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童谣 “稀奇稀奇真稀奇,铁树开花二十一,母猪上述啃嫩梨,此奇不比言府奇,娶个山贼做儿媳!” 街边的巷弄,一群垂髫小儿叽叽喳喳念着一首童谣,各自嬉闹着自街头蹿到了巷尾,欢乐的笑声惊起一片惊呼。 “哎哎,小心着些,莫撞倒了我的椅子!” “小心前面,泼皮猴子似的上窜小跳的莫摔伤了自己!” “哎哟,我的豆腐!” 小孩子玩得疯没顾忌着前面,一不小心撞到前面一秀才,秀才手里没抓稳,现打得豆腐一下滑落,白色的碎末立时洒了一地染上污泥再要不得,害得秀才心疼的直拍大腿,“作死哦,谁家的小皮崽子没人管啊,疯疯癫癫到处乱跑,仔细遇着个坏人打断你们的腿!” 小孩子顽皮闯祸时常有,打打骂骂管教一番倒是无可厚非,只这句咒骂却是过了的。 跑远的一小孩闻言,转过身来做着鬼脸嬉笑道:“秀才豆腐落了地,年年落第无人及,问问秀才你今如何?” 另一小孩甩甩袖子摇头晃脑接道:“两袖清风,自是腹有诗书气质华也。” 那小模样倒是将平常酸秀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倒霉样学了个七成像。 只是忽听得一声‘咕噜噜’自那小肚皮里传来,小孩脸红红的捂着肚子,“啊呀,肚子饿了。” 窘迫的滑稽样顿时惹得周围人捧肚大笑。 “小丁,来来来,咱可不要那什么劳什子的酸诗破词,婶婶这里有刚出锅的热包子,定管你吃个饱!” 卖包子的婶婶亦笑眯眯的招手唤来小孩,递给他一白白胖胖的包子。 热气腾腾显是刚出笼的,小孩龇牙咧嘴的接过贪吃的就是一口咬下,那白的面皮儿,香喷喷的肉馅儿,汤汁流油的,直看得秀才悄悄咽了咽口水。 “你......你们,冥顽不灵、朽木不可雕,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秀才骂人也是之乎者也文绉绉的,这些市井百姓也听不懂意思,倒见他越发急的往外吐词一溜溜的,就像是在看戏一般的凑热闹。 秀才说了一通,累的呼呼喘着粗气,忽而自他肚子里发出一声‘咕噜噜’的响。 众人再次爆笑开。 “哈哈哈,像!真像!” “对了,这样才是真的像了,哈哈哈” 秀才动作一滞,脸陡然间变得更加通红,面对众人的大笑声,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跑掉了。 “这下好了,酸秀才怕是又有几日不能出门了,倒是有了几天清静日子,省的每天听着他念叨那些个文词真是比苍蝇还要烦!” 一女子倚门嗑着瓜子,冲着秀才远去的方向,狠狠啜了一口。 旁边另一女子亦是笑着点点头,“不过你注意没有小丁他们方才唱的那首童谣说了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能说些什么?” “我听着好像是‘稀奇稀奇真稀奇,铁树开花二十一,母猪上述啃嫩梨,此奇不比言府奇,娶个山贼做儿媳!’言府,山贼儿媳,难不成指的是那件事情?” 见她一副神秘叨叨的样子,女子立马来了兴趣,“哪件事情?你这婆娘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好了好了,哈哈......你莫挠我痒痒啊,我告诉你不就成了?” 被拿捏住弱点的女子只好连连讨饶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且说这小镇名为溪水镇,临近京城附近,借得天子福荫庇佑近几年也是和顺太平、百姓安康,不曾遇见什么战乱纷扰。 然忽有一日,镇上来了一队人马:马儿骏健,踏掠如风;马上的人个个都是黑脸铜铃眼、凶神恶煞似的,一看便知非是善类。 “说起前几日见到的几个人,虽说是长得黑了点,脸凶悍了点,可那健硕的腰身,那臂膀上裸露的肌肉,这镇上的男人可没一个能比得上,依着那样的怕是一只手就能把我提起来。这样想来,也不知这些人家在何处,能否再见上一次?” 本朝因着民风开放,所以男女大防之间不比前朝严苛,就是行走在街上互无关系的男女,若是两厢有意,行一段露水姻缘却也是一段风流佳话。 “我劝你还是早日歇了这心思吧!”旁边的女子翻了个白眼,“我有个亲戚是在府衙当差的,据说那些人其实是盘踞在镇外青山上的一群土匪!你这家伙竟然敢想着和土匪......就不怕被土匪拐上山去做了压寨夫人再生下一群小土匪么!” 谁知那女子没被吓到,扔了手中的瓜子皮反呛道,“做压寨夫人有什么不好,打劫山下路过的富商车队或许还能穿金戴银,披锦裹纱,有享不完的富贵呢!” “你想得倒美,如今世道太平,国强兵壮的,怎不见上面为何久久不派兵剿了这群土匪?听我亲戚说,这群土匪甚是厉害,不容小觑,好几年前也曾派过兵进行围剿,可最后却狼狈的被赶了回来。 据那时回还的人说,这群土匪力大无群且身怀武艺,又生性残暴,他们进攻时,一个壮汉拦在路口,将他们的士兵一手举起便从当中生生撕裂开,血溅当场哀嚎不断!可真是来一个撕一个,来一双撕一双啊!” 那女子说的绘声绘色的,见她微白了脸,继续幽幽道:“我看那天来的人保不准都不知道手撕了多少人,你还想着要做压寨夫人?生小土匪?就不怕生产当日被他戳破了肚子从里面掏出个血娃娃吗?!” “啊啊啊,你别吓我啊!”实在是被她说的那幅景象吓破了胆,女子惨叫着就扑来要堵她的嘴,“要你乱说话吓我!我非撕了你这小蹄子的嘴!” “哎哎哎,说好的不动手呢?你别过来啊!” 一翻打闹之后,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只得稍作歇息,各捧茶自饮。 一人疑道:“你还没说那首童谣唱的到底什么意思呢?” “笨蛋,这镇上除了那个言家还有哪家姓言的?再加上众所周知言家只有儿子,要我猜啊,怕是这土匪中有个女的看上了这言家公子,前几日来的人马就是来逼婚的!” “可是,这言家又为何会与土匪扯上干系呢......” 第二章言府 “老天爷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竟就惹上了一群土匪头子,这可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言府正厅,一妇人满头珠翠环饰,身着素黄色齐胸曳地襦裙,外罩一件无领交颈宽袖褙子,祥云暗纹锦缎的料子,衣襟以及袖口都绣着拇指大小的花样做装饰,暖橙色的衣带垂至衣角,行动之间犹随风曳,当真是华贵端庄艳丽不可方物。 嗯......起码在一刻钟之前确实是这番模样。 可在一刻钟之后的现在——因只顾得跪坐在地上哭天抹泪,一袭长裙沾染上地面的灰尘不说,且被涕泪打湿而染做一团团黑泥的污渍根本辨不出原来的模样,皱巴巴的蜷成一团,可是连脏乱的抹布都不如。 白玉梅花簪、金凤含珠步摇,头上的珠钗随着妇人一下一下的抽泣而震动不停,便不时见着几缕松动的乌发滑落下来,偶有贴上脸颊,就混合着脸上哭花的脂粉,白的粉的污的黑的,真真是‘色彩缤纷’! “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言家家主言意烦躁的在厅里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回过头来就见着自方才进来就一直哭闹不休的妻子朱氏此时更是蓬头垢面只顾搂着儿子干嚎,丝毫没有半分当家主母的气度,那张脸此时也沾满了涕泪污物看着就让自己隐隐有些作呕。 “别哭了!”言意一声大吼,惊得妇人打了个颤,到底闭上了嘴吧,只敢用丝帕捂着眼睛,悄悄低泣。“到底是妇人,成天只知道哭!难道只要哭一哭就能想出法子救的了肆儿了吗?” “就是啊,娘,突然把我叫回来难道就是陪着你在这里听你哭丧吗?”言肆不耐的掏掏自己被震得有些发痒的耳朵,吊儿郎当的翻了个白眼,“真是的,好不容易才摸了一个**就能把输掉的都赢回来呢,结果都是因为娘你,我可是已经输了一百两银子呢!” 朱氏也知儿子牌瘾甚大,不过这次倒是因着自己的缘故竟然丢下一半的牌局跑了回来,只觉没白疼这个儿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耐心哄道:“肆儿乖,输了便输了,待会你再去账房那里取上几百两银子不就成了?” 她却不知言肆根本就是输光了银子不说,又立下了几百两的欠条,那几个人恐他打白条,才怂恿他回来,只待拿够了银子再去战上几百回合! 所以既然已经拿了银子的言肆轻哼一声,就想起身走掉。 朱氏却一把捉住他的手,急道:“肆儿你先莫走!” “哎?娘你还有什么事啊?”言肆有些不耐。 “今日叫你回来可是关乎你的终身大事!你这人不在又怎么是好?” “娘你有没有弄错啊?”言肆本来抬出去的腿立马又迈了回来,“我不过是去年才及弱冠之礼,不是说好了成婚一事待我遇见了真正心仪的姑娘就会告诉你,到时再成亲不也不迟嘛?为何你们现在出尔反尔,莫名其妙的就突然冒出一门亲事?” 不怪乎他如此激动,言肆一向仗着自家家世富贵,又自诩风流人物,常常与一伙公子哥在街边闲逛遛鸟,整天无所事事,净整些淫诗艳词调戏那些路过的良家女子。 在言肆看来,女子不过是用来暖床生子罢了,他家大业大,人又长得极俊,只要招招手,不论是万花楼的头牌或是小巷里的俏寡妇,哪个不是争着抢着要上他的床? 再说这床上的人有一就足矣,娶亲什么的太过累赘,家中有着父母念叨就足够烦人了,他又何必再给自己去找不自在? 所以言肆仗着父母对自己的宠爱,迫得他们应下那句誓言,不过是想多几年自由日子,娘子?他或许会娶,却是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又或许爹娘年纪大了......他一辈子都是自由身也未尝不好。 可是......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得给我说明白了!”言肆见爹娘表情严肃不似作伪,有些动怒。 “你吼我做什么?”朱氏委屈的低了低头,她此时不再哭闹,也知如此解决不了事情,她那般不过也是为了逼言意表个态度,现在正仔细整理自己的衣装发饰,然后向儿子使了个眼色,指了指一旁的言意,“你去问你爹去!” “爹?” 言意看向他,蓦地叹了一口气,“说来,都是一场孽缘啊......” 原来言家世代经商,自是走南闯北的到处奔波。 而言意年轻时作为家中独子,却是早早就背负整个家的经济重担,所以,即使那时外面世道动荡,到处战乱,但为了家人能够吃口饭活下来,言意不得不继续向南运米,向北送棉,赚一些战争钱财。 那一年已是隆冬而临近新年,言意才做完一笔买卖往回家赶。哪料想竟是在半路上遇见土匪打劫! 情急之下躲在马车下的言意得幸逃过一劫,不曾被那些难民流寇夺去性命,可是他终是被人发现并揪了出来。 那时被人逼迫的跪在地上的言意只看了一眼周围,白的雪,红的人,残肢遍地分不清谁是谁,却也知道,定是无一活的了。 若是自己迟了一步......那么自己...... “所以......后来呢?”言肆听着爹爹讲述以前的事情,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和我的亲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还用说嘛?当初老爷能够平安回来定是那土匪头子趁机威胁要了许多什么好处才是!”朱氏最快的说道。 言意有些不悦,可想到当初无论自己说什么,甚至答应奉上全部家财都面不改色的土匪,当听到他家中已有妻室且还有一子便马上眼睛放光挥手放了他,亦不免有些心虚愧疚,“当初......我......实在是受人所迫,不得已应了那土匪,这么多年了......本来也是忘了,不成想他们前几日竟是突然登门提起......这......” 言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言意为了活命而应允了土匪头子的条件,其中一条就是他的儿子将来必须要娶他的女儿,也就是说他言肆必须要娶一个土匪做娘子! “这怎么可以!!” 想一下一个土匪的女儿是什么样?——定是五大三粗不时礼仪之辈,若再加上容颜鄙陋有碍瞻仰,就是被迫娶回家中让她住在后院不见倒也不心烦,最怕的就是娶了个大佛回家,日夜供拜不说,还要管这管那,他都必须暗暗吞下这个闷亏,这岂不是要生生憋死他?! 可是若是不娶,那群土匪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法子,大厅里只听到朱氏的低声啜泣,更是愁云惨淡烦闷不已。 “诶?不对啊?”忽言肆疑惑道:“爹爹方才说那土匪是听你说起家中有子才起了结亲的念头,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啊!” 第三章言家有子 早春的时节,天气渐渐回暖,最先察觉的,竟是微风袭来夹带着的幽幽杏花香味,原是点点枝头俏色飘落,便像珠串铃铃,唯有等的落定之后,却似梦似幻,无处可寻,徒留胸间一点余念,甚是怅惘。 轻探出手感觉微风拂过的绵绵,青白如玉的指尖,恰染一点粉色。 言律一愣,转而一笑,指尖勾回搭在唇畔——他本就生得眉清目秀甚是好看,尤其是展颜一笑时,温文尔雅云淡风轻,就像炎暑凉风拂面,渴极温水入腹一般,让人舒心非常。 此时芳菲掩唇,唇色淡淡,便就衬得那杏花又艳上了几分,倒像是女子着妆的胭脂似的——薄唇微启,粉色的尖尖一勾就连那最艳丽的一抹颜色都消失了,只留一抹湿迹潋滟,带着惑人的光泽。 如此遐景连那春归的鸟儿看了都忘振翅而跌落下来,莫提若有人在此瞧见了,怕也是脸红目呆,屏息以待,生怕惊着了这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少爷” 喉间微动,待嘴里的几分苦酿成一丝甜,又沉淀化作淡淡的桂花香,最后终是消散弥迹,言律才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小厮绿竹,“何事?” 绿竹面上隐有几分不喜,又带着几分为难,几番开口又做罢,踟蹰了一会才道:“夫.....夫人来了......” …… 屋里,朱氏坐立难安,屁股下的椅垫实在单薄的不像话,不像是塞了棉絮反而倒像是塞了石子一般总嫌嗝得慌。 三番四次的朝屋外张望都不见人影的朱氏终是失了耐心,在心里恨恨咒骂了一番,豁的起身就要走。 “真是的,这屋子又破又旧还阴森森的透着股不干净,所以我才不想来省得惹着一身晦气!” 蓦地,扭身踏出一半的步子又突然收了回来,朱氏猛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她来这里可是有要紧事的! 原来那天言肆的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朱氏这才想起自己在嫁给言意之前,其实他还有一个原配夫人,且还为他诞下一个儿子名为言律。 “是了是了,这样说来那土匪当初定下的可不是我们肆儿!”朱氏转身就哭天抹泪的揪着言意的衣袖不依不饶,“这冤有头债有主,他在后院里有吃有喝,倒是光想清闲什么都不愁,临到了还想让我们家肆儿去替他受这罪,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冤枉事?” 言意也是此时才想起自己还有另一个儿子,自原配去世他又娶了朱氏,就甚少见着这个儿子,“你的意思是说......”他自是明白朱氏的意思,可想了一会后又马上摇头,“这不行不行!” 先不说他对这个孩子多年未加理会,只这刚提起来就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他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 言肆见他娘只知道哭闹哪里能哄劝住爹爹,转了转眼珠子,道:“其实,若是大哥应下这桩婚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此话怎讲?” “爹您听我说,大哥他今年也是二十过五,可却连个同房丫头都没有,更不提成亲一事,这样传出去,定被坊间谣传成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说毁了大哥的清誉,就是我言家以后在镇上也无甚颜面。” 言肆从未见过这个大哥,此时一番话也不过是心口胡诌来的,不过见着言意脸色有些难看就继续道:“爹您想,那些谣言传出去后,好一点的人家怎么会将自己的女儿嫁来,即使有人答应,可我们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他是否只是为了我们言家的财富?” “当然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们自不在乎,可也难保嫁过来的姑娘对大哥是否真心实意,大哥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可那说到底也是土匪......怎么能给你大哥......” “怎么不能?”朱氏见言意还有犹豫,立马抹了眼泪急道:“若他言律不能,难不成你还想让肆儿娶一个土匪,你是想毁了他不成?” 转而又冷冷一笑:“你难道还想着要给那个残废娶个名门闺秀侍候他一辈子?也不看看他到底配不配!” 朱氏当真是气恨的失了冷静,才会没了顾忌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自认自己爱惨了言意,所以才会在早年时即使无名无分甚至连孩子都不能有,她也愿意跟在他身边陪着他。 可在那个女人死了那么多年后,她终于如愿嫁给了他,且生下了言肆,却发现她的丈夫从未忘记过他的发妻,甚至就连娶她以及肆儿的出生都是因为言意担心言律一个人会孤单! 原来她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所有的感情和付出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这样怎能让她不恨! 此时朱氏看着自转角处行来的身影,那张肖似其母的脸让她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即使因此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也不自觉。 左脸上的刺痛,是因为昨日口不择言下惹怒言意而得到的教训,可她也不后悔,相反看到他许久未见的慌乱憎恨的表情她的心里就有种病态的满足。 就像她看到坐在轮椅上被青竹推来的言律,在飞快地扫了一眼他那双腿,就不禁在心里冷笑:“就算你比我得宠又如何?你的儿子终究是个残废,可比不上我儿子!” 不过她很快就收起了那抹嘲讽,堆起假笑迎上前,“大公子回来了?” 青竹将轮椅停在离朱氏不远不近的地方,就守在言律身后不离开。 言律点点头,“是,不知夫人今日来此是有何事?” 他们两人之间,一个继母,一个继子,又是多年都不曾往来的,关系不可谓不尴尬,此时见面冷冷清清的倒也正常。 朱氏也不介意言律如此直接,她巴不得早点交代完事情早早离开这里才是,遂也直言道:“是这样子的,你看大公子如今年岁也是不小,总该成家立业了。老爷前几日里托了几个靠得住媒人四处打听合适的姑娘,还真就遇上一个不论是品性还是家室都绝对配得上大公子的!” “这成亲总是一件喜庆事情,老爷就想着不如趁着早春好时节早早办了才是,故前几日就已经与姑娘家交换名帖,纳了吉日下了聘,今日遣我来也是为了量一下大公子的身长尺寸以作新衣好在三日之后拜堂成亲用!” 青竹本是暗自提防着朱氏才没有离开,却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哪里有人成亲都已经将事情全办好了,才来告诉新郎的?这根本就是强买强卖,不给他们半点后悔的机会! 相较于身后小厮的心急火燎,言律只是微微点点头,“有劳夫人亲自过来一趟,不过我现在也是不方便,不如一会我命青竹将尺寸给您送去可好?” 他面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既没有成亲的喜悦,也没有被人逼迫的恼怒,说出的话也平缓如流水,没有任何波澜。 这般配合倒是让朱氏一噎,后面那些话都又咽回了肚子,只得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这样我就告辞了。” “是,请恕在下身子不便不能远送。” 第四章荒诞喜事 待朱氏走远了,青竹立马忿忿不平的抱怨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她向来与我们过不去我是知道,以前克扣人财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这般过分,老爷也是,就这样置之不理任她为所欲为?” 此处的‘她’当然指的是朱氏。 青竹自小陪着言律一起长大,他可是亲眼见着这一位自嫁进门来就是怎样的挑拨老爷和少爷之间的关系,更在少爷遭到老爷冷遇后落井下石,将他们困在后院的角落,寻着机会赶走下人,克扣月钱,做尽了恶事。 不说他只认言律一个主子,就说在他心里早已将朱氏当成蛇蝎心肠一般的歹毒妇人,自不会对她有半点尊敬的心思。 不过相对于他的义愤填膺,言律的心态实在是淡定的不像话,甚至还笑眯眯的夸赞道:“恩,青竹你今天说了两个成语,且都运用得当,很好哦!” “少爷,现在不是管我有没有说对成语的时候好不好!”青竹有些抓狂,“在这危在旦夕的时候,少爷你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啊!” “青竹,才刚夸过你就忘了?‘危在旦夕’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它......” “少爷!” 这是青竹第一次不顾尊卑打断自己的话,虽有自己平时不喜言规在先,但到底是把他惹火了。 言律无奈的转身,看着怒瞪着眼睛火冒三丈的青竹,好笑的摇摇头,“青竹,你何必这么生气呢?不过是一场亲事罢了。” “我的少爷啊,我倒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不生气呢?”青竹脸色极其难看的看着言律,“那可是成亲啊!一辈子的婚姻大事,而且少爷你还是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成亲,谁知道她是扁是圆,有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在时间如此仓促紧迫之下都愿意嫁过来?” “不对不对,如果这是‘她’促成的亲事的话,那么事情绝对不会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青竹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只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言律早已习惯这人如天马行空一样变幻莫测的想法,见他像被围困住的蚂蚁一样在地上转来转去,想着大概还要纠结许久,在此期间也不会再来打扰自己,索性自行控制着坐下的轮椅移动到书桌旁,铺开宣纸,磨好浓墨,开始练画。 白色的纸,黑色的墨,沿着毛笔的勾勒,色或浓或淡,轻时一抹而过,重时却润透纸背;形则或如流水蜿蜒流畅,或如浮云悠闲自在。不过寥寥数笔便勾画出一幅乡间逸景_青石铺路,引向一座农家小院,青藤篱笆围绕,隐隐可见圆圆的茅草屋顶,一颗挺拔的大树立于院中,树下一张石桌,一石凳,一胖肚圆壶,一盏茶。 言律忽而想起停留在指尖的那一抹颜色,凝思了半晌,终有些迟疑的探笔润墨,却在悬于纸上将将落笔的时候被一突然的叫声惊得手中一抖。 “啊!公子我想起来了!” 看着纸上墨迹点点,一幅画就这样毁了,言律无奈的叹口气看向始作俑者,“恩,青竹你想起什么了?” “是那个,是那个啊!公子!”青竹激动的两手撑在桌子上,上身前倾俯在言律面前,那张本来不算出彩的脸上此时眼睛圆睁,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夸张至极,让言律有些好笑地笑出声。 “青竹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莫再如此一惊一乍的,公子我虽有的是时间,可如此辛苦做的画就这么毁了,实在可惜的很。” “对......对不起啊,少爷。”青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猛然醒悟过来就是满腔的对自家主子不能了解自己话里重点的深深的无奈,“不是的,少爷,你听我说啊!” “恩恩,我听着呢,你说就是。” “我终于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我前几日听前面的小豆子提起过,好像是老爷多年以前受人胁迫曾允过一门亲事,如今那人找上门来是要老爷兑现诺言来的!” 言律自顾自的洗净手上的墨迹,转动轮椅来到窗边,今日天气格外好,他在这里搭了个台子倒是将前几日摘下的杏花晒干,已被往后喝茶做饼时用。 “而且不止这些,听小豆子说那些人来头不小,可是盘踞在镇外青山上多年的土匪!这言家共只有两位公子,我猜定是‘她’不愿二公子去娶一个土匪做妻子,所以才将大公子你推了出去!其居心叵测,难怪我说本来从不愿与我们打交道的‘她’若真是寻了一门好亲事又怎么会想起我们来,原来是是打的这样的如意算盘,想要公子你去做替罪羊!” 言律悉心将每一朵花瓣铺整齐,再用一小刷子扫尽浮土,才把它们一一放进一个白釉广口坛子里,动作一丝不苟,表情亦是淡定从容。 “......” 青竹觉得自己当真有快被自己的主子逼疯的架势,只得再次来到言律的面前提醒其他的存在,最后总结道:“少爷,这门亲事你绝对不能答应!” “青竹啊......”言律悄声一叹,“其实若依我看,这门亲事成与不成都无所谓的。” “少爷!” “你先听我说,虽然可能有些过分,但若按着我的看法来说,与一个人成亲就是将自己本来的生活轨迹打破再重新融合进一些新的东西,说起来确实有些麻烦,过程也可能会有些矛盾和摩擦,但若悉心以待,以己度人再多分忍让,其实也不是太难忍受。” 少爷,你这说的好像是在做捏泥人时用的混合泥土,请不要用这么简单的事情就笼统的概括成亲这种神圣而又复杂的事情好吗!那可是关于两个人下辈子幸福的啊!! “可是少爷......再怎么说那都是匪类之流,实在配不上少爷......” “青竹。” 言律转身,面上是少有的严肃表情,似白玉雕做的双手就连指甲盖都是干净透明的印出下面粉色的嫩肉,此时静静的搭在以青色衣摆遮住弯曲的双膝上,“若说配不上的人......其实是我......才是......” 第五章成亲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成亲那一日的小镇格外热闹,关于言家要娶一个土匪做儿媳的流言几乎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所以人人都好奇的堆挤到言家门口来看热闹。 只是嫁人娶妻本就是件喜庆的事情,合该邀请各路亲朋好友,众人一起见证和祝福两个新人以后永结同心长长久久,可在言家门口除了那些来看热闹的围挤了一堆,应邀上门前来贺喜的人却少得可怜。 人们看着在外面迎宾的言家老爷言意那张阴阴的,僵硬假笑的脸,不免有些心灾乐祸。 这也不是说言意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这般招人嫉恨,不过是人的劣根性罢了,有句话不是说:“看着你过得没有我好,我就开心了”吗? 不过即使是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的言家,迫于亲家的‘淫威’,除了这请客一事,其他的礼数都还算周全——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喜字对贴,从大门外往里探去,倒是能看见院里各处翻飞的红纱帐,喜庆非常。 忽而一小厮从远处跑来,大喊道:“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快快快,迎亲,把鞭炮响起来!”言意忙命人前去张罗起来,自己整整衣衫迎了上去。 鞭炮齐鸣声中,隐隐听得唢呐铜锣吹吹打打越来越近,人们都不由得伸直了脖子朝那个方向望去。 乖乖,这新娘子总算来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哟! 送亲的队伍,迎头的自然是吹拉弹唱的奏乐队,其后则跟着一顶四人合抬的喜轿,圆顶方身,摇摇晃晃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人们在盯着那扇鸳鸯戏水并蒂花开的轿帘好半晌,确定那莲花不香鸳鸯不活,更不可能会突如其来的刮一阵大风恰好卷起轿帘让他们好一睹新娘的真面目时,终于打消了兴趣,失望的向后望去。 那里跟着的应该是新娘子的陪嫁。 有人曾讽刺的笑出声,“土匪头子嫁闺女能陪嫁些什么好东西?那可都是民脂民膏被活生生的搜刮了去!凑这等子血血淋淋的热闹也不怕遭报应倒血霉啊!” 所以人们难免就生了些膈应的心思,瞧着那些陪嫁的嫁妆就好像都是自己的血汗钱似的,两眼放着光,紧紧盯着一点儿也不放松,倒好像下一瞬就要扑上去哄抢回家。 不过好歹挑着那群嫁妆的人个个都是身强体魄的壮汉,尤其是腰间系着一把红绸象鼻大刀,就让这些人再不敢造次。 可待看清了那些东西,人们都不由愣了一瞬。 长居小镇的人朴实无华,对于贵重东西的认知也只在金银珠宝,玉石玛瑙这种一看就是亮闪闪明显很值钱的东西上,所以对于新娘子的陪嫁物想的也是必定是能够闪瞎人眼睛的金山堆银山堆这样的画面。 围观的人都已经将眼睛半眯起来,以备真的会闪到眼睛。 结果......真的被闪到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新娘子的嫁妆竟然是一套新的武器装备! 什么刀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当真是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甚至连一整套的盔甲都有! 那在阳光下泛着森冷光芒的刀锋,当真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打了个冷战。 言意的脸终于不再沉沉的,黑得像阴天时天上积聚的厚厚乌云,想着待会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比旁边赶来的朱氏涂脂抹粉的脸还要白。 朱氏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伙人嘿咻嘿咻的提着那些杀器来到自己面前,呼喝一声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只听嗵的一声,尘土飞扬,地面碎石镇裂,散开一道道如蛛网的细纹。 “老、老、老爷,这、这可怎么办啊?!” 朱氏吓得用力揪着言意的袖子,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若不是怕惹怒这群土匪,她恨不能想着就嚎上几嗓子,要不然现在憋得胸口闷闷的疼。 言意到底是一家之主,定了定神,道:“莫怕,总归今天是吉日,他们也不会动手的......吧?” 这句话说出来明显的底气不足,都不知道是在安慰朱氏还是安慰他自己。 喜轿很快就被抬到言府门前,言意壮起胆子逼着自己上前与领头的一个人打招呼,但见那人最多不过二十几岁的年龄,虽是气质沉稳,气势逼人,却绝不像记忆里那个土匪头子的模样。 “言老爷有礼了!”那人先开口道:“在下吴斐,奉家主的命令前来护送小姐出嫁,另家主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能前来,还请言老爷多多包涵!” 言意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抽。 什么叫他多多包涵?亲女儿出嫁,当爹的却不在,这是亲爹嘛? “哪里哪里,在下明白在下明白。”抽抽归抽抽,言意还是不得不捋平了嘴唇,僵硬的扬起一个弧度,“辛苦你了,亲家他有事要忙也是迫不得已,我等自然能够理解!” 可一想着这位亲家的本职是什么,言意就忍不住想这人到底是去忙些什么,然后想到的景象又让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言意尴尬的,或者是心有戚戚焉的说不出话,吴斐也是沉默不语,气氛一时僵冷下来。 后来还是喜娘见这些人都杵在这里不动弹,担心误了吉时,忙上前张罗道:“哟,几位老爷莫不动啊,误了吉时可如何是好?” “对对对,鞭炮不要停,继续响着,迎新娘子进门咯!” 鞭炮再次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响声甚是热闹,调皮的孩童被激的跳来跳去,尘土扬起,带着硝烟的气味,却并不难闻。 按着规矩,新娘子的脚是不能着地染了灰尘的。 喜娘来到喜轿前蹲下身子,显然是要背新娘子进屋的。 随着轿子被压低,一小丫头上前缓缓掀起轿帘,一点一点,轿中的人终于也一点一点显露出身形。 围观的人群里一阵骚动——哦哦哦!终于可以看见新娘子了!怎么样怎么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第六章迎亲 对于所有围观的人来说,虽然镇上第一富甲之户的言家娶媳,且还是青山的土匪头子,排场固然盛大,花样也是精彩百出,又热闹又喜庆让他们这些看得直呼过瘾,但最值得期待的当然还是这一堵新娘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正所谓八卦无处不在。 自得知言家要娶个土匪做儿媳,这关于新娘子的猜测就数不胜数,且越来越离谱。 有人说她身高定有八尺有余,身上肌肉紧绷而鼓裂外衣,因为做山贼的定要有一副强壮的身躯,若是依着秀阁闺中大小姐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即使不用你拦路抢劫,但在山寨中别人说话喘气稍大一些就能把你吹走那可怎的了? 也有人说她定是五大三粗丑陋不堪,就是一双脚也是重如牛蹄,掌厚如熊掌,更不提面相——肤色似煤炭涂面,粗眉大眼,招风耳,酒糟鼻,厚鱼唇,声雷阵阵,呼声风起,听着不像人的模样,倒像是个夜叉! 这些流言越传越邪乎,偏说的人言辞凿凿就好像自己真的亲眼见过似的。 朱氏闻言,揪着言意的衣摆哭湿绞断了好几条手帕,扰的言意好几宿都没睡过好觉,梦里都是一个巨大的猩猩兽抱着自己爬上一座高高的塔楼,后面追着一群手拿兵器大声喊着要杀妖怪的人,言意想跑,奈何身体被箍的紧紧的,一下都挣脱不得,而那猩猩兽却突然间失足跌了下去,言意一惊从梦中惊醒,旁边是紧紧抱着他睡得天昏地暗的朱氏。 那种惊慌的恐惧感夜夜袭来,害得他鬓间的头发都生生愁白了好几根。 此时终于见着真人了,朱氏连忙上前几步就想探一探那传言中的虚实,但又好像有些害怕似的,用一张手帕轻挡住眼前,看到的就是些虚虚掩掩的人影轮廓。 这下好了,看不太清楚也免得吓着自己。 其他人可没有她这种欲盖弥彰的小心思,都瞪大了两双眼睛死盯着那轿子看,只觉得每一动作都被放慢了许多,仔仔细细的,恨不能将那轿子的纹理有几圈都数清了才好。 一丫头上前掀起轿帘,一点点的,终于全部展露出来,人们引颈翘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双绣鞋,红色缎面千层底,面上绣着并蒂莲花,绿叶粉花,团团锦簇,生机勃勃,取夫妻恩爱、永结同心的吉祥之意。 这双脚即使算不上三寸金莲小巧玲珑,但也不比牛蹄那般笨重,众人有些失望又向上望去。 轿子里的新娘子已经探出双手搭在喜娘的肩上,一双手不说腻如葱白十指纤纤,倒也是长着肉连着皮,不肥不瘦的,虽有些糙的痕迹,可哪里像熊掌那样毛盛尖爪,实在普通得很了。 朱氏这边透过薄薄的丝绢看的人影绰绰,倒是能确定那红得惹眼的纤细身影就是新娘子,这被吊起的心就有一半放回了肚子。索性方下手帕光明正大的看。 新娘子的头上顶着盖头,交颈鸳鸯缠绵喜庆,红色的流苏长长垂下直直至胸口,看不清新娘子到底长什么模样,人们就有些兴致缺缺了,转头却见着那一身礼服倒是做工精细——新娘子上身着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背面绣着比翼双飞鸟,青色的祥云,华丽的羽翼,都是以金线缂丝所织就,栩栩如生华贵非常。 而前面虽没有那般花哨的图案,但水红色的锦缎以黑边做对襟,同样的金丝绣出祥云图案,简单的钩衬倒更显端方大气,尤其那亮丽的颜色让人眼前刷的一亮。 朱氏也确实是眼睛发着光一般死死盯着那身红色嫁衣,即使是看到自己最记恨的那掐着腰身的弧度像流水一般顺滑直下又猛然激荡起另一个弧度时,也不曾移开过自己的目光。 缂丝织品向来都是皇宫贵族御用之物,虽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说,可即使是他们也不过是偶然一次机会下得见过,现在竟然能够见到整一件且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可不要瞪大了眼睛看个够本? 只她的心思终是被人扰了,面前忽然出现一堵‘墙’挡去了视线,朱氏下意识的移了几步,可这‘墙’竟是会跟着她走!恼怒的抬起头就像咒骂,再看见那张黑神似的恶脸,吓得她连忙缩了缩脖子。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吴斐沉默不语,只拧着眉头瞪着她,面上是明显的不喜。 “咳咳,吴壮士!”言意瞪了一眼朱氏,暗恨这妇人眼皮子浅陋丢尽了他的颜面,见她识相的退后,转头轻笑道:“新娘子子已经下轿,我们也一同进去吧!” 果然,那边喜娘已经背着新娘子跨过火盆子,嘴里还唱着吉祥话:“新娘举步踏火烟,早得麒麟是男孙。夫唱妇随同心腹,孝顺爹娘欲殷勤。金莲移步踏火烟,夫妻偕老百年春。儿孙金马玉堂客,五代同堂孙抱孙。” 吉祥的话溜溜不断的唱出口,吴斐面色稍悸,抬步进了言府。 只留外面一群人悄声议论着:“瞧新娘子的身形普通,倒不像传言中那么夸张,言老爷倒是能安下心咯!” “那可不一定!”一人轻笑道,说不出的心灾乐祸,“别忘了新娘子的娘家是什么身份,我就不信这是个善茬子,就赌五文钱,这言府绝对不出十日之内定有事情发生!” 且不提一群无聊的好事者竟以言家事为噱头,定下赔率设好地下赌场且在日后赚了一大笔,只是眼下,就有一场风波即将袭来。 “火烟踏毕步再移,款款莲步进厅边。金玉满堂福禄寿,来年定得状元儿。” 喜娘背着新娘子进了大厅,该是拜堂成亲之时,左右两边各站着几个苦着脸却不得不僵笑的人以及几个黑脸粗糙兴奋的摩拳擦掌的壮汉。 可就是遍寻不得新郎官? 第七章拜堂 一小厮上前来,怀中抱着一只公鸡,那公鸡有着棕色光滑的羽毛,长长的幽蓝而带着点紫色的尾巴,胸前挂着一朵红色的礼花,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吴斐皱眉,“言老爷为何不见新郎拜堂,且这又是何意?” 喜堂之上突然出现的公鸡,且又是那样的打扮,众人心下疑窦丛生,已有不好的预感。 而被所有人盯视的言意也不禁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却也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遗憾道:“是这样子,犬子也就是新郎昨日不慎感染风寒,今早更是头痛发热四肢发软竟是瘫在床上一病不起了,想着今日就是成亲之日,又怎么能耽搁吉时?这不如就......代替......” 言意故意说得语焉不详,可其中的意思众人却是都听懂了。 这是......要新娘子和一只大公鸡......拜堂不成? 如此耻辱的事情,这群土匪怎么肯! 众人面面相觑,言老爷,您如此作死,莫不是思念言老夫人甚紧? 啪的一声,吴斐拍桌而起,只震得桌上的茶盏摇摇晃晃,茶盖转了几圈才没有掉下来。 “你们......莫欺人太甚!” 言意一听,本有些心虚此时也有些恼了,明明就是你们这群土匪逼着我们娶你进门,怎的到现在却是要反咬一口,欺人太甚的根本就是你们! 言意气极反笑,但在众人眼里就是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破罐破摔的不怕死模样,“这话如何说起?我们本想着这喜轿都已经到了门前,若说新郎身子不适,难不成再抬回去?这么多人可都在外面看着呢,说出去岂不是坏了我们言家的名声?”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虽是自贬却是暗藏嘲讽,吴斐听出他言下的威胁之意,心中气急,又无奈自己是个嘴笨的说不出半句有力的反驳,下意识的就朝那边的新娘子看去。 那名穿着精致的红色嫁衣的女子静静地站立在一旁,明明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却出现这么多波折,就像现在这般也只是安静乖巧听着别人的争执,险些就让人忽略了去。 这边言意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自信一直喋喋不休的与吴斐争论着,或许是想着反正人也进了他们言家的门,俗话说‘出嫁从夫’,不听夫家的话就是犯了七出之条,正好他也能借此由头休了她彻底断了这份孽缘。 就算是土匪也是要顾及自己女儿的名声不是?谅他们也不敢拿他怎么着! 殊不知,吴斐他们这群人最是不喜的就是那些繁缛规矩,莫说只是花轿进了门还没行拜堂之礼,就是行了礼、洞了房,只要那个女子一声令下,他们今日也定要将言府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面子?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我们言家虽然世代经商,却也懂得廉耻礼仪的规矩,这成亲一事本就讲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需天时地利人和,吉日吉时更是讲究而难得,哪里能像打劫一般,碰到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上去抢呢?” 吴斐抿起了唇,眼看着那女子双手缓缓抬起来挽住盖头边沿流苏的一角就向上掀起,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一手已是悄悄探上了腰间的刀具。 而言意见吴斐一直垂首不语,以为对方心中存了几分忌惮不敢有何反驳,心中得意非常嘴上的话更是滔滔不绝,更是没注意一旁的几个客人对他使的眼色。 言老爷快住嘴!没发现这边几个土匪已经变了神色就要动手了吗? 确实,在言意说出上面那一句话,在女子双手刚抬起的一刹那,站在人群里的壮汉就已经如吴斐一般各自搭在自己的武器上,守在各个出口位置,此时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一步步踱进,像围捕猎物的群狼! 而这边人们急得上火,无奈那边言意无知无觉的在一条作死的路上越奔越远。 众人只能默默表示:言老爷你好,言老爷保重! 终还是朱氏察觉不对,看了一眼周围心中一惊,揪着言意的衣角急道:“老......老爷,你看......” 言意一愣,这才发现大厅之中自己请来的客人全都被逼到屋子的一角,剩下的竟不知何时都成了这群土匪的人! “你......你们要做什么!不要过来!” 言意惊叫道,可这群人又怎么会听他的? 言意只觉得眼前似有寒光摄人心扉,一下子恍惚回到多年以前那个寒冷的雪夜,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往后退去,却又退无可退。 而吴斐依然步步紧逼。 “等......等一下!”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喝止,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衣着朴素长相清秀的小厮扶着门框呼呼直喘粗气,“请......请等一下,新郎官马上就来!” 那小厮这样喊了一声,又转过身去,过了一会人们就见他推进一个人来。 人们本是平视的视线一下低下头来,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那人浅笑晏晏,嘴角的弧度不高不低恰是个让人感觉舒服的弧度,眉眼亦是弯弯,满含笑意,如沐春风。 众人只见他头束玉冠,身穿红色礼服,端的是气质翩翩,一表人才,可是虽听说言家有一公子,可从未听说是这样的,且......你这样子出来,岂不是更加惹怒这群土匪吗? 显然,言意也是如此想的,他怒不可遏的圆目大睁,咆哮的指着言律:“你怎么会在这里?给我滚!滚啊!” 他虽同意朱氏让言律顶替了言肆,终归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嫁给一个半身残废的,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用大公鸡替代新郎拜堂的主意,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嘱咐言肆在屋里装病。 若说言意为何会想出这么奇葩的方法还是上面那句话:言老爷当真是天赋异凛,作死小能手的称号当之无愧! 只他还不自觉,更是将所有过错都推到言律头上——若他不是残疾他何苦想到要用公鸡拜堂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若他此时不出现,他又怎么会被众人看笑话,又如何被这等匪类持刀逼迫? 恩......言老爷此时脖子上正横着一把刀具,持刀人正是吴斐。 恩......他学聪明了,不想听这人再叨叨就只能如此,果然效果很好,刀未出鞘,可那不知斩杀过多少人的血腥戾气逼得言意不敢再多嘴,只能恨恨的盯着言律,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当时就该在他出生时就把他溺死在马桶里,也好免得后来再生出这许多事,这个人生来就是克他的! 不提言意这里对言律怎样的憎恨厌恶,言律自进来可是不曾向他那边看过一眼。 