界察觉。” 姜彧:“我也是这么想的。” 华凌继续道:“我听闻巫蛊之术中有一种血印之术能完全复制封印效果,作出一层完美的‘假’封印以掩人耳目。我想班若岚用的印术多半就是这种。” 姜彧挑了挑眉:“你知道的倒真是不少。” 华凌笑:“哼哼,是不是瞬间又觉得小看我了?” 姜彧摇头,也笑道:“那倒没有。无数血的教训告诉大家,小看你是要吃大亏的。” 华凌停顿片刻:“……为什么我从这个陈述语句里听出了反讽的手法。” 姜彧义正言辞道:“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华凌:“……答得太快了。论演员的自我修养啊小玉。” 姜彧点头:“嗯。谨遵教诲。” 华凌无语凝噎了:“算了,言归正传。班若岚死后,她的血印定是发生了变化,所以你感觉到了魔源的波动。” 姜彧鼓掌道:“好推理!继续。” 华凌:“……你玩儿够了没。” 姜彧摊手:“偶尔配合一下你嘛,怎么,不习惯?” 华凌被他说得没脾气了:“好了。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了。现下找出魔源位置,应当难不倒你了吧?” 姜彧笑道:“哦?终于轮到我出场了?” 华凌表示,对待不在正常状态的剑灵君,还是假装看风景比较安全。 姜彧向华凌伸出手。 华凌:??? 姜彧见她没反应,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 华凌:?! 姜彧:“跟着我,别走丢了。” 谁走丢了!又不是小孩子。华凌简直要暴躁了。随着姜小玉记忆的逐步恢复,她这挂名‘主人’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而且总觉得她和姜彧的位置互换了一下,现在是她被他搞得暴躁不堪的几率比较大。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华凌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姜彧,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念转了几转,到底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轻轻地会握住了那只手。 姜彧自然感觉到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手握得更紧了些,颇有些生怕华凌跑掉的意思。 “说起来,”姜彧一边以剑劈开挡路的山石,一边好奇问道,“姓楚的跑哪儿去了?从头至尾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华凌:“楚江那边有点事需要处理,这次赶不过来。怎么,几来几往,就产生依赖性了?” 姜彧斜睨她一眼:“我是担心你。” 华凌知他想什么,安慰道:“解封就算没有他在也不影响什么。我之前一个人也照样好好的。” 姜彧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华凌抬手阻止道:“而且你尽管放心,这次多亏你全程保驾护航,我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法力,足够有精力应付解封一事了。” 姜彧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他那边的事情要处理多久?” 华凌摇头:“不知道。好像是有些棘手的样子,至少十天半个月吧。我们不可能等了,解封一事,越快越好。理由,你也知道的。” 姜彧沉默片刻,转头看她:“身体的事……没骗我?” 华凌摊了摊手:“我现在已经这么没有信誉了吗?好歹也相信我一下吧。哎,连剑灵都信不过的主人,是多么悲催啊……” 姜彧:“……好吧,姑且再信你一回。你要是敢再骗我……” 华凌拍了拍胸脯:“尽管放心。君子一言。” 又过了一会儿,姜彧才道:“从你身上我学会了一件事。” 华凌: 姜彧:“饭可以乱吃,承诺不能乱作。” 第伍拾札 华凌:“……”看来她的信誉度已经低到极限了。 姜彧忽然伸手拦住华凌:“到了。” “……到了?”华凌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四周,此处乱石横堆,阴气汇聚,风水阻滞,实在不像是块封印的好地方。 姜彧指了指脚下。 华凌看着脚下的乱石。莫非下面倒是另有乾坤? “劈开来看看吧。” 华凌说完这话,自觉往旁边挪了三丈,以免被误伤。 姜彧也不废话,挥剑一横劈,一竖劈——起初未见任何动静,然而三秒之后,地面突然整个下陷……他倒是图省事,直接把这层给废了。华凌事先没料到他这么大动作,脚下虚浮跟着地面晃了两晃。 姜彧一个起落就到了华凌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脚尖在下坠的乱石上轻轻一点:“走。” 华凌发现,姜彧的身法倒真称得上是出类拔萃。带着一个人在乱石之中穿梭躲避,不要说一块碎石了,他甚至都没让一块泥土沾身。连长年征战的武将都不见得有他这样的好身手。 两人安全落到地洞下层,姜彧指着一处结界封门的山洞:“这里才是入口。” 华凌看着结界点头:“这便是‘血印之术’——传说中最坚不可摧的结界之一。” 姜彧走到洞口,一手撕开了结界:“可惜,术者死后就虚有其表了。” 华凌:!!! 血印之术完全崩解时,姜彧知道她已感觉到了洞内魔源强大的魔气。 华凌跟着姜彧进入洞内:“想不到班若岚能将魔源解封到如此境地。不愧是神农后裔。” 姜彧转头看着她,微微一勾嘴角:“某种程度上,倒是帮了我们一把。” 华凌点头,咬破食指,画出解封之阵,而后抬眼看向姜彧:“进去吧。” 姜彧若有所思:“不知道这次会想起些什么。” 华凌:“……” 姜彧看了华凌一眼,转身走入法阵中,站到阵眼位置,闭眼凝神。华凌也聚气凝神,开始诵唱咒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华凌放下掐诀的左手,睁开眼,偷偷抹去唇边血迹。慢慢地收回法力,待到缓过劲儿之后,才向姜彧走过去,步伐竭力保持着轻快。 华凌走到他身边:“感觉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姜彧缓缓睁开眼,看着她。 华凌沉默片刻,笑了一笑:“到底怎么了。” 姜彧沉默与她对视片刻,忽然伸出手,将她拖入怀中,紧紧抱住,简直要咬牙切齿了:“你怎么可以装得这么淡定。” 华凌:“……” 过得片刻,华凌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姜彧的肩:“轻点儿,你要勒死我了。” 姜彧手松了松,却没有放开她:“……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华凌无语片刻:“……你想起什么了?” 姜彧握住她的肩,咬牙切齿道:“你说呢?!” 华凌沉默了一下:“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啊。” 姜彧:“你也失忆了么?” 华凌:“……” 姜彧半天没等来一句回答,终于炸毛道:“好,我问你。咱俩什么关系?!你跟我装这么就摆高姿态好意思么?” 华凌囧囧地:“我什么时候又摆‘高姿态’了……好吧,我明白了。这个嘛,你之前不是失忆,我一来就装熟套近乎的不太合适不是吗?之前没跟你解释种种的理由……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她其实是没想到,他会先想起这一段记忆…… 姜彧瞪了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忽转:“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华凌噎了一下,赶紧道:“呃,没关系……其实……” 姜彧打断她,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躲我?” 华凌莫名其妙:“躲你?” 姜彧沉默了一下:“之前诸番试探,你都有意无意回避了。我的意图,别说你没看出来。” 华凌:“这个……” 姜彧:“是因为楚江?” “不是。”这次华凌回答得很快。 姜彧不打算放过她:“那是因为什么?” 华凌:“……” 姜彧叹了口气,低声道:“既然我都想起来了,不如我们摊开来说吧。你的眼神骗不了人,那些担心和在意,我相信都不是假的。但是,你的态度又总是表现出抗拒。礼貌的抗拒着我,每次我想要靠近,你都采取回避的态度。”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他想起来《三界秘闻录》是他送给华凌的生辰礼物。他犹记得她提起‘那位故友’时的眼神情态,那些都是未加掩饰的,骗不了人的。 华凌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她还没有组织好答案,所以一时间不能回答他。 姜彧见她沉默,忍不住自行猜测:“是不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不是的。”华凌抬头,主动伸出手,与他相握,“大概我是害怕。我只是担心,有朝一日,你又会离我而去。” 姜彧想到她默默等待的这些年,以及她不顾惜性命也要替他解封的执着。 “对不起。”姜彧伸出手,轻轻抚上华凌的脸,“原谅我。” 华凌摇了摇头,抬手覆住他的手掌:“不要道歉。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姜彧手掌渐渐滑下,停在华凌的下颌,微微施力……他试探着低下头,轻轻碰了碰华凌的唇。只是停留在表面,点到为止的亲昵。而后他离开,鼻尖贴着鼻尖,静静等了片刻。似乎是在试探华的反应,给她逃离的机会。 发现华凌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收到任何抗拒情绪后,姜彧再次将唇压向了华凌。这次的亲吻不再像之前那样礼貌和克制。姜彧的嘴唇温热而有力,侵入的时候是不容抗拒的力度,以及轻车熟路般的熟稔。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吻,然而时隔多年再一次的亲密却似乎已经等得太久了。是以被姜彧的唇舌逗弄着,华凌只觉得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了,头晕目眩,手脚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第伍拾壹札 直到华凌差点以为自己要这样窒息了,姜彧才放过她。华凌慢慢调整着呼吸,将头埋在姜彧肩上。两人安静地抱在一起,谁都没说话。这个跨越数千年的拥抱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太久违了。 过得许久,姜彧忽问道:“之后打算怎么办?” 华凌静默片刻:“什么之后?” “解封之后。随我回魔界,可好?” 姜彧指尖轻轻穿过华凌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梳理着。 华凌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没有作答。 许久没得到答案,姜彧皱眉道:“你不愿意?为什么?留在这里,神界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你。还是说……你还想回去请罪?!或者……你有什么别的牵挂?”他想到之前前来相劝的神将……他对华凌在神界的事可说是一无所知。 华凌叹了口气:“没有。只是一时感慨良多。” 姜彧微微挑眉:“这么说,我当你答应了?” 华凌笑了一笑:“我可以跟你回去。”如果到那时你的心意仍未转变。 姜彧像是松了一口气:“走吧,回村去。把你中的蛊解了先。” “诶——你干什么?” 姜彧忽然将华凌打横抱起,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反倒吓了华凌一跳。 姜彧嘴角微微上翘,低下头,在华凌额间轻轻蹭了蹭:“别逞强。我知道你累了。刚才刻意装的一身轻松的样子,实际上站都站不稳了吧。” 华凌:“……” 姜彧叹了口气,无奈似地摇了摇头:“之前还能侥幸被你瞒过去。这以后你要对我说谎,难度可就大了。” 华凌噗嗤一笑:“没错,多谢提醒。我会尽量小心着些,不让你逮着尾巴。” 姜彧被噎了一下:“你……” 华凌拍拍他的肩:“既然你这么有心,我就不辜负你的好意了。我先睡一觉。到了叫我。”说完便安心靠在姜彧肩头,沉沉睡去。一直这么强撑着,确实太累。 华凌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回到了之前住的小屋里。 她坐起身,发现姜彧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侧颜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时候了。”华凌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姜彧走过来,在床边坐下。他伸出手,理了理华凌凌乱的额发。 “才凌晨三点,你再多睡一会儿。我刚才在村落里找了一圈,没发现那个女孩的气息。明天一早我们去问村长。” 华凌摇了摇头:“这个不急。” 她看了姜彧一眼,忽然朝他伸出手:“《三界秘闻录》你收起来了?我担心青阳的伤势,你陪我去看看?” 姜彧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稍微能动了就开始瞎操心。有祝融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华凌满头黑线:“就是因为是祝融看着他,我才不放心。” 姜彧摇头:“算了,走吧。反正你不看到他,是不会安心养伤的。” 华凌笑了笑:“知我者,莫若小玉是也。” 姜彧默默从怀中掏出那本《三界秘闻录》,拉住华凌的手:“不,这一点是众所周知。”话音刚落,两人就被一道微光扯入了书中。 姜彧:“所以长此以往,大家已达成共识——要让你安分,只能顺着来。” 华凌:“……” 说话间两人已经落在了归云界。 此处长年烟雾缭绕,美若仙境。 姜彧拉了他的手往山脚下的一间木屋走去:“走吧。” 华凌奇道:“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姜彧:“其实你睡着的时候我来看看过他的情况。怕你醒了以后担心。” 要不要这么别扭。华凌不给面子地拆穿道:“其实你可以直接说你也担心他的。青阳若是知道,一定也会很高兴。” 姜彧:“……” “所以,他的伤怎么样了?” 姜彧看了华凌一眼:“伤势虽重,却无性命之忧。据祝融说,刚送来请辟邪帮他诊断,说是毒已经解了。” 华凌点头:“那就好。” 姜彧无声凝视她。 华凌若有所觉,抬头:“你干嘛这么看我?” 姜彧:“难道你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华凌莫名其妙:“交代什么?” 姜彧眯了眯眼:“比如,你当时给他吃下的丹药是什么?青阳为何看到那丹药会大失方寸。” 华凌:“……大失方寸这个词用得略夸张啊亲。” 姜彧:“别转移话题。” 华凌微微叹了口气:“好吧。你让我说什么,说那枚丹药是我花了五百年炼制的灵丹妙药?不到万不得已的关键时刻不能使用?” 姜彧默然看她半晌:“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华凌耸了耸肩:“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说法?你来个创新?” 姜彧看了她一眼:“好吧。我姑且接受这个说法……要是你敢骗我……” 华凌突然捉住姜彧的手,严肃道:“小玉。” 姜彧:??? 华凌:“我在想,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姜彧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先是愣了一下,因为没听懂。然后在五秒钟理解了字面意思后,瞬间炸毛:“你才被害妄想!” 华凌摊了摊手:“怎么不说下半句——你全家都被害妄想。” 姜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很快已走到木屋前。 华凌抬手,想敲门——手还没落下去,姜彧已经一脚将门给踢开了。 华凌:“……”别扭地升级玩儿法? 甫一推开门,浓重的药材味道就扑鼻而来 “唔——”姜彧刚进门就被一个东西咋了个正着。 华凌伸手接住了砸他的那本书——而后顺着拿东西攻击路线的来源看过去…… 一身纯白羽衣的冷艳女子正坐在矮几前瞪着姜彧,想是刚才正在看书,被姜彧简单粗暴的推门动作给打扰到了。 “没长手?不会敲门哪?”女人说起话来倒是直接犀利,丝毫不留情面。 华凌从姜彧身后走出来,讪讪地跟女人打了个招呼:“嘿,阿邪好久不见。我这……剑灵不懂规矩,你别见怪。” 姜彧冷哼一声:“小心眼。“ 女人直甩两个眼刀过去:“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姜彧:“哼,我说你这女人……唔。” 姜彧话未说完便被华凌狠狠踩了一脚,瞬间痛的没能吭声。 女人像是终于注意到华凌的存在:“哟。一阵子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像被十个男人轮过一样。” 华凌:“……”所以说,和辟邪说话一定要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 否则容易内伤。 女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华凌跟前,握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脉。 她抬头,皱眉看着华凌:“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 华凌倏然抽回了手腕,笑了笑:“没有,不就是解了几个封印,稍微耗费了些力气嘛。修养一阵就好了。” 辟邪仍然皱眉看着她,华凌微微笑着和她对视着。 辟邪沉默片刻,冷笑:“你自己也是大夫,自己的身体须得好生照顾。所以人说,医生不自医。就是仗着自己懂行才肆无忌惮乱来是吧。” 姜彧在旁边听出了些猫腻,上前一步:“你说她的身体怎么了?” 辟邪看了他一眼,讽刺一笑,正待开口,就见站在姜彧身后的华凌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辟邪看着姜彧,漠然道:“那个传说中的剑灵,就是你吧?” 姜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辟邪:“华凌解封可都是为了你。你既然知道她这喜欢乱来又死要面子好逞强,就得多看着她点。别让她有事没事逞英雄装伟大,平白糟蹋自己身体。” 姜彧沉默片刻:“我知道。你刚才说她的身体怎么了?有无大碍?” 辟邪慢慢摇了摇头:“虽然比平时虚弱不少,不过暂时没什么大碍。我给你开个方子,回去你守着她按时服药。她就是这点儿讨厌,仗着自己会点儿皮毛岐黄之术,就完全不顾自己身体。” 姜彧难得虚心点头:“我会督促她吃药的。” 辟邪叹了口气:“这封印,还有多少个。” 华凌笑道:“还剩最后一个。” 辟邪:“如此甚好。解封之后你就好好静养,别折腾了。” 华凌连连点头:“是是,您教训的是。” 辟邪指着她道:“是个屁。别左耳进右耳出的。” 华凌无辜道:“我是认真在听您的教诲啊。” 辟邪白了她一眼:“你们是来看青阳的?随我来吧。” 第伍拾贰札 姜彧和华凌对视一眼,跟着辟邪绕过屏风,走到后面的房间去了。 “华凌……吗?” 华凌刚进这间房,青阳就感觉到了她的气息。虽然不能动弹,不能下床,但还是倍感亲切。 “看来……你们已经顺利解决那毒妇了。” “哟,小青阳,好久不见……啊,好像也不对。”华凌走到床边,冲他挥了挥手手,“身体,没事吗?” 青阳撑着手想要坐起身,华凌按住他的肩:“你躺好,好好休息。” 青阳眼睛看着她:“你脸色好苍白。” 华凌笑道:“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伤病号来说我吧。” 青阳看向华凌身后的姜彧:“你又怎么她了。” 姜彧居高临下,语气漠然:“我怎么她都与你无关。” 青阳瞪着他:“你……” 华凌挥了挥手:“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姜彧你不要嘴太贱,人还病着。还有你——” 她瞪着青阳:“病号就好好休养,别成天瞎操心。有这功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先想想怎么赶紧把自己的伤养好。” 青阳别了别嘴,略不甘心道:“哦……” 姜彧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青阳看着华凌,认真道:“你不该把千年雪参丸给我的。” 华凌笑着替他提了一下被子:“说什么傻话,药就是对症而下才能体现它的价值。用一颗药丸能换你一命,多的都赚到了。” 青阳:“可是……” 华凌打断道:“没什么可是。这药迟早也要用的,难道放在那儿等它烂掉不成?” 华凌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青阳:“你现在只用想着怎么早点好起来。我要先走了,还有些事情须要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青阳点了点头。看着她转身而出的背影,忽问道:“我听说童青也救回来了?” 华凌脚下微微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就走了出去。 屋内不见姜彧的身影,华凌看向依然坐在矮几前的辟邪:“姜彧人呢?” 辟邪抬头,朝窗外轻轻努了努嘴。华凌顺着西南面的窗户看出去,一眼就看到站在河边的姜彧。 华凌:“祝融人去哪儿了?事实上……我还有一个朋友受伤,我不知道祝融有没有让你去帮忙看看?” 辟邪放下手中的书:“是之前被蛊虫附身的通宝钱树?” 华凌点了点头,踌躇道:“他情况……怎么样了?” 辟邪起身:“他不在这里。我让祝融把他带到药泉去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需要在药泉里泡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祛除身上蛊毒。你跟我来吧,他醒来以后第一个问起的就是你的情况。” 辟邪摇了摇头:“你们到底是遇到了些什么事……” 华凌叹了口气:“多谢……什么,你说他醒了?!” 辟邪莫名其妙:“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华凌怔然道:“……他,他不是元神受重创,神智全失……祝融说这情况至少也要一两百年才能恢复……” 辟邪:“听他胡诌。他懂个屁。” 华凌:“……” 虽然不知道辟邪是用了什么方法将童青唤醒,但华凌知道,若不是她,童青决计不会这么快恢复意识的。 “阿邪,多谢!我实在是……”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辟邪直接打断她道,“到底走不走?” “走,当然走,现在就去!” 华凌跟着辟邪出了门,姜彧感觉到她的气息,轻移几步,便到了她身边。 姜彧低头看着走到身边的华凌:“安抚好了吗?” 华凌失笑:“你不捣乱,哪儿需要我来安抚?” 姜彧摇了摇头,也跟着笑了笑,伸出手拉住华凌的手。 “好冰。”他皱了皱眉,突然走近一步,弯下腰,以额头贴住华凌的额头,“你冷吗?” “咳——”辟邪提醒两人注意影响,不要太旁若无人。 华凌幅度不大地摇了摇头:“我们去看看童青吧。” 姜彧看着她的眼睛:“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你别憋着不说。” 华凌和他对视:“真没有。” 辟邪:“……喂。” 华凌转向辟邪:“我们走吧。” 辟邪哼了一声,下一秒化为一头通体纯白的龙头狮身麟脚的巨兽。 姜彧看了一眼:“原来辟邪长得这般四不像。” “砰——”那巨兽迅猛地一蹄子将姜彧踢到十米开外。 华凌:“……” “呼——”巨兽发出不满的声音。 华凌赶紧安抚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一贯如此,说话不过脑子。” 辟邪“呼”地将头转向华凌,跺了跺蹄子。 华凌小心翼翼地将手贴到她头上,轻轻拍了拍。 姜彧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走了回来:“脾气还不小。” 华凌怒道:“你给我闭嘴!” …… 最后被贴了“小气”标签的辟邪还是让两人坐到背上,而后后蹄用力一蹬地,直冲云霄…… 姜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华凌:“药泉。那个地方入口比较特殊,不能直接由这些地方传送过去。” 所谓药泉,集百草炼成,传能医治百病,去腐生肌。 这药泉,竟是坐落在在半空中的一个小岛上。而这岛上种植这各种奇花异木,饶是姜彧不懂药,也明白这些奇花异木必是各种珍贵药材。 华凌看了姜彧一眼:“这岛上的花草不要乱碰。有些药材本身就携带剧毒。” 姜彧低头看着她,笑了一笑:“我知道。” 两人跟在辟邪身后,穿过一片虬枝盘绕的古木林,来到了一处草庐。推门进去,放眼一看,尽是大大小小的泉眼。粗略估计,应该有不下一百个泉眼。 姜彧:“……” 华凌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用胳膊捅了捅还在怔愣的姜彧:“你还以为所谓药泉,就只有一口泉眼吧?” 姜彧:“……连我都不知道,这《三界秘闻录》中竟有这样一处秘界。”他记得当初赠书给华凌的时候从不曾见过这样一个地方。 华凌笑着点头:“本来是没有。这处药泉是辟邪一人开发出来的,为各种实验用。这里有很多纵横三界也难得一株的珍贵药材,算是她的私藏‘小金库’吧。论起医术药理,我可差她一长截呢。” 姜彧:“呵,比你医术还厉害。连我都有些好奇了。” 辟邪已经变回冷艳美人样,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喂,你们是来赏景还是探病?” 姜彧悄声在华凌耳边道:“就是这脾气,着实不敢恭维。我自觉自己脾性暴躁难驯,今日算是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华凌忍俊不禁:“哟,不错,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嘛。” 辟邪突然顿住脚步:“到了。他就在前方药泉。” 华凌抬头果然远远看见药泉中露着一个脑袋,而守在旁边的,不是祝融又是谁。 华凌向前走了一步,忽然被姜彧拉住了。 华凌:??? 姜彧:“你现在过去不太方便吧。” 华凌莫名其妙:“为什么?” 辟邪忽然插言道:“他意思是不想让你看见别的男人的身体。对吧,小心眼?”后一句是冲姜彧说的。 姜彧:“……” 华凌摇了摇头:“你真是……拜托拜托,总得让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吧。再说他这样完全浸泡在药泉里,除了脖子和肩,多的我想看也看不了的吧。” 姜彧瞪她:“莫非你还想看什么?!” 华凌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啦好啦。咱是来探病的,能不能别歪得这么厉害?” 姜彧哼了一声,隔了半晌,闷声闷气道:“你过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姜彧和童青并不认识,想是去了反而打扰两人谈话,所幸就等在药泉外了。 华凌跟着辟邪走到药泉边上。祝融和华凌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让开了路,自觉跟着辟邪走出去了。 泡在药泉中的青年男子似是有所察觉,一直紧闭这的眼忽然睁开,正对上华凌担忧的眼神。 “华凌……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童青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上翘的弧度。 第伍拾叁札 华凌眼中雾气渐涌:“你抢我台词了。你没事就好。童青……对不起。我要是能早点留意到……” 童青摇头:“别这样说。那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是我来不及跟你通风报信就被那女人捉住了。说来惭愧,我竟然输给了她。” 华凌叹了口气:“她身负神农神血,你不敌她也实属正常。抱歉,让你遭受这些。” 童青:“我没事,你别这样。” 华凌:“身体现在感觉如何?” 童青笑道:“好多了。多亏阿邪医术了得,身体里的余毒应该很快就能清除。” 华凌挑了挑眉:“阿邪?”她可以确定童青之前并不认识辟邪。 童青脸忽然诡异地微微红了。 华凌了然,也不捉弄他,只是叮嘱道:“那你好好休养。我想以后,你就留在这边吧。” 童青皱眉:“为什么?等我好了,还是可以继续帮你……” 华凌摇了摇头:“不,童青。我希望你就待在这里。这里生活宁静安逸,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这些年,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童青:“你不是嫌我碍手碍脚吧?” 华凌正色道:“当然不是!我是不希望你再受伤了……你就当是我的请求,留下来吧。而且你这次被蛊虫凭依,元神受到重创。这处秘界除了药泉,还有一个聚华台,在上面修炼,可承日月之光华,助你早日修复元神创伤。” 童青沉默片刻:“华凌。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更不会有今天的我。我希望能帮助你,不管以任何方式,只要你不嫌弃。” 华凌笑了笑:“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就当是我的请求,好吗?” 童青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好吧,我就暂且待在这里。不过我会随时待命,如果有需要,就唤我。” 华凌:“好。就这样说定了。你好好养伤,我得走了,过段日子再来看你。” 童青点头道:“好,你去忙你的,不必顾忌我。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保重。” 华凌走出药泉,跟正在一旁调试药材配方的跟辟邪点了点头:“那我走了,青阳和童青就拜托你了。” “华凌。”辟邪忽然方向手中的东西,转头看着她,认真道,“我知道你有一定想要做的事情,我不阻拦你。但是,不要太乱来了。你若有事,伤心的不止是一个人。” 华凌沉默片刻,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乱来。” 辟邪摇了摇头,站起身:“反正我是不会帮你收尸的。好自为之。” 华凌又是一笑,没再多言,冲她抱了抱拳,推开草庐的木栅,走了出去。 一走出去,就看到姜彧和祝融打得正欢…… 华凌一头黑线:“喂……你们……” 姜彧和祝融看见华凌出来,不约而同地停了手,落回地面。 祝融大咧咧地走上前拍了拍华凌的肩,奇道:“咦?一天不见,怎么觉得你又白了不少。吃了什么增白剂不成?” 华凌嘴角微微一抽:“大概是你的错觉。” 姜彧走回华凌身边:“这边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吧?那我们回去吧,别再耽搁了。现在就去找童一鸣。” 祝融一听他们要走,立刻一脸依依不舍:“诶,小剑灵,别走啊,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哪。我看你又进境不少,好久没这么畅快地打过一架了。” 二货。华、姜二人脑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个词。 姜彧道:“今日有急事在身,我和华凌要回去了。改日再行切磋。” 祝融不死心:“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不打扰你们办正经事。你得了空便陪我过两招?” 华凌无语了,直接否决:“不行。” 祝融不干了:“为什么?凭什么?!” 华凌简直要头痛了:“你在这里守着童青,直到他伤好为止。你忘了之前答应我什么?水云界还想不想要了?” 祝融悻悻道:“好吧好吧。那下次再说。”言毕,像是多看华凌一眼都气闷,直接甩给她一个郁猝的背影,走了。 华凌松了口气,对姜彧道:“走吧,我们回去。” 姜彧点头,直接施术拖了华凌从《三界秘闻录》中脱出。他们回到吊脚木屋时,窗外正好旭日东升,一声声鸡鸣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昭示着夜晚的结束。 华凌冲姜彧笑道:“时间刚好。” 姜彧没心情跟她说笑,拉着她直接朝村长家走去。 “童一鸣,出来!”姜彧也不管会不会吵醒其他人,一脚直接踢开了村长家大门。 听见这么大响动,童一鸣衣服都没扣好,就直接从卧室冲了出来,看见两人,明显一愣:“你们……” 姜彧漠然道:“我们已经把山洞里那怪物宰了,以后你们也不用担心送祭品的事情了。” 童一鸣显然是刚睡醒,还没完全清醒就遭逢这么大一个变故,一时都没回过神。 隔了好半晌,直到姜彧都不耐烦地皱起了眉,童一鸣才吭了一声:“你们……”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大概是以为华凌他们回来报复。华凌从姜彧身后走出来,上前一步:“村长,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报仇,也不会找你索命。” 童一鸣:“……” 姜彧不耐烦道:“你还和他费什么话,直接让他把那蛊女交出来。” 童一鸣也觉察出这二人没有敌意,于是镇定下来,看着华凌道:“你们进来坐吧。我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跟你们交代一下。这次实在……亏欠你二人良多。” 姜彧正要说什么,华凌悄悄伸手拦住了他,对着村长点头:“正好。我也想知道这事情来龙去脉。” 童一鸣告诉他们,原来村里半年前陆续有人染上怪病。而且,正如他之前告诉华凌那样,无论是本地的大夫,还是省城里的大医院,都检查不出任何毛病。然而村人却一个个陆续衰竭下去。童一鸣开始怀疑他们不是患病,而是中了蛊术,或者是某种咒术。但是按理说族中几乎人人会蛊术,只是精通程度不同罢了。但就算是作为村长的他,也完全看不出端倪何在。 于是童一鸣他们开始调查此事,最后发现凡是染上这怪病的那些村人,都去过那个山洞。那个山洞平时只是村里祭祀用的,但现在祭祀活动已经少了,保留那个山洞,只是一个传统。不过,每月村里会轮流派人去那边打扫,更换祭祀用品。 他们发现这些病患的共同特征以后,就开始组织了村中精英队那个山洞展开了周密的调查。他们起先实在那个洞中发现了从未见过的剧毒蛊虫,和一些奇怪的毒兽。他也是在一次深入调查,和班若岚碰了个正着。他第一次对上那个女人,本也以为自己肯定完蛋了。但是他还是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开始跟班若岚谈条件,只要能保族中人性命,他愿意与那女人合作助她达成目的。班若岚提的条件很简单,就是要他每月挑选十个体魄强健的“活祭品”到山洞来,这样她就保证不动童家村的人。 华凌沉默片刻:“所以,每次有人路过童家村,一定会被你们当作祭品送到山洞去……那要是人数不够,你们怎么办?” 童一鸣沉默片刻:“去附近的村镇抓……” 姜彧冷笑:“为了保全自己,还真是不折手段。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便不是命?” 童一鸣:“……我自知罪孽深重。但一日为童家村村长,我就会保护好大家。为此,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再所不惜。” 华凌摇头:“现在事情既已解决,望你今后莫要再生害人之心。我不杀你,童家村的人需要你。” 童一鸣也沉默片刻:“多谢你。话说……你们是怎么打败那女人的?她的实力根本非凡人所能企及……” 华凌道:“各种细节你就不必知道了。现下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童一鸣:“但说无妨。” 华凌:“我们在找一个女孩儿。就是当时入村时跑来和我们打招呼,送我东西那个。” 童一鸣忽然沉默了。 华凌挑眉:“怎么,不方便?” 童一鸣摇头道:“不瞒你说,那个女孩,其实被班若岚的部分神识附身。在村中负责监视。昨天晚上突然昏迷不省人事,送到省城医院去了。想来就是因为你们杀了班若岚,使女孩不用再受控制。但因为长期被附身,身体不堪重负,所以这就倒下了……” 华凌有些郁闷:“那个女孩,本身会蛊术吗?” 童一鸣摇头:“基本不会。她本就年幼,家里还没来的及教她这些……然后就被长期附身了……甚是可怜。为什么这么问?” 童一鸣看两人阴沉的脸色,恍悟:“她对你下了蛊?” 华凌点头。 姜彧皱眉问道:“施术者既然已死,为什么华凌的蛊还没有解开?” 华凌叹了口气:“因为,施咒的时候是用的那个小女孩的身体。所以只要那个女孩活着,这蛊咒的作用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我说的没错吧,村长?” 童一鸣点了点头。 姜彧一拳捶到桌上:“那难道就一直带着这蛊虫?!” 童一鸣看向华凌:“方便让我看看你中的蛊术吗?也许我可以替你查一查看有无解法。” 华凌点头,将裤腿微微卷起。 童一鸣看了一眼华凌脚踝处的红色纹路,脸色微变。 他抬头看着华凌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第伍拾肆札 华凌看了姜彧一眼:“好,我们进去说。” 姜彧跟了一步,华凌伸手示意他不要跟来。 姜彧皱眉道:“华凌。” 华凌摇了摇头:“没事。你就在这儿等我。” 童一鸣也附和道:“对,此间解咒须得谨慎。在场人士越少越好,否则会打扰我们。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姜彧沉默片刻,点头道:“好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们。有需要的话,叫我。” 华凌点了点头,跟着童一鸣进了里间。 “村长,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但说无妨。”华凌在方桌前坐下,看着童一鸣。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蛊应当是…… 童一鸣叹了口气:“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和外面那个小哥,是什么关系?” 华凌面色微沉,果然是这样吗…… 童一鸣见华凌没答话,自顾自接下去说道:“这样吗……我明白了。如果你不想丢掉性命的话,我劝你最好和那位小哥保持距离。当然,我说保持距离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华凌看着他:“意思是说,只要我动情,这蛊就会在我体内滋长?” 童一鸣点头:“没错。而且你感情波动越大,用情越深,这蛊毒的增长速度会越快。” “还真是恶趣味啊,这蛊。发明这蛊术的人一定很缺爱吧。”华凌面无表情地调侃道。 童一鸣皱眉:“你别不当一回事。这蛊至今没有解法。唯一可能知道解法的人……她死了。但据我所知,只要你不擅动感情,保持心静如水的状态,就能抑制蛊毒的发展。我刚才看了你中蛊的伤处,你用结界抑制住了蛊毒的蔓延对吧。没用的……这种蛊毒只会跟着你的感情发作,以结界是封不住的。” 华凌摸了摸下巴:“这样。多谢,我明白了。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就这样不管的话,蛊毒蔓延至心脏大概要多久?” 童一鸣:“……我不知道。这要看你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当这种红色花纹遍布全身之时……” 华凌起身:“我明白了。看来还有时间。” 童一鸣:??! 童一鸣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 华凌笑了笑:“你想问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童一鸣:“……” 华凌:“着急也无济于事。有这个精力还不如想想怎么尽快完成眼下当做之事。” 童一鸣闭了闭眼:“你这个人还真是……你跟我所认识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童一鸣想了想,下定决心似的:“你跟我来,我有一样东西给你。”童一鸣转身走到墙角的书柜前,伸手拨开中间的几本书,手在柜中拨弄了几下。 “哗——”那个书柜连着整个墙面忽然整个转了一百八十度——书柜背后的墙面上中间有有一个凹进去的暗格,暗格中摆放着一个漆黑的瓷坛。童一鸣从暗格中取出瓷坛,放在桌上。 华凌凑上前去:“这是什么?” 童一鸣从黑瓷坛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匣子。华凌看见里面装着一枚同样晶莹剔透的蛊虫,只不过蛊虫身体上有红色的斑纹。 童一鸣将收纳蛊虫的匣子递给华凌:“我族代代相传的宝物——灵血蛊。你把这个带上身上,可以抑制你身上的蛊毒发作。但也只是缓兵之计,治标不治本。而且你戴在身上,以后能够防止再中蛊术,也能抵御百毒。” 华凌没有接,反问道:“这么重要的宝物,为什么要给我?” 童一鸣叹了口气:“你们此番救我村民于大难,就让我们聊表谢意吧;也算做……对之前的补偿。毕竟你中这个蛊,也是因我们而起。” 童一鸣见华凌还没动作,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华凌赶紧起身伸手扶住他:“诶村长,使不得……好,那我就收下了,多谢你们的好意。他日若是……我会托人交还。” 童一鸣摇了摇头:“……希望你能寻得其他方法解除蛊毒。” “怦——”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华凌脸色一变,拦住想要出去查看的童一鸣:“村长,你和你的家人就待在屋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童一鸣神色一凝:“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行……我要出去看看,万一村民们……??”童一鸣突然发现自己被定住了,拼命想要移动,手脚却不听大脑使唤。 华凌将手从童一鸣肩上移开:“抱歉,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外面实在太危险,不是你们能应付的。你放心,我和姜彧会将他们引开,不让村民受到波及。定身术三小时后会自动解开。” 童一鸣眼神跟随华凌的背影移动:“他们……是谁?” 华凌摇了摇头:“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 华凌刚刚推门而出,就感到一阵劲风袭来。姜彧负手而立,与三名脚踏祥云身穿神铠的天将对峙。 姜彧伸手将华凌护在身后:“你出来做什么。进屋去。” 华凌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我们走,在这里打起来会牵连这些无辜百姓。” 姜彧看了她一眼,在她腰间一揽,风驰电掣般地御剑离去…… 几名天将立刻腾云追了上去:“罪人华凌,还不束手就擒!”三人分成三条线路想要包抄姜彧二人。奈何姜彧御剑术驾驭娴熟,灵敏轻巧,几个穿插起落,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华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彧一脸黑线:“你还有心情笑……” 华凌摇了摇头:“你听他们喊什么了么?