或者说他不曾看过任何人。 言律挥退身旁的青竹,自己控制着轮椅行到新娘子的身边。 第八章威胁 言律抬起头看着她,眼前的女子静静的站立在那里,虽看不清表情,但无论是谁,在自己终生大事的婚礼上遇到这么多波折,心里定也是惊慌非常的。 言律不由心生怜惜,更是放柔了声音,缓缓道:“我是言律,抱歉来晚了。”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本就是属于古筝轻弹,缓缓如流水,此时更是温柔绵绵流过众人的耳里,蓦地让人身子一抖,微红了脸颊。 而他说的第二句话就是:“一切都如姑娘所见,若姑娘不想再继续这场婚事,一切后果都由在下承担,姑娘只需按心意做事,莫要勉强自己。” 众人不由看了一眼他的身下,可惜了,这样的佳公子却是个残的,唉~ 不过他说的后果,难不成是指要将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不成? 镇上世家首富的言家大公子竟然是个残废?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暴露出去! “你......你给我住嘴!”言意大吼一声,虽然又被颈上的刀逼了回去,他依然执拗的盯着言律,若说之前的目光只是蕴藏着深深的恨意,那么现在他是连杀了言律并将其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混账东西,你是脑子糊涂了不成?我告诉你若是今日这亲事不成,你做了那背信弃义之徒有辱我言家名声,我便将你逐出言家家门,你我之间从此恩断义绝!” “那个,各位也都听清楚了?”相比起言意担心言家的名声,朱氏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儿子,若是这群土匪一怒之下毁了这桩亲事,转而又打起言肆的主意可怎么是好?所以她亦是急道:“与你们应下婚事的就是这个人,你们若要成亲就找这个人去,莫牵连无辜!” 朱氏本还想学言意一般彻底与言律撇清关系,只还未喊出那一句“既然老爷说要将他逐出言家,就算你们有什么不满只管向这人讨去,可不关我们的事!”,一旁的吴斐早已不耐烦,只横了横手中的刀,朱氏就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言一句话。 吴斐这才转头看向那边一直未曾说话的两个人。 同样身着喜服的两个人,本该是这世上最缠绵相聚不可分的两个人,却是在商谈分离双飞的事情。 “少爷......?” 青竹心中不忍,他的少爷那么好,如今却是受尽了白眼、咒骂和委屈,只怪世人太过庸俗,只看重美好的表象,从不曾注意到一个人的内在繁华精彩,见识浅薄,可悲可恨! 而言律只是摆了摆手,阻止他上前来,青竹心想:罢了,若是真的离开了言家,不再受这些人的气,或许也能落个自在,反正他能跟在少爷身边就好。 一时众人心中所思各异,却不由的与那个人一起看向那个身着红色喜服的女子,毕竟现在她的一个决定可是关乎所有人的命运。 这时只见旁边一个小丫头上前在那女子的耳边说了什么,女子双手垂下相交搭在小腹处,是一个娴静的姿态。 然后小丫头喜滋滋的点点头,几步走到惊魂未定的喜娘面前,接过她手中的喜绸,一头递交给新娘子,另一头交给言律手中。 “新姑爷,请吧!” 这这这......新娘子同意继续婚礼了?! 众人自是喜不自胜,新娘子同意了,这也就说明喜事可以继续,不会变成丧事......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吴斐收回手中的刀具,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他们自不再警备放了那些人。 然后吴斐一个手提,就将言意和朱氏都提起来端坐好。 言意一愣,这才发现新娘子已经跪在面前座下的蒲团上,而言律因为行动不便,也没人要求他同样跪下,所以他还是坐在轮椅上。 “一拜天地!”同样回过神的司仪马上喊道。 两对新人一一按其所说所做。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言意表情复杂的看着这两个人,他自认这一生还从未如此有失颜面过,竟被这么多人看了笑话去,更不知这些流言流传出去,镇上的人又该怎样去嘲笑他,他又该以何颜面面对镇上百姓?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 他当真想将自己的怒气全部施诸与他们身上!最不济就是一脚踹开他们拂袖而去给他们一些脸色看看也是好的,可是...... 言意抬头看了一眼如瘟神一般立在自己身侧的吴斐,那一直不曾离开刀具上的手,是最赤*裸*裸的威胁。 言意只得暗自安慰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绝对不是他孬!不过是忍一忍就过去了,之后...... 他竟是现在都在打着礼成之后,众人退去,定要一一严惩,挽回一家之主权威的主意。 只可怜了那些好不容易逃过一命的宾客,抬头就见言意神情不对。都是打了多年交道的老熟人,最是熟悉不过,心中一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礼还未行完,脱身不得。 一群人只能在心里泪流满面,暗自祈祷:天爷保佑!让言老爷少整些幺蛾子,家和万事兴才是正经,就算要折腾,也等他们这些外人走了不是更好?千万要拖累他们才好啊! “送入洞房!” 只听司仪最后一声,两个新人终于离开。 众人悄悄喘了一口一直憋在胸间的气,也不顾之后还有酒席就要向言意请辞离去。 “言老爷,既然亲事已成,再次祝言老爷早日抱上孙儿,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 “诸位且等一下!” 众人抬头,却见说话的是土匪吴斐,脸一下就变得苦苦的。 “今日之事实属我等鲁莽,得罪了各位,改日必登门谢罪!” 众人忙道不敢不敢,心想最好是以后都不再见才好,谁敢要一群土匪到自己家来? “那么就感谢诸位体谅我等护主心切。”吴斐抱拳行了一礼,“为人家臣者定为主子分忧,若是有人让主子受了委屈,我等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其付出代价!” 似要证明自己所言,吴斐突然抽出一直陪在腰间的刀,手起手落,只见寒光残影闪过,一张桌子立马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众人:“......” 言意本来稍稍和缓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第九章礼成 韩渲在喜娘和秋菊的搀引下行在回廊上,其实即使有头上盖头的遮掩也丝毫不影响她的五感,眼睛受阻她还有耳力可辨清障碍,只是这喜服裙摆层层叠叠,她第一次穿,只感觉胸闷腰紧,连步子都迈不开,好似迈一步就得打个跛,只能靠秋菊的帮忙才避免出了洋相。 眼前金色的流苏随着步伐左右摇摆,韩渲垂眸,看着铺路的青石、白色的围栏、绿色的草丛一一从眼前掠过,唯一不变的,是一直陪在自己左边另一抹不属于自己的艳丽红色。 木制的车轮碾压在地上,沉沉的声音,却让人感觉安心。 “阿娘玉步进房中,琴瑟和鸣早得男。夫荣妻贵同偕老,子子孙孙掌朝纲。” 喜娘搀扶着韩渲入了洞房,饶是她见过许多亲事,什么阵仗都见过,唯有今日,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好容易熬到这最后一步,不免心下松了口气,说的吉祥话也越发真诚。 “请新郎用喜称掀起新娘子的盖头,此后夫妻齐心,事事称心如意!” 言律接过喜称,只觉手中之物竟这般沉重,便忍不住用双手握住,微微一挑,新娘头上的盖头就被掀了下来。 “吓!” 青竹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只见他两眼圆睁似不可置信的看向新娘子。 于是言律也不禁抬头看去。 那是一个长相普通顶多算是清秀的女子,她的皮肤不像一般女子那般白皙细腻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而是较深一些的小麦色,当然亦不像男子的皮糙肉厚,这种颜色看上去很健康,且非常衬她。 言律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想,毕竟世人描写女子,大多是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或是‘柔桡轻曼,妩媚纤弱。’,即使是他,在提起女子时,脑海中的第一映像也是肤赛霜雪,袅袅婷婷,好比河边扶柳的模样。 但眼前的女子,即使样貌并不是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可却是越看便越是吸引人的。 额头饱满,双眉微挑是没有经过修饰而不驯的模样,鼻若悬胆,一双涂了胭脂的粉唇微微抿着,带着几分严肃和不属于女子的爽利英气。 是的,这是言律对于这个会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的第一映像,这倒不是说她像个男人婆,只是觉得她周身的气质当真不输于一个男子,不是嘲笑,言律的心里是钦佩以及欣赏。 因为虽本朝是女帝掌权,且提倡女子亦可与男子一般入仕一展宏图,但真正能抛弃以前多年俗规枷锁并做到的却没有几个。 不过她此时身着女子裙装,细心如言律也发现她的不适,亦在心里叹息,如此柔丽的打扮倒像是将一只小老虎硬是磨去了尖牙利爪装扮成小喵一般,一双黑漆漆的双眸水盈盈的看着你,真是让人又好笑又忍不住心生怜爱。 不过即使如此,青竹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是。 他怎知,青竹听了许多流言,在心里早就将韩渲想成了话本子里吃人害物的魑魅鬼怪的模样,故而在言律掀盖头的时候就已经屏息警惕着,只要这土匪一有异动,他马上就带着少爷逃走! 结果太过专注反倒被韩渲过于‘普通’的模样而惊得胸中一口气岔了气,低头就是一阵猛咳,一时屋中只听着他的声音,不由尴尬而脸红。 好不容易克制住,抬头时却见一个女子看着自己,眼里带着嫌弃的意味。 青竹认出那是新娘子的陪嫁丫鬟,心下有些恼,就回瞪了回去,不想对方更是轻笑一声,转头不再理他。 哼,你不理我我还不想理你呢! 青竹也甩过头,装出不屑一顾的模样。 “请新郎新娘共饮交杯酒,夫妻和顺长长久久。” 言律自喜娘手中接过酒杯,却见对面的韩渲同样捧着酒杯,面上似有为难之色。 难不成,她不能喝酒? 言律还未来得及再想其他,韩渲已经头一仰双手一递,一杯酒就入了肚。 言律:...... 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甚至都等不及与他交臂对饮。 “哎哟,新娘子艾,交杯酒是夫妻一起喝的,可不是独饮的!”喜娘一声惊呼,忙又斟满了韩渲手中的酒杯,手把手的教她到底何为‘交杯酒’。 言律发现自己竟然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其苦苦的无语心声。 “新人两臂相交是为羁绊,无论以后遇到什么都要不离不弃患难与共,喝下交杯酒,这份羁绊便是长长久久,苍天见证永不分离。” 于是当秋菊与那个讨厌的小厮较真完之后转过头,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已经仰头喝下两杯酒。 完了完了!要知道她家小姐最碰不得酒,人家喝酒是要钱,她喝酒是要命啊!当然是要别人的命,用他们家老爷话来说,那就是疯狗脱缰,逮着谁咬谁,咬死了才算完事! 额......话虽不中听,但却是最应景的,上次小姐喝醉还是八岁那年,众人不防之下差点被她闹个天翻地覆!还是老爷顶着被啃了一脸的血牙印,才终于制止了她。 但是现在......不说老爷能不能再制止如今的小姐,问题是她又上哪去找老爷啊?! “小......小姐?”秋菊傻了眼,愣愣的看着韩渲,甚至还不信的眨了眨眼睛,却见自家小姐两腮处开始漫上粉色,两眼开始泛着迷蒙,这绝对是醉了的样子! 秋菊脑中现在只剩下一个小人在抓狂的跑来跑去,却是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等着喜娘撒完花生、红枣、桂圆之类的东西,又让两个新人吃下合欢饼和多子糕,而韩渲的脸上也不再是那个一板一眼的面无表情,嘴角轻扬,看着言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秋菊只觉的脑海里轰然一声炸响,快速出手,一手提着喜娘,一手提着青竹就往屋外跑去。 喜娘倒是好说,一份红包往她手中一方,这人马上就闭了嘴,反正事情都已经办完了也不再用着她什么,喜滋滋的就走了。 只是这小厮实在难缠,闹着嚷着非要再回去,就好像里面不是在洞房而是强抢民男似的,尤其是他看自己的眼神,那就是狼狈为奸的狈,助纣为虐的申公豹!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们家少爷!” 听听,这叫什么话?人家洞房哪里有你掺和什么? 秋菊只觉着心烦,一个手刀就劈了下去,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第十章醉酒 “真是的,一个男人呢怎么比女人还要婆婆妈妈的?”秋菊蹲下一个利落的肩扛,就把青竹扛在了身上还很顺手的颠了两下,“嘁,都还没有一头野猪重,也敢和我叫板,真是麻烦!” 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住在哪里?算了,还是随便先找间空闲的屋子安顿下来再说,要不等一会小姐酒醉发起疯来牵连了无辜可怎么好? 诶?你说姑爷怎么办?这个……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又是那样的可怜人,小姐她应该不会出手太狠,顶多就是摔个桌子挠个墙撒撒疯就过去了……吧?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有些心虚,越来越不安之下只好悄悄靠近窗户偷听,脚下却是维持在一个随时都能跑掉的方便姿势,只是这屋子里安静的很,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屋里,方才秋菊势如疾风的清场行为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待言律反应过来的时候屋中就只剩下他和韩渲两个人。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屋内龙凤双栖的红烛微光曳曳,到处都是喜字张贴,纱帐翻飞,那喜庆的红色晕染整个屋子,就连对面的人双颊处也染上浅浅的粉,但见她嘴角微勾,本是更加偏向于男子爽朗的样貌竟也柔和了几分,那双黑的纯粹的双眸此事雾蒙蒙的看着你,摹的就让言律想起了那句娇憨可人。 说实话,韩渲的模样实在不符‘娇’之一字,但那时的言律忆起方才喜娘说的‘新人两臂相交是为羁绊,无论以后遇到什么都要不离不弃患难与共,喝下交杯酒,这份羁绊便是长长久久,苍天见证永不分离。’忽而就想,若真的有永久,就这样娇养着眼前的女子,或也不可。 “韩渲?”言律先开口道,“那我唤你渲儿可好?” 他伸出手拂过女子的额头,又顺着眉眼一一划过她的脸庞,动作细致而温柔。 这是他画画的习惯,若是想要画什么,必先将其了解透彻,不论是每一寸皮肤,每一律毛发,亦或是每一道纹理,都要清楚了解了才会动笔。 而现在,他正在心里将这个女子,这个会陪着自己‘永久’的女子一点一点的描绘出来,她的骨,她的血,她的肉都由他全部印在心上。 言律这人向来都是无所谓的,像父亲的疼爱,长子的身份,言家的财富这些东西,朱氏看重且用尽了手段抢走,他置之一笑,甚至主动的全部奉上,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将那些东西放在心上罢了。 可一个向来随心的人一旦执着起来,那股子偏执劲当真是恐怖的,更何况如今他主动将一个人放在心里,甚至是有着要融入骨血也绝不放手的冲动,或也是将来引发那场祸事的诱因之一,也不知多年之后孤单一人的言律想起如今的决定有没有曾后悔过? 不过不论如何,现在言律是真的想好好疼爱韩渲的——倾尽他所有。 而喝醉酒的韩渲脑子里混沌一片乱的像锅粥,虽然心里烦躁的很,有一团火苗正在蹭蹭的烧,很想‘运动’一下,出一身汗把这些火都发出来才爽快! 这时隐约感觉有双手搭在自己脸上,他的抚摸很温柔,韩渲感觉很舒服,心里的火就稍稍降了一些。又听得他好像问了什么,她没听清就抬起头疑惑的看他,见他一身红色喜服,脑中清楚了一瞬,隐约想起她今日事要成亲来着,而这人就是她的夫君。 可是‘夫君’又是什么玩意? 韩渲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脑子里忽然出现爹爹的大吼声和娘亲的细细叮嘱:“夫君是要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人,所以,同样的你也要对他很好很好才行,女子总是要乖乖听夫君的话才好。” 她虽然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别人照顾,可是娘亲说要听‘夫君’的话,照做就是免得她又要哭引出许多麻烦惹得她头疼。 所以韩渲很乖的点点了点头。 言律笑得更加温柔,“那渲儿,我们就此安歇了好不好?” 这次韩渲倒是听懂了,她现在全身都酸疼,脑子又涨涨的什么都不清楚,真是什么都糟糕的很,想着不如早点睡了明日起来又是生龙活虎的一天,所以更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就站起来开始宽衣。 言律见她霍的站起来就开始脱衣服,虽然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淡定下来,既不躲避也没有其他尴尬的心思,毕竟他们已是夫妻,而且身为女子的她都没有害羞,他一个男人又做什么扭捏的姿态? 不过很快他就不淡定了,因为韩渲是第一次穿女子的裙装,这身嫁衣更是精致华丽,也就是说脱起来很麻烦,所以失了耐性的这人,索性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短匕就要裁衣脱身! “哎,渲儿莫动手!”言律马上出口阻止,这般漂亮的衣服就这样碎成几段破布岂不可惜? 要说来还是这人的心性作祟,他最是舍不得看见那些精致的东西受到毁坏,更何况这是女儿家的嫁衣,极为珍贵,还是留下来以后也有个念想不是? “乖,乖渲儿,你莫动,为夫替你脱下可好?” 韩渲闻言依然是乖乖的点点头,张开双臂甚至为了配合言律的高度微微蹲了蹲身子。 言律动作很轻,手指也甚是灵活,几下就将韩渲的纱衣、外套、襦裙一一解下,又一一叠好放在桌上免得被弄得脏乱。 又见韩渲乖巧非常,让抬手就抬手,让低头就低头,偶尔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你再轻轻歪一下脑袋,那模样真的是可爱极了,尤其如今她只着白色亵*衣,单薄的身子只想然人揽进怀里好生疼宠才好。 不过言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终只是屈起食指轻轻刮了刮韩渲的下巴,“渲儿真乖!” 韩渲眯着眼睛,舒服的受了。 然后言律发现......好像顺序有些不对? 若此时替韩渲穿上衣服,他再唤青竹来替自己换衣可还来得及? 只是还未等他作出决定,韩渲就已经站起来来到他身边,一手抚在他背后,一手撑在他膝下,双臂同时用力就将言律抱了起来。 言律:“......” 大概是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韩渲将人抱回床上,想着这人方才替自己脱了衣服,那么自己也该帮他脱回来才行,只她还记着这衣服有多么难弄,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摸出那只匕首,就开始比划着要从哪里下手。 那幅景象,好像言律就是块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她宰割一般,偏当事人都没有所觉,言律更是有趣的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人儿,反正他的衣服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能让她开心也是物超所值。 而且。即使利刃在手,他也觉得这时的韩渲当真可爱的紧。 所以......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的......当真是没得救了。 比起言律的温柔,韩渲的动作干净利落,不过几道残影,言律身上的喜服就已经碎成布条散落在床下,她打了个哈切随手披过旁边的鸳鸯戏水锦被就倒了下去。 不过一会,又蓦地起来,眼睛都困得睁不开的模样,胡乱的在言律脸上亲了一下又倒了回去,“唔......晚安......夫君......” 言律:“......” 他愣怔的看了好久这个睡在自己旁边的女子,直觉的一直干涸空荡的心似有什么溢出填满,良久,才柔声道:“晚安......娘子。” PS:存稿木有了,一更日更! 喜欢的话求收藏求小印记,让诺看见你好吗? 第十一章晨起 第二天,纵使早春天亮的早,东方的天空已是蒙上一圈橙色的暖光,可时辰却也只是卯正二刻,鸡鸣三声而已。 不过青竹却是早早就候在喜房门前,碎碎念道着什么。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少爷同意这门亲事,就算那个时候的少爷看上去很落寞,很可怜,我也不该心软的,如果我没有心软的话,这门亲事就不会成,这门亲事不会成的话,少爷也就不会遇见那个女土匪,这样少爷的清白也不会惨遭毒手,嘤嘤嘤,我的少爷啊!” 秋菊在旁边看了好久,这个人一直在这里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嘀咕什么,现在更是捧着一张小手绢啜泣不已,那模样生生激的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难不成这就是人们说的娘炮?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竹哭的专心,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家少爷拥着被子无助哀戚的看着那女土匪狞笑着连扑上来的场景,蓦然听到旁边还有人声,惊得吓了一跳,一看正是昨日里将他打晕掳走的人,一下子没了好气,“哼,关你什么事?” 一说起昨天的事情他就来气,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拼死也要护住少爷的清白,哪里像现在这样生米都煮成了熟饭! 而且他今日醒来发现自己虽然还穿着昨日的衣衫,也算齐整没有异样,可是除了后颈处的钝疼,全身上下就像被人拆了从组一样酸疼不已,他悄悄看了一下,竟是青紫不一没一处完好的皮肤! 青竹心里惊惶不定,稍一细想,难不成是那女婢做的?——因为她家主子成了亲,所以她触景生悲,想着自己这么大年龄(?)还没嫁出去,而再找一个像少爷这样的冤大头又实在是难,然转头却看到了他。 这人定是瞧上他玉树临风的不凡气质,也知道自己定然宁死不从所以才用了阴招,只等尘埃落定他百口莫辩再推诿不过就彻底赖上他! 这个女人的心机实在深不可测! 秋菊莫名其妙的看着对面的人神色变了几变,多而复杂的感情竟然出现在一张脸上,实在让她叹为观止,只是为何那些气愤、羞恼、憎恶都是冲着她来的?莫不是他知道他身上的伤是她弄得? 可是她是第一次抗人,逃跑的时候难免缺了几分考虑,手下没轻没重的......但她也不是故意的,用不着这么大的反应吧? 想到这秋菊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不成想对面的青竹竟然反应更大的退后了一步,一脸生无可恋的绝望模样。 完了......自己绝对是被这个女土匪吃干抹净了!瞧她那心虚样! “喂......”你怎么了? 秋菊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青竹已经脚一跺,腰一扭,飙着面条泪就冲向了房里。 “少爷啊~我不要活了啊!” “哎,你等一下!”秋菊暗道一声糟糕连忙追了上去。 这边青竹早忘了这房间里可不止他家少爷一人,惯性使然,他在言府里一直都是与少爷相依为命,如今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向他家少爷求摸头求抚慰的,听到后面秋菊的声音不停反而更快的冲向房里。 然打开门的一瞬间,竟有三道利风直冲向他的面门,青竹似乎看到那尖锐森冷的寒芒,可到底太快脑中根本反应不过来,眼看着就要中招,腰间忽然一紧,一个旋转,耳边有人惊呼道:“小姐快住手,是我秋菊!” 青竹依然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却也觉得脸颊处有些刺痛,伸手一摸,触*手湿腻是淡淡的血迹,再回头,只见方才他站的地方后面的门板上似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寒光,仔细辨别竟是三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那个女人竟然用暗器! 青竹一下子火了,冲上去就想和韩渲辩上几分,但被身后秋菊死死拦着动弹不得分毫。 于是一个死拦不放,一个挣扎不休,两人的力气不相上下倒一下子僵持在门口,进退不得。直到屋里传来另一个清冷的声音:“青竹,出去!” 青竹僵了一下,他听出那是言律的声音,也听出少爷是真的动了气,只好委屈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床帐间,两个封的严实宛如蚕蛹的被子里一阵涌动终于钻出一个人来。 韩渲揉了揉还有些困顿的眼睛,愣愣的看着头上床帐好久才想起什么似的,又从旁边的‘蚕蛹’里将言律挖了出来,却见他面色潮红,似有不愉。 韩渲揉揉脑袋,想了一会后很乖的道歉:“对不起我把你挖出来晚了些。” 言律一愣,摇摇头,温柔的笑道:“我没有因为这个生气。”他气是因为青竹的莽撞,虽然方才在听到动静的一瞬间他就将韩渲裹住防止春*光外泄的可能,可到底是过分了。 以前只有他们二人,他也视青竹为亲人,像今日这般突然闯进他的屋子也不觉什么,可如今他毕竟成家娶了妻,再毫无所觉的这样做就有失体统了,看来他也该提醒一下,起码也要让青竹承认韩渲是他的妻子才行。 不过这边韩渲听到他如此说,自然想到是别的事情惹他生气,而这屋中又只有他们两人,于是她又挠挠头,仔细想着自己还做过什么事情。 刚才......似乎......好像她动武了? 想想出嫁前爹爹咆哮着嘱咐她莫在夫君面前动武:“男人家最喜温柔娴淑的娇娇女,你成天舞刀弄剑的跟个男人似的可不就招人厌了!” 唔...... “你讨厌我动武?”韩渲看着言律,“方才那是下意识的行为,你若不喜,我下次不会。” 不会在你面前动武的。当然,后半句韩渲没有说出口。 言律看着她微微坐起来,一头青丝散落在身后,因为一夜的滚压有些毛躁,在他眼里却像是某种动物炸毛一样的反应,毛茸茸的,着实可爱。 许是久等不到他的回应,她歪了下脑袋,松垮的亵*衣滑落露出左边的肩膀,同样是小麦的肤色,圆润而泛着健康的色泽,只此,就已经足够让他心头一动。 第十二章梳妆 “你莫瞎想,我并不是因着你而生气。”言律一手支在床上撑起半个身子,一边用另一只手替韩渲将散落的**穿好,早春的时节还是有些寒意,莫受了凉感染风寒才好。“更何况女子会武能防身也是好的,我哪里会不喜?” 韩渲本是配合着他的动作而微微前倾着身子,耳边痒痒的酥酥的,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于是她便仔细回看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眨也不眨的,就好像能明白言律有没有骗她似的,只是那里终只是映出一个好看的笑得温柔的男人罢了。 “天还早,你可要继续再歇一会?” 韩渲摇摇头,外面的日头已经大亮,平时这时候早就已经起身,只是昨夜里实在睡得太过舒服才会这般晚醒,而且她也记着娘亲说得规矩里有一条是新媳妇嫁进门的第一天要去向公婆奉茶请安的。 “也好,那你先穿衣待会替我唤青竹进来为我换衣可好?” 韩渲歪歪脑袋,“我也可以替你换衣,为何偏要他来?” 言律一愣,面上竟是头一次染上了几分羞赧和尴尬——若只是穿衣自然谁都可以,可是要他怎么和她说,那小腹的胀痛感以及急于疏泄的迫切? 于是一时竟沉默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可不知为何韩渲突然福至心灵,视线自然下滑准确的盯着藏在被子下的小言律,然后了然 的点点头。 那视线实在太过有实质感,言律本就白皙透粉的脸上又染上了几分红晕。 “可是我也可以啊,不过是出恭而已。” 韩渲口气里明显的不服气让言律好笑莫名,竟少了一些尴尬,不过对于她的反问,他也只是干干的解释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韩渲低头看了看同躺一张床上,一床被子,都是衣衫不整的两人,挑了挑眉。 男女授受不亲?呵呵! 言律:“……” 可是这种无声的推翻他那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并没有让言律妥协,他依然坚持让青竹进来。 韩渲撇撇嘴,她不过只是顺势问这个问题,也不是非要纠缠着不放,可是他不再维持温柔笑意的模样就是让她暗生不爽。 她不禁在心里暗想,昨日里脱人家衣服的时候还是浅笑晏晏的温柔模样,不过一晚上滚了一次床单之后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男人果然都是大尾巴狼,全靠装! 言律不知她在心里将自己腹诽成什么模样,但见那张小脸上不情愿的小模样也知她必是恼了。 也是人家主动帮你你还硬是三番五次的拒绝确是该恼的。 于是言律想了想道:“不如渲儿就替我穿衣可好?” 韩渲鼓着腮帮子回头瞥了他一眼,然后随手披上自己的衣服就离了床榻。 哼,去他的出嫁从夫,不高兴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伺候! 那犟驴似的头也不回的模样,甚至孩子气的甩了一下纱账让言律不恼反笑。 看来他还真是娶了个宝! 可得捧在手里好好养着才是! 不过韩渲恼归恼,至少还是将青竹唤进来替言律换衣,没有将他扔在床上弃之不顾。 待言律解决了生理情况出来就见着韩渲坐在梳妆台前,一手拿着一缕长发,另一手竟拿着一把大剪刀,锋刃搭在发上眼看着就要落下。 “等一下!”言律急转着坐下的轮椅过来,“渲儿,你这是作甚?” “剪发啊!”韩渲一脸莫名。 “为何要剪?” “头发打了解,梳子梳不通。”她说的无辜也是理所当然。言律也确实看到她手中的那把头发错乱不已,也不知打了多少小结,一把木梳还卡在上面怎么也取不下来。 最重要的是后面头发的末梢毛躁躁的参差不齐,倒像是被狗啃了一样,显然是在他之前就已经剪了一些。 言律不自觉地敛了眸,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韩渲见她不再说话,抬起手就想继续。不过在动手的时候又被言律拦了下来。 韩渲感觉有些火,她本来就是急脾气,眼看着外面日头越来越亮明显的就要误了请安的时辰,她最讨厌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再加上方才心头的憋闷还没消,此时两者加起来激的她下意识的就想动手。 秋菊与她在一起多年,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见她指尖一动就知要坏。 “小姐!”秋菊急忙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动作,笑道:“新嫁娘过门的第一天按照习俗都是由丈夫梳头呢,取白头偕老之故,所以小姐今日就由姑爷来梳妆可好?” 韩渲表示怀疑,“有这样的习俗?怎么没听娘提起?” “当然有了!”秋菊猛点脑袋,“昨日里喜娘走之前特意嘱咐过我的,若是夫人没提起怕是忘了吧?” 韩渲想想自家娘亲那迷糊的性子,这样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恰好一旁的言律也道:“身之发肤受之父母,自不可肆意糟蹋,就由为夫来吧。” 韩渲背转过身子放下剪刀,也算应允了。只是在言律伸过来手时,她往一旁躲了躲。 “你洗手了吗?” 言律一愣,在韩渲挑剔的眼神下伸出自己的手,手心手背都给她看了看,“洗过了,用皂角刷过三遍呢。” 这副模样倒是将一旁的青竹看愣了。 他本是气恼那个女土匪竟然敢嫌弃他家少爷?正暗自磨牙又看到言律的表情,他与少爷自小相伴十数载,虽常见他笑,但不过是嘴角轻扬的弧度,都是染上了两分孤寂三分悲凉,这样的笑容没有喜悦反而更苦。 他曾想过,若是不想笑又何必逞强?直到后来才明白,那是少爷的武器,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不公以及对凡俗的嘲笑。 苦中作乐固然凄凉,若连笑都没有了岂不更可怜可悲? 然,如今少爷脸上的表情,他从未见过,也不明白是怎样的感情,只是觉得看到那样的少爷就觉得暖暖的,鼻尖酸酸的,眼中有某种液体似要溢出来,再流淌到心里酿成了甜。 很久很久以后,青竹也已娶妻生子,日头正好,横卧屋檐下,头顶密叶蔽日洒下清凉,旁边妻训顽儿,不过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而,他那依然彪悍的妻子突然受不了的回头嫌弃道:“你莫用那种恶心人的眼光一直看着我好不好?虽然知道你娘炮,可也没见你这么娘过啊!” 青竹好脾气的笑笑,忆起往年旧事,道:“今日我为你梳妆可好?” 妻愣了一瞬,依然是嫌弃的转过了身子,却是点了点头,微露的耳尖带着几分嫣红。 青竹心中更软,胸口处涤荡的这份感情——温暖、宠溺、情深、不悔...... 当初的少爷......也是如此吧? 第十三章心意 韩渲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双手,纤长有力,骨节分明却也是线条流畅没有那般突兀像坑一样的惹人厌,且他肤色甚白,似白玉雕做的,留着平平的指甲缝隙没有一点污迹,指甲盖都是透明的映着下面粉嫩的指肉。 果真是一双好手。 韩渲放下剪刀,也算应允了。 秋菊见新姑爷上前,自是识趣的退出去,临走了的时候将愣怔在一旁的青竹也一并拉了出去。 这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怎么这么不识眼色呢?人家小两口说话你杵在那里真是比蜡烛还蜡烛! 她出去的时候还体贴的将屋门轻掩好,也不必离去,就在屋外守着,若是屋里两个人有什么要吩咐的也能早早知晓。 而此时的屋里,韩渲像是把事情都抛给了言律一样,自顾自的端坐好,双手搭在膝上,腰挺得直板板的,像个钉在泥土里的桩子。 只是半晌都没听到身后有动静,不觉抬头,就看见那铜镜中模糊的影像。 她虽身为女子,却最烦那涂脂抹粉、描眉梳妆的事情,所以这镜子,也是甚少揽之自照的,骤然撞见那有些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于是镜中的女子也同样的皱起眉头,本就偏向于男性的面貌添了几分不耐更是不羁却甚是吸引人,不过与之相对的反而更衬出其身后男子的温柔细致。 镜中是不能全部看清楚他的动作的,但见他十指翻飞,乌黑的发丝绕在指尖竟多了一些缠绵的意味,他嘴角轻扬起一抹弧度,眼中的温柔和耐心即使是透过镜子也能感觉的到。 原来他不是没有动,只是动作太过轻柔,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罢了。 韩渲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晚言律替她宽衣的模样,她酒量浅,醉的时候眼前天旋地转的根本看不清楚,或许那时的他也是这种模样,甚是温柔而有耐心的解开她身上的绳结、盘扣...... 然后一点点的将她脱了个干净...... ……呸!男人果然都是爱装的大尾巴狼! 韩渲只觉得自己又莫名的不爽起来,甚至很用力的哼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怎么了?渲儿,可是我弄疼你了?”言律柔声问道。 韩渲怎么好意思说出真正原因,更何况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不爽的原因到底为何? 不过她还是很用力的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错! “抱歉,渲儿,我会注意不再弄痛你的。” 于是言律更加注意手下的力道,不过几下就将缠绕在韩渲头上烦了她好久的梳子取了下来。 不过韩渲的头发依然是那副参差不齐比被狗啃了还要惨不忍睹的模样,“渲儿,把剪子给我。” 韩渲猛地转过身子,言律不防之下扯住了她的头发,痛得她龇牙咧嘴的,也不忘瞪大了眼睛警惕道:“你用剪子作甚?” 那副模样就像被提起后颈悬在半空还要张牙舞爪的想着给你来一爪子的猫。 后背是最不设防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攻击夺命,所以韩渲十分谨慎轻易不会在陌生人前露出后背,即使是愿意让言律替她梳头,她也是半侧着身子,对他不减提防之心的。 “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唔......更正一下,不是猫,应该是老虎才对。 比在自己颈项间的锋芒一点,言律丝毫不敢小觑,也绝对相信只要自己一个动作不对,这个女子轻易间就能夺走自己的生命。 “我只是想帮你整理一下头发。”言律将头发全部扎起来给她看“你瞧,这个样子实在太乱了,我用剪子稍稍修剪一下,哦,你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弄得比这还要乱的。” 他温柔笑道,甚至调皮的眨了眨眼,似是一点都不在乎那从动脉处传来的微微刺痛感。 “渲儿,我们是夫妻。” 他看着她的眼睛,这样坚定的说道。 我们是夫妻,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我的臂弯是你劳累之后栖息的港湾,你又怎么能不信我? 他的眼睛和他的表情都这样说着。 韩渲默了一瞬,将剪刀递到言律手上,背转过了身子。 不过那挺立的背脊却是比之前的更加僵硬,言律感觉到自铜镜中反射的那依然带有警惕和怀疑的视线,浅浅一笑。 罢了,本就没想过她第一次就完全信任自己,不过倒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如此他就很满意了。 言律拿起剪刀,认真的比划着长度,才在一个韩渲能从镜中看得见的角度剪下。 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绝对没有任何歹意,这样虽不能彻底打消她的疑虑,不过是日久天长,总会让她习惯的。 一剪下去长短不一的头发稀稀簌簌的落下,言律早就在膝间铺陈了一块手帕,此时将这些头发全部小心收好,然后用手指为梳替韩渲整理着头发。 柔软的指肚按压在头皮上的感觉,温暖、轻柔,力度适中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韩渲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像只被挠下巴挠的甚是舒服的某种猫科动物,扬起小脸放松了身体,就只差咕噜噜的低吼几声。 言律笑得越发宠溺。 韩渲的头发很长,又黑又密,只是触感微硬不甚服帖,几番梳理之下,没了结子又很是清凉顺滑似上好的绸缎,不过倒有些像主人的性子。 ——顺着毛摸,绝对乖巧。 言律只觉自己现在心静非常,忽而就想到自己以前听到的那首民谣——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是以,梳青丝望白眉,唯愿与你执手起走,一不小心就到了尽头,而你我依然如初,人、情皆是。 我宠你爱你一生可好? 第十四章人去 人生,便是有你有我,不必轰轰烈烈满城风雨,一座摇椅一盏清茶就已足矣。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言律只觉得现在岁月静好,手指划过如瀑的青丝,清凉似锦,竟生出一种下一瞬便是青丝生白发的错觉,一眼万年,不觉便是一生终了,可在那个时候,他依然在为她梳发描妆,如此,便已无憾。 不过可惜的是,韩渲显然体会不到他此刻的缱绻心思,甚是不耐道:“你快点好不好?” 所以她才不会喜欢梳头发的,这般麻烦倒不如用剪刀剪了的省事! 对于韩渲的催促,言律好脾气的笑笑,“好好好,你莫乱动,我这就给你梳好就是。” 只是,虽说言律满腹经纶所学渊博,可是替女子梳妆,其实他也是第一次,什么堕马髻、飞天髻、双丫髻的,当真是偶有耳闻却不知所以,不过还好韩渲也并不需要他弄得那么复杂,到最后就是将所有头发都绑起来,梳了一个马尾。 清爽利索,韩渲很满意。 “渲儿,帮为夫从格子里取一下发带可好?” 言律手中握着韩渲的一把头发,只待用发带全部束起就好。 “在哪里?” “大概是在你左手边柜子上的第三个小抽屉便是。” 韩渲看看自己左手边的位置,除了一面檀木雕花抚紋铜镜之外并无他物,“这里并没有什么,你是不是记错了?” 言律一愣,然后似是想起什么恍然一笑,“是,确实是为夫记错了!” 韩渲抬头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眸中流光一闪而过,意味不明,但见他抬手解下自己束在脑后的发带便替她带好。 “你给了我,自己怎么办?” “我无妨,待会让青竹再为我寻一条就是。”言律回答的随便,面上却是更明显的喜悦。 果然,这黛色与我家渲儿甚是相称。 忽而一眼瞥见自己散开的头发竟有一缕搭在韩渲的头发上,言律心中怦然一动,继而几乎屏住了呼吸一般将两人的头发托起,动作甚是温柔小心,两缕本是不一样的头发就这样躺在他手心里汇成了一缕。 青丝绕指,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人说十指连心,是否,连他的心也一并困在了这情思笼? 言律怔怔的看着自己绕在左手无名指上的发丝,忽然好像受到了蛊惑一样,虔诚的垂头,应下了一吻。 乒乓一声,韩渲豁然起身,却是不小心打翻了手旁的什么东西,但也顾不得去看,掩藏似的垂着头,“我已经梳好,这就替你去唤青竹进来,我就在外面等你好了。” 她说话有些急促,神色躲闪,动作慌乱,竟像是逃走似的,一路又带倒了许多东西。 言律浅浅一笑,几分揶揄几分甜蜜,也不去揭穿她那隐藏在鬓间隐隐可见的微泛着粉的耳朵。 等青竹进来看见满地狼藉,胸口一紧,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三步并作两步的扑倒跪在言律面前,“少爷啊~我苦命的少爷啊!你有没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受伤?你莫不出声也千万别想不开啊少爷!” 言律被他吵得感觉自己有些头疼,“青竹我很好,只是被你吵得有些头疼,你先别哭了好不好?” 青竹抽抽噎噎的止了势,依然颇觉委屈,“少爷,是青竹没用,护不住少爷的贞*洁,让您晚节不保了!” 言律的头疼得更厉害了,青竹自小陪在他身边,什么都很好,只是除了这爱唠叨的性子和总是天马行空的想法,还有一点就是这用的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成语,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定力稍差一些的只怕是会被气的吐血三升也不过分。 “罢了,青竹,你还是速去帮我找根发带来吧。”言律揉着额角摆了摆手,“对了你再去帮我换件外套去,便是选些深色的就好。” 青竹虽然嘀咕着少爷向来只喜欢穿浅色的衣服,怎么今日突然兴起想要换一种风格,但也乖乖的转身去准备了。只是几乎搜寻遍了所有的衣物,才寻出一件旧衣。 那衣服原色应该是米色,因日子有些久远,布料有些泛黄,却也是洗的干干净净,保存完好。 言律想了想点点头,在青竹的侍候下换好衣服,又重新用一根木赞子束起了头发,这才出了门。 房门打开,韩渲和秋菊闻声而望去,只见缓缓而来的男子当真是风度翩翩气质绝绝,且他那身衣服的颜色极衬他的肤色,就越发显得他眉眼灿若星辰,如玉端厚,尤其是唇角微扬,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弧度。 他缓缓而来,又止于韩渲身前,而立在他身边的女子,一袭淡紫色的纱衣连裙,长长的马尾加上她本就有些偏向于男性化的五官,整个人都是干净爽利的模样。若说言律似春暖,那么她就可比做秋爽了。 只是当他扬眉,她额首,四目相对,二人之间就再容不下别人。 他眉目如画温柔而宠溺,她黑眼漆漆,却也只容得下他一个人的影子。 当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无情亦有情。 “怎么了?”言律抬头看了一眼韩渲,就觉得她面色不是很好看,“出了什么事?” 韩渲不言,微微侧身躲开他探过来的手,只是言律也不舍,继续伸长了手臂够她,“渲儿乖,新婚之后,凡是出行,丈夫都是要牵着妻子的手的。”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这是规矩!” 他算是看出来他这个妻子外表看上去不羁而又嫌麻烦,却甚是守礼,只要是规矩即使心里不喜也会遵守。 果然,韩渲迟疑了一瞬,疑惑的看向一旁的秋菊。 