‘还不束手就擒’?我还以为听到哪个年代蹩脚武侠剧的台词了。难不成他们还指望咱俩跟稻草人似地站原地给他们扎?” 姜彧也跟着笑了笑,胸口微微地震动从两人相靠的地方传递给了华凌。 “你要原谅这些活傀儡的智商硬伤。我想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乖乖跟着现任天帝的。” 华凌点头:“诶,说得好。多谢夸奖~” 姜彧宠溺地摇了摇头。 华凌抬头看他:“前方谷地人烟稀少,就在这儿吧。我们必须把这三人在这儿解决了,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姜彧点头:“我知道。” 华凌:“你能一个人撑一会儿吗?我去叫祝融来帮忙。” “不用叫了。我已经来了。”一团黑炎拉风地在两人身旁忽然燃起,某神咧了咧嘴,露出亮晶晶的一口白牙冲两人痞气一笑,“有架打,怎么能少了我的份呢!” 华凌:“……” 姜彧:“……” “喂!”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或感激涕零或热烈欢迎,祝融瞬间不爽了,“你们怎么不说话!” 姜彧:“说什么?” “哦!”华凌干巴巴地拍了三下手掌:“啊,好开心。多谢火神鼎力相助。” 祝融抓狂了:“气死我了!看本神现在就去秒了那三个渣!” “啊……你最好不要一对三。”华凌刚伸出手,祝融已经一溜烟窜到了那三名神将面前。 “火神祝融在此!无名鼠辈,上来领死!” 那三名神将看见突然冒出的不速之客,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而且速度摆好阵型,将祝融团团围住。 青衫神将:“火神祝融?!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蓝衫神将:“*,不要与他废话,俱是反叛之徒,一并拿下便是。” 紫衫神将没说话,之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三名神将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天罡伏魔圈——” 祝融:!!! “这是什么玩意儿?!”祝融全身上下忽然被九道金光闪闪地无形之绳圈套住,他蓄力一挣,那金圈不但不断,反而箍得更紧了。 “阴险鼠辈,有种光明正大地决一死战,玩儿英招算什么好汉。” “哼,他们本来就没说自己是什么好汉。” 姜彧的声音突然从其中一个神将背后。 青衫神将神色丕变:“太阴,你背后!” 蓝衫神将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剑捅入了后心。 “唔——混账。”他捂住伤口,反手一戟插向姜彧。然而他这一反击,手就离开了维持伏魔圈的法阵,伏魔圈顿时薄弱下来。祝融瞄准这个空档,调动全身神力一挣——伏魔圈应声而破,与此同时紫衫神将与青衫神将因为法力反弹被向后弹开数丈。 祝融仰天长啸一声,下一秒就闪身到了紫衫神将身前。紫衫神将被他全身煞气激得一晃,拔剑待刺,却被祝融一手将剑打飞出去。而祝融另一只手迅速向前一伸,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唔——”紫衫神将脸色憋得紫红,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双腿在空中无力乱蹬。 青衫神将举起手中长枪,就要向祝融背心掷过去。突然手心一麻,他低头一看,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符文。转头一看,华凌正好收回了手,冲他莞尔一笑:“你的对手是我。” 三对三,很公平。 华凌微微一笑:“不过,我们可以速战速决吗?若是拖久了,我家那位大概会不高兴呢。” 青衫神将怒道:“少瞧不起人!”他左手往右手腕狠狠一拍,瞬间化去华凌的符咒。紧接着,手腕一抖,手中神枪从一杆,变为十杆,上百杆,甚至还要多……然而,这些都是他舞出的枪花的残影——因为速度过快,肉眼还来不及捕捉枪行轨迹,而留下的残影。 “嚯——”华凌眼中流露真诚的赞叹,“枪耍得很好嘛。如此可塑之才,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呢……” “住口!休得胡言乱语。去——”青衫神将一声暴喝,神枪直奔华凌面门而去。 华凌脚下步法微变,几个瞬身闪过了他的攻击。 青衫神将眯了眯眼:“你竟然跟得上我神枪的速度。” 华凌拍了拍心口:“哎,险些就要被刺着了呢。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青衫神将:“你——找死!” 华凌忽然神色一凛,定在原地,任由神枪冲她胸口刺去。 鲜红色的血,一滴,一滴地顺着枪头滴落…… 青衫神将:!!! “唔——”电光火石间,青衫神将忽然痛苦地捂住胸口,萎顿在地。 原来,在枪头距离华凌胸口不到一寸之时,她忽然闪电般地抬手,任由枪头划破手掌,却牢牢握住了势如破竹的枪头。而后,华凌空着的那只手中突然出现一朵血色蒺藜,她蓄劲一推,将蒺藜猛地推入那神将胸口。 “你——”神将抬了抬手,感觉浑身力量都在慢慢流失,而眼前也变得模糊一片,连带着听觉也逐渐下降。他挣扎着抬头看向华凌,“这——这是——” “吸血蒺藜。料想以你的年龄,连听都没听说过吧。”华凌低头,漠然看着倒在脚下的神将。 青衫神将垂死挣扎着向华凌伸出手,然而还没碰到华凌,就已经垂了下去…… 华凌蹲□,将神将翻过身来,从他心口拔出那枚血色蒺藜。 “血色蒺藜,蒺藜如血。当初心血来潮所锻造,想不到有朝一日成了如此阴毒地杀人利器。”她摇了摇头,将那小小的蒺藜收回袖中。 她抬头看向姜彧和祝融那边——他们也差不多了吧。果然,姜彧将从渊从神将咽喉拔出,漠然地将血迹甩干,收回了剑鞘。而祝融——祝融蹲在早已断气的蓝衫神将身边,手伸到人家战神铠下边,在里衣里摸来摸去,不知道在摸些什么。而且他的一只手已经伸到了人家裤裆部位…… 华凌:“……” 姜彧:“……” 华凌走到毫无所觉依旧顾自忙活的祝融身后,轻轻踢了他一脚:“喂,你在干什么?猥/亵/死人?我怎不知你有这个爱好?” 第伍拾伍札 祝融手顿了顿,机械地转向华凌:“你……刚才……说、什、么?” 华凌摊了摊手:“我说……你有猥、亵、死、人的特殊爱好,吗?” 祝融头上登时浮出一连串的井字:“啊,气死我了。果然是每次见你都气场不合。” 姜彧压住祝融突然袭向华凌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祝融怒意值还在极限飙升,两眼充血地瞪着华凌。 姜彧叹了口气,回头对华凌道:“你也是,差不多一点吧。这家伙暴走起来,我不保证能拦得住。” 华凌耸了耸肩:“哎,好吧。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华凌突然将左手伸到祝融面前,摊开——掌心上有一枚做工精致花纹繁复的腰牌。祝融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夺。华凌忽然收回了手。 祝融扑了个空,再次怒目相向:“你!!!” 华凌摇了摇头:“你怎么还是不死心啊。怎么,想偷偷混进南天门,然后去行刺姬无常?” 祝融梗着脖子:“什么混!?是正大光明地进去好吗?” 姜彧扶额:“……”诶,才一句话就被套出来了。 华凌当着祝融地面——手指一用力,将那腰牌捏的粉碎。指间粉末随风散去…… 祝融一把捉过华凌的领子:“你TM就是要跟我过不去是吧?” 华凌冷眼看着他发怒:“亏你还是上古正神。我当你平时二是个人风格,哪知道是真不长脑子。”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祝融怒吼,唾沫星子喷了华凌一脸。 华凌淡定地抹了抹脸:“我说,你没长脑子。被关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来了,便要急着去送死。” 祝融呼哧呼哧,盯着华凌没说话。 华凌漠然道:“你知道姬无常身边的兵力如何?又有多少高手在保护他?你知道他身居何处?前面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单枪匹马闯天庭?双拳难敌四手,你连刚才的伏魔圈都破不了,估计你还没碰到姬无常的脚趾头就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祝融依然盯着华凌,沉默。 华凌继续道:“刚才那三个神将,只是排在十二神将末尾小角色。你当所有天将都那般好对付?旁的不说,我如果恢复神力,你连我都打不过。” 祝融刚恢复一点理智,听完这句话,又有暴走的趋势了。 华凌漠然看着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话粗理不粗,我不想你白白送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有的是机会。” 祝融脑袋上忽然“叮——”地一声响,他看着华凌:“你早有计划?” 连姜彧转回头都看了华凌一眼,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华凌:“言尽于此。你慢慢考虑。” 祝融:“……好,我奉陪到底。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来。” 华凌勾了勾嘴角,不再答话。她侧过头,正巧看姜彧一直看着自己。 “怎么了?”华凌抬头问道,“表情这么严肃。” 姜彧摇了摇头:“没什么。” 华凌忽想起什么,回头对祝融道:“啊,对了,我想麻烦你……” “我知道。”祝融掌中火焰一分为三,落到三具神将身上。不出半刻,尸体便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华凌对两人道:“既然已经有三名神将追上来,难保不会被其他神将追上。趁现在祝融也在,我们现在就赶去最后的魔源吧。” 祝融立即吐槽:“什么叫‘趁我也在’——你应该说,因为我在好吗?” 华凌举手:“是是,这次之行顺利与否,全仰仗您一个人了。” 祝融:“哼!” 姜彧拉住华凌:“刚才没空问你。蛊毒,是不是解不了了?” 祝融诧异看向华凌:“你中蛊了?什么时候?” 华凌不鸟祝融,径自从脖子上掏出一根红绳——红绳末端绑着之前童一鸣赠给华凌的灵血蛊。她向姜彧解释道:“我知道瞒不了你。这是童一鸣给我的灵血蛊,能抵御百毒,防止蛊毒入侵。带上这个,能延缓蛊毒的发作。趁这个时间,我们倒是可以寻找解除蛊毒的方式。” 姜彧眉头紧锁,低声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个蛊到底是怎么回事?发作起来会怎样?” 华凌摇了摇头:“他也不太清楚。只知现在蛊虫毒性暂时被灵血蛊压制住。” 姜彧看她半晌:“你没骗我?” 华凌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 姜彧:“……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解释,可却不知从何解释。不知为何,潜意识里,他总觉得华凌会欺骗他。这种下意识地认知连他都不知从何而起。 华凌笑了笑:“好啦,我没生气。我们赶紧走吧,别耽搁了。” 姜彧叹了口气:“这就是连着解除两个封印了。” 华凌抱歉地冲他笑了一笑:“我保证,之后会好好休息的。再说,这次有咱火神大人跟着,能帮我减少很多负担。对吧,火神大人,全靠您了啊?” 祝融:“……”为什么有种被讽刺了的感觉,是他的错觉吗? 祝融郁闷地跟上前面二人,粗声粗气问道:“喂,那最后一个魔源在哪儿?” 华凌:“不周山。” 祝融挑了挑眉:“不周山?那不是烛阴的地盘吗?” 华凌点头:“正是。” 祝融面色瞬间抑郁:“我不喜欢那家伙,最讨厌他一板一眼的面瘫样了。” 姜彧插言道:“你们说的可是衔烛之龙烛阴?” 华凌:“怎么,你也听说过?” 姜彧点头:“有所耳闻。据说是个脾气古怪,古板,而且非常不通情达理的家伙。” 华凌摸了摸下巴:“嗯……原来他的传闻已经远播到魔域了吗。明明平时就是个性格孤僻的死宅啊……” 姜彧:“……” 祝融脑袋上全是问号:“嗯?死宅是什么意思?”被关了N年的祝融,信息量已经严重和这个时代脱节了。 没人理他。 姜彧皱眉问道:“所以我们去不周山,是要和这家伙先打一架的意思?” 华凌摇头:“那也不一定。看他当天心情吧,当然也看我们运气。” 祝融:“喂喂——我在问你们话呢……” 姜彧:“看你这表情……怎么,这家伙很难对付?” 华凌摸了摸下巴:“嗯……不是那种意义上的难对付。当然,如果遇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祝融彻底怒了,一团黑火向姜华二人直卷而去:“我说!死、宅到底是什么意思?!” …… 昆仑山北——不周山。 “啊嚏——”祝融抹了抹鼻子,抱怨道,“哇——这地方又阴又冷,感觉怪不舒服的。” 华凌黑线道:“谁让你打着个打赤膊就上来了,我们之前有让你穿衣服的,你自己不听。” 祝融万年不变的行头——一条裹裆布,完。 整块帕米尔高原山峦起伏,地形高差大,以高山深谷为特征。沿途要么是广袤草原,要么是葱翠山崖,蔓延郁郁葱葱的苍翠。却也显得别样的生机勃勃。然而——一进入不周山地区,就如同跨入了另一片空间。 天象大变,不见阳光明媚,不见绿野满眼——天空乌云密布,山峰陡峭,怪石嶙峋。整座山,除了荒石还是荒石。而且山中气温明显比外面低了不止十几度,而且越往山上走,气温越低。最奇怪是,整座山中,不仅仅是植物,连一个活物都没有见着。空空荡荡,安安静静,只闻冽风呼啸之声。 祝融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走在前方的华凌:“喂,这家伙不是衔烛之龙吗?怎么这里连一点火光都见不着,阴森森的,暗无天日。” 华凌摊了摊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据说烛阴这家伙和那个谁约好了,那人一日不回来,他便一日不举火。” 祝融突然生出点八卦之心:“那个谁那个谁?” 华凌瞄他一眼,高深莫测道:“这个嘛……” “嗯嗯。”祝融聚精会神地听着,频频点头。 足足隔了三分钟,等吊足了祝融胃口,华凌才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因为烛阴这家伙太闷了,谁有闲心去关心他的八卦啊。” 祝融绝倒,内伤严重…… 第伍拾陆札 一路上不见任何活物,只有漫无边际的寂静。除了风声,空中还时不时传来闷雷声。 祝融一路无聊地踢着碎石:“喂,华凌,我们是要直接去找那个魔源吗?” “恐怕没那么容易。”走在前方的姜彧忽然回头看向华凌道,“我说的没错吧?” 华凌摸了摸鼻子:“嗯。不管你们愿意还是不愿意,咱今天都势必要去给烛阴请安了。” 祝融愣了一下:“……啊???” 华凌摊了摊手:“烛阴守着最后一道封印。只有他才有‘钥匙’进入魔源。” 姜彧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祝融一脸被坑了的表情…… 祝融忽然往路中间盘腿一坐:“那什么,我就在这儿等你们。祝旗开得胜,早日顺利归来。” 华凌一脸黑线,上前就给了祝融一脚:“来都来了,耍什么赖。话说……你到底是和烛阴结了什么仇?怎么这么怕他?” 祝融:“……” 华凌停顿了一下:“被我说中了?” 祝融一脸尴尬。 华凌摸了摸下巴:“好吧,在我们上山之前,给你个机会。从实招来吧,你是抢人老婆了,还是烧人房子了?” 祝融一听这话就炸毛了:“抢泥煤!我像是这种人吗?!” 姜彧火上浇油地点了点头:“像,像极了。” 祝融:“……” 华凌正色道:“说吧。视情节轻重,我来决定是否让你继续跟着上山。毕竟,我也不想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祝融怒道:“你骂谁是老鼠屎?!” 姜、华二人无声地看着祝融。一脸嫌弃的表情不要太明显啊喂! 祝融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也不太复杂,就是……我当年为了深入魔域追踪一个逃犯,借了他左眼的明珠……然后,那珠子被我不小心搞丢了……” 华凌:“……” 姜彧:“……” 祝融见二人没说话,又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到底没脸面再去见他。” 华凌看着姜彧:“我觉得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了。” 姜彧点头附和:“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计。” 祝融:“喂!不要自说自话啊!” …… 华凌对着祝融摊了摊手:“所以我想问一下,你一直欠着人家那颗明珠欠了多少年?期间一直没去解释道歉?啊……当然你是不可能去了,你一直被关着。” 祝融讪讪地:“呃……大概*千年?” 华凌扶额,一脸纠结:“我为什么救了这么个二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姜彧插言道:“华凌,我刚才在想……那个传言搞不好是真的。” 华凌:“……传言?” 姜彧点了点头。 华凌脑袋上灯泡一亮:“你这么一说,搞不好确实是真的。” 祝融一脸不耐烦:“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人理他。 华凌笑着对姜彧道:“哟,不错。这次多亏你提点,我想到一个一箭双雕快速解决问题的办法。” 姜彧也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祝融咆哮了:“你们TMD到底在说什么?!!” 两人忽然齐刷刷转头看向祝融。祝融被他们的视线看得心里发憷,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你们……作甚么这样看我。” 华凌快速地掐了一个诀:“抱歉了。为了解封,你就暂且牺牲一下吧。” 祝融心道不好,闪电般地出手就要打断华凌的术法,然而却被瞬间移动到身前的姜彧挡住了。下一秒,华凌的咒诀已成,九道金圈已经牢牢地捆住了祝融。 妈蛋,又是天罡伏魔圈。 祝融哭笑不得地看着华凌:“现在可以实话实说了吧。为什么绑我?” 华凌拍了拍祝融的肩,语重心长:“还记得我跟你说为什么不周山终年暗无天日,不见明火。” 祝融机械答道:“不是据说……烛阴这家伙和某个家伙约好了,那人一日不回来,他便一日不举火么……” 祝融:!!! 华凌笑了笑:“你回过神了么?” 祝融被她那个笑容渗地抖了一抖:“该不会……” 华凌轻快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个该不会。” 祝融:“……” 华凌绕着祝融慢悠悠地走了一圈,摇头道:“想不到啊,那个吊炸天的面子比天大的传说人物,竟然就在眼前。” 祝融有气无力:“不对啊……我没跟他做过什么约定。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搞错了。” 连姜彧都忍不住幸灾乐祸:“众口相传,这过程中信息出点什么歪曲偏差实属正常。” 祝融:“……” 华凌看着祝融:“你知道烛阴是靠什么举火?不就是双眼的明珠。‘那人一日不回,便一日不举火’你以为这是什么意思?” 姜彧忽道:“我赌五毛钱,这传言是烛阴做自己传出去的。” 华凌点头:“我也有此推测。” 祝融:“……” 华凌手指一勾,紧箍住祝融的金圈内突然伸出一条细长的绳索——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准确地绕上了华凌的手腕。 华凌拉了拉符绳:“走吧,小火神。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你让人等了那么久,于情于理都应该去陪个礼道个歉不是?” 祝融内牛满面:“……”早知道就不一时兴起跟他们到这种地方来了。自作孽不可活。 事到如此,也只能坦然面对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不如来个痛快,祝融对着走在前方的华凌说道:“喂,你们就不能施个御剑术啊腾云咒什么的赶紧飞到山顶去?那样目标还明显一点,总比这样一处一处沿路爬上去寻找他的踪迹来的要快。” 华凌回过头,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祝融:“你没有发现吗?” 祝融不明所以:“发现什么?” 姜彧:“从进入不周山境内开始,任何传送术空间术都不能使用了。” 祝融:“……我,我当然知道啊!我只是觉得,御剑术一类的不在这个范围内嘛!” 华凌扶额:“有一句话叫‘沉默是金’,你这番发言只会显得你对术法一系更加一窍不通了。” 祝融:“……” 大约爬了五分之四,快要走到山顶之时……一道惊雷突然从天而降,直接劈到三人面前,地下坚硬的山石俱裂,碎石飞扬,还伴随着雷火摩擦过后升起的轻烟…… 祝融愣了一下,而后听到空中传来一个洪钟一般的声音:“祝融吾友,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么?” 祝融抬起头:“……烛阴。” 华凌手指在空中一划,祝融身上的九道禁制立刻解开。华凌与姜彧自觉退到一旁去,将舞台让给两位主角。祝融发现身上禁制已解,一扭头,却发现华凌已经退到了三丈之外,额上青筋浮起:“喂,你太不仗义了。” 华凌摊了摊手:“爱莫能助。自己闯的祸,还是自己收拾吧。” 祝融噎了一下,更小声地问道:“喂,你觉得……他会不会很生气啊?刚才还拿雷劈我来着……” 华凌同情地看着祝融,心道:要劈你你早就外焦里嫩了,还用故意劈歪来引起你注意么……这二货果真没救了。最不解风情者,唯祝融是也。 “轰——”又是一道电光闪过,一条巨大的青龙忽然出现在几人面前。那青龙微微低头,俯视着脚下的祝融。 祝融艰涩地开口:“……烛阴。抱歉,我……” 烛阴冷眼看着他,没说话,龙须在一上一下的在空中飘动——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山中的阵阵冽风。 祝融抬头与他对视:“……我,我没有脸来见你。明珠,至今下落不明。你……你骂我吧,揍我也行。” 青龙仰头朝天,发出长长一声龙吟——那声音震澈整座山谷,让人心戚戚地,忐忑难安。半晌,青龙复又低下头,与祝融对视:“明珠丢了,你大可前来与我言明。却为何要避而不见?” 祝融摇头:“我……愧对于你。实在是无脸相见。” 烛阴看着他:“我等了你很久。” 祝融哽了片刻,艰难道:“我知道……对不起。” 烛阴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你入魔了?” 祝融点了点头,事无巨细地将过去种种,包括被囚禁湖底,又如何顺利逃出的事情说了一遍。烛阴安静地听着,不置一言。祝融说完,就望着他,安静等着。他知道烛阴有话要跟他说。 过得片刻,烛阴才道:“当年……神魔一战之后,我辗转得知你已被天帝处死。然而,我相信你一定还活着,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我想,你终有一天会回来见我,所以一直在此等候……” 祝融眼眶渐渐泛红,声音沙哑:“对不起,我没能早点赶来见你。” 烛阴甩了甩长长的龙尾:“见你无恙,我便放心了。” 说完这话,烛阴忽然将头转向了站在一旁华凌:“华凌,多谢你将祝融带到此地。” 华凌摇了摇头:“也是各种机缘巧合。” 烛阴看着她:“我们也有八千年未见了罢。你……虚弱不少。” 第56章 华凌也不避讳,大方地点了点头:“是啊,想不到以这副狼狈的样子和你重逢,让你见笑了。” 烛阴沉吟片刻:“你决定了吗?” 华凌点了点头。 姜彧意味不明地看了华凌一眼,不置一言。 烛阴转头看向站在华凌身边的姜彧:“想必这位就是魔主吧?” 姜彧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而后对烛阴抱拳道:“在下姜彧。” 烛阴闭了闭眼:“罢了。华凌,你们随我来。”青色的巨龙转身,直冲云霄而去。 华凌转头对姜彧道:“烛阴解除了腾翔限制。御剑,我们跟上去。” 姜彧将视线从烛阴身上收回,忽然伸手握住了华凌的手。 华凌:“……怎么了??” 姜彧看着华凌,没说话。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在这么一瞬间,他忽然对解封产生了一丝退缩的心情。至于原因……连他本人都不得而知。 祝融已经腾云飞到了空中,俯瞰地上二人:“喂,你俩磨蹭啥呢,赶紧跟上啊!” 华凌另一只手覆住姜彧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别胡思乱想。只差一步了,我们走。” 姜彧定了定心神,应了一声,而后伸手拦住华凌的腰,跃上从渊,御剑凌云,追着烛阴的残影而去…… 华凌抬手指着天际一抹与周围乌云反差极大的亮色狭缝:“那边就是入口。” 姜彧脚下一用力,从渊朝着那狭缝极速飞去,片刻后,“嗖”地没入了狭缝中。祝融一脸黑线的紧随其后,吐槽道:“喂喂,虽然我说别磨蹭,不过你俩也不用突然反差这么大吧?”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以及山谷中如泣如诉的风声。 第57章 “诶?别这么小气,等等我!”祝融一眼就看见那条狭缝正在慢慢合拢,赶紧提速驾云追了过去。 “啧——好险。”祝融刚险险擦着那狭缝边缘蹿了进去,入口就立即闭合了。祝融略微不爽地擦了一下脸上被刮出的小口子,什么玩意儿,让人进还不好好的大门洞开等着,非得搞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花样,玩儿心跳是吧。 华凌回头看见他的表情,笑道:“你自己速度慢,还要怨别人?烛阴打开的这道豁口通向虚空之界,最后一道魔源就是被封印在此。只有烛阴一人能自由出入这里,所以当他进入以后,那入口就会自动合上。” 祝融点头,原来如此,错怪烛阴了……不对!那家伙就不知道飞慢一点等着他们一起进吗?! 华凌一眼就看出他心思,哂道:“他大概是没想到你已经退化到这种地步了吧。” 祝融:“……” 烛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们若是准备好,就到这边来。” 姜彧一言不发的看着站在一道巨大石门前的烛阴,没有说话。 华凌主动握住他的手:“我们走吧。” 姜彧看她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被远远甩在后面的祝融伸手,抱怨道:“喂,别又丢下我混蛋!” 姜彧和华凌落在那道巨大的石门之前。姜彧抬头,看着刻满符文的石门,就这样站在门外,他都能感觉到那道封印的神力之强。 烛阴低头看向华凌:“从这里起,我不能跟你们进去了。华凌,这是最后一道封印……你应该知道,里面除了封印,还有重重机关,和镇守封印的天将……” 华凌点了点头:“你带我们来此处便好,剩下的事交给我们自己了。多谢你了。” 烛阴摇了摇头:“自己小心。” 华凌回头看向身边的姜彧:“准备好了吗?” “当然。”姜彧自若一笑,左手放在巨门上,用力一推——巨石之门豁然大开。 第58章 祝融也在巨石门前落了下来,看着消失在门后黑暗中的两人。 “祝融,你想好了,真要去吗?”此时站在一旁的烛阴忽然开口,“你其实不用跟着趟这浑水。这次魔主解封,可能造成的影响,远比你所能想象要深厚得多。当年之事,也并非那么简单。” 祝融抬头,冲烛阴笑了一笑,正色道:“这些事与我无关。他二人于我有恩,我此举也不过是处于朋友之义出手相助罢了。” 烛阴摇了摇头:“既然你已决定……保重。” 祝融对着烛阴抱了抱拳:“后会有期!” 巨石之门在祝融进入之后,‘嘎吱’一声缓缓合上。烛阴抬头望向天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开始了吗…… …… “华凌。” 华凌脑中突然出现了姜彧的声音,同时感觉右手手指传来的力道比刚才还要强。 华凌也握了握姜彧的手,以同样的方式将讯息传递回去:“嗯,我知道。这一段路是由数道结界铺成——无声,无光,一片死寂。意在切断我们的五感,将人精神逼至崩溃状态。” 姜彧“嗯”了一声:“你不要放开我的手。这里走散的话,很麻烦。” 华凌轻笑:“我知道。话说……祝融那家伙追上来了吗?” “废话!你们当本尊干什么吃的!”一声暴喝忽然同时出现在两人脑海中。 华凌:“……” 姜彧:“……” 华凌向后伸出手:“喏,你也要牵一下吗?” 祝融:“不用了!我还没那么废柴。”主要是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华凌身边的杀气…… 华凌:“哦,那好吧,你自己小心跟上。” 姜彧漠然补充道:“走丢了我们是不会去找你的。” 祝融井字浮上额头:“闭嘴!” 三人在黑暗中走了小半个小时,姜彧顿住脚步,将华凌拦在身后。祝融皱了皱眉,也停了下来。 一阵悠扬的乐声忽然传来——当然不是通过他们的耳朵,而是和他们之间的交谈方式一样,乐声直接侵入了大脑。 华凌的声音同时传来:“两位,可能的话请暂时封闭听觉神经。这乐声能通过听觉神经使人心神混乱进而疯魔。” 祝融:“可是这样的话,我们要怎么找出敌人的位置?” 华凌:“将全身灵力集中在视神经,短时间之内可以提高视力1000倍,但之后会很疲劳。但是为了应付这个敌人,只好如此。” 姜彧:“明白,你俩封闭听觉神经就好,对敌就交给我了。” “不——让我来。”祝融的声音。 华凌:“祝融?” 祝融:“嘿,我知道你现在需要养精蓄锐为之后解封的事做准备。姜小哥……也是不可或缺的战力。想来想去,这种乌七八糟的货色,也就只有交给我这闲人来解决最为合适。” 姜彧:“那我同你一起……” 祝融:“不!保留战斗力。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先走,别妨碍我。” 第59章 祝融说完话,已经缓缓睁开刚才暂时为了蓄力而闭上的双眼。此时他已经完全准备就绪,打量灵力汇聚双瞳,一瞬就发现了那乐声来源。 只见三丈之外,站着一个手抱琵琶的女人。容貌端丽,瑞彩翩跹,祥云缭绕,宛若天仙。 不是宛若,她本根本就是。 “我道是谁,原来是女英。不,应该换个说法——是女英的散魂而已。”祝融摇了摇头,沉声道,“想不到你死后魂魄还被姬无常拘来此处……” 那女人两眼无神,只是空洞地看着前方,手中机械地拨动着乐弦。 祝融对姜彧和华凌二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走!” 姜彧点了点头,拉着华凌就走。华凌不放心,回头看着祝融。 祝融冲她痞气一笑:“放心,我很快就会追上来。” 祝融转头看着仍然站在原地,机械拨动琴弦的女英。她的眼眸如深潭一般,波澜不惊,一片死寂。 “姬无常这混账。”祝融怒意值直线飙升,“放心,我现在就让你解脱。” 祝融唤出黑炎,右手向前一推,黑炎被掷向女英。然而却在距离女英身体三尺之外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更准确来说,是被弹了开来。 祝融定睛一看——原来是结界。女英四周淡淡的闪着一道虹光。 普通的火焰攻击无效……吗?那物理攻击呢? 说时迟,那时快,祝融想到这儿,人已闪身到了女英跟前,一击重踢扫向她的脖子。女英忽然停下了弹奏,聚气手中白玉琵琶,挡住了祝融那一脚。祝融反倒被琵琶上的神力逼得退了一步。 有意思。他的身法和速度在神将中也算是佼佼者,女英竟然能跟上他的速度并挡开他的攻击。祝融笑了,好久没遇到这样有趣的对手了。只是散魂就具有这样的实力,很难想象女英生前是怎样一番风采。 祝融安静地看着依然站在原地轻轻拨动琴弦的女英,心中忽然一动。如果是灵体状态的话……神火当能净化。而且神火不惧结界阻挡。 祝融聚气凝神,两手向身侧张开,开始召唤神火。空气中的温度逐渐上升,祝融周身也开始渐渐泛出红色的光芒。 “喝——”一道金红色的火焰出现在祝融两掌之中,而且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流动的火焰圈。炙热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甬道。女英的头发被炎气卷起的劲风吹得向后飘起。她仍然是那副无知无觉,面无表情的样子,手指微动,乐曲旋律却变换了—— 祝融皱了皱眉,大手一挥,神炎顿时将女英包围住了。祝融右手用力一握,火焰的包围圈顿时缩小了,将女英完全裹入火焰之中。 然而,就算被神火灼烧,女英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她只是手指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祝融“哇”地呕了一口血。他漠然抬手,擦去唇边血迹。原来如此,女英新换的这个乐曲可以直接侵入人的脏器肺腑进行机理破坏。祝融笑了一笑,不过也差不多了解了。 “嗙——”琵琶砸到地上的声音。女英的三魂已经在神炎的灼烧之下被净化了。 “祝融,谢谢你。”隐约之中,祝融好像听到了女英的声音。神炎已经慢慢散去,地上只剩下一个白玉琵琶。祝融走到白玉琵琶旁边,昔日的神器依然光泽依旧,然而它的主人却彻底自这个天地间消失。多年以后,谁还会记得那个曾经战绩赫赫却又心怀天下的上古神祇呢。 祝融摇了摇头,收回了集中在双瞳的灵力。顿时眼球和大脑传来一阵难以言喻剧痛——如被千根芒刺扎着,又如被熊熊烈焰灼烧着。 一滴一滴地冷汗顺着祝融的额头沁出,又滴落在地上。祝融扶着墙蹲下,微微喘着气——果然如华凌所说,用过那个方法之后,身体会很“疲劳”。 这时候因为身体骤然虚弱,之前与女英一站脏腑受的伤开始发作了。祝融又呕了一口血,捂住胸口,慢慢靠坐在墙上。他自嘲的笑了笑,难道真如华凌所说,自己是老了吗? 抱歉,华凌……看来暂时不能如约追上去了。 第60章 华凌与姜彧向前走了大约又有小半个小时,眼前忽然出现一束光——先是一束,而后面积渐渐扩大,最后整片天地都恢复了光明。 姜彧和华凌对视一眼。 姜彧:“我们已经从那结界走出来了。” 华凌点了点头,忽然回头看着身后那黑暗的甬道。 姜彧低头看她:“你担心祝融?” 华凌:“……” 姜彧:“放心吧。祝融一定会跟上来的。他很强的。” 华凌吁了口气,强迫自己转回头:“我们走吧。” 姜彧打量四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 华凌接过他的话头:“怎么会像仙境一般。”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怎么说呢……像是一座精致打造的园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园中奇花异木,祥云缭绕,颇具仙家气息。 华凌眼神微动,观察着四周情况:“不要大意,此处很可能有各种机关。” 姜彧点头:“我知道。” 华凌:“总之,先走吧,我看那廊桥尽头的石碑,应该就是传送点。” 两人小心谨慎地一边观察着四周情形,一边前进。穿过水榭之后,整座园林忽然起雾了…… 华凌眯了眯眼,低声道:“这就要开始行动了吗?” 这雾气来的诡异,而且越来越浓。 华凌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忽然发现本来握着姜彧的那只手——竟然空空如也。 “姜彧?!” 整个庭院一片安静,只余她自己的回声。 华凌定了定神,什么情况,对方竟然在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将她和姜彧分开了?!不能慌,想必姜彧此时也和自己一样,焦急的想要确认对方的位置。 得先冷静下来。与其找姜彧,不如找出这个搞鬼的敌人。说起来,她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这个敌人的气息,看来是很擅长于隐藏自己的类型,搞不好……还很擅长暗杀。 浓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并且,向着华凌这边走来,越走越近。 不会吧,直接正面进攻?难道猜错了? 一滴冷汗顺着华凌的额头慢慢滑下,忽然从修中抽出一把短小,却通体血红的匕首。那人依然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连华凌蓄意发出的杀气都没能动摇他分毫。 在那人进入短匕的攻击范围内之后,华凌飞快地将匕首斜刺出去,然而却堪堪在了那人脖子前。 “姜彧?!”这是怎么回事? 第61章 华凌看着姜彧:“你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 不对劲。姜彧看她的神情,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憎恨。 然而眼前这的这个男人,这感觉,这气息都告诉华凌,他就是姜彧本人。 华凌定了定神:“姜彧,你还认得我吗?”难不成是中了什么傀儡术之类,被对方控制了? 姜彧冷漠一笑:“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姬华凌。还是说,我应该称呼你为——岁、杀、神、君。” 华凌脸色丕变。 她怔愣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全都……记起来了?” 姜彧讽刺一笑:“这难道不是你的目的?还是你希望我一直只做一个任你摆布的傀儡?” 华凌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并不是……”华凌忽然发现,解释不过是徒劳罢了。 心口忽然一凉…… 华凌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从渊,思维都像是停止了转动。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吗。 姜彧忽然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被自己亲手所铸的剑刺伤,是什么感觉?” 华凌瞳孔微微缩紧……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的确,有什么好辩解的呢。华凌微微闭上眼睛,如果他要的是这条命,给他又何妨? “记得,去找楚江……” 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华凌……” 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叫她。 “华凌!” 是……谁? “华凌!!!” 华凌忽然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她看见的是姜彧担忧的眼神。 电光火石间,华凌忽然明白了——原来是幻术。她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居然被这种低级的戏法骗的团团转,她还真是…… 姜彧见华凌醒了,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他担忧地摸了摸华凌的额头:“你的体温好凉,没事吧?你在幻觉中看到什么了?我看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华凌笑了笑:“嗯……我看见我害得大家,还有你为我受伤受累。” 姜彧仿佛有所预料,摇了摇头:“你总是这样,给自己的压力太大。” 华凌没说话,看着姜彧:“怎么回事?施术者……被你解决了?” 姜彧点头道:“他本身很弱,不过就是靠幻觉迷惑人罢了。不过据说这个幻阵,能让人看见心底最害怕的事情。不过也多亏了这样,让我能够顺利破除幻觉。” 心底最害怕的事情吗…… 华凌沉默片刻,忽抬头看向姜彧:“那么你呢?你看见了什么?” 第62章 姜彧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而后叹了口气:“我看见你因为解封……” 华凌帮他补充道:“死了?” 姜彧皱了皱眉:“别说那个字。” 华凌失笑,摇了摇头:“你呀……放心,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有事的。解封不会有这么大风险。” 姜彧看着她,片刻点头:“嗯。” 华凌以手撑地,想要坐起来。姜彧赶紧扶住她,让她靠在身后的石柱上。 “身体,可还有其他不适?”姜彧依然是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华凌摇了摇头:“没有了。” 她刚想要给姜彧一个宽慰的微笑,表情忽然微变,而后立即抬手捂住了嘴。饶是这样,依然有一丝鲜红顺着她的指缝留下来。于此同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华凌!!!” 华凌悄悄抹去唇边血迹,却没敢伸手去按住心口,怕徒增姜彧的担忧。她盘腿而坐,双手掐诀,慢慢平复着气息,凝神调息运气。 她知道,那是蛊毒。之前在幻境中看见的事情引起她情绪大起大落,促使蛊毒突然发作。 然而就算他不说,姜彧也猜到了,他按住华凌脉门,将真气输入她体内助她调息:“是之前的蛊毒发作了吗?” 片刻之后,那股在胸口乱窜的浊气被华凌强制压了下去。她睁眼看向姜彧:“好了,没事了。” 姜彧眉宇拧成一个川字:“怎可能没事?这蛊毒……怎么会突然发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好敏锐的直觉。 华凌所幸将计就计:“我之前用结界压制……但事实上,这种蛊毒,凭结界是压制不住的。” 姜彧:“……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华凌摊了摊手:“告诉你也没用啊,有解法吗?” 姜彧:“还有呢?” 华凌:“嗯?” 姜彧蹙了蹙眉:“别装傻。这毒若是解不了……会如何?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华凌:“嗯……这个嘛,待此间事了,就赶紧去找解毒的方法吧。” 姜彧忽然伸出手,轻轻抬起华凌下颌,让她和自己对视:“华凌,我有时候有一个感觉。你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性命。就像是……随时作好赴死的准备。为什么?” 华凌认真看着他深紫色的瞳孔:“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姜彧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他放开了手,站起身,背对着华凌:“算了,我们别耽误了。赶紧完事然后去给你找解除蛊毒的方法。” 华凌也跟着站起来,沉默地跟在姜彧身后,是只字不提刚才的事。因为……她什么都不能说。看着姜彧落寞的背影,华凌只能在心里说……对不起。 第63章 穿过廊桥,两人走到之前华凌所说的石碑之前。 姜彧终于回头,看了华凌一眼,叹了口气,主动拉起她的手:“经过传送门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别走散了。” 华凌点了点头:“嗯。应该把手放在这些发光的文字上就可以。” 姜彧对着华凌点了下头,两人一齐将手按在发光文字上。 华凌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扯入了石碑之中……一阵天旋地转后,眼前的世界又变了个样。 姜彧抬头看着空间内上下左右纵横杂错的道路:“这……” 华凌肃颜道:“这个空间的道路都是立体的,而且在不同的……平面上。总得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巨大的……” “迷宫。”姜彧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些通往不同方向,看不见尽头的道路。抬起头,刚好能看见对立平面里和他们正好是倒转相向的台阶……路上放着一盏盏精致的水晶莲灯用以照明——不过从他们这个方向看去,都是正面朝下,倒像足了天花板上的吊灯。 “设计这个迷宫的工匠……还真是鬼斧神工。”姜彧感叹道。 华凌仔细环视着四周的道路,而后转头对姜彧道:“如果走错路,搞不好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好几天。” 