秋菊一边在心里赞叹不愧是姑爷,这么快就已经拿捏住小姐的性格,一边冲着韩渲猛点头,“是的,小姐,姑爷说的对!” 于是言律心满意足的又伸出手去牵她,然后……被躲开了…… “既然是出行才要守的规矩,那么现在自是不用的。”韩渲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我们今日也不必去向公婆奉茶请安了” “因为人都已经不在了。” 第十五章楼空 言律吾儿: 见信如晤。 自汝出生至如今,恍惚不觉已是二十五载,遥想当初一粉嫩小团如今也已经娶妻成家,为父心觉甚慰之际也不免感慨良多。 然,常言道:男儿志在四方,成家、立业,方为功成。 是以纵使为父心中再如何不舍也不得不痛下决心,定不能因着一己之私毁了我儿的前程! 现为父已将西街三间店面过渡到你的名下,其中一家药铺是自家产业,另外两家则是租赁给他人,若是收回租金也是笔可观的数目,是以我儿可借此加以利用,其他为父便不再多加赘述。 另,为了避免他人闲言碎语,妄加议论打扰我儿,为父已对外宣称是远方表亲前来投奔居于府上,详知情者为父也已经提点过了,我儿大可不必太过担忧,待你事业有成之时定能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再另,为父与朱氏有要紧的事情出门几日,归期未定,我儿莫要挂念。 父:言意留 以上,就是韩渲递给言律的那张纸条上记载的所有事情。 “这封信是方才秋菊来时,一个小厮给她的。”韩渲道,“据说那小厮贼眉鼠眼的,且见了她就一直抖个不停,给了信马上就转身逃掉了,可是其中有诈?” “就是啊,姑爷!”秋菊立马点头附和,“最奇怪的是,我觉得不对劲就想去找言老爷他们,那时天还未大亮,想着就算要出行也不会这般早才是,结果我几乎找遍了整个言府,发现除了厨房添火的赵大娘和她的傻儿子以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您说这......” 一夜之间整个言府突然空无一人,且还没有惊动他们,这...... “一定是撞邪了!” 秋菊和青竹一同说道。 只不过一个是心有戚戚焉的害怕,另一个却是明显的幸灾乐祸。 “又在胡言乱语了!”韩渲随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青竹见秋菊吃了亏,还没来得及嘲笑结果自己的手臂就被人打了一下,“就是,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鬼神之说。” 言律坐在轮椅上,身高不够打不到他的脑袋,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整天莫读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的,现在整日里都是那些牛鬼蛇神的,本就不聪明的脑袋更是糊涂了!” 两人都被自家主子教训了,又被最讨厌的他(她)看了去,自觉脸上无光,委屈的站在各自的主人身后,乖乖的不再多言。 “你觉得如何?”韩渲问道。 “无事。”言律自是知道她在问什么,轻轻摇了摇头,“是我父亲的笔迹,而且字里行间不显仓促慌乱,显然也不是被人逼迫所为。” “没关系的,我父亲常年经商,像这般半夜里就启程也不是没有的事情。他经验丰富,而且他也说过让我们不必担心,那就随他们去吧。” 是了,言意确实常年在外经商,出门和归期皆不定时,只不过那都是早年时候了,近年言意自言年事已高,可是有好几年都未出过商。 更何况,哪里有出商的人还要拖家带口的,倒似是搬家一般? 青竹眼珠子转了转,悄悄从言律那里摸来那封信自己打开了就看。 他虽是常常曲解成语的意思,闹出不少张冠李戴的笑话,可到底字还是认全了的。 一目十行的将信全部看完,当下就怒不可遏的吼了一句:“这,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什么叫做为了不耽误前程,言老爷的话一向说得漂亮,做出来的事却实在让人作呕,这根本就是想分家,把言律这个麻烦踢出去,是要报那天礼堂之上其对他的忤逆之恨! 只他这样的作为实在太绝,不明究竟的人夸赞言老爷慈悲心肠,就是远方的亲戚来投奔也能做到如此慷慨,收留了人不说,还送店面,给基金,试问哪里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知情的人,即使知道了又能怎样,不管怎样都是人家的家务事,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而且言意的提点,是声明与言律撇清关系,也是断了他的另一条路,不管之前按照他的性格能不能拉下脸来向别人求助,之后众人稍稍思虑一下,能明白过来的就知道他们父子不和,心中掂量几分,顾忌言意的颜面也是断不敢再帮他的。 而且...... “说什么给了店面,谁不知道那两家租赁出去的店铺已经多日未给租金,死皮赖脸的可是出了名的钉子户,就连老爷都那他们没辙。”青竹气蒙了脑子,若说以前他还因着少爷的关系对言意有几分敬重,这下子却是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不满和憎恶了。 “那家药铺就更不必说,坐堂的大夫性子古怪,看病的规矩颇多导致门庭冷清,而且他还时不时的要去城外派药接济那些穷苦人家,出诊更是分文不取!” “这不是挺好的吗?”韩渲闻言道,“如此善意之举有何不妥?” “可问题是我们药铺是要做生意的,不是什么撒钱如流水的有钱人家为了臭显摆而设立慈善设施!”青竹一脸受不了的咆哮道,“免费出诊也就罢了,可那些药材可都是花钱买回来的,总有一天会出现赤字的。再者说老爷这是明摆着要和我们分家,又存有私心报复,定不会再接济我们,再过几日寻着由头将我们都撵了出去,租金要不回来,药铺又是入不敷出,难不成要我们流落街头,喝西北风去!” 一想到这青竹更是烦恼,他虽然和少爷自小就受到朱氏等人的偏颇亏待,可到底还有一遮风避雨的屋檐,吃穿温饱即使不富硕也是恰好,他的少爷,已经很可怜了,又怎么能再受那些苦去! 不对,之所以他们会受到这样的苦,都是因为她! 青竹忿忿的看向一旁的韩渲,若不是这个女土匪硬要嫁给他们家少爷,又在礼堂上闹出那么多事,又怎么会牵连到他们?! 他和少爷一直都活得很好,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青竹!”言律眼看着他神色越来越不对,对着韩渲有着明显的敌意,当下就冷了脸色喝道:“退下!” “可是少爷......” “没听到我说的吗?退下!”动了怒的言律,即使依然面若冠玉,却似染了寒霜一般,多了几分威慑,“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青竹饶是心里再怎么不甘,也不敢继续惹怒言律,却是悄悄瞪了一眼韩渲,随后退下。 “知道了少爷。” “渲儿,你莫在意,青竹他......”言律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却也担心因着青竹而冲撞了韩渲,让她委屈,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韩渲自青竹喊完话后沉吟良久,方道:“为何说我们要去和西北风?难道言意不是将这言府留给我们了吗?” 第十六章分家 韩渲这话一出,本就对她不满的青竹真的很想嗤之以鼻来证明自己对其愚蠢的嘲笑。 将言府留给他们?呵,除非言意的脑子烧坏了,休了朱氏弃了言肆,又突然良心发现这几年愧对于言律的种种待遇,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将言府留给他们。 但那些前提却是万万万分之一的可能。 所以韩渲所言,简直比痴人说梦还要荒唐可笑。 不过在他还未来得及出声之前,言律就已先横过来一眼。那一眼,虽不凌厉入骨,但满是不悦的冰冷也足够他心中一凛,再不敢放肆。 见青竹不甘的垂下脑袋,亦不再多言,言律才转过头看向韩渲。 虽他偏心于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确实是她异想天开了,不过...... “渲儿莫怕,为夫定不会让你露宿街头,受那风雨折磨之苦,我......” “你什么意思?”韩渲皱起了眉头,面上更是染上了一层薄怒,“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等贪图享受之辈,不值得你信任?”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言律见她误会,连忙辩解道:“我只是心疼与你,并不希望你因我而受苦,我......”我想把我所有最好的都给你,娇养着你,无忧无虑的宠尽一生才好。 可是韩渲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她甚至等不及言律说完话就道:“我不知你什么心思,但是你这是对我的不尊重,我虽是个女子,却也不是养在闺阁深院里的娇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凡是都要依靠你去替我做,那和笼子里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你我既已成夫妻,那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两个人一起去承担才是,你若再说什么不会让我受苦,将我独自撇下,那便是瞧我不起,既如此,何必与我成什么亲?做什么夫妻?早早两厢散了,也免得两个人都受气!” 韩渲性子耿直,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再者,今日言律却是触到她的逆鳞了。 女子如何?女子也能做你们男人做的事情,甚至做的更好!所以你凭什么非要我按照你的意愿安排来做事?你若想要娶个温婉乖巧、懂事听话的,又何必要来娶我? 言律心中愧疚,却也对她如此轻易说出分开的话心生郁气,沉默不言,面上的温柔亦是不再。 于是,这两人竟都只是执拗的互看着对方,一个是毫不妥协一个是满腔心事,却都是不知从何说起。 秋菊一看这,心想要坏,也知自家小姐可是从来都不会主动道歉的主,更何况此次她又是认为错的绝对不是自己的情况下? 她眼珠子一转,想着怎么着也得要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把这话题揭过去才是。 所以她装作一脸好奇的模样凑到韩渲身旁,“对了小姐,这信上也没明说言老爷要将言府给我们,小姐为何要这么说呢?” 韩渲瞥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再和言律僵持,不过表情也是没有好看几分就是,她淡淡道:“这信中不是也没说他不给我们不是?” 秋菊一愣,“诶?” “笨死了!”韩渲敲了敲她的脑袋,嫌弃道:“这信中所言,摆明了是要将我们看成是傻了的往死里欺负的,被人如此看低了去,难不成就当真人家给什么我们就只能要什么?那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你……!” 青竹被韩渲所言刺激到,梗着脖子脸红气粗的瞪着她,可想想这几年在言府的生活,言意的不闻不问,朱氏越发嚣张跋扈步步紧逼,少爷当初年幼无力反抗,再到后来的失望心死,就守在言府的角落看着日升日落,春去秋来,一下下的扳着指头数着日子活着,可不就如她所言,是被人往死里欺负的? 就如今,难道就真的任他们如此过分的像打发乞丐一般随便施舍几分,以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这样被厌恶的赶了出去? “少爷......” 青竹看向那个一直沉默不言的身影,想着:我的少爷啊,您是不是依然会那样沉默的接受?或者......亦有几分不甘心? 眼看着,那一直端坐在轮椅上的背影竟一时多了几分萧瑟。 “......另,为了避免他人闲言碎语,妄加议论打扰我儿,为父已对外宣称是远方表亲前来投奔居于府上,且已与朱氏搬出去只为我儿能安心闯出一番作为!为父心意已决,我儿莫要挂念。” 韩渲捧着那封言意留下的书信朗声念道,可那些话怎么和他看过的有些区别? 可是好似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疑惑的眼神,她看向言律,挑了挑眉,“喏,言老爷子是个多么通情达理的人,这番实意厚情莫要辜负才是!” 青竹:这根本就是完全曲解了信里的意思好不好! 多词少句,妄自曲改原意,这等不顾人愿雷厉风行的强势行为作风,该说真不愧是土匪出身的吗? ......可是他却莫名的感觉很爽啊! 想想当言老爷和朱氏他们回来,发现本该被他们嫌弃的打发出去的人却成了言府的主人,若那时他再门口迎出来,招呼一声:“欢迎二位来府上作客!”哎呀呀,这样一想,他以后一个月的好心情就有了着落了! “少爷!”青竹忙喜不自胜的低头看向言律。 “若是想占据言府可不是上下嘴皮子动一动就能做到的。”言律若有所思道,“你可是还做了其他什么万全的准备?” “万全的准备?这倒是没有。”韩渲停顿了一下,见着一旁青竹那本来欣喜的面容一下子垮下来变作如丧考妣的模样,速度转换之快实在滑稽好笑,这让她郁闷的心情稍稍有些疏解,于是也不再卖关子,接着道:“不过秋菊在发现这封信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发现了另一种东西。” “少、少爷,那,那是!” 青竹激动的指着韩渲手里的东西,言律转头看过去,那最显眼的两个字,分明就是地契! “如何?有了这个,言府归了我们是否就是名正言顺的了?” 第十七章巧谋 父亲?是怎样的存在呢? 一个轻蔑的眼神,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冷笑以及一个决绝的拂袖而去的背影,难道……父亲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可是为何在记忆的深处,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弱弱的反驳? 不对哦,父亲的眼神很温暖,像最炙热的太阳;父亲的嘴唇有些薄,可是未刮干净的胡渣子扎在脸上刺刺痒痒的感觉却很是开心;父亲的背是最结实的避风港,服帖在上面,摇摇晃晃,安心的感觉,轻易就能沉睡入梦乡。 于是,脑中也逐渐显现那模糊辨不清模样的景象,依稀能听到那欢乐的笑声,慈祥的,宠爱的,伴着馥郁的杏花香气,果然很温暖、很安心。 然而,当他想要更加清楚的感觉时,四周却开始变得翻涌不宁,冰冷的像是湖水涌了进来,自四面八方,流窜进四肢百骸,瞬时就将他吞没...... “......少爷?” 青竹担心的声音传来,言律一愣,慢慢醒转过来。“......我无事,不用担心。” 他摇摇头,看向他的妻,“如何?有了这个,言府归了我们是否就是名正言顺的了?” 风扬,而鼓起紫衣冽冽,本该是女子柔柔袅袅之姿,却多了几分男子的飒爽不羁,眉目间张扬的自信,是比那明媚的阳光还要耀眼的存在! 言律不禁柔和了眉眼,可在下一瞬又拧了拧眉。 “少爷!您......”青竹心下一惊,他倒不是担心言律是在生韩渲的气,在他心中,早巴不得他的少爷能和这个女土匪一拍两散了才好。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投掷到河水里的顽石,一时激起千尺浪还不停歇,定要沉到河底,搅起河底污秽的淤泥,弄乱了这一池春水她才肯甘心! 所以青竹觉得,早早离开这个女人才是正经! 不过现在,他更担心的却是眼下,在老爷决心要和少爷分家之时,好不容易找到一线生机,他的少爷可别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过不去,摆着一座豪宅不要,非要自己去外面风餐露宿活受罪! “青竹,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诶?”青竹闻言,后知后觉的指了指自己,“少爷你方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恩。”言律指了指秋菊,“去将地契好生收好,莫再弄丢了!” “......是!” 乖乖,这可是少爷第一次想开了呢! 青竹忙喜不自胜的自秋菊手里接过地契贴身藏好,那迅捷而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生怕言律反悔似的。 “麻烦渲儿了。”言律冲着韩渲点点头。 她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对于言家府宅,别人或许会贪图这一份财产,她却是半点兴趣也无,所以对于交给他保管也没有一点不舍,只是这般似是防范的动作实在让她有些不悦。 言律瞧着,悄声一叹:“既不用去请安我们就进屋吧,此时天色尚早,春寒露重,莫受凉才好。” “若是要回去那便回你原来住的地方好了,何必再住在这里。”韩渲道。 言律一愣,“你怎知,我原来住的地方并不是这里?” “因为有很多不协调的地方。”韩渲想了想,举出几个比较明显的例子,“你昨夜里并没有睡好吧,因为认床的毛病?再来就是你为我梳发时其实并不是记错了,而是那本来就不是你熟悉的梳妆台,还有门槛太高,屋前的阶梯太陡,这些不方便之处数不甚数,根本就不像你居住了很长时间的屋子。” 此处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却是冬暖夏凉的风水宝地,确实不是他一直居住的地方,而是朱氏为了讨好她这个新媳妇特意重新整理出来的,而昨日也是他第一次在这里休息,他身子不便自有许多不适之处。 不想她竟观察得如此细致。 一这样想,就忍不住觉得双颊处漫上的潮热之感实在很难压抑。 “好,我带你去。”言律点点头,“不过我动不了,渲儿,来帮为夫一下可好?” 这便是在主动示弱了。 可是现在的韩渲却是正处在不爽的阶段,她这一早上受到的气可真是不少,若是按照以往,绝对是一个流行锤砸过去,管他是圆是扁,总得把心中憋着的这口郁气出了再说。 只是为何,现在却有些下不去手? 暗自在心里气闷了半天,韩渲看看言律,也只得安慰自己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更何况那虽然很憋屈却被爹娘千叮咛万嘱咐必须遵守的什么劳什子女戒,似乎有一条是不得殴打丈夫? 韩渲撇撇嘴,转身就想离开。 “渲儿!”言律唤道,同时亦希冀的看着她伸出自己的手,“渲儿,到为夫这来!” ...... 待青竹捂着胸口某处兀自傻笑了好久,终于清醒时才发现原地早没了别人的身影。 “诶??我家少爷呢?” 一旁的秋菊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白痴!” “喂,你说谁白痴呢!”青竹立马暴走“不准走!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喂,你听到没有?给我回来!” ...... 言家虽是镇上首富,其实言府也并不是什么豪宅大院。自方才的院落到这里也不过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而已。 还是早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枝头之间也不过是将将染上新绿,不见郁葱浓密,那点点光芒就更加没了遮挡洒下来,金色的,暖暖的,格外舒服。 然,这一路上却似是光明与黑暗的过度一般,光芒逐渐褪尽,开始显露青的、灰的、暗的那些东西,倒更似用金玉装裱的富丽堂皇的墙面开始脱落,终在那间小屋显露之时,完全露出那颓败的模样。 与方才的园子完全相反的屋子——青瓦土墙不掩残,灰色的柱子漆落斑白,唯一能看得过去的怕也只有那棵开得正盛的杏树,粉嫩嫩的,倒多了几分生气。 “原来......你就是住在这里的?” 第十八章误会 一屋青瓦,石墙斑驳,却没有高高的门槛,陡立的石阶,一座小石坡缓缓延伸至脚下,嫩草芽子才露尖角,风吹艳色,隐有暗香传来。 “原来......你就是住在这里的?” 韩渲这本是下意识所言,倒是不曾有过其他意思。 可在此情况之下,却极易被人误会为她是有着嫌弃言律的心思,就连赶过来的秋菊闻言,亦有些担心言律会不会也想歪了而生气。 不要啊,好不容易才躲过一次就又来,你们是注定了要在新婚第一天就要吵一架吗?! 还好言律面容不改,瞧着没有动怒的迹象。 “恩,这里便是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声音亦是如溪水潺潺波澜不惊。 看来确实没有生气。 秋菊不由的轻松了口气,还好姑爷没计较,只希望她家那神经大条的小姐,可切勿再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了。 也不知是否是她的祈祷终于得天垂怜,之后韩渲倒也确实没再开口。 然后言律道:“虽是过了时辰,可方才急着去请安也没来得及用早膳,此时腹中空鸣难忍,不如先去用了早膳吧。” “渲儿,你推为夫到隔壁的小屋去,做些米粥小菜也好果腹。” 韩渲没理他冷着脸,提步先走在前面。她可没忘自己现在还在生着气,即使不能动手,也不代表着她气消了! 言律好笑的摇摇头,倒是自己控制着轮椅行去。 只是进了那小屋才发现,虽外表看上去萧条了些,可里面却甚是整洁,柴米油盐什么的也是齐全,想来也是常有人用的。 转过头就见言律已经双袖挽起净了手,青竹替他在身前系好护巾以免弄脏衣服,然后就静立在一旁。 他这是......要自己动手? “渲儿,来!” 见他冲自己招手,韩渲就走了过去。 手被轻握着,肌肤相触,是干燥的温暖,言律替她挽起袖口,仔细而温柔。“我来做粥,渲儿帮我可好?” 韩玄看着两人相错的手臂,裸露的皮肤,一个是白皙如玉般精致,另一个却粗黑似顽石,如此差别,心中莫名就有些不爽,又见着他垂眸额首,长长的睫毛似羽扇微摇而投下深影,嘴角微抿,手中动作不停,那认真的神情,竟让她有了被珍视的错觉。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 事后想想当真匪夷所思,不论是这次亦或是之前答应帮他推车那次,明明自己心中很不爽的,没有出手揍人就已经够奇怪的了,可是到最后怎么就成了自己心甘情愿的听他差遣了呢? 韩渲手中动作不停,脑中却是已经思绪纷飞,却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出口,结果乱成了一锅粥。 这边言律挥退青竹和秋菊,青竹本还不愿,但见着韩渲动作利索,想到这位也不是那些个十指纤纤不染春水的千金小姐,虽依然有些顾虑其劈柴时雷厉的动作,到底还是依照言律的吩咐退了出去。 只是出去时依然不忘叮嘱道:“少爷,我就在外面守着,若有什么事情您喊一声,我立马就冲进来救您!” 不过是做个饭而已能有什么事?而且就算有什么事,那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出手?! 秋菊暗自腹诽,不耐的揪着青竹的后衣领子,将人拖了出去。 火灶烧的正旺,里面已经加了米添了水,只任他烧去,莫焦了就好,韩渲正低头洗着一根白萝卜,忽而嘴边被什么东西抵着,低头一看,是一枚红枣。 “我洗了一些枣,与粥一起熬着,补中益气、益精强志倒是极好,你尝尝?” 韩渲看他探着手够到自己嘴边的枣,恍然道:“你这是......打一巴掌,就给一个甜枣,哄我呢?” “若是如此,大可不必!”韩渲脑袋一趔,躲开去。 言律一愣,“渲儿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打过你?” 韩渲一听,好啊,合着他竟还想着要动手? 当下就地扎了一个马步,冲言律挥了挥手,摆着‘有种你就来’的架势。 言律:“......” 韩渲见他动都不动,也才想起他的情况,收起架势摇摇头,“你这个样子我怕是一个指头就能抵过你,你怎么就想着要和我动手呢?”说着还上下看了他两眼,边看边摇头,怎么看都是在感叹言律的‘想不开’。 “不是的,渲儿,我并没有想与你动手的心思。”言律暗自在心里苦笑,在心里琢磨了一番遣词着句,才缓缓道:“你是我的妻,我宠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与你动手?可是为夫哪里做得不对或是说话不对,让你觉得受了委屈,你告诉我,我定会改的。” 韩渲迟疑道:“我真能说?这不算是忤逆夫君吧?” 言律点点头,“这自然不算。” “好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面对言律迫切的眼神,韩渲却皱起眉头道:“你说我们是夫妻,二人同为一体自是没有生疏之分,可你为何总是将我排斥在外?” “不是的,渲儿,我没有......” “住进新房不习惯时是如此,提出分家要被赶出去的时候也是如此,就连现在,你也是将所有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甚至还要强迫自己无条件的改变,根本就是硬生生的将我排除在外,这些事情件件属实,你又有什么辩驳?” 言律抿着唇,他自是将她看作自己的妻才会那样做,树独秀于林而风必摧之的道理他最是懂得,即使如今女皇掌权对女子有了几分宽容,可长久以来的男权思想,以及根深蒂固的‘女子多可怜’的印象,使得世人对女子的态度更为复杂,倒像是一种有趣的做壁观看的态度--你可以随心所欲,却只是在我能忍受的范围内。 所以,依着韩渲的性格,骄傲、不羁而张扬,虽然耀眼或会引起别人的兴趣,这却是他最讨厌见到的,而且若是一时不察,引来杀身之祸也未可知。 可是若他全部都以实相告的话,本就气恼的韩渲怕是真的会一气之下再无顾虑狠揍他一顿出气吧? 所以言律想了好久,才道:“渲儿,你可曾有过什么梦想?” 第十九章心愿 韩渲不知他怎么就提到这方面了,一时沉默不语。 不过言律也不需要她回答就是,他继续道:“我小时,身子......还不是如今这幅模样,那时娘亲也还在世,每日里都能伴我左右。我的娘亲她,柔弱、温娴、美丽,好似世间所有美好的词句用在她身上也丝毫不觉过分。那时我便想,长大之后定要娶一个这样的女子,用己所能,尽宠她一世。”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与我和离?”因为她不是他心中所想的妻子之选? 韩渲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就像蛰伏欲要捕食搏斗的野兽一般危险。 可言律却摇摇头,“这自然不会。” “那你是何意思?”韩渲实在受不了他的拐弯抹角,追问道:“你若有什么直说就是,扭扭捏捏的,还是个爷们不?” 言律一愣,却是忍俊不禁道:“我的意思是我既已娶你为妻,不论如何都会护你一生一世。” “只是或许你我的理解方法都是错的。”说到这里,这个一直温和浅笑的精致人儿面上竟是带上了几分失落。 韩渲见他转身往火灶中添了几根木柴,燃烧的火焰越发明亮,照的这人的脸颊亦是红彤彤的,也就越发显得他的背影那般寂寞萧条。 “我只看到了你的女儿身,下意识的就将你想成是柔柔弱弱不经风雨的初蕊,而你,在听到我对你的维护,却也是认为我会禁锢你,令你失了自由。” “你曾说讨厌我将你排除在外的感觉,确实,我太过固执己见,一厢情愿的将自己所以为的最好的强加给你,却忘了你的感受。可是相对的,你也对我少了些信任,不是吗?” 言律回头认真地看着她,“渲儿,若我能重新正视你,你可否能给我一个机会,莫再排斥我的关心?” 韩渲仔细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你是我的夫,你说的话,我就算不能全部照做,但也总会听的。” “不,我并不是让你去服从。”言律摇摇头,“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能护你周全,当然,并不是你想的那般全面禁锢你的自由,我也并不是轻视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我能像普通夫妻一样,相互依靠,相互扶持。” “......或许我现下的模样可能给不了你安全感,可我......” “你不必说了!” 韩渲突然打断他的话,言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如果我在意你的缺陷,昨日就不会应允再继续这门亲事,所以你又何必一直妄自菲薄?” 韩渲心里有些恼,心中没来由的有些闷痛难受,并不是因为郁气结胸的缘故,只是看着言律那付失落的模样就是很生气,不自觉地咬紧着嘴唇,就想着要找什么来发泄一番。 这样的闷气难消却是从未有过的。 当初吴斐来说结亲之人恐有变时,她本就对这门亲时没有太多在意的,想着不过是为了履行当初老头子定下的约定,倒是与谁成亲都无甚区别,或也曾有‘如果对方是个不可托付的混账该怎么办’的念头一闪而过,那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捏紧了手中的银针,寒光闪过,只留几片树叶整齐地被钉在门框上。 当言意出言不逊暗自嘲讽他们为山贼不识礼数时,她心中虽心中生出几分洒脱,正好不用一直挺着腰板在这里装木头人。可对于他人的挑衅,她自不能就此咽下这口气,那一刹那也动了‘揭下盖头,揍死他丫’的念头,虽然最后不了了之。 所以几乎在韩渲的意识里,若有人惹着自己不爽了,定是要出手揍到他服气,自己舒服了为止! 而现在即使不明白自己郁闷的缘由,可眼下也只有她和言律两人,这交手对象也无作他想,只是往日里交手的,寨里的人粗糙耐打,寨外的人就更不用考虑,但是言律又该怎么对待? 而且,她好像......也无法对他出手,甚至自心底衍生的那种蠢蠢欲动又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和之前的听他的话帮他推车,又听他的话帮他做饭一样,她的身子不受她的控制,或者是被谁替代了一般,莫名的就想应下他的请求,“我的愿望......是做将军!” “恩?”言律一愣,因为她突然的开口。 而韩渲的模样更是不知所以,像是惊讶自己竟然会开口,几分尴尬几分懊悔——她说出来了!她竟然真的说出来了!这件事情她从来不曾告诉过别人,为了以防被嘲笑她是痴人说梦,她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毕竟一个女子想要成为将军却是比天方夜谭还要不切实际。 可是言律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样嘲笑她,良久的安静之后,她受不了的看向他,却见到他的脸上展现的笑容甚是复杂,有温柔、宠溺,还有几分感激。“恩,还有呢,渲儿?” 韩渲像被烫到一般不觉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眼睛四下躲闪,才吞吞吐吐道:“我......自小因着某些原因,不曾受到爹娘管教,恩......从来都是被我家老头子丢到爷爷那里和几个表兄弟姐妹一起训练的。” “几个孩子聚到一块,整天上蹿下跳,爬树摸鱼,踹鸡遛狗,什么捣蛋的事情都做过,爷爷生起气来可不管你是男是女,蹲马步、站梅花桩,一练就是好几个时辰,料定了会把你累趴下第二日起不了床再调皮不了才好。” “那时有几个小妹受不了就向爷爷撒娇,说什么‘姑娘家家身体最重要,哪能受得了这些苦’之类的,爷爷嗤之以鼻的笑笑,指着旁边的奶奶就说‘你这算什么,你奶奶当年陪着我上战场的时候,荒凉的战场上寸草不生,尸横遍野只能听到狼啸呜鸣,饿极了吃土填腹也不是没有。她不也是女的,可是什么苦没受过?你们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来这里装红灯笼冒鼻涕泡,有种就像你奶奶那样当个将军来,要么就别给我这么像皮猴子似的不安分!’” “我当时不过八九岁的年龄,正是猫嫌狗惹的年纪,又尝到了无人管教,与几个同龄人疯玩的甜头,心中自是不舍再回到那枯燥呆板的日子里去,再加上到底对那时爷爷剥着葡萄喂着奶奶悠闲自在,我们却得头顶烈日受苦受罚存着几分不满,所以虽自认‘没种’,可也在那时就下定决心定要在日后当个将军来让爷爷看看。”免得他每次提起奶奶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实在让人看得牙痒。 PS:有些晚了,好像还少了一些,今早补全哈 第二十章过往 因为言意的离开几乎带走了所有的下人,所以现在整座言府空寂的很,不过也因此,倒是有不少的屋子空了出来。 青竹在心里乐得不行,挨个将这些屋子瞧了个遍,然后喜滋滋的去向言律报告他为其挑了一间最好的屋子好让他们以后住。 他想着,他与言律在这言府的一角已是生活了多年,这里终日里都是阴暗潮湿难见暖阳,好不容易现在没了讨厌的人,且这整个言府都任由他们挑选了,自是不用客气的。 “少爷,少爷,我告诉你哦,我所选的那处院子虽周围植密掩映,也是在一个僻幽的地方,但胜在那里采光极好,屋中又开了天窗设了暖阁,想着也是冬暖夏凉极为舒适,无论哪一点都绝对符合你的心意。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那里距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正好可以方便我照顾少爷你啊!” “你住的地方?”言律想了想,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我本来就住在同一处又何来这么一说,难不成你是想搬出去到府外住?” “少爷怎么会想到哪里去?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少爷的!”青竹一听,立马坚定的表明忠心,“虽然少爷清白也已不在,可是我是绝对不会嫌弃少爷是浊尘蒙珠、白玉有瑕的!我依然会像以前一样视死如归的一直陪在少爷左右,就像阴魂不散,,不对,即使是魂飞魄散了我也绝对不会离开!” 言律越听,越觉得自背后莫名的生出一种阴冷的寒意来,直刺激的皮肤上鸡皮疙瘩都冒了一身,忙抬手阻止他莫再说出更加恐怖的话来。 “好了,我知道了,青竹你不要再说了。”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角,道:“青竹,我们一直在这里住一样很好,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搬到其他地方?” “而且,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所说的那处院子应该是言肆住的地方吧?” 青竹的眼神有些躲闪,因为确实如言律所料,那处院子是言肆住的地方。 言意与朱氏本就对言肆宠溺非常,又心存偏袒,可以忘掉某些不快的事情,只当这府上只有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不就什么好东西都紧赶着给他送去。 言肆的吃穿用度,就算比不上这世上最有权有势的人,却也是那两人尽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就说这院子,本是言意早先所居之地,后来见言肆喜欢就给了他,自己则搬到了另一处。而相比起言律的遭遇,这种差别待遇当真是一个天上和一个地下的区别。 对于言意和朱氏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青竹可是满腔愤懑堆积已久,如今好不容易‘抢’回了言府,自是要将自己这么多年失去的一点点全部夺回来! 青竹这么想的也就这样说了出来,他觉得自己是理直气壮,没有半分不对,可是言律却是叹了一口气。 “青竹,你觉得这么多年来是言府欠下我们许多,可是你可曾想过,若是没有言府又何来的我们?” “人常言,身之发肤受之父母,养育之恩重如泰山。我是由言老爷的骨血而造,即使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关注过我,可是至少他并没有抛弃我,也没有伤害与我,而我,这二十年来也不过是缩在这一角落碌碌无为,甚至都没有报答过他的生育之情,又怎能憎恨他?” 言律唤言意为言老爷,如此生疏的称呼,连声音都是没有任何起伏,就好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他与他,怕是除了没有憎恨,就连普通的父子儒慕之情都没有了。 “可是少爷!”青竹有些晕,却也是下意识的找到另一点自己在意的事情,“你才是言府的嫡子,是老爷三媒九聘光明正大娶进门的正室夫人所出,这言府里的东西理该都是你的,你现在也不过是再拿回来而已!” 言律推着座下的轮椅缓缓行到窗前,朝外望着,“青竹,这言府是言老爷而并不是我的,他想给谁,给多少,都随他心意与我无关,我依然是那句话,他并不欠我什么,那种‘是嫡子就理所当然的拥有一切’的观念不过是一种道德绑架罢了。” 青竹咬着唇,依然有些接受不了言律所说的话,他还是不甘心,难不成那么多年的苦都白受了吗?眼下这么好的复仇机会难道就这么白白的任它溜走? “而且,就算他欠了什么,也并不是我啊。” 耳边似有谁若有所思的叹道,青竹一愣,抬起头,“少爷,是不是你刚才说了什么?” 却见着那人一直望着窗外,眼含宠溺,面露温柔的笑意。 沐浴在柔和的光圈中的人,身子也似发着光一般,那般精致而圣洁,让人忍不住沉醉,也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景色竟得到他如此垂怜? 青竹悄悄探头朝外张望,只见的一疑似为女子的人在外舞剑,因为他的动作丝毫没有女子的柔美,反而一招一式都带着一股刚劲,小麦肤色,剑眉星目,薄唇微抿,爽利的马尾一扫,剑刃刺出,带着震慑人心的寒利,这般气度,实为女子难有。 然,若仔细看着,她的身架却是比之普通女子还要大一些,可若和男子比也可称作是娇小,尤其是动作间展示的细长胳膊,笔直大腿,以及某一处依然可辨的微微隆起,又无不说明她确实是是一名女子。 “青竹,不论之前怎样,至少现在的我是幸福的。”言律淡淡道,“我想,或许也正是因为你所认为的那些悲惨遭遇,所以我才能得到这样的幸福。” 那雌雄莫辩的身姿依然在起舞,既有男子的飒爽,却又不失女子的柔态,这般奇异的结合,当真让人移不开眼去。 “恩......确实......”青竹恍惚着,却在看到另一个身影猛然清醒,嘴里的话硬生生就拐了个弯,“却是连少爷你的半分也比不上的,这样子的,我才不接受呢!” 第二十一章 言律闻言抬起头亦看见那个身影,然后再转头看看青竹,了然一笑,“渲儿身边的丫头,应该是叫秋菊吧?” “我才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和她又不熟。”青竹撇撇嘴,面上是明显的对秋菊的不待见。 言律不以为意的笑笑,“其实秋菊是个好姑娘,你该和她好好相处才是。”他顿了一下,忽然想到每个人的姻缘都该各凭几造,干涉太多反而会惹人心烦引出不好的结果,所以他也不再多说,只是拍了拍青竹的胳膊,示意他推自己出去。 可是青竹却被他吓到了。 什么叫做‘那是个好姑娘,你们要好好相处?’我的少爷啊,请不要擅自在脑子里想那么惊悚的事情再一脸淡定坦然的表情说出来好吗?你那微笑的模样可知这相当于是要把我送去刑场一样可怕啊!!!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青竹脑子里暂时一片空白,身体却依然下意识的按照言律的命令来行动。所以当他醒觉过来马上就想着要找什么理由说服言律赶紧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最好能够让他离那母夜叉越远越好,两死都不相见才好! “少爷,我情愿一直陪在少爷身边哪里也不去啊!”青竹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抱着言律的小腿开始嚎啕大哭,“少爷您如此狠心是因为如今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吗?难道您已经忘了当年的我们分桃而食、同塌而眠的情谊了吗?我与您在一起已有十几年的情谊,你不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啊!!” 青竹突如其来的动作似是发疯一般毫无预兆,不然说出的那些话怎会越发的没了章法,怎么听都好似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暧昧不明的关系。 说来本朝民风开放,这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之事却并不只是局限在男女之间,而亦有人曾诗言‘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定使燕姬妒,弥令郑女嗟。’是以,这男男之好倒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韩渲皱了皱眉,“原来......你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言律此时可顾不下再去纠正青竹那些错误的话,闻声也知她误会了什么,连忙冲那人辩解道:“渲儿,你先不要误会,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青竹这才发现周围竟然还有别人,而其中就有自己最不待见的那个母夜叉! 想着之前她对自己图谋不轨且差点得手,害得他受了一身伤不说,被自己识破了歹意之后就心虚的不敢再来烦自己,不成想她竟还不死心,如今又蛊惑少爷有了那样的念头,这个女人真真算得上是顶顶可恶仅次于朱氏之下的! 青竹恨恨的哼了一声,又瞪了她一眼。 秋菊本来还在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就觉得这人行为之间怎么那么娘,原来竟是个受!现在又被青竹一瞪——那怨念的眼神,诸多愁绪无处说,全部化作一个销魂的眼白。本是难得的艳阳高照暖春日,她却生生的打了个冷战。 即使对男男之事无感,可对他为什么就是有种恶心的感觉呢? 这边,言律因下半身无力动弹,推不开还一直扒着他腿的青竹,只能先一边唤住韩渲一边急道:“渲儿,你先听我解释!” 韩渲看了一眼团缩在他脚下啜泣不已的青竹,“恩,你说。” “那个,我和青竹自小一起长大,虽一直不曾分开过,额,不是,是我一直多受他照顾,额,也不是......”对面韩渲的脸色越来越沉,言律想了想,才想到一个对于此时情况比较‘安全’的说辞,“是我们一直相依为命,可我们一直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什么越距的行为。” 韩渲冷笑一声,“分桃而食?” 言律:“......” 韩渲:“同塌而眠?” 言律:“......” 见他说不出话,韩渲报臂挑眉,一副看你怎么编的架势。 “......分桃而食不过是因为那时食物得来不易,一人总是不舍独享,同塌而眠,则是......”言律眸色沉了沉,声音愈发的低,就像弹琴拨弄的几根低音弦,竟是染上了几分失落和悲伤“我......那时落水,受了惊吓,腿......就是那个时候......又因为年幼,多有不便......” “行了!”韩渲忽然出口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的话,“你何必解释这么多?我又没有问你那么仔细。”她似乎更加恼了,咬咬唇道:“你说让我信你,我便信你。” 她顿了一下,接着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那龙阳之好?” “这自是没有的。”言律忙否定道。 “恩,这就行了。”韩渲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青竹。 青竹本是一直都在听他们说话,只虽然听得懂字义,可连起来后,每句话的意思却根本就没有听懂,为什么那个女人和少爷都那么生气,而且还一直提起龙阳之好?这和少爷抛弃他有什么关系吗?正迷惑的时候,就见韩渲突然看向了自己。 那视线不带任何感情,竟如实物利刃一般,直刺进他的身上,青竹愈发害怕的缩了缩身子,紧紧地揪着言律的衣角寻求一丝安全感。“你......你要做什么?不要过来啊!” 奈何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躲不过步步紧逼而来的韩渲,她手捉住他的后领一提,一扬,就把一个人扔的远远去。 那嗵的一声响,听得秋菊都感同身受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屁股和地面结实的接触,令他一痛之下咬的牙根都泛酸。青竹彻底懵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姑娘扔了,而且还是单手! “你!” 叮叮叮!骤然刺进地面的银针,每一根都是擦着他的衣料直刺入青砖下,且全部没顶,成功的让青竹立马闭上了还未说完话的嘴。 “既他都说了对你没有兴趣,你又干嘛一直缠在他脚下?” 韩渲站在言律的身后,指尖把玩着一根银针,那寒利的刃尖直看的青竹忍不住吞吞口水。 “以后,你离我的男人一丈远,懂?” 青竹:“......少爷啊!!” PS:想问一下各位亲爱的,你们觉得大概什么时间更新最好呢? 第二十二章回娘家 不提青竹这边怎样伤心欲绝,却又不得不迫于‘女魔头’的威慑下只能收紧了声,细细的啜泣,那模样活像是受尽了委屈,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主人,求安慰求维护的幼犬。 ——只可惜他的‘主人’确实根本没接收到他的求救。 言律心中满心满脑的都是韩渲那句“我的男人”,哪里能注意到其它?更不论察觉到其他人是什么时候离开,这理由是什么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好了,你找我有什么事?”韩渲问道。 言律见她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出何等爆言的自觉,不免心中有些失落,冲淡了那份激动,这个激跳的心脏也逐渐平缓下来。 抬头时,这才发现她脱去了繁冗的罗裙,只说一件窄袖无领短襦,下身则是一条束腿长裤,历练飒爽,英姿勃发。 “怎的穿得这么单薄,可觉得冷?”言律伸手去寻她的手,只怕她受了凉,这般贴着自己的肌肤,将自己的温度度给她,倒是能快些温缓过来。 “不冷的。”韩渲摇摇头,“我实在是穿不惯那些层层叠叠的裙子,累赘不说,练起武来碍手碍脚的,根本施展不开。” 果然,握在手心的手燥热非常,且还有着细密的汗,不过她倒是没有抽回来,只因为那双如玉雕做的手,竟也似玉般处之温凉。索性反客为主,将他的手蜷在自己手心里细细摩挲。 感觉着指腹处粗糙的厚茧在皮肤间一直摩擦,可与之相反的却是被温柔以待的关心——即使不能全部包拢住,可每一处都被仔细地对待,不一会,从指间处传来的温暖,竟是一直顺着肤下的血液流进了心坎里。 言律忍不住垂眸,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刻的细腻,然而眼中领略到的风景又让他一下惊怔在那里。 或许真的如韩渲所说,因着激烈的运动并不觉的春风凉意,反而身子还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几汇做露,顺着下巴、长颈一直向下,本就宽大的领口,因为她之前不耐烦热而被扯开一些,如今又是这般不防备,私*密之景当下一览无余。 “咳咳,渲儿!”言律掩饰性的转头低咳几声,强迫着自己避免了某种尴尬,“那个,虽说身子不觉着凉,可是一身湿汗,若再被风吹着了,怕是会感染风寒,还是先用帕子擦擦汗,随后再去换一身衣裳吧。” 韩渲想着自己一向如此行事,倒也不见什么受寒染病实在太过麻烦,可是手却接过了那方白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包围着自己的温度离去,言律虚张了张手又猛然握紧拳头,直到手上的温度又恢复成以往,才留恋的摩挲着还有着那种温暖残觉的指尖。 一同消失的.....好像还有心间的什么东西? “身后的,我够不到了,你来帮我吧?”韩渲又将手中的帕子塞回他的手里,转身在他面前蹲下。 长长的马尾已经被撩至一边,韩渲微微低着头,把裸露的长颈展现在言律的面前。 为了能够方便他够到,她甚至微微前倾着身子,这样脖子就绷直成了一个诱人的弧度,起码这在言律面前是极其诱人的,那小麦色的皮肤,汗水润浸带着惑人的光泽,就连那细密的绒毛和散下的碎发都让他觉得那么可爱。 最重要的是,这是韩渲第一次主动在他面前展示后背。 他手拿帕子轻轻的替她擦拭着脖子后面的汗水,指下的肌肤没有一点僵硬或异常的反应,也没有偷偷地在戒备他,比之刚开始他替她梳发时,当真好的太多。 这说明她真的在相信他了。 这样一想,言律就再没了其他旖旎的心思——自己被如此信任着,又怎能心存其他杂念辜负了她? 所以言律的动作越发轻柔,不过也注意着不去碰触像耳后以及动脉这样敏*感的地方。 可不能因为一时的信任就得意忘形了呀,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啊。 韩渲静默了一会,忽然想起他还没有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于是再一次问答:“你还没有说,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恩。”言律点点头,不经意的将手中那块帕子收进了怀里,“算来自你嫁与我为妻之时已是三日过去了,按照习俗,你明日就要回娘家探亲,我来是想问问你,岳父岳母平时可有什么喜爱之物,此次前去,我也好准备一番。” 第二十三章 “兽面轻羽乌锤甲,乃是我家老爷子特意命能工巧匠为我家小姐量身打造,每一块甲片都是以精铁所制,所以虽较普通甲胄稍显轻薄,可防御力却是丝毫不差。 最妙的是,正是因为减轻了负重,穿戴以后,动作更加轻敏迅捷,绝不妨碍挥刀的动作,若在配上这顶长鲮鱼盔,全面无死角护住头部要害,绝对是建功立业,上阵杀敌必备战衣!” 秋菊指着一套盔甲侃侃而谈,那一流串的专业名词介绍蹦的根本没有停顿,让人莫名的就连想到街边小贩卖力的推销自己东西的场景,怕就只差一句“不要一两白银,不要一两白银!只需九十八文,只需九十八文!你就能把这套盔甲带回家,就能把实惠带回家!” 恩,如果再忽略这一室凌冽寒光,以及从心底滋生出的寒意的话。 言律看了一眼四周,刀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当真是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每一件都带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而这,据说都是韩渲当初的陪嫁...... 他忽然想起她曾说过的——“我的愿望是以后要做一名将军!” 原来......她当真不曾忘过。 言律敛眸,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而那边,秋菊因嫌弃盔甲太过招摇——“穿上这个就好像是故意在挑衅,让别人揍自己一样,还是算了吧!”这样,她正在寻找其他合适的东西。 “少爷,”青竹悄悄靠近言律,对他耳语道。“难道你就不怕吗?” “恩?我不怕啊。虽都是利器,可也全都置于架上,如果我不去乱动的话,自然也就上不了我。” “我不是说这个!”一声惊呼,青竹忙捂着自己的嘴,顾忌的看了一眼那边一直在东翻西找的秋菊,见她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我是说,哪里有姑娘家陪嫁会带着这些东西,这样的人定是心里不健康的,少爷难道你就不怕......” 言律笑容不变的摇摇头,“不过是兴趣不同罢了。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或有些奇怪的喜好,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真的,他有时候总会被他家少爷这随性淡然的性子气到疯了不可! “可是少爷,就算你不在意这个,难不成你就不好奇她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吗?”青竹眼睛转了转,“瞧方才那情形,据我推断,明显是因为回门一事!” “少爷你说,她们这般大费周章的捣鼓,是不是在预谋些什么?” “别忘了她们可是土匪!”青竹突然变得惊慌的表情,就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却有些神经质,“她们常年打家劫舍的,心肠不可谓不阴冷狠毒,如此急着为少爷挑选盔甲武器,定是想拉少爷下水,与她们一起下山打劫,同流合污!这样就算以后少爷反悔要休了她,却也得想想自己的名声!” 言律看他大睁着眼睛净说些瞎话,想着是不是应该去他房间一次,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都没收了,也省的他本来就不机灵的脑子更是糊涂的像一锅乱粥,还偏惹得别人也不得安生! “少爷,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任自己说了老半天,正主却是一句话都不理,青竹又往前凑了几分,忽就听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一丈远!” 下一瞬,领口一紧,身子一轻,熟悉的失重而飘忽的感觉,青竹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努力放松某一处的肌肉,然后只觉背后一痛,股下嗵的一声,简直就要裂成了三瓣! “你......!”青竹张口欲斥,只一句话还未说完,身后咣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便有一道厉光闪过,沿着项间划过,半截刘海就这么生生的被齐齐削断! 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横在那里的竟然是一柄虎牙板斧! 青竹:“......” 自屋外踏步进来的韩渲,抱臂挑了挑眉。 然后青竹晕倒之前看到的就是其一脸“下次如若再犯,这柄斧子绝不会失了准头!”的表情! “哎,小姐你来得正好,我选了一套盔甲给姑爷,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还是小姐你来看看吧?” 韩渲看了一眼,“确实不妥,若按照老头子的性子,怕是不分三七二十一就先揍上来了。”然后想了想,道:“这样,这些轻易就能被看穿的东西还是不要了,就把我的金丝软猬甲给他用就好,其他的,老头子虽性情古怪了些,到底还是知道轻重,不会乱来的。” “不过其他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你下去替我准备吧。” “是,小姐。”秋菊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此前,言律不曾说过一句话,此时才浅笑的看着已经换好了衣服的韩渲,“如何?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你们这般紧张?”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试探,“可是因为回门一事?” “恩。” 言律一愣,反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承认了。可等了好一会,却又没听到她继续说,想再问又怕她嫌弃自己麻烦,若不问的话,心中又有些不舒服。 他倒不像青竹那般天马行空般的胡乱猜想,但也难免有些其他的想法。 她这般顾虑,可是嫌弃......本是恨自己不用去,却又不能不去,所以才想将他乔装打扮了,看的体面一些,而现在放弃了,怕也是自暴自弃了吧? 或也是太长时间的沉默让韩渲也觉察出了不对,可她又是一向最不擅长解释的,挠了挠头,半晌才逼出一句:“你放心,我们不打劫的,也不需要你和我们去打劫。” 言律脸上染上几分窘迫,“不,我并不没有想这些。” “那就好。”韩渲点点头,她这人性子直,从来不会有那些伤春悲秋的缠缠绕绕复杂心思,自也不会明白言律到底为什么心情低落。 因为重要的人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自卑而嫌弃自己,这是最不能承受之事。 可是,更无奈的是,那个人,还不知道你到底为何而难过。 言律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就听那人说道:“反正不管有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呢!” 第二十四章出发 “兽面轻羽乌锤甲,乃是我家老爷子特意命能工巧匠为我家小姐量身打造,每一块甲片都是以精铁所制,所以虽较普通甲胄稍显轻薄,可防御力却是丝毫不差。 最妙的是,正是因为减轻了负重,穿戴以后,动作更加轻敏迅捷,绝不妨碍挥刀的动作,若在配上这顶长鲮鱼盔,全面无死角护住头部要害,绝对是建功立业,上阵杀敌必备战衣!” 秋菊指着一套盔甲侃侃而谈,那一流串的专业名词介绍蹦的根本没有停顿,让人莫名的就连想到街边小贩卖力的推销自己东西的场景,怕就只差一句“不要一两白银,不要一两白银!只需九十八文,只需九十八文!你就能把这套盔甲带回家,就能把实惠带回家!” 恩,如果再忽略这一室凌冽寒光,以及从心底滋生出的寒意的话。 言律看了一眼四周,刀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当真是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每一件都带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而这,据说都是韩渲当初的陪嫁...... 他忽然想起她曾说过的——“我的愿望是以后要做一名将军!” 原来......她当真不曾忘过。 言律敛眸,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而那边,秋菊因嫌弃盔甲太过招摇——“穿上这个就好像是故意在挑衅,让别人揍自己一样,还是算了吧!”这样,她正在寻找其他合适的东西。 “少爷,”青竹悄悄靠近言律,对他耳语道。“难道你就不怕吗?” “恩?我不怕啊。虽都是利器,可也全都置于架上,如果我不去乱动的话,自然也就上不了我。” “我不是说这个!”一声惊呼,青竹忙捂着自己的嘴,顾忌的看了一眼那边一直在东翻西找的秋菊,见她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我是说,哪里有姑娘家陪嫁会带着这些东西,这样的人定是心里不健康的,少爷难道你就不怕......” 言律笑容不变的摇摇头,“不过是兴趣不同罢了。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或有些奇怪的喜好,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真的,他有时候总会被他家少爷这随性淡然的性子气到疯了不可! “可是少爷,就算你不在意这个,难不成你就不好奇她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吗?”青竹眼睛转了转,“瞧方才那情形,据我推断,明显是因为回门一事!” “少爷你说,她们这般大费周章的捣鼓,是不是在预谋些什么?” “别忘了她们可是土匪!”青竹突然变得惊慌的表情,就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却有些神经质,“她们常年打家劫舍的,心肠不可谓不阴冷狠毒,如此急着为少爷挑选盔甲武器,定是想拉少爷下水,与她们一起下山打劫,同流合污!这样就算以后少爷反悔要休了她,却也得想想自己的名声!” 言律看他大睁着眼睛净说些瞎话,想着是不是应该去他房间一次,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都没收了,也省的他本来就不机灵的脑子更是糊涂的像一锅乱粥,还偏惹得别人也不得安生! “少爷,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任自己说了老半天,正主却是一句话都不理,青竹又往前凑了几分,忽就听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一丈远!” 下一瞬,领口一紧,身子一轻,熟悉的失重而飘忽的感觉,青竹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努力放松某一处的肌肉,然后只觉背后一痛,股下嗵的一声,简直就要裂成了三瓣! “你......!”青竹张口欲斥,只一句话还未说完,身后咣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便有一道厉光闪过,沿着项间划过,半截刘海就这么生生的被齐齐削断! 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横在那里的竟然是一柄虎牙板斧! 青竹:“......” 自屋外踏步进来的韩渲,抱臂挑了挑眉。 然后青竹晕倒之前看到的就是其一脸“下次如若再犯,这柄斧子绝不会失了准头!”的表情! “哎,小姐你来得正好,我选了一套盔甲给姑爷,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还是小姐你来看看吧?” 韩渲看了一眼,“确实不妥,若按照老头子的性子,怕是不分三七二十一就先揍上来了。”然后想了想,道:“这样,这些轻易就能被看穿的东西还是不要了,就把我的金丝软猬甲给他用就好,其他的,老头子虽性情古怪了些,到底还是知道轻重,不会乱来的。” “不过其他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你下去替我准备吧。” “是,小姐。”秋菊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此前,言律不曾说过一句话,此时才浅笑的看着已经换好了衣服的韩渲,“如何?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你们这般紧张?”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试探,“可是因为回门一事?” “恩。” 言律一愣,反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承认了。可等了好一会,却又没听到她继续说,想再问又怕她嫌弃自己麻烦,若不问的话,心中又有些不舒服。 他倒不像青竹那般天马行空般的胡乱猜想,但也难免有些其他的想法。 她这般顾虑,可是嫌弃......本是恨自己不用去,却又不能不去,所以才想将他乔装打扮了,看的体面一些,而现在放弃了,怕也是自暴自弃了吧? 或也是太长时间的沉默让韩渲也觉察出了不对,可她又是一向最不擅长解释的,挠了挠头,半晌才逼出一句:“你放心,我们不打劫的,也不需要你和我们去打劫。” 言律脸上染上几分窘迫,“不,我并不没有想这些。” “那就好。”韩渲点点头,她这人性子直,从来不会有那些伤春悲秋的缠缠绕绕复杂心思,自也不会明白言律到底为什么心情低落。 因为重要的人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自卑而嫌弃自己,这是最不能承受之事。 可是,更无奈的是,那个人,还不知道你到底为何而难过。 言律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就听那人说道:“反正不管有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呢!” 第二十五章优点 只是这出门一时终究是碰上了些麻烦。 秋菊到镇上去租用代步的马车,可这一听是言府要用的,车夫脸上那本来欣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也有抱着侥幸念头的问是要去哪里,只听她说了一句“青山......”都马上彻底翻脸,将她推了出去,让她吃了不少闭门羹,却又不知到底为何? 几乎找了所有的车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替他们赶车的人,那是一个外表看上去极其沉闷的大叔。秋菊没忍住就向他说起这件事。 “哎,大叔,你说他们放着有钱赚的买卖却偏偏不做,是不是脑子有病?” 车夫大叔笑笑,低下头不说话。 倒是一旁的青竹暗自腹诽,“你脑子才有病呢!言家前几日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镇上谁不知道,言家有个青山的土匪做儿媳?这镇上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敢和土匪牵扯上关系,是嫌自己的好日子过到头了吧?” 不过这车夫竟然敢租给他们车子,也不知他根本就是个钱串子,要钱不要命,还是一点也不知情?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让青竹默默的向他竖起敬佩的大拇指! 正悄悄打量着他们的车夫身子一抖,连忙转过身子不再看他。 而这边,言律被韩渲推着到了言府的大门口。 眼看着离外面的光亮越来越近,言律突然用手一撑,阻止了轮椅的前行。 “怎么了?”韩渲问道。 因为多年不曾离开过言府,或者说是没有离开过那一块狭小的四方天地,现在突然就要迈出言府的大门,将自己完全曝光于人前,对于那些可能遇到的未知的人言蜚语、讥笑伤害,这颗心,不可谓不害怕,但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言律试着深呼吸了几次来平息心中那份躁动和不安,“渲儿,你曾说过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可还记得?” 韩渲点头应道:“自然记得。” “那就好。”言律伸出一手与她相握,“我心亦然。” 握在手心的温暖那么真实而令人心安,竟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勇气充斥在胸口,似乎有她在,自己就能无所畏惧一般,那样神奇。 言律再次深呼吸,再睁开眼时已经没有了那份忐忑不安,正准备松手继续前行的时候,可下一瞬他的身子突然一轻,倒是抬头时,却见韩渲的脸离自己好像近了许多? 近的都能让他看见那黝黑的双眸里清楚的映出自己的倒影,以及隐隐的不耐情绪。 “你出不去告诉我就是,偏要自己一个人硬抗,横在那里又动弹不得,婆婆妈妈的,又怎么能解决的了问题?” 言律低头一看,挡在轮椅前的言府大门的门槛,其高度足有成人膝盖那么高。 “......是为夫逞强了,那就只能麻烦渲儿你了!” 韩渲自是点点头,又紧了紧怀抱就抱着人走了出去。那光明正大的模样,丝毫不觉自己怀里抱着一个七尺男人有何不妥,对于周围或惊讶、或鄙视、或看好戏的兴味目光一概不理,她表情不变,甚至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 她自认不过是抱着自家夫君上个马车,而且言律的体重对于她来说实在轻的厉害,她这一路,既没有累的呼呼喘粗气,也没出什么洋相,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所以周围那些人的异动在韩渲眼里就纯粹是盐吃多了——咸的,若是自己在意的话,岂不也和他们一样了? 可是也有些人未必就这样想。 比如青竹。 在韩渲抱着言律出来的时候,他的下巴就已经惊怔的几乎要掉下来,不是因为惊讶她的力气这么大,毕竟这个怪力女人的力气自己可是亲身体会过的,他是完全惊怔与这个女人的智商! 试问这个世上,哪里有女人会把自己的丈夫抱出来的,而且还是用公主抱,你让别人怎么想少爷?就算少爷他身子行动不便,他也是个男人,是个有自尊心的男人,你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他的脸子,揭他的伤疤! 而当看到旁边车夫大叔那突然发光的眼神,那熟悉的感觉,让青竹终于明白,这位大叔不是不知情,而是因为那种将深挖八卦为己任的狂热精神早已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种感觉青竹懂得,可也正因为如此,这种人为了达到自己预想中的效果只会将自己所见所闻更加添油加醋的乱说一通再全部散播出去,到时候,关于少爷的流言蜚语本来就不少,如此更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青竹就忍不住想要瞪她一眼,来发现自己的不满和怒气,却恰好与言律望过来的视线相对上。 言律:别忘了你的书还在我手上哦! 青竹:少爷我错了,我一定会改正的,求您放过他们啊!! 秋菊莫名的看着旁边这个人突然如丧考妣一般苦皱着一张脸,双腿更是一软就跌倒在地,想了一会,突然脸红起来。 “喂,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秋菊踢踢他,“赶紧上车我们要出发了,再晚了可就耽误时间了!” 青竹冷哼一声,即使不情愿,还是爬上了马车。 因为刚才的警示,青竹终于想起自己现在背负的任务,想想为了自己那些都已经绝版的珍藏品,青竹咬咬牙,看向韩渲。 他一边在脑子里一一搜寻自己所知道的四字成语,一边从韩渲身上找寻与之相对应的特点。 乌发如瀑?——明明硬的就像刺猬的刺,若像瀑布一样落下来绝对会刺死人的。 面若玉盘?——这样棱角分明的‘盘子’,用的时候不怕咯手吗? 他一点点看着韩渲的五官,眉太粗,鼻太挺,嘴唇太薄,暗自翻白眼,这哪里是一个女人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瞪得那么大,又黑得太过深邃,尤其是在看人的时候,那目光也实在太凶了些。 ...... 后知后觉的青竹终于发现对面那个女魔头竟然回头看向了自己,但见她刚动了一下手指就吓得他一声惊叫:“少爷,救命啊!” 第二十六章青山有匪 只是韩渲虽有动作,却是一手搭在一旁言律的身上,好帮助他在行驶颠簸的车上稳住身形,那种控制不住的晕眩感早已折磨得他脸色惨白,极其难看。 而青竹一声惊呼顿时惹得所有人都看向他,那种怪异的眼神,只瞅得他两颊如火烧一般,恨不能现在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再把自己埋起来才好! “青竹,你怎么了?”言律问道。 “没事,没事。”他慌乱的摇头,忙打着哈哈:“我只是觉得这车中无聊得紧,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哈哈!” 如此僵硬的借口也亏得他想得出来,但也幸好没人追究,各自移开视线又去做自己的的事情了。 青竹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在心底哀嚎——少爷啊,找优点什么的,自己果然做不到啊! 他读书少,四字成语本就知道的不多,所以才会闹出那么多的笑话,可如今硬要他一口气说出十个,且还必须是符合那个女魔头的优点,青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大喘了一口气,却突然堵在了嗓子眼,咽又咽不下去,吐更是吐不出来,就这么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真是逼得他难受的想死! 可一想到那几本珍藏孤本......得,还是继续卡着吧!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又逼着自己观察韩渲许久,突然生出一个疑惑——这人,当真是女子?且不说外貌,只说她此时端坐于马车的椅垫上的架势,那垫子虽垫了绒却依然有些薄,再加上路途颠簸,屁股被颠的又痛又痒。他自己受不住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但这人却是腰杆挺得倍儿直,双腿并拢,脚尖并着脚尖,一手置于膝上,呈现出一个完美的直角,哪怕是车子晃得再厉害,她的身子也是动也不动,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感觉不成? 这样想着,正在行驶的马车或许是又撞到了什么东西,咯噔一下,车身上下晃了一下,车上的人也控制不住的被颠起落下。 青竹摸着自己伤上加伤定是已经彻底裂成三瓣的某个地方,默默泪流满面,但看着对面那个自巍然不动的身影,心中的泪更是奔涌成了瀑布飞流直下! 难怪自己从没想过用脑中那些诸如‘娇小可人’、‘小鸟依人’、‘吴侬软语’之类的成语来蒙混过关,面对这样一个堪比凶兽怪物一样的人,即使是瞎了眼的人,也绝不会有这样的评价的! 他自觉那几本书怕是再也收不回来了,兀自伤心之际,就听得言律温声道:“青竹,你若实在闲的无聊,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 青竹摇摇头,“不了少爷,我没心情。”我的书啊!! 言律不妥协,继续劝道:“你也有好长时间没出过言府了,这一路的风景定是没看过的,趁此机会看看岂不是很好?” 青竹继续垂头丧气,“不了少爷,我实在是没......” “青竹?”他抬起头,只见对面的男人依然浅笑着,可那脸却像笼罩在一层黑雾中,声音如筝,弦弦催人命! “去!看!看!” “是的少爷,没问题的少爷!啊,少爷,这外面的景色果然从来都没有见过,绿草如茵,春风拂面,当真是美不胜收啊!” 听着青竹夸张的咏叹调,秋菊好奇的也跟着忘了一眼窗外,却被逼的吃了满嘴的黄土又连忙退了回来,呸呸呸,这土里一股子的马粪味儿,尘土遮眼的,哪里能看到绿色,大骗子! 自此,后面的路程上马车里安静的过分,言律轻轻回握住那双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见其主人并没有拒绝,心里自是喜不自胜,他努力按耐住心下那份想要将这双手托在手里,揉捏那厚厚的肉掌,每根手指都极尽把玩的冲动,因为按照那人的性子,这样就已经是最难得的亲近机会。 所以,要忍着,努力的忍着......恩,渲儿的手果真有许多茧子呢,可是依然很温暖呢! 于是当马车终于晃晃悠悠的停下的时候,第一个冲出车子的竟然是韩渲! 言律看着突然空了的手愣了一瞬,然后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握成拳头,缩进了袖子里。 “青竹,你来帮我下车吧!”他轻唤一声,抬头时却被对方那灰头土脸根本看不清原来模样的落魄样子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青竹这次可是真的哭了出来,泪水流过脸上与灰尘混做污泥,粘在脸上更是痒得不行,“没事的少爷,呜...只不过是被风吹的而已......” 言律忍着笑点点头,“恩,后面有水,你还是先去擦了脸再说吧。” “是少爷!” 既已经到了目的地,车夫领了钱自离去,可不一会,与之完全相反的地方却刮起漫天尘土,呼呼的向着这边移来,待靠近了才看见那是一个大约是三十多人马的队伍。 “吁~哟,韩渲!”领头的那人牵紧马缰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听他向韩渲打招呼,青竹便以为这定是被派来接应他们的,虽然他们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善类,但是抱着‘土匪就应该是这样子的’想法,他也没去在意。可就在他想上前的时候却被韩渲拦住了。 “秋菊,你留在这里照看好他们。” “是小姐。” 韩渲几步踏出来,轻瞥了一眼周围,“杜伟,你难不成以为只凭这些人就能拦住我?”她虽是仰头看着那群人,周身气势丝毫不减一点也没落至下成,反而更显从容。 那人眼神一凌,后槽牙似有磨动,又马上恢复正常,“我当然知道这些人拦不住你,只不过听说你嫁了人所以特地来看看,听说那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若是如此,我当初三媒九聘的娶你做我的山寨夫人,你放着我这如意郎君不要,偏要如此糟践自己,我想着还真是心疼!不如你现在回来,我娶你做我的十八房小妾如何?” 周围一阵哄然大笑,杜伟有心想看她出丑,才会这般步步揭她伤疤,却见她脸上表情不见,只是眼中更加没了情绪,看着他们就像在望一群死尸一般冰冷,她冷哼了一声,“三媒九聘?你确定不是三跪九叩?你上次在我家门前扣头的声音可真响,我家隔壁的小哥说是听得甚为悦耳,要我叫你去再给奏一曲逍遥呢!” 周围笑声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个皆诡异的看着杜伟额头前的一个大包,稍后便是一脸恍然大悟,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第二十七章所谓情人眼里 往年被打得屁股尿流,还被逼着三拜九叩向人家赔礼道歉这些糗事一一晃过脑海,哪一件不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更何况如今当着这么多手下人的面被人挑起,心中耻辱羞愤愈发积的深沉,杜伟恨得两眼冒着凶光,默默咬着后槽牙。 人生最苦瘪的事情就是明明是你人多势众,你却不能仗势欺人! 因为根本就打不过! 这个混蛋变态女魔头!非人哉! 杜伟暗自恨恨啐了一口,不过下一瞬心中又洋洋得意起来,这女人虽然厉害,可自己现在手里不也拿捏着她的把并不是?只要按住那一处‘伤疤’死戳,他就不信这可恶的女人还能维持那张毫无波澜的可恨表情? 只是他刚张嘴,这话还未出声,就听得一阵刺耳的大笑声,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女人身后立着一人,双手叉腰,嘴巴大张,眼睛毫不避讳的直盯着他,这毫不掩饰的嚣张姿态是对他最赤*裸*裸的嘲笑! 这下杜伟心中本就未消散的怒火一下蹭的冒起燃的更旺,他抄出随身的佩刀刃指那人大骂道:“你*他*妈的找死!” 青竹本是见前面那些人不对劲,看着风尘滚滚来者不善的模样,好像还和韩渲有着什么过节,这怎么想也定不是来迎接他们的。但见着一旁的言律没动,他也就没动。 他没注意旁边的秋菊一手搭在腰间,那里不知何时藏着一把短匕,身子微弓双目四移,是个戒备警醒的姿态,青竹不过是想着少爷在哪他就在哪,少爷身子不便,又是头次出府,人生地不熟的,若身边再没人照应着岂不可怜? 只是不知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所有人都开始大笑起来,有的还朝他们这边望过来,满脸的不怀好意、 青竹被看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浑身不对劲,就好像自己身上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引他们发笑偏自己没发觉一样怪异。 他悄悄低下头俯在言律耳边问道:“少爷,你可曾听到他们说什么?怎么一个个都嘴巴长得那么大,就好像只有他们有一口白牙臭显摆似的,我刚才可看到有几个人吃了满嘴的土也没堵上他们的口!” 青竹腹诽了好一会,可是却一句都没听见他家少爷的回答,倒是听见‘咯嘣咯嘣’的响声,好像骨头松动又收紧的声音,直听的人牙根犯酸! 他心中疑惑,就低下了头,却见得他家少爷笑的极为好看。 恩,是的好看,那张本来就极精致的五官此时因着嘴角的弧度,双眼微挑恰似雾纱胧月的朦胧,也似月牙弯弯洒下余辉的清冷,就好像他周身都自带一圈光辉一般,看了的人就再也移不开眼去。 不过青竹没想那么多,就觉得现在的少爷确实好看,但好看的有些诡异,诡异的让他后背都泛起了一阵凉意。 “青竹......” “是!少爷!”青竹下意识的挺起腰板大声回道,这样的少爷更让他不敢有任何怠慢的想法。 “你不是好奇他们为什么笑吗?”言律一一指过那些因为没看他而依然保持大笑举动的人,笑得越发眯了眼睛,“刚才那个男人说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他们都被逗得大笑起来,但是因为你刚才没听见,没笑,所以他们才都看着你。” 青竹疑惑的摸摸脑袋,“什么笑话,这么好笑?” “我并不知道,但是若是别人都笑,你不笑,那就太过显眼了,这样不好,你也应该跟着笑才是。而且要大笑,要看着那个人做出前俯后仰的夸张模样,这样既是回应了对方心意的礼仪之道,也避免了特行于众人的尴尬。” 青竹还是半解半惑的模样,可是他信少爷的话肯定没有错,瞧那些看了少爷笑的人不就都转过了身子不再看这边了吗? 但是...... 为什么当他笑的时候所有人都闭嘴了?又为什么他双手叉腰刚做了个后仰的动作,对面那个人就两眼似是冒火一般,一脸要将他生吞活剥的鬼刹模样? 啊啊啊,刀剑无眼啊!为什么要将刀尖对着我啊!喂喂喂,你不要再过来了啊!! 青竹那副手足无措一下躲在言律身后的怂样,饶是在一旁为了顾及言律的安全还需警惕对方异动的秋菊,也不由得捂着额头暗骂一声:“白痴!” “哎哎,你别过来啊,不就是刚才没笑吗?我这不是补上了,你干嘛还生气啊?”青竹一边大叫着一边后退,却见着那人好似更加生气了,额头青筋暴起不说,鼻下喘着粗气竟是下了马,提着刀,大步朝着青竹的方向仆仆跨来。 他*妈*的!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不长眼的王*八*蛋! 这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当真没一个人敢再触恼他,可是偏偏有一个人就这样拦在了他面前。 杜伟眼都不抬一下,“滚!” 韩渲丝毫不惧,甚至挑了挑眉,冷笑道:“怎的,瞧你个二流子模样,举个破刀子杀个鸡都费劲,你在这里吓唬谁呢?” 杜伟咆哮:“你娘......” “你娘!你娘在坟地里生的你是不?你当生下来的那天就被棺材盖子掩了不是!” “你爹......” “你爹!你爹给你洗澡的时候把你连洗澡水一起倒了,把尿介子留下来养大了,就你个尿性,学人家半路劫道想闹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舌头打了结笨的都能当锤子使了,再给你撒泼尿你也是个拎不清的,这辈子又就这么一副瘪三样!” 这么一番话像点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一阵响,连火花都未来得及看就光听见响了,可怜杜伟憋了一肚子气想急得跳脚骂*娘,可每一句话都被人劫了去,也全部被反骂过来且字字诛心,这可好,一口气就这么憋在胸口,生生逼得人两眼一番白,就这么朝后仰了过去,彻底晕菜! 青竹愣愣的自言自语道:“少爷,你说能言善辩、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可算得上少奶奶三个优点?” 言律看着前面的韩渲,眼里满是温柔和宠溺,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前两个倒是勉强算你过了,渲儿这临危不惧的气度,见机行事逢招拆招的机敏果敢,即是舌战群儒的诸葛在世也不遑多让,你那最后一句却是辱没她了!” 青竹暗自抽着嘴角,少爷,眼神不好,精神错乱,这是病,得治! 第二十八章 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众人的预料之外,眼看着自己的头目被对方三言两语就气倒在地,剩下的那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不我们走吧?这挑衅一事本就是头儿挑起的,现在他都已经晕倒了,我们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可是就这么逃了也太丢脸了吧?头都被人羞辱成那般境地了,我们若是转身就逃了,丢脸不说,回头头儿醒了能饶得了我们吗? 那群人无声的用眼神传递了消息之后,表情变得更苦了——早知道在家哄孩子都不和头儿出来了,被孩子欺负在家丢脸总比在外面丢脸之后回去又被头儿罚的好啊! 有人转了转眼珠子,想着不如先带着头回去,一会自己在身上弄些伤口痕迹,等头儿醒了就说自己为了替他报仇却被那个女魔头狠揍了一顿,好不容易才拼着这一身伤将他救了出来,说不定不会受罚还能得些赏呢? 这样一想,不由越发觉得这方法可行,当下就马上上前要将还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杜伟带回去。 只是眼前蓦地出现两行车轮,抬头一看,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俊美男子。 “你......” 那人疑惑为何这人要来自己面前,然后忽然想起这人......好像是那个女魔头新嫁的丈夫! 这样一想,能够有胆娶了那个女魔头的人,定不是凡人!即使传言他下*半身残废如今也确实是困坐与轮椅之上,可这人实在不敢存有半分轻视之心,更何况那个女魔头还在旁边,更是不敢怠慢,所以他十分客气的问道:“我只是将我们当家的带回去,不知您可有什么事?” 言律笑得温和,甚至低声安慰道:“你莫紧张,在下没有什么要为难你的事,只是有一事不解,还请劳烦你为在下解惑。” “您,您说。” 言律点点头,“渲儿嫁与在下为妻的事情,不知各位是从何得知?” 原来,言律心想,当初虽然镇上传遍了言府要娶一个土匪做儿媳,可是早先因为某些原因镇上的人只知道言府家主言意只有言肆一个儿子,而最后娶了韩渲的却是自己。按照言意的性子,断不会再向外宣称府中还有一个自己这样的存在,若被人知道了他只会觉得辱了言家名声,丢了他的脸面。 所以在当初所有流言都是关于言府的风口浪尖上,言意只会更加拼命的抹杀言律的存在,那么这群人,又是怎么知道娶了韩渲的,是他个残废? 那人本是战战兢兢绷直了脑中一根弦的戒备着言律,但见他如此‘温和可亲’,不比那个女魔头一般凶神恶煞,不论怎样先动手再说的野蛮粗暴,又听他问的问题实在普通,并不是什么太过逼迫人的,故暗自松了口气,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 话说当初韩渲成亲一事被泄露出来,这在整个青山上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轰然炸响,惊得所有人都木愣愣的难以置信! 那个母老虎,男人婆,大力怪,非人哉,竟然嫁人了!这难道不是有人开玩笑,或者根本就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而弄混了吗? 在再三确定之后,嫁人的那个确实是以上所述特征的那个韩渲,人们又愣了一瞬。 然后无不拱手相庆,奔走宣告,鞭炮噼里啪啦的放了一鞭又一鞭,到处都是浓浓的硝烟味。 这对于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那个女魔头终于要离开青山了!以后再也不用挨打耐揍因为揍人的那个走了!出门不用翻黄历也不用探听消息四处躲避了,因为‘瘟神’去祸害别处去了! 啊,自由的空气果然闻起来甚是舒爽啊! 可是这其中显然不包括杜伟。 这人自认识韩渲起就一直被揍到现在,按理说韩渲走了他不在挨打该是高兴才是,可他偏偏独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闷酒,看着倒是真的十分难过的,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被人打打上瘾的? 手下有人前去拍马屁,自荐以后若杜伟想挨揍,自己可以帮忙。 结果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杜伟抱着个酒坛子大着舌头道:“放,放屁!老子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当你是韩渲那个混账王八蛋!敢动老子,小心老子削你,就跟削根木棍!”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就跟这个木棍一,一样!” “韩渲那混蛋就是个怂*蛋!缩在壳里的乌龟!她怕老子以后揍她,所以才早早就嫁了人,逃,逃走了!龟*儿子的!王*八*蛋!” “哦,他是这么说的?”那人正说得起劲,忽听得旁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身子一抖,僵硬的回过头就见到那张以前午夜梦回做恶梦时梦到就绝对吓得他一夜都睡不好的面无表情脸。 “姑奶奶饶命啊!”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动作之流畅,毫不拖泥带水,可见这动作是做过好几回的了,他颤着声音道:“我只是将那些话都复述一遍,一字一句可全都是当家的说得,不管我的事啊!” 韩渲点点头,指着依然晕倒在地的杜伟,“恩,既然不关你的事你让开,我不找你,我找他。” 那人连忙麻利的让开了去,没有一点彻底出卖杜伟又狠狠抛弃他的心虚和犹疑,不过他也在心里暗暗祈祷:“当家的,一路走好!” 韩渲向前几步,喊了一声:“青竹,把纸笔墨给我!” 青竹一愣,虽不知她为何会知道自己随身带着这些,倒还是踏踏几步将东西都递到她手里。他只想着好歹方才是她拦下了那个壮汉才没伤着自己,自己这样的行为绝对不是妥协!不是! 不过韩渲可不管他那么多复杂心思,接了东西就全都铺展开。 众人一愣,就见着那个女魔头以笔润墨,黑色的墨汁却是一笔笔涂在杜伟那张十分‘安详’的脸上,一个圆圈,五个小圆,再加一个小勾,这这这,赫然就是一个简单勾画的乌龟嘛! 有人连忙低头捂着嘴,隐忍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韩渲看着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又展开纸张大笔一挥——等你来找揍! 然后扔到晕倒在地上的杜伟的那张‘安详’的,画着一只乌龟的,脸。 “这纸就贴在他头上,不准掉了,否则......” “姑奶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绝对能够让当家的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姑奶奶的墨宝!” 韩渲很满意的点点头。 言律轻咳一声,重新引起那人的注意力,歪了一下脑袋,“那么,然后呢?” “哦哦,是的。”那人这才想起自己话才说了一半,忙继续说道。 于是接着说来,杜伟这人竟是一醉就整整醉了三日,这三日里昏昏沉沉,神志不清,硬是闹着要去韩渲的礼堂上大闹,要问清到底是什么人娶了她,害得他不能报仇,不能做君子! 身边人哪能真的如了他的愿?这要真是去了,难保喜事不会成了丧事!这青山谁不知道韩老头好不容易将女儿嫁了出去,这要是这让杜伟搞砸了,那个死犟脾气冲动起来如同疯牛一般,生起气来手下没个准可真能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揍个半死! 故而忙死命拦着才没让他去,可这人就是闹啊!闹得整个寨里都不得安生,杜伟他娘没了办法,就骗他说马上派个人到镇上打听去,让他好好等着。实则不过是到镇上采买些东西回来,正好可以稳住他,又悄悄命人将酒坛子都收了去不准他再喝酒借醉闹事! 可是采卖的人到了镇上才发现这整个镇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言家的这门亲事。 