姜彧从远处一个立面亭台收回视线,点头表示赞同:“甚至更久。” 华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找个帮手。” 姜彧:“嚯?你手下有擅长探路追踪的?” 华凌无奈地摇头:“别用‘手下’这个词。大家都是朋友。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三界秘闻录》找她,马上回来。” 姜彧点头:“好。” 《三界秘闻录》——地灵界。 华凌一进去就看见一群小火光兽在欺负一只灵猴,见华凌一来,立刻一哄而散。华凌无奈地摇摇头,将灵猴抱起来,拍了拍它身上的尘土,而后将他放回一颗大树之上:“去吧。” 灵猴“叽叽”对着华凌道了谢,尾巴轻轻勾着树枝,一跃就跳到另一棵树上去了…… 华凌回头,捉住一只正往树上蹿的火光兽:“喂,别跑,有事问你们。” 小火光兽:“唔——好,我说我说。不过你待会儿别揍我。” 华凌简直是无语了:“我什么时候揍过你们?脑补不要太严重。” 小火光兽哼唧了一声:“说吧说吧,什么事?” 华凌:“天狗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小火光兽蹦了一下:“我知道,跟我来。” 此时的天狗兄正悠闲地躺在葡萄藤下偷葡萄吃。看见华凌来了,差点没噎得翻白眼。 华凌叹了口气:“别藏了。我不会跟榕爷说你偷他葡萄吃。我估计不用我说,他其实一直知道。” 天狗:“……” 华凌:“好了,废话不多说。你先跟我走,我需要你帮忙。我们边走边说。” 天狗两眼一亮:“哦?我能派上用场了吗?走吧走吧!” 他走了两步,忽然把手中没吃完的葡萄扔给火光兽:“赏你了。” 华凌:“……” 第64章 姜彧不到片刻已将周围地形道路记在脑中,他闭了眼,在脑中模拟各种路线的结果…… “嘭——”一阵白烟散去,小天狗扑闪着翅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空间,“哇,华凌,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趣的迷宫。” 华凌点头:“你别顾着玩儿。按刚才说的,赶紧找到出去的路,没问题吧。” 天狗拍了拍胸口:“没问题,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回头见!”话音刚落,天狗翅膀一扇,就飞速地拐进了前方最左边的岔路,进入第一个一百八十度扭转平面。 姜彧睁开眼:“动作真快。” 华凌在他身边坐下:“静候佳音吧,他可是这行的专家。趁这个机会,也可以养精蓄锐一下。” 姜彧忽然看着华凌:“给我看看你中蛊的那个伤口。” 华凌:“……好。” 她弯下腰卷起裤脚,将右腿的裤脚从脚踝推至膝盖处。那诡异妖娆的红色花纹,已经顺着脚踝向上,爬满华凌的整条右小腿。 姜彧:!!! 华凌解释道:“现在是整条右腿膝盖以下,都被这花纹覆盖了。” 姜彧:“……身上呢?” 华凌:“暂时没有。” 姜彧:“……” 华凌:“别这样,我们还有时间。” 姜彧皱眉:“这毒发作的有些快,我们离开童家村不过两天。” 华凌:“加上之前在山洞里耽误了一天,村中逗留一天。是四天。” 姜彧:“……还有其他什么不适吗?” 华凌摇头:“除了蛊毒发作会有反应,别的时候没有了。” “啧,”姜彧皱眉道,“也不知这蛊毒发作起来到底是个什么规律。” 华凌:“希望不要太频繁。” 姜彧:“我估计小天狗这一来回还需要些时间。你睡一觉,养养精神,争取恢复点体力。” 华凌点头:“好。”她就地躺下来,将头枕在姜彧腿上。 姜彧低头看着她:“睡吧,我守着你。” 华凌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姜彧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华凌身上。不多时,华凌的呼吸声变得平缓而均匀。姜彧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一抹诡异的不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祛除,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约过了五个时辰…… “华凌……华凌,我找到了!”远远地传来天狗的声音。 华凌睁开眼:“他回来了?” 姜彧扶她坐起身,看向已经跑到近处的天狗:“华凌说得不错,你果然是高手。” 天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那是当然,想当年我做盗……呃,总之,这个我最拿手了。好了,你们跟我来吧!说起来……设计者迷宫的工匠,还真是鬼斧神工啊!” 华凌“噗嗤”一笑,转头看向姜彧:“看来你们英雄所见略同。” 姜彧:“……” 天狗茫然:“诶?什么?” 华凌拍了拍他的头:“没什么,全靠你了!我们走。” 第65章 天狗:“两位,跟着我,这边走。” 姜彧两指并起,刚要唤出从渊,华凌便按住了他的手:“在这个空间里,最好别用御剑术。” 天狗回过头:“华凌说得没错,用腾翔之术会破坏空间平衡,让道路变得更错综复杂,到时候要找出口,就不可能了。” 姜彧放下手:“好,知道了。” 三人迅速地向着左边的里面空间走了过去。刚走上立面的阶梯,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隆声。华凌回过头,只见一个巨大的球体状岩石快速向三人追了过来……那巨石的体积大概相当于一幢十层高的大楼。而它碾压过的道路,全部被粉碎掉了。只余一片虚空…… 华凌皱眉:“也就是说,没有回头路吗……大家跑起来!小天狗,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没问题吗?” 冲在最前面的天狗“嗷”地应了一声:“放心!跟我来就是。” 后面的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三人碾压过来,而华凌三人也将灵力汇聚脚下,将奔跑速度提到极致。慢慢地一点点拉开了和巨石的距离。 华凌:“好,就保持这样的速度,一口气冲到出口去吧。” “哦!” 华凌:!!! 华凌感到从姜彧和她相握的手传来一股股均匀温暖的灵力。 华凌侧头看向姜彧,姜彧正好也转头看着她:“帮你省点力,待会儿还要解封。” 华凌勾了勾嘴角:“谢谢。” 再进入地三个立面空间时,那一直追在身后的巨石忽然消失了。华凌神色一变:“停下!” 天狗闻言紧急刹车,回头看向华凌:“怎么了?” 华凌:“你仔细看看前面。” 五丈开外,大地忽然龟裂,而且裂缝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天狗:“这是什么?刚才我走这边都没有……” 伴随着那咕噜咕噜声出现的是一种奇怪的粘稠状的青黄色液体,那液体从裂缝处蔓延出来,缓慢向华凌他们这边侵蚀过来。液体流过的地方,地面都被融化了。 华凌:“退!” 正值此时,后面巨石的隆隆声复又出现……“前狼后虎”,这阵势,誓要将华凌一行比如绝境。 “轰隆隆——”不过瞬间,巨石已经碾过华凌他们所站的地方,碾过那青黄色的溶液,最后卡在了之前龟裂的地缝处。 “啊……得救了。”天狗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原来千钧一发之际,姜彧召唤出从渊,揽住华凌,提着天狗,跳上了从渊。三人悬浮在半空,低头看着下面的情景……道路完全被封死,前后都没有路了。 华凌皱着眉沉思片刻,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们上当了。” 姜彧和天狗闻言转头看着她。 姜彧:“怎么回事?” 华凌回头看他:“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夺天工的迷宫——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怪物的腹中。” “啊???”天狗小声惊呼道,“什么怪物?你怎么知道?” 华凌:“准确来说,我们是在饕餮的腹中。” 姜彧沉默片刻:“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天狗茫然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白什么了?” 华凌解释道:“传说,上古魔兽饕餮腹中有个多次元空间,其中次元交叠杂错,但凡被他吞入腹中的活物,会在不知不觉中迷失方向迷失自我,最后在绝望中被消化掉。” 天狗:“……听起来竟然如此鬼/畜。” 华凌摊了摊手:“所以他被称为五大凶兽之一嘛,说起来,它这独家爱好,也蛮恶趣味的。” 天狗一脸黑线:“独家爱好……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死?” 华凌笑着摇了摇头:“等死?这与我的审美观严重不符。” 天狗眼中瞬间燃起希望:“有什么好主意?” 华凌:“再强大的魔兽,也必然有弱点,饕餮当然也不例外。” 天狗将爪子搭上华凌的大腿,狗腿地摇了摇尾巴:“愿闻其详。” 姜彧斜了天狗一眼,手一抬就把他的爪子扫了下去。 华凌:“……” 天狗:“……” 华凌轻咳一声:“饕餮腹中虽然充满了腐蚀性极强的酸液,能够腐蚀掉任何掉入他腹中的生物。可是,他体内却又一个地方,酸液没有办法侵入。” 姜彧:“他的心脏。” 华凌点头:“没错。只要我们能破坏掉他的心脏,也就从他腹中出去了。” 天狗抬起爪子挠了挠头:“他的心脏……长什么样的?” 华凌:“这不好说,我没有见过。” 天狗:“……”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过嘛,”华凌笑了笑,补充道,“虽然不知道他的心脏长成什么样,我倒是有个办法能找出他心脏的所在。” 天狗被华凌这一上一下折磨的焦急不堪,使劲拉扯着她的袖子:“快说快说,什么办法?” 华凌正色道:“两位,我需要你们帮忙。” 姜彧看了她一眼:“你又要干什么?” 华凌:“当然是要找出饕餮的心脏。我要进行五行封印。借助一下你们的力量。” 姜彧皱了皱眉。 华凌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赶紧解释:“放心,这个封印可以几个人完成,灵力越充分对术者消耗越少。所以我才请你们来帮忙。” 姜彧终于点头:“好吧。” 天狗疑惑道:“这什么……五行封印,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华凌:“五行封印能暂时封印他所有脏器的活动——包括袭击我们的岩石,和强酸。但是——不能封印他心脏的活动。” 天狗恍然大悟:“所以到时候心脏活动会被凸显出来,我们就能很快找到了。” 华凌点头:“不过这个封印持续时间不是很久,最多半小时。我们要在半小时之内找到心脏所在。” 天狗拍了拍胸脯:“这个没问题,交给我了。” 华凌笑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封印吧。首先我们要站成三角鼎立之势。姜彧,你将从渊再伸长一点,你俩各站一头。我去正南方。” 说罢,华凌从怀里掏出一个纸鹤,托在手心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纸鹤忽然从掌心大小变到可以托载两三人的大小,华凌跳上纸鹤,飞到离姜彧他们三丈远的地方。 华凌看见他们都站好了位置,于是嘴里轻轻念咒,一手掐诀,一手在空中画阵。蓝色的符文自他们三人之间的平面慢慢出现…… 片刻之后,符阵完成。华凌抬头看向对面两人:“你们面前有一个圈,把手掌平放圈内,我说开始,就输入灵力。” 姜彧和天狗依言将手放进了蓝色的光圈内。 姜彧对着华凌点了点头。 天狗也抬头道:“好了。” 华凌闭上眼,凝神聚气:“一…二…三,开始!” 随着三人灵力的注入,蓝色的符阵由平面空间以极致速度扩展成立体空间,并且向着整个饕餮的腹内空间扩展……仅一炷香的时间,符文就已经爬满了整个饕餮的腹内空间。 华凌睁开眼:“五行——封印!” 蓝色的符文忽然齐刷刷爆发出一阵强光,而后符文随着那强光消失在每一处被刻上印记的地方——无论是地板,天花板,还是些别的什么形状怪异的物体…… 华凌收回手:“好了。” 符纸鹤轻轻扇动翅膀,载着华凌回到从渊上。 华凌拍了拍天狗的肩:“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找出饕餮心脏的位置。” 天狗:“没问题。”说完,它便盘腿坐下。 华凌挑了挑眉:“这般方便?” 天狗笑了笑:“嘿嘿,你可别小看了我的追踪能力。” 他咬破手指,在两手手臂上各画了一个印,而后两手合十,手指交叉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嘭——嘭——”他脚下忽然出现三头迷你型天狗。 天狗将手按在他们头上,闭上眼,嘴里无声地念了几句像是咒语一样的东西……片刻后开眼,拍了拍三只迷你天狗的头:“去吧,找出那东西的位置!” 三只迷你天狗“噌”地蹿出,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跑了去,它们踩在虚空犹如踩在实地上一般,而且速度极快,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华凌好奇道:“这些挟天狗’是什么?血契灵兽?” 天狗抬爪蹭了蹭鼻子:“嗯……这么理解也可以。是灵兽,不过也是我自己。我可以任意分割自己的魂魄做成这种挟天狗’来帮助我进行快速的搜索行动。” 华凌挑眉:“魂魄?!这样应该很危险吧。” 天狗自信地一笑:“两三只的数量小菜一碟,还构不成什么威胁。” 华凌信服地点了点头:“这样说来,这技能是挺方便的。” 三人在从渊上休息了不过一炷香时间,一只迷你天狗已经远远地向这边跑了回来。 姜彧伸展了一下胳膊:“速度也还挺快。” 第66章 天狗将迷你天狗的术解开,整理好收集于脑中的信息后,睁眼看向华凌:“走吧,找到了。” 华凌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这次多亏你了,天狗。带路吧,我们御剑过去。” 天狗点了点头:“姜小彧,这边走?啊——” 天狗捂住脑袋被砸出的包,含泪瞪向姜彧:“你干什么?” 姜彧漠然收拳道:“姜小彧也是你叫的么?” 天狗:“……”唔……多么傲娇的剑灵,也不知华凌怎么受得了他。 …… 跟着天狗指的路,三人御剑到了一处由重重铁链包裹的柱状建筑物之前。 华凌抬头看着铁链缠绕,上接天顶,下入地心的圆柱:“这就是饕餮心脏所在?” 天狗点头:“没错。这些铁链是为了保护它的心脏,里面那根柱子就是它的心脏。” 华凌笑了笑:“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奇葩的心脏。” 天狗挥了挥手爪子,摇头道:“怎么说也是上古凶兽,自是不能走寻常路。” 一道刚劲剑气,毫无预兆地撞向铁链——然而劲风过后,铁链丝毫无损,纹丝不动。不仅如此,那道剑气以同样的速度被反弹了回来,直向华凌扫去。姜彧一伸手就将华凌拉入怀里,侧身一躲,躲过了那道剑气。 天狗在一旁看得一脸冷汗:“……不带这么吓人的。想不到这锁链还有这作用。” 华凌淡然评价道:“看来,如果不能一次性劈断这些锁链,刚才的事情就会再次发生——所有无效攻击都会被原封不动地换回来。” 姜彧收回手,转头对华凌道:“同感。这些铁链不是一般的铁链,最好一招解决。我想用那招黑龙破速战速决,直接将整根柱子带锁链一起毁了。你们稍微离远一点,以免被波及。” 华凌:“你小心一点。” 姜彧轻轻以手掌碰了碰她的脸:“没问题的。” 华凌点了点头,再次唤出符纸鹤,拎着小天狗就跳了上去,而后乘着符纸鹤飞到了离姜彧二十丈开外的地方。 天狗看着在远处召唤黑龙剑气的姜彧,抬头问华凌:“我们真的不去帮他吗?” 华凌眼神落在远处那个可靠的背影上,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放心。他很强的。我们过去,反而会碍手碍脚。” “……呃?”天狗诧异地看了华凌一眼。 华凌:“好好看着吧。” 只听从渊发出一声长吟,黑色的剑气冲天而出,化为一条巨龙紧紧缠绕上柱身,而后那剑气变化的黑龙沿着柱身一边向上攀爬,一面不断地贯穿着柱身。 “轰——”巨大的轰隆声伴随着暴风,从铁索柱的方向传来。 “发……发生什么事了?”天狗瞪大眼,从这儿看过去,只看到一片白色的烟尘…… 华凌手指一抬:“你看那边。” 天狗:“!!!” 从柱体上方开始,铁链一截一截地断掉,碎裂,而后露出石灰色的柱体本身,裂纹从上贯穿而下……不到片刻,整个柱体已然崩塌。 天狗愣了半晌:“……好,好厉害。” 华凌眼神忽然微变:“小心,这里要塌了。” 话音刚落,从天花板开始,裂纹从柱体位置逐渐蔓延开来,覆盖整个空间,并且伴随着强烈的震荡感。碎裂的石头,一块一块地砸下来…… 天狗忽然拉住华凌的衣袖:“小,小心,上面!” 华凌一抬头,一快约面积十几平方米的巨石整块直接从他们头上砸了下来…… “轰——” “华凌,你们没事吧?” “啊,没事。你自己呢?” 千钧一发之际,姜彧在三人周围撑起了结界,抵御了崩塌的空间冲击。 空间消失,或者说是饕餮消失后,才发现他们处在一个有点类似于“祭坛”的大殿。上千,甚至上万盏长明灯遍布整个大殿的四面墙——一盏接一盏地嵌入墙壁内部。而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大殿的入口处。大殿中央位置有一个高耸而立的祭坛,青玉石阶直通祭坛顶部。石阶底部左右两侧各有白玉雕成的貔貅、辟邪一只。 华凌抬头看着祭坛:“看来,我们终于找到了。” 姜彧扶着她站起来,也抬头看向祭坛,却未置一言。 华凌转头对天狗道:“你先回《三界秘闻录》吧,这边没事了。” 天狗抬了抬前爪:“好,那我先走了。回头见。”说毕,麻利儿的不见了踪影。 华凌:“走吧,这是最后一个了。” 姜彧拉了华凌一下。 华凌疑惑地回头:“怎么了,你不会到这种时候要退缩了吧?” 姜彧看着她:“身体……怎么样?” 华凌伸展了一下胳膊:“没问题,状态很好。走吧。” 姜彧:“……” 祭坛之上,地上一个已经刻好的法阵在发着金红色的光芒。 姜彧看了那法阵片刻:“这……好像和我之前见到的法阵有些不同。” 华凌也看着那法阵,沉默片刻:“嗯,因为这是最后个法阵嘛……姜彧,你站到法阵中央去,将从渊插入中间的圆圈中。” 姜彧:“……” 华凌走到法阵旁边的另一个小一些的符阵中央,盘腿坐下:“怎么还愣着?” 姜彧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蹲下/身,两眼与华凌对视:“答应我,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华凌冲他微微一笑:“放心,没事的。” 姜彧点了点头,背过身走到法阵中央,将从渊插入阵中,而后自己也在相应位置站好。 华凌:“记住,解封前切勿妄动。这次可能会有些痛,稍微忍耐一下。” 姜彧摇头:“这个没关系。” 华凌右手食指中指并指竖于胸前,嘴里一声清喝:“开!” 只见法阵的金红光芒忽然暴涨,而且法阵最外围的那一圈符文忽然从地下升到半空,并且开始飞速旋转变换。 与此同时,华凌额间逐渐浮现出一抹朱红倒勾玉符纹,姜彧能感到随着这枚印记的出现,她周身也散发出巨大的神力。 姜彧:!!! 这就是之前楚江提过的,被华凌封印在体内的神力?但是,不是说冒然解封……会很危险吗?! 然而更诡异地事情立刻转移了姜彧的注意力。之前本来在法阵外围盘旋的符文,忽然齐刷刷涌向插在阵中的从渊剑。从渊剑身发出一声长长的清啸,而后将那些符文尽数吸入了剑身。在那些符文全部被从渊吸收之后,从渊剑身像是活了一般,姜彧甚至能从剑身上感觉到类似于心脏跳动的一种震颤。 更诡异地是,从渊剑自己从地下浮起,浮到了半空中,而后—点—点慢慢地被分解,逐渐化为分散的光点。 那些光点朝着姜彧本身飞去,而后,一个接着一个的融入了姜彧体内。 “唔!”姜彧忽然单膝跪地,头上渐渐渗出冷汗。他明白华凌为什么会说“有点痛,忍耐一下”这种话了。在那些光点开始没入他体内的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骨骼,经络,甚至所有脏器被分裂又重新塑造的感觉,伴随而至的是绵绵不断的剧痛。等那些光点全部消失在他体内之后,那种剧痛才慢慢减轻。姜彧慢慢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呼吸,然而接踵而至的却是不断涌入大脑的各种画面…… 姜彧:!!! 这,这些是…… 姜彧捂住头,慢慢跪倒在地…… 半个时辰之后,华凌缓缓吁出一口气,收回了手。支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看向不远处法阵当中的姜彧。冲击力还是……太大了吗?也对,重塑肉身,本来就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华凌慢慢走到姜彧身边,单膝跪下,伸出手查探他的情况…… 一切正常,只等他醒来了。华凌用衣袖替姜彧一点一点拭去他脸上、额上的汗水,而后握住姜彧的手,将灵力一点一点地渡了过去。 …… 姜彧慢慢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大殿内雕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而后他感到从右手处源源不断输入体内的灵力。姜彧慢慢转过头,看见跪在他身侧的华凌。她一身华云广袖袍,白玉凤纹栉挽发,墨色长发直垂腰际,墨色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他。 华凌收回手,墨色双眸和姜彧深紫色的瞳孔相接:“你醒了。” “嗙——” 不过瞬间,华凌被姜彧掐住脖子牢牢按在地上。力道之大,地面都被砸了一个巨大的坑,一瞬间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华凌轻咳了两声,无惊无惧地与突然暴怒的男人对视,淡然道:“你都想起来了。” 姜彧眼神里是带恨意的,声音却和华凌一般冷静而淡漠:“啊,都想起来了。你这次又想玩儿什么花样?姬、华、凌!!!不,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岁杀神君。” 第67章 姜彧咬了咬牙,和华凌对视。对方的眼神里未见一丝慌乱,甚至带着一抹早有预料的淡漠。就是这淡漠,让他更加怒气横生,那种任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疼痛伴随着记忆一起复苏了。 姜彧收紧了手下力道,笑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改变。” 还是和以前一样,将人心当作玩物,任意蹂躏糟蹋。 华凌咳了一声,眼神从姜彧脸上移到他身后的大殿穹顶,只说了一句:“这里要塌了,要报仇也好翻旧账也好,都等出去再说。” 就这么一句,再次将姜彧激怒:“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吗?” …… 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他终于想起来了…… 当年与她初相识在洪荒战场。 彼时,她狼狈不堪,他桀傲不恭。 …… “报——”一个全身铠甲的魔将几个瞬移,从百米开外的山头移到姜彧跟前,单膝跪下,“殿下,前方发现敌军俘虏,当如何处置?” 姜彧正在看地形图,闻言也不抬头:“战俘?这种小事还需禀报?” “这——”那名魔将迟疑了一下,“是个女的。” 姜彧闻言,好笑地抬头:“女的怎么了?难不成长得倾国倾城,让你动了恻隐之心?” 魔将立刻肃颜道:“回殿下,属下看她是个大夫,且是个女人,并非敌方将领。请殿下示下。” 姜彧挑了挑眉:“大夫?跑到这么前线的地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好奇了。带我过去看看。” 魔将抱了抱拳:“遵命。” …… 姜彧低头看着那一堆灰尘噗噗的废墟,抬头瞄了魔将一眼。 魔将面露尴尬:“刚才还倒在这废墟上。我见她已经昏迷了,就没有绑她。” 姜彧漠然道:“可有受伤?” 魔将点了点头:“伤的不轻。” 姜彧:“那应该没走远,让人搜。” 姜彧环视四周,视线忽然停在一块倾塌的石柱上。他无声走过去,弯下腰,伸手,轻轻一掀—— “哎,我以为我藏得很好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女人声音清冷平静,不含一丝惊慌情绪,更谈不上面临未知命运的惴惴不安。 姜彧对这种淡然忽然生出一丝兴趣。石柱完全被掀开,他终于见到这声音的主人。 光华内敛,气度不凡。姜彧脑海中的第一印象。 虽然女人穿着打扮很普通,普通的白绫罗,一根细发带轻轻将头发束起,没带任何装饰,甚至脸上和身上还沾着尘土和血污。尽管这样,却仍然掩饰不住她的一身贵气。虽然是个女人,面容精致姣好,看似温婉柔弱,姜彧却只想用器宇轩昂来形容她。那淡泊的语气,眉宇间的神态,绝非一个普通大夫所有。 女人冲姜彧笑了一笑:“这位将军,不绑我?” 闻言,姜彧回神。自己方才竟然莫名怔愣了片刻,思及此,心中徒生一丝诡异怒意——为了一个女人分神,尤其还在战场上,这还是头一次。 姜彧漠然转身,招呼手下魔将上前:“将她带走,收押十恶牢待审。” 魔将规规矩矩上前领命:“属下遵命。” 现在想来,便是当年洪荒战场中的惊鸿一瞥,自此魔由心生。 …… 华凌抬起手指轻轻在墙上划了一道痕迹——已经是第十道了。自从被他们带回来关进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已经十天了。这十天里,没有一个人到地牢中来过,既没有审讯也没有拷问,就好像她这个人已经被完全忘记了似的。但她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对方想要跟她耗,打心理战,看谁先沉不住气。 这座监牢是由极地玄铁打造,坚不可摧。而且四周铁柱上绑了厚厚一圈捆仙索——为了压制她的神力。 华凌靠坐在墙上,无聊地看着牢笼的天顶。这个魔界少主,还挺有耐心的,倒一点不像他外表那么冲动嘛。 不过,托他们的福。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亲自去侦察一下吗?华凌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牢笼外——仍旧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盏壁灯,散发出幽蓝的暗光。 华凌站起身,走向被重重捆仙索覆盖的牢门。 华凌伸出右手,刚刚碰到牢门,一阵电火之光就裹住了她的手。 华凌笑了笑,缩回被灼伤的右手,朗声道:“不仅仅是捆仙索,还布下了这么强的结界。对一个俘虏,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吗,少主大人?” 黑暗中,一个人影逐渐浮现,身形渐渐变得清晰——不是姜彧又是谁。他缓步走到华凌面前:“嚯?不错,隔着这么厚的结界和捆仙索,竟然还能感知到我的存在。你果然……不是普通之辈。” 话音刚落,姜彧已经自牢笼外消失,下一秒,直接出现在华凌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华凌抬头,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今天少主大人怎么有心情,亲自来审我不成?” 姜彧忽然俯下/身,贴近她耳边:“你刚才,是想要逃走吗?” 华凌顿时感到一阵强大的魔力压到她身上,让她瞬时动弹不得。 华凌勾了勾嘴角,淡然笑道:“怎么可能。此处陷阱重重,还派了重兵把守。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啊。少主大人完全是多虑了。” 姜彧也跟着笑了一笑,两眼弯成月牙形:“在说这话时,能先把这个危险的东西移开吗?” 原来在姜彧方才俯下身的瞬间,一枚纤细的金针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只要他再前进分毫,那枚金针就会没入他的皮肉之中。 姜彧漠然道:“你这针上的毒,足够杀死十好几头魔兽了吧?” 华凌手指微动,将金针收入了袖中:“少主不愧是少主,真是明察秋毫。既然我都收了武器,少主也可以不用这么草木皆兵了吧?” 离华凌头上不过毫厘的距离,选着五把魔气凝成的利刃,只要刚才她妄动一下,那些利刃就会毫不犹豫地贯穿她的头。 姜彧笑了笑,直起身,挥手撤去那些具象化的魔气:“说起来,这么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敢和我动手。这么胆大的俘虏,我还是第一次遇见。看你使用的武器,是挺符合你大夫的身份。不过,你真的只是个大夫吗?” 华凌笑着摊了摊手:“不然少主以为呢?” 姜彧冷哼一声:“大夫不是都应该在后方作为支援吗?你一个人跑到前线来是想做什么?” 华凌站起身来:“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等人保护,不是我的性格啊。我此番出行只为救治伤者,战争什么的,本就不关我的事。” 姜彧点头:“很振奋人心的宣言,不过……到底是不是这样呢?” 华凌看着他:“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了吧?抓我来,是想做什么?” 姜彧笑了笑:“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属于头脑很好用的那种人。你说呢?” 华凌摊手:“若是想打探情报,你找错人了。我说过了,战争什么的,与我无关。治病救人可以找我,若是为了其他事宜,恕不奉陪。” 姜彧好笑地看着华凌走向牢门:“恕不奉陪?那么,你打算做什么呢?” 华凌不答话,直接伸出手,伸向了牢门上的锁。 姜彧挑了挑眉。 因为结界的排斥作用,华凌的手瞬间就受了严重的灼伤,然而她毫不在意,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甚至连脸上表情都没有变化。就这样伸手,握住了那精钢所打造的锁。 修中金针滑出,华凌手指一勾一送,就将金针插入锁孔,而后只片刻时间,那锁就被她打开了。华凌推门,皱了出去。 姜彧抚掌赞道:“不错不错,你居然想到用这么朴实的方法从这里出去。不过,代价是一只右手,真的没关系吗?” 华凌回头,微微一笑,左手覆盖上已经变为焦黑的右手,灵力瞬间汇聚余掌下。灵力分子绵密地布满烧伤部位,只见右手那焦黑的皮肤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伤口也慢慢在愈合…… 姜彧:“……” 华凌没理身后那人,一边治疗右手,一边向地牢出口走去。 “喂,你这人还真是我行我素啊。我好像,没说要放你走吧?”姜彧靠在地牢大门外,一只手拦住华凌的去路。 华凌看他一眼:“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要回神界,这是我的意愿,你想怎样是你的事。是要把我手折断脚打断绑起来什么的,都随你。” 姜彧耸了耸肩:“别说的我们这么野蛮。你以为我们和神界那帮小人一样?动不动就来个终身残疾,或是洗脑操控什么的。这么多天,我们可有动过一点私刑?” 华凌沉默片刻,抬手,打开姜彧挡在门口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姜彧看着华凌渐行渐远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第68章 姜彧再次挡在华凌面前的时候,华凌神色一凛,袖中忽然飞出十二枚金针,分别刺向姜彧的十二处要穴。 姜彧瞬身闪过凌厉的攻势:“比我想象中,性格要急躁一点嘛。” “不过呢,”姜彧俯身,贴近华凌耳边,“比速度,你是比不过我的。” 华凌:!!! 不过转瞬,姜彧竟然已经闪避过了她所有角度刁钻的攻击,而后出现在了华凌身后,擒住了她的双手。两手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按在身后……一滴冷汗,顺着华凌的额头,慢慢滑下。 华凌闭了闭眼:“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我这里没有任何你想要的情报。” 姜彧轻声笑道:“我改变主意了。你留下来,做我的军医。” 华凌:“……” 姜彧:“但是,我不限制你的个人行动。只要你能打得过我,你就能获得自由。” 华凌:“呵,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你魔族的人?” 姜彧耸了耸肩:“你不在乎什么战争,但是治病救人可以找你——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再说,医者父母心,你真会见死不救?” 华凌:“……” 姜彧笑着放开了华凌:“就这么说定了。” 华凌揉了揉手腕,抬头看他:“想不到你这个魔族少主,也挺有个性的嘛。敢把一个敌人放在身边,还让她担任军医这种职位?我要是在你们的引用水里下一点毒,不过瞬间,你的十万大军可就全军覆没了。” 姜彧倨傲一笑:“有胆的话,尽可试试。” 华凌也笑:“好,我接受你的条件。” 姜彧点头:“痛快。” 姜彧忽然伸出手,轻轻挑起华凌的下颌:“女人,告诉我你的名字。” “华凌。” 姜彧勾起嘴角:“那么华凌,从今日起,请多关照。” “报——”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将领忽然匆匆行至姜彧面前,“奇袭部队遭遇地方陷阱。左将军重伤昏迷,三名队员失踪,其余七名队员……全部殉职。” 姜彧皱了皱眉:“什么人,能将左翎伤成这样?” “属下不知,一接获消息就赶着来报。” “左翎现在何处?” “已经送回将军府了,现在魔医正在会诊。但是……”魔将抬头看了姜彧一眼,“情况不太乐观。” 姜彧转头看了华凌一眼:“看来你立刻就有事情做了。跟我来。” 华凌跟着姜彧到了左翎府上。府上下人远远地一看见姜彧,就立刻出来跪地迎接。 姜彧摆了摆手:“旁的礼数都免了。带我去看看左翎。” “是,殿下。请跟我这边来。”带路的是左翎府上的管家。一大把年纪了,走路却依旧健步如飞。 左翎的卧房门里门外站了一堆人:忙进忙出端水端药的小厮和丫鬟,以及房内焦头烂额的魔医们。 看见姜彧来了,都忙不迭地下跪行礼。姜彧一挥衣袖:“免了。伤势如何?鹤宇,你说。” 被点名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魔医,他上前一步,对着姜彧行了一礼:“老夫惭愧……左将军身上有刀伤剑伤数处,浑身皮肤轻度灼伤……然而这些伤都还好处理……问题是……” 姜彧挑眉:“问题是?” 魔医鹤宇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他身中一种奇毒,吾等实在看不出这毒的出处。老夫集生平所学也未能得知这毒的配方,更无从谈起调配解毒药……” 姜彧看了华凌一眼。 华凌点头道:“让我看看。” 姜彧对着一众魔医挥了挥手:“你们让开点。” 魔医们闻言纷纷抬头看向华凌,心中均生疑问无数,却依照姜彧之言恭恭敬敬地退了开来。 华凌走向床榻,翻开床上昏迷不醒的魔将的眼睛查看,而后又压下他的舌苔,仔细观察他的咽喉…… 众魔医面面相觑,转头望向姜彧,只见他泰然自若地踱步到窗边,从果盘里随意捡了一个果子,一边吃一边看华凌替左翎做检查。 华凌检查过左翎的五官、气色之后,又将头伏在左翎心口听了听他的心音……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回头看向众人:“他中的是一种破坏神经的毒,这种毒会深入身体内部组织破坏机能。心脏的肌肉已经被破坏了,随时都可能发生心跳停止的情况……就算现在开始制作解毒药,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 众魔医愣了愣,神色僵硬,都不知作何反应。 鹤宇摸了摸胡子:“仅仅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就能了解到这种地步。这个女医不简单啊。” 姜彧看着她,笃定道:“不过,你还是有办法,对吧?” 华凌视线与他相接,点一点头:“虽然操作起来有一点复杂,不过还是有一个办法的——直接将毒素从体内剥离出来,虽然不能解毒,但至少能为配制解药争取一些时间。” 鹤宇瞪大了眼,像是听到天荒夜谈一般:“直接将毒素剥离?!毒素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华凌没理他:“诸位,麻烦协助我。请立刻准备至少五桶热水,用那种大木桶,人能坐进去那种。” 小厮和丫鬟们:“是,我们立刻去准备。” 华凌从修中抽出纸笔,飞快地列了数十种药草的名字,递给一名魔医:“不知道魔界有没有这些药材?” 那名魔医扫了一遍,点头道:“都有。” 华凌笑了笑:“好,麻烦按照上面写的计量,配五份,将药草泡入木桶中。” 姜彧见那些魔医还愣着,挑了挑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一干人立刻慌慌忙忙地撤出了卧房,房内又只剩姜彧和华凌了。 姜彧看着她:“看来我留你是留对了。” 华凌却肃颜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左翎:“道谢的话,等到人救回来再说吧。” 姜彧微妙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谢你了?” 下人们行动起来还是很有效率的,不到半个时辰,一名小厮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报……都,都准备妥当。”话音刚落,一众小厮就将五个盛满药水的木桶一个一个地抬进了卧房内。 华凌点头:“好。你们都出去。” 她转头看向姜彧:“你留下帮我。” 姜彧会意。他站起身,两手微抬,床上的左翎被魔气稳稳地托了起来,而后又稳稳地被放入了其中一个木桶。 华凌站到木桶之前,将双手抵在了左翎的背上。她抬头冲姜彧道:“你帮我按着他一下。” 姜彧点了点头,按住了左翎的双肩。 华凌凝神聚气,将灵力汇聚在了掌心。灵力通过华凌的手掌,潜入左翎体内,搜寻着毒素的存在。 “唔——啊——”重伤的左翎忽然大叫出声,身体也条件反射地开始剧烈挣扎。 华凌额头上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吼道:“按稳!” 姜彧一开始也没想到左翎会出现这么大动静,手中立刻施力,制住了左翎的动作。 华凌闭眼,开始以灵力探寻毒素所在——找到了!将毒素与潜入左翎体内的灵力球融合,而后一气拉出体内……然后继续寻找下一处…… 姜彧发现,木桶中的水一点一点逐渐变黑。这就是左翎体内的毒素么…… 当木桶中的水完全变黑之后,华凌睁开眼,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对姜彧道:“换一个桶。” 整个过程就这样一直重复,没换一桶水,水中毒素的颜色就慢慢变浅,直到换到第五桶水,水依然如一开始一般清澈之时。华凌终于收回手,长长吁出一口气:“好了。这样总算没有性命危险。” 姜彧忽然将一块儿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锦布放入华凌手中:“辛苦了。” 华凌诧异地看了姜彧一眼,却是接过他手中锦布,将头上的汗水擦干。 众魔医回到卧房,待鹤宇为左翎诊过脉后,他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心跳恢复平和,持续高热的体温也渐渐退了下去……” 华凌:“现在只是暂且延缓了毒发时间。接下来,就是要配制解毒药,彻底清除体内余毒。” 鹤宇看向华凌:“这……你知道如何配置解毒药吗?” 华凌点头:“我知道有一种药方,专门克制这种破坏神经的毒素。不过……” 姜彧看了她一眼:“但说无妨。” 华凌:“这方子里的几味药——可说是一株难求。不知魔界是不是有这些稀有药材。” 华凌写下方子,递给了鹤宇。 鹤宇皱眉道:“忘魂草,千年血泉,梧心花……这三种确实都是稀世罕见的药材。忘魂草,和梧心花,多年前,老朽曾辗转得来,现在藏于魔都皇室药库。不过这千年血泉……” 姜彧抬头看向鹤宇:“你只说,知不知道这东西从哪儿能找到?” 鹤宇点了点头:“知道是知道……可是……” 姜彧打断道:“说便是。” 第69章 鹤宇抬眼看了看姜彧,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回殿下,属下听说千年血泉埋在从极之渊最深处。从极之渊是……神魔两域的夹缝最深处……之前也有人为了千年血泉而去,却都是有去无返。据说……” 姜彧挑了挑眉:“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鹤宇摇了摇头:“传说创世神盘古就沉睡于那里……” 姜彧笑了笑:“有趣。这么说来,我更想去一探究竟了。” 姜彧忽然转向华凌:“敢不敢与我同去?” 华凌理了理耳边碎发:“我陪你去的话,你会放过我吗?” 姜彧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华凌摊了摊手:“啊,那还是请殿下自己去吧╮(╯▽╰)╭ 这么麻烦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 …… 话虽这么说…… 姜彧回头看了一眼和他保持五步之遥的华凌:“有个人好像说她不想参与‘这么麻烦的事情’?” 华凌随意地将脚下的碎石踢到一边:“嗯,因为还有更麻烦的事情——千年血泉取出来后必须马上处理,否则就会立即失去药用价值。我想这种事情还是我亲自动手比较好。省得殿下白跑一趟啊~” 姜彧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转回身:“接下来就要进入两域夹缝了,女人,跟紧点。我可没功夫保护你。” 华凌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说起来,我也完全没有这个期待。” 黑暗突然袭来,将两人包裹起来。 “嘿——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就是从极之渊?”华凌打了个响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立时飘出五朵橙黄的灵火。 姜彧手一挥,瞬间将火光扑灭:“别举火。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东西。” 华凌轻笑一声:“想不到殿下也有害怕的时候?” 姜彧没理他,安静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两边都是笔直的峭壁,至于一线天的蜿蜒道路通向看不见的尽头。姜彧伸手,轻触了一下两旁的峭壁。温度比极地寒冰还要冰冷。 华凌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正色道:“你觉得这里为何会这么寒冷?不如说是,已经冷得非常诡异了。” 姜彧收回手:“像是想用这种温度,封印某种东西。” 华凌:“没错。还是小心一点吧,不要惊动那……东西了。我觉得鹤宇说的传说……也许不是空穴来风。” 姜彧:“……” 华凌:“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我们联手也对付不了。” 姜彧笑了笑:“我们联手?你好像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 华凌也跟着一笑:“某种意义上来讲,是的。” “吼——” 华凌摇了摇头:“诶,晚了一步,该引来还是引来了。” 姜彧像是不甚其烦:“啧,都让你别举火了。” 华凌:“我就说你说晚了一步啊╮(╯▽╰)╭” “嗷——”长毛巨兽哀嚎一声,倒地不起——脖子上插着一根莹莹发光的金针。 华凌走到巨兽身边,蹲下/身,将它脖子上的金针拔起,收入袖中,而后戳了戳巨兽毛茸茸的大脑袋:“诶,少主殿下,你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说起来……这长相还挺符合我审美的……”这就是一只放大版的短鼻猫,除了头上多出了一只独角。 