据说言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近期投奔到言府门上,住了几日之后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与镇外青山上的一个女土匪有了婚约,此次竟是来应约娶媳的! 乖乖,这人当真是个大胆的,竟然敢娶一个土匪! 而更让人们想不到的是,这言家家主言意竟然没将这人就这么赶出府去反而留了下来大肆张罗替他完约娶媳,做出这般引火烧身而不顾的事情当真更是个胆大的,而当人人都百思不解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投奔上门的亲戚竟是个残了的。 言家老爷老爷可怜他才收留了他,真真是个心善的。 每一个人,都这般赞颂这言意——这般菩萨心肠的人世间已经少有咯! 第二十九章发怒 那个人......竟然厌恶自己到如此地步吗? 对外宣称是远房亲戚来投奔,这是想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亦是抹杀了言律这个人在言府上的最后一点存在痕迹,如此绝情,怕已经是憎恨他到恨不能他死的地步...... “所,所以......其实我们也是半途听来的,而当家的也是一时糊涂才会来这里想着半路......”那人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长相俊美,此时却是低垂着头的公子,额前的碎发投下一抹阴影,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总觉得更加高深莫测不可小觑。 他悄悄咽了咽口水,“额,那个......总之,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可不可以让我们回去?” “呵——”一旁的青竹怪笑一声,他听到这人所说的在集市上打听到的消息,虽然忿恨与言意的绝情,但更恼的却是这人的实话实说半点隐瞒也无,说他是迁怒也好,或是没度量也罢,在你本就伤痕累累且小心翼翼的掩藏之时,这人的举动无疑是毫不留情的解开这最后一张遮羞布,又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如此,虽留下伤口的施暴者固然可恨,但这个人,这些特意留在半路拦截他们进行嘲笑的人又怎能不得他嫉恨? 那伏在地上的人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瞪了青竹一眼,却是恰好触到其身前秋菊的视线,连忙低下了头,然后更是做出一副已经知错且要痛改前非的忏悔模样,“我等真的已经知错,求女魔,不是,是渲老大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我等定会记下这次恩情,下次不会再犯的!” “下次,恩?”韩渲不知什么时候指尖捏着一根银针翻来覆去的把玩着,听着那人说的话,竟是第一次见她露出笑容——虽然极浅,但足够让人惊奇。 只是那抹弧度,怎么看都似冰棱的寒意,带着能划开人皮肤见血的尖锐。 “我不过是才离开了几天时间,真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想着有下次?”依旧是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语气,却生生让那群人打了个冷战。 “渲......渲老大的意思是?”那人甚至不敢擦去额头上的汗,抖着声音问道。 “自当是该按照青山的规矩行事!” 嗤的一声响,银针刺入面前的土地,虽形及不可见,可那抹寒光却想刺入人心头一般,任何人都不曾怀疑只是这么一根小小的银针轻易之间就可夺去他们的性命。 那人更是在韩渲话落之际就失态的跌坐在地上,他脸色惨白,身上的冷汗不住往外淌着,他甚至已经感觉到这汗早就浸透了内衫,有着风袭进内里,背后阴凉一片,就是控制不住的寒颤连连。 他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落到如此地步,平日里这女魔头虽是强悍了些,行事作风全然不似一个女人,但每次惹着她都只最多是挨一顿拳脚撒了气就算事了,如这般动怒甚至要按规矩来处置他们的当真从没遇过。 青山规矩:败者,哪里犯*贱罚哪里,手犯*贱砍手,腿犯*贱打断腿,而他们,似乎是嘴巴的原因触怒了这位,而这银针自是惩罚的工具...... 这人一下就后悔起来,早知不该自作聪明先站出来了,但最该知晓的其实是今天就应该不和当家的出来,他明知每次遇上这女魔头总没什么好事,今日怎么就脑子犯了抽呢? 但无论如何,总是要先度过眼下这一关才是! 那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硬是逼着自己挺起胸膛正声道:“我等也不过是一时糊涂,却也未做太过分之事,而且都已经道过谦,并保证下次不再犯,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在先,又仗势欺人在后?如此过分至极,就是传了出去,也不怕被道上的人耻笑吗?” “啊~啊!烦死了!”韩渲这厮竟是抬手挠着耳朵一脸不耐烦,眼睛微敛看也不看那人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这一向是青山的规矩,我何曾有过逼迫你的意思?” “况且,你也说是你的错了,我亦是按照青山的规矩来办,那么,你又为何表现的如此不情不愿?说什么认了错就必须原谅,就得保你安然无恙,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她脸上的表情越发像是在看一个白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轻视,“若我今日‘不小心’捅了你几刀子,不重,最多也不过是离致命处几公分的距离,也不会要了你的命,顶多就是血流的多一些,昏迷个三五日就是。然后我一脸‘歉疚’的提着那把满是你的鲜血的刀跟你说我‘不是’故意的,要求你不要生气,不要计较,心里却在骂你‘傻*逼’,‘欠*’的,你能不能真的就这样放过我?” 随着韩渲所说的话,且那些故意被她用重音说出来的词语,那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今日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他现在才知道,平日里不爱说话的女魔头,她的拳头只揍在人的身上,顶多淤青疼痛难消,过个几日就好,哪里比得上此时,当真是字字诛心,就算是掘土自埋怕也躲不了,若是今日之事当真传了出去,这先没脸见人反而是他! 眼瞅着他的头越来越低,韩渲心里的火却是烧得越来越旺,她不知为什么,但自从听见杜伟说出‘残废’这个词时,胸口这股难受劲就一直没消下去。 她只觉得这些人实在可恶,招人厌恨,杵在这里就是巴不得让人教训一顿懂懂事儿的!当下没了顾忌,就连一直克制的真性情,说脏话都一齐蹦了出来,当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甚至是现在也是让她恨得牙更痒,当即一脚就踹在那人身上,大骂道:“你做不到就少在这里叽叽歪歪的威胁人!放的什么狗屁说老子仗势欺人?还敢说传出去遭别人笑话?那老子今天就告诉你!莫说什么让人笑话,真要是逼急了老子,也不介意就真的仗着你所说的势狠狠实实的欺负你一回! PS:年底最恐怖的不是忙的天昏地暗的收尾工作,也不是一堆熊孩子的群起攻击,是相亲!相亲啊啊!诺弱弱的爬回来,欠下的,一定会还的! 第三十章 说真的,青竹被惊到了。 往年里因为某些原因,他经常混迹于市集之中,这里三教九流集聚什么人都有,极是热闹而关系繁杂,少不了就会因着一些事情发生口角争执。 他曾见过死要面子的穷酸书生咬文嚼字,说着之乎者也与人辩驳,却句句都被对方顶了回来,面红耳赤嗫嗫喏喏不成语。 也曾见过两个醉汉,都是贪饮浊酒一杯,结果闹得神智不醒,只是因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撸起袖子露出两条赤臂大打出手。 更有那些本该足不出户的女子之流,也不知道到底是为着何事,只见的一手叉腰,另一手只比一指,上下点播,自以为气势不凡可震慑对手,实则就像鸭子一般,圆圆滚滚一扭一扭的,可笑之极,阳光之下,白沫喷洒,声音粗噶,鄙陋不已。 然,纵是见惯了这些,却无一人如眼前的韩渲一般,不必刻意摆什么姿势,也不用露出肌肉以势相逼,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再也不能让人忽略了去。即使她没有极美的面貌,也没有姣好的身姿或是夸张的动作,却恰是那挺拔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斜斜一瞥,眼中所含的寒意就能直刺入你的心里,带着心惊胆战的气势,让你甘心臣服,再不敢违抗。 更何况,那句句言语,当真是字字诛心,兵不血刃却早已遍体鳞伤,恨不能掘土自埋,或更早一些,自不该出生才是! 如此,真是 丧(gan)心(de)病(piao)狂(liang)! 瞧瞧那些人灰头土脸的模样真是好好地解了他心中的一股闷气啊!哼,让你们说我家少爷的坏话!我就是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却又不得不低头讨饶的样子! 青竹只觉胸中一口闷气顿消,周身上下轻松舒畅非常,恨不能捶胸抒怀仰天长啸几声才好! ......这个白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嚣张的过了头了,真是丢人现眼! 秋菊只觉得站在这人旁边都好像会被拉低智商引来别人异样的眼光,索性掩面退后几步,装作不认识他一样,省的一起丢人! “怎么,你们这是连人话都已经听不懂了吗?” 那边,见这些人还不动,韩渲微微挑了挑眉,便是凉凉的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本是伏在地上的那个人连忙收起地上的银针,又硬实的冲着韩渲磕了三个脑袋,“是是是,我等马上离开,马上就离开!”然后又冲着言律的方向叩了三首,“小的也给这位爷赔个罪,若今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您原谅,小的真的是无心之失,又被渲老大按照规矩处罚了......倘若是这些都不能解您的怒,小的也愿意现在就再自罚掌嘴,直到爷您消了气为止!” 说着,就动起手来,那啪啪啪的打脸声,当真是清脆有力,半点含糊都没有。 韩渲没动,毕竟这人是冲着言律说的,她又干嘛掺和进去? 然后就听着言律道:“这位壮士还请快快住手!” “既然你方才也说按规矩处罚,想必是真心悔过了,那么在下自是不会再追究下去。” 言律话语缓缓,加之他的嗓音本来就极是好听,似溪水潺潺,润物无声,偏就流入四肢百骸,让人闻之通体清爽,而且他又是亲自推着坐下的轮椅行到这人的面前阻止他的动作,如此大度而平易近人,一下就取得了周围人的好感。 只有那人顶着肿胀非常又泛着火辣刺疼的脸颊,默默在心中泪流满面。 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蠢货!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人怕是比旁边的女魔头还要棘手! 原来他方才的一番话却是依然不死心想要逃了那刑罚去,既然韩渲这里说不过,这主意自然就打到了言律的身上。也是他一时犯蠢,想着这人样貌极好,如谪仙一般,想来定也是慈悲易心软的人,故意道出那一番说辞,又狠下心使出苦肉计,反正挨上几个巴掌总比用那针线把嘴缝起来得好。 只待他接下自己的话,承认之前的都是‘无心之失’,既然是‘无心’,自己这顿罚自然就免了去。 不想这人竟是个表里不一粉切黑的。 他为了做真,手下可是下了狠劲的,腮帮子早已鼓起,口中都能尝到淡淡的腥甜,偏手中的动作还不能停。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硬是在他掌嘴第六下之后才缓缓移动着轮椅,且行的极慢,他都能看清轮子一点点转动再一点点的将下面的草芽缓缓压倒、碾过,那么短的距离,硬是转了三周半才来到他面前。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说不出! 可好似看透了他苦逼的内心,言律笑的越发温煦,“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各位也莫在这里耽搁了,而且地上的这位也已经躺了许久,春泥寒冷潮湿,我见他一直都晕着不曾醒来,怕是身子骨也不是特别好的,这一会子寒气入体再染上什么病可就不好了。” 只可怜一直在地上躺着的杜伟,惹了这两口子,一个毒舌,一个腹黑,偏都是一致对外超级护短的主。招了自己不说,还惹了心头好,可不就先被韩渲气到晕倒,现在又被言律咒着体弱多病,又怎是一个惨字可形容的? 但是那人可不敢将这些都明白的说出来,瞧他身后那些大傻子脸上的表情,定也是没瞧出这其中一层,估摸着还感谢人家多体贴呢!就他都懂,但也得为当家的留点面子啊! 所以他也装着,点头陪笑,“是是是,那就更不打扰二位了,我们先告辞了,告辞了!” “恩,不过若是这位兄台身子弱,总该补补才是,莫稀着东西,人才是总要紧的不是?” 要不要一直揪着‘身子弱’这一点紧追不放?我们当家的身子很好,壮的跟头牛似的!而且我们也不吝啬,八碗饭都管饱的! 那人拖着杜伟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当全没听到一般。 “若你寨子里药材不够的话可以向我那拿去!”韩渲喊了一嗓子。“杜伟不能人道这事我定会替他保密!” 这话一出,那人正在上马踩脚蹬子的脚一滑,生生跌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第三十一章 “若你寨子里药材不够的话可以向我那拿去!”韩渲喊了一嗓子。“杜伟不能人道这事我定会替他保密!” 这话一出,那人正在上马踩脚蹬子的脚一滑,生生跌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眼看着那群人狼狈的身形——来时尘烟滚滚、气势汹汹,去时马蹄凌乱,马上的人更是东倒西歪,好似战败而慌乱逃走一般,此时此景,当真是将那份一直郁结在胸中的不爽稍稍解开了一些呢! 言律轻叹一声,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知到底是在笑什么,叹什么。 只他抬起头时恰好撞见正看着他的韩渲。 她的眉头在那一瞬间拧起来,脖子动了动,终究没有转过头去。因她本身五官就偏向于男性的立体硬朗,也就少了几分女子的温柔娴静,所以此时的模样看上去更加凌厉和不耐烦。 不过毕竟两人在一起已经相处多时,言律对她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见她虽面上如此,但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恶意,相反的,在他眼里,她这副模样不像是在生气,倒像是只斑纹幼虎在外捕猎回来,又怕他发现自己一身风尘以及未收回染着残血的尖牙厉爪,惹他生气,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的仔细观察着,想着蒙混过去的方法。 如今被他突然抓个现行,这傲娇的小东西怎么也不能让他发现那点小心思,所以努力扬起小脑袋,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想要展示出自己的理直气壮来,却不知,她这副模样真是可爱的紧。 也就越发让言律心痒。 好想将这只大型的猫科动物狠狠的揽进怀里,揉着她不服顺的毛发,仔细的把玩着她厚厚的肉垫才好。 所以就如方才那个土匪所言,这人惯就是个会装的——即使早就在心里这般那般想的多么细致,面上可是不曾显露半分不妥之处,只是那双看着韩渲的双眼更加炽热明亮了些。 那个样子就好像他经常喂食的一条狗每次看到他时的模样。 ——一旁的青竹如此想到。 “小姐?” 秋菊上前轻唤道。虽然惊喜于小姐和姑爷两人感情进展顺利且如此迅速,可眼看着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再一想到寨子里的那些人……她也只能狠下心打断这两厢凝望含情脉脉。 韩渲下意识的又用力瞪了言律一眼这才转过头——这是一种习惯,因着她自小就被人教导,若是与人较量时,必须要让自己的气势高于对方,起到威慑的作用,哪怕半路突然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中断,那也绝对不能让自己落了下乘! 但是在转头看见秋菊一脸‘整个世界都在骗我!’的失望灰白表情时,她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怎么了?她家小姐竟然还问她怎么了?夭寿哦!我家小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小姐,你来一下!”秋菊揪着她的衣袖到一旁悄悄耳语道:“我的小姐啊,那个人可是姑爷!不比那些五大三粗皮糙肉厚的臭男人,你可不能将他当做是敌人、对手,这样凶巴巴的任你欺负,要柔情蜜意,举案齐眉才对啊!” 韩渲本来被言律异样的眼神看了半天,不知在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痒痒的,毛毛的,此时一听她所言,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什么‘柔情蜜意’,够恶心的! “胡闹!”她当下甩开袖子上的手,吼了一声:“我一大老爷们装的什么娘娘腔?” “......”秋菊忍不住心中泪流满面,小姐啊,就算你从小和少爷们一起厮混到大,可那也绝对改变不了你就是个姑娘的事实啊! 只可惜韩渲直接忽视了她,三两步走到言律身后,推着他就往前走。 这般气势汹汹雷厉风行的模样,让言律有些疑惑,“怎么了?” “无事!”韩渲快速回道,不自觉地抖了抖肩膀摇去那些奇怪的想法。 “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了。” 言律一愣抬起头,看见的是她光滑的方方下巴,然后她亦低下头,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却让人莫名的感到安心。“镇上的流言我会去解决,那些欺负了你的人我也绝对会帮你欺负回来!” “说好了的,你,有我护着呢!” “......” 这样自以为霸气似的宣言,可听上去就好像市集上收了人家保护费就扬言以后都归她罩着一样的地*痞流*氓一般,蛮不讲道理的自信满满。 言律转过头,看着自己遮住弯曲垂下双膝的衣摆,湖蓝色的布料,因长时间的浆洗而有些发白,却是他除了那身喜服以外唯一一件算的上新的衣物,一圈一圈的圆形花纹,周而复始,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恩,说好的。” 他轻声呢喃着,唇瓣轻碰,舌尖抵着牙根,用着力,低低的,沉沉的,带着紧缠在一起的绵绵之意。 韩渲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在脑中细细谋划着什么,旁人虽不知她的想法,但见着那双剑眉星目越发深沉凌厉,便能察觉定不是什么好事让人忌惮不敢欺。 哼,有胆子动我的人,那可做好准备接受报复了? PS:诺正在努力调整时差,争取马上恢复日更! 第三十二章狼王 人常言:山,巍也。矗立于天地之间,峰入云霄,白雾缠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而青山,虽未有破天之势,但其胜在险之一字,怪石嶙峋,如雷劈电击一般遍布山间,石峰尖锐,越到山顶越是陡峻密集,最后竟是连下脚之处都没有。如此,便让许多登上之士不得不止步不前,望顶兴叹。 然更让所有人想不通的是,青山的土匪恰恰就窝聚在青山山顶,也不知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上去,又是如何生活作息逐渐演变成如今的局面——即使他们逍遥自在的活着,官兵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言律想起自己曾经从书上看到的信息,不免也有些好奇,他们到底该怎样上去呢? 正想着,座下的车子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上山路太陡,又有许多怪石挡道,你再坐着这个实在太麻烦。”韩渲解释道,“不如干脆就舍在这里,到了山上我再给你做一个就是!” 言律闻言点点头,“如此也好。”只是...... “为何要换上棉衣?” “姑爷有所不知,这南面的山向阳,雪消草长,自然暖和。只是那背阴的一面可就不是如此了,那里越到山顶雪越多,多年来一直积了厚厚的一层,暗冰遍布甚是脚滑不说,最受不了的还是那山间的冷风,呼啸着刮过来,冻得人只剩下牙齿打战的份,就好像阳春不到还在寒冬腊月里似的!” “所以还是现在早早换上棉衣御寒,免得待会受凉感染风寒。” 韩渲又道:“这山里的风虽说是凌冽了些,但这些棉衣都是新做的,又加了狐绒等御寒之物,也不会冷到哪里去。倒是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观可不是你们镇上薄雪洒一地闹着玩似的可比得上的,待会,你可要好好看看!” 言律闻言,眼前一亮,当真就有几分蠢蠢欲动,又见那秋菊递上棉衣之后就退到另一边,给他二人留了一处隐私的空地,面对韩渲他可没有什么扭捏的,当下就极其配合的张开双臂,将那厚实的棉衣换上。 待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之后,韩渲弯下腰,十分熟练的将言律抱起来揽在怀里。 对此......众人都是理所应当的模样。 恩,习惯果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言律窝在韩渲怀里,微微抬头看着她,棉衣的领子是交颈高领的,护着她的脖子以及下巴,而微微翻露出来的白色绒毛也不知是什么动物,只是颜色十分白洁,用着两边一点点耳垂,分外可爱而令人心动。 他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脸颊轻轻蹭着这边的衣料,凉凉的带着一种淡淡的雨后泥土清香。耳边听着哗哗的水声,纵使看不到,也能想象的到定是一条溪水自上而下缓缓流过,如白练轻柔绕在山间,实在妙不可言。 也不知行了多长时间,耳边的水声渐渐歇止,寒气逐渐袭来,裸露在外的皮肤干燥倒也似结冰一般,一碰,就能冻掉似的。 呼哧呼哧的,是青竹越发急促的喘息,言律心中不忍,加上韩渲一直背着他,一人负担着两人的重量,又一直不曾歇息过,想来更是不好过。 突然有些憎恨为何自己是这般模样...... “到了!” 好像有谁在顶着自己的额头,抬起头就见韩渲用眼神示意道:“你看看外面。” 言律微微直起身子,但见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天地之间,惟余莽莽,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书中字句,前人所言,“此情此景,果然诚不欺我!” 然,即使妙笔生花,可再怎么美妙的词句都比不上自己亲身体会,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如此豪情壮景当真是在言律的心里狠狠一击——惊喜激动之后只剩下闷闷的痛,噬入骨髓,难以言表,唯有咬紧了牙关,再和着血一起吞下去! 言律敛了眸,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弧度,“确实很美,只是渲儿,我们可是到了?” 韩渲定定的看着,似有疑惑,毕竟他方才都已经激动的喊出声来,也不似作伪,但又为何突然之间就沉静下来,隐隐的,好像还有些失落和难过? 可是言律不再多言,甚至撇过头躲过她的视线,“渲儿?” 韩渲静了一瞬,便不再追究。 她自腰间摸出一支笛子放在唇间用力一吹。 奇怪的是,这笛子应该是吹响了,可不知为何竟是没有发出声音。 然不过一会,他们对面就传来一阵嘹亮的犬吠声。 听着声音竟像是有十几条,伴着某种东西划过雪地而激起的摩擦声,与他们越来越近。 于是只见着远方雪白一片的地方露出几个黑点似的影子,待看的清楚时,黑白相间的皮毛,三角耳,圆脑袋,大鼻子,咧着嘴,步履矫健奔跑而来。 一共十二只大狗,在明显是领头的一只长啸一声后,都乖乖的缓缓停了下来,卧在他们旁边。 “这是哪里寻来的大狗,我倒是从未见过,看着怪机灵的!”青竹兴奋的探头探脑张望着,他最是喜欢这种动物,亲近人又忠心,只可惜因为某些原因他不能自己亲自养一只。 秋菊一听,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你看清楚再说好不好,这哪里是什么大狗?这明明是狼,可是我家小姐从还是崽子的时候就一直驯养的呢!” 好似听懂了秋菊的话,那只本来乖顺的贴服在韩渲脚下的头领狼抬头默默看了一眼,天蓝色的眼眸幽幽闪着寒光,让青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言律也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它可有什么名字?” 只见本来神气扬扬拥有王者风范的头领狼一下子如霜打得茄子一样委屈的低下头。 韩渲道:“大狗!” 所有说为什么还是狗啊!人家是狼!是野兽!不是家中宠物啊! “哦?”言律挑了挑眉,然后轻弯下身子,对着这个马上贴过来用爪子勾着他的衣角,若是会说话,定是‘求安慰求抱抱求改名’的头领狼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唤了一声,“恩,大狗,这个名字确实不错!” “噗嗤!” 大狗:都别拦着我,我要咬死这群人! 第三十三章 “这是二毛、三毛、四毛……阿十、十一、十二。” 一共十二只雪橇犬......额,狼。每一个都被韩渲挨个点到,无一不狂摇着尾巴,急躁的磨着爪子,喉咙发出撒娇的呜呜声,‘求爱抚求抱抱!’ 这群丢狼现眼的家伙! 头狼‘大狗’撇过头,不忍再看这群早已被人类的驯养磨灭了兽性的同伴,它头一仰,哼,还是看我来展现狼王的风姿吧! ......主人,打滚卖萌求抱抱,您老高兴再赏根骨头可好? “诶?这和镇上养的看门狗差不多嘛,你确定你没记错,不是捡了谁家丢弃的狗误以为是狼呢?”青竹看着地上不住滚来滚去,最后干脆收起爪子在胸口,露出圆滚滚肚皮吐出舌头,怎么瞧都是那么傻的二货,不禁怀疑道。 秋菊也抽了抽嘴角,“我当然确定的很!当初发现他们的时候我们当家的正在狩猎,可是亲眼见着一群狼围攻一直熊瞎子,只是无奈那熊实在厉害,眼看着那些狼一只只倒下,被激怒的熊就要攻击这群小的泄愤,最后还是小姐出手一箭射死了熊,才保下了这些小东西的命,只是......” 谁又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本来应该是威风凛凛的群狼怎么就混成了这幅没皮没脸的德行? “行了行了!”韩渲皱着眉头,不耐的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大狗’,“想要吃的自己去找,大雪封山数日,怎么着都有存粮不够的野鹿獐子出来觅食,最不济你就吃山鸡去,若是都没有,饿上几顿也死不了,瞧瞧,你胖的肚子都快沉到地上了!” 我哪里胖了!哪里胖了!这是壮实!不是虚胖! ‘大狗’立马翻身起来,恨不能狂吠几声糊她一脸口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而实际上的情况是,青竹见他翻起身来,就乖乖地向前走了几步,将雪橇拉到他们面前。 “哦,你们训练的还真不错哎!” “那是当然的!”秋菊轻哼了一声,拉着他就上了雪橇,“你可抓牢些,别半路甩出去,到时候可就把你扔在这山里,没人管你了!” 青竹一急,正想反驳,就见着前面的‘大狗’冲他龇了龇牙,尖锐的犬牙比这一地白雪还要耀眼森冷,当下他就闭了嘴,牢牢抓紧着雪橇的两边。 “准备好了吗?抱紧我些。”韩渲低头问着言律,见他点头,手中缰绳一扬,“起!” 当下,十二只狼拉着雪橇飞奔起来,两面的景物快速向后退去,既说是银装素裹,只看见一片白色,倒像是一幅巨大的画布挡在视线两边,偶尔有高低山峰间波动起伏的线条才方觉着自己在移动,久之,这景难免就有些单调。 不过又如韩渲所言,这绵延百里的积雪可不是在镇上所能见到的,加上这雪橇虽快,但她掌舵熟练,不失稳妥,言律在确定了自己不会妨碍到她,就稍稍立起身子朝外张望。 六只雪橇狼在前面奔行,兴奋的模样,犬吠阵阵,踩了一连串的梅花引子,然后别被后面的雪橇压了过去只剩些残迹。他的视线顺着前面的缰绳落在那双带着棉手套的手上,又一直延伸向上,落在那张被风雪冻得通红的脸。 可天气真的太冷了,冷到呼出的气体化作滚滚白雾,瞬间就模糊了视线。然,言律非但不恼反而有几分庆幸——眼前模糊了,心中的模样就更加清楚了。 额头饱满,双眉微挑是没有经过修饰而不驯的模样,鼻若悬胆,一双涂了胭脂的粉唇微微抿着,带着几分严肃和不属于女子的爽利英气。 那是她与他初见时的样子,鸳鸯戏水的红色盖头落下时,就那样猝不及防的落在他的眼里,撞进他的心里。 若那时的不察觉,那么当那双黑的纯粹的眸子雾蒙蒙的,像是一泓清月全部洒在其中,如此美的景象,偏中间却只有一个自己的倒影,浅浅一吻,低唤一声‘夫君’,那么,红烛摇曳的光晕中,醉了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他这一生无欲,不争、不抢、不夺,甚至是连贴身的小厮都曾几次抱怨,他每每都是淡然一笑,只惹得那人气的上蹿下跳,也依然如常,只有他心中好笑的摇头:不过是些不重要的事情罢了。 然而如今,这份在心中从未出现过的感情来得实在太过猛烈,也太过危险,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若是在以后的某一天这份感情突然爆发,那么第一个被伤害的定然是她...... 言律的眼睛突然暗了下来,他窝在韩渲的怀里,看着她没有被帽子遮住的头发——白色早已掩住了黑色,竟在那一瞬间有了朝如青丝暮如雪,不过眨眼之间你我都已经白了头的错觉。 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伸展手臂探到韩渲的身后,用着指尖掐着她的衣角,其实不过是一个线头不比指甲盖的大小,韩渲根本察觉不到,他却格外用力,指尖泛白甚至在自己的指腹处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也不肯放手。 就这样,这样一直握着,就好了...... 后来也不知行驶了多久,雪橇终于停下的时候,韩渲抱着他下来,不耐的用脚尖点着又躺卧在地上打滚撒娇的‘大狗’,“行了行了,瞧你那点出息,明天我让吴斐给你猎只鹿来就是!”它这才带着那群狼才全部退了去。 然而,当他们刚前行了几步,韩渲突然停下来,一脸警惕:“小心!” 那一瞬间,变故陡生,四下忽然蹿出来几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没有半分迟疑,两方这就打将起来。 不说人数之间的差距,他们这边还有青竹和言律两个半分不懂武功的拖累在,而且就算韩渲厉害,但架不住她怀里还抱着言律,拳脚根本施展不开,不过坚持了一柱香的时间,就被对手故意围困之下落于下风,也终于在一时不察之下,手中一轻,言律就这样被人掳了去! 第三十四章 山间回谷羊肠小道间,疾驰奔跑的身影不时跃上跳下,以躲避周围不规则冒出的尖锐石棱柱和横生在石壁上枯树的枝条,如此小心,故而在那般逼仄的地方竟是未伤他分毫。 自这人将他掳来之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小姐他们无碍,有人要见你。”言律的心便稳了一半。现在又察觉到他如此护着自己的心思,这另一半心也就沉回了肚子,最后更是干脆的闭上眼睛——看了太久的雪景,两眼直泛酸。 如此悠闲,倒真没有半点被劫持者性命受人威胁的心思晃晃惧怕不已。 抱着他的人转了转眼睛,脚下生风,又提快了速度。 所以当言律再次感觉到臀下与某物相贴的真实感觉时几乎不过一瞬而已。 他不着痕迹的四下打量着,方方的空间,四根红漆木柱子立于屋子四角,没有雕花塑鸟,但痕迹斑驳,想来年月已久,正堂之上悬挂着的牌匾,上书“纪律严明”,未见墨迹,但下笔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再一细看,竟是用刀一笔一笔刻出来的,如此,更显下笔之人惊人的毅力以及博大的胸怀。这让言律震撼之余,不免又在心中暗暗佩服,生了倾慕之意。 再一看这屋子正中摆着一张长桌,两列又各有一排椅子,想来此处应该是议事厅。 正堂之上,一张太师椅,上面正端坐着一人,皮肤黝黑,络腮胡子掩面看不清模样,但一双铜铃大眼炯炯有神,于悬挂在其上的牌匾相印,仿若猛虎下山,踱步山林,气势逼人,不可阻挡。 这人明显冲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被他上下审视几眼,不自觉的就让人挺直了腰杆,心中紧张起来。 只闻其声如洪雷,响在耳边,“就是你小子娶了我女儿?” 言律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韩渲的父亲! 当下连忙提手抱拳就是一礼,“正是小侄,岳父大人在上,还请受小婿一拜!” “恩。”韩茂脸色稍缓,沉吟道:“我听吴斐说,方才他接你来的路上虽未表明身份,可你却丝毫不露怯,难不成你当真不怕死?” 言律想了想竟是将当时心中所思全部说了出来,没有一丝隐瞒,“当时这位吴兄只说有人要见我,却是不会伤害渲儿他们,如此,小婿便再没有后顾之忧,至于自己......”他苦笑一声,“您也看到了,依我这副模样即使有心反抗,也只是飞蛾扑火,只怕惹怒了对方,牵连了他们。” 韩茂皱着眉看了一眼他的下半身,“难道你就不怕他所说的都是骗你的?” “渲儿是我的妻,这一生最亲近之人,凡是关乎到她性命之事我都不敢有半分坏的猜想。”言律的声音一顿,突然变得阴沉冰冷,“但若当真是天不遂人愿,是我无能,生不能护她周全,可即使拼上一死定也要为她报仇雪恨!” 这就好像暖炉骤然结了冰,硬坨坨的一团,森森的冒着寒气,定力稍差一些的,必然已经被激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韩茂拧着眉头嗤笑一声,好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方才听你所言我还当你是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颇识时务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一块朽木头!愚不可及!” 言律垂眸,修长的指尖搭在自己身上棉衣的袖口处,轻轻捻了捻。 “如您所说,我确实知道自己的斤两,可是想必您也知道吧,渲儿有件东西,可以让即使蝼蚁如我,面对像您这样似巨象一般不可撼动的存在,也能有着百分百的必胜把握!” 韩茂看着他的袖子脸色一变,“那个小兔崽子竟是把那个东西给了你?”下一瞬他却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甚好甚好!这下子可逮着机会好好嘲笑那个小兔崽子了!” “贤婿啊!你可不知道啊,那小兔崽子就是个没脑子一根筋!认准了什么那就是即使撞了南墙也绝对不回头的主,愁死人了哟!他娘祖上传下来的传家之宝留给她防身,他偏不要!说什么君子之风坦荡荡,用这种东西太过阴损,也不想想做咱韩家的人哪里有什么君子的!?” 不,岳父大人,我家渲儿确实是女的,所以请您不要用‘他’这个字来代指,更不要说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好吗? 这突然的转换模式让言律有点懵,‘小兔崽子’定然说的就是韩渲。可是方才还是一副‘我家女儿是块宝,娶了她是你小子的福气!’的拽到天的模样,如今又牵着他的手一口一句“贤婿”向他大吐苦水是要闹哪样? 不过周身那恍如泰山压顶般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终于消散了去,言律很庆幸自己方才全部说了实话,也庆幸昨日里秋菊失口说出“只要小姐把那个东西给了姑爷,即使是老爷也绝对奈何不得!”这样的话来,自己才有机会蒙混过去。 当时在那般犀利的眼神下,若是自己有一点退缩的话,后果...... “贤婿,”这边韩茂以着完全不符合其样貌,絮絮叨叨的念了半天,终于说完了,然后拍着言律的肩膀道:“现在你嫁,不是,是娶了她,也莫委屈了自己,若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出来,我定会帮你削他!” ...... “多谢......岳父的好意,只是我和渲儿她关系很好,并没有任何委屈的地方,渲儿她很是温......” 言律这边话还没说完,只听咣的一声响,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老头子,你把人藏哪去了?” 第三十五章 言律眼前一暗,原来是韩茂挡在了自己身前。他身形本来就魁梧,如此,轻易就掩住了言律,也阻挡了韩渲的视线让她发现不了言律就在这里。 “小兔崽子,有你这么和老子说话的吗?”韩茂回吼了一嗓子,然后得意洋洋的挑衅道:“想要从老子手里找到人,先打赢再说!” 韩渲眸色渐深,瞥了他一眼之后,转身退出屋子。 韩茂面上一愣,便止不住的激动兴奋,摩拳擦掌的跟了上去。全然忘了身后被他点住穴动弹不得的言律。 于是当青竹进来见到的就是,不管他怎么做都是一动不动应都不应他一声的言律,当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少爷啊,我苦命的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惨的样子定是被谁虐待了啊!” 紧跟在后面的秋菊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不耐道:“都和你说了这是在自家寨子里,姑爷又是小姐的丈夫,哪里会受到什么虐待?” “没被虐待的话我家少爷怎么是这个样子?明明刚才见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过一会时间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像棵枯木一样一动不动!” 秋菊索性一手提着他的后领将人拎得远远地,“姑爷只是让人点了穴道,你先让开让我看看。” 一会过后...... “怎么样?” “额......这点穴手法是老爷子的独门手法,会解得也只有他和小姐两人,所以我......”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懂那还凑在这里做什么?”青竹腰一扭就将秋菊挤到一旁,“哼,先是有人半路拦截故意找茬,再来是现在说什么是自己人,结果根本不讲道理的就将人突然掳了来,还把我们家少爷弄成这个样子,我就说只要和你们牵扯上关系,就绝对没好事!” 秋菊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有心想辩解几句可无奈事实的确摆在面前,倒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于是言律依然身不由己的只能继续这样一动都不能动,旁边的青竹又是哭嚎不止,正莫名尴尬之际,忽然从外面传来争吵声。 “你这兔崽子,对着你亲爹竟然也能下这么重的手!真真是不孝子!” “……” “我才不是倚老卖老那身份说话!好,就算是沙场对敌无父子,可是你瞧瞧你下手的地方,全都是不显眼却是要疼上十天半个月的!当然,我身强体壮,顶多也只是用上个三五天就会好,只说你这一招,实在太过阴损!平日里你总说的君子之风哪去了?搞丢了吗?!” 其实虽说是争吵,可是到目前为止几乎都只听到韩茂一人在说话,而在其说完上面那句话后才听得韩渲不紧不慢道:“我本就是女子,君子之风这种东西从未有过,又何来搞丢一说?” 韩茂生生被她噎了一下。 这个混账小兔崽子! “还有,方才比试是你输了,……莫想着狡辩耍赖,即使输了半招也是输了,按照约定,你也该把人还给我了!” 然后,伴着韩茂气急败坏的嘟囔声,门再次被打开,“喏,你要的人可不就在那里!” “嘿嘿,其实人一直都在那里,你一直自诩耳聪目明,功力甚高,方才进来竟然都没看见,哈哈哈!” 韩渲顺着他指的方向就见着了端坐在椅子上的言律,当下在不顾旁边洋洋得意的韩茂,提步上前,“让开!” 秋菊识相的提着青竹干错利落的让到一边。 “如何?” 指尖轻点胸口几处,上半身一阵发麻,手腕轻动,倒是已经恢复正常,“无事......”言律摇摇头,正想让她放心,抬头却见着韩渲嘴角处似有一片阴影,那时她背着光,加上屋中太暗实在看不真切。 他心中一紧,捏着她的下巴借着从外照进来的光亮仔细查看。 韩渲不言不语,眼睛轻扫着他周身上下,并未看出任何不妥,便也就乖乖任他看着。 仔细辨了好久,果然,那里并不是什么蹭脏的痕迹,分明就是被人用拳头狠狠砸过的,青紫一片,即使在她的脸上面前并不明显,但那痛定是掩不住的。 更何况,胸口处酸痛的感觉,亦像是被人狠捶了一拳一般,难受的厉害。 韩渲见这人薄唇抿得死紧,眼眸微敛,怕也是深深的颜色,当下就敏*感的感觉到他的不愉,心下还暗自疑惑,这到底又是因着什么闹别扭? 而在这时,偏韩茂亦跟上前来笑道:“哈哈哈,老子今天真的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痛快过!贤婿啊,你是不知道这小兔崽子自从十五岁那年赢了我半招之后就硬是顶着一副‘本宝宝天下第一’的嘴脸说什么无趣之后,可是再没有和我动过手,今天正好因为你终于破了戒!” 言律的拳头握得更紧,每一根指头都带着泛白的颜色,便更衬的精致如玉,也更加,缺了几分生气。 “所以贤婿,你可要多留一些日子才好怎么着,现在你还不是只能赢我半招?啊哈哈哈哈!” 韩渲弯腰将言律抱起来,路过双手插着腰仰天大笑的韩茂身旁时淡淡道:“手下败将!” 半招又如何?反正赢的都是我! “哈......额咳咳”本来是大笑的声音突然像卡着壳一般陡转急下变成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少顷,化作一声嘹亮的吼声:“韩渲,你这个不孝的小兔崽子给老子回来!” 言律抬起头看着她,“我们要去哪里?” “去见娘亲。” “我脸上的伤是故意让他揍得,他没料到但是已在半途收了一半,所以虽然看着......厉害些,其实不痛的。” 其实对于韩渲来说,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口怕都是没关系的,不过她倒是识相的没有说出来。 “不过待会到了娘亲那里你可别说漏嘴,老头子突然搞出这么一招子,总得回敬他一些才好!” 言律一愣,竟见她低头冲他眨了眨眼睛,眸色深深里掩不住的调皮意味,“怎样,如此可不生气了?” 第三十六章 青山虽不高,可其实这寨子却也未到山顶之上而是依然在半山腰处,周围是四季不变的皑皑雪景,所以寨子里的人皆穿着棉衣围裹着兽皮劳作。 是了,寨子里几乎有上百口人,而且不如青竹所想都是莽野汉子,这里也有老人女子和孩子,当然,女子也不全像是韩渲那般,‘女生男相’,‘魁梧有力’,也有身材娇小的女子持家有道,每日里都站在自家门前相送丈夫外出打猎,养活家计。 “哦哦,这和我们家的情况也一样嘛!” 青竹激动的转了一圈,道。 惹得一旁秋菊默默翻了个白眼,虽然已经接受了这家伙是个娘炮的事实,可最近他越发神经质的动作…… 她猛的身子一抖——根本就受不了啊! “……你可是和他说了什么?” “嗯?” “那个……”韩渲指了指那边一直围着别人转圈,还边不停回头看她的青竹,偶尔还肯定的点点头,要么就突然垮下脸,继续哭丧着转过身寻摸,那神经质的行为,就好像是在拿她与什么做对比一样,让人浑身不舒服。 言律只看了一眼就继续低下头不停手中的动作——为韩渲整理衣襟。 “他一向如此,你不喜欢,我会提醒他下次注意。” “……比起那个,你当真不和我们一起去泡泡温泉?” 原来距寨子大约三十里的地方,竟有一眼温泉,也因着这个的缘故,周围便空出一片冰消雪解的空地来,而且那里土地湿润肥沃,在这一块生长的草地也就更加茁壮,不少食草动物在此安家,便也就引来许多身形较大的食肉动物。 所以,寨中人打猎便是在此处。 言律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一来你们是去打猎,我去岂不是添乱?二来今日人多眼杂,若真是想去,倒不如改天只有你我二人时再去。” 他身子不便倒是个理由,只是连青竹也一并跟去,只留他一人…… 她的衣襟被他打理的整齐服帖,收回手时,修长的手指轻轻搔了搔她的下巴。 “可好?” 韩渲顿时眯起眼睛,舒服的不自觉歪了歪脑袋。“也好,今日确实太乱,待下次我再带你去好了。” 那边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见秋菊望过来,韩渲冲着言律挥挥手,“外面天冷你也别久待着,好好守着家,闷了就去找老头子,我会早点回来!” 言律挥挥手,眼看着她越行越远,转身,未回屋,却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路中间的积雪已经被扫开,暗冰也被铲了去,露出一条整洁的大路,轮椅行在中间,平缓悠悠,哈出的气体升腾成白雾,翻腾滚滚。 犹想起昨天见过韩渲的娘亲…… “你这腿……可是因着寒气入体,阻塞经脉,气血凝滞不前,才瘫痪的?” “若想治疗,恢复正常也不是不可以,虽说是麻烦了点。