姜彧看了地上昏死过去的东西一眼,摇一摇头。另他惊讶的是华凌出手的速度。之前被关在地牢压制住神力的时候还不觉得……这是她正常情况下的实力吗? 华凌拍了拍长袍下摆,站起身:“我们还是想个办法绕道走吧。若是一路上要解决这些东西,时间耽误不少不说,我怕动静大了会吵醒……不该吵醒的。” 姜彧:“绕道?这里只有一条道。” 华凌没说话,抬手向上身侧指了一指——身边是笔直的峭壁。 ……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安静地在峭壁上行走——当然是,以和地面平行的角度。 姜彧:“有件事,我很好奇。” 华凌:“我不保证有问必答。” 姜彧:“以你的身手……你是怎么受伤的,在战场上。” 见过华凌刚才的出手,姜彧就立即判断出一半的魔将根本不可能伤的了她。也难怪她敢一个人随便跑到前线去。 华凌沉默一下,对姜彧笑了笑:“令尊大人的身手,确实了得。我只不过稍微靠的近了些,就被他的黑龙破波及到了。” 姜彧:“……”不如说是,她居然能从父亲的黑龙破下活下来。要知道,在战场上的那些神将,只要是被卷入了黑龙破的范围,无一能够幸存下来。 华凌看着姜彧沉默的背影,无声一笑:“你是不是在想……我居然没死?” 姜彧:“哼,算你命大。” 华凌:“……”不再追根究底?本来已经想好一番说辞,竟然完全没派上用场。 姜彧忽然伸手拦住了华凌:“有杀气。” 华凌:“……”感觉到了,而且不是普通的杀气。 华丽眯了眯眼,手已经探入了袖中。 “嘻嘻嘻嘻——我说今天的风怎么这么香甜,原来是来了两个灵力精纯的小毛孩~”甜腻的笑声夹杂着一丝幽香,向两人飘来。 华凌:“别吸气,那香气有毒。” “咦,小丫头还很厉害嘛,竟然识得这种毒,奴家好生佩服~”一个浓妆的妖娆女子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姜彧忽然出手,挡下了十余处来自视线忙点的攻击。女人出手的速度很快,连步法都没有变过。 女人挑了挑眉:“哟,小朋友的身手也挺不错的嘛~” 姜彧挡着华凌退了一步,和那女人隔开些距离。 华凌眼尖的发现——那个女人没有影子。 华凌不动声色地拉了姜彧一下:“姜彧,这女人……” 姜彧轻微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眼前的女人——只是一个幻影。然而,真正让人心生畏怖的是——背后那个制造幻影的人。因为这幻影如此真实——而且无论是毒气还是之后的飞剑攻击,都是实打实的,不是幻影。只有幻术到了最精深的境界,才能做到这个地步——以假乱真,虚实不明。 姜彧和华凌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无论如何,必须先破了这个幻影,再去找本尊。否则,他们就会被困在这个幻术里——无限循环,直至力竭。 姜彧和华凌同时出手了,姜彧闪电般地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将她从陡峭的岩壁上推下深谷,狠狠砸入地中。力道之大,整个地面开裂,向下凹陷形成一个深坑。 华凌咬破食指,快速地掐了一个诀,封印符文飞速从她指尖流泻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封印阵,压向地面上的两人……姜彧在封印阵落下的同时,向旁边滑了出去。 封印阵落在那个女人头顶,封印式自动开启,女人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女人在消失前的刹那,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两个小鬼,身手不错。” 说道最后几个字,声音已经不是女人方才甜腻的声音,而是一个低沉的男音。说完这句话,女人就彻底自法阵中央消失了……只余朱红的符文深深印入开裂的地面。 姜彧:“……” 华凌走到姜彧身边,叹了口气:“我们完全被小瞧了呢。” 姜彧顿了顿,转头看向华凌:“千年血泉取出来之后,要怎么处理?” 华凌看了他一眼:“嗯……当然是特殊的方法处理了。” 姜彧锲而不舍:“什么‘特殊’的方法?” 华凌摆了摆手:“哎,你不行的。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势必要亲自去一趟才行。” 姜彧面无表情:“我是怕你拖后腿。我一个人行动更方便。” 华凌偏头一笑:“是吗?不过反正殿下也没功夫顾我,哪里存在拖后腿一说……真到了你觉得我拖后腿的情况,直接扔下我自己跑路就行了不是吗?” 姜彧:“……” 华凌轻快地拍了拍姜彧的肩:“别磨蹭了。还是说……这么点雕虫小技就把殿下唬住了?” 姜彧冷哼一声:“笑话。” 华凌摊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都不怕,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姜彧眼神凌厉:“什么叫我、‘都’、不、怕?” “这不是重点。”华凌摆了摆手,脚轻轻一点地,跃回了峭壁之上继续前行。 姜彧:“……” 姜彧跟了上去,忽道:“不仅仅是医术了得,你的术法运用也挺纯熟的。” 华凌头也不回:“谢谢殿下称赞,不过再怎么拍马屁我也不会通敌叛国的。” 姜彧:“你!” 华凌趁胜追击:“而且照这个情况看来……殿下以后少不得要常常拍我马屁了。” 姜彧怒道:“……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大家看出来没有……从极之渊……华凌后来所铸之剑叫‘从渊”。脑补帝可以自由发挥一下~ 第70章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地前进了大概半个时辰。 姜彧忽然闷声闷气道:“喂。” 华凌:“我不叫‘喂’。” 姜彧:“……你应该不会只会扔金针吧。” 华凌:“你猜。” 姜彧没辙了。过了片刻,有道:“待会儿不要再藏私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将会面对的敌人的实力。” 华凌:“嗻。” 姜彧:“……” 一条长长的透明的触手一般的东西从深谷尽头突然窜出,死死卷住了华凌的右手腕。 华凌:!!! 华凌正想要运劲劈断那触手的时候,那东西忽然猛力一扯,竟然将华凌从峭壁上生生扯了下来,而且以难以预料地速度拖入深谷之中。 “啧——”姜彧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就去拉华凌的手,然而却差了一点,没拉上。他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双脚着力一蹬岩壁,飞身跃入谷内。 “啪——”姜彧这借力一跃,跟上了那触手的速度,拉住了华凌的手。 华凌无语:“落进陷阱一个人就够了,你跟上来干什么?” 姜彧沉默两秒:“你是故意被捉的?” 华凌有些无可奈何地叹气:“一半一半吧。本来刚才还想称赞我们有默契的……你太沉不住气了。” 姜彧的脸非常可疑地微微红了一下:“闭嘴!” 华凌安慰道:“算了,这样正好帮我们节省时间了。” 姜彧:“……” 从极之渊,随着两人的深入,气温越来越低,一呼一吸间呼出的气,都瞬间结成了冰渣。华凌头发上也开始渐渐爬上一层薄薄的冰凌子。 姜彧看了她一眼:“你还好吧?” 华凌点头:“没事。你顾好自己,别让寒气侵入心肺。” 就在说话间,那触手拖着华凌一个转弯,两人忽然被拖入一间像巨型冰窖一样的密室——整间房子唯一的装饰品就是倒挂的冰棱,数也数不清,密密麻麻坠于天顶的冰棱。 华凌在快要撞上冰墙的前一瞬忽然不知从哪儿拔出一口通体雪白的长剑,唰地斩断捆着自己右手的那根触手,而后噌地刺入冰壁之中,缓去冲向冰墙的力道。姜彧后华凌一步,也跟着她立在了冰壁上。 华凌缓慢地将剑从冰壁中拔出,回头看了姜彧一眼:“你刚才不是故意想等我撞上冰墙变肉饼吧。” 姜彧挑了挑眉:“怎么可能,我是看见你早就准备出手了,所以给你个机会展示一下。” 华凌斜睨他一眼。刚才她手指那么细微的动作他都注意到了吗? 姜彧摊了摊手,指了指地面:“喂,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吧?” 华凌低头向地面看去,脸色一青;“这是什么玩意儿,长得太恶心了。感觉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交给你了。”华凌说罢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姜彧的肩。 地上团着一只长着很多触手的肉球——姑且可以这样概括那东西的外貌。是真的是一团肉呼呼的东西摊在地上,看不见五官,也没有类似四肢一样的存在。唯一能让证明它是活着的生命体的特征就是浑身上下无处不长的那种捉住华凌的触手——都是透明的,又长又短,有的卷曲在地,有的长长的在空中舞动。 姜彧好笑地看了华凌一眼。这东西是长得挺寒碜……不过膈应成这样,只能说女人到底是女人。 不过有一点华凌说得倒是没错,这东西杀伤力并不大,而且看起来傻乎乎的。把他们拖入这个地方后就完全没其他举动了——除了在原地傻傻地招摇它那些个触手。 华凌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啧,要不你先把这东西踢到门外去吧,看着瘆人。说起来,我们要找的千年血泉,就在那东西趴这的那块地方——的下面。” 姜彧神色一凛,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那厚厚的冰层之下似有红色的液体在汨汨流动。姜彧身轻如燕,足尖一点,一瞬便落在了怪物的身侧。 那怪物终于迟钝地感知到有人靠近,触手齐齐袭向姜彧。姜彧眼也不眨,抬腿就是一脚——那怪物已经被踹出了门外。而且狠狠地被砸入了山壁中,估计一时半会儿自己也出不来了。 姜彧抬头对华凌道:“你可以下来了。” 华凌落地后随意地抱一抱拳:“多谢。” 姜彧:“……喂,太没诚意了。 华凌没鸟他,直接蹲下来查看冰面下的情况。 姜彧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华凌摇了摇头,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没什么。我们赶紧去了血泉就走吧。这地方不宜久留。” 姜彧点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怎么弄?” 华凌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而后拿出匕首在在自己手腕处轻轻划了一道口。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华凌用瓶子接了几滴血,嘴里轻轻念了一句咒诀。那血液像是活了一般瞬间依附在了整个瓶壁上,形成了像保护膜一样的东西。 姜彧看得莫名其妙:“这就是你说的措施?什么意思,这血泉还要考你的血来中和不成。” 华凌一头黑线:“不是。这血泉离开了此地就会迅速变质,导致失去药用价值。只有用神血包裹,不让它与外界接触,才能保存它的药性。” 姜彧“哦”了一声,表示懂了。片刻却又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以前来过这里?”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啊。 华凌摇头,言简意赅:“神族的药典有记载。” 姜彧瞬间不爽了:“什么意思?魔族的医术要落后些么?” 华凌无语了:“……”大少爷,这你都要计较一下吗? 为了迅速转移少主殿下的注意力,华凌对他招了招手:“来帮忙。” 姜彧走到她身边蹲下:“怎么帮?” 华凌指了指脚下厚厚的冰层:“把这个凿开一个洞。手脚轻一点,动静不要太大,一个小洞就行了。” 姜彧:“哦。” 抬手就是干净利落的一拳突然砸向冰层。一拳下去,初始之时,冰面并无任何动静。然而不过片刻,冰面忽然‘嘎吱’一声裂了一条缝,而后自那条缝又向八方延伸裂出许多缝,最后‘喀嗤’一声直接碎掉一个大洞。 姜彧得意地看着华凌。 华凌目瞪口呆地指着碎了一半的冰面:“这叫一个小洞?!” 没得到意向中的回应,姜彧不爽了:“这样不是方便去药。而且刚才我刻意压制了声音,那一拳只用了内劲,所以也就只有点破冰的声音,不算动静大吧。” 华凌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先取血泉。” 姜彧被她那嫌弃的一挥郁闷到了,所幸走到屋外,给那倒霉催的肉球怪补了一脚。 华凌听到后面动静,只觉好笑。这人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界少主,谁能想到背地里却如此孩子气。华凌将小瓶子浸入血泉之中,取出一瓶血泉。 她忽然觉得不对——就在她将手探入血泉的瞬间。血泉之下,又什么东西,即将汹涌而出。 华凌不敢在多留,立即起身,向屋外的姜彧奔去:“姜彧,速速离开此地。” 姜彧闻言回头,见华凌神色凝重,怔了一下:“怎么……” 姜彧忽然动了,甚至华凌都根本没看见他的动作,只觉一股劲风就将她扫出洞外三丈。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能接下我一掌。”浑厚地声音直接穿透华凌的耳膜,甚至有种能够撼动天地的魄力。 华凌仓皇回头——顿时哑然。血,淅淅沥沥地滴了一地。姜彧的左肩被直接开了一个洞。从华凌这个方向,只能看见里面那人悠闲而缓慢地将穿透姜彧肩胛骨地手收了回去。 姜彧踉跄着退了一步,转头对华凌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哈哈哈哈,小子不错。既然还有力气,就陪本尊玩玩儿吧。” 姜彧漠然甩了甩左手,一路的鲜血直溅上他身后的岩壁。他最后转头看了华凌一眼,手中唤出一道状似黑龙的魔气,压向了冰窖内那人。 华凌:!!! 轰然巨响从室内传出——混杂着更浓重的血腥味。 华凌苦笑了一下:“这魔界少主,脑袋怎么这么不好使。” 说起来,她也没资格说姜彧。按理说,这应当是个绝佳的机会……如果姜彧交待在这儿,魔界也势必受到重创…… 华凌自嘲一笑,将那药瓶收入怀中,举步走向了冰室…… 作者有话要说:姜小哥是用生命在追妹子啊……收效显著,华凌被这不要命的举动收买了= = 第71章 “嘀嗒——嘀嗒——” 那是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因为冰窖的空间的高度和宽度,这声音被无限放大了,仿佛近在华凌耳边一样。 “蠢……女人。回来干什么。”角落里传出姜彧的声音。 华凌像那边看过去,红发巨人的背影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不过就算不看,她也能猜到那边是副怎样的光景。 华凌笑了一笑:“专程来看你笑话。” 在说这话的同时,华凌双手同时探入修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细线——那线如蚕丝一般细,然而上面却泛着冷冷银光。华凌将线头在双手手腕出轻轻一绕,飞身上前,落到那赤发巨人肩上。 巨人诡异地回头,看向华凌。紧接着,一道凌厉的掌风就扫向了华凌的前额。华凌借着闪躲的动作做了一个后空翻,双手同时动作,那银色细线快速准确的绕过巨人的脖子。她快速地向后滑出,两手中银线同时脱手,一左一右地钉入冰窖另一头的两个角落。 因为线的长度终究有限,所以巨人在这巨大的拖力之下也被拽得摔倒在地,而后向后滑出数丈。然而那巨人反应也快,他以和他身躯比例严重不符的轻盈动作爬了起来,稳住身形,而后迅速用手抓住了缠住他脖子的银线,用力地开始拉扯。那银线发出“呲——”的一声刺耳的响声。 华凌皱了皱眉。那是用纯乌金外加天女玄丝打造的,其锋锐程度比得上大多数神兵利器。居然没能把他的脖子割开分毫不说……照这样看来,凭那人的恐怖的力量,要扯断银线的捆缚只是时间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带那魔界少主赶紧逃出去。 华凌从那个巨人身后闪过,快速来到姜彧身边。 姜彧半边脸都是鲜血,此时靠坐在墙角,支起身看向华凌:“为什么回来……” 华凌没鸟他,迅速检查了一下他周身的伤口。最严重的还是之前被那巨人一手洞穿的做肩胛骨。骨头全碎了,里面的肌肉和经脉也全被破坏。其余全身还有大小不同的创口,左腿腿骨骨折,额上被劈开了三公分的长口。 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华凌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将大部分药粉洒在姜彧左肩上的伤,而后又在其他伤口上也撒上了药粉。姜彧皱了皱眉,闷哼了一声。 华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药效果最好。你忍着点。” 她双手按住姜彧左肩那个血淋淋的洞,开始调集灵力为他止血。 姜彧抬头看着华凌专注的眼神,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回来。” 华凌笑了笑:“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死不了。” 姜彧抬起头,越过华凌,看向站在冰窖正中央和那银线搏斗的巨人:“你知道他是……” 华凌打断他:“我知道。” 血总算是止住了,至少没有性命之虞。华凌绕过姜彧地胳膊弯,将他扶起来:“能走吗?” 姜彧点头,有些自嘲:“真没想到,竟然要靠一个女人来救。” 华凌无语:“什么男人女人的,自尊心这么重,很容易受伤的。” 姜彧:“……哼。这次算我欠你。” 华凌挑眉:“哦?那我救你一命,你要放我回去吗?” 姜彧没吭声。 华凌无声笑了笑,架着姜彧向出口走去。 “轰——” 说时迟那时快,巨人已经挣开了捆缚他的银线,而且由于他的蛮力,顺带将冰窖的一面墙扯得塌掉了。 华凌:“……” 巨人摸了摸脖子,玩味地看向华凌:“小丫头有点意思。留下来陪本尊玩玩儿?” 姜彧漠然推开华凌一点:“你先走吧。再这样拖下去,两个人都走不了。” 华凌不知为何一股火就上来了,单手快速掐了一个诀。 姜彧:“你!” 华凌手腕一转,一阵掌风将姜彧送到墙角去:“你好好休息。” 巨人在一旁不慌不忙地看着他们安排妥当,而后低着与走到他身前的华凌:“哦?你们要一个一个的上?” 华凌对着那巨人拱了拱手:“盘古大神,我知你自开天辟地后被迫镇守在此,甚是无聊。华凌不才,愿意陪大神过过招,若是侥幸能在大神手下走得一招半式,不知大神能否开恩放我二人离去。” 赤发巨人睥睨还不及自己腰身高的华凌,面色不善:“哼,黄口小儿大言不惭,你接得了本尊的招再说。” 盘古说话间,华凌已经凝气成形,她嘴唇微动,召唤出一冰蓝剑匣。一把纯白色的长剑从剑匣中弹出,跃入华凌手中。 华凌轻喝一声,纤长手指在剑身轻轻一划,长剑徒然发出长吟,与华凌的灵力交相呼应,剑气顿时增强数倍。 盘古皱了皱眉,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华凌执剑运气,剑尖上挑,直刺盘古眉心。只见剑锋震颤,携风而动,剑势极快,光华外现,有直追皓月之势。 这一剑来得很快,盘古变了三种步法才堪堪避过。他似乎有些微恼,出手就要拦截华凌的剑。然而华凌趁势微微变换手腕姿势,将长剑贴着盘古下肘削了过去。 这次的剑显然比之前捆缚盘古的银丝要锋锐的多,瞬间就从盘古手肘削下一片薄肉。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盘古捂着手肘急退了三丈,眼神冰冷的看着华凌。 华凌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盘古要开始认真了。 果然,凭空一声惊雷响——整个冰窖瞬间乌云密布,盘古一伸手,一柄乌黑的巨斧出现在他手上。 在远处观战的姜彧神色丕变:“……开天辟地斧。华凌!” 盘古还未动,华凌已经开始召唤结界。她心知只要被那斧头劈中一下,今天就必然交代在这儿了。 果不其然,盘古拿到战斧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好无花哨动作地横空一劈。 华凌双手抵着结界,大半灵力用于抵御巨斧的冲击。 盘古一劈之后,并没有继续劈第二斧。而是将斧头一甩,搁在肩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华凌。 华凌安静地和他对视,片刻后,一丝鲜红,顺着华凌的唇角溢出。结界先是出现蛛丝一般细小的裂纹,进而裂纹快速爬满了整个结界,而后——结界完全崩裂。 华凌单膝跪地,喘着气,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不愧是创世神,就这么随手轻易一劈,就破了她的最强结界。 实力差的太远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华凌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墙角被下了定身咒的姜彧,心中思绪电转。 “三斧。”这时,盘古突然开口了,“只要你能挨过本尊三斧,我就放你们走。怎么样?” 华凌沉默片刻,抬头道:“成交。” 姜彧闭了眼,集中精力运气…… 盘古笑了笑:“好,有骨气。第二斧,接好了。” 第二斧和第一斧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力道和速度,而且纵向从华凌头顶劈下,一点预兆都没有。 华凌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经过刚才那一斧,她深刻明白,盘古斧要想硬接是根本没有一点可能的——硬接无异于找死。既然不能接,便只能躲了。 华凌在盘古还没劈下这斧之前,心中就暗自盘算好了他从各个角度攻击过来的规避路线。示意,这一斧头刚出现在华凌头顶之时,那处已只剩华凌的残影。 盘古勾了勾嘴角,顺着华凌的残影变更了攻击的路线,追着华凌身影直去。 华凌早料到盘古有这后招。她在躲开那一斧的同时借力一个空翻跃到半空,袖口中射/出一只勾爪,直接沿着盘古后脑地死角弹出,勾住了后方的冰壁。华凌再用力将手中勾爪的引线一收,整个人直接从盘古头顶越过,飞到了冰壁之上。 华凌在冰壁上站定后,正要开口说话,忽觉胸口一闷,‘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怎么回事,刚才的攻击,她明明已经完全躲过了?怎么还会…… 盘古迤迤然转过身,抬头看向华凌,笑道:“是不是很奇怪你怎么会受伤?” 华凌轻咳了一声,没说话。 盘古倒显得颇有耐心:“不需要被劈到,就算是被盘古斧带出的劲风扫到——也非死即伤。寻常小仙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你能一连接下我两斧,不简单。” 华凌调动周身灵力来缓和五脏六腑受到的重创,一边恢复,一边暗自想对策。照盘古的个性,这第三斧和前面两斧绝不可同日而语。该怎么办呢…… 盘古见她一直沉默不语,扛起巨斧架在肩上,他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冲华凌勾了勾手指:“第三斧,准备好。” 其实也没什么办法——还是只能躲。华凌这次没有用刚才那种招摇的结界,而是唤出了一种用精纯灵力混合咒符凝成,可以贴在肌肤表面的薄薄的结界。 这种结界虽然看起来单薄,也没有之前用的那种结界强大,但是不会被这种强势的物理性攻击一击而破导致结界之内术者受到重创。对付盘古这种不论怎样都挡不住的对手,用这种结界反而能降低攻击在自身身上的效力。因为这种结界不会因为抵御不住攻击而破裂。 华凌睁开眼,凝神观察盘古的动作,预测着盘古斧的攻击路线。 然而这一次的攻击,再次出乎华凌的预料——所谓看不见的攻击。华凌根本没想到盘古看起来身形高大,居然能具备这样的速度和灵活性。等他突然出现在华凌眼前的时候,已经躲不开了。华凌只能身体后仰,双脚齐齐向中间蹬去,双脚携着灵气,在斧刃上蹬了一下,暂时缓冲了一下盘古斧的攻势。而后借着攻击的冲力整个人迅速向后方,向空中弹开。 却不想盘古脚下生风,居然也在瞬间就追上了华凌。而且华凌现在正处在空中,根本无处可躲。盘古随意举起巨斧,横空向劈向华凌背心。 “铮——”兵器相接的清脆撞击声响彻整个洞穴。 紫黑色的魔气包裹着华凌,带她安全地远离了盘古斧的攻击范围,安然落地。 华凌大惊失色:“姜彧,你强行挣脱了定身咒?你这样……” 待她看清眼前姜彧的样子,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温热的液体滴到华凌的手上,华凌在那一瞬间仿若感到灼烧一般的疼痛。她什么话也没说,伸出手,将浑身是血,已然昏迷的姜彧揽入怀中。 “傻子。真是的,干嘛要救我……不过只是一个……战俘……” 盘古远远的看着二人,大手一挥,将盘古斧收了起来。 他缓步走到华凌面前,低头看着他们:“按照约定。你接下了三斧,现下可以走了。” 华凌没看他,也没答话。她安静地将姜彧平放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脖颈。还有微弱的脉搏,华凌眼神里终于有了些微光。她双手展开,平放在姜彧的身体上,而后闭上眼睛。 盘古惊讶地看着华凌周身灵力骤然提升,而她额间也逐渐浮现一枚朱红的倒勾玉印记。而这些灵力顺着华凌的掌心没入了姜彧的身体中。 盘古:!!! 而就在此时,奇迹也发生了。本来血流不止的姜彧,周身伤口的血流速度渐渐的变慢,最后停止了。不仅如此,那些伤口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开始慢慢愈合了…… 盘古忽然出声:“住手!” 华凌充耳不闻。 盘古忽然闪身道华凌身前,一肘将她撞到墙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盘古看着华凌的墨黑的双瞳:“你想死?” 华凌轻轻咳嗽一声,漠然道:“我不为求死,只为救人。” 盘古松了松手,却依然压着华凌不放:“姬轩辕,是你什么人?” 华凌看着他:“他是我父亲。” 盘古:“你是姬华凌?!” 华凌莫名其妙,他怎么认得自己。 盘古松开了手:“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华凌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了。这诡异地要认亲似的场面是怎么回事。她不记得和盘古有任何牵扯啊……印象中,就没这号人物。更遑论,今天他们应当是第一次见面。 盘古见她面带疑惑,也不勉强,只对她道:“就我和你父亲的关系而言,你当叫我一声义父。” “轰——”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天雷滚滚。华凌瞬间被雷的外焦里嫩。 盘古不悦地皱了皱眉。 华凌立刻从善如流:“义父。”万一他一不高兴又发起疯来,那她和姜彧今天就真的死定了。 华凌担忧地看了躺在地上的姜彧一眼,举步就要走过去。盘古拦下来华凌。 华凌解释道:“义父,我朋友伤痕重。我必须给他治疗。” 盘古只摇一摇头:“放心。他不会有事的。”说完,盘古转身,径自走到了姜彧身边。 华凌:??? 盘古伸出一只手,放在姜彧头顶。忽然之间,华凌感到从姜彧身上有一股奇异的灵力顺着盘古的手掌逆流了回去。 华凌焦急上前一步:“这!?” 盘古道:“放心!看着吧。” 随着那道灵力回流得越多,姜彧身上的伤口也逐渐开始愈合了。而且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开始恢复血色。 华凌:!!! 这和她的那个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她那个是损耗自身元神之力来补足对方的元神,这个……这她倒看不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出片刻,姜彧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慢慢地,竟然全部都愈合了。 盘古收回手,抬头对华凌道:“好了。你相好没事了,我方才已经将开天辟地斧造成的伤害召回了。” 华凌看得目瞪口呆:“竟然还可以这样的?!……不对,呃……我们不是那种关……” 盘古大喇喇地摆了摆手:“不用解释。我懂我懂。你们为了对方能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性命,为父看了很是感动。一辈子要找到挚爱之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你们神魔有别,但是只要感情基础牢固,这些身份上的障碍都不是问题……” 盘古一个人自说自话,华凌一脸黑线,完全失去了解释的欲/望。 盘古八卦完了姜彧和华凌的关系,又开始八卦他们此行的目的:“你们为什么要取千年血泉?谁要死了?” 还真是一击即中,而且说话够直白够豪爽……直白豪爽到完全不用顾及他人感受的。 华凌轻咳一声:“一个受伤的……魔将。” 盘古愣了一下,继而哗哗大笑:“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快就胳膊肘朝外拐帮着夫家人了。” 华凌一头黑线,已经被他弄得彻底没脾气了。放松下来,才觉得胸口一阵一阵撕扯般的疼痛,华凌压抑着又咳了两声。 盘古一拍脑门:“看我什么记性,都忘记你受伤了。来,乖女儿,为父帮你疗伤。” 华凌:“……”这自来熟,感情真把她当女儿了。 盘古依照刚才的方法替华凌疗伤,华凌感觉胸口一下就不在憋闷了,轻松不少。其他多处外伤也完全恢复了。创世神不愧是创世神,连疗伤的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 “唔——”姜彧忽然发出一声轻哼。 华凌赶紧跑了过去:“你醒了?” 姜彧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华凌:“我怎么了?” 华凌:“……”不会盘古收回伤害的同时把他的记忆也收回了吧? 事实证明华凌多虑了,姜彧在迷蒙了那么五秒之后,忽然‘唰’地坐了起来,双手一伸,握住华凌的肩。 华凌被他吓了一跳。 姜彧上下打量着华凌:“你,你没事吧?盘古呢?” 华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而后无声朝后一指——姜彧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到了坐在后边的盘古。盘古伸手跟姜彧打了个招呼:“哟!” 姜彧瞬间石化了:“……” 华凌以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姜彧的肩,语重心长道:“一切皆有可能。这位大神……性格比较……呃,随和(多变),比较不安常理出牌(有点神经质)。” 姜彧漠然看了盘古两秒,点头道:“我懂了。” 华凌:“我们回去吧。迟了恐生变数。” 姜彧点头:“好。” 盘古见两人要走,浑身忧郁气质爆棚,语气无限怨念:“乖女儿啊……” 姜彧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华凌咳嗽一声,拍了怕姜彧的肩:“刚才认的。” 华凌硬着头皮向姜彧介绍道:“我义父。” 姜彧:“……” 盘古一副见女婿的表情:“小姜啊,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姜彧:“……” 华凌拍了姜彧一下。 姜彧咳了一声:“……好。” 华凌一瞬间凌乱了,好什么好,这对话是有多疯狂…… 盘古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好了,你们既然赶着救人,我就不留你们了。记得常来看我。为父很孤单,很寂寞……” 华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应道:“好的。一定。” …… 由于领了盘古大神的金牌免死令牌,出去比来时要顺畅多了。一路康庄大道,再也没有虾兵蟹将挑出来捣乱。 姜彧感叹道:“有个有背景的爹,待遇就是不一样。” 华凌:“……好意思说我吗?少、主、殿、下。” 姜彧笑着看了华凌一眼:“我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华凌支吾着应了一声。 静了一会儿,姜彧忽道:“谢谢你,那个时候,你回来了。” 华凌摇头:“应该是我谢谢你。没想到你会去挡那一斧。我……”顿了半晌,华凌有点说不下去了。 姜彧接道:“感动吗?感动就留下来,为本殿下卖命吧。” 华凌:“……” 作者有话要说:华凌被这一护彻底收买了╮(╯▽╰)╭另,盘古就是个精分大神。 第72章 鹤宇一行人看见姜彧和华凌平安回来,还带回了千年血泉,惊讶之余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殿下你总算平安回来了。之前飞羽在替你们占卦时,看见殿下的紫微星偏离正宫,忽明忽暗,还以为……” 姜彧抬手,将装着千年血泉的药瓶扔给鹤宇:“闲话少说,制药吧。” 鹤宇连连点头,诚惶诚恐地接了药,带着一群魔医退了出去。 华凌有些懒散地坐在床边的藤椅上,神色散漫,完全不想说话的样子。 “你没事吧。”姜彧视线落在窗外,话确是对着华凌说的。 华凌笑了一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姜彧沉默了一瞬:“我的伤……是你治好的吧。” “不是,是盘古。” 姜彧回头看了华凌一眼:“你否认得太快了。” 华凌牵了牵嘴角:“少主很喜欢疑神疑鬼?” 姜彧忽然走到华凌身前,低下头,认真看着他。两人鼻尖与鼻尖仅隔一指的距离,华凌不自然地向后退开一点。 姜彧看着华凌的眼睛:“你额间的那枚印记……还没散。” 华凌挑了挑眉,没说话。 姜彧不打算放过她:“我听说神族有种……叫做玄天宗癸印的刻印,能长期积攒并封印部分神力,待到所用之时可以瞬间释放。但是对自身伤害很大。可说是把异常锋利的双刃剑。” 华凌笑了笑:“你知道的倒不少。” 姜彧神色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为什么……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你不是一直想逃走?当时……是你绝佳的机会。” 华凌有些遗憾似的点头:“是啊,好遗憾。我竟然错过了这个千载良机。” 姜彧顺着她的话:“现在你没机会了。” 华凌笑了笑:“不知是谁说的,只要我能打败他,便可来去自由。” 姜彧点头:“这话依然作数。还有,别想岔开话题。” 华凌无可奈何,摊了摊手:“好吧,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少、主、大、人。” 姜彧:“实话。” 华凌也正色看着他:“实话就是,你救我一命,我若是趁势逃走,乃小人行径。” 姜彧神色里带着三分明显的不相信:“仅此而已?” 华凌莞尔一笑,点头道:“仅此而已。” 姜彧抬起手,靠向华凌的脸颊,华凌向后躲了躲。然而姜彧那只手却停了下来,在空中虚做了一个撕开的动作。 “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揭开你这张面具。” 华凌抬起手,隔开姜彧的手:“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姜彧低头看着她:“你先去休息吧,我差人替你安排房间。” 华凌摇了摇头:“我还是守这儿吧,那个方子也是第一次用。我留这儿观察病人的情况,省的中途出什么岔子。” 姜彧沉默一下,终于点头:“好吧。辛苦你了。” 华凌挑了挑眉:“哟,出去一趟,少主大人怎么就像脱胎换骨一般。该不会是被掉包了吧?还是……被盘古打傻了?” 姜彧没理她的嘲讽,而是转头看向门外…… 门外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魔医陆陆续续地进了屋。 鹤宇端着一个小木几小心翼翼地进了屋,木几上放着一碗淡红色的的药。 姜彧看了华凌一眼,华凌起身走了过去,将药碗端起,轻闻了一下。 “火候掌握得正好。趁热让病人服下吧。” 鹤宇点了点头,端着药碗走到床榻边,另一个年轻的魔医将昏迷的左翎扶起来,两人伺候着让左翎将药慢慢喝了下去。 华凌抬头看向姜彧:“倒是你,不用去忙?现在战事连绵,你不用去布置?” 姜彧想了想:“那我待会儿再过来。” 华凌点了点头:“你忙你的,不用在这儿守着。放心,我们费了那么大功夫把药弄回来,我一定会让他没事的。” 姜彧看着华凌:“谢谢。” 华凌摇了摇头:“治病救人,本分而已。” …… 姜彧晚上又来了一趟。 看见倚在桌边看书的华凌,姜彧皱了皱眉:“你怎么还在这儿?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清云没有过来跟你说么?” 华凌应了一声:“哦,他来过了,又叫我打发走了。” 华凌抬头看向姜彧:“一身血腥味。” 姜彧低头,看了看战铠上沾上的血迹,忽觉有些尴尬。她在这里尽心尽力的救治他的族人,他在战场上肆意斩杀她的同胞。姜彧愣了半晌才道:“抱歉。” 华凌打了个哈欠,随手将书搁在一旁,站起身:“左翎没事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经过姜彧身边时,姜彧忽然伸手拉住了华凌:“你在生气吗?” 华凌将手抽了回来:“少主大人,请自重。” 姜彧:“……” 姜彧看了呼吸均匀睡得死沉的左翎一眼,转头对华凌道:“我送你回去。” 华凌觉得好笑:“怎么,你害怕我被谁吃了不成?” 姜彧:“……” 一路无言。 姜彧他们驻扎在魔族的一个重要据点,毕竟是战场,所以营里几乎都是男人。姜彧怕华凌进出不方便,特意差人在江边竹林里搭了间竹楼,作为华凌的临时居所。 竹楼四周都被翠竹环绕,竹林临江,夜晚还能听见淙淙水声,以及偶尔一声夜鸦的轻啼。 华凌随意看了看,点头道:“不错,曲径通幽,挺安静的。费心了。” 姜彧将华凌送到竹楼门外。 华凌停下脚步,手放在门上,背对着姜彧:“少主大人,我就不请你进屋坐了。累了一天,我想休息了。” 姜彧站着没动:“屋里什么都准备好了。你要是觉得又什么别的需要,跟清云说。他就住在离这里最近的靠江的茅屋里。” 华凌转身,看着姜彧。柔和的月光正面打在姜彧的脸上,华凌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这样逆光看过去,姜彧眼神显得有些温柔。 华凌终于慢慢吁出一口气:“我不生气。我明白这是我们的立场问题。在战场上,你若不杀敌就会被敌人斩杀。这是人之常情,我明白的。但是,你也不能指望我欢天喜地的接受。” 姜彧沉默片刻,点了一下头:“我明白……抱歉,让你为难了。” 华凌移开视线:“你回吧。” 姜彧看了她一眼:“你好好休息。” 华凌合上门,头上逐渐冷汗涔涔。她缓缓倚着门滑坐在地,将头埋入臂弯之中。失算了。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 时光飞逝而过,转眼华凌在魔军军营里已经一月有余。现在大家都知道军中来了个妙手神医,而且据说是个女人,还是个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色的女人。一时间华凌在军营里炙手可热。鹤宇一干魔医由之前忙得焦头烂额的状态瞬间变为喝茶下棋聊八卦,而华凌则经常忙得晕头转向连喝杯水的时间都没有。 对于以上情况……肯定是有人不满的。首先是遭到嫌弃的一众魔医,玻璃心碎了一地;其次是因为伤势不够重经常排队排了半天没能见到华凌一眼,被药童随意塞了几服药就打发走的魔将;最最重要的是,少主大人很不高兴! 姜彧好几次来找华凌都发现她周围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各种水泄不通,于是被迫坐到营帐外陪一干老头子下棋。而且最可气的是,那些混蛋对自己的到来毫无所觉,鸟都不鸟不说,甚至有一次还被硬生生地寄出了军帐外。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第十次被赶到帐外陪老头子们喝凉茶下棋之后,姜彧彻底怒了。 “你们这群混蛋,要反了不成!” 一瞬间魔音灌耳,本来哄闹成一团的众魔将瞬间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都不知为何得罪了他们的少主。 姜彧阴沉着脸拨开了挡路的路人甲乙丙,剩下的魔将不用他动手,自动‘唰’地站到了两旁,为他让出一条‘康庄大道’。姜彧看也不看他们,径自走到正在给一个魔将上药的华凌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华凌皱了皱眉,使了些力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干什么,没见我在忙。” 姜彧锲而不舍,又钳住了华凌的手:“跟我走,今天你休息,陪我。” 众魔将:“……” 华凌:“喂,你手下还受着伤,就不管了?” 姜彧炸毛了,冲外面吼道:“鹤宇你们装死是不是,还不滚进来帮忙?” 众魔医人老耳朵不老,姜彧话音刚落,他们就排着队手脚麻利地‘滚’了进来。 姜彧一指周围的魔将:“你们,赶紧把伤员处理了。回来要是还有人堆在这里,提头来见!” 说完也不看一众人五颜六色的脸色和五花八门的表情,径自拖了华凌就走。 等这两人一出军帐,帐内瞬间炸开了锅…… “诶哟爷爷的,我道怎么半路杀出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原来是老大的这个……” “嘿,你之前是不是……小心被老大知道削你头……” “太桑心了,哥这辈子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结果是‘不能碰’的女人……” “话说,从来没见少主带过女人回来,这女人,来头不小啊……” “我听说,这个女人是神族的……嘘——” 鹤宇咳嗽一声:“各位……还要治伤否?” 众魔将:“要!” 姜彧埋头一路走,华凌任由他拖着,懒懒散散的问道:“少主殿下,这么心急、火、燎的,是有人赶在你屁股后面追债了吗?” 姜彧直拖着华凌到了江边,才放开手。 华凌抱着胳膊冷眼看他:“找我何事?” 姜彧瞬间炸毛:“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华凌被他委屈的样子逗乐了:“有事说事,没事我可走了。” 姜彧僵了一下,而后立刻挡在华凌面前:“等等。你今天……陪我去个地方。” 华凌好奇道:“什么地方?” 姜彧:“……去了你就知道了。” 华凌:“……”还卖什么关子。 姜彧突然摊开手掌,一本像是手抄本一样的书出现在他手中。 华凌:??? 姜彧手指轻轻一动,华凌感觉像是有一道强劲的推力,或者是抓力,要将她引入书中。 华凌:!? 姜彧不知何时到了她身侧,拉住了她的手:“走。” 不过转瞬,天地都变了样。一座小岛一样的陆地悬浮在半空之中,七彩云霞横贯天空。她和姜彧正站在一座不知名的山腰上,脚下是野草郁郁葱葱,华凌只初略一瞟,就发现了好几种珍贵药材。山泉顺着山道流到山脚,汇入山脚下一条如碧蓝色丝绦的河流中。 华凌看着四周全然不同的奇异景色:“……这是书中世界?” 姜彧点头:“走,我带你四处看看去。” 姜彧一直拉着华凌的手。华凌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牵的手,一抬头,就看见姜彧神采飞扬的侧颜,第一次,没有想要挣脱出来,而是安静地让他握着。 姜彧显是察觉华凌的纵容,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 姜彧拉着华凌走到山腰处的凉亭,华凌一眼就看见亭中石板地面刻着红色的圆形符阵。 华凌很快反应过来:“是传送阵?” 姜彧点头道:“不错。” 华凌随着姜彧走到传送阵,符阵泛起一道橙红色的光晕,片刻之后光晕消失,华凌知道他们已经被传送到了另一处,这地方云雾缭绕,山峦仅有一点微小起伏,山脚与镜面一般的湖泊连成一气,浑然一体。湖光潋滟,波光粼粼,湖上有一空架于水面的小榭。此处虽也是依山傍水,却是和刚才的感觉截然不同,若要说区别,便是一静一动。 山间紫雾缭绕,山腰处有一草庐,翠青色的竹栅简单围成小院,院内种了些珍奇花草,布景倒别有一番风雅之趣。 华凌抬头看向走在身侧的姜彧:“这是另一个空间?” 姜彧笑着点头:“不错,你倒是很清楚。” 华凌:“一般推断而已。” 姜彧解释道:“这书里的每一页都是一个不同的空间。” 华凌:“如此说来,你这书倒当真是个稀有法宝。” 姜彧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他领着华凌走近草庐,华凌惊讶的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草庐,每一件装饰,每一样布置,都用足了心思。 姜彧:“你喜欢吗?” 华凌点头赞道:“光看上去,就相当的赏心悦目。” 姜彧笑道:“喜欢就好。”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华凌不禁抬头与他对视:“什么意思?” 姜彧摊了摊手:“字面意思啊。送你的礼物,你能喜欢,自然再好不过。” 华凌:“……” 姜彧见她半晌不说话,疑惑道:“怎么,有哪儿不满意吗?” 满意,自然满意。不如说是太满意,以至于有些惶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界异闻录》get√ 第73章 华凌踌躇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姜彧打断道,“就当是,迟到的谢礼吧。谢谢你,就会左翎,以及这段时间为魔族做的一切。” 华凌一头黑线,说得就像强留她在这儿的事不是他做的一样。 姜彧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任何回应,瞬间委屈了,怒道:“你到底要还是不要?!” 华凌无语点头:“好好好,我收我收。谢谢你。” 姜彧:“……真是的,还蹬鼻子上脸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少时间修葺这些东西么……” 华凌:“……”这性格,是要有多别扭。 姜彧嘴上咕哝了几句,眼中却慢慢染上笑意。 姜彧径自拉过华凌的手:“走,再带你去个地方。” 这个空间由千山密林组成。一望无际皆是茫茫林海,微风拂过,树枝轻轻摇摆,带起阵阵碧色浪潮,一浪接着一浪,连绵不绝,向着视线尽头蔓延开去。林海正中央兀然凹出一片平原,一挂如银河般的百丈瀑布倾泻而下,带起贯耳轰鸣以及漫天水雾。 华凌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姜彧,她相信姜彧带她来此绝不会为了向她展示一挂瀑布而已。 姜彧笑着看她一眼,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他足尖在树枝上轻点,步法微微变换几次,几个起落就掠过那片广袤的树林,带着华凌落到了瀑布前的深潭边上。落地后,姜彧就立刻放开了手,华凌就算有心责难也无处着力。 因为站得离瀑布近了,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华凌眼睛微微睁大,继而走到深潭边将手伸入水中。比人体微微高一点的温度,感觉恰到好处,舒适而放松。 华凌不由得叹道:“想不到你还觅得这样一处宝地,若不是你还在这儿,我恨不得立时下去泡上一泡。” 姜彧笑道:“有何不可,我于你一同下去泡上一泡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华凌直接无视了他的调笑:“好吧,看在你这么费心的份上,我若是不好好地收下你这份厚礼,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姜彧嘴角微微一勾:“正是。” 华凌笑着问道:“我想到了,就给这本书起名叫《三界秘闻录》好了。” 姜彧挑了挑眉:“《三界秘闻录》?……包罗万象,暗藏玄机,倒是个不错的名字。好,就叫《三界秘闻录》,改明儿我在封面给你题上这几个字。” 华凌斜睨他一眼:“真的?你的字能看么?” 姜彧炸毛道:“怎么不能看!?你去外边问问我一副墨宝什么市价,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华凌倒是打开眼界:“还有人专门找你求墨宝?!” 姜彧哼了一声,不愿再答。 华凌莞尔道:“好啊,那你到时候可得好好帮我写。” 姜彧:“哼。” 华凌正模正经地对着姜彧抱了抱拳:“姜兄以诚相待,厚礼相赠,小女子实在是感激不尽。若是能有小女子效劳之处,姜兄但说无妨。” 姜彧不理会她的刻意调侃,反而正色道:“军中条件艰苦,见你又时常忙得顾不上自己。我想你将这个随身携带,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一下、放松片刻,也还算得上是比较方便。行军中人手也有限,难免诸多怠慢。虽然你从不抱怨。有了这处温泉,你也不用专程夜班三更地跑到江中去沐浴了。” 听到最后一句,华凌面颊瞬间泛起一抹潮红:“你,你跟踪我?!” 姜彧促狭一笑:“碰巧遇见。” 华凌:“你……” 姜彧终于笑出声:“放心,隔得远着呢,什么都没看见。而且……我一见你洗澡就自觉回避了。” 华凌感觉额角青筋上浮,眼神危险:“我怎么觉得你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姜彧无辜道:“这一定是你的错觉。” 对于这毫无真诚可言的坦白,华凌的反应是送了他一副大大的白眼。 姜彧忽然认真看着华凌:“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华凌笑道:“你不是从来有话直说的,怎么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姜彧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应当如何开口。 华凌也不催他。 姜彧斟酌了一下:“这场战役……完了之后,你愿意跟我回魔界吗?” 华凌沉默了一下,而后莞尔笑道:“你问我愿意不愿意……意思是说我有选择的权利?” 姜彧叹了口气:“……没有。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带你回去。” 华凌依旧保持微笑的表情:“那何须问我?” 姜彧不爽了:“你就这么讨厌……呃,呆在我身边?” 华凌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弹了一下姜彧的额头:“下次你要问的话,等我不是战俘的时候吧。” 姜彧:“我并没有把你当作……” "可是,”华凌截断他的话,“这是我为什么在这儿的原因。” 姜彧沉默了,因为华凌说的是事实。 “算了,你的反应也在我预料之中。”姜彧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道,“你总会有自己说愿意的那天。这个我有信心,我们慢、慢、来。” 华凌嘴角轻轻牵起一点弧度,没说话。 姜彧看着华凌:“我先回军营了。你刚不是说想泡温泉?那就泡个尽兴。今天不要回营了,好好休息。若是想出去了,你就念这句咒诀……”姜彧说着,俯身附到华凌耳边,轻声念了一句咒语。男人温热的气息顺着耳廓蔓延到脖颈。华凌抬手捂住耳朵,向后退了一步。 而念完咒语的姜彧,业已自原地消失。姜彧想着她微微发红的脸和一脸尴尬的表情,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 华凌选了一处深浅适宜的地方坐下,将头枕在岸边的巨石上。 手上的五彩石链突然绽放出异彩,华凌皱了皱眉,手指轻轻在最大的那颗青石上一划。 “什么事?”华凌语气颇为不耐烦,“东西不是已经派人给你送回去了吗?” “这是你跟为父说话的态度?”一个冷漠威严的男音从手链中传出来。 华凌闭着眼,没说话。 “事情办妥,就赶紧回来。”男人又说道。 华凌沉默了一会儿:“你现在占着这么大的优势,我回与不回,本也无甚太大区别。” 男人顿了顿:“怎么?那边有什么你舍不得的么?” 华凌一时没有回答,过得片刻才道:“与你无关。没事别随便找我。该回来的时候,我自会回来。” 而后不等男人说话华凌手指再轻轻一划,那边顿时没了声音。 华凌头向后仰起,靠在巨石之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头顶那方天空。 …… 华凌是被水呛醒的。 她在温泉里坐了许久,因为水温太过舒适,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着后身体不受控制,渐渐滑入水中,呛了些水,这才醒过来。 华凌起身走出了温泉,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要是能一直呆在这种地方,什么都不用考虑,就好了。当然,这种事只可能出现在梦里…… 从《三界秘闻录》中出来,已是深夜。眼尖的她发现军营方向还是灯火通明,而且似乎人进人出嘈杂不堪,华凌心中一动,没有回自己的居所,反而朝着军营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没走进军营,远远地,就见一个小兵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华……华大夫,你终……终于回来了。” 华凌伸手扶了他一下:“怎么了?” 小兵终于一口气喘匀了,焦急道:“殿下,殿下受伤了,你快去看看吧。” 华凌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见异样,只说:“带我过去。” 跟着小兵到了军中主帐,华凌一眼就看见门外徘徊的几个主要魔将,一个个拧眉叹气的,均是一脸焦虑急躁。 华凌一掀帘布,就走了进去:“怎么回事?伤到哪儿了?怎么伤的?” 也无怪帐外一群将帅神色忧郁,就连华凌自己,甫一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厉害如姜彧,试问有几个人能伤的了他?当然盘古这种不是一个级别的除外。 华凌脑中顿时想到了几个人,但是……那个人会让他们这么早出手? 帐中魔医见到华凌归来,都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鹤宇从姜彧榻边站了起来,退开了些:“华姑娘,你来看看吧。” 姜彧斜靠在床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确实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多大点事,看你们一个二个魂不守舍的模样,多少出息?!” 华凌也不废话,径自往床头一坐:“废话少说,伤口给我看看。” 姜彧一脸不情愿,对着还傻杵在跟前的那群魔医挥了挥手:“都回都回,杵在这儿碍事。” 鹤宇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是是,殿下切勿动怒,老身等这就退下。” 说罢转身对一众魔医挥了挥手,示意该滚地赶紧滚了。一众魔医鱼贯而出。 华凌横了他一眼:“受伤了还这么多事儿,看来伤得不够重嘛。” 姜彧不情不愿地掀开盖在腹部的被子,撩开衣襟,把伤口给华凌看。 华凌:!!! 那是一条极细的伤口,从腰侧拉到腹部,约两指长。伤口周围又一圈黑色的暗纹,而且周围皮肤还有被灼烧过的痕迹。 姜彧解释道:“刚才他们试图上药。这烧伤是在上药的时候……” 华凌点头:“我知道,伤口反而对药物产生排斥。” 姜彧:“……” 华凌抬头看着姜彧深紫色的瞳孔:“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 作者有话要说:姜小哥1.0版本还是比较腹黑的╮(╯▽╰)╭ 姜小哥含蓄地表了一白,然后被含蓄的拒绝了…… 第74章 姜彧面色有些不自然,显是不愿回答。 华凌挑眉看他:“怎么,还不想说?” 姜彧:“……” 华凌用手指轻轻按了按那条伤口的边缘,姜彧骤然拧了拧眉,却咬着牙没有哼出声。 华凌走下床榻,走到药柜那里去取药,她快速地拣了几种药草,走到石台旁。将药草导入药盅里碾碎,而后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将瓶里的药水倒入碾好的药粉中,搅拌均匀。捣好了药,华凌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了干净的纱布。 她拿着纱布和药盅走回床榻边,先将这两样搁在一旁的矮几上,而后叹了口气,看着姜彧正色道:“你这伤口不能愈合,以及敷药反而会引起灼伤的原因,都是伤口里有一枚暗器在作怪。我现在要将暗器先吸/出来,有点痛,你忍着点。” 姜彧看着她:“暗器?” 华凌点了点头:“那人……擅用暗器。其他所有招式都不过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你以为是一般的刀伤,实则这伤口是暗器造成的。那一刀,你确实应该是躲了过去。” 姜彧皱了皱眉:“你认识袭击我的人?” 华凌沉默片刻,摇头:“没什么交情,也算不上是认识。不过我确实知道她擅使兵器的特点……” “先不说这些。”华凌将双手相叠轻轻放在姜彧的伤口上,抬头看他:“准备好了吗?” 姜彧点了点头:“没什么准不准备的,随时可以开……始……”话音未落,额头已经骤然沁出一层冷汗,因为华凌开始动手了。 此时华凌手下已经汇聚了灵力,集中在伤口处,将深入姜彧腹中的暗器往伤口处牵引……这个操作对灵力运用的巧妙和精准度要求很高,因此华凌也没精力去顾及姜彧此时的反应。 她清楚地知道这个暗器牵引出来的过程会给姜彧带来多大的痛楚……因为,说直白点,这就是一场她和那暗器的拉锯战。只要她稍微放松一点,那暗器反而会以比之前更恐怖地速度侵入姜彧的*……所以她必须全神贯注,一刻也不能分神。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在那墨黑的钩状物刚刚从姜彧腹部伤口露出一角的时候,华凌眼疾手快地双指死死夹住那枚暗器头部,将它从姜彧身体里拖了出来…… 华凌将那枚长约三寸的黑色蛇头细钩扔到一旁,而后又重新将手覆上了姜彧的伤口…… 姜彧从剧烈的疼痛中吁出一口气……而后抬头看向华凌:“现下又是做甚么?”虽然他强作镇定,然而暗哑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他现下虚弱的状态。 华凌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伤口,只摇了摇头:“你别勉强说话,好好休息便是。” 姜彧确实只觉筋疲力竭,疲惫不堪,因此也不再推辞,闭上眼安静休息。他只觉一阵清润的灵力从伤口慢慢涌进自己体内,缓解了脏腑持续撕裂一般的疼痛,和莫名的灼烧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凉湿润的触感贴在他的额上。 姜彧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华凌担忧的眼神。姜彧在她眼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 两人对视片刻,华凌别开眼,却依旧细致地用湿润的锦帕将他额头,脸上,脖颈上细密的汗珠拭去。 姜彧忽然抬手,握住了华凌的手。华凌想要抽回手,姜彧加了几分力,没有让她挣脱。 华凌叹了口气:“伤口和脏腑的出血已经止住了。我现在要帮你上药。” 姜彧默然看了她片刻,而后笑了笑,终于放开她的手:“辛苦你了。” 华凌没说话,取过一旁放着的药盅,用竹片沾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处。果然如华凌所说,暗器取出之后,再没有发生伤口灼烧的情况。 上好药,华凌拿起一旁纱布为姜彧包扎。因为伤口在侧腹的关系,华凌为他裹伤的时候,脸颊难免会与他的胸膛靠得很近。从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他胸口薄薄的一层匀称的肌肉。华凌微微别过眼,然而男人身上的阳刚气息却始终萦绕鼻尖。 “你脸红了。”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笑意。 华凌呵斥也不是,辩解也不是,隔了半晌,只憋出两个字:“闭嘴。” 姜彧见好就收,嘴角微微上翘,坦然地任由华凌手脚僵硬地帮他包扎好伤口。 华凌低头收拾剩下的纱布和药盅,嘱咐道:“伤口不能沾水,睡觉的时候别压着伤口。这几天尽量不要做太大的动作。” 姜彧挑眉,忽然靠近华凌耳畔,低语道:“太大的动作,比如什么?”声线五分慵懒,五分暗哑。配上他这张脸,真是恰到好处的勾/引。 华凌“唰”地跟他拉开一尺距离,冷言道:“比如,如果你一不小心惹我不高兴,让我再在你身上补上一掌,估计你这半个月就只能缠绵病榻了。” 姜彧:“……” 考虑到现在的状况打不过华凌,万一被她一不小心打败,那她肯定是要跑路的。本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想法,姜彧郁闷地躺下了。然而眼珠子还围着华凌打转,努力地无声刷存在感。 华凌将药罐等东西收拾好后,也不鸟他,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姜彧郁闷地拉起被子将脑袋蒙住…… “喂——起来喝药。”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朦胧中,姜彧忽然冷不丁听见耳边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姜彧不敢置信地掀开被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华凌莫名其妙:“我去煎药了。” 姜彧眼神落到她手中的瓷碗上,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哦,原来不是被嫌弃了。姜彧心情瞬间阴转多云,灵巧一蹭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华凌看了他一眼:“刚才那个动作,很容易扯到伤口。” 姜彧牵了牵嘴角,没说话。事实上,已经扯到了,他正在默默消化这个后果。 华凌敏锐地看出他表情不对,笑了一下:“果然扯到伤口了?” 姜彧:“……” 华凌将药碗递给姜彧:“把药喝了。趁热。” 姜彧没伸手去接,而是满眼期待地看着华凌。妥妥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华凌会意,笑了一笑:“少主大人,容我提醒您一句。你是腰受伤,不是手受伤。” 姜彧皱眉道:“我刚才扯到伤口了,现在动一下都疼。” 华凌笑得高深莫测:“是吗?既然这样,我让鹤宇进来伺候少主喝药。” 华凌说罢抬步便要向门外走去。 姜彧一见华凌要走,也顾不得装什么病弱了,赶紧伸手去抓华凌衣袍的下摆,结果差点整个人跌下床。 “唔——”这次是真的扯得厉害了,然而姜彧却顺利地够到了华凌的衣服,“……别走。” 华凌赶紧将药碗放到一旁,无奈地将他扶起,有拿了玉枕垫在他身后,让他坐靠得舒服一点。 做完这些,华凌又端起放在一旁的药碗,舀了药递到他唇边:“败给你了。” 姜彧心满意足地将药喝了。 华凌放下药碗,看着姜彧:“你怎么会受伤?” 姜彧愣了一下:“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华凌满头黑线:“我没有纠结。我是觉得奇怪,以你的身手,不可能被她伤到的。” 姜彧面露尴尬:“……我以为是你。那个女人扮成你的样子,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我以为……” 华凌叹了口气:“你以为我要逃回去?” 姜彧默认了。 华凌想了想:“你说她……扮成我的样子?” 姜彧点头:“几可以假乱真,长相上来讲,基本没差别。不过,靠近了之后我知道不是你。” 华凌挑了挑眉。 姜彧解释道:“呃……感觉不一样。” 华凌笑了笑:“她的确擅长变化成他人模样迷惑人,不仅外貌,连性格都能完全复制。但是……你竟然能认出来,值得褒奖。” 姜彧声音微微提高了些:“那当然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华凌摇了摇头:“好吧,所以你是靠的太近,又没有设防,所以才中了暗算?” 姜彧摸了摸鼻子:“姑且算是这样吧。” 华凌却不放过他话中的漏洞:“姑且?” 姜彧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虽然知道是假的。对着那张脸,还是下不去手。我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被那女人得手了。” 华凌被姜彧直白的话语弄得愣了一下,而后尴尬地咳了一声,转开视线。 姜彧倒是毫不避讳,直视华凌:“我听你言语间,似乎对这女人颇为熟悉。她到底是谁?” 第75章 华凌无奈地轻叹一声:“你说你在战场上见到她,然后她故意诱导你前去追她让她好得手,对吧?” 姜彧挑眉:“我刚才是这么说的。” 华凌:“你听说过神界三大神君的名号?” 姜彧点头:“我之前和九曜交过手,行事光明磊落,倒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另外两个,只听过名号,从未见过……一个是岁杀,一个是太阴?” 华凌帮姜彧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没错。三大神君各司其职,九曜擅长行兵布阵,岁杀掌管天界兵器,而太阴则专司暗杀,喜欢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姜彧笑了笑:“听你这语气,好像很不待见这位太阴神君嘛。所以你想告诉我……和我交手那女人就是太阴?” 华凌点头:“没错。你中的暗器名叫‘离火钩’,是太阴的独门暗器。这东西会顺着你的伤口深入体内,破坏你的五脏六腑乃至经络。而且一般情况下,中了这暗器,根本没办法取出来。因为这暗器会自行在你体内游走,直到破坏你身体所有机能,将人折磨致死。而且,如你所见,伤口也会因为这暗器的特殊性而无法愈合。” 姜彧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华凌:“幸好我遇到你,是吧?” 华凌叹了口气:“不是炫耀的时候,我只是在告诉你,这女人的手断向来阴毒。而且说实话,幸好你是今天刚中了这暗器就被我发现了。要是再晚几天……我也束手无策。” 姜彧笑道:“我不担心,这不还有你在嘛。” 华凌叹了口气,忽然沉默下来,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姜彧忽然伸出手,轻轻点在她眉心。可能因为受伤的缘故,姜彧的手指微微有点凉。华凌兀然回神,不自然地往一旁避了避。 姜彧无奈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眉毛皱快一堆去了。” 华凌踌躇道:“太阴出手的话就说明……天帝已经盯上你了。” 姜彧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两方开战已久,他不早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华凌点头又摇头:“话虽如此,但他现在专门派出太阴来对付你一个人。他这人从来不干多余的事情,你要小心。” 姜彧深紫色的瞳孔紧锁住华凌的视线,嘴角三十度向上微微翘起:“你在担心我?” 华凌:“……就算是吧。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也别小看太阴。三大神君的称号,不是徒有虚名。” 姜彧笑了笑:“那你说说,她和九曜比起来如何?” 华凌摇头:“这个不好说。九曜和她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九曜擅长正面迎敌,而太阴最擅长的是无声暗杀。如果正面较量,太阴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但是……” 姜彧点头:“我明白了。放心吧,她那些手段不入流。我今天着了到完全是因为……算了。总之,没有下次了。你放心。” 华凌尴尬地咳嗽一声:“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姜彧笑了笑,没说话。 华凌被他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赶紧从榻上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姜彧忽然按住了她的手:“你留下来陪我吧。” 华凌:“……” 姜彧无辜解释道:“不是你说的吗?要小心太阴的暗算。我现在受了伤,行动不便,她要来补刀我肯定是防不胜防啊。” 华凌无语片刻,一头黑线地应道:“好,我留下来。我就在外间,有事你大声叫,我一定能听见的。” 姜彧挑眉:“去外间干什么?”他向床榻里挪了挪,挪出一人的位置出来,还坦然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得寸进尺了是吧?”华凌白了他一眼,不再鸟他,转身去了外间。 华凌在外间榻上睁眼躺了半夜,而后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去看了一下姜彧的情况,姜彧呼吸匀称,睡得深沉。华凌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竟然这么相信她。 华凌走到帐外。守在门外的魔兵奇怪道:“华大夫,这么晚了,要出去吗?” 话刚说完,两个魔兵已经无声倒下。华凌在他们瞬间施术让他们陷入了昏睡。她又掐了一个诀,嘴中轻轻念着咒诀,瞬间一道无形的结界笼罩住姜彧所在的主帐。 做完这一切之后,华凌绕过魔兵巡逻的主要路线,脚下骤然提速,向军营西部的森林追了过去…… 华凌在一座荒石山头停了下来,走到断崖处,漠然道:“太阴,不打算跟我打个招呼吗?” “呵呵,”一个柔美的声音从山岩背后传来,而后一个穿着玄色云罗裙的女人走了出来,“好久不见,姬华凌。不,应该叫你岁杀神君才是。” 华凌冷眼看着她:“你来行刺姜彧?” 那女人慢慢走近几步,有意无意地用手指绕着垂在耳边的发髻:“这个嘛,你猜?” 华凌冷淡道:“你回去吧,别在这儿多事。” 太阴慢慢绕着华凌走了一圈,“啧啧”叹道:“我道那小子怎么还活蹦乱跳的,原来是你救了他。” 华凌:“……” 太阴摇了摇头:“难怪帝君让我来杀他。原来是让我们的岁杀神君乐不思蜀流连忘返的根源啊。” 华凌皱眉道:“你回去告诉天帝,让他有空管我,不如多长个心眼在姬无常身上。” “天帝?”太□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这么称呼他,真的好吗?” 华凌:“……与你无关。” 太阴纤纤玉指搭上华凌的肩,凑到她耳边:“那小子的头颅归我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守着他。” 华凌慢而坚定地拨开太阴的手,也笑了那么一笑:“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姜彧不需要我守着他。你要是不怕死的话,大可以试试再去行刺。” 太阴皱了皱眉:“你!” 华凌冲她莞尔一笑:“你自求多福。” 不等太阴说什么,华凌已使了腾翔之术离开那座山头。 华凌回到军帐,两名守卫还在门口睡得正香。华凌进门前,轻轻打了个响指。门口的两名守卫慢慢醒了过来,一脸迷茫,不知发生何事…… 华凌走近姜彧的房内,却见他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姜彧睁开眼,看向华凌:“去哪儿了?” 华凌面不改色心不跳,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几株闪着淡蓝荧光的药草:“这是清玉苫,我看营中没有储备这种药草,所以去附近看了看,没想到运气好真的被我找到了。这种药草治疗“离火钩”给脏器带来的损伤效果最好。” 姜彧点了点头:“以后不要半夜三更出去采药,这里离战场近,不安全。” 华凌拿了那株药草去石台上处理,一面回答道:“这一种药草只能在半夜采摘。因为日光下,它和普通灵萱草长得一模一样。辨别它们的唯一方式就是在夜晚——吸收月光后,它会发出淡蓝色的荧光。” 华凌调好了药,拿了新的绷带走到榻边:“该换药了。这次加了清玉苫,伤应该能好的更快一些。” 姜彧沉默着任由华凌动作,帮他上药。过了许久,他才有忽然问道:“帐外的结界,是你设的?” 华凌抬头看他:“你察觉到了?没错。” 姜彧点头:“这种结界——很耗灵力吧。” 华凌淡然一笑:“还好。要是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被人暗算,那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彧:“谢谢你。” 华凌愣了一下,而后调侃道:“哟,少主大人原来也会说‘谢’字啊?今儿长见识了……好了。” 姜彧低头看着包好的伤口:“……” 华凌疑惑道:“怎么了?可是有哪儿不适?” 姜彧摇了摇头,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华凌的:“怎么办,我越来越不想放你走了。” 华凌抽回手,斜睨他:“从头至尾,你有打算放过我吗?” 姜彧摇头,摊了摊手,一副无赖嘴脸:“完全没有。” 华凌:“……那你说什么废话。” 姜彧笑道:“华凌,等战事告一段落,就跟我回魔界吧。” 华凌:“……我的回答,和之前一样。” 姜彧按住华凌的手,不然她逃走,忽然倾身凑到她耳边:“我现在一点都不急了。我有的是时间,我会耐心等到你自己说愿意的那一天。” 第76章 果然如华凌所说,清玉苫对“离火钩”造成的伤害治疗效果奇佳,不过在榻上躺了一天,姜彧便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 “报——少主,大事不好。”一个身长九尺,全身铠甲的壮汉突然闯进了主帐,风风火火地直往姜彧榻前走来。 华凌刚刚帮姜彧上完药,她看了那魔将一眼,转身要走。 姜彧伸手拦住了她:“无妨,你就留在此处。” 华凌顿了顿,收拾好了瓶瓶罐罐,安静地退到一旁。 姜彧皱了皱眉,披衣下床,走到案桌前坐下:“怎么了辽垣,这么慌慌张张的可不像你。这么神色惊惶的,所谓何事?” “禀少主,”那名叫辽垣的魔将单膝下跪,抱拳道,“三十三,二十七,二十一,十六,十二,五处据点,同时被敌军攻破。” “啪——” 一声脆响,姜彧手中的药盏四分五裂。青黑色的药汤顺着他的骨节分明的手一滴一滴落在红木案桌上。 姜彧似无所觉,缓缓站起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辽垣额上冷汗涔涔:“回,回少主……是昨夜丑时的事。” 姜彧挑了挑眉:“奇袭?……这三路军的将领何在?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及时来报?!” 辽垣沉默片刻:“回少主,末将发现时,三军已全军覆没。众将领不知所踪……来报信使刚来得及将消息递给我,就……殉职了。” 姜彧皱了皱眉。 华凌:“……” 姜彧拿过案桌上一幅卷着的羊皮卷,展开来摊在案桌上——那是一张详细的军事地图。 姜彧盯着那地图看了半晌,冷笑一声:“恰好是这三个据点,敌人倒是对我们的弱点了若指掌啊。” 辽垣抬头看着姜彧:“末将也觉得此事蹊跷。少主,我们现在应当如何?要末将增派人手过去吗?” 姜彧摇头:“这三个地方失了就失了。敌人肯定会在那边设下埋伏,现在反调兵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我们重新布阵,辽垣你过来。” 辽垣起身,看了华凌一眼,似有顾虑。 华凌见辽垣看她,即刻会意,自觉转身走向外间。走到门口时,姜彧忽道:“去哪儿?” 华凌顿了顿答道:“有些乏,我先回去睡一觉。” 见姜彧不再阻拦,华凌掀了帘帐径自走出去。 姜彧见辽垣若有所思地看着华凌的背影,不悦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辽垣回神,走到姜彧身边,姜彧修长手指点到地图上:“我们重新布阵,将计就计,来个诱敌深入。像这样……” …… 华凌躺在自己那间草庐外的河边,面无表情地仰望着头顶那片黑压压的云。天空乌云密布,要下雨了。华凌却完全没有想要回屋的意思,翻了个身,侧躺在的河岸上,闭上眼。 军帐中。姜彧卷起地图,看向辽垣:“都明白了?” 辽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末将明白,这就去办。不过,末将还有一事不明,请少主示下。” 姜彧闭了闭眼:“你想问华凌的事?” 辽垣沉默地垂下眼皮,过得半晌才开口:“知道我们这次战略部署的,只有几个将领和少主您,以及有着重要标记的……军事地图。虽然华姑娘是大夫大,但毕竟非我族类,末将以为……” 姜彧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辽垣,这些话……不要让我听见第二次。” 辽垣愣了一下:“少主!” 姜彧摆了摆手:“退下吧。” 辽垣:“……是。” 姜彧安静地在案桌前坐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淅淅沥沥雨点落地的声音……以及闷雷声。姜彧皱了皱眉,起身走了出去。 华凌睁开眼,看着安静站在身边的姜彧:“你出来做甚么?伤口还没愈合,不能沾水。” 姜彧低头看她:“那你跟我回去。” 华凌沉默半晌:“姜彧,正好你来了。我想跟你说……” 姜彧突然打断道:“跟我回去!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华凌:“……” 姜彧忽然一把拉住华凌的手,一声不吭地拉着她往军营方向走了回去。 华凌低声叹了口气:“这有什么意义呢。” 姜彧充耳不闻,将她拉回了主帐。 他随意地将湿透的上衣解开,扔在一旁。 华凌一眼瞥见之前给他上好药裹好的纱布上又渗出了斑斑血迹。她急匆匆地翻了药瓶,拿了干净的锦布走到姜彧身边。 姜彧看了她一眼,无声坐到榻上。 华凌小心翼翼地剪开纱布,又用那张锦布轻轻地将他腹部的雨水擦拭干。 姜彧忽然握住了华凌的手:“华凌,不要走。”声音里压抑着难以忍受的情绪。 华凌:“……” 华凌挣了一下,没挣脱开,手上便用了些力。姜彧见状,不但不松手,反而捉住了华凌的胳膊,用力一拉。华凌一时脚下着力不稳,竟然就这样被他扯得跌在他身上。 姜彧环过胳膊,将华凌紧紧锁在怀中。 “不要走。”姜彧低声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在华凌耳畔,搅得她思绪莫名凌乱起来。 华凌抬头看向姜彧,而姜彧也正好在做这个动作。因为这个微妙的动作,两人鼻尖轻轻擦过对方的。姜彧眸光微微一闪,在华凌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低下头,封住了华凌的唇。华凌愣了一下,想要推开姜彧,那只推他肩膀的手却被姜彧牢牢握在了手掌中。 过得片刻,姜彧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他心念一动,没有放开她,而是加深了这个吻…… “……咳。”等到姜彧终于肯放过华凌的时候,她面颊微红,靠在姜彧肩上轻轻喘着气。 姜彧伸出手,轻轻挑起她的下颌,认真地看着她墨黑色的双眸:“华凌,我喜欢你。” 华凌:“……”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姜彧却不急躁,从刚才那个吻中,他已经了解到了想了解的,不急在这一时。 华凌伸出手,慢慢推开姜彧,从他怀中退了出来。她低头看着他侧腹的伤口:“伤口裂开了,都怪你自己乱来。” 姜彧笑了笑:“那就麻烦你再帮我上一下药——唔。” 华凌瞪了他一眼,将他推开,刚好推到姜彧伤口上,冷汗顿时从姜彧额上滑下。 华凌不再搭理姜彧,从药盒里取出之前调制好的药膏,涂在姜彧的伤口上。 上好药,华凌从旁边的矮几上拿过干净的纱布,一抬头,就瞥见姜彧嘴角挂着的那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她冷声道:“你再这样乱来,这伤就别想好了。” 姜彧这次倒是配合,乖乖答道:“好,我都听你的。不乱来。” 姜彧嘴角微微上翘,他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华凌的头,而后轻轻将她垂在耳边的乱发拨到脑后。华凌一直低着头安静地帮姜彧裹着纱布,因而姜彧也没能看见,华凌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第77章 战事告急,所以姜彧刚能下地走动便连夜赶往新布置好的据点。走之前,华凌不顾那些魔将异样的眼光,一路送他到了军营十里开外的道口。 姜彧伸出手,轻轻放在华凌头上:“回去吧,再往前,就进入两军交战的范围了。” 华凌沉默看他片刻,点头道:“保重。” 姜彧心中一动,忽然伸手拉住华凌:“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等我回来。” 华凌笑了笑:“你说的是把你打赢就可以走这个?好,那我就等着你回来,然后把你揍趴下。” 姜彧扬眉道:“一定奉陪。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华凌站在道旁目送姜彧一行人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抱歉,看来我是要失约了。” …… “你终于肯回来了。” 偌大的一个庭院里,只有一人坐在巨大的幻神木下,对着一张玉玑棋盘,排兵布阵,自攻自守。 华凌站得远远的,漠然看着那个白衣胜雪长发如墨的男人:“你搞出这些许花样,不就是为了让我回来?” 男人笑了笑,将手中棋子随意一扔,抬起头看向华凌:“怎么,你还真的乐不思蜀了?” 华凌依旧面无表情:“我只是单纯……厌恶这里的空气。” 男人摇了摇头,站起身,缓缓走向华凌:“你这么说话,实在让为父太伤心了。” 华凌笑了笑:“谁让你不伤心你找谁去。” 男人皱了皱眉,眉宇间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烦:“你还在因为华韵的事情记恨为父?” 华凌勾了勾嘴角:“你不配提这个名字。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要让我帮你。你难道不是一切都志在必得?” 男人叹了口气:“华凌,你母亲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实在是情非得已。” 华凌点头:“我知道啊,对你来说,气死个把人也就那么一回事。” 男人厉声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小事大事分不清?你不懂什么叫大局为重?” 华凌:“抱歉,从小缺乏父母管教,确实不太拎得清。” 男人:“你!……你应该知道这次招你来,所谓何事。” 华凌摊了摊手:“抱歉,恕属下愚钝,不知天帝陛下有何指教。” 男人将一卷竹简扔到华凌脚下:“解释解释。” 华凌看都没看一眼,依然盯着天帝:“不知陛下想让我解释什么?” 男人一指华凌脚下的竹简:“我让你将军事要塞图传回来,你我的是什么,嗯?!” 华凌:“这不是一城一池都画得清清楚楚的吗?而且……你不是已经顺利攻下了对方三个据点。” 男人怒道:“若不是我派出太阴去侦查,我还真不知道他们会在那几个地方布下陷阱!” 华凌:“哦。” 男人深吸一口气:“华凌,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华凌沉默片刻,忽正色道:“好,我也问你一句,为何要对魔族赶尽杀绝?!我这次去那边走了一趟才知道……是因为神州九界的归属权?因为你觉得他们占地占得太多,侵犯到您的权益了?” 男人眯了眯眼:“华凌,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华凌:“我只是陈述事实,也只是想请您回答而已。” 男人:“不错。那你又知不知道,若是神州九界被魔族占去,会给我们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可知多少无辜之人会失去家园?又有多少人会因为饥荒而死去?” 过得半晌,华凌才点了点头:“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这个原因。不过据我所知,相对魔族人来讲,也是一样的。无论这场战争谁输谁赢,总会有无辜的性命被牵连进去。” 男人负手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看你是钻研医术钻研得疯魔了。不要本末倒置了。悬壶济世,拯救苍生?对于你来讲,苍生就是你的族人。不要忘记了。” “我没觉得你做错了,但是我不喜欢你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但我也不想加入屠杀的行列……随你们。这件事我不想参与,你也别来找我。我之前说过,我要去亲眼证实,再给你答复。现在我已经确认过我想知道了,这就是我的答复。倘若太阴再出手,我也不会再顾及你的颜面。”华凌摆了摆手,似是厌倦,又似是厌恶,转身就要离开。 “华凌,你给我站住。”男人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华凌驻足,冷笑:“终于要摆出天帝的架子了?” 天帝摇头:“华凌,你太让我失望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战神铠手执戟天枪的神将出现在华凌身后。华凌一回头,袖中就抖出一口薄如蝉翼的长剑,瞬间和那神将过上了招。 两百个回合过后,那神将手中的长枪点在了华凌的咽喉:“华凌,你太不知道轻重了。” 华凌漠然道:“九曜,我有自己的考量。愚忠不是我应该走的路。” 神将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天帝。 天帝背过身去,挥了挥手:“把她关进天牢。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探望。” 华凌看着远处白衣男人的背影,不卑不亢地只说了两个字:“辟邪。” 男人轻甩袍袖,似乎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愿意:“只要你安分,我自会放了她们。” 华凌没说话,沉默地任由九曜押了下去。 九曜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走到了天牢门口,才忽然斥道:“华凌,你到底在想什么?!” 华凌摇头:“九曜,你要是亲自去魔族看一看究竟,你就明白了。只能说立场不同,但到底说来,他们也与我们一样,不过是为了一族生存之道,安身立命罢了。” 九曜摇头:“你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对。敌人就是敌人,今天你不杀了他们,明天他们就会杀了你。” 华凌牵了牵嘴角,最终也只是说道:“也许吧。” …… 因为姜彧亲临前线指挥布阵,魔军士气大振,在一天之内竟将劣势扭转,不仅夺回了之前失去的三个据点,更将前线的范围向天界军的方向推移了近百丈。 然而班师回营的时候,那个日夜期盼着能早日相见的人,却早已销声匿迹。 华凌走得一干二净,连封书信都没给他留下。然而主营中的案几上,却整齐地摆着配好的药方,每一种的功效和用处都记载得很详细。 一群驻营的魔将和魔医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静待暴风雨的降临。 姜彧安静地凝视了那些药方好一会儿,最后疲惫地靠回榻上,闭上眼…… 过了许久,久到众魔将的腿都开始麻木得失去知觉了,姜彧才缓缓道:“从奇袭部队里调一组最擅长追踪的人去找。就算把这天地都翻一转,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第78章 九曜站在冰冷的牢笼外,他神色淡漠地看着被锁在墙上浑身是伤的女人。 “华凌,你这又是何必。” 华凌抬头看向牢笼外长身而立的男人:“是你啊……” 九曜走近两步:“你去向帝君认个错,顺着他的意思来,不就好了吗?还省的吃这些皮肉之苦。” 