以针灸疏通经脉,再辅以汤药泡浴调养等多道工序之后,方才有恢复的可能。只是……” 手搭在木质的小门上,微微一用力,吱呀一声,门就被推开了。 一梳起发髻做妇人打扮,面容清冷绝艳的女子闻声转过头,“我早就料到你会来,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她看了一眼门外,“渲儿呢,她没有随你来吗?” 原来这人就是韩渲的娘亲,秦素素。 言律恭敬的施了一礼道:“今日天气正好,她率着众人进了山中,去捕猎了。” “你倒是聪明的,知道先诓走她” “岳母大人恐是误会了,我并没有骗她……” “有没有骗自有我那孩儿自己去判断,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想着法子支走了我和她爹,硬是嫁给了你,那是苦是甜便都由她一个人去受着,我们可不会插手。” 言律抿了抿唇,他也是昨日里才知道,原来韩渲她早就知道了成亲的对象并非言肆,而是半身瘫痪残疾的他,可婚礼却依然如期举行,这其中原由按着秋菊的解释——“当初小姐主动瞒下了这件事,并且想着法子支走了当家的和夫人,幸好如此,不然,若是当家的知道了按着他的性格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为了嫁给他,竟已经做到了如斯地步...... “我定会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苦!” 秦素素头都不抬,手中握着药杵细细研磨着草药,“既如此,我便给你个忠告,凡事莫想太多,也莫想的太复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是,铭记在心!” 药臼里不知名的药物已经被捻作泥状物,隔着一层纱布就过滤出一碗绿色的液体。 秦素素这才净了手,端着药碗走过来。“昨日里我已经和你说的十分清楚,你的经脉阻塞,加上时间已久,肌肉已有部分坏死,接经续脉,去腐生肌,我可以,但这个过程非常人所能忍,半途而废者不少,更有受不了苦或见希望渺茫自裁而死者,你,可受得了?” “便是如饮千针之苦,只要有一线机会,我都能忍得!” 身子瘫痪多年,他心无牵挂,所以即使被人暗地里嘲笑也可淡然对之,可如今这心里有了执念,他用最柔软的心尖肉珍藏以待,自是受不了她可能,会因着留言的影响,而嫌弃自己,更遑论,她被受到牵连,受到半点委屈。 可以说他有多看重韩渲,便就有多痛恨自己,当真如他所说,即使再多的苦他现在都能忍得! “如此,你先将这碗药喝下吧!” 青绿色的液体,上面澄净清亮,下面沉淀着一层墨色,或有药物的残渣混在其中,言律不发一言,接过来便是头一扬全部饮下。 那药甘中带苦,有着一股特有的清香,却也并不难喝,清凉的感觉划过喉咙一直流下,最后堆积在小腹处。 显然,言律的爽快配合让秦素素十分满意,自先走在前面,“今日你先去泡一下温泉,温热的泉水能够使药效更好的散发,倒是比平常的事半功倍。” 见言律一愣,她回头挑眉看着他,“放心,我自知道一条无人小路,不会撞上渲儿他们。” “额……那就有劳岳母大人了。” 第三十七章 秦素素所说的小道果然幽僻毫无人迹,长长的小道仅容一人行过,所以秦素素越发光明正大的走在前面,一点帮助言律的意思也没有。 言律也不恼,明白她虽然愿意帮自己诊治腿疾,也不过是看在韩渲的面子上,且,到底还是在意对他们隐瞒成亲一事,没办法向韩渲生气,那么...... 他这是被迁怒了呢。 嘴角抿起,这种因为被丈母娘埋怨,且又是为着妻子而承担下来的感觉,与其说会委屈,倒不如说他颇享受在其中呢。 所以他也识趣的不去烦扰她,索性此处虽僻窄倒也不难走。 不过即使如此,当薄雪退尽,染上一丛青色,鼻尖嗅到湿润的泥土清香,一身汗湿的言律当真想快点进入温泉中,好洗净这一身的黏腻不适。 “你倒算识趣,小厮不在身旁侍候,一路上也没叫过半句苦。”秦素素掸了掸袖口的灰尘,似是随意的问了句:“我这样对你,可怨我?” “岳母言重了,您此番做法必有您的思量,如此良苦用心,我又怎么会不知好歹,在心里埋怨您?” 见他拱手又是一礼,秦素素倒没像以前那样冷漠的忽视掉,微微额首,算是受了。 言律心下明白,这一关便算过了。 “好了,这么一会子时间估摸着药效也快发作,你速速脱了衣服跑进去吧,我就在不远处的地方,若有什么事情你喊一声就好。” “是,我知道了。” 待秦素素走远,言律控制着轮椅左边的一个把手将自己的座位放低,这个可以让他几乎抵到地面的高度,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一个小机关,以防平常若是青竹不在身边他也能自己做些其他事情而准备,此时倒正好派上用场。 他的下半身,自腰部以下没有半点知觉,行动之间就只有靠手来支撑。湿润的泥土,印着,浸透每一处指缝,黏腻,又有着坚硬的石子硌着掌心的感觉,那么清楚,好似印在心上似的。 言律咬了咬牙,继续艰难的拖行着。 他的外袍早已脱掉,可是里衣还在。洁白的布料上泥斑点点,一片污迹,甚是刺眼。 “如何?” “身子虽说是削瘦了些,可咱家有的是好东西!那些个什么熊掌、鹿茸的,都是新鲜的,吃上个几次绝对能补回来!想要成我这样的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是马甲线还是可以有的!唔,痛痛痛!娘子,快放手啊!” 第三十八章 言律更愣了,甚至下意识的收了收手指感觉着掌中的那份触感——大小刚刚只容一握,弹软度甚好,倒是正合他...... “不不不不,不对!”等彻底醒神自己到底握着什么,他当下面红耳赤,神色慌乱,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渲渲渲,渲儿,这样是不可以的!” “恩?为什么?”韩渲疑惑的歪了歪头,“男人最喜欢这种东西的不是吗?难道你不喜欢?” “我当然喜......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的?”言律猛然住口,似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鹜色。 “我幼时常与兄弟们混迹于一起,像摸鱼遛狗,惹是生非的这种事情倒是带头做过不少次,他们敬我是个汉子,常把自己的宝贝与我一起分享,里面倒是有不少图画画的这种东西。哦,对了!”韩渲像是想起什么的样子,“画本里画的好像有些不一样,那里,应该比这里更大一些,才对?” 言律看着她在自己胸口比了一个更大的弧度,立马转过头去,只觉得鼻尖有些发热,还有些痒。 “好像也不对,那些图画里的,有些平如石板却依然惹人喜爱,应该不是大小的缘故,所以,果然还是你......” “不,不是的!”一向温文尔雅,即使在面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也依然能淡然处置的言律,眼下这眼神乱动飘渺不定,就是不敢看向旁边人儿,如此慌乱失态,哪里是他? 可这就是他啊,这个人,果然生来就是克他的啊! “......我......我也......” “喜欢?”韩渲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索性自己猜测道。 “......”几不可闻的回答,言律两颊滚烫,竟是比这泉水还要热上几分,又将身子沉下几分,不敢再去看旁边的人。 却听旁边的她毫不在乎道:“既喜欢,你又扭捏什么?你我都有的东西,摸一下又不会丢了!” “......哎?” 韩渲的表情越发不耐,“若不是怕你摸自己的会有什么变数,我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真是的,都怪你扭扭捏捏的,弄得我都不对劲起来了!” 言律这才明白,原来这种做法就好像是为了让他转移注意力,不去碰麻痒难耐的双腿,而去做另一件让他喜欢的事情而想出来的办法。 所以到头来都是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她却是半点绮思都没有。 “......哦......哦。” 第三十九章 韩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黑如曜石一样的珠子里闪着一抹光亮,就像是正在伏击猎物的野兽一般警惕待守,异常危险。 她轻磨着指尖,慵懒从容,已经被压倒的猎物自然无处可逃。 指尖划过,散乱的单衣间,裸露的肌肤温热光滑,形状美好的蝴蝶骨,修长的颈项绷直成一个惊人的弧度,瘦削的脸颊,微尖的下巴,最显眼的还是那红肿如樱桃的唇瓣。 韩渲眸色更深,“你这是在挑衅我?” 她是最优秀的捕食者,而她的猎物,在招惹了她之后,便只有一个下场,而她,最擅长的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所以,再次胶着在一起的肌肤和紊乱的呼吸,再次热烈起来的空气,追逐,撕咬,反抗与被镇压,一场激烈的角逐正在上演。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或许短暂如一瞬,或许更加长久,当两人分开时,无意外的,都是双唇红肿,隐有血痕。 韩渲面露得意,微挑着眉看着他,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胜利。 而那个被她‘击败’了的人也只剩下伏在她肩头喘粗气的力气。 “我早就说过你身体太弱,即使身子不便也有其他锻炼的方法,以后有我在,你万不可再像以前那样倦怠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点了点头,韩渲这才满意。 “恩?”空气中似有什么响动,韩渲凝神细听了一会,复低头道:“秋菊方才传音给我说他们已经到了,我让他们把衣服放在不远处了,你能起得来吗?” “......恩,我试一下。”言律之前本是坐卧在泉水里,背靠着岩石才使得自己没有跌倒,而方才为了让韩渲帮他疏通经脉,整个人的上半身都依靠在她怀里,现如今不过刚刚直起身子,虚脱似的颤颤悠悠,手下一个打滑,就又跌了下去。 “唔......抱歉。” “算了,还是我抱你吧。” 于是韩渲两手抄在他的腋下,不过一提就将人提到岸上,“你先忍一下,我帮你看一下腿。” 骤然离了温暖的泉水,触到外面寒冷的空气,这一刺激之下,腿上的皮肤立马就起了一层小疙瘩,言律这才想起,下身的亵*裤早被某人撕裂孤零零的沉到水底。 他不自觉地揪着上衣的衣摆使劲扯着,绷直了遮住某处,心中庆幸,还好,这衣料够长并不是缩水的。 “还不错。”修长的双腿却算不上笔直,小腿肚子上甚至还有些赘肉,绵软腻手,应该是长久不运动的缘故,不过比起之前青筋遍布,凹凸不整,着实好了许多。 韩渲低着头看得仔细,“青筋散了,想来已经是疏通了筋脉,不过具体的还要等娘亲来看过才行” 也幸好,韩渲只看他的小腿,并没有抬头看到哪处不该看的。 这样想着,还没听清韩渲到底说了什么,言律兀自胡乱的点点头。 “既然你也已经同意了,那么就这样进行吧!” “哎?”言律恍恍惚惚的抬起头,“渲儿,你刚才是有决定了什么嘛?” “你方才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以后要和我一起锻炼的吗?当做激励,亦是惩罚。”她挑着眉看了他一眼,“瞒着我私下里来找娘亲,这事,你该不会以为我方才不说,就算是揭过去了吧?” “哎?”言律一时词穷,毕竟这事本就是他有错在先,只是昨日里听到秦素素说起通脉舒经之苦非常人所能受得了,更有不少人因为忍不住而半途而废更甚至自残而死,那时的韩渲眉头紧皱,满脸阴沉。 “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同意我做此事。” “我为何会不同意?”韩渲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你自己的事情,更甚至是攸关性命以后的大事,又怎能容得他人置喙?” 言律一愣,继而心中闷痛难当。 他人?如此生分的字眼称呼,她竟是如此想自己的吗? “更何况能治好你的腿如此好事,我为何要拦?至于娘亲说的那些事,你是抱着十二分的决心要去完成这件事的吧?既是如此,若连那些苦都吃不了,便不是我亲自挑选的丈夫了!” 言律因为那一句‘亲自挑选的丈夫’,本来阴霾的心情顿时恢复正常,变得舒畅明媚起来,他眉目温柔,眼里带着笑意的看着韩渲,“那既你同意我治腿疾,又为何有惩罚一说?” 韩渲抱着他前行的身子突然一顿,脸上收了所有表情,板起的面孔严肃正经,竟多了几分肃杀之意,“昨日娘亲说得严重,这疏通经脉一事确实复杂又危险,即使是娘亲我亦有些担忧,故而本想着今日打猎回来去找娘亲商量一下,或能思个万全的法子来,不成想你竟先我一步找了娘亲,更是想都没想就服了药,可是半点时间都没容我做出反应来。” 韩渲又道:“这是其一,其二,你答应我凡事都会与我商量,不会将我排除在外,可如今这又算什么?”最后,她幽幽道:“其三,我最恨被人骗!” 言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想着当初秦素素也与他说起过这事,余音犹在耳,不想竟如此快就遭了报应。 “遵纪守法,纪律严明,方能为一个好战士!所以有你明知故犯在先,我这罚,你可是认?还是......” 言律忙道:“娘子自当教训的是!为夫定当好好遵守约定,断不敢再犯!” 第四十章 之后韩渲雷厉风行的开始着手安排为言律锻炼的事情,她仔细思量了许久,又去和秦素素商讨了几次,终是想出了几个方案,正好依着言律腿疾恢复的过程所可能发生的症状而一一制定,当然在此就不再一一详表。 只说这几日里令人奇怪的是——言律努力锻炼是为了早日治好自己的腿,可那另一个也来凑热闹的人,到底是为何? 依然是那条小路,言律和韩渲走在前面,而身后,青竹拼命抬着一块黑色圆柱样的东西——高比幼儿,粗细约成人一臂可握,那是韩渲特意为他寻来的,据说是由一种特别稀有的材质打造而成,每日里用它滚过双腿,有助于放松肌肉血液循环的功效,对他的腿疾有极好的助效。 不过往日里都是由韩渲带着,怎么今日里换成了青竹? 且每次看着韩渲轻松自在连呼吸都没有放重的样子,可青竹不过走了一段距离,连一半的路程都不到,就已经脸红脖子粗的呼呼喘气,想来那东西也不轻。而据他所知,青竹即使不是个爱偷懒耍滑之人,或因为读了那些书的缘故,他一直向往翩翩佳公子的形象,所以往日里也是不太喜欢做这些会让自己汗流浃背狼狈非常的事情的。 而显然这几日青竹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诡异了。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好了,已经行了一刻钟的路程,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待会再继续上山!”眼看着青竹被肩上那块滚石压得整个人都快只剩下喘气的份了,韩渲终于开口,一行人这才停下来,然后言律就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蹲到一旁青竹的面前仔细交待着什么。 “……” “所以,在你扛着东西的时候,肩膀、背部以及腰都要全部受力,如果只靠肩膀的话就会出现脱力的症状,情况严重者还会造成肩胛骨粉碎,明白了吗?” 青竹用力点点头,仔细的记下她说过的每一项应该注意的事情,忽然感觉背后蓦地一僵,这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当韩渲在做示范手落在自己身上时,那种灼热的,好似能把自己的背部烧穿一个洞的恐怖的、被盯视的感觉…… “少奶奶!”青竹一个侧身,连忙躲开韩渲即将落在自己腰间的手,僵硬的扯开一个笑容,“多谢少奶奶好意,我已经全部记下了,也保证绝对不会出错,您就放心吧,倒是少爷那儿,怕是离不开人手,所以您还是到少爷那儿吧!” 呜……好可怕!少爷我已经把少奶奶还给您了,求放过啊!! 果然直到韩渲离开,那种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威压终于移开了。青竹痛快的松了口气,连忙挪着身子躲到一个距离他们一个稍远的位置。 “回来了?”言律看着过来的韩渲,拍拍旁边已经铺上一块软垫子的地方,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嗯” “如何,你们可是说了什么?” 韩渲喝水的动作一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太差劲了!” “……” “你们主仆两的身体素质简直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差劲的!身为一个男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不求你上战场杀敌报效国家,可也不能差到如此地步,实在是浪费了这八尺男儿身!” “……哦,原来你指的是这个啊。” “不然呢?”韩渲看了一眼他比起之前明显有些难看的脸色,忽然顿悟了“那个,我也并不是说你就没用的意思,当然你也有你自己的优点。” 老头子说过男人最好面子,在外面最好能多夸夸他的优点,尤其是对于身体上有某种缺陷的人更应该多多赞扬他才对。 想起近日她与娘亲商量事情时,偶尔听到老头子的唠叨,所以面对言律转头一脸好奇的问‘哦?那你说我有什么优点?’时,韩渲表现的特别真诚道:“你长得特别漂亮,比我们寨子里年轻时最受姑娘欢迎的张大爷还要漂亮!” “……” 寨子里年轻时最受姑娘欢迎的张大爷他曾见过——雪白稀疏长发以纶巾束之脑后,饱经苍桑的脸上满是岁月无情留下的痕迹,那双迷蒙的双眼总是眺望着远方,那是情人归来的方向…… 先不论以‘漂亮’一词形容一个男子是否妥当,也不谈那位张大爷年轻的时候到底是何种气度风华,可若只单论眼下,难不成说以后他被她想起时,被一同想起的还有一张‘张大爷的脸’?!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还是有些不对?”明明自己已经按照老头子说的去做了,怎么半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难道是老头子骗人,要不然就是——“你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不,我只是觉得渲儿方才的一番话甚是有理。”言律脸上的笑容最是温柔不过。当然,若是能忽略他嘴角僵硬的弧度,或许会更加赏心悦目才是? “不过报效国家的方法何其多,我固不能上阵杀敌,却也能在其他方面尽到一些自己的心意,便是小到不逃交税银一事不也足够?” 韩渲想了想,倒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也是,这世间偷奸耍滑者太多,一心一意实实在在的人反而少,尽己所能行事确实珍贵难得!” 继而话锋又一转道:“不过锻炼这一事还是不能倦怠的!我会好好看着你们,绝不会让你们松懈下来!” “这是自然。”言律看着她,微微浅笑,试探道:“不过毕竟男女有别,青竹那里还是由秋菊去吧,你就莫参与进去了?” “诶?”韩渲一愣,猛然一拍脑袋,“哦,我倒是忘记了这个,还真是和那群人勾肩搭背的厮混惯了倒忘记自己是个娘们儿了!” “……” 看着言律越发阴沉的脸色,韩渲这次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她马上解释道:“你放心,我们清醒时的打闹都是穿着衣服的!” 言律:“……” 第四十一章 这一日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更难得的是,他家少爷竟有闲空也有兴趣唤他前去聊天! 要知道,自从上了山,尤其是在治疗腿疾的这段时间里,少爷的衣食住行全部都由少奶奶一人操持,反而就没有他这个贴身小厮什么事了。虽说人家夫妻之间伉俪情深和睦融融确实是好事,所以青竹在吃了一大口狗粮之后,也就默默地功成身退了。 现在想来上次他和少爷两人能好好聊天的日子还真是久远,让人怀念啊! 晴天这么蓝,厚雪这么白,我的少爷在等着我,想想就让人有点激动呢! “少爷,你找我……”轻快的语气,激动的动作在看到言律脸色的一刹那骤然停下,青竹脚尖并拢,双手交叠搭在小腹处,眼观鼻鼻观心的轻声道:“少爷,您唤我来是有什么事?” 言律浅浅笑着,本就出色的样貌犹如薄纱拢月一般,模糊了真实的情绪,只偏那清冷的气息,怎么也掩藏不了,外泄而出,渗入了毛孔,只让人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乖乖,这几日见到少爷动怒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几年里一起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只是为什么每次被牵连的都是自己啊!说起来他并没有做什么可能惹少爷生气的事情……吧? 青竹暗自在心里嘀咕,又仔细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捋了一遍,终于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做什么可能会惹言律生气的事情,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抬起头,但听他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今日见你一直和渲儿出去,有些好奇,故叫你来聊一聊。” 也是,这几日少爷治疗腿疾正在关键的时刻,绝不能有半点疏忽,否则前功尽弃,少奶奶更是索性禁了他的足,除了有她陪着到温泉泡腿以外,其他地方哪里都没有去过。 想来这几日几乎都是在屋子里度过有些烦闷,所以脸色才会不好看才对。 这样想着的青竹心下更是没了负担,与言律相反的是,他这几日除了每日的锻炼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和秋菊他们出去浪,不对,是去打猎,这几日里的经历可不是一个久居深宅的人所能体会,更不是书本上那些枯燥的字眼所能描绘的出来的。 青竹嘴皮子利索,又加上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不过是一场小规模追捕野兔的狩猎景象,愣是被他绘声绘色的描述成了人虎大战大战三百回合似的。 唔,不对,他讲的确实是人虎大战,只不过‘虎’被说成了‘兔’而已。 毕竟与虎大战的对象可是韩渲!即使现在知道这人还是活蹦乱跳的,可他一点也不敢保证若是他家少爷知道真相之后,还能不能保持脸上那份惬意的笑容,否则到时候第一个受牵连的绝对是他青竹! “那时情况紧急,那兔子后臀虽受了一箭,却还强撑着跑了两三里的路程,更是兽性大发,路中若有人躲闪不及,便会被它扑倒摁压在地,少不得要受些血光之灾。” “后来还是少奶奶赶了过来,搭弓拉弦,竟是瞄准了之前的伤口,箭势迅猛入肉而不阻,一直穿透了头骨天灵处又刺入其后的木桩子,这才止了势。一时间,那兔子轰然倒地,扬起尘土阵阵,而耳边只留弓弦嗡嗡,此景此情,又怎是一句豪情飒爽可形容的!” 青竹讲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告一段落马上拿起旁边的温茶灌了一大口好润润发痒的嗓子,余光偷瞄了一眼言律,果然见他眉眼之间越发温柔,嘴角轻扬,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模样。 “确实,渲儿很厉害的。”言律笑笑,好似不经意顺势问道:“之后呢,你们好不容易捕到了猎物,可又做什么庆祝?” “当然有了!”青竹立马坐起来,脸上的表情神采飞扬,“我一向认为这群匪类莽撞无知,空有一副健壮的身材,却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辈,不料他们竟是如此率性的可爱。” “哦?” “嗯!倒是可惜少爷未能亲眼所见当日情景,那日当他们确定是少奶奶了结了那发狂的老……额兔子,且是一箭毙命,当下就疯狂的欢呼起来,更有甚者几下扯脱掉身上的棉衣,赤*裸着上身,在那样的冰天雪地里也不怕冷,使劲挥动着手臂,肆意享受着这一刻的胜利。那时,整个山谷都是他们的声音,久久回荡着。” “或许是有过一次同生共死的经历,又或真的是过去的我太过固执己见听信谣言错怪了他们,我现在才发现,其实这群人,也是蛮可爱的!” “少爷,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何要我观察少奶奶的优点了,就是想让我借着这些去看清这些人的本质吧?你的良苦用心我都领悟了,果然,少爷不愧少爷,就是这份豁达的胸襟也是我所不能比的……少爷?” 青竹一时动情感慨,便自顾自的说了好多话,等到他注意到旁边的青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搭理他的时候这才转过了身子,可当他看到那人的时候,当下惊得恨不能再立刻转身就逃掉! 只见他家少爷,本该清雅如晖,温柔绝绝的脸,此时却阴沉的犹如雷云滚滚,眼看着都能滴出水来!最重要的是,他嘴里似是隐隐低喃着什么,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阴森感觉。 “裸*身……围绕……欢呼……围绕……裸*身……裸……裸……” 嘤……他家少爷变得更加奇怪了肿么办??!! 第四十二章 周围一直弥漫在一个特别奇怪的氛围里,青竹用他异于常人的直觉敏感的感觉到了危险。 夭寿了!少爷终于要对小厮下手了! 他悄悄地踮起脚尖,一点一点的小心挪动着步子,尽所有的努力让自己能够在不惊动言律的情况下赶紧离开这里。 十步,五步,三步,眼看着那扇门就近在眼前,而且少爷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有发现他,青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搭在那门把上,近乎屏息着就要打开门的时候,只听咣的一声响! “不好了!”秋菊从外面踏进来,一脸焦色,却在看见言律的一刹那努力将所有情绪都按耐了下去,“姑……姑爷?” “怎么了,为何你大呼小叫的,神色还如此慌乱?” “啊?没,没有啊,我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神色慌乱,哈哈……”秋菊打着哈哈,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我……啊,对!我是来找青竹的!” “那个,姑爷,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青竹呢?” 言律只看着她不说话。 那种沉默的盯视,虽不比韩渲那般好似猛兽獠牙近在喉咙的胁迫感觉,却是另一种滋味,就好像薄如柳叶的利刃,寒气逼人,刮过每一寸裸露的皮肤和毛孔,却是同样的让人不敢抵抗,几欲投降。 她家姑爷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该说真不愧是他家小姐看上的男人嘛?夫妻两都是一样的彪悍呢! 呜呜,只是好可怜她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秋菊都感觉快要抵挡不住什么都交代清楚的时候,言律的视线终于移开了。 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秋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方才应是被她推开的房门撞到墙壁又被弹了回来,角落的缝隙间,一个人影缓缓滑了下来。 虽然是鼻青脸肿两眼无神,且鼻下还不甚雅观的流下两股红色,可秋菊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她找了好久的青竹。 “诶,你怎么藏在这里啊?”秋菊嘴里抱怨着,上前揪着他的衣领一下将人提了起来,“真是的,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好歹应我一声嘛!” 言律见他二人走了出去,甚至贴心的再次关好了门,也没再开口阻拦。 不是不好奇秋菊异与往常的言行,只是她若不肯说…… 自己还有亲身验证一路不是吗? 言律转动着身下的轮椅往外走去。他这几日腿疾虽有好转,可毕竟已经多年,最是急不得,所以韩渲才不准他到处乱跑。 不过现下他也不过是出个门,顺便出了院子,或者再顺便走远一些而已,也不算到处乱跑不是?不过若是在路上看到什么的话,那也只是凑巧而已,想来渲儿也不会怪他才是。 只是往日里这寨子一直都是人来人往,好似总有挥不完的精力似的各自忙碌着什么,可如今他一路走来竟是连半个人都没看见,甚至是最为调皮的孩童打闹欢笑都不曾遇见,整座寨子都笼罩在一层压抑沉闷的氛围里,带着山雨欲来的寂静和不祥。 想起方才秋菊慌乱的举止和明显有事隐瞒他的模样,言律眸色一深,终是忍下心中的不安,继续前行。 忽而远处传来一声轻啸,好似是利刃刺过冷风插入某种结实的物体里的声音。 言律只觉心下咯噔一下,骤然缩紧,当下更近速度的移动着手下的轮椅,冲着那声音的方向而去。 其实不过数轮的距离,不然他也不会听到那声轻微的响声,只是方才有障碍物遮了眼睛,再加上他太过焦虑,扰了心神,所以才没看到这些人原来都在这里。 他过去时,已有人注意到他,知道是近来刚到寨子的少当家的心头肉,连忙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所以他很容易的就来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自是看到了方才才遇到的青竹和秋菊两人。 不过他们好像正在争吵什么。 “你这男人婆!快松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看死了!” “这有什么的,反正你那弱鸡的娘娘腔形象大家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遮掩的?”秋菊嗤之以鼻,却还是松开了拎着他后领的手。 青竹好容易挣脱她的束缚,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探着脚尖朝远处张望,“嘿,你把我提,带,领过来到底是要干嘛?”他琢磨了好久,才想到一个比较妥帖的词语。 秋菊直接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带你这个累赘过来啊?还不是小姐,说是要带你来见见世面。瞧你那胆小的样子,又不会要你的小命!” 青竹立马梗着脖子回瞪了她一眼,不过没什么杀伤力就是了,反而激的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为什么刚才我家少爷问起来的时候你不照实说呢?” “我怎么知道?不过是小姐吩咐我照做,怕是不想让姑爷担心吧?”秋菊不耐的直接动手敲了他一记后脑勺,“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让你来你就来,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就算再来我家小姐也照样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看着青竹揉着后脑勺垂首碎碎念,大概又是一些腹诽之类的无聊话,言律回过头,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 她就那样直立在那里,其锋芒气度无人敢欺,亦无人敢上前与其平分秋色,只怕伤了己身,自惭形秽,所以周围自然而然的空出一圈空地。 可她的身后有一群人,她的面前亦有一群人,是敌是友,是守是战,皆在一念之间。 青竹曾可惜的说他不曾见过她擒杀猛兽时的飒爽英姿,他却觉得今日所见才是真不能相负——烈烈寒风,伫立于天地间,丰碑无功,不教胡马度阴山! “呔!杜伟你这个下三滥的臭瘪三还敢有胆子来,就不怕爷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言律:“……” 第四十三章 言律闻言定睛一看,对面骑于高头大马之上的人,虽然头裹白巾,气色发虚泛白,嘴唇发紫,身子隐隐发着抖,活像是某个病秧子偏偏被灌了什么烈性之药硬生生压得最后一口气都喘不匀称似的,当真是可怜见的,确也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杜伟。 忽然想起上次见面时的情景,言律忍不住眸色一深,这人......为何会在这里? 想他上次出现便是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这一次,竟是引得全寨人都出动,如此大的阵仗,定然更是没有什么好的目的。 “怎么?你怎么会在这?” 言律抬头,才见不知何时自己旁边竟站着孙茂,“岳父大人?”他亦是疑惑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我又怎么会坐以待毙!自是要亲自出马揍得这些记吃不记打的蠢货们屁股尿流,连他娘是谁都不知道!”孙茂嚣张的笑着,一边还冲着他比了比自己的拳头,不过下一瞬就变成了一连串的惨叫,“哎哟哟,轻点轻点,耳朵要断了要断了啊!” “娘子我再也不敢了!你快点收手吧!” 对于眼前韩茂的囧态,言律已是司空见惯,淡定的转头对刚刚才来的秦素素微微额首打过招呼,“岳母大人。” 秦素素点点头,继而看向自己的丈夫,那张常年几乎没有半点表情波动的脸此时也是一样,可韩茂就是看出了她的不满,心虚的伸出右手比在发誓求饶道:“娘子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说脏话,你就莫再生气,饶了我这一次可好?” “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不好?” 秦素素抿抿嘴,终是放了手,不过最后那一眼可是带着十足的警告。 韩茂讨好的笑笑,转身对着言律时已经板起了一张脸,“臭小子,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你可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也在这里?”毕竟那小兔崽子对他可看的贼紧,像护食的狼,一刻都不疏忽的。 “我也只是被这动静吸引而来。”言律道,“对面这些人在几天前我们便曾遇到过,却是不知他们是哪个寨子的,又为何三番两次上门挑衅,可是与我们有什么过节?” “哦?你们遇到过?那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凑在眼前的五官,那一脸急于想知道八卦的贱兮兮的表情,惊得言律差点就随手甩个巴掌抽过去好让他离自己远一点,也幸好自己一直以来的良好素养和克制力阻止了他,他微微吸了口气,无奈的将之前他们初上山时发生的事情的大略告诉了韩茂。 “哦,原来是这样啊。”韩茂摸着下巴似是在思考些什么,神情严肃,令言律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这几日那小兔崽子不是怕你无聊给你找了许多闲书,那本《青山杂闻录》你可读了?” “是。”那本书除了描述青山的地形特点之外,还详细的记载着盘踞在山上的各个山寨的人情特点,尤其是重点说了这些寨子当家的兴趣爱好以及脾性憎恶,详细隐秘之极,犹如亲眼所见亲身所处一般,绝不是一般市面上能买到的。 “我以为那本书不过是用来闲时消遣之物,那些言论看过就好,不足为信。” “蠢货!”韩茂闻言突然怒道:“那本书可是我一一写下,怎的就不能信?” 言律眸色一闪,“只是,若是那本书记载皆都属实,可那上面明明说着各个寨子皆是友好相处,几乎没有什么冲突发生......” “你也说了,是‘几乎’。”韩茂幽幽道:“人之相处,哪里有一点矛盾都没有的?偶尔一点小摩擦,若是处理不当矛盾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便会闹的刀剑相对的局面,更甚者,也有不拼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就像......现在这般吗? 言律眉头皱的更深,肌肉聚在眉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他仔细回忆起那本书上记载的事情,过了一会道:“我记得,那杜伟的寨子好似是处于一个山坳间,四周围山而中留平地,却是成一个‘凹’字型。青山虽是常年积雪,但若有个山崩或是雪融作河,这样的地势却极是不利......” 若要己安,必先下手为强! 言律的眸色越深,似是不可见底的汪洋,亦辨不清其中到底潜藏着怎样的危险。 只他的话还未说完,周围突然沉寂下来的氛围让他敏感的抬头——只见韩茂一改平日里轻浮的样子,一脸严肃带着审视的神情正看着他,与之一样的,是依然面无表情的秦素素。 言律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不安起来,可下一瞬,秦素素转过了身子,韩茂嘴角带笑,是他熟悉的不着调的模样。 “哦哦哦,看来你确实有好好读那本书嘛,我很欣慰哟!” “不过寨子之间有些小摩擦也是好事,毕竟住在这山上就好像闭隐于世一般,整天都是无聊透顶,若再不能自己找些乐子打发时间,那还真是闷死自己了!” “这些小大小闹那小兔崽子自己会解决的,男人嘛,总是要有些热血的冲动嘛!”说着,他还顶着明显的不怀好意冲着言律眨了眨眼睛。 言律:“······”你是不是又忘了你生的/我娶的其实是个女人这件事实了??? 第四十四章 对着韩茂越发不着调的态度言律真的实在佩服自己的自制力,“不论怎样,”索性不再理这人,他转过头看向站在前面的韩轩担忧道:“刀剑无眼,渲儿莫要受伤才好。” 韩茂看了他一会,确定他确实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无趣的撇了撇嘴,“放心,那小兔崽子皮糙肉厚耐打的很!” “再者,”对上言律望过来的不满视线,韩茂笑的意味深长,“你也该放下你为她所定义的标准轮廓了。” “好好的用你的眼睛看一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言律一愣,下意识的又看向那个站在战场上的身影。 是的,即使眼前未有尘土飞扬杀声阵阵,对阵的两方各自也不过才数百人,但只要有那个人在,那样肃穆独立的背影,就会让人立时觉得,这里绝对有不下于十月围城的肃杀和决绝!这里就是一个战场! 其实他在之前就已经觉得了,韩渲她......不论一言一行皆是墨守成规——言必行,行必果,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就连每一次踏出的步伐都似是经过丈量一般,一样的距离和速度,从来都是不偏不倚的保持着一条直线的路程,下步极轻,轻易不让人发现。 她所有的习惯,就好像是一个被严格训练过的士兵一样,端正、严肃、克己、严明。 他早就应该察觉的,不,应该说,其实,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所以才会如韩茂所说,他为她定义了一个标准的轮廓,固执而可笑的一直在心里强调着她是女子,就该是柔弱被保护的样子,却忘了看清事实。 ——真正柔弱一直被保护着的,其实正是身为‘男子’的他啊...... 而她此时就站在那里,即使是孤身一人,身周白雪千里,一片苍茫,天地浩荡,身前是挑衅进犯的敌人,身后则是弱小没有反抗力的相亲同胞,可是她的身躯未负半寸铠甲,她的眼神未有半点胆怯退让,不过一柄长刀横置身侧,就轻易的让人相信,只要有她,他们便不会遭到半点伤害,他们的家,就绝不会破碎! “我的梦想,是以后要成为一名将军!” 忆起当日曾一起说过的关于‘梦想’的言论,不一样,不一样啊 你的梦想早已不是只存在于梦中的想念,那样的天方夜谭其实早已经实现,那么鲜活又那么耀眼 所以啊,渲儿,请你告诉我,依然可笑的踏步在原地,愚昧,无知,可笑而固执的守在自己世界里不肯出来的自己到底该怎样做,才能留下你,陪在我身边,已经食髓知味贪得无厌的我,不过朝夕的温暖早已满足不了,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请你,都留在我身边,可好? 韩茂看着言律的脸色变幻莫测,最终似是涟漪阵阵的湖面逐渐平静下来又回归成一汪死水的模样,转过头对着同样望过来的秦素素安抚的摇了摇头。 秦素素眼神带着不安,似依然有些不安,却还是选择信了丈夫的话,不再理会这边。 一桩心事已了,只那边可是还有件事情未了结呢。 “怎样,韩渲?你一直不说话死不死怕了啊?”这厢,因着韩渲的一直沉默,杜伟得意洋洋的昂首挺胸讥讽道,只不过他似乎门前缺了颗牙,倒是说话漏风,这一开口气势便去了七分,剩下三分反而像是滑稽的跳梁小丑,不自量力还硬撑着,徒惹人笑话。 “哼,韩渲,告索儿你,就算儿你现在道歉也晚了!不过你若是识相的跪下,向我磕上三个响头说句‘杜爷爷我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我倒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不然的话,今儿个我就带人踏平你的寨子,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韩渲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更是罕见的带着一丝感情波动——却是像看着一个白痴一般甚是无语和不耐烦。 “废话可真多!” “你说什么!”杜伟怒,“你个混......” 一句话还未说完,杜伟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的人便失了踪迹,唯留下一道残影,他举目四顾,遍寻不着,可下一瞬,坐下的马儿一声惊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所以,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一沉,打了个滚摔了下来。 熟悉的,脸与泥土的摩擦的刺痛,以及熟悉的,鼻尖嗅到的尘土混合着马粪的气味,不过下一瞬,鼻子一酸,一股难言的酸痛直冲向脑门。 “痛痛痛,痛死老子了!” 杜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熟悉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的鼻子怕是因为从马上摔下来而断掉了,可这不是重点,真正让他心里不安的是...... “噗!”嘴里都是腥甜的血腥味,杜伟张口一吐,一颗混着血水的牙齿被他吐了出来,“艹!”杜伟怒,破口大骂道:“韩渲你这个男人婆!死妖人!上次害得老子掉了一颗牙,现在又掉了一颗!这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说着便不顾两边手下的阻拦,四下里寻找着那个祸害精,“韩渲你个混蛋!缩头乌龟!快点给老子滚出来!!!” 围观的手下心里苦啊,这位小祖宗也太是胆大包天啊!那位主能是咱惹的起的吗?都已经吃了这么多次亏了,怎么就是不着教训呢?可他们也不敢劝啊,即使是真话,但是谁劝谁倒霉啊! 就在这些人心里叫苦不迭的时候,这身边的人突然一声闷哼,终于止了声,却是晕倒在地。 而站在身后的人可不是方才他们当家的遍寻不着的‘混蛋’? “明知道自己没了牙还比不上那张嘴,到处乱吠?”凉凉的眼神清扫过来,一如那横置在身侧的长刀寒刃,被扫视过的人无不将着身子打了个冷战,“是是是,我家当家的如今是伤上加伤,怕是要仔细将养着几日才能好。” “几日?”声音一寒,那人立马改口,“不不不,我家当家的伤得挺重的,没有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好不了的,呵呵呵。” 看着那人终于缓下了面容,那人马上抬起地上的杜伟就往回走,又听后面有人喊道:“告诉你们老当家的,好友多日未见甚是想念,改日韩某定会亲自登门拜访!”脚下顿时一个踉跄,更是加紧了步伐,活像是背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似的。 第四十五章 “哎?怎么这样子啊~”韩茂失落的放下自己高举挥挥的手,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就这么不懂得尊重老年人呢?”话音未落,正好看见回来的韩渲,“哟,小兔崽子......” “......干的挺不错啊!”人直接视若无睹的从身边经过,一脸怒色,沉静的看着他身后的言律。 “啊,渲儿。”言律笑的温柔,似是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生气而害怕的意思,“欢迎回来,辛苦了。” 一句话,却是轻易的就让韩渲心中满满的怒气一下消失的干净,她脸色稍霁,但还是严肃的板着,不赞同的看了一眼他的双膝,“外面天气严寒,明知自己双腿最是受不得严寒刺骨,怎的还这般乱来?” 一向浅笑晏晏云淡风轻的言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窘迫的表情,就好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被人抓住了现行一般,还带着几分羞意。“我只是,突然想你了,而已。” “只是突然想要看见你,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所以才想着要出来寻你,后来见这里人头攒动热闹得很,便寻了过来。” “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你莫生我的气,可好?” 