华凌笑了一笑:“你也知道是皮肉之苦。所以于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九曜,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的性子你清楚,所以就不用再劝我了。” 九曜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华凌抬头,无所谓地看着天牢顶上繁复纠结的铁索:“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理念不同。就像你,选择了忠诚,选择了站在他那边。” “华凌……” 华凌收回视线,缓缓看向九曜:“九曜,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就算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 九曜点了点头:“你说。” 华凌眼神里待着恳求:“那个人答应我说会放过辟邪和青阳……但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所说的话。” 九曜:“……” 华凌:“我怀里有一本古籍,你将它带走。我会告诉你使用方法,你能帮我找到辟邪和青阳,然后让他们进入书中世界吗?” 九曜看了华凌一会儿,最终是点了点头。他周身闪过一道极强的金光,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华凌身边。 九曜拿出藏在华凌身上的《三界秘闻录》,华凌告诉了他开启书中世界的咒诀。 “那……我怎么跟他二人交待你的事情?” 华凌想了想:“就说我人在魔界有要事在身,办完事就回去找他们。” 九曜点了点头:“好。” “九曜。”华凌看着九曜离开的背影,突然出声叫住他,“谢谢你。” 九曜没有转回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保重。” ……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了,九曜有成功吗?华凌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无言地盯着眼前虚无的黑暗。她身上的透骨钉封锁了她的大部分神力,以至于对时间的感知都变弱了。 华凌突然抬头看向天牢大门的方向:“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来者是白衣的天帝。 父女两人隔着冰冷的牢笼漠然相望。 华凌扯出一个淡漠的笑:“虚与委蛇的话就不说了。你是为了兵器库的钥匙来的?” 天帝只是笑了一笑:“我要进兵器库,根本不需要什么钥匙。我来是想问你……你是用什么方法说动九曜背叛我的?” 华凌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背叛?你也知道九曜这些年忠心耿耿地为你鞍前马后挡刀挡剑的,你说东他不敢往西,请问——他怎么就‘背叛’你了?” 天帝脸色阴沉地看着华凌。 华凌故作思考状,片刻后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我是拜托九曜帮我照顾了一下我那两个朋友。不过——这难道不是您亲允的?你说只要我伏诛,你就放了他们。帝君向来一言九鼎,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天帝眯了眯眼:“果然是你?我道他怎么这么大胆子,连我的命令也敢违抗。” 华凌冷哼一声:“那么——你把九曜怎么了?” 天帝笑了笑:“你狠担心他?” 华凌笑了一笑:“他是你的手下,我为什么要担心他。” 天帝闭了闭眼,下一秒,他忽然俯身凑到华凌耳边:“你真不怕我一个动怒之下——杀了他?” 华凌漠然道:“你不会。你还要倚仗他来帮你攻打魔界。但凡对你还有一丝利用价值的,你都不会轻易动手。” 天帝低头看着她:“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华凌漠然回视:“可能比你想象地要了解一点。” 天帝:“华凌,我再问你一次。真的不回来帮为父吗?” 华凌像是有些疲惫似的,干脆闭上了眼:“我的回答,还是不变。” 天帝叹了口气,拂袖而去:“你好自为之。” 他刚一走,华凌身上的二十四颗透骨钉就发出一阵金光,华凌头上瞬间冷汗涔涔,连带血的衣襟也再次被汗水浸湿…… …… 华凌……华凌…… “华凌!!!” 华凌忽然睁开眼。眼前有个模糊的影子。 虽然看不清,但是那熟悉而安心的气息都告诉了华凌这个人的身份。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华凌无力的扯出一个微笑,抬头,正对上那双深紫色的双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姜彧根本不敢低头再看华凌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捧住华凌的脸:“先别说话了。我先帮你解开这些烦人的钉子。” 姜彧刚才看到华凌的时候,甚至都没认出这个人是她。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有血从伤口汨汨流出。眼前这个女子,遍体鳞伤,衣服残坡不堪,身体各处要穴都被那奇怪的符钉封住,姜彧知道那一定是用来封住她法力的某种仙器。处此之外,她身上还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灼伤和刀剑伤,已凝固的和还在滴淌的血染红了全身。终于将她从昏迷中唤醒,她惨白着脸,对着他虚弱地笑了。 姜彧抬手就去拔那些符钉,他用了十成的真力在手指上,那些符钉却纹丝不动。 华凌制止他道:“没用的,你的魔气是没有办法催动透骨钉的。只有用最纯正的仙气,才能解开它们对我的束缚。” 姜彧急道:“那怎么办?!我——”他抬头看了一下锁住华凌四肢的精钢锁。 “我先带你你开这儿,然后再想办法去了这些钉子。” 华凌抬头看着他:“姜彧,你赶快回魔界去。这一定是陷阱。你怎么听说我被关在这里的?你就这么闯进来,一路上连神将也没怎么遇到吧?你知不知道……全神界知道这事的也没有几个人,肯定是天帝放出消息,为的就是将你们引来再一举歼灭。” 姜彧帅气地一挑眉:“陷阱又怎样?让我把你放着不管?办不到!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离开这里。”他说着,抬手就向锁住华凌手脚的玄铁精钢锁劈了下去,金石火光过后,精钢锁齐齐断成两截。 姜彧将华凌打横抱起来:“我们走。” 华凌摇了摇头:“姜彧,说不定神界高手已经埋伏在外面等着伏击我们了。你一个人尚且还有机会逃脱,大可不必为我……以身犯险啊。而且……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魔族子民呢?他们可都还等着你回去……” 姜彧没理她,径直抱着她向天牢大门走去。这天牢设计很奇怪,任何空间法术在这里都无法使用。其实他也知道这是个陷阱。因为他一路上确实没遇到什么厉害的天将。几个杂鱼天兵一根手指头都用不上就轻松收拾了。天牢这么重要的地方,按理来说应该是重兵把守的,然而他这一路闯进来,竟然也十分顺当。 果然不出所料,一出得天牢就见九曜一行人已经等候在天牢外了。华凌粗略一看,除了三神君之首的九曜,连十二神将也竟然都到齐了。 “姜彧……”华凌担心道,“我觉得你还是……” 姜彧忽然扯下了自己的纵云披风,裹住了华凌,以披风带子将她牢牢绑在自己身前。 “你休息一下,我这边很快就好。” 说罢,他上前对着九曜微一拱手:“九曜神君,好久不见。” 九曜也不废话,干脆地回了一礼:“请。”说完话,他已经亮出了兵器——一杆通体乌黑的长枪。 并且对着身后蠢蠢欲动的十二神将挥了挥手:“你们退下,这一仗由我来。若我输,谁也不许与他们为难。” “可是神君……” “就这样定了。若有违命者,我先斩了他。” 姜彧笑道:“神君果然真君子。早就想与神君单独一战,既是如此,请。” 姜彧话音刚落,手中赫然出现一柄七尺长剑拿在手中,立刻运起体内真气,当真气进入长剑的一瞬间,只见剑身银光一闪,瞬间变成了一柄玄黄色的宽刃剑。 姜彧顺势将手中长剑往前一送,接着大喝一声:“去!” 长剑脱手,立刻发出嗖的一声破空之音,然后直接向着九曜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九曜也施展了幻影身法,以自己最快速度避开了长剑攻击,向着姜彧的方向快速疾行。他单手提着长枪,一双眼发出凌厉之光。长枪枪头直取姜彧颈项。 姜彧似乎对对方反应也早有预料,他立刻手指向后一勾,就见那宽刃剑立刻旋转后翻,从九曜斜后方至下一穿而过。 电光火石间,比的就是谁更快—— 空气仿佛瞬时静止,唯听到兵器没入血肉的撕裂声。姜彧颈间出现一条细长的伤口,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脖颈流出,有一些血滴在地上。 然而九曜执枪的右手,整个肩胛骨都被宽刃剑贯穿,使得他再不能动作半分。 姜彧对着九曜抱了抱拳:“多谢神君。而后抱起华凌,迅速地掠出了天兵天将的包围,瞬间便消失不见。” 纵神将赶紧围了上来:“神君!” 九曜抬起没受伤的左手,将肩胛骨上的宽刃剑拔了出来,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喷溅了一地。他似乎丝毫不敢伤口疼痛,只抬头看着姜彧二人消失的方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第79章 前传篇(十一) 凛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姜彧扯过披风将华凌裹紧了。华凌睁开眼,看见的是姜彧面无表情的俊美侧颜。 她轻声道:“九曜放你走了?” 姜彧‘嗯’了一声。 华凌不再说话,枕着姜彧的肩胛骨,闭上眼睛。她实在是太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凌听见有人轻声唤她。 “华凌,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华凌缓缓睁开眼,视野逐渐清晰的时候,她看见了姜彧一脸焦急的神色。 最先恢复的是痛觉。华凌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梗得说不出话。她安静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而后实现落回姜彧脸上。 姜彧仿佛猜出了她心中所想,立刻替她解惑:“这里是魔宫。我带你先回来了。你伤的太重,我不方便把你留在军营附近。” 华凌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姜彧看着她:“华凌,我需要你告诉我解你身上透骨钉的方法。我试过用魔力去强制拔除,但是我一运气,它们反而扎得更深了。这让我不敢再乱试了。华凌,告诉我咒诀,你肯定知道。” 华凌又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右手食指微微动了动。 姜彧明白她的意思,华凌手指轻动,用手指将咒诀慢慢地写画了一遍。 姜彧仔细地看着,认真记下每一个咒符。 华凌写完,抬眼看向姜彧。 姜彧对着她点了点头:“我记下来了。现在就帮你拔除这些透骨钉。你……忍耐一下。” 华凌无声地笑了笑。 姜彧运气凝神,而后开始诵唱咒诀。 当咒诀完成之时,华凌身上各处透骨钉突然齐齐发出幽蓝之光,而后以肉眼难以捕捉地速度从她的血肉中被分离出来……在它们离开华凌身体的瞬间,华凌突然闷哼了一声,而后豆大的冷汗从她额头沁出。而那些透骨钉在离开华凌以后,就开始自燃,并且也是被幽蓝的火焰所包围,直至燃烧殆尽,化为灰烬。 姜彧立时上前,一直手握住了华凌微微颤抖的手,将真力缓缓输入她体内,助她打通被封锁已久的经脉,缓解伤口疼痛。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华凌的额头,小心地拭去她脸上的细汗。 华凌深吸了两口气,呼吸才勉强平缓下来,她艰难地开口:“谢……谢。” 姜彧摇头:“什么都别说。你躺着休息就好。” 隔了一会儿,见华凌脸上痛楚神情慢慢消退,知道她的灵力已经开始自行运转,姜彧才停止输送真力。毕竟他的魔气和华凌体内的仙气相冲,输送过多反而对她不好。 姜彧看着华凌苍白的脸,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想帮你清洗一下伤口,然后上药。” 华凌心知自己的情况不便行动,治愈术以她现在的状况也实难施展。而伤口确实也不能这样放着不管。华凌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姜彧松了口气:“你稍微等一下。” 姜彧转身就走出了寝殿,应该是去准备清水和外伤药了。 华凌疲倦地阖上眼。和天帝决裂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九曜,他被无辜牵连进这场暗战。 姜彧很快就回来了,他手上拿着干净的纱布和药瓶。 华凌的伤几乎遍布浑身各处,她穿着衣服,要处理起来是极麻烦的。 姜彧也很君子,没有让华凌把衣服全脱了,而是选择了更为麻烦的方法。他小心地将覆盖着每一处伤口周围的布料撕开,清理,上药,而后裹伤。不过就算这样,像是腰,腹部,胸口的多处肌肤还是暴露了出来。姜彧的目光却很规矩,处理好了伤口就拉过一旁的锦被覆盖住华凌,并没有流连于眼前横陈的玉/体。 伤口清理上药后,华凌顿时觉得身上清爽了不少。而姜彧应当也是给她用了极好的珍贵伤药,因为上药之后,伤口迅速就传来了清凉舒适的感觉,疼痛大幅降低。 姜彧温柔地将手轻轻放在华凌发顶:“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儿。” 华凌对着他微微一笑,而后点了点头,阖上眼。 …… 多亏了姜彧的疗伤圣药以及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第三天,华凌就已经能下地了。 而当她能下地之后,第一个要求就是——“我要沐浴。不,我想去《三界秘闻录》里泡温泉。” 姜彧有些犹豫:“你的伤……” 华凌笑着拉开领口:“没关系,伤口已经愈合了。” 她揭开覆盖在锁骨处的纱布,纱布下面的伤口已经愈合,并且长出了淡粉色的新的肌肤。 姜彧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好吧,那不要泡太久。” 他想了想,而后又咬牙道:“我陪你去。” 华凌好笑地看着慢慢爬上他耳廓的一抹粉色:“你在害羞?” 姜彧难得一次憋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反驳的话,只能哼了一声,而后带着华凌去了《三界秘闻录》的世界。 他们的降落坐标直接设定成了温泉旁边。 姜彧将华凌从怀中放下来,就疾步向树林方向走去:“我就在那边林中,有什么事你就叫。说好了,只能泡半个时辰。” 华凌点头答应着,好笑地看着姜彧步履不稳却又急匆匆向外走的样子,心中却微微一暖。她也不忌讳那个男人的存在,大方地宽衣/解带,而后走入了温泉之中。依然和之前一样,华凌找了一处靠近岸边巨大岩石的地方坐了下来,头枕在岩石上。 姜彧在林中等了半个时辰有余,却不见华凌出来。他担心地转向那个方向:“华凌?” 一连叫了几声她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姜彧心下一急,瞬间快步走回了温泉。 “华凌!” 却说华凌之前靠在巨石上,因为水温太舒适,竟然睡着了。这下却被姜彧的大喊突然惊醒,一惊之下,下意识地转过身,从水中站了起来。 姜彧正朝这边走过来,视线和华凌撞了个正着。 华凌见他一脸焦急,立刻想明白了,先是道歉:“抱歉,我睡着了……” 而后她就见姜彧一脸怪异的神情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上半身已经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下。 华凌‘唰’地移开视线,慢慢自己没入了水中。 姜彧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也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华凌轻轻咳嗽一声,姜彧忽然回过神,即刻背过身去:“抱……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然而他声音里的暗哑和一丝颤抖却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华凌看着姜彧这窘迫的样子,本来尴尬地情绪却奇异地慢慢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的情绪。 “姜彧。”她突然出声唤道。 姜彧沉默了片刻:“怎么?” “之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答案我想好了。”华凌看着姜彧高大可靠的背影,忽然就下了决心。 姜彧身躯徒然一僵。 “好。我愿意留在魔界。”华凌而坚定地说道。 第80章 前传篇(十二) 姜彧豁然转过身,眼神紧锁华凌的视线:“此话当真?” 华凌笑道:“当然。君子一言。” 姜彧也笑:“现在得改成‘女子一言’了。” 姜彧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拉住了华凌的胳膊:“你泡太久了,身体还没恢复不适宜一直待在温泉里。上来吧,我们回去。” 华凌点了点头:“好。” 姜彧背过身去,安静地等着华凌穿好衣服,丝毫无逾矩之意…… 华凌穿戴整齐,走到他面前,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耳根,才知他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华凌不知怎么的,忽然心生捉弄之意。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姜彧的下巴:“正所谓君子坐怀不乱,殿下今日让小女子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姜彧无奈地叹了口气,握住了华凌捣乱的手指:“华凌,不要再撩/拨我。你伤未痊愈,身子正弱,我不想伤害你。你明白吗?” 华凌被他这番直白的表白弄得愣了一下,收回手指,掩饰一般地拨弄了一下头发:“那什么,我知道现在战事告急,你不用一直守在我这里。军不可一日无将,你不用因为我而耽误正事。” 姜彧沉默地看着华凌,却没立时回答。 华凌挑了挑眉:“怎么,你害怕我逃跑不成?” 姜彧叹气道:“我是不放心。上次我出征,你毫无预兆地离开不说,竟然还遇到了这种事。我怕……” 华凌伸出手,牢牢握住了姜彧的:“我在魔界等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我绝不会再弃你而去。相信我。” 姜彧看着华凌墨黑的眼眸,认真道:“华凌,我相信你此时此刻所说绝非虚言。我愿意相信你。我想留下来,陪你到伤好为止。魔界虽然比较安全,但还是难防百密一疏。比如上次偷入我军前来刺杀我的那个女人,叫太阴是吧。我相信以她的实力要想潜入魔界,那是轻而易举。” 华凌摇了摇头:“你在某些方面,也出乎意料的固执。某种意义上,和我倒是挺像。” 姜彧笑:“你知道便不用劝我。走吧,你第一次来魔界,趁此机会带你四处参观一下。” 华凌心想左右无事,便欣然答应。 两人从姜彧的寝殿走出去之后,华凌发现这里的称设竟然和仙界也没差多远。一样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流云水榭。这魔宫和华凌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与其说是威严肃穆,不如说是安静祥和。没想到蚩尤的品位竟是如此独特。 姜彧带着华凌来到魔宫之后的一处小山坡。从这个位置倒是正可俯瞰整座宫殿。华凌疑惑地看姜彧一眼,以他的性格来讲,所谓的四处参观一下,应当不仅仅是指这座魔宫吧。 姜彧倒不多话,只是安静望着天际的方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华凌注意到姜彧右手手臂上有一个火焰状的魔族刻印,此刻正发出金红色的火光。 “姜彧……你手上那是……召唤刻印?” 姜彧回头看了华凌一眼,笑道:“没错。它来了。” 话音刚落,一头高大的通体雪白的骏马踏着天边的祥云像两人跑了过来。它身姿俊高贵优雅,身体两侧有一双宽大的翅膀,而头上有一个纯白色的长角。 华凌惊异的看了姜彧一眼:“这是……传说中的独角兽?我以为它们早已绝迹。” 姜彧笑了笑,宠爱地伸手摸了摸奔到自己身旁的独角兽的头:“我本来也这样以为。” 这独角兽很是通灵性,亲昵地蹭了蹭姜彧,而后抬起头,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华凌。 它不声色地打量着华凌,华凌也坦然大方与它回视。片刻后,独角兽将头偏向姜彧的方向,嘴里咕隆地发出了轻哼。姜彧哈哈一笑,转向华凌:“它说它觉得你很特别,很高兴认识你。” 华凌微微躬身道:“我很荣幸。” 高大的独角兽走到华凌身前,华凌要仰望,才能看到它的眼睛。独角兽忽然前蹄一弯,整个跪在了地上。这样一来,它整个身体顿时矮了一大截。而这个高度,正好能让华凌平视它的眼睛。 姜彧也走了过来:“你可以试着默默它的头。” 华凌高兴道:“可以吗?”她小心地伸出右手,轻轻放在独角兽的头上。独角兽享受似地闭了闭眼,而后轻轻在华凌掌心蹭了一下。 见它这般愿意与自己亲近的模样,华凌高兴得眼睛都亮了。 姜彧走过来,一个翻身坐到了独角兽的身上,伸手向华凌道:“它在邀请你,带你同游魔界。” 华凌笑着握住了姜彧的手,姜彧轻轻将华凌拉到身边。而后他微微俯下身,双手揽着华凌的腰,一用力,就将她抱上了独角兽的背上,让她坐到自己身前。 姜彧轻轻拍了拍独角兽的头:“我们走。” 独角兽嘴里发出一声高亢兽鸣,振翅飞向空中…… 华凌发现魔界和她想象中真的很不一样。并有什么毒瘴弥漫,魔兽横行的画面。真要说起来,倒是和人界倒有些像。一样的鸟语花香,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各种奇珍异兽穿行在广袤的山川河流之间。 不过这篇绿意盎然的土地并不宽广——总体来讲,魔界以魔宫为中心,朝外辐射大约数千里土地是充满绿意和生机的。然而这意外的范围,确实一片荒芜……黄沙弥漫,飞沙走石,动物的尸骨遍地可见。 华凌皱了皱眉,转向姜彧道:“怎么会这样?” 姜彧叹了口气:“魔界现有的水源只能支撑你所看到的这么一大片土地,除此之外,便是蛮荒之地,大部分生物和魔族都无法生存。” 华凌有些疲倦,轻轻靠在他肩上道:“这就是你们将疆域向人界推进的原因吧?” 姜彧点了点头:“父亲的意思是将人界的水源引入魔界,看能不能顺利融合重治魔界水源枯竭的问题。” 华凌摇了摇头,叹道:“神界自然会以为你们想要向人界扩张。他们怕你们势力发展壮大,所以才横加阻拦,发动了这场战争。” 姜彧沉默了片刻:“这一战,我们不能输。魔界子民的未来,魔界的存亡关键都压在这一战,压在我们身上。” 华凌抬头看他,伸手碰了碰他轻蹙的眉宇:“我明白。” 姜彧忽然收紧了手臂,抱紧了华凌,将头慢慢埋在了她肩头:“你愿意陪着我吗?直到这场战争结束为止?我不知道这场争斗会耗时多久,可能也没有很多时间能陪你。” 华凌轻声笑道:“说什么傻话。我自然会陪着你,以军医的身份。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愿与你共同进退。但我不会祝你攻打神族,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姜彧在华凌额头轻吻一下:“我明白。谢谢你,华凌。” 第81章 前传篇(十三) 在姜彧的悉心照顾下,华凌的伤很快痊愈了。但是两军战事却愈发陷入胶着。华凌到军营的第十天,前线传来噩耗——魔君蚩尤被困轩辕伏魔阵,里面的人想要出来绝不可能,除非魔君能杀掉同在阵中与他对峙的姬轩辕。而外面的人也无法杀进去。凡想闯阵者,都死在了伏魔阵外围的灵血咒符下。 姜彧听过前线捎回的军报,没有发怒,也没有恐慌,应该说,他的情绪超乎异常的平静。只是交待左右:“封锁消息。尤其是不能让华凌知道。” 他的贴身侍卫愣了半晌,还是低头领命。见他起身外出,紧跟了几步:“殿下,你这是要单枪匹马去营救君上吗?” 姜彧看他一眼:“任何人都不要跟来。人多反而不便行事,而且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那侍卫还想说什么,姜彧抬了抬手:“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那人赶紧单膝跪下:“属下不敢。” “你们帮我照顾好华凌。”姜彧话音刚落,人已不见身影。 军营外瞭望台。 华凌看见姜彧的身影远远消失在暗夜中,摇了摇头。说什么共同进退,转眼就将她撇下独自去犯险。甫一听到那个消息,她就知道姜彧会这么做。她默叹一口气,悄悄跟了上去。 华凌安静地跟在姜彧身后,两人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已经能够看到远处轩辕伏魔阵散发出的巨大光阵了。 华凌突然被一个反冲力向后推出数丈,她凝神细看,才发现前方似乎有一道透明的结界。而姜彧似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接进入了结界,此刻已经快从她视线里消失了。 华凌不死心,走到那结界边缘,掌中凝聚神力,伸手又去试了一次。然而这次她能看见那结界障壁上的电光,而从手掌到前臂,也几乎麻痹了。 华凌冷笑一声。看来这是天帝的陷阱,一个将蚩尤父子一网打尽的陷阱。 “你以为区区这种结界就能将我挡住。” 一瞬间,华凌周身忽然散发出强大的煞气,她眉间的那枚玄印也色泽也转身,颇有些鲜血欲滴的意思。地面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何狂风四起,飞沙走石。 “哟,有多长时间没见你这么大动干戈了。什么仇什么怨哪?火气别这么大嘛。”一个妖娆的声音忽然出现,近在咫尺。 华凌收了杀伐之气,漠然道:“太阴,别在这里碍事。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华凌身后三尺处,一阵黑紫色雾气慢慢散去,一袭黑衣的妖娆美艳的女子显出身形,款款走到华凌身边。1 “都说了,别这么大火气。气坏了身体可怎么是好。”美艳女子伸出手指,似有意要去勾华凌的下巴,手却被‘啪’地打到一边。 华凌冷笑一声:“太阴,是帝君要你来拖住我?” “啧啧啧——”太阴竖起她的纤纤玉指,轻轻摇了摇,“猜错了哦。” 华凌:“……” 太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夏蓉:“不是我,是我、们。” 华凌忽然轻轻蹙眉:“九曜也来了?”她说完话,立即向身后看去——果不其然在那里看见了九曜。 只是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双眸却是一团墨黑,毫无灵动之光。 华凌皱眉道:“你们对九曜做了什么!?” 太阴摇了摇头:“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是你对九曜做了什么~若不是你三番五次勾/引得九曜违抗天帝之命,他也不会因此而触怒了天帝让天帝剥夺了他的神识,变成一具杀人兵器。不过嘛,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更适合他呢。之前总觉得他过于优柔寡断,以至于做了很多错误决定,放了很多本不应放过的人。现在好了,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他倒是更能使出本来的实力了。” 华凌沉默两秒,对着九曜的方向轻声道:“九曜,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等了结了这边的事,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助你复原。” 太阴‘呵呵’掩嘴一笑:“讨回公道?我倒是好奇你打算怎么讨。你还是想想,怎么尽情地逃命吧~” “九曜,拿下她。”太阴娇笑着对九曜下命令,“哦对了,可别一不小心捏死她了。天帝要我们捉活的。当然嘛,只要不死,让她多吃点苦头也是没关系的。” 九曜也不发言,忽然聚气,一个直径至少三丈的巨大圆形杀伐之气形成的保护罩笼罩在他周身。而一杆通体纯黑的长枪也出现在他手中。 华凌见状,丝毫也不敢怠慢。也在第一时间调集起了自己体内的神气,金橙色神气就像是云雾一般将她整个人都是笼罩了起来,她手掌向上,微微展开,一把无影无形的剑也同时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之内。 九曜华凌二人虽然都摆好了架势,却谁也没有着急地出手,相反地,他们都一动不动,只是在凝视和观察着对方。 天色渐变,本来还有点点明星,此刻已转为浓厚的纯黑色,笼罩在了他们所对峙的这片土地上方。就像是层层乌云,但却比乌云要恐怖多了,因为在这片纯黑的背后,是无尽的杀意,来自没有感情的,纯兵器的神将九曜的杀意。 片刻之后,九曜忽然动了,身形自原地消失。而华凌也紧接着动了,立刻从原地离开。下一秒,她所站位置已经出现一道巨大的沟壑。那是被九曜手中的长枪所劈开的。 九曜见一击不成,立刻返身去追华凌的身形,从身后对她发动了第二波攻击。两道身影,就像是两支破空之箭一般,向彼此飞速地接近着,他们身影掠过之处,尘土飞扬,飞沙走石,两人被包裹在这漫天沙尘之中,越发看不清两人的动作。 从他们二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太阴也意外地轻轻蹙了眉,她唤出防护结界,向后退了数丈,躲到高处看戏去了。论近战,她远不是九曜和华凌的对手。 “轰!” 尘雾弥漫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距离地面有着十丈左右的半空中响了起来。然后,便看到空中的尘雾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推动,向着四周扩散开来。不远处山坡上的树木竟然被这道气浪生生折断。 这气浪,是九曜和华凌二人的攻击相撞的结果,华凌手中的无影剑与九曜的长枪正面相撞。然而,这第一次的交锋,却是势均力敌,两人各自退了一步,却都没能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显然,刚才的交手,他们都只是在对彼此的实力做一个试探,做一个判断。华凌无意伤害九曜,所以出招时多少有所顾虑,处处留情;而九曜却不同了,招招狠辣,若被击中,非死即伤。华凌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九曜现在确实变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兵器。 这就是毫不留情后的,他的真实实力,很强。若不小心应对,这一战很可能会输。她不能在这里输掉,姜彧还身陷险境,她不能停步于此。唯有——认真一战。 华凌心中默默对九曜说了句对不起,而后眼神架势均是一变。 只见她左手手掌开始一点点的变黑,一股阴冷的气息,顷刻间将他整个人都是包裹了起来,就连她的身旁,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同一时间,九曜再次开始攻击。 而华凌也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无影剑。无尽的灵力在瞬间涌入了无影剑之内,无影剑虽然没有剑形,此时周身却散发出极强的光芒,剑身也在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之前从华凌掌心散发出的黑气慢慢包裹了无影剑,而后一道和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强劲剑气猛地朝着九曜劈去,剑气掠过之处,砂石均被夷为粉末,而那剑气也好似一条蛇影,迅疾地咬向九曜执枪的手臂。 光是看这一剑能在虚空中留下的痕迹,便可知晓这一剑的威力强悍。 九曜反应却也很快,在刹那间,他周身的斗气全部涌向他执枪的右手,手势一转,向着虚空狠狠劈下,只听长枪发出一声清亮的长吟,那横空一劈好似泰山压顶,又如有雷霆万钧之势,竟是硬生生将华凌的剑气给打散了。 “轰——” 恐怖的气浪席卷了整片天空。若是在场有其他的神将魔将,这道攻击相撞的力量,足以将很多人的身体直接轰碎。 第82章 前传篇(十四) 华凌心道这样下去不行,九曜这种状态下在近战上几乎跟她不相上下。再打下去只会演变成持久战,他们耗得起这世间,姜彧那边却是耽搁不得的。 只能下一招定胜负了。华凌抬头向对面的山坳那边看了一眼,她知道太阴就躲在那边,虽然她现在隐去了身形,却无法完全隐藏她的气息。还好没有跑太远,正好在攻击范围之内。 虽然这招会耗去至少一半以上的灵力,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华凌闭了闭眼,忽然停下了高速移动。九曜本来是随着她的速度而动,此时见她身形骤停,便也跟着停了下来。只见华凌嘴型微动,聚气凝神,开始诵唱咒诀。以她为中心,四周的温度开始骤然下降,降到能以肉眼看见空气里的水汽凝结成一粒一粒的小冰渣。 九曜本来长枪一伸,就要直取华凌咽喉,此时却本能地感到了危险,身体借力向后一仰,急退数丈。 然而已经迟了,只这么一瞬间,他的战铠已经从脚底开始结冰,而后一路向上,不出几秒,整个铠甲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九曜调集全身神力去抵抗寒气,但是根本没用,一层寒冰之后是第二层,第三层,层层叠加,厚厚包裹……不出多时,九曜就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冰雕,重重落到地上。 躲在防御结界中看戏的太阴见情形不对,立刻就想用瞬身术离开战场,然而她刚移动了一步,一面寒冰之壁凭空出现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太阴向后退了一步,刚一转身,另一面冰壁又立刻竖立在她眼前,无论她走那个方向,总是有冰壁出现横在她面前。 太阴最后放弃了,因为她四周已经围了一圈厚厚的冰墙。 这时,她发现华凌的影子映在了冰墙里,不是一面,而是每一面都有她的身影。 太阴:“……” “太阴,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你也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既然你不仁在先,也别怨我不义了。”华凌的声音隔着冰墙传来,漠然而悠远。 太阴脸色阴沉,眼中带着恨意:“华凌,别装得像个大善人一样。你总是这样,高高在上地随意评价他人过失,从小就得正神之血庇佑的你,哪里懂得我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付出的辛酸。” 华凌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太阴,路都是自己选的。我从来无意与你相争,是你妒心太重,难以自度。今日将你封印送往东方神木林,他日若是你心魔散去,封印自会解除。” “哈哈哈哈哈——”太阴笑的狰狞,“华凌,你太自负!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决定别人的命运。我诅咒你,诅咒你此生挂念之事不能实现,一生心血付诸东流!” 太阴的诅咒声消散在厚重的寒冰下,华凌一震袖,那寒冰就被一个骤然出现的空间吸了进去。 华凌走了两步,顿下脚步,抬手按住胸口……那法术损耗灵力多,又不慎牵动了旧伤…… 华凌艰难的喘了一口气,而后走到被冰封的九曜身边。她蹲下身,将手轻轻放到寒冰之上:“抱歉九曜,委屈你现在这里待一会儿。待我了结完那边的事,就替你解了噬魂咒。” 华凌取出《三界秘闻录》,暂且将九曜安置其中。 远处的轩辕符魔界忽然发出了千里强烈的震动,一瞬间,有地动山摇之势。巨大的轰鸣声传开千里之外。 是姜彧吗? 华凌站在那个阻挡她的结界之前,右手轻抬,一个冰蓝色的剑匣出现在她背后,剑匣打开,里面放着一柄纯黑的钝剑。剑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华凌并指于剑身划过,那些符文一一被点亮,发出极强的金色光芒。 “禁咒·破界。” 华凌整个身子腾空,一剑向那结界上劈下。霎时间只听得剑气与结界碰撞产生的巨大轰鸣之声…… 龟裂的痕迹爬满整个半球形的结界,而后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华凌看见了姜彧,和魔君,蚩尤。姜彧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魔君还在苦苦抵挡,和姬轩辕对抗中。然而他已明显处于下风,落败是迟早的事情。华凌在进轩辕伏魔阵之前就已预料到这结果,毕竟,这轩辕伏魔阵可说是姬轩辕用来对抗魔族的制胜法宝。任何魔族,无论本身实力有多强悍,只要进了这个阵,其魔气就会被大幅度压制,连本身实力一半都无法发挥出来,自然是只能任人宰割了。 蚩尤察觉到华凌的仙气,一掌挥过,魔界的黑火就以排山倒海的形式向华凌袭击过来。华凌召唤出寒冰墙挡住了魔焰,向蚩尤解释道:“魔君且勿动怒,我是姜彧的朋友。结界已碎,我接下来会将你们传送出去。” 姬轩辕显然也看到华凌了,一记惊雷从她头顶直劈而下,华凌敏捷地躲了过去。处在制高点的姬轩辕漠然看着她:“华凌,你这是下定决心要背叛神界了吗?你救得了他们一时,还能救得了他们一世不成?” 华凌抬头与他对视片刻,什么也没说。半晌她掐了一个诀,以她为中心的地方忽然展开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 姬轩辕冷笑:“想走,妄想!” 他手中那柄金光闪闪的神剑,忽然发出巨大的剑气,直冲华凌而去,华凌没法只能抬手去挡。在她抵挡的瞬间,姬轩辕手势一遍,华凌的那个传送阵瞬间被他破坏。 华凌:“……”发动这法阵需要时间,然而姬轩辕很明显是不可能给她这个时间的。 “你带彧儿走。”蚩尤忽然出言道,“我来拖住姬轩辕。” 华凌怔愣了一瞬:“魔君……那你呢?” 蚩尤一挥手:“走,天界军正在往这边赶来,再拖下去,谁也走不了。” 当前情况下,这个提议的确是最可行的。 华凌摇了摇呀,扶起姜彧:“魔君……有什么话需要我跟姜彧转达吗?” 蚩尤缓缓摇了摇头:“帮我好好看好彧儿,让他不要莽撞复仇。” 华凌垂下眼帘:“好。” 传送法阵再次开启,蚩尤忽然闪身到了姬轩辕身边,与他缠斗在一起。姬轩辕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落网之鱼又逃走了…… “来吧,我们很久没有这样打过了。今日本尊要与你战个痛快。”蚩尤手中魔刃点到姬轩辕咽喉,散开的红发在空中飞扬,留下一个潇洒英伟的背影。 第83章 前传篇(十五) 姜彧伤的很重。 他全身多处筋骨挫伤、折断,以及剑伤数处,外加脏腑程度不同的灼伤,整个人完全失去意识了。 华凌没有把他带回军营,而是直接送他回了魔界。 军营本就不安全,随时可能会有敌军,或是刺客偷袭。而且魔君战死后,群龙无首,姬轩辕一定会把握这个机会趁胜追击,将魔族据点各个击破,将固守的将领赶尽杀绝。 虽说她这么做,多少有些丢下那些留在前线将领不顾的意思,但这个节骨眼上,华凌没法分心去管这些旁的事情了。眼下姜彧的安危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姜彧起居从简,平日里又喜静,因此魔宫里并没有太多的人侍奉左右。他自己只有一个名叫翠芸的侍女,当日华凌留在魔宫养伤,也是她在照顾华凌的起居。 “华凌姐,这是……”翠芸乍见华凌搬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到姜彧寝殿,吓得不轻,待看清那人面容,面色登时变得惨白,“少主……少主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被谁所伤?” 要知道,魔界上下,除了魔君蚩尤,就属姜彧的实力最为强悍。能将他打成这样的人,翠芸实在是想象不出。 华凌将姜彧扶到床榻上躺下,才说了三个字:“姬轩辕。” 骤然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翠芸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关于那人的各种传闻,她自然是听了不少,只是她想不到,她憧憬敬仰的人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落败。 华凌回头看她一眼:“翠芸,你现在帮我准备这些东西,动作要快,尽量避开旁人耳目。我不想姜彧受伤之事外传。” 翠芸使劲点头:“华凌姐你说。” …… 屋内灯火摇曳,华凌坐在灯下安静地看着姜彧沉睡的侧颜。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时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而现在却伤痕累累地躺在这里。其实,她知道,这次的事情并不单纯。固然,诛杀蚩尤,重创魔界,早在姬轩辕的计划之内。但在当时……在轩辕伏魔阵内与姬轩辕对决的那一刻,华凌清楚地知道,他当时至少有三种以上的方式让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但他选择不动声色地放了她和姜彧。这是姬轩辕对她的一个警告,也是一个要挟。她太清楚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要她手中的藏兵阁,只有她才能为他打开的藏兵阁的大门。 她之所以能成为三神君之首,其很大原因,是因为天界的神兵利器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包括她所铸的那几口绝世神剑。 她早年醉心于铸造兵器,一生铸剑无数。其中有几柄利剑可说是拥有劈天裂地之神力。凡铸剑者,自天地初开至今,无一人能超越华凌。 然而有人别有用心,正好利用了她的这种‘痴迷’。数年间,争端四起,血流成河,无数人死在她所铸造的那些神兵利器之下。华凌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种‘才能’,带来的是恐惧,蛊惑的是野心,留下的是哀鸿遍野。所以她设法爬上了三神君的位置,追回那些神兵,铸造藏兵阁,封印这些兵器。 这么多年来,无一人能再涉足藏兵阁。而她也改行,学岐黄之术,悬壶济世,逍遥自在。 若不是那个男人之前拿住了她的好友和随侍,她根本不会回来,更不会为了他的要求潜入魔界收集信息,‘巧合’出现在洪荒战场。 她本也打算救回辟邪和青阳之后,就藏踪匿影的。 但是…… 遇上姜彧却是一个她未曾想到的变数。 华凌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放于姜彧脸侧。 她答应过他再也不离开,无论什么情况,都与他共同进退的。他那时选择了再次相信她。 华凌眼神中多种情绪错综交杂,最后都化为一种名叫‘不舍’的情绪。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驻许久,最后她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抱歉,我要食言了。” …… 华凌从姜彧的寝殿退出来,合上门。 一直守在门前的翠芸立即迎上前:“华凌姐,少主的伤势……” 华凌轻轻点一点头:“放心,都处理好了。你只要按照我所说的,每天按时给他喂药,换药。十天半个月他就能痊愈。” 翠芸心中一喜:“多谢你华凌姐!诶不对……这么说,你不打算留在这里??” 华凌摇头:“不了,我还有别的要紧事赶着去办。” 翠芸有些微的失落:“少主醒来不见你,心里一定会焦急……” 华凌:“……” 翠芸摆了摆手:“华凌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有事忙,就先走吧,我知道现在情况一定是十万火急……我想……少主他也会理解的。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华凌点了点头:“多谢你翠芸。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华凌回头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脚下一动,人已经在数丈之外。 翠芸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跟了一步:“华凌姐……” 然而华凌却已经不知去向。 …… 魔军主帐。 “什么人?!”身材魁梧的魔将敏锐的察觉到窗外人的气息,在其余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跃出窗外,直追男人气息而去。 也不过片刻时间,两人一前一后已经进入了山林地带。 好快的脚程。辽垣追得越深,心下越是惊讶。他的速度在军中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来人速度比他还要快。而且有时候感觉还会故意停下等他一样。到底不知对方底细,眼下姜彧又失踪,军中无主帅,他一个人追踪……真的好吗? “辽垣将军,何故止步?”树影里走出一个人。 “是你?!”辽垣警惕地看着来人,手已经不自觉放在了腰间的佩刀上,“说,你把殿下弄到哪儿去了?” 华凌笑了笑:“辽将军不要着急。我并无恶意。” 辽垣皱眉看着她,未置一词。 华凌叹了口气:“姜彧在轩辕伏魔阵中受了伤,我将他先送回魔界疗伤了。” 辽垣心中惊诧,手也不自觉从刀柄上放下:“殿下受伤了?!伤的重吗?殿下去是为了救魔君……那最后,救到魔君了吗?” “伤的不轻,不过现下已无大碍,将军请放心。”华凌沉默片刻,又道“至于魔君……他此时恐怕已经……” 辽垣愣在当场。 华凌摇了摇头道:“现下事态十万火急,相信将军也明白。我来,是想和将军说几句话。请将军务必耐心仔细听好。说完我就走。” 辽垣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 第84章 前传篇(十六) 姜彧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己寝宫内的雕花穹顶。 他的记忆停在了被姬轩辕的龙破斩击中的那一瞬。之后是一片空白。 “来人。”声音居然都是哑的。 很快就有人匆匆推门进来,来的是翠芸,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盛着草药的药碗。 “殿下,你醒了!”翠芸声音里满是欣喜。 她见姜彧要起身,连忙将手中托盘放在一边,而后将玉枕竖起来,扶姜彧靠坐在床头。 姜彧看了一眼搁在一边的药碗。 翠芸立即反应过来,将那碗药端给他:“殿下,趁热喝吧。” 姜彧接过来拿着,却也没有立即喝,而是皱了皱眉,问道:“华凌呢?是她把我救回来的?” 翠芸连连点头:“是啊,殿下那时候伤得可重了……我还是以为……”翠芸声音低了下去,说起这段,似乎还是有些哽咽。 她轻叹一声:“幸好华凌姐医术卓绝。” 姜彧看了她一眼,重复刚才的问题:“她人呢?” 翠芸愣了一下:“呃……她,她说有件要紧事赶着去办,就……就走了。” 姜彧眉毛拧了一个好看的结:“所以……你就这么让她走了?我之前跟你交代过什么,都忘了?” 翠芸被他的语气冰了一下,吓得立即跪在地上:“翠云知错,请殿下降罪。” 姜彧似是有些郁闷,又有些无可奈何。 他安静了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算了,也不怪你。她没说什么事?” 翠芸摇了摇头。 姜彧把手中药喝了,翠芸赶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空碗。 “魔君……怎么样了?”沉默了许久,直到翠芸收拾好药碗,准备起身出去了,姜彧才缓缓问道。 翠芸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华凌姐没说……最近也没有军报送进魔宫。华凌姐让我保密,我想,将士们都不知道殿下在这里。” 姜彧闭了闭眼,其实想都不用想,他都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但在没有亲耳听到之前,总是忍不住抱了点希望。 他安静了一会儿,而后点头:“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翠芸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殿下好好休息。” “站住!” “殿下寝殿岂能容你乱闯!” “滚,否则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甚至有兵刃相撞的声音。 刚要推门而出,就被推了个趔趄。手上的托盘被撞飞,药碗磕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翠芸秀眉微蹙,正要发作,却见看闯进门那人铠甲覆体,浑身浴血……再加上他身材高大威猛,活像战场上浴血而生的修罗。 “殿下,可算找到你了。”那武将往姜彧榻前重重一跪,“祿存将军战死,武曲将军不知所踪,星穹部全军覆没。九星七十二阵失守……王上……被姬轩辕封印。请殿下……示、下!” 姜彧听得一阵头晕,眼前也跟着发黑。 但是他很快稳住了那颗急速下沉的心,安静了好一会儿,眼前那一阵一阵的黑才慢慢散去。 他哑声道:“剩下的将士,现在何处?” “回殿下,剩下的将士退守曲江界,我军士气大挫,而且一直找不到殿下,军中已出现了……流言。” 姜彧点了点头,掀了被子就下床:“我现在就跟你过去。” 一旁翠芸看得着急,急走两步挡在姜彧身前:“殿下重伤未愈,万万不可此时前去冒险啊!” 姜彧看了她一眼:“众将士沙场奋力杀敌,浴血而战,你让我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翠芸咬了咬嘴唇:“……可、可是……” 姜彧手一挥:“什么都不用说了。” 翠芸纠结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道:“华,华凌姐说……这大半个月殿下都必须卧床休息,知道完全康复,不然很可能会旧伤复发,而且……” 姜彧挥了挥手,漠然看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很听她的话。不如以后跟着她?” 翠芸立刻就跪了下去:“殿下明察。翠芸觉悟半点背叛殿下的意思。只是不希望殿下以身犯险,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姜彧挑了挑眉:“哟,你还学会出言讽刺了。看来是有人教得好啊……还是我应该感叹一句,近墨者黑?” 翠芸低下头,没敢继续答话。 姜彧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拿起挂在一旁的战铠,从容穿上。 翠芸见劝解无效,便起身挡在了姜彧面前,手放在腰间的白玉笛上——那是她的武器。如果只有这种方式能留下殿下,她仍旧在所不惜。 越过翠芸时,他低声道:“若是我没回来……你就回歧山吧。不用留下来为魔界陪葬。” “殿下!”翠芸抬头,看向姜彧的时候似乎眼中有泪。 姜彧径自跟着那名将领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 曲江战场。 姜彧骑在高大的战马上,驱马慢慢走到地方数量庞大而且气势磅礴的地方阵营之前。 他没想到再次见到她,会是这样一副光景。这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情况,却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形。 他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华凌一身帅气的战神铠,手中长剑杵地,神情漠然地站在——他的杀父仇人身边。 姜彧张了几次嘴,好几次,才竭力掩饰住声音中的颤抖,缓缓道:“华凌……” 华凌漠然对他拱了拱手:“久闻大名,魔族少主。” 姜彧:“……” 姬轩辕侧头道:“凌儿,你还跟他废什么话。” 华凌眸光不易察觉的一闪,然而看向姜彧时,又恢复成了一成不变的冰冷。 而后抬起手臂,长剑一震,遥遥指向姜彧的脖颈:“神族岁杀拜会。请亮招。” 第85章 终章 ·一 姜彧像是不认识华凌似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的战神铠上,又慢慢移到她手中的兵刃上。 “你这剑,我倒是从来没见过。”他依旧语气淡然,甚至眼神里还是透着温柔,像是与许久未见的故友叙旧一般。 华凌眸色微微一闪,没有应声。 回答姜彧的,是一记凌厉的破风斩…… 他的手臂被划开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的黄土地上。这还是他在最后一秒侧身闪躲的结果,若是他不侧身,估计此时他的左臂已经落地。 姜彧看着华凌:“你答应过我什么,又忘了吗?你若是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我说的……我说过,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让我们共同承担、共同面对……” 华凌:“……” 华凌沉默了一瞬,再抬头看着姜彧的时候,眼神中只剩凌厉的杀意:“拔剑。” 姜彧安静了一下:“华凌,已经两次了。事不过三。你若是在骗我……” “姜彧。”华凌终于正面答话了,“你可知道我是谁?如果我说……我知道封印蚩尤的全盘计划,你还不拿起手中的剑吗?” 她面上带着微笑,然而说出来的的话却字字诛心,诛的是姜彧的心,更是她自己的。 姜彧眸光微闪:“华凌……这种事情,不要拿来开玩笑。” 华凌摇一摇头:“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认真的吗?”姜彧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若不是他那句话够清晰,华凌险些要以为他不是在对着她说话。 华凌缓缓一点头:“没错。” “好。”姜彧安静了一会儿,只说了这么一个字。而后他突然抬手一挥,华凌脚下的地面赫然裂开,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 “久仰大名,岁星神君。亮招吧。”纯黑色的兵刃正对着华凌,男人再次与她对视时,眼中已不见任何波澜。仿佛正如他在地上划下这道沟壑一般,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 华凌不自觉地微牵了嘴角,舌尖微苦——呵,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 往事历历在目,恢复记忆之后,如胶片放映机一般在姜彧脑中一遍又一遍,反复循环。 一腔痴心错付,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就连他的魔源也被割得四分五裂封印在各处。而他自己则被抹去记忆,堕入非道,做了这个女人的剑灵,供她奴役。 而这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云淡风轻地问他:你想起来了? 姜彧掐着华凌的脖子,然而声音却和华凌一般冷静而淡漠:“没错,都想起来了。你这次又想玩儿什么花样?姬、华、凌。不,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岁杀神君。” 华凌淡然道:“也没想玩儿什么花样。” 姜彧眼睛赤红,盯着华凌,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那些……都是演出来的吗?”姜彧过了片刻,才哑着嗓子问华凌。 华凌忽然抬手,擦了擦微微泛红的眼眶:“哪些?” 姜彧唰地别开了头:“别碰我!” 华凌收回了手。 姜彧又停了好久,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就是之前……算了。” 姜彧忽然松开了掐着华凌脖子的手。 华凌抚着脖子坐起身来,轻轻咳嗽着。她白皙的脖子上赫然一圈紫红色的指痕,可想而知姜彧刚才掐得有用力。 姜彧盯着她脖子上的那圈痕迹看了半晌:“既然当初要杀我,为何又要救我?为何要大费周折……帮我重塑身躯?” 华凌沉默了一瞬:“当初,是我对不住你。我想补偿你。” 姜彧发狠地盯着她:“因为愧疚?因为对不住?!” 华凌停了很久,而后才缓缓点了点头:“没错。” 姜彧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失望,又或许夹杂着些其他的什么情绪。但不管是什么情绪,都很快被他隐藏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华凌:“我只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我。” 华凌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片刻后点头道:“好。” “你说……你当年知道封印我父亲的计划,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姜彧死死地盯着华凌的脸,像是不愿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华凌轻轻扯了扯嘴角:“你还惦记着这茬儿。” 姜彧咬牙道:“是,还是不是?” 华凌沉默了许久,抬头与姜彧对望:“是,与不是,这重要吗?” 姜彧看了她片刻,漠然道:“我明白了。华凌,一个人就算演技再怎么炉火纯青,掩饰得再怎么好,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你骗过我很多,我至今不知道你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但是我想,你应当是那种做过就会承认的人。你说,我说的对吗?” 华凌:“……” 华凌轻轻咳嗽着,却再没有看他一眼。 姜彧漠然看着她:“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放过你。也别想着我会原谅你。这些年的账,我们慢慢算。” 华凌淡然笑了一笑:“我知道。至于你的报复游戏,我乐意奉陪。” 姜彧被她这不知所谓的态度又噎了一下,他低声道:“真想就这样掐死你。” 华凌倒是没听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姜彧看着远处的电闪雷鸣,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你说你是又触了什么霉头,惹得天界的人要对你赶尽杀绝呢?” 华凌没说话。 姜彧摸了摸下巴:“我记得你之前说……现任天帝是那个叫什么的来着……姬无常。这名字挺耳熟的……好像是姬轩辕的小儿子吧?你弟弟?” 华凌:“……” 姜彧眼神绕着华凌打量了一圈:“你说,要是我现在把你绑到姬无常面前去,他会怎样呢?” 华凌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华凌本为殿下阶下囚,自是任由殿下处置。不过,我不建议殿下亲自过去一趟,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我想殿下应该没睡糊涂,这点小事还是懂的。这种事,交给你的手下去办就好了。” 姜彧本想看看华凌难堪的表情,却不想,竟然三言两语又被她激得火起。 姜彧‘啧’了一声,忽然伸手,一把将华凌从地上拉了起来:“跟我回魔界。” 华凌挑了挑眉:“殿下果然雷厉风行,不过你怎么可以肯定,魔界现在还安然存在呢?” 姜彧漠然睨她一眼:“无论那里现在变成什么样,始终是我的故乡。就算是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化为灰烬,我也会将它恢复成我记忆中的那个魔界。” 第86章 终章 ·二 黄沙漫天,碎石满地,入眼处皆为一片荒芜,而坐落在远处的魔城……则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姜彧一把掐住华凌的脖子将她拖到身前:“为什么魔界会变成这样?” 华凌淡然看着他:“我以为你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你!”姜彧怒火攻心,手下不免就加了些力道。 华凌脸色逐渐转为苍白,面上却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 姜彧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华凌,径自大步向前走去。因而他也没发现,华凌白的不正常的唇色,和从她唇角溢出,又被她悄悄抹去的血迹。 华凌捂着脖子轻咳了几声,看着姜彧疾行匆匆的背影,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一个人都没有。不,应该说连一丝一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死域。这是姜彧对眼前这片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的认识。 按理来讲,树倒猢狲散,父亲和他出事后,魔界不保,也属情理之中的事。然而眼前这片破败荒芜,总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姜彧扫视着行宫的每个角落。 忽然,他转头看向角落一间不起眼的厢房。 刚才,从那里发出了滴水声。很微小,但也没有逃过他敏锐的耳力。 姜彧心念一动,下一秒就闪身到了房门前。他在房门前安静地站了片刻。那水滴声就那么一声,之后就又销匿无声了。 姜彧推了推门。门从里被锁住了。 有意思。姜彧一掌推开了门。 房里空无一人。 姜彧眼睛扫视了一遍整个屋子,而后视线落到角落三脚架上的一个白玉盘。 盘子里乘着一盘清水。乍一看没什么不对劲。但是试问,一个荒废多年的行宫,哪儿来一盘慢慢的清水? 姜彧伸出手指就要探入水中,华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姜彧转头,神情莫测地看了华凌一眼:“呵,你果然知道。” 华凌:“不是。这水一看就有古怪,你也不怕有诈。” 姜彧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有诈?我都被骗的国破家王的了,还能怎么诈?” 华凌:“……” 姜彧刚要甩开华凌的手,华凌手下使了些劲:“和水沾边的术法,很可能是空间法术。别乱碰,指不定会被扔到哪个异空间去。” 姜彧慢慢抽出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地看她:“你倒是挺轻车熟路。那你要不要告诉我,这次你又想干什么?” 华凌:“……” 姜彧看着她:“既然你这么熟。那就把这术法解开。也好让我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是俘虏,总不能白吃白住吧?” 华凌沉默了片刻:“……你退开些。” 姜彧挑了挑眉,果然退到一边,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华凌深吸一口气,张开手掌,平放于水面上。 开始时,水面依然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然而片刻之后,从那盘水的中心位置开始一圈一圈地泛出波纹,并且越来越明显…… 华凌忽然伸出一只手,伸向站在一旁的姜彧:“手给我。” 姜彧了她一眼,又垂眼将视线放在她那只纤瘦白皙的手上…… 华凌注意力都放在那盘水上了,倒是没注意到姜彧的表情,只催促道:“快点儿!阵法马上要启动了。” 这时,那盘水镜上忽然发出了一阵刺眼的白光。 华凌见姜彧没反应,正要转身催促。一只手,强横的箍住了她的腰。 华凌略微惊了一下,抬头,看见的却是姜彧面无表情的侧脸。 华凌心下叹息,没有挣脱,也没有作其他多余的反应。她知道,这种时候,还是顺着老虎的毛摸比较好。 …… 空气中是一阵清甜的香气。青草香,混合着木香,甚至也许,还有果香。第一眼看到的是蓝天白云,碧水青山。 姜彧微微愣了一下,他看了华凌一眼,正要说什么,然后是认真地愣住了…… 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脸孔。尽管一别多年,尽管有些脸孔上已经染上岁月的风霜。曾经,他们一起在沙场作战,曾经,他们在朝堂上商议国事,曾经……那些失去的记忆已然找回,曾经的岁月像是幻灯片一样一幅一幅地在姜彧脑海中播放…… 一个正在陪小孩们玩耍的魔将不经意地朝姜彧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愣住了…… 在他回过神的刹那,他几乎是扑倒姜彧他们跟前的。 “少主!……不对,是魔主殿下。我……我没看错吧……我,我们,弟兄们都以为你已经……”九尺高的壮汉,说着话,眼圈也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姜彧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嗯,我回来了。这些年,让你们受累了。大家都还好吗?其他人呢?” 那魔将赶忙点头:“好,大家伙儿都挺好。殿下,您快跟我来,看到你回来,大家一定都很开心。” 他眼神一转,方才看到站在姜彧身后的华凌。 华凌认得眼前的魔将,以前跟着姜彧在前线的时候,这是姜彧帐前的一名亲兵。 那魔将眼神落在华凌身上的时候,忽然变得凶狠起来:“贱人。你还敢出现!” 也就是说话的刹那,他手中出现一柄巨大的金刚斧头,下一瞬就冲华凌头上劈了下去。 “嘭——”斧头在离华凌头顶一尺的时候被一股大力弹飞了。 姜彧神色莫测地看了华凌一眼,收回了手。 那魔将见姜彧出手,也急了:“殿下!你怎么还帮着这个女人!她害得老魔主……害得我们魔界,害得你……” “我知道。”姜彧出声打断了他,“这个人现在是魔界的重要俘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妄动。” 魔将又看了华凌一眼,沉默了片刻,终于作罢,不情不愿道:“属下明白了。殿下,请跟我来。” 他说完,转身在前面领路。 姜彧转头,戏谑地看了华凌一眼,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刚才怎么不躲?” 华凌:“……” 姜彧冷哼一声:“想死?别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放过你。” 华凌终于叹了口气:“你说第二遍了。” 第87章 终章 ·三 姜彧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突兀而现的宫殿,和他记忆中的魔宫一模一样。每一处装饰,陈设,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一模一样。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左翎,鹤宇,大长老,你们……” “少主……不,魔尊殿下,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老朽一直坚信,殿下还活着,而且一定会回来的……”一个鹤发老者走上前,对姜彧恭敬地鞠了一躬。 姜彧赶紧伸手将老者扶了起来:“大长老请起。这些年……到底发生何事?你们又为何会在此?” 一个身穿重铠的魔将上前,对姜彧躬身抱拳:“殿下,请容魔将来解释。” 此人正是当年姜彧的心腹之一——辽垣。 辽垣看了一眼姜彧身后的华凌,姜彧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 华凌主动开口:“我去殿外。” 华凌对上姜彧的眼神,无奈地笑了一笑:“我全身法力被你所封。想来也逃不到哪儿去,你说呢?” 姜彧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了。 华凌走出大殿后,辽垣在姜彧跟前单膝跪下,正色道:“殿下,当日你受了重伤后……” …… 华凌刚走出大殿,就闭眼靠在了墙上,进而慢慢滑坐在地上。只见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粒自她脸颊滑落,滴在地上都能晕开一片…… 她知道,是蛊毒发作了。之前诸多折腾,情绪波动,又恰逢灵力被封……蛊毒一时压不住,瞬间反噬。 华凌强咬着牙关,强忍着痛楚,将额上冷汗擦去,而后慢慢睁开眼睛……她现在还不能死。 撑过这次毒发之后,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时间紧迫,只是不知楚江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还是得设法让姜彧先解了她身上的术封才行。 “妖女!你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声暴喝,迫使华凌睁开眼睛看向眼前几人。 她此时虚弱至极,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 “亏我们殿下当时那样对你,你却反咬一口,倒戈相向。不仅害得我们在外流离多年,还封印殿下这么多年。” 华凌听出来了,这应当就是最后姜彧率兵为蚩尤复仇之时,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那些将领。看来他们都还活着。 华凌勾了勾嘴角,冲着那几人方向淡然一笑:“几位将军,别来无恙。” “哼!我现在就杀了你这妖女,为老魔尊报仇!” “等等。”另一个魔将似乎出手拦住了他,“殿下既然带她回来,自然有安排。你这样贸然行事,殿下怪罪下来,恐怕……” “还等什么!?你们难道都忘了之前的教训,我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若不是殿下对她一再迁就忍让,怎么会……” “二弟,你住嘴!” “大哥!” “三弟说得不错,还是看看殿下怎么说吧。而且你冒然动手,难保不会又中了这女人的圈套。” 华凌在一旁听得好笑。感情这些魔将都将她视作洪水猛兽了。 …… 与此同时,殿内。 姜彧对着众魔将点了点头:“此种经过,我已知晓。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白发长老摸了摸胡须,看向姜彧。 姜彧沉思片刻:“大家稍事歇息。我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而且天界目前的动作,也未尽能掌握,贸然行动恐多生事端。大长老,左翎,明日你们来议事厅,我们商议一下作战计划。” “是,殿下。” “你们先退下吧。辽垣留下,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待众魔将一一退出大殿之后,辽垣抬头看向坐在王座上的姜彧。 “殿下……” 姜彧看了他半晌,才道:“辽垣,你还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辽垣愣了一下,片刻低头抱拳道:“不知殿下此问……所谓何事?” 姜彧眼睛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你说当时告知你撤退计划,和教你带大家来这个地方的神秘人……你真的,没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吗?” 辽垣:“……” 姜彧叹了口气:“辽垣。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还要骗我吗?” 辽垣立时跪了下去:“属下不敢。” 姜彧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对华凌一直抱有偏见。其实不仅你,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她早点死了才好。” 辽垣一惊之下抬头看向姜彧,都忘了掩饰自己的表情。 姜彧看他这样,心中了然:“我猜对了?” 辽垣:“……” 姜彧笑了那么一笑,笑中带着无限嘲讽之意:“这么一想的话,就说得通了。” 辽垣急道:“殿下!” 姜彧抬了抬手,打断他:“辽垣。她以她的方式,保存了魔界实力,让大部分人逃过一劫,在神界的眼皮子下得以生存这些年。你还是觉得,她该死吗?” 辽垣摇了摇头:“属下并非此意。只是属下觉得,神魔始终有别,殿下应当早些与华凌姑娘划清界限,以免他日……” “以免他日面临选择陷入两难境地。你怕我因为她,而影响了我的判断吗?”姜彧挑了挑眉。 辽垣低头:“属下不敢。” “辽垣。你放心,我是不会让魔界安危因为任何人,任何因素,受到影响的。我没有以前那么天真。” 辽垣:“……” 姜彧看着跪在大殿下的魔将:“传我命令。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华凌一根头发。违者,杀、无、赦。” 辽垣双手抱拳:“属下遵命。” “报……报告殿下。殿下,不好了……”一个侍女忽然闯入了大殿。 辽垣斜睨过去,厉声道:“没规矩。没看见我们正在议事?!” 那侍女吓得跪了下去:“殿下赎罪。” 又是一个熟悉面孔。 姜彧起身,步下台阶:“翠芸,看见你真是太好了。起来说话。” 来者正是昔日姜彧的贴身侍女。 翠芸抬头看向姜彧:“回殿下,翠芸并非有意打扰,只是,华凌姐她……” 姜彧皱了皱眉。 …… 翠芸刚说完话,一抬头,殿内哪里还有姜彧的身影…… 大殿之外。 “这是怎么回事?!” 姜彧严厉扫视着无措站在四周的魔将。 众魔将见姜彧出现,瞬间齐刷刷地让开了道…… 宫墙角落,华凌悄无声息地倒在青石板地上。 第88章 终章 ·四 “怎么回事?”姜彧凌厉的视线扫过站在华凌身旁的三名魔将——即是之前在差点和华凌起了冲突的那三人。 为首的魔将愣了一下,赶紧解释:“王,我敢以我三人项上人头保证,我们三人什么都没有做。华凌……姑娘突然就倒下了。”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魔将看着姜彧脸色,虽然吓得一时说不出话,也还是纷纷点头附和。 姜彧挑了挑眉,走到了华凌身边蹲下,手探向华凌的额头。 只见华凌呼吸微微急促,脸色惨白,头上还有细密的冷汗。而且……整个人烫的不像话。 姜彧愣了一下,再无片刻犹豫,立刻将华凌抱了起来。 翠芸一见这架势,机灵地跑到姜彧身边:“殿下随我来,您的寝宫已经准备好了。” 姜彧点一点头,对周围众人道:“把大夫,所有的,全叫来。” 姜彧将华凌放在寝宫的卧榻上,然后抬头看向翠芸:“打盆清水。” 翠芸:“是,殿下,立刻就来。” 姜彧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华凌的额头上。 “好烫……”姜彧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卷起了华凌的裤腿和袖子……鲜红色的像花一般的纹路爬满了华凌的双腿和两只手的前臂。 姜彧停顿了两秒,而后解开了华凌的外套和里面的衬衫——鲜红的花纹像在嘲笑他一般,诅咒似地爬满了华凌的胸口。 姜彧呆了呆。这一路华凌什么也没说过,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展成了这样…… !!!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幻境中华凌晕倒的事情……想来必然是和这个有关了。然而她却一直忍着蛊毒的侵蚀,一个人压抑着,什么也不说…… 他还以为之前的灵蛊已经将蛊毒压了下去……谁想竟然反噬得如此严重。她又骗了他…… 门外传来多人急促的脚步声,姜彧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华凌身上。 “殿下,听说你平安归来,老臣真是……”鹤发老者前脚刚跨入寝殿的大门,连姜彧人影都还没见着就开始了长篇的感慨。 …… “好了,叙旧的话稍后再说。你们过来看看。”姜彧直接打断了对方的真情告白,招收让众医师上前查探。 “你们有谁见过这种蛊毒?可有解法?” 为首老者在看过华凌身上红色纹路后,表情瞬变:“殿下。若殿下不介意,请让臣等上前仔细查探。” 姜彧退到一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大可靠近。 一众魔医围了上去,号脉,望诊…… 姜彧视线投到华凌苍白的脸上,眼中的担忧毫不掩饰。 “殿下。”近在身侧的声音唤回了姜彧的注意力,原来是侍女翠芸,不知何时已经回来。 她将一张锦帕按在姜彧手中,轻声道:“我知道殿下担心华凌姐,但是也请殿下顾惜自己的身体。” 姜彧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握拳太用力,手指划破了掌心,血浸到那张锦帕上,竟染红了一大片。 而他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 姜彧自嘲的笑了笑。 不管何时,华凌总是能轻易左右他的情绪。总是能轻易让他失控。 众魔医在看诊完后,讨论了一番,才神色凝重地聚到了姜彧身前。 姜彧看他们脸色也知道事态之严重,他慢慢地将手背到身后,因为手指不受他控制地在轻微地颤抖。 “说吧。”他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显得平静。 为首的魔医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姜彧的脸色,见他没有要发火发狂的迹象,才缓缓道:“回殿下的话。华凌姑娘中的是一种叫做桃花蛊的蛊毒,不知殿下是否有所听闻。这是一种结合上古秘术的蛊毒,说起来是一种蛊毒和诅咒的结合体。” 姜彧眼神里明显有不耐烦:“说重点。” “是。”魔医有些害怕与姜彧对视似地,低下头继续道,“这种特殊的蛊毒会随宿主的感情波动而增长。即是说,感情波动越大,这蛊毒的增长速度会越快。” 姜彧挑了挑眉:“感情波动?哪种感情波动?像是愤怒,伤心,难过之类的,还是……” 魔医顿了一下:“殿下说的这种情绪也会激发蛊毒增长。不过,更具体说来,若是宿主心中有所牵挂之人,则她的情绪越是强烈,蛊毒则更容易加深。所以,若是由她心中所念之人引发的这种情绪,那么蛊毒就会加速恶化。其实……” “我明白了。”姜彧闭了闭眼呢,忽然打断了他。 魔医不明就里,小心地抬头看了姜彧一眼。 姜彧的嘴角浮起一抹轻微的讽刺般的苦笑:“制出这种蛊毒的人,还真是恶趣味呢。” “殿下?” 姜彧摇了摇头:“可有解法?” 魔医面露难色:“这……” 姜彧声音一沉:“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必须给我找出解法。其余答案,概不接受。” 众人:“……” 隔了片刻,那为首的老魔医才对着姜彧鞠了一礼:“臣等自当尽力而为。殿下不妨先让华凌姑娘处于现在的状态,至少也能暂缓蛊毒蔓延时间。期间,老臣可再想办法。” 姜彧沉吟片刻:“你是说?让她先这么一直‘睡’着?” “回殿下的话,是这个意思。” 姜彧沉默片刻,轻轻抬手:“明白了,就这样。你们先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寝殿片刻又恢复了安静。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过得片刻,才又听见姜彧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有些疲惫,又似乎是很无奈:“你也退下吧。” 这话是朝着安静站在一旁的翠芸说的。 翠芸抬头看向姜彧:“殿下,翠芸可以在这儿伺候着。殿下一直忙于奔波,不如先去歇息。” 姜彧摇一摇头,轻叹一声:“退下吧。” 翠芸担心地看了他片刻,终于默默低了头:“是。翠芸会守在外边。殿下有事尽管传唤。” …… 姜彧走到一旁的雕花木架旁,取了挂在上面的干净锦帕,浸在水中片刻,稍稍拧干。 他拿着锦帕走到床榻前坐下,轻柔地将华凌脸上和脖子上的冷汗慢慢拭去。又这么来回了几次,帮她擦拭着发烫的手臂和小腿……最后洗净锦帕,叠成小方块,敷在她的额头。 换过几次锦帕后,华凌原本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好像真正地安稳地睡着了。 姜彧的视线停在华凌微微有些干裂的嘴唇上。可能是因为刚才发烧的缘故,嘴唇的颜色倒是鲜红,和她惨白的脸色形成了强烈对比。 姜彧转头看见桌上方才翠芸沏好的茶水。此时茶水不似之前那么烫了,温度倒是刚好合适。他拿过茶杯,含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在口中,而后俯下/身去,覆在了华凌的唇上…… 第89章 终章 ·五 一群魔医也束手无策,站在一旁看着姜彧阴沉的脸色,不敢说话,也不敢擅自离开。 “不过区区下界的一种蛊,竟无一人识得?” 姜彧一掌将桌上的茶盏扫到地上,凌厉的视线一一扫过站成一排的魔医。那些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甚至没人抬头与姜彧对视。 姜彧最后挥了挥手。 “出去。” 魔医们面面相觑。 为首的老者上前一步,斟酌道:“尊上,眼下的情况……” “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姜彧在床榻边坐下,视线落在华凌苍白的脸上,头也没回。 老者摇了摇头,做了个手势,众人慢慢退出了寝殿。 华凌一直没有醒。 唯一能见的就是那诡异的红纹慢慢向上蔓延,已经爬上了她白皙的脖颈。姜彧每天向她体内输入大量真力,想要压制她体内那股邪乎的蛊毒,却也仅仅是拖慢了蛊毒蔓延的是速度。 “尊上,您去休息一下吧。”侍女翠芸端着清水和锦帕走近,担忧地看向姜彧,“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姜彧皱着眉,以指节抵着太阳穴按压,哑声道:“我没事。人还没到吗?” 翠芸将手中浸过水的锦帕拧干,递给姜彧:“应该快了。今晨信使传信回来,楚江王收到消息已经动身前往魔界。” 姜彧点了点头:“派人去结界口迎接。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是。”翠芸又递了一次锦帕,而后快速退出了寝殿。 之前姜彧集齐魂魄恢复真身与神识后,就以自身力量破开了九天伏羲结界,回到魔界。然而拿到被他劈开的通道,很快又合上了。因为结界阻挡,所以任何空间法术传讯法术都不能传到神州大地,不得已,他只能分出部分元神在结界上撑开一道缝隙,派人去冥府通知楚江。但因为需要支撑通道,他却不能离开魔界。 谁承想派去的魔将扑了个空,费了好些周折才终于找到楚江。 魔界向来干燥炎热,季节变换不明显,在室内也要时常靠着冰块来降温。然而,华凌此时身上盖着厚厚的绒被,却依然手脚冰凉。姜彧一直握着她放在被窝中的手,真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维持着她的体温。然而就算这样,就算一直将她的手握着,却还是捂不热。 姜彧低头看了一会儿华凌安静的睡颜,慢慢将头埋在枕边,在她耳旁轻喃道:“你欠我的,我还没跟你清算。你怎么敢……就这样睡下去……” 下一秒,他去忽然起身,视线徒然恢复冷漠,直扫向门外。 “华凌的气息突然消失了,我本以为是我的错觉……原来是被你带来了魔界。” 人未到声先至。 下一秒,一身着玄色云纹广袖袍的男人跨进了寝殿大门。不偏不倚地向姜彧这边看过来,视线却越过他,直落到华凌身上。 楚江皱了皱眉,随后快步走到了床榻边。 “她看起来很不好。”楚江下结论道。 姜彧冷哼一声:“废话。她被人下了蛊。” 楚江这才抬头看向姜彧。 静默审视片刻后,才道:“看来你已经恢复了?” 姜彧挑了挑眉:“你也知道?” 楚江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姜彧顿了顿,薄唇微启:“看你这样,似乎是知道些内情?” “内情?”楚江摇了摇头,眼中神色半是嘲讽半是唏嘘,“明眼人都看得清的事,有何‘内情’可言?” 姜彧眯了眯眼,没有作声。 楚江于是笑了那么一笑:“她为了你,一身修为几近全毁,你还想要听什么‘内情’?” 姜彧本来视线还在华凌这边,听完楚江这话,转回头看着他,没说话。 两人之间回荡着暗涌的剑拔弩张,气氛一度降至冰点。 过了片刻,姜彧才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华凌:“你是专程来和我吵架的?” 楚江闭了闭眼,收敛了那些因为看到华凌虚弱至此而一时没能控制的情绪。 他紧走两步上前:“你让一下。” 姜彧起身,走到一边。 楚江伸手探向华凌脉门,过得片刻,又卷起了她的衣袖。那些诡异的红纹立即显露在楚江眼前。楚江愣了一下,而后解开了华凌的领口……当看到爬满华凌脖颈处那妖娆艳丽的红色纹路时,楚江的眉,深深皱起。 已经,侵蚀到这种地步了吗…… 姜彧自是没有放过他的任何一个举动,以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怎么样?”他终于按捺不住,声音里有一丝明显的焦躁,“有什么办法可解?” 楚江沉默了一会儿:“她……中这个蛊有多久了?” “一月有余。” 楚江叹了口气,而后抬头看向他:“桃花蛊。正如其名,随着蛊毒蔓延,宿主身上会出现艳红的像花朵般的红色纹路。宿主的每次感情波动,会激发蛊毒,导致全身剧痛,有如千根针刺向全身穴位。有道是说,中此蛊者,大多在被蛊毒完全侵蚀之前就已经活活痛死了。” 姜彧:“……” 楚江摇了摇头:“我没想到,她居然坚持了这么久。” 姜彧手指已经不自觉地刺入了掌心,而他却浑然不觉。脑中出现的全是之前华凌脸色惨白地倒在魔宫门外的那一幕。原来……她一直都是忍受着这种痛苦跟着他一路奔波。一直强忍着,而又反复发作,疼痛难忍,难怪被逼的生生吐了血…… “咦?”楚江突然从她怀中拿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匣子。里面装着一枚同样晶莹剔透,身上有着红色斑纹的蛊虫。 “难怪……我就说,她怎么能坚持这么久。”楚江若有所思,“原来是有灵血蛊在助她缓解毒性。不过……” 楚江转头看向姜彧:“她这次蛊毒发作,是突然爆发的吗?” 姜彧哽了一下,而后缓缓点头。 楚江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作孽,真是作孽。本来这灵血蛊方能压制桃花蛊的毒性一段时间,只要宿主情绪没有出现太大波动激发桃花蛊的活性,应该还能拖上两三个月的。想来,你们这一路上,必是发生了什么‘精彩’的事情。”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突然降低,话中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怒意。 蛊毒随情绪波动而增长……姜彧苦笑了一下,这么说来,他已经能想到华凌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了。 楚江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分明是笑着说话的语气,眼神却一片冰冷:“想来,这也不全是坏消息。至少,有人不用再成天怀疑她是虚情假意了。” 姜彧沉默了片刻:“有解法吗?” 