他微微抬起头,清俊白净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韩渲低头看着他,只见那双密入羽扇的睫毛又似蝴蝶翅膀一般轻轻的抖着,就这样在自己的心上拂过,酥酥麻麻,又带着一点痒,又留下阵阵涟漪不能平静,那么明显的感觉。 自己好像又变的不正常了? “渲儿?”感觉从脸上传来的,明显升高的温度,韩渲心中一慌,几步疾走到言律身后,伸手搭在他的轮椅背后,一句话都没说推着他就往回走。 正准备赶过来继续搭话的韩茂身子一顿,奇怪道:“我怎么刚才好像看见那小兔崽子脸红了?”随即马上摇摇头,受不了道:“怎么可能!” 秦素素上前,与他一同望着远去的那两个人的身影,“如何?”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韩茂却是听懂了,他双手报肩,一脸轻松道:“才智过人,心思缜密,深不可测,看似淡然随性,但若真的上了心,怕是比谁都要执着。” 秦素素皱起眉头,总结道:“绝非良人。” “非也,我倒觉得他与那小兔崽子倒是绝配。” “那家伙看似遵规守规,实则就是头谁都不服的野兽,即使现在乖顺如斯,龙有逆鳞,触之则死,率性随意,且是活过一日便是一日。” “瞧,这两人不可谓是相生相克,天生是一对!”虽明知丈夫有时吊儿郎当,但其眼光独到,看待问题的角度一向一针见血从未有失手,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那......那位交代的事情......” “唔......”韩茂抓了抓脑袋,伸手将娇妻揽入怀中,“我依然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总不能一直都替他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人是他选的,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量力而为,且由他去吧。” 秦素素闻言,也知确实如他所言,只得点点头头。 世间一切不可能皆随己心,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会守在自己的孩子身边。 秦素素依靠在自己的丈夫肩上,暗暗下定决心,她不知道的是,今日之言,会一语成谶,多年后,面对那一场劫难,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后方拼心尽力,为那两个拼搏的身影减去一些后顾之忧而已。 当然现在她不知道,而他们......也不知道。 言律此时的担忧,是一直都在他身后只顾闷头推着他前行却是一句话都不曾开口的韩渲。 想着方才自自己说完话之后她就一直如此沉默,心中有些焦急,慌道:“渲儿,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不,不是生你的气。” 韩渲支支吾吾的回答道,言律却是明白了,“那你因何而生气?说出来发泄一下就好了,莫一直憋闷在心里,伤了身体岂不得不偿失?” 韩渲想了想,却是更加气恼,她有怎么不懂的这些道理,平日里有什么不顺心的定是要去练武场上与十几个人较量一番,把那些个郁气都随着一身臭汗排泄出来才叫痛快。 只是这种感觉与以前的委实不同,像阵烟雾似的盘踞在心里,虽不觉憋闷,可是总感觉不舒服,有时又好像一根青羽,偏又只在自己身边无人或是脑中沉静无思是轻轻撩拨你一下,而那时,平静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猛然察觉时,才发现自己满脑子都已经是这个人的影子。 真是烦闷! “渲儿,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说起来好像每次有这样的感觉时都是因这人而起,偏他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似的,老神在在,脸上一直都是笑着的从容。 真是火大! “额......渲儿?”言律被突然凑在眼前的面容吓了一跳,该说这两人真不愧是父女吗?“怎么了?”那副表情,一份懊恼,两份埋怨,剩下的七分都是傲娇,就好像一只猫高高的仰着头,在你面前努力露出毛茸茸的下巴,等了好久都没见人为她挠痒就会气愤的喵叫一声,转身逃远了。 言律心里痒痒,就越发耐心的逗弄着她,他不光想要挠下巴,还想让这只小猫亮出她的小肉垫好供他仔细把玩! 所以,他温柔的,用着蛊惑人心一样的语气道:“渲儿,说好了的,夫妻之间,不会有隐瞒!” 就见韩渲咬了咬牙,下一瞬,抬起头,直接撞到言律的嘴唇上。 恩,是撞,特别有力的一击,言律同一时刻就感觉到了牙床的酸痛以及尝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这其实也不能怪韩渲莽撞,一来他们二人之间少有的几次亲近都是言律主动,偶尔几次换韩渲主动的,也多是在言律治腿疾时为了转移注意力,相比起双腿上万蚁啃噬的痛苦,这一点反倒不怎么在意了。 想当初还是他先挑衅,才换来韩渲主动,如今,也不过是自食其果。 言律心中一叹,主动的揽上韩渲的肩膀,她一愣,正习惯性的回咬反击,却感觉压在嘴唇上的力道一轻,下一瞬,自己的嘴唇便被对方容纳、吸了一下。 不是很重的力道,却一下子就让她愣在了那里,之后在一段的时间内,都基本是被言律予取予求的状态。 言律很满意,更加将心神全部都投置在了这一吻中,缓慢的动作,有时还会重复很多次,直至确定韩渲的反应才会继续下去。 于是,经过了一系列的不可描述之后,韩渲终于学会了区分吻和咬,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四十六章 在来青山的第十五天,言律和韩渲终于决定要离开了。 只是同行的除了原班人马——言律韩渲,青竹秋菊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个? “呐,少爷?”青竹挠挠头,有些为难道:“我们真的不能把它带回去吗?” 言律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时头狼王,彻底丢掉节操与犬类同流合污,咬着青竹的裤脚撒娇卖萌求投食的大狗,摇摇头,“不行,青竹。你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诶?”青竹一愣,这才想起他们主仆二人在言府本就是不受人待见,以前就经常被继室朱氏暗地里打压克扣饷银不说,自从少爷娶了少奶奶之后,言老爷他们为了躲避可能会受到的迁怒,早就已经举家连夜逃走了,而现在的言府,也不过是一座空宅子罢了。 唔,这几日在寨子里安逸充实的生活,确实让他忘记了。 诶,等一下,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少爷,不如我们就一直住在......” “青竹,”言律似是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还未说完之前就先打断他道:“莫说傻话,快点去整理东西,我们该回去了。” “......哦” 看着青竹垂头丧气的离去,言律轻叹一声。 确实,寨子里的生活又安逸又舒适,人们都十分热情,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只要自己努力便什么都会有,即使有什么矛盾了,也是练武场上走一圈,在拳头和汗水中发泄一切,负面感情解决了,关系反而会更好,如此直接的相处方式,使得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勾心斗角,闲言碎语这一类惹人生厌的存在。 就好像,传送中桃花源一样的避世之所呢! 可是,现在的他,需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生活啊, 在刚刚下定了决心的现在...... “恩?”蓦然回神,言律看着走过来的韩渲,“已经准备好了吗?” “恩,东西都已经装上马车了,我们也上去吧。” “啊,真快呢,抱歉,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言律笑笑。 “没关系,反正东西也不多,我只搬了一次就全部搬完了。” 如果是平常,需要三个壮汉搬运的东西,可不能算不多呢。 看着韩渲无所谓的耸耸肩,言律也就识趣的没有说出那句话,“渲儿?”他一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要到自己身后的动作,“怎么?” “不,只是想说,其实你不用特地来到我身后帮我的。” 韩渲挑眉,“哦?” “我最近才想通了一件事情,”言律依然浅笑着,但表情却比平常还要轻松,似是真的想通了一件困扰他好久的事情,“我啊,不想再躲在韩渲的身后了,虽然现在说这些话可能会有些自大的嫌疑,让其他人听到怕也只会引来嘲笑,但是呢,我果然,只想待在你身边,左边的位置。” 不想再躲在你身后受你的保护,局限自己的世界,犹如井底之蛙一般,愚昧无知,无能为力,偏又自大的可笑,所以,是时候改变了,想要发现和认识更多的你,也想要和你一起...... “从此以后,我会变的更加强大,”希望变得更加与你相称,也能够帮得上你,“所以,可否允许我有一个能够和你并肩的机会?”一起领略这世间的潮起潮落繁华更替? “有何不可?”韩渲不过愣了一瞬,嘴角马上扬起一抹骄傲肆意的笑意,“这个世界没有谁比你更有这个资格!” “就算世人笑你自大又如何?你既是我的夫,是我选中的人,就该有这样的自信!” 又一次听到她这样说,好似归属物一样,他,是她的,却,一点也没有反感的感觉 他是她的,那她又何尝不是他的? 这是她对自己的肯定,亦是支持自己下定决心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一生一世,伴君左右,定不相负!” 待言律和韩渲坐到马车上时,看着马前依依不舍,即使语言不通也可以执手(爪)相望泪两行磨蹭了不少时间的一人一首,韩渲疑惑道:“若你真的很喜欢大狗的话,带上也不是不可以。” “诶?少奶奶真的可以吗?”青竹惊喜道。 “恩,”韩渲点点头,“不过它吃的很多,在我记忆里它好像就没有吃饱的时候。” 窝在地上的大狗本来兴奋的吐着舌头一下子垂下耳朵趴在地上低声的呜咽,似是在为自己委屈的辩解着。 “没关系的,大狗的一日三餐,我会照顾好它的!”青竹急忙道,他养的那只狗根本吃不了多少啊,即使狼的个头比狗大一些,但是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肯定是山上物质紧缺,所以喂得太少才会显得大狗特别能吃吧? 一旁的秋菊冷笑一声,呵呵,我就笑笑不说话。 看着青竹好像生怕她会后悔似的拉着大狗上了车,韩渲收回身子坐进车里,倒是有些遗憾的对着言律道:“这次我们回来的不是时候,待过两三个月山上暖和了,我们便可猎到狼做成火锅,那时有了充足的食物填腹的狼身姿健硕肉质肥美,切薄成片在滚水中过一遍,蘸上调制好的酱料,最是好吃不过。” 这时忽听后面的车辆一阵鸡飞狗跳的吵闹声,青竹惊叫道:“大狗,大狗莫慌,别跑啊!不然主子他们可就不要你了!” 大狗:“嗷呜,嗷呜~(求放过,人家才不要被做成火锅啊!)” 第四十七章 一行人下了山,马车晃晃悠悠的行进镇上,依然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热闹现象,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各色小贩沿街叫卖,吆喝着街上的行人来光顾自己的生意,青竹受到影响,忍不住掀起车帘的一角朝外观看。 车轮滚滚,逐渐离了商业街道,向住宅区行进,而外面的景象也在逐渐变化,吵闹的声音在耳边削弱,渐行渐远,一直到消失,躁动的心也一点点恢复平静,尤其是在看到那依然紧闭的暗红色大门时,不受控制的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失了好心情的青竹沉声吩咐着车夫道:“师傅,麻烦你继续向前走,走到巷子尽头时左拐,从后门进去。” “不必了。”忽前面的马车率先停下来,同样掀起车帘的言律吩咐道:“青竹,你去把大门打开,我们就从这里进去。” 偶尔从他们身边路过的行人有的已经止住了脚步,互相交耳窃窃私语,还不时冲着他们指指点点,惹人心烦。 青竹虽不知一向不喜受人瞩目的少爷为何要这么做,但毕竟主子吩咐了,照做就好。 大门打开,马车进去,依然路过前厅,小花园,向院子深处行去,直到在一个普通的小院落的木门前停下。 秋菊和青竹率先下车,帮着车夫把东西搬下来。 “少爷,家中多日未有人打扫怕是脏乱不堪难以下脚,待我们整理一下马上就好。” 见言律点头,青竹又道:“我走时倒是提前用大布将书房的桌椅都遮住了,想来也不是太脏,一会将布揭开,稍作打扫,您和少奶奶就先到那里休息一下吧。” 言律想想也是,便移动坐下的轮椅拉着韩渲去了旁边的小屋子。 青竹动作麻利,不过一会,就将屋子整理出来。 韩渲打量着四周,算来她与他成亲许久,竟是今日才进过这间书房。一是因着她的性子,或是小时被逼着读书拘束惯了,反而逼出了逆反心理,对于她来说,与其坐在一间屋子里捧着一本晦涩难懂的书一动不动的坐上一整天,还不如让她和十几个人来一场实打实的较量更让人爽快! 二来,那时她刚嫁给言律,从未见过面的两人一下就变成无话不谈一点隐私都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而这书房,就好像是言律的私人领地一般,所以她心理有些抵触,轻易不会进来这里。 如今来到这里,还真是有些好奇。 其实这屋子并不算大,几乎一眼就能将这里的景象尽收眼底,他二人同时进来时,更显得这里拥挤不堪,所以,韩渲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这幅画被挂在屋子正堂,且装裱精细,足可见主人对其的喜爱珍视程度。 韩渲凑上前,仔细端详,她虽不懂画,却也能看出这笔触细腻,墨色深浅有匀,翩若惊鸿,却不过是一副田园农家,饮茶闲乐之景。 “这画,是你画的?”言律闻言抬头,“恩,不过是闲来无事,一时兴起所作,无甚寓意的。” “这倒不见得。”韩渲转身直视他,“人道,一个人的作品最是能表现出这个人的心中所想,那么,你呢?” 言律沉默,背后顶着她灼热的视线最终还是妥协,无奈道:“即使是,那也是以前,此后,我断不会在再如此作想。” “为何?”韩渲见他只如此似是而非的回答了一句,便低下头看着他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忙个不停。 “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墨笔轻置,言律举起那副字甚是满意。“成败与否,便在此一举!” “青竹,你替我向城西那三间租铺的老板递个帖子,邀他们明日到府上一叙。” 第二日,发出去的帖子写的是辰时三刻到府一叙,可是时至午时,所邀之人才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在下来晚了!”踏门进来的人,身子肥胖滚圆,腆着的大肚子都已经挡住了视线,低下头根本看不到下面的鞋翘,远远望去,倒像是颗元宵滚了过来,看得人胆战心惊,也好笑莫名。 此人便是那三个长欠租金不还人其中之一,倒是巧了,也姓袁。 不过刚至门前,这人便扶着门框呼呼直喘粗气,使劲拉扯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好让呼吸顺畅些,不过他那件衣服好像极不合身,紧贴着身子不说,灰不溜丢还打满了补丁,倒让人担心他的动作一大,这身衣服就这么报废了去。 “实在是店里太忙,琐事缠身走不开,”袁老板上前对着言律一作揖,“言老板不会怪罪吧?” “哪里,是言某的过错,还请袁老板见谅。” “也是,反正我迟到的时间也不是太长就是。”袁老板垂眸,见他即使还礼也是不曾起身,想来确如传言所说,是个下半身残了的废人,脸上的笑容立马散了去,懒得和这人再互相逢迎下去,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拿起桌上的茶水自己品了起来。 言律也不在意他这急转而下的态度,笑容不减,自在而从容的亦自满一杯茶水品了起来。 一刻钟后,第二人至,此人衣着不华,倒也不像前者那般,灰白的颜色,好似浆洗多次,也算体面干净,他高而瘦,微微驼着背,倒三角的眼睛不看人时微垂却趁人不注意时灵活的转来转去打量着四周,倒像只奸猾的硕鼠。 这人一来,未与言律见礼,也不与身旁之人交谈,自顾自的坐下,品茶。 言律想,第二人舒老板,已至,便是这第三人...... 此人名为墨书,就如之前青竹所言,是名医者,而他则是在寅时才至。 第四十八章 对于言意为自己留下的这笔家产,三家闹市租铺,却是已有多月未交租金,连言意都未能解决的事情,确实甚为棘手,言律不敢轻易出手。 更何况,他速来不喜打没把握的帐,幸好有青竹在,他常年混于市井中倒是能探得许多消息,也避免了自己两眼一抹瞎,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 将探听到的事情整理在册,便有了以下的记录。 袁老板——布庄生意,生意兴隆,日常富足还有余,如此看来倒是能付得起租金。性格势利,欺软怕硬,上有老母,下有小儿,母亲患有旧疾,多年侍奉床前,医药不吝,倒是难得有孝心。 舒老板——书店生意,只是据说除了诗词以外,私下还有风月诗画(即春*宫)之类售卖,较为隐私,非高价不能求,非熟客不能得,为人吝啬,爱贪小便宜,人称铁公鸡,却在月前在城南旧区秘密购置一处宅院,甚是异常。 墨书——大夫,店前清冷,偶有客人上门也多是穷苦人家,无钱看病者亦可免费看病赠药,孤身一人多年,无亲无故,性格清冷,自视甚高,却从不看清穷人,长到城外施医布药,人称活菩萨。 韩渲看着手中这份清单,倒是没想到那个小厮竟能探到这么多消息,不过...... “你写这些作甚?”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看这些人这么长时间都未能妥协,怕是块难啃的硬骨头!”韩渲扬眉,跃跃欲试的提议道:“我听兄弟们说过,他们有时会被雇佣着去帮人讨债,套路我都懂,倒不如我直接提刀杀上门去,就不信他丫的还嘴硬,撬不开他的嘴!” 言律不禁失笑:“哪里用得着这般大动干戈?我自有自己的办法。”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人,便总有弱点。若能对症下药,便是块硬骨头,也总能熬成好汤!” 虽是如此说...... 看着眼前相谈甚欢,对他根本不予理会的两人,这样明显的轻视慢待言律倒是不会放在眼里,只有那墨书,一直低头自顾沉默不语,就是连茶水都不曾碰过,到现在都维持着冷峻的姿态,不容同他人打扰。 想起青竹所言,这人性子孤傲,倒似对什么事都不曾留恋,正是如此,好似铜墙铁壁一般难以下手,最是难办。 言律不着痕迹的在心里仔细盘算着,说来方才他初到,一身风尘,面容疲惫,却不减风采,只是他在看见自己时,竟有一瞬的惊愣恍惚,倒像是从自己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虽他马上就恢复正常,可依然被自己看到。 “说来今日是你约我们前来说是有事要说,”袁老板突然道,“怎的现在又只是将我们晾在一边,不过冷茶一碗,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袁老弟先息怒,息怒”舒老板笑笑,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更像偷了灯油暗自偷笑的老鼠,“按理说,我痴长你几岁,便夸大自称一声前辈了。” “这是自然。”言律点头应允。 “既如此,作为长辈,自当教导一下晚辈。” “诚如袁老弟所言,你既邀我们前来,不分时间,我们好不容易从百忙之中抽取时间,结果你却一直未曾言语,这,确实有失礼仪啊!” 带着轻视和逼迫的言语,墨书抬头看了一眼那明显剑拔弩张的两人,一人自得满满,一人满脸怒容。对此,若是寻常人,怕早已动怒,不欢而散,却见言律浅笑晏晏,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舒老板所言甚是,是以,在下也不再废话。今日邀三位前来,是想商谈一下店铺租赁的事情。” 咣铛一声,言律的话还未说完,袁老板那里已经拍桌而起,“够了,我早已说过我们家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就将我们全家老小的命都收了去!” 舒老板亦是皱眉,“言小弟怕是刚从言老板那里接手不知情况,我那书店,说是做买卖,却是入不敷出,就咱这穷乡僻壤之地,又有多少人真的懂得那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现在依然经营着,也不过是一己私欲,不忍心早年心血就此赋予流水罢了。” 说到此,他眉头皱的更深,似被人逼迫到绝境,即使不甘也不得不妥协一般叹了口气,“若实在不行,你就将店铺......收回去吧!毕竟欠债还钱乃是天理。” “什么狗屁天理!”袁老板拿起手绢狠狠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指着言律破口大骂:“以前言老板在时可曾有这么逼迫过我们?便是一换了他,可不就是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给我们个下马威看看?我看莫是什么讨要租金,他就是想要我们一家老小的命!” 说着,已是脸红脖子粗,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好似面前的言律真的是他的仇人一般,恨不能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袁老板莫要如此,千万别动粗,凡事好好说,好好说。唉~”舒老板一面假意劝说,一面悄悄打量着言律。 这样的阵仗他最是清楚,邀约,谈话,诉苦,吵闹,最终妥协。 看来这个人与他父亲相比,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墨书低头掸斤衣袍的尘土,看来也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二位何必如此大的反应呢?”言律温声劝道:“我今日请三位前来,并不是为了索要租金。” “那......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要钱难道还是为了给钱不成? 那二人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着,不料,言律还真的手臂一杨,邀请道:“诚然如舒老板所言,在下初初接手生意一事,又年纪尚轻,没有经验,以后难免会遇波折,可仔细算来若算得上有交情者竟只有三位,是以今日请诸位前来,特备薄酒一席,还望诸位能不吝赐教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讨债的不要钱,还准备了酒席热情款待?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且不论墨书直言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剩下的二人将信将疑的留下来,见言律果然不再提租金一事,美酒佳肴吃得满足,倒也算宾主尽欢。 “哈哈哈,不错,不错,经商一事你虽没有什么经验,可到底你小子识相,以后我定会罩着你,哈哈哈!”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爽快爽快!” “二位路上慢些,恕言某不能远送了。” 待众人散去,韩渲走出,报肩倚墙随意道:“此番探敌,可有所获?” “敌军执意顽抗,却是糊纸作虎,不堪一击。” “可有何计?” “瓦解敌意,各个击破!” “何时?” “五日之后!” 第四十九章 言家那傻子又来送拜贴了。 一连五日,言家的拜帖几乎日日上门,若是应邀前往,自有好酒相待,美食坐席。说真,人生在世数十载,还真未听说有哪家欠债者被债主如此相待的。初时还以为其中必定有诈,防备着应邀几次,才发现当真只是谈论一些生意上的事,言家秉持着虚心求教的态度,对于欠下的租金一事,便是半句都不曾提起。 一连几次,也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心中不免有些自得,毕竟就连言意那在商场浸*淫*多年的老油条都拿他们没办法,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又能拿他们如何?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人在意,言意明明说是由远方亲戚来接手这三家租铺,可为何那人却自称是他的长子? 忆起那****失言说出这话后,那人脸上落寞苦笑的表情,不免心中了然,也是,若是换做是自己,长子竟是个下半身残了的废人,为了脸面名声,也会如言老爷一般拼命隐瞒他的存在。倒是言老爷心善,到底是念及父子之情,没有狠下心肠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罢了罢了,到底与言老爷这么多年的交情,又吃了这小子这么多酒肉,指点他一些‘常理’便当是做善事了。 “所以啊,我告诉你啊”舒老板三杯黄酒下肚,到底喝的有些多了,面色涨红,本就如鼠一般小的豆豆眼更是眯做一条直缝,手中执筷上下晃动不停,自觉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潇洒肆意! “做人不能太善,否则一定要吃大亏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理!你第一次要不给,第二次也不给,到了第三次你何必和他废话那么多,直接就找一帮人去催债,逼得他鸡犬不宁才是,就是他告上官府也无所谓,咱有的是理,又有何惧?如此,你再看他还有何办法,又有什么办法敢再不还钱?” 一旁的袁老板听得胆战心惊,一边想着办法堵住他那张还不停叨叨的嘴,一边讪笑道:“呵呵,舒老板到底是喝醉了,喝醉了,酒后的醉话当不得真的,言老弟听过之后笑笑就好,千万别在意!” 他怎么就不知道这厮竟还有喝醉之后净说大实话的毛病,那些话是能和言律说的吗?若他当真按那些话说的去做,还能有他们好日子过吗? 言律笑笑:“这是自然,酒后的话,又怎么能信呢?” “那就好,那就好。”袁老板索性不再管那一身酒气,还满嘴胡话乱嚷着“天苍苍野茫茫,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舒老板,自己拿起盘里一只酱猪蹄开始啃起来,直到吃的满脸都是油光,吸嘬得那根骨头上一点肉丝都没有才肯罢休。 打了个饱嗝之后,自觉已是酒足饭饱,袁老板拿起随身携带的手绢擦擦嘴角,便准备起身告辞,“今日得言兄弟盛情款待真是感激不尽,只是天色已经不早,只能感叹快乐的时间总是飞逝,一眨眼便是该告辞的时候了。” 前几次,每当他这么说,言律必定会起身一同寒暄一番,然后二人互相告辞自己便可回家,可今日他只是笑着,眼睛看向自己握在手里的手绢:“袁老板手中这块手绢,料子倒是极好的,只是用来擦汗,倒是可惜了。” 袁老板身子一僵,“哈哈,这不过是前几****进货时,一位友人送的,不过是块毛料而已,我只是觉得它比较吸汗挺好用的,就拿来用做手绢了。你也知道,人胖,天热的时候最是难熬。” “哦?据我所知,这料子乃是江南蚕丝柔缎,触肤清凉,舒适,市价五十两一匹,袁老板的这位友人随手就可送人,可又却只送巴掌大一小块,也不知该说是大方还是小气呢?” 袁老板一下子拉下脸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老板莫要生气,只是这几日得您指点受益颇多,现下便忍不住多嘴一句,若您这位友人当真是可交心之人便也没什么,若不是,那您可要小心了。毕竟要收获什么,自是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才是。”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一说,你说,是也不是?” 袁老板没法回答,他总觉得言律这话一语双关,定是在隐射着什么,若是自己应了,怕真的是要承担些什么。 再看那人,初时只觉得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不甚机灵,甚至有些窝囊的男人,此时依然温柔浅笑,只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神,莫名透着一股凉意,好似悠哉等着猎物入网的猎人,待自己幡然惊醒时,只觉遍体生寒。 袁老板再次抬手擦汗,这次却知是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手伸到一半,又立马放了下去,只用袖子胡乱揩了几把,尴尬而慌乱道:“言老板,这,真的是时间不早了,家中还有老母等待,这......在下真的该告辞了。” “啊,瞧我,”言律揉着额角,好像真的才察觉一样,“当真如袁老板所言心喜不知时日过,如此,言某也就不挽留了,袁老板路上小心才是。” 袁老板真的是被吓到了,自觉是自己以前小看了言意,现在他说的话都恨不能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研究其中的意思,突然听到那句“路上小心”,身子蓦地一僵,再联系之前舒老板说的话,一路回去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听说那人可是娶了个土匪做妻子的,可切莫如那遭瘟的臭老鼠所言,半路伏击,只为催债! 第五十章 那边袁老板近似逃跑似的,这厢舒老板才幽幽转醒,“唔......莹莹,什么时辰了?” “已近子时。” “恩......吓!”忽然警觉回答自己的竟是个男声,舒老板猛地从桌上爬起来,迷蒙的看着眼前景象,这才想起自己是应邀来言府做客的。 “啊。在下不胜酒力,方才可有什么逾矩行为让言弟见笑,还请多多包涵才是。”一边揉着额角只顾着昏昏沉沉抽痛不已的脑袋的舒老板好似听着言律说了“不会不会”之类的,倒也没在意,毕竟在他眼里,这人当真是放不在心上的。 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月上高空,洒上一地银霜,当真是时候不早了,“袁老板已经先走了吗?啊~这小子不厚道,竟只丢下我一人。”低声嘟囔着,摇摇晃晃起身便也准备告辞:“既如此,今日也便就到此吧。兄今日甚是尽兴,能与弟把酒尽欢实乃人生一大畅事,改日兄定邀弟到舍下再继今日之欢!” 满身酒气,胡言乱语,言律却是好脾气的一一应下,转首将青竹唤出来,“舒老板今日饮酒太多,月黑风高恐路上不太平,便让我这小厮送您回去,在下身子不便还请见谅。” 舒老板胡乱的摆摆手,“不,不......见谅,见谅......” 青竹本是搀扶着他来到外面的马车,硬是被他胡乱的动来动去弄得身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不耐的皱起眉头,眼珠子一转,忆起某件事,语气里便带着某种不怀好意,“舒老板该上马车,我们回家了。” “唔......回家,回家......” “说起来我是第一次送您回去,对您的习惯不是太了解,不知您是要去城东头的旧居,还是要去城南新买的小院呢?” 恰好这时,一阵风吹过,又打着旋渐远,不知是真的受了凉,还是被这话中的深意惊得,舒老板一个激灵,打了个冷战,这醉酒竟是生生被吓醒了一半。 “胡,胡说。”他猛地推开青竹的搀扶,离了支撑的身体歪歪斜斜,好不容易才扶住车辕稳住没有摔倒,那狼狈的样子,使得现在的出口指责都少了几分理直气壮,反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世人皆知我舒某两袖清风,一心只羡圣人风采,哪里有的什么闲钱,买的什么院子,养的什么人?” 青竹抽了抽嘴角,我可没说你在外面养*人啊。 这厢,舒老板还在大骂:“哦,我知道了,定是你们主仆两为了逼我还债,故意设下圈套,毁我名声,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瞧舒老板说的,我家少爷与您一见如故,互为知己,两人称兄道弟一起研诗说词感情深厚,你如此说法,既是冤枉了我们家少爷,不也侮辱了您吗?”青竹挠挠头,“说来也怪我,或是真的我弄错了,毕竟市井传言当不得真的。” 舒老板一惊,“你说什么,你这些话都是听谁说的?” “诶?很多人啊。不过既然您都说没有这事了,所谓‘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流言大概不过几日就会自己散了的。”青竹拍着胸口,似是松了一口气般,接着道:“还好我先在您这得到了答案,说起来我起先也有些顾虑,还在担心您的名声,差点就去和您的四边街邻打听求证一下呢。” “万万不可!”舒老板失声叫道。 “恩?” “啊,那个”他干咳几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诚如你所言,还是不要去管他,那些无聊的流言自会不攻自破,切莫因为舒某的事情而打扰了邻居才是。” 舒老板面上义正言辞的说完这些话,心里却早已在咆哮——到底是哪里走路了风声?他明明就做的很保密才对,所以到底哪来的‘很多人’知道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果然还是在自己家母老虎没发现之前先赶紧抹掉一切可以的痕迹才是! “话说今日早上我好像看见舒夫人去了城南呢,应该不是信了谣言吧?” 他这边在心里细细盘算着,这厢青竹的一句话就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冻得他从里到外都是冰透透的。 “你......方才说了什么?” 青竹笑的得意,好似在证明自己有多聪明似的,“要是我肯定是不信那些谣言的,毕竟舒老板可是还欠着我们家少爷好长时间的租金呢,哪里有什么闲钱去买院子?只是,不知舒夫人,信,是不信呢?” 舒老板身子一僵,他在那一瞬间好像看见了那个自开始就从没被他放在眼里的残废,不,是言律,他怕是自一开始就挖好了陷阱等着自己跳下去,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个饵,他就是那个被饵吸引过来,放松了警惕的猎物,等察觉时,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陷了进去。 最可恨的是那个猎人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副可怜不已的模样,说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一边用力收紧了陷阱,让他再逃脱不掉,最是可恨! 送走了舒老板的青竹,心情甚是愉快的回了言府,却在门房处看见了秋菊。 “诶,你怎么在这?睡不着,出来看星星吗?” 真是蠢死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告诉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才在心里骂我傻了对不对?还不止骂了一次,对不对?”面对青竹张牙舞爪的叫嚣。秋菊只淡淡回了一句,“小姐怕你被揍,特意命我在这里看着你。” “被揍?谁?被舒老板吗?他怎么敢?这里可是言府大门口!”青竹用力踩了踩脚下的泥土,仰着下巴示意着自己有依靠绝不会害怕。 果然蠢死了! 在言府门口自是不敢,但若他找借口说是不胜酒力硬要青竹送他回去,离了言府,又是月黑风高,恰是杀人放火时,即使以后主子们找他辩理,也可一句‘不知晓,早已放他回去,不关自己的事,’糊弄过去。 毕竟这个蠢货方才得意洋洋看好戏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被迁怒这种事情,实在是自找的。 不过罢了,这种事不知道也好,傻人有傻福。 秋菊不自觉的嘴角染上笑意,声音有些沙哑,“你没事自是好的”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好了,既然主子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那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青竹一愣,继而脸色爆红:“休休休休息什么的,你真是太不纯洁了!!!” “诶?”徒留下无缘无故被打了手掌的秋菊莫名非常,“你这又是怎么了?脑子有病吧?” 第五十一章 韩渲沐浴完,顾不得控干还在不停滴着水珠的头发,不过是拿着棉布粗鲁的擦了几下,马马虎虎糊弄过去就是。 打理好自己,这才将一旁早就煮好的药汤混着热水兑好成药浴给言律端过去。 虽然离了青山,言律腿疾的治疗却不能耽搁,继温泉和针灸之后,则是漫长而复杂的药浴以及配合着按摩的手法来慢慢调理。即使这样,秦素素也曾直言不讳道这个过程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和仔细的照料才有那万分之一恢复的可能性,稍有一点差池便全部前功尽弃。 韩渲进屋时就看着言律倚着床,手里捧着一张纸好似在琢磨什么,旁边的架子上搁置着用过的清水和布巾,显然他之前已经自己清洁过了。 她走过去,见他只着亵*衣,倒是乖乖的在腰间搭着一块毯子,盖住了下半身,皱着的眉头这才松下,“天黑烛光暗,你还在看什么?” “哦,是今日墨书派人送来的。”言律冲她扬了扬手,笑容中多了几分玩味,“一份房产转让书,你猜他这是什么意思?” “挑明立场,为了不让你再去找他的麻烦?”韩渲猜测道,对于不感兴趣的人她总是秉持着不关心不理会的态度,所以难免有些兴致缺缺。 “或有这一点,但应该不止这些。”忆起那日初见,那一瞬间的失态,言律若有所思。 韩渲无聊的撇撇嘴,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实在太多,她一动脑子就脑袋疼,若是打架一事,倒是可以来问问她。索性全都丢给言律去烦恼就是,“我脑袋不及你聪明,还是你来想吧。” 这种耍赖的模样不禁让言律失笑,但心中却渗出一丝甜蜜,几分温暖。 全心的依赖,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撒娇方式? “你也不怕我万一想错了什么,一步错,全盘皆输,到时没了银子,我们一家可是要去喝西北风的。” “这有什么怕的?”韩渲满不在乎,“你没了银子,还有我呢,要么回去上山打猎再到镇上去卖,再不济,我就真的将你拐到山上去做压寨夫君,干回老本行,总归不会真的饿着你的。” 言律一愣,仔细的看了她半晌,才低低的开口道:“好,若真有一日,我就随你到山上去,做你的压寨夫君。” 韩渲正帮他按摩着脚底的穴位,一来是为了促进血液循环好让药材更好的吸收,二来也是舒缓久瘫在床几乎坏死的肌肉,为了能够早日恢复知觉能够运动做准备。 她听着言律沉闷的声音,还以为他在生气,毕竟老头子可是三番五次的强调定要好好维护丈夫男性的尊严,切莫让他感到挫败感,不然定会被嫌弃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此与言律和离,韩渲就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说些什么,偏自己脑袋就是个笨的,这点自己也承认了,所以想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没想出来。 想到最后,脑子里就像堆积着一片乱麻,解都解不开,然后就有些犯浑了。 记得娘亲说过,好像如果脑袋遭遇钝击的话会有一定的几率遭遇失忆,那么不如敲他一下让他忘记之前的事不就好了? 只是不知要敲脑袋那一块,又该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恰恰好,可莫出手太重,把人敲傻了。 她在心里仔细盘算着,殊不知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却是真的有些像傻了的,呆呆的不言不语,倒是乖乖的替言律洗了脚擦了身,又转身将药汤到了去,只是两眼无焦距盯着某个地方死瞧,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直看的言律不觉得皱起了眉头。 “渲儿,过来。”他冲她招手,她乖乖过来。“怎么回事,突然魂不守舍的,可是身子难受?” 但见着她头发还没干,发梢处一直滴着水,那眉头就更加深了,心中一时有些挫败感,自己对什么都不上心,所以面上从事风轻云淡的挂着笑,就是碰上了她,一颗心总随着她七上八下,忽喜忽忧的,偏始作俑者还没那个自觉性,真是,这辈子都栽在她身上了! “你啊,定又是没有擦干头发,受了凉,可是头昏沉沉的?”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终是认命似的拿起一旁干净的布巾为她仔细而小心的擦着头发,“以后万不可不擦头发就跑出来知道吗?我的药汤不着急的,你莫让自己生病就好,知道了吗?” 韩渲觉得他有些唠叨,心里还为着刚才的事情有些恼,这时候更觉得烦闷,面上胡乱点着头应了,眼睛却又四处打量着,忽就盯着言律的嘴唇不放了。 言律本来得到回应,也知她有些敷衍,只觉可能是时辰晚了,人也困了,就加快了手中的速度,“早早擦干早早休息,湿着头发睡觉可是会头痛的。”然后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 起初只是轻微的触碰,也不知是谁先主动的,吸允,啃咬,探出舌尖探索挑逗,不过是熟能生巧,天雷勾动地火,自然而然就成了。 待稍稍分开,银丝当断未断,粉唇潋滟,韩渲的嘴角轻扬,带着几分自得。 这副模样,像是用爪子勾搭了你的猫儿,仰着下巴让你挠挠,一副倨傲施舍,偏要求爱抚的模样,真真让言律爱煞了她。 又见着她微眯着眼睛,自下向上瞅着他,黑曜石般纯粹的眼睛却蒙上了一层迷雾,娇憨憨的,像极了洞房那日,喝醉了酒的样子,偏她又没喝过酒。 也是,就连他,此时也只感觉微醺飘飘然,心里甜甜的,可不是酿了一心湖的蜜酒? 于是,再忍不住,又低下头,吻上那让他心动不已,亦不想再忍的眷恋。 果然,他最喜欢的就是和自己做这种事情了。韩渲睁眼看着言律终于舒展了眉,甚至有些沉迷的模样,有些自得的想着,即使不会说好话又如何,她总归是有能让他开心的办法。 而且还是最直接有效的! “......渲儿,认真一点!”挫败的,还带着某种欲*求*不*满的意味。 “哦!”韩渲连忙收回了心神。 窗外,月羞云隐,夜,还长得很。 第五十二章 自上次事情过后不出三日,租金果然都收回来了。 舒老板是命小厮送来的,同时还有一封书信,按其上所言,大概就是两人之间与生意一事见解颇为一致,交情甚笃,堪为忘年之交,该当多互相往来才是。 然后又说了许多废话之后,才终于点明主题,只说青竹前几日所听到的‘流言’,虽他自觉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人生在世,难免会被流言所扰,人云亦云,辨不清是非。所以,如果他的妻子到时来找他们求证的话,还请帮忙澄清,以证他的清白! 言律当即回书一封,所言自也觉这几日与其相谈甚欢,如鱼得水,欣然答应他提出的要求,然后满嘴保证定会三缄其口,为其坚守清白之名! 这封信中,感情真挚,言辞正义凛然,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作为挖坑等别人跳的主谋者的阴谋以及心虚。 不过显然舒老板松了口气,一点也不在意,甚至以后与言律往来更加密切热情,他算是看清了这人,商场如战场,能将对手杀得毫无招架之地,片甲不留固然厉害,可这人却是能让你心甘情愿被他卖了,回过头还得替他数钱! 这套路,阴啊,真阴!黑啊,真黑! 可就像他之前说的,人家可没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你,那可真的是你心甘情愿的! 商场之道,若不是常年累计下的血海深仇,哪里又有真正的敌人?保不齐哪天又就有需要对方帮忙的地方,在自觉领略了言律的厉害之处,且看回信,料定对方也是这样觉得,没道理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可以做到的事情,他这个混迹商场多年的老油条却做不到,故而,和好倒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于是结果就是两厢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算圆满。 袁老板的租金则是自己亲自登门送上的,除了这个之外他还另备了份大礼,一进门,见了言律,当下就要跪下向他磕头以报救命之恩! 当然被言律连忙拦下了,他是真不知为何袁老板会如此,回头看向包打听青竹,见他也是摇摇头,只得先放下这一点,先让还执着要跪在地上的人起来才是。 “袁老板怎么突然如此?有什么事我们起来再说好吗?” “不不不,言老板,是您救了我母亲,袁某虽没读多少书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所以还是请你受了我这一拜吧!” 言律被他说得更加糊涂,但是他也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受不起这一拜,是以,他依然搀扶着袁老板不让他跪下,只是温声道:“不论是什么事情,您先起来好吗?突然之间行此大礼真是让言某不胜惶恐,可否坐下,慢慢说来?” 