楚江没有立刻回答。 姜彧目光笃定地看着他:“这么说来,有。你,详细跟我说明。” 见楚江还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姜彧忽然闪电般伸手,提住了楚江的衣领:“你想看着她死?!” 第90章 终章 ·六 楚江起身,与姜彧平视,目光清冷:“我想她死?若不是因为和你有这诸多牵扯,她会落到这个地步?你以为……她舍了数千年的修为,是为了谁?” 姜彧愣了一瞬,继而蹙眉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楚江笑了那么一笑,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你以为之前帮你解除封印的力量,是从何得来?上古神印,你以为是谁都能解得开的?” 姜彧:“……” 楚江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她欠你的?” 姜彧皱了皱眉,似乎是不赞同他这种说法似的。 半晌他低声道:“难怪。”难怪每次解封后她会那么虚弱。 他抬眸看向楚江:“听你之言,好像是我错怪了她一样?当年将我封印之人难道不正是她?” “果然如她所说。”楚江看姜彧的眼神似乎是带了一丝怜悯,“人还行,就是思维方式太直线。” 姜彧强压住怒火:“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江轻叹一声,不再回应,缓步走回华凌的床榻前:“等她醒来,让她自己告诉你吧。当年事情的所有真相。我能说的就是,虽有诸多隐瞒,但她从头到尾未曾负过你。” 姜彧眸光微转,沉默半晌:“那个救她的办法,你到底说是不说?” 楚江点头:“此蛊无解,但可以转移。” 姜彧眼神微动:“怎么做?” 楚江抬头看他一眼:“我说的不是你。这蛊也转不到你身上。” 姜彧挑眉:“什么意思?” 楚江顿了顿:“只能通过直系血缘相传。” 姜彧眯了眯眼:“你是想说……” 楚江略一沉吟,便道:“蛊虫能自母体转移到子嗣身上。” 姜彧沉默片刻:“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华凌。” 楚江有些惊讶:“这就决定好了?” 姜彧点头:“自然。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只要……”只要能救华凌,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再所不惜。 楚江好似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点了点头:“既是这样,我这便将具体蛊虫转移的方法教给你。不过,华凌这边……” 姜彧打断道:“我自有打算。” 姜彧转头看了华凌一眼,又向楚江问道:“现下有无压制蛊毒的方法?” 楚江点头:“自然。” 他袍袖轻轻一挥,一个白衣青年突然出现在寝殿之中,单膝跪在楚江身边。 “尊上唤属下何事?” “十九,你即刻将封存于幽冥殿中白玉匣取来。” 名唤十九的青年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楚江:“尊上,那是……” “不必多说。”楚江抬手仍给他一把流光四溢的透明折扇,“这能助你破除幽冥殿外的结界。” “是,尊上。” 十九走后,楚江翻身走回床塌前,将昏迷中的华凌扶了起来。 姜彧眉头微动,不自觉地也跟了过去。 楚江将华凌扶着在床上坐正,对姜彧道:“你来助我。我现在要将她体内的蛊毒逼至她右脚中封穴以下。 姜彧稍微沉吟:“你知道怎么做吗?要想逼毒,你需将灵力协调至能与蛊毒的波动一致。稍有差池,你们俩都将异常凶险。” 楚江点头:“我自是有把握才会这样做。不过如你所说,这过程非常艰难,而且一刻也不得掉以轻心。所以我需要你替我护法。” 姜彧闻言,抬手结了一个印,而后一掀衣摆也坐到了榻上:“即使这样,便开始吧。我已在寝殿四周设下结界,在我解除结界前,无人能打扰。” 楚江点了点头,双掌平推抵上华凌后背,而后手下微微移动,抵至华凌身手两处要穴。瞬间他灵力骤发,继而绵绵涌入华凌体内。 而姜彧也握着华凌的两只手腕,缓缓平举于半空。与楚江同量同式的灵力自华凌双腕的脉门缓缓顺着她的经络流入体内。 三个时辰后,楚江方才收功。姜彧睁眼看向他,两人眼中均带着如释重负后的疲色。 楚江抬头看向殿外:“十九应该到了。” 果不其然,姜彧刚刚收了结界,十九就手捧玉匣出现在了寝殿中。 “尊上。”依旧是规规矩矩地单膝跪下,等待来自他主人的下一个指示。 楚江对着十九的方向伸出手,轻转一下手腕,那只被十九捧在手上的玉匣瞬间就飞到了楚江掌中。 楚江嘴唇微启,无声地轻轻念了一句咒诀。但见手中玉匣开启,露出静静躺在匣中的一条——绳子。 粗略看上去,确实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绳子。不足小指甲盖儿一半粗,七寸长。 楚江忽略了那两道明显带着疑问的视线,两指夹起那根细绳,将一丝灵力注入了绳索中。瞬间,那绳子就想拥有了生命一样,自身所发出的灵力强到不容小觑,而绳索质地渐渐变得光滑如玉,色泽也越来越淡,呈现出透明的状态。 楚江轻声道:“去——” 那绳索自楚江手中飞了出去,缠到了华凌的右脚脚踝处。缠了两圈,绕了一个死结。 姜彧挑了挑眉:“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帝女绫?” 上古传说中,神女女魃有一贴身法宝——一条缠绕于她手臂的透明的绫带。据说是由女娲补天之彩石余料,辅以应龙之鳞片,凤凰之羽锻造而成。这件法宝能够吸收天下万种巫蛊法术,能令其主百毒不侵,无坚不摧。 楚江点头又摇头:“是,又不是。帝女绫早在上次神魔大战中被摧毁了。” 听楚江提及神魔之战,姜彧脸色明显黑了几分。 楚江装作没看见,继续道:“不过,这条绳子里含有帝女绫的碎片。” 姜彧点头:“难怪灵气逼人。” 楚江:“虽然不如帝女绫那般威力,但是暂时压制这桃花蛊毒还是没问题的。” 姜彧缓缓长吁一口气:“多谢。” 楚江笑了一笑:“不必。我也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姜彧似是早有预料,淡然道:“你且说就是。” 楚江摇一摇头:“此时不急,待华凌情况稳定下来再与你商议。” 姜彧视线敏锐地落到他脸上,直言不讳:“我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楚江又那么笑了一笑:“阴谋谈不上,若能事成,对你魔族而言,也大有裨益。” 姜彧沉默片刻:“你不必危言耸听,我承诺过的事,便不会反悔。” 楚江起身,虚一抱拳:“我还有要事在身,若华凌有什么情况,可以符纸鹤传信。” 楚江言毕,转身向外走去,十九立刻起身跟了上前。在他离开后,离大门最近的那张矮几上赫然放着三个明黄的纸鹤。 姜彧收回视线,落在华凌安静的睡颜上……也许是蛊毒被压制住的原因,她脸上不再有那种痛苦之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姜彧忍不住伸手,轻轻抚过她光洁的前额,流连向下,贴到她的脸侧。 “赶紧好起来。”他顿了顿,眼神专注而深情,“你欠我一个解释,你还欠我……”后面的话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嗓音已然沙哑。 第91章 终章 ·七 华凌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她慢慢转头朝外面看去,也是一片暗夜。魔界的夜从来都是这样,没有声音,也没有光,黑得令人窒息。 她微微动了动,想要起身。四肢完全不听使唤,像不是她自己的。手上微微一紧,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是……姜彧? 怎么可能……华凌自嘲一笑。他已然恨她入骨。这样温柔的温度,让她怀疑自己犹在梦中。 “醒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华凌循着那声音的方向转了头,心中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声喟叹:“姜彧。” 姜彧沉默了半晌,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想些什么。寝殿里没有一丝光,自然也掩去了姜彧的表情。华凌此番受到重创,灵力溃散的厉害,此时就如凡人一般,就连夜视能力都和常人无异。华凌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碰一下姜彧,却连他所在的方位无法准确判断。 姜彧将她眼中的茫然和那一丝不安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一痛,伸手握住了华凌伸向虚空的那只手。 “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可有哪处不适?” 华凌摇头:“没有。我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不告诉我?” 华凌沉默半晌,嘴角微牵,扯出一个笑容:“我以为你恨我。” 姜彧暗自咬牙,突然手毫无预兆地掐住了华凌的脖子,却没有使半分力。他低下头,凑近华凌耳边…… “恨。” 华凌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恨不得打断你的手脚就此把你绑在身边,哪儿也不能去。这样你就再也没办法玩儿那些心眼儿了。” 那语气分明是带着真正的恨意,听起来却又觉得深情得不得了。 华凌很是惊诧,她伸手,慢慢摸索,轻抚上姜彧的脸。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手下的触感依稀是那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轮廓,却又觉得他好像瘦得厉害,嘴唇、下巴上的那圈胡茬略微有些扎手。自己昏迷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这儿吗? “姜彧,你怎么……”她想问的太多,却又总觉得其实她什么都明白。和姜彧认识这么久,她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比仙界那些虚与委蛇的人更为坦荡,比起那些成天把救世挂在嘴边的野心家,他更像是一个隐士。她知道他在乎的从来不是那个位置,不是输赢,而是魔界子民,那些追随他的将士的安危。 所以当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她知道他定会恨她入骨。也许前方等着她的即使永夜,是无法挣脱的牢笼。但是,对她来讲,让他记恨她,而后忘记她,正是她所希望的。桃花蛊无从可解,她迟早会消失于天地间,却不希望他带着痛苦活下去。 “华凌,你欠我的。我要一分一毫从你身上讨回来。别想逃,因为你哪儿也去不了。”他埋头在她颈间,灼热的气息让她不自在的向后缩了缩。 “姜——” 后面的话,他没有给她机会说出口。他堵住了她微张的唇。 他急切地掠夺她的气息,占有她的一切…… 华凌却从他霸道的举动中觉出一种绝望的气息。心里微微一抽,她终究是不忍,抬手抱住了姜彧。 姜彧微微一震,确没有放开她,而是加深了这个吻…… …… 五天后。 身体的状况在慢慢好转,华凌终于也可以下地走动了。然而华凌发现自己使不出一丝灵力了。应该是被姜彧封住了。华凌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已经不信任自己到这种地步了。 整个寝殿被笼罩在一层结界下,除了姜彧和侍女翠芸,没有人能进入结界。自然,她也是不可能出去的。 自那天夜里那个突如其来的类似于失控的吻后,姜彧就再没有出现过了。当他还是剑灵的时候,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坦率的太好懂。而现在,华凌却再也看不透他了。 结界那边忽然一阵波动,原是翠芸手捧着一个沉香木匣进来了。 “你来了。”华凌对着她露出微笑,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木匣上,“这是?” 翠芸眼神中有一丝忐忑,却在华凌面前恭敬地半跪下来,打开木匣。 那是一件鲜红的喜服,用的显是上乘锦缎,镶金绲边,袖口绣的鸳鸯图案栩栩如生。 华凌勾了勾嘴角:“什么意思?” 翠芸低头轻声道:“是尊主的意思。婚期定在……三日后。” 华凌轻叹一声:“他人呢?” 翠芸摇头:“尊主这些日似乎……公务繁忙。翠芸也才匆匆见得两面。” 华凌手指在红木桌上轻轻扣了两下,半晌点头道:“我明白了。” 翠芸见华凌没有要接衣服的意思,只能将木匣放在了一旁的梳妆台上。 翠芸忐忑地走回华凌身边,轻声道:“姑娘若是没其他吩咐,翠芸这就去看看药,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这些天,翠芸听了姜彧的吩咐,一直贴身照顾华凌。失去灵力的华凌与凡人无异,所以翠芸每天都会为华凌准备好精致的三餐。而且每日必然会端上一碗汤药。药极苦,色泽却呈透明的红。华凌也不多问,只要翠芸送药,她便喝下。 华凌眼神转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叹了口气,又摇一摇头:“算了,也许是天意。一步错,步步错。” 翠芸不太明白华凌话中的含义,只当华凌是不愿意。她飞速抬眼看了华凌一眼,又低头道:“姑娘……其实尊主他……很在乎您。”半晌又摇一摇头:“还请姑娘莫要辜负尊主这一番苦心。” 华凌苦笑一下:“是啊。从来都是我负他。” 翠芸不知二人之间的纠葛,也不敢再乱接话了。她冲华凌恭敬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华凌一直坐在窗前,眼神看向外面。 翠芸进来送药,她也只让她搁在一旁。翠芸晚间送来的饭菜,也放在桌上一动未动。 直到夜深,连院里的灯光也一一熄灭,直到整座寝殿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她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结界微动。 片刻后,有个戏谑的声音在华凌耳边响起:“怎么,现在没法力了,便开始绝食抗议?” 华凌没说话。 姜彧一眼瞥到桌上分毫未动的药,眸色瞬间转深。 他端起汤药,舀起一勺送到华凌唇边。 华凌轻叹一声,这才抬头看向姜彧这边。 “姜彧,你这又是何必。你我都知……”她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姜彧微微挑眉,隐有发怒的征兆。 华凌似无所觉,继续道:“就算你取了快要成精的千年雪参,也不过是只能将我的寿命延缓一时片刻罢了。杀那些雪参的时候,你难道没有丝毫愧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姜彧怒极反笑,伸手捏住华凌下颌:“愧疚?你对我,又何曾有过丝毫愧疚!!” 语闭,他的唇粗暴地压了上来,唇齿交接间,有苦涩的液体被他缓缓渡了过来。” 华凌轻微挣了一下,却被他死死扣住了脑后。 直到将那碗汤药完全喂给了华凌,姜彧才放开了她。 华凌刚得了自由,便呛咳个不停。 一时间屋内只于华凌咳嗽的声音。 姜彧在一旁冷冷看着,半晌道:“饭也要我喂吗?” 华凌抬手擦了擦嘴角,才道:“不用。” 姜彧勾了勾嘴角,冷淡道:“不要试图反抗我。因为你知道那没用。” 他忽然凑近华凌耳边:“更不要试图激怒我。你如果够胆,大可以继续试试。” 华凌还在微微地咳嗽,平复着气息,并没有接话。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眼前的姜彧陌生,*,还有着她不熟悉的残酷。然而,终究是她将他逼成这样的。 姜彧顿了半晌,突然伸出手,在华凌眉心轻轻一点:“睡。” 华凌都没反应过来,意识就已逐渐消散,人也缓缓倒了下去。 姜彧俯身将她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得和刚才恍如两人一般。 他将她抱回床榻,又仔细为她掖好被角。视线停在她脸上,迟迟舍不得离去。 就这么坐到几乎天亮时分,才在她额上落下一记轻吻,悄然离去。 第92章 终章 ·八 华凌再次醒来的时候,仅见翠芸侍候在一旁。 翠芸也不知道守了多久,熬得眼睛都红了。 华凌撑着手想要坐起来,翠芸赶紧帮她把玉枕竖了起来,方便她靠坐在榻上。 华凌瞥了一眼放置在床头的的那套喜服,又瞥了一眼窗外:“什么时辰了。” 翠芸手中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姐姐睡了整整两天。今日午时就要举行成婚大典。让我伺候姐姐梳洗吧。先把这药喝了吧。” 华凌摇了摇头:“放一边。” 熬这么一碗药,不知道又杀了多少只成精的千年小雪参。姜彧不是,或者不应该是这么残忍的人。 翠芸一听华凌不吃药,立刻吓得跪了下去:“恳请姐姐不要为难奴婢。姐姐若是不吃药,尊上若是怪罪下来,奴婢……奴婢恐怕性命不保。” 翠芸说完,又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华凌。 华凌皱了皱眉:“怎么可能。你在说什么。” 翠芸却是不管不顾地一个接一个地磕起了头。那一声一声骨头与地板碰撞的‘咚’‘咚’声音听得华凌心惊。 “你先起来。”华凌强忍着头疼,伸手去扶翠芸。 翠芸头也不抬:“姐姐不喝药,我就不起来。” 华凌用食指按着太阳穴:“……你先起来。” “哐——” 寝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从那力道来看,还应该真的是踹开的。 华凌看着被拦腰裂开的厚重门板,轻轻叹了口气:“你脾气是越发差了。” 方才还站在门口的身影只一晃眼便站在了榻前。 华凌视线落到了那人一袭红衣上,停顿了片刻,默然不语。 翠芸瑟瑟发抖,整个人都贴在了地上。 下一秒姜彧伸出手捏住华凌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听说,你又不肯吃药?” 那个‘又’字咬得特别重。 华凌在他眼中看到怒火。 经过这么些天大起大落地折腾,她心情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这本是我二人之事,何必将无关的人牵扯进来。”这话里所指的自然是翠芸。看她的态度,就知道姜彧保不准对人乱发脾气了。 姜彧冷笑一声:“我倒是忘了,你向来都是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华凌:“……” 姜彧低头看了跪在地上的翠芸一眼,忽然抬起脚。 华凌心头一动,立时便扑过去阻止,却仍然晚了一步。翠芸被只是被他一腿轻轻扫到,整个人便向后飞起,重重地撞在了寝殿尽头的墙上,而后又落到地上。她趴在地上,慢慢抬起头,刚要说什么,一张口却‘哇’地吐了一大口血,继而咳嗽不止。 “没用的废物。看个吃药都做不好,留你何用?” 姜彧轻轻抬起手掌,忽然就被华凌握住了。 “我吃药。”他听她低声在身后说道。 姜彧转头看她,华凌却不再看他,转身拿起搁在床头的药碗仰头喝下。直到碗见底了,她朝姜彧亮了亮碗底:“我以后会吃药。” 姜彧点头:“最好是这样。” 细碎地刘海遮住了华凌的眼神,她轻声道:“真的。” 姜彧‘哈’地笑出声:“你骗我的次数还少了吗?” 华凌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沉痛,却又很快被她掩盖了过去。 一直盯着她看的姜彧却没有错过那个眼神。他闭了闭眼,忽沉声道:“出去。” 这话自然是对着跪在远处的翠芸说的。 翠芸听了以后,大气也不敢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依然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姜彧突然伸手,抚上华凌的侧脸,拇指轻轻擦过她眼底那抹隐隐的青黑。 华凌任他动作没有反抗,过了半晌,她才忽然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早知如此……” 她的话被男人突如起来的吻硬生生地截断。 说不出来那是个怎样的吻,夹杂着一丝暴虐和血腥的气息以及……铺天盖地的占有欲。 半晌他放开她,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早知如此……你当时就应该杀了我?” 华凌疲惫地闭上眼,摇了摇头:“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要这样。” 她唇上还沾着一丝方才被他咬破时沁出的一抹鲜艳的血迹。 姜彧仿佛没听见她在说什么,看了片刻,又低下头,将那抹血迹慢慢地舔去。 华凌因为他的动作而轻颤了一下。她终于意识到——他已经不是那个成天跟在她身边暴躁却偶尔天真的剑灵了,现在她眼前的是那个站在血雨腥风顶端,君临天下魔君。 和她靠在一起的姜彧自然也感觉到她身体轻微的颤抖,他顿了片刻,忽然笑了:“你居然在怕我?” 华凌摇头,却失去了解释的力气:“不是……” 姜彧强横地挑起她的下巴:“哼,恨我也好,怕我也好。你只须知道一点,从今天起,你是本座的人。就算要死,也要经过我的允许。” 华凌:“……” 姜彧放开她,将那套鲜红的喜服仍在华凌身上。 “换衣服。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打理好自己。你不会想知道——让我等,会有什么下场。” “嘭——”寝殿的门被摔上了。只留下一室寂静。 华凌默默看了一会儿手中的喜服,慢慢伸手,揭开了第一颗盘扣。 门外,翠芸跪在寝殿外的亭下,大气也不敢出。 姜彧走到她身边,停下来。 他袖子微微一抖,一瓶药落在她脚边。 “本座也是无法,希望你能理解。若是……伤的重了,可以去鹤老那儿看看。” 翠芸赶忙叩首:“是翠芸办事不力。尊上的心思,翠芸明白。” 姜彧点头,脸上戾气褪去,只留疲惫。 “你去帮她梳妆打扮。一会儿来前殿时,尽量小心些。她身子禁不起折腾。” “是,奴婢知道。”翠芸又是一叩首,而后起身,向寝殿在走去。 姜彧回头再望了一眼合着的门,而后袍袖轻震,人影从殿前消失。 成婚大典其实并不招摇。华凌不知道姜彧跟那些魔将和元老们说了什么。姜彧要娶她,竟无一人跳出来反对。只是从众人或漠然或忿然的表情,华凌多少猜的出姜彧镇压那些言论的过程。 姜彧现今拒绝与她沟通,而她也早已失去了和他谈判的资本。她想,不如顺着他,如果这样能抚平他的怨气最好,趁她还在世的时候…… 姜彧从祭祀的长者手中的托盘中拿起一根紫晶吊坠,挂在华凌的脖子上。 而后又从侍女的托盘中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华凌。 他一口将酒喝下,而后转头看向华凌。 华凌明白他的意思,也依样将酒喝下。 姜彧从她手中拿过空杯放回托盘,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向了高处的祭坛。祭坛大约有几百来级台阶,每隔一级台阶,台阶两端就立着两盏银烛台。 他们每走过一级台阶,就有两点烛火随之亮起。 直到走到最顶端的祭坛上,几百盏蜡烛灯火交映,将整个大殿照的透亮。 整个过程姜彧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脸上的神情都是漠然的。姜彧不跟她说话,华凌自然也不会主动找话说。明明进行着见证互相最亲密关系的仪式,他们却仿佛与自己携手的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上得祭坛之后,姜彧将紫檀木桌上一卷厚厚的卷宗展开来。 华凌看了一眼,那卷宗上写的大概是上古时期的魔族文字,她看不懂。而且除了那些奇怪的文字意外,上面还有些大小不同的指印。 姜彧拿起搁在一旁早准备好的朱笔,在卷轴文字末尾又添上一串新的文字。写完后,他咬破食指,将指印印在了末尾。他看了华凌一眼,拉过她的手,将自己的食指与她的食指按在一处。这样,华凌食指上也沾上了他的血。 而后他放开华凌的手,看着她。 华凌明白了,走上前,将自己的指印印在了姜彧指印的旁边。 做完这一切后,姜彧将卷宗重新卷了起来,挥了挥手。侯在一旁的祭祀官立刻上前,将卷宗收走。   姜彧重新拉起华凌的手,走到了祭坛边上,与她并肩,俯瞰祭坛之下跪了一地的魔族子民。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姜彧的人。命是我的,人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祭坛之下他的子民。仿佛这话是他的自言自语,而不是对着她说的。 如此,便是礼成。 然而华凌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个仪式,并非普通的成婚大典,而是魔族的封后仪式。魔族一直有个传统。魔族的王族一生可以娶很多女人,旦一旦他决定封谁为后,那么那个女人就会与他的名字一起,被记入魔族宗谱。这不仅是对她身份的承认,也是魔族之王对她一生挚爱的承诺。一旦封后,魔族之王生命中便不会有其他女人,至死不渝。 第93章 终章 ·九 华凌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她坐在偌大的新房中,等着姜彧。那个身份已经从她的剑灵换成了魔界之主,她的夫君的男人。 虽然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但命运却确确实实地将两人捆绑在了一起。 姜彧沉默地站在桌边倒了两杯酒,而后走过来递给华凌。 华凌接过来。 姜彧自己先一口喝掉。 华凌:“……” 华凌本来以为他会与她交杯。 也许再没有比他们还怪异的新婚夫妇。 也许是她发愣的时间太久,姜彧面色上有些微不耐烦。 他劈手夺过华凌手中的酒杯。 华凌:?? 姜彧:“不想喝就别喝。” 华凌:“……”就这点别扭来说,和还是剑灵的他还蛮像的。 姜彧见他走神,皱了皱眉:“你在想什么?” 华凌回神:“没有。” 姜彧低头看了她片刻:“你现在应该想的事,只有一件。” 说毕,他吻住了她。 …… 华凌是次日下午才醒过来的。 身上疲乏的厉害,还伴随着一些她所不熟悉的酸痛。 已经不能完整记得前一晚的种种细节,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姜彧的那种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的热情,和占有欲。 姜彧折腾了她大半夜,直到天微亮时才放过她。 华凌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抬起右手,看着蔓延满整个手臂的桃花蛊的痕迹……她可能,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虽然不知姜彧上次用了什么方式把她救回来,虽然他应该用某种方式延缓了桃花蛊的侵蚀,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这种侵蚀会停止。 姜彧新婚之夜之后,消失了两个月。 而他的,或者现在应该说是,他们的寝殿,变成了华凌的囚牢。 姜彧离开之后,华凌曾尝试过要出去,她刚走到房门边,手一伸出去,便被一层透明的结界阻隔住了。这房间的四周都已被容琛布下了结界,怎么也出不去。她也曾不死心地试过要破除结界,然而她毕竟已经失去大半法力,最终无果。最后只得无奈地待在空无一人的寝殿,与世隔绝的感觉。 翠芸倒是每天会过来陪她,送汤药给她。 华凌有天终于忍不住,问翠芸:“姜彧去哪儿了?” 翠芸楞了一下,神情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华凌心中一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翠芸赶忙摇头道:“不是,也没有,只是……” “翠芸,麻烦你告诉我,好吗?”华凌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你如果不告诉我,我会很担心。一直担心。姜彧大概跟你说过我的……病,不适宜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翠芸显是有一番内心挣扎,最后吞吞吐吐道:“尊主和……冥府联手,发兵天界……” 华凌沉默了一瞬,而后闭了闭眼,淡然道:“我知道了。” 翠芸:“……” 华凌沿着窗边慢慢踱了几步,有道:“现今战况如何?” 翠芸摇了摇头:“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知道。不过……近几天常有听前线将领传来捷报。” 华凌点了点头,又笑道:“怎么又自称奴婢了。我记得我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这些礼数都去了吧。” 翠芸忙低头道:“抱歉,我一时情急,忘了。” 华凌走到桌边坐下:“好了,别随时这么神经紧绷。我没事,跑不出去,也不会自虐。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翠芸应了一声,知道华凌多半是不想让人打扰,识趣地退了出去。 翠芸走后,华凌嘴角那个勾起弧度慢慢地放平。她叹了口气,靠在窗棱上,望着外面一成不变的碧蓝的天。 她越发捉摸不透姜彧的想法了。她本以为,他不会是被仇恨左右而作出冲动之举的人。也许,人真的会变。 和冥界联手……吗? 没想到楚江终于还是走出了这步棋。 华凌又是一声轻叹,无论如何,这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局了。不过,有楚江坐镇,她也不担心姜彧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华凌想起自己之前没看完的一卷蚩尤手记,起身走到书架前去,将那卷竹简抽了出来。这些都是用上古魔文记载的,只有正统魔族皇室血脉才有资格这两月闲来无事之时,华凌便自学了上古魔文,所以这蚩尤手记,她也能勉强看懂一些。细细看来,不过是记录了些魔界的琐碎日常,经他的文字表达出来,却又别有一番风趣。她发现蚩尤也是性情中人,和她想象中大不一样。 华凌刚抽出那卷竹简,眼前就忽然一阵发黑。她定了定神,扶住书架,竭力保持平衡。 过得片刻,晕眩稍减。她慢慢摊开手中竹简,然而不到两分钟,竹简上字迹竟然渐渐模糊…… 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袭来…… …… 华凌醒来的时候,听见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虽然还没能立刻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立刻认出其中那个她最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你醒了。” 有人握住了华菱的手。 “你回来了。”华凌睁开眼,毫无意外地看到那个几月不见的人。 在他专注看着她的时候,华凌也端详了他片刻。 “瘦了。”她最后下结论道。 “你有身孕了。”姜彧看着华凌的眼睛,顿了顿,“两个月。” “哦。”华凌点了点头,神情波澜不惊,像是毫不意外这个结果。 过得片刻,华凌又道:“战况如何?” 姜彧挑了挑眉,视线犀利地扫向跪在一旁的翠芸。 翠芸连忙低头:“尊主恕罪,属下并非有意……” 姜彧挥了挥手:“算了。” 华凌一手撑着床榻想要坐起身,姜彧伸手按住了她:“躺好休息。” 华凌没有再坚持,依言躺了回去。 姜彧看了她一会儿:“我不会撤兵。这场仗,我一定要打,而且我要打赢。” 华凌垂下眼皮,过了一会儿,微微笑了那么一笑:“我知道。” 姜彧忽然伸出手,覆上华凌放在床侧的冰凉的手掌,而后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 “魔族不能一直生活在这蛮荒之地。”他缓缓道,“身在其位,必谋其政。” “我知道。”华凌打断他,“我一直懂。姜彧,也许你不相信,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一直不赞同天界所做的这些事。以前是,现在也是。” 姜彧闭了闭眼,忽然低下头,以自己的额头抵住华凌的额头。 过了许久,华凌听见他在自己耳边道:“我知道。” 华凌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为……你恨我。” “恨。”这次姜彧倒时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意思犹豫,“所以我要把你绑在我身边,你别再想逃。” 华凌忽然心中一痛:“姜彧,我们都知道……” “嘘——”姜彧忽然伸出食指,轻轻压在她的嘴唇上。 姜彧顿了顿,忽然翻身上/床躺在了华凌身侧,伸出手隔着被子抱住了她。 姜彧贴在华凌耳边:“这段时间我不能陪在你身边,辛苦你了。” 华凌:……“ “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好好的,等我回来。” 华凌:“……” “等我回来。” 没听到回答,姜彧就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华凌将眼泪慢慢逼回去,而后用略微哽咽的声音轻声道:“好。” 姜彧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那像是用生命在表达绝望的力道,让华凌的眼眶又微微湿润了。 …… 姜彧这一走又是几个月,期间倒是断断续续回来过几次。人是一次比一次消瘦,华凌也总能在他脸上看见疲惫的痕迹。每次走之前,姜彧总会问华凌一个问题。 “你会等我吧?” “会。” 华凌也总是千篇一律的这样回答。 至少,她要坚持到他们的孩子出世。华凌如是想。 不过华凌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随着孕期的推进,她的身体反而比之前好了一些,乏力和晕眩的症状相比之前都得到好转。 而且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桃花蛊的毒纹本已经蔓延至她的肩头甚至遍布整个背部,然而现在那些毒纹竟然在慢慢消退,手臂上的红纹已经退回了手肘处。 华凌心中疑惑,并逐渐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华凌借口无聊,给了翠芸一张书单,让帮帮忙去寻些上古典籍和各界志闻。翠芸没多想,一一将她要的那些书籍,手卷收集了来。 最后在一卷残破的鬼界秘闻中,华凌找到了答案…… 没想到世间竟有这样的方法,去解桃花蛊。 华凌在一次例行的问诊中,无意间向出诊的鹤长老打听:“浛樰影枝这味药材,不好找吧?” 鹤长老愣了一下:“夫人如何得知?按理来说……浛樰影枝的味道应该很淡才是。老夫行医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药材。” 华凌打断他道:“自然,这药材极其珍贵,传说只能在鬼界才能找到。姜彧拿给你的?” 鹤长老顿了顿:“夫人请放心,此药对身体极好。尊上也是千辛万苦才找来的。” 华凌点了点头:“我知道。” 鹤长老疑惑的看向华凌:“观夫人神色,似乎并不太高兴?” 这句话稍微有些言过其实。只是面无表情这种情形,对华凌已是极为罕见。 华凌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累了。今天就这样吧,鹤长老,多谢你。” 鹤长老拱了拱手:“如此,还请夫人好好歇息,老臣告退。” 华凌在窗前站了大半宿。她将手轻轻放在腹部,小家伙正熟睡着。她依然记得第一次感觉到胎动的时候,心里那种微妙的温暖和满足的感觉…… 用一个无辜的孩子的生命来换她一命,何其残忍。更何况,这还是他们的孩子。 华凌预产前,姜彧匆忙回来了一趟。 他一如既往地将华凌抱在怀里,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还是华凌先开了口:“你不用顾忌我,放手去做你想做的。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吧?” 姜彧‘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就快了。我不会杀你大哥,但是我不会让他在踏入九州半步。” 华凌笑了笑:“说起来,我们一家人也真是奇怪。似乎相互间从未将对方当做亲人看待,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是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姜彧:“……” 华凌又顿了顿:“楚江还好吗?” 姜彧点了点头:“他比我更忙……很多你父亲的旧部,都向他投诚了。” 华凌:“下次见到他,帮我想他问好。一直以来,都承蒙他的关照,各方面。” 姜彧点头:“他说等战争结束后会来魔界看望你。” 华凌:“……嗯。” 姜彧将唇轻轻压在华凌发顶:“你还记得答应我的吗?无论发生什么事,等我回来。” 华凌无声地笑了笑:“……嗯。” 姜彧探头吻了吻华凌的侧脸:“睡吧。” 华凌缓缓闭上眼:“……嗯。” 因为是背对着的姿势,所以姜彧没有看见,华凌眼角慢慢滑下的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下滑,没入发间,瞬间不见…… 一个月后。 魔界军终于战胜神界军,打赢了这场旷日持久的神魔之战。天界易主,神魔休战,互相井水不犯河水。魔族再次被允许进入九州界。 然而,在魔界等着姜彧凯旋归来的人群中,却没有他想要见到的那一个。 刚接手天界,虽然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楚江却跟随姜彧回到了魔界。 姜彧推开寝殿的大门,翠芸正坐在一张雕花的小木床旁边,轻轻摇着那张小床。 看见姜彧走进来,立刻站起身,行礼。 姜彧缓步走到婴儿床边,低头看着那个陷入沉睡的小生命。那张小脸上甚至挂着一丝浅淡的微笑,应该是正在做着甜美的梦。 楚江跟着走上前,走到姜彧身边。 他盯着婴儿的脸看了一会儿,缓声道:“孩子很像她。” 姜彧没说话。 楚江沉默了片刻:“抱歉。我没想到她能发现。也没想到,她会舍去自己的元神去保孩子。” 姜彧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事实上,我从来都发现不了,她一直是这样,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翠芸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战战兢兢地递给姜彧。 姜彧手一抬,那封信便从翠芸手中飞了出去,落到姜彧手中。 姜彧拆开信,只有短短几行字。 “对不起,我又失约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无论如何做不到亲手杀死我们的孩子。请将她看作我生命的延续,让她长伴你左右。忘了我。一个从未能遵守誓言的女人,不值得你的留念。” 姜彧将信折好,放入怀中:“她永远将自己,放在所有人,所有事之后。” 楚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只是缓慢地伸出手,拍了拍姜彧的肩。 “自私的可恨。却又无私得让人不得不爱。” 一滴圆圆的水珠,跌落在姜彧所站的位置……继而是更多水滴打在地上的印记…… 楚江背过身,看向窗外徐徐落下的夕阳……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无声滑下。 第94章 番外完结 青帝山。 一袭白衣的青年坐在巨大神木下的琉璃棋盘旁,手执白子,准确无误地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一点。 他对面坐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一脸懵懂地样子,却是专注地盯着棋盘,思索着下一着。 “想不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魔君。”白衣青年突然开口,抬眼看向神木林入口。 姜彧一手挥开终年挡在神木林入口的浓雾,缓步走了进来。对着白衣青年拱了拱手:“在下有要事相求,不得已叨扰神君,还望神君见谅。” 白衣青年摆了摆手:“无妨。我知道你迟早能找到这里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昔木神句芒,植神木扶桑于青帝山,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天长日久,扶桑自也通了灵性,修得金花三朵,机缘巧合下偶得轩辕神血灌溉,是已得正神之身,飞出三界外。句芒赐其名华凌,送予姬轩辕作为其义女。自此,除木神句芒外,无人知她来历。 姜彧摇了摇头:“不快,我找你找了近百年。” 句芒笑了笑:“百年?百年时间只够我将三花重新植入扶桑本体,让其重获灵识。然而要助她重塑肉身,却不知又要等上多少年。” 姜彧:“我不在乎。只要能再见到她,不惜一切代价。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句芒抬眼看他:“我当年一时心软,放扶桑下界游历,却害她落得个元神消散的下场。” 姜彧沉默了片刻,忽然对着句芒,单膝跪下:“我与华凌这多年缘分纠葛,想必神君早已洞察。请青帝看在我二人多年情谊相守不易的份上,将姜某发妻归还。姜某曾经发誓,终我一身伴她左右,敬她、爱她、护她,她不弃我,我不弃她。” 句芒挥了挥手:“魔君还是快起来吧,我当不起你这一跪。” 姜彧没动。 许久,句芒叹了口气。 “我现在把她给你也没用。扶桑必须要在青帝山汲取天地灵气,假以时日才能恢复。” 姜彧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 “假以时日……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等她恢复之后,若是她愿意,她自会去找你。若那是她的意愿,到时我必不会阻拦。” “多谢神君。” …… 多年后。 “父王父王,你看楚江叔叔给我寄的生辰贺礼。”清脆甜美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不到片刻,一个明艳活泼的少女闯了进来。 姜彧将手中的笔搁在一旁,刚伸出手,少女已经扑进了他怀中。 他低头看着少女手中那支玫瑰色的花,大如蜀葵,疑若焰生。 “扶桑。” “没错!”少女高兴道,“咦,父皇,你见过扶桑花?楚江叔叔说这种花很少见呢,魔界可是从来都没有的。漂亮吧?” “漂亮。”姜彧点头道。 少女察觉到姜彧的一丝心不在焉,不高兴地晃了晃姜彧的手臂:“父王你别总在这儿看这堆劳什子,陪我出去玩儿一会儿。” 姜彧摸了摸少女的头:“惜年乖,先让芸姨陪你去寿宴,父王待会儿就过来陪你。” “哼,每次都这样说,每次都说话不算话。”少女生气的将手中的花往姜彧怀中一扔,跺脚跑了。 姜彧轻轻拿起膝上那支扶桑,放在案头。 已经不记得过了多少个年头,每年惜年的生辰,他都恨不能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他看着那支色泽艳丽的扶桑,眼前逐渐模糊成一片:“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呵……”空旷的大殿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姜彧的头顶。 “这么大个人了,哭起来还跟个孩子一样。” 姜彧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逆光里,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冲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