袁老板听了,脸上却是露出比他还要疑惑的神情,但到底不再坚持,依言起身坐在椅子上。捧茶喝了口水后才将事情一一说来。 原来,袁老板的母亲袁老夫人今年高寿六十有三,按理说儿子早成家,孙儿绕膝,小辈孝顺,家中有房有田,恰是吃穿不愁颐养天年正好时。可是自三年前,也不知为何,袁老夫人突然染上恶疾,起先只是四肢僵硬,无力,然后是嗜睡,到后来的厌食,好好的一个人,生生被折磨得只剩皮包骨,脸颊上两窝深陷,恐怖非常。偏看过了许多大夫,竟是无一能说出原由。 “眼看着家母被疾病折磨的整日里只能瘫卧在床,为人子者,恨不能代其受过,空有一室产业,却什么都做不到,心中戚戚惶惶,不能与人道也。”说到这,袁老板已经泣不成声,言律也知他是孝顺的人,便也不打扰,只等他慢慢恢复再细细说来。 好不容易稳了稳情绪,袁老板感激的看了言律一眼,不好意思的揩了下鼻子才继续道:“就在我等束手无措,甚至连最后一个大夫都已经直言要我们为家母准备后事时,三日前,墨书先生却主动登门拜访,要求为我母亲请脉诊治。” “墨书大夫也是我们镇上有名的大夫,袁某也曾想不如请他来为母亲诊治,但碍于其定下的规矩,只得无奈放弃了。” 袁老板所说的规矩,言律也有耳闻,便是墨书出诊有三个条件,即是——高官不治,富商不治,非穷苦者不治。这番规矩,有人耻笑其自大狂妄,也有人称赞其宅心仁厚,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看这模样,定是墨书出手,治好了袁老夫人的疾病,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何袁老板说要报救命之恩,却是来找他的? “虽然真正出手的是墨书大夫,可到底是看在言老板的面子上,所以......” 言律挑挑眉,“啊~他是如此明说的吗?” 这副模样在袁老板眼里就看成有些埋怨的意思了,一面感叹言老板真是心善,做好事不留名,一面解释道:“不,其实墨书大夫并没有明说,只是想来我与他并没有任何交情,唯一有交集的地方,也就只有言老板了,所以我想着或许是您知道我母亲的病,才拜托他的,虽然这么想有些厚脸皮,但墨书大夫却并没有反驳。” “所以,我今日登门一来是奉还以前欠下的租金以外,二来却是拜谢,也是道歉,以前是袁某目光短浅,猪油蒙了心,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望言老板能不计前嫌,大人大量,宽恕则个。” 说着,就又要跪下,叩首,却被言律拦下了。 “言老板......”袁老板一下慌了,也有些恼,“难不成,你这是不原谅袁某吗?” “哪里,袁老板,言某从来都没有与您生过嫌隙之心。”言律一弯身将袁老板扶起来,一边甚是陈恳道:“或许您不知道,其实言某早已仰慕袁老板多时,尤其是您一片孝心,躬身亲侍瘫痪在床老母多年,实在让人佩服。” 袁老板这才想起这位幼年母亲早逝,新嫁的继母,瞧他如今周身处境,定也对他不善,亲父不养,继母苛待,一片儒慕之情只能深埋心底,偶然看见别人母慈子孝,难免会心生羡慕。 看着袁老板顿悟之后又可怜的眼神,言律敛眸,嘴角染上几抹苦涩,“所以,若是以后袁老板有需要言某的地方,言某自会相助,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起袁老板如此大礼。”虽不知为何墨书会默认袁老板的猜想,替自己做好人,但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更何况他也没有亲口承认,只是允诺以后会帮袁老板,若是别人会错意,那便就不是他能置喙的了。 当然,袁老板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只会在心中暗自感叹,啊,此人真是胸怀大度,重情重义,又不贪图汇报的大好人啊! 于是,另一桩事也完美解决,所有人都各有所获,满意得不得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五十三章 “少爷,这下可好了,租金都收了回来,即使只剩下两间铺子,但我们也不用担心以后会因为没了银子而留宿街头了!”青竹看着袁老板送来的礼品,喜不自胜道。 确实,若只是靠着租金维持以后的生计,倒也能如普通人家一样勉强度日。只是每日三餐反复,如流水缓缓,毫无波澜,或许平凡悠然,可惜他志不在此。 起码,在真正认识了自己娶了一个怎样的人物之后,他并不想如此惶惶度日,再等满头华发,了却此生。 若说韩渲是翱翔于天地间的苍鹰,那么,即使他不能做拥抱她的蓝天,也绝不能做困锁住她的锁链,他愿做她飞向天空的阶梯,亲手放她走,也愿默默地化作一块守望石,待她困了,倦了,飞回来时,还有他能为她提供一个温暖的避风港,任外面风雨咆哮,巨浪滔滔,也总有他陪着,护着,守着她安睡的容颜。 “青竹,将这些东西仔细登记在册,好生保管着。”言律轻声嘱咐着,这不过是他所要做的事情中的第一步,以后的路,还长得很。 “好嘞,我做事,少爷你就放心吧!” 看着青竹小心将那些东西都搬进库里,想起方才袁老板的一番话,虽然还是有些不了解墨书这番做法到底意欲何为,但总归对自己无害,且恐怕以后与其打交道的机会也甚少,想不通索性就不再想。 言律摇摇头,甩去满脑子的纷乱想法,初次探触商场之道,他到处打探消息,仔细琢磨每一个人的脾性,习惯,步步为营,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只怕触怒对方,没有一点背景的自己,恐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幸然,收获的回报总算不负他一番辛苦的付出。 初战告捷,自是心中喜悦,言律嘴角的弧度都染上一抹轻松,待看见映入眼帘的那个身影,更添几分宠溺温柔,整个人都似沐浴在春光中一样,温暖美好,让人心生钦慕向往,却也怕唐突了佳人,不敢上前。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韩渲,她虽嘴上说不出好听的,可也觉得这人今天格外好看,就像挂在枝头上熟透了的苹果,一看就知必定是香脆可口,果肉丰厚,汁甜味美,诱的人口里生津,只想摘下来啃一口才是。 然后她就啃了一口。 恩,是真的啃。 嘴唇相触的一瞬间,牙齿就已经啃在那一双薄唇上,像真的在吃苹果一样,轻咬,厮磨,用力一吸,含一块‘果肉’在嘴里,感叹其中如想象一样的好滋味的同时,也生了几分舍不得,不想就这么快吃掉,把它吞咽入腹,那就只能吸一吸,舔一舔,不住的用舌尖逗玩几下,满口甜津,也算解了馋。 而言律在她扑上来时有一瞬间的惊愣,但到底已经习惯了她不同于普通女子含羞内敛而大胆的行为,再者,两人是夫妻,比这更过分的事情都不算过分,何况,他也不讨厌,倒是有些欣喜韩渲的直白,故也就淡定的受了。 但在察觉,韩渲只是止步于唇间,舌尖微吐也只是留恋在薄唇间,一点深入的想法也没有时,言律终于知道这人就是想要逗弄他,或是根本就是在玩,索性忍下一腔心思,即使眸中颜色越来越深,隐忍的拳头握的越来紧,也不曾将这个吻按照自己的心意加深,加重,只忍着,任由身上的人乱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在唇上厮磨的力道逐渐减轻时,言律闭上眼睛敛去全部心思,待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平静,只是眸色深深,越发宠溺的看着眼前轻舔嘴唇,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咪一样的韩渲。 “如何,可是泄了愤了?” “恩。”她没问他为何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毕竟自己藏得那样好,只是到底心中因为他的这一份在意而有些开心。她点着头回答他,手掌却轻移,划过他单薄的颈项,指尖又略过他的衣襟,最终附上他左面的胸口,感受到那里不同以往而更加快速的跳动,心里的那份喜悦积累的更对,更多,满满的,将那些无处宣泄的烦躁全部都挤了出去。 他看着她终于又扬起了嘴角,嚣张肆意的眉眼,灿烂的比外面暖阳还要耀眼,心中难免亦似晒着暖阳般,熨帖非常。 因着担心他的腿的关系,她只是蹲在他面前,垂在胸前的发丝却在他腿上铺陈开来。他忍不住伸手把玩,看着她的发丝在他的指尖绕成一个一个循环的圆圈,认真的神情,倒似这些情丝绑着,缠着的是他的心一般,越来越紧,挣不脱,逃不脱。 不过,他终究是自愿的,也何来挣脱一说? 一片静谧中,他似是不经意问道:“你今日不是说要到镇上去买东西,何故惹了一身气回来?” “嘁!”他听着她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以及厌恶,“不过是遇见了一个纨绔子弟,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紧,我见他实在讨人厌,就出手教训了他!” “哦。”他眼睛微动,似是想到什么,面上却无波澜,只沉声道:“那你可有受何委屈?又是如何出的手?” 她皱了皱眉,“就那人那单薄的小身子板,风一吹就能晕倒似的,又能让我受什么委屈?”然后又骄傲的冲着他比了比拳头,“我自是直接出手揍了他丫的!不过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的!” 他却不似她那般轻松,虽然知道韩渲直接而冲动的性子,但这次...... “渲儿,不论是谁有错在先,这次总归是你太莽撞了。”看着她突然暗下来的眼,缓缓道:“下次切记一定要寻个僻静的地方再下手,莫让别人捉了自己的短处,伤了自己。” 她倨傲的撇过头不看他,嘴里说着“那里有人能伤的了她?”,但他见着她的嘴角分明是笑着的,便也知她到底是听进去了。 只是这心里却还是不能放下,也不知韩渲到底打了谁,但她也说有分寸,大概也只是擦伤之类的吧?最好还是让青竹去打探一下的好,只少不得要破些钱财了。 罢了,总归是有他呢! 言律心中一番较量,只他不知,他与韩渲对‘有分寸’的定义竟是那般不同,不过即使知道了,怕也是在知道是那人后,恨不得韩渲再下手重些才好! 第五十四章 言律命青竹去打听一下,不知被韩渲教训了的到底是哪家人?若按照韩渲所说是个弱不禁风的纨绔之人,那恐是富贵人家子弟,只怕是不会如此简单就能私了的。 “秋菊,待会你从库里准备些东西,我要去拜访一下舒老板。”因为某些原因,舒老板结交人脉甚广,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若真出了事或许还可拜托他在其中疏通一二。 “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韩渲。”秋菊看着他在提起小姐的那一瞬间,眉眼之间不觉温柔下来,“我不想她担心。” “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姑爷。” 言律整理了一下衣襟,自觉已经全部准备妥当,正想起身时,互听前院一阵吵嚷喧嚣,只是听不清楚,倒是越来越近了。 他不喜住在前院,即使是当初新婚时特意为他准备的屋子,也不过是新婚一夜而已,只觉得还是自己这处小院落,即使狭小偏僻,风景不佳,难得的是习惯了,这一份闲适悠然总好过前面陌生寂冷的好。 当小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的时候,言律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待看清来者时,眼神更是黑的深邃,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却是下意识的感觉心中警惕,不敢妄动。 当然,这其中可不包括正怒火中烧,早就失去理智的朱氏。 多日未见的朱氏,依然是绫罗裹身,金饰配头,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想来的确是过得很好。 此时她看见坐在院中的言律,悠然的坐在轮椅上的绝美男子,表情闲适,品茗休憩,好不悠然自得,而她的儿子却是一身伤,瘫卧在床,呻*吟不断,这全都是拜这个人所赐! 一想到这儿,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满头罗钗都在微摇,她指着言律的鼻子咬牙切齿道:“好啊,原来你躲在这里,可真是让我好找!” 绕是被如此对待,言律依然维持着面上的微笑,挥退还要上前阻拦的青竹,点头算是见过礼,“夫人说笑了,言律一直都在这里,又何来躲一说?” “好好,真是好,你既然不躲,那肯定也是知道我今日来的目的了!” 言律看了一眼她的模样,即使不喜与她常来往,却也知这人平常最喜做的便是端着那一身贵妇人的派头,平常梳的发髻总是平滑乌亮不说,脚上踏的绣鞋也总是干净的不染纤尘。只现在微微松散的发髻,满是泥巴的鞋底,甚至连裙摆都沾上了污迹,这幅邋遢的样子她竟是毫无所觉。 记忆里,见过几次这人失态的模样,无一不是和她那宝贝儿子有关。 言律不过思量了一瞬就已经在心中明白,为何之前避他们如蛇蝎猛虎,甚至不惜连夜举家慌乱逃走的朱氏,今日竟敢亲自踏门,又是一副咄咄逼人恨不能扑上来亲自与他厮杀好报杀子之仇似的模样! 恩......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弱不禁风的纨绔子弟?渲儿形容的,还真是贴切。 不过,言律明知,却还是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 朱氏明显一噎,但她来时就想着不管是谁,只要伤了她的儿子,定要他百倍千倍的偿还!所以哪里需要他承认什么,她自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撒泼劲,当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言律的鼻子破口就大骂道:“好,好你个不知道,你以为一句不知道就能把我给打发了吗?不承认也没关系,还真是合了你们的身份,当真是山里来的破落户,和你这有爹生没娘养的一块,倒真是登对!” 言律眼中一凛,周身的气质陡然变得不一样起来,好似温煦的春风一下成了席卷着雪花冰雹的寒冬,自他周围好像无形的升起一股风暴,即使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那其中的危险与震慑。 最先察觉的青竹本还在一边气恼不已,此时只有对突然发生异变的少爷的担忧。“少爷?”他看了一眼犹在那里骂个不停的朱氏,恨恨地咬了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哼,你们两个狗男女,就是那狼狈为奸,谋财害命!”朱氏显然气急,想起什么,什么难听,就骂什么,再加上自恃无恐,越发肆无忌惮,最后连市井之间那种不上道的粗俗下*流话都说了出来,“对,谋财害命,你们就是想着害了我家肆儿,然后就可以继承老爷留下的家产是吧?告诉你简直就是做梦!就你这个破鞋都不知道与谁生出来的杂种,以为老爷不知道吗?他早就说了,他的家产,你绝对捞不到一分钱!” 言律的拳头越握越紧,即使修得齐整的指甲,也已经深深陷入手掌中,刺痛的感觉,越发明显,他忽而凉薄一笑:“呵,听说言肆是夫人入门七个月以后所生下的,对外称是早产,我却知你根本在嫁进来时就已经怀孕。未婚先孕,又是个外室,若说杂种,谁的几率更大一些呢?” “你!”朱氏一声惊叫,竟是抬起手就向言律打去。可那挥下去的手半途又被人截了去,犹如链拷钳制而分毫动弹不得,“哪里来的疯婆子,敢动我的人?”只听耳边有人不屑的冷哼一声,下一瞬,整个身体都被提了起来,全都只靠之手腕处的那点力道,然后整个人都不受空中向后仰去。 “哎哟!”只听啪嗒一声,熟悉的肌肉与青石板碰撞的清脆,朱氏惨叫一声,除了屁股好似裂成四瓣的疼痛,更疼的是之前被卧着的手腕,她轻轻一碰,就止不住的哀呼,“哎哟哟,我的手,我的手断了啊!” 可惜根本没有人去理会她。 韩渲上前仔细将言律瞧个仔细,确定他没有被伤到,松了口气,这才看向被自己扔了的东西,“怎么回事,从哪里来的疯婆子,陌生的近,难道是来闹事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朱氏被吓得心惊胆战,尖叫着惊恐的看着她,一边瑟瑟发抖往后退。 幸好言律拦住了韩渲,他推着轮椅靠近朱氏,“你来这里,他,并不知道吧?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 朱氏知道他说得是言意,不免又退后几步,警惕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说,现在言肆的身边,你不在,他也不在,孤身一人的他,是不是能做些什么呢?”靠得这么近的言律,与那个人如此相像的言律,深邃的眼眸中一片冷意,好似要逼着她偿还的恐惧,“比如说,谋财害命?” 朱氏脑中轰然炸响,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哪里顾得着身体上的疼痛,尖叫着跑了出去。 第五十五章 不过是三天的时间,言意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声势浩大的车队,铺列在言家大门口,三十几个仆从,或两三人一组,或四五个一群,合作着小心的将车上的东西一一搬下来,再陈列到它们原先的位置,如此光明正大的述说着言府,它的原主人,回来了。 “我就说嘛,上次见到的定然不是言府的主人,生面孔不说,就算是言府要易主,也绝不是那种穷酸人能住得起的!” “那,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那般俊俏风姿卓绝的人,看着不像是盗匪之类。” “我听说言家前几日好像来了个远亲,估摸着就是这几人吧?” “哼,一看你们就是最近几年才搬来的,不知这其中的纠葛。这些人哪里是什么言家的远亲,其实那根本就是言老爷的亲子,还是嫡长子言律!” “那怎么......” “这还不明白?家丑不可外扬,若是换做我,我定也会这么做的!” “啊......还真是可惜了......” 碎碎念念的议论声,即使被刻意压低了,却依然听得分明,然后化作一堵言墙,从四面缓缓碾压过来。 置身在其中的言律,即使面上表情依旧,好似丝毫不受影响,可额头上却开始沁出细密的薄汗,原本红润的脸色一点点褪尽,越发显得苍白的病态。 所以,哪里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即使早已从其他或明示,或暗示中察觉,到底在这一刻,被掩藏的伤口,毫不留情的被人撕下,连皮带肉,曝光于人前,少了猝不及防,却多了欲死的羞愤。 直到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沉重,恍然惊醒,抬头一看,心中珍藏的面容就在眼前,无声的信任和陪伴。 是了,自己,也早已经不是那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徒留自己一人,坚持着最后一点自尊,****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的幼弱少年。 回握住那只手,现在的他,肩膀上有着丢不开的责任,再不能任性的胡作非为,亦不能有任何胆怯的念头退后半步。 言律抬起头,看着一步步向他逼近的言意,直视的目光不躲不避,好似一点愧疚都没有,那般无畏无惧,理直气壮。 如此,却更是让言意恼火。 未到跟前,他轻瞥一眼言律,冷哼一声,袖子一甩,自顾自走了。 言律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也好,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称呼,这位言家老爷,他的,父亲。 大厅里,言意,言律,韩渲,除了有伤在身言肆和朱氏,全都到齐了。 啪的一声,言意怒拍桌子,“孽子,你给我跪下!” 厅里一片死寂。他多年未与这长子相处,又教训惯了言肆,竟是一时忘了,言律半身残废,双腿毫无知觉,跪?呵,不如他来个示范先? 所以,这可就尴尬了。 然,在这片沉默中,终有人所动,韩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不等言意脸色稍霁,便低声嘟囔道:“罢了,看在你是言律爹的份上,便给你个面子,屎*黄的脸色,嘁,真是难看!” 言意脸色更黑,“我让你跪下是让你知错,认错,你既然连这点都认识不到,又何必跪下?岂不是存了心要和我过不去,给我难堪!” “哦,你早说嘛!”韩渲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然后站起了身,奇怪的与言律问道,“你这爹好生奇怪,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全都依着他了还这么生气,到底想如何?”。 言律微笑着摸摸她的头,“那你便不跪了吧,地上凉。” “恩。” “你!”但见言意捂着胸口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终在碰到后面的桌子这才停下,眼睛瞪大,鼻孔微张,呼吸急促,显然是被气急了才如此。好半晌,他终于缓了过来,倒也在气盛时还保持着一些理智,知眼前女子的身份,见她方才如此张狂的态度,也是他招惹不得,但......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言律,冷笑出声,“好,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 “恩,这还是您的功劳。”言律笑着认了,反将一军。 被堵的哑口无言的言意,终是狂怒,“你这不肖子,纵妻行凶打伤胞弟,继母在先,又死不认错,顶撞长辈在后,礼孝廉耻都忘了不成?罚你去祠堂跪......面壁,何时知错了,再给我出来。” 祠堂这种地方,潮湿阴森冷风阵阵不说,瞧言意这样子,晚上定也是不会放他们出来的,而言律的腿疾正处于治疗的重要时刻,容不得一点疏忽,哪里能去那种鬼地方? 韩渲起身就像辩驳,却被言律一手按下,微微摇了摇头,算是安抚,他转动着轮椅,却在转身之际,回过头,低声问道:“不知言老爷可还记得我那早逝的可怜母亲?” 言意来不及指责他口中的称呼,在提到那个人时,他身子一震,面色一白,古怪道:“她已经逝世多年,你忽然提起她作甚?” 言律定定看了他许久,直到他受不住不由躲避开,才忽然一笑,“没什么,只是前几日您的夫人忽然提起,我有感而发而已。” “她说了什么?”言律急道。 “那些话,我不想再提起,若言老爷想知道,为何不去问问您的夫人?”言律转动着轮椅,头也不回的走掉,“只是如言老爷所说,逝者已矣,还希望言夫人她能积点口德,就算不为自己,也不怕累及旁人吗?” 待所有人走光后,徒留下的言意,突然好像老了好几岁一样,颓废的跌落在太师椅中,“......芳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眼中一凛,闪过一丝冷芒。 后来听说,不知夫人因为什么事惹恼了老爷,那天屋中噼里啪啦响了好久,不知是什么东西碎了一地,然后,老爷下令让人守着门口不准夫人出来,一连几日,都宿在书房。 言府的天,都似被笼罩在一片阴云中,风雨欲来。 第五十六章 夜寒露重,更深人静。 屋里,深陷在椅中的男人,双目紧闭,不知是已经休憩,或只是陷入沉思。 忽而旁边一声响动,好似门被打开的声音,少倾,旁边一阵脚步声靠近。 言律无奈的睁开眼,“这次,青竹又拿来了什么?” 白日里他和韩渲都被言意惩罚面壁祠堂,他有腿疾多有不便,只是坐在轮椅里,对着一排排言家祖先灵位沉思,韩渲倒是乖乖的跪着,只是到了夜里,她便几番起身走动。 言律初始还以为她是不耐烦了,也觉得按着她的性子,如此拘束她,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但也难得,反正无人监管,不出这屋子,也就随她去。不想,她倒确实没出这屋子,只是打开了门,再回身时,手中依次出现毛巾,木盆,药汤和换洗的衣物等。 而偶然间在门缝中闪过的衣角,分明就是青竹和秋菊。 “我让他们拿了些被褥来,即使这几日天气转暖,到底还是有些凉,而你的腿娘亲可是三令五申的叮嘱过,绝不能再受寒。” 她的口气中隐隐带着几分埋怨,一向最在乎她的情绪的言律又怎会听不出来? 她在怨他对自己的身体不在意的疏忽态度,亦在怪他为何那般轻易就乖乖听了言意的话,领了罚,半句辩解都不曾说一句。 因为即使前有朱氏言意都厉声指责她有错,可在韩渲看来,她可是被冤枉得紧。 毕竟,她打言肆,也是那厮不长眼,口出不逊惹着她在先,即使在事后知晓他是言律的胞弟,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这样就更该打了!’ 那种熊孩子被自家人打得个教训,也好过将来越发无法无天被人揍死的好。 至于朱氏,那她就更委屈了,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子要对你男人下手,稍有些血性的汉子都绝不可能就那样干看着对不?再说,自己其实也没用多大力气,实在是因为她太过脆弱的缘故! 郁闷了一整天的韩渲想起言律说得话,最后终于明白,自己唯一的错处就是在揍言肆的时候被人捉住了把柄,若按言律说的那般去做,那厮定不会知晓到底是谁揍的他,又怎么会找到自己身上? 恍然大悟的韩渲暗暗下定决心,一念之间,却成了以后言肆被其暗地里苦苦操练却还不知到底是为什么,只能一切苦血都往喉里咽的悲惨生活的铺垫。 当然,以后的事再说以后,就说今日里,言意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暗自叹息,要他怎么告诉她,他之所以没有一点反抗,不过是能够找到一个再推自己一把,逼自己看清现实的理由。 罢了,这其中的肮脏险恶还是不要让她知晓的好。 言律看着她将几张桌子合并,问道:“你在做什么?” “做床啊。”韩渲抬手将手里的被褥都铺在桌上,“我本想着要秋菊他们将房里的床榻也搬来,毕竟这桌子实在太硬,睡不舒服,只是好像搬到一半被制止了。嘁,我还以为他有多大度,毕竟之前可是没见他有动静,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听说,那疯婆子今天也被禁足了,不过倒是在她自己房里。” 韩渲有些可惜的说道,言律敛了眸,不动声色,“是吗?” “恩,青竹是这样说的。” 同样是犯错被罚,待遇完全不一样,还真是偏心的臭老头,不过...... 韩渲满意的拍了拍自己铺好的‘床’,厚实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得意的扬起嘴角,“好了,可以休息了。” “渲儿。”言律突然出声。 “什么?” “你可愿意听我讲个故事?” “言律,我没有告诉你我早就已经过了听睡前故事的年龄了吗?” 面对韩渲毫不留情的拒绝,言律好脾气的笑笑,“是关于我母亲的。” 韩渲一愣,然后停止手里的动作,正襟危坐在言律的身旁。她知道他嘴里说的母亲并不是指言意的继室朱氏,而是他的生母,那个早已逝世的女子,因为他只会称呼朱氏为言夫人,神色冷漠,绝不会是如此怀念的表情。 言律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被嫌弃的躲开,“你不是要说故事吗?快一点,还要早些休息。” “恩。”言律低头想了想,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如烟如雾,交织勾勒,绘出一幅幅画面,将人带到那段往事里。“母亲和......父亲相遇,是在寒冷的冬日里最普通不过的一日,那日,父亲外出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其实,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受伤晕倒在路边的年轻美丽女子,被路过发现的男子带回了家中,请了大夫治疗,又多日的悉心照顾,两人之间暗生情愫,为报救命之恩,女子愿意以身相许。 成亲之后的两人十分幸福,即使那时的言家家道中落,远不如现在的富硕,但胜在女子温柔贤惠,男子上进不怕苦,互相体谅互相扶持,日子竟也一天天好起来。 然而,日子久了,事情也就多了,女子嫁进来三年一无所出,二人感情甚笃倒也不在意,无奈男子的母亲不肯,毕竟言家只有言意一人绝不能在她这里绝了后,正好家中也算薄有积蓄,言母便动了要再娶一房的念头。 韩渲心思一动,默默记住‘男人要有后’这一条,然后催促道,“后来呢?你爹就应了,娶了那个疯婆子?” “不,他没有。”言意推说自己如今还要照顾生意无暇他顾,言母对此颇有微词,也只能依了儿子,还好不过几月以后,女子便被诊出怀有身孕,且在八个月之后生下了言意。 “母亲因早年受伤还未痊愈,又一直操劳家事留下了病根,生产时几乎要了她半条命,”言律说着,忽然手下一重,用力抓紧了韩渲的手,似依然在后怕。 她默默记住了‘体弱’,‘多病’,‘生子有危险’几个关键字,默默回握住言律的手,待他平复心情是再继续说下去,“虽然母亲生下了我,但对身子亏损极大,自那以后,恐不能再生育。” 试问那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子嗣丰满,儿孙满堂,于是本来再娶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这一次,你爹他应了吗?” “......他应了,在我母亲去世两个月之后。” 韩渲心里一堵,突然有些不开心,或是因为言意的做法,又或是因为言律现在对言意的称呼。 从以前的父亲,到现在的言老爷,到底经历了什么? “然后呢?” 然后?然后朱氏进门,言肆的诞生,他的落水,身体的残废,父亲的放弃,继母的苛待,挣扎,心冷,直到绝望,心静无波,再无留恋。 “恩,没有然后了。”言律拉上被子,替他们两个仔细掩好被角,“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他没有说,记忆里温婉的母亲眉眼间却总有抹不去的愁绪,祖母不屑的碎言碎语,父亲的冷待也不是之后才出现的,他也没有说,他其实可能有一个小妹妹,若不是那日上街,看到不该看的,他必定会好好珍惜她,宠爱她,给她所有,他更没有说的是,他在跌落水池时,其实,有看到那个人的脸...... 那天的水,好冷,真的好冷...... 言律好似又回到了那天,他的身子一直在下沉,周围黑暗一片,伴随着刺骨的寒意一点点将他吞没,不论怎么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都逃不开。 睡梦中,忽然怀里多了一个火热的身躯,耳边有谁嘟囔着:“既然怕冷就别乱动,不是有我在旁边呢吗?” 是啊,不管怎么样,如今的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她...... 再不会孤单,也绝对不会放手了...... 无论如何...... “恩。” 第五十七章 言肆深深觉得,他近日定是小鬼缠身,命犯太岁,简单来说就是,倒霉倒霉,真是倒了大霉! 先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婚约,非要逼着他娶一个土匪女儿做妻子,开什么玩笑?不说他还没过够自由散漫的单身生活,就算是真的要娶,那也定是小鸟依人的大家闺秀,懂事听话,既有面子又不会拘着他,哪里轮得到那种货色? 幸好他聪明,及时脱身,才没陷入苦海。 只是后来,倒霉的事情就接踵而来,真是惹人厌烦。 说什么为了躲避万一火大失去理性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的野蛮土匪,不得不搬到郊外庄上去,连累的他也是好几日只能躲在屋里,整天面对那些无趣的下人,不能出去,差点没把他憋疯! 对于父母的紧张言肆颇有些不以为意,即使再凶恶的婆娘那也是自家儿媳,乖乖侍奉公婆那不是每个女子的本分?若是看不惯,直接找个理由休了便是,看她还敢嚣张! 终于好不容易趁着爹出门做生意,娘又不知在忙什么的时候言肆偷偷跑了出来,特地招呼那些好久没见的朋友出去找乐子。众人寒暄一通,逛了几家以前常去的店,几杯黄酒下了肚,倒是开起了黄*腔。 说是哪里又新来了几个娈*童,有着比女子还娇媚的容颜,身在烟花之地,却胜在还未染上风尘之色,清丽绝色,尤其是那一身姿骨,身娇体柔易推倒,不管怎么折腾都能配合尽兴,销*魂蚀*骨,最是让人欲罢不能。 言律却是不屑,直言若是如此,倒不如直接去玩女人,既然要玩男人,那就玩真的,最好是桀骜不驯,大战三百回合之后,看他在自己身*下服服帖帖,乖顺如狗,那才是真痛快! 一通歪理,竟也赢得不少人的赞同和奉承,自也有人不喜反对。争论不休之际,忽而就有人指着窗外某个身影道:“言少爷,口说无凭,当亮下真家伙,让我等见识一下您的厉害,才能心服口服不是?” 此言一出,马上就有起哄者无数。 到底是胡作非为惯了的,再加上酒壮人胆,最是激不得。言肆仰头又管了几杯黄酒下肚,自认雄赳赳气昂昂下楼,摇着扇子,无比风流潇洒。 只是那时认为自己有多么潇洒,相对的,那一拳头砸在自己脸上,飞起,跌落,扬起厚厚的尘土飞扬,摔在泥土里的自己就有多狼狈。 啪!一起当日情景的言肆,抬手一巴掌呼在脸上,真是常年猎鹰,却被个燕子啄瞎了眼。可谁又能想到,被所有人都认为最是男人的人竟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被他最嫌弃不过的女土匪! 啧,真是丢脸! “野蛮人!”撇撇嘴,却牵扯到伤口,言肆捂着受伤的嘴角,忍不住嘟囔,“那种暴力分子,到底哪里像女人了啊!” 虽然明明是这样子的,可是,“身材还真是好!” 不干的哼了一声,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天看到的,那瘦肩,窄腰,即使有着衣物的遮挡,但看那挺直的脊背,言肆也能想象得出其下腰与臀之间那惊人的弧度,尤其是一双笔直的长腿,若是能盘在自己的腰间,再手握着盈盈细腰,摇摇晃晃,听着木床呀呀,岂不销魂? 言肆兀自猥*亵的想着,耳边好似真的听到了木桩摇晃的声音,咚,咚,咚,一下比一下重,一声比一声响。 他顺着声音摸过去,就见着方才还让他浮想联翩的长腿正接连踢在一根木桩上,每一个动作都结实,有力,裹着风一般,不过数十下,那根堪比她小腿粗细的木桩终于承受不住,轰然一声四分五裂。 “!!!!” 韩渲轻舒一口气,一边用布巾擦汗一边叮嘱秋菊道:“不行,还是不够结实,下次你再寻根粗一点的木桩来。” “好的,小姐,我知道了。” 韩渲点点头,转过身就看见一旁的言肆,目瞪口呆的白痴模样,却又故作姿态,假装好像不经意间才到这里,做作而可笑。不禁皱眉,她对他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你来这里,干嘛?” 言肆拍着手里的纸扇走过来,正想打开时,对上对方嘲笑的眼神,忽然想到什么,悻悻的收了回来,但还是扬起下巴,努力做出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模样,“干!” 他一向犯浑惯了,溜鸡摸狗,张嘴就是黄腔调戏女子,看着对方羞恼的红了脸颊,就觉得有趣满足。 如今他既对韩渲感兴趣,想她也是女子,便想看看她脸红时到底是何模样? 只他忘了,眼前的人,当真不能以普通人的等级去衡量的。 只见她抱臂悠闲站立,不见任何羞囧之色,相反的,还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言肆,那如有实质的视线刺激的他好像众人面前裸奔一样难堪,浑身难受之际,竟有了几分无地自容的感觉。 正想冲动的不如不管不顾的溜走的时候,就听一声嗤笑。 抬头就见着韩渲冲他伸出右手小拇指,朝下,点了三次。 “弱鸡!” 言肆只觉得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响,男性尊严被如此奚落,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又见她转身就想走,下意识的上前伸手拉住她。 “等一下,你不准......”走 下一瞬,手腕一紧,身子不由自主的被扯了过去,天旋地转之间,背部猛然被砸在地上。 “嘭!” 天空那么蓝,背后那么烫,定是被石子磨破了皮,言肆咬牙,努力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表情冷漠的女人,“不要碰我。”黝黑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好似看蝼蚁一样的眼神。 言肆心一紧,竟是在当下愣了好久,猛然清醒时,下意识的去追寻那个人的身影,“混蛋,你!”然后,看到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交相依偎的两个身影,坐卧着的男人,一脸宠溺温柔,伸手拨去女子脸上的汗湿的发丝,因为身高不够,女子还特意弯下腰去配合,一脸舒服的表情,不经意间用脸轻蹭着男子的手掌,好像贪玩归来的猫咪向主人撒着娇,哪里有半点方才生人勿进的彻骨冷意。 言肆一时看呆了,竟然一直看着那两个人就这样远去,直到看见那一个回眸,那一个挑衅的微笑。 “可恶!”一拳砸下,血迹斑斑也不在意,忽而想起什么,他冷笑一声,这份挑衅他接受了!“走。” 第五十八章 杏花簇簇,东风徐徐,树荫之下,花香围绕着的男子,捧书研读,好不自在。 这是言肆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哥哥。虽同处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可在他的记忆里,关乎这人的印象当真是少得可怜,除了几个模糊的背影外,就只剩下从母亲那里听到的‘残疾’,‘瘫痪’,‘孤僻’,‘不好相处’等字眼。 也正因为朱氏从小到大有意无意的灌输,言肆也不再在意这个‘哥哥’,即使在某些节日里,全家齐聚,唯独不见这个‘哥哥’的时候,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久而久之,从忽视到遗忘,即使偶尔闪过某个念头,也很快就会被言肆忽略,所以,对于言肆来说,‘言律’他的‘哥哥’,当真是神秘的存在。 男子肤色苍白,许是常不见阳光的关系,纤纤的手指,隐隐可见之下血脉的跳动,唯有干净的指尖,甲盖上微带粉色,轻拈着花瓣,好似九天谪仙一般,美得那般不真实。 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便宜哥哥长得还挺好看。言肆的视线落在那辆朱檀木的轮椅上,做工精致不失风雅,颜色深沉透着大气,却为这幅画面平添了几分生气。 言肆忽然冒出个念头——或是上天也觉得这人太过完美,心生了嫉妒,所以才收走了他的健康,以作相抵。 这样一想,倒好像自己时承认了这人一般。 别扭的言肆马上想借口反驳,“什么嘛,不过就是一张脸好看罢了,不对,一个男人如此娘里娘气的难看死了!”不甘的抿了抿嘴唇,言肆翘着兰花指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本少爷也长得不差啊。”到街上的话,也是有姑娘暗送秋波的! 默默地腹诽了好久,绝不承认自己是吃醋的言肆终于觉得心理平衡了一些,所以继续伏低了身子躲在草丛里暗暗观察着。 他一定要找到为什么那个像母老虎一样的男人婆在这个男人面前就乖顺的如猫咪一般的秘诀! 只不过观察了一阵子,言肆就觉得有些无聊了,这人竟然能捧着一本《山水游记》整整几个时辰都不动一下,真是有够闷的。 哪里比得上他八面玲珑,花言巧语,花天酒地来的潇洒? 论家室,爹娘明显偏宠自己,论性情,自己更体贴解趣,论容貌,自己......也不过稍稍差了那么一点点,再说那个男人婆因该也没那么肤浅只看重美色吧? 所以,言肆终于下了结论,肯定是因为她嫁给了言律,所以才会如此听他的话,毕竟再如何彪悍也不过是个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最后都只能任人摆布罢了。 那么,相对来说,如果是自己娶了那个恶婆娘,能让她如此言听计从的就是他了! 这边,青竹为言律放下茶盏,轻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那位小祖宗总算走了。” “少爷,你说那位干嘛好好的不在前院呆着,偏偏来我们这个小破院子作甚?”还一直藏在草丛里自以为没被人发现似的,也不看看自己那两眼睛瞪得有多大,直溜溜的目光比当头太阳还热,想不察觉都不行。 “不必去理会他。”言律眼睛都不抬,只手握着朱笔在书上一行“崖州有土著,名黎族,擅织棉。”的字下标注‘可行,慎思’四个字,若有所思。 “是谁来了?”韩渲一屁股坐下,拿起言律还未喝完的茶杯举头饮下,“可是前院的人又来找你的麻烦?” 见着袁老板送来的龙井就这样被她如牛饮一般糟蹋,言律无奈浅笑,“无事,是青竹看错了。”又见她显然是刚练武回来,呼吸有些粗,嘴唇干裂,怕是一杯茶水不能解渴,遂拿起另一边的白瓷茶壶又为她斟满一杯。 不过那杯子可不是普通茶杯,倒是两手合握的大小,韩渲拿着,一连饮了五杯这才停下,缓了口气,“痛快,到底还是这白开水好喝,那劳什子的龙井,实在苦涩的很,又不解渴,也不知你为何会喜欢喝那个?” 言律不会告诉她,茶水本就不是解渴之物,需要细品方能体会其中的馨香甘甜,也不会告诉她,这水,这杯,都是特意为她准备,无他,只是觉得多余。 韩渲也不需要他回答,看见他铺展在腿间的书籍,自也就看见了那一行批注,遂问道:“你想出海?” 言律一愣,“为何?” “书上所言的崖州所处之地乃是一座岛屿,要去的话,必是要坐船,大概也要走两天的路程,海上湿气大,你若要想去,必须准备的周全才行,行囊食物自不必说,若是晕船还要备些药材,还要找船,找向导,要做的多了。” 言律见她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着什么,竟是真的在想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其实,不过是他随意一提罢了,她总是这般,用着自己的方法妄纵这自己。 他心里一暖,但也察觉,因着这份放纵,心中那份独占欲,更加强烈,蠢蠢欲动,肆无忌惮...... “渲儿,”他道,“你为何会知晓这些?” “哦,因为好奇倒是研究了些,”韩渲挠挠头,“不过具体的,恐怕还要问一下专业的,出海这种事情,马虎不得。” 言律点点头,可心里的不安却更重了。 “不过,你既想到出海”她抬头,看着他,“可是做了决定?” 她没问他原因,却是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言府,早已不是能容身之所。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犹疑,“恩,不出意外,恐就这几日了。” 分家之事,早已成实,不过是需要有个人捅破那层窗户纸,他想着,即使言意不提,朱氏定也不是安分的,却不知,有句话叫‘计划实在赶不上变化’,未来的几日,实在是不能用‘鸡飞狗跳,家宅不宁’这几个字便能形容的。 第五十九章 被言意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已有数日好不容易解禁的朱氏,最近实在算不上好过。 “可恶,那杀千刀的混蛋,王八蛋!贱人!”门窗皆掩着,屏退了众人的朱氏终于撕掉了在言意面前乖顺的伪装,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恨恨地咬着丝帕泄愤,却依然不停地碎碎念,诅咒着什么。 “那个杂种,不过是个破*鞋生的,他怎么敢有这样的胆子?不过是娶了个土匪撑腰,鸡鸣狗盗,蛇鼠一窝!” “你又怎么能为着这么一个人就罚了我?”似是想起什么,朱氏突然颓丧的跌坐在椅子上,双手叠放,埋首其中,低低的,隐隐带着啜泣的声音传来,“你还是忘不了她,为什么,为什么?若是子嗣,我也为了你生了一个儿子啊!” 忽而想起自己的儿子,朱氏猛然起身,脸上犹带泪痕,眼中也带着一丝迷茫,不过下一瞬,脸上的表情便被坚毅所替代。 对,她还有儿子,她的肆儿还要靠她来照顾,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下为那个男人伤心,她的肆儿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是家产还是前程,只要是属于我们家肆儿的,她都绝不会让别人夺走! 用丝帕擦干了眼泪,朱氏起身用水洗了把脸,眼睛依然有酸痛的感觉,但凉凉的感觉,倒是让混沌的大脑有了几分清醒。 看言府现下局势,言律虽然娶了妻子,也分了几家店面,却是不成气候,毕竟他依然残废的身子和那土匪女的出身背景以及不知变通暴力的性格不仅不会引起言意的在乎,只会让他更加讨厌他们。 她最是了解那人的性格,死要面子,打落了牙齿也要和着血吞下去,是以,倒是不必担心言意会改主意让那杂种继承言府,只有她的肆儿,以后掌管了言家之后,即使碌碌无为,也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只是...... 想起言肆,就想起他受的伤,被她细心呵护捧在掌心里的宝,就这样被人欺负了,躺在床上好几日动弹不得,朱氏心如刀割,暗暗记下这笔仇,发誓定然要报复回去。 不过眼下,倒是言肆最要紧。好几日不见,心中甚是挂念。 朱氏吩咐厨房准备了燕窝,言肆近日倒是老实许多,几乎不出门一直待在自己的屋里,也没听说他集结小厮丫鬟鬼混,她没有安心反而生了几分担忧,如此清心寡欲实在不像自己儿子的性格,是以,现在前去探望,正好看一下。 言肆的屋子格外安静,门前竟然也没个小厮守着,朱氏心中更不安,“肆儿,你在里面吗?”她直接推开了门,正好看见坐在榻上的言肆一惊,慌慌忙忙将一群东西全部扫到身后,背着左手,挡住朱氏的视线。 “娘,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他恼道。 若是平常,见儿子生气朱氏早就笑脸相迎,哄劝不停了,可是方才,她分明清楚的看见他的儿子左手缠着绷带,又受了伤! 朱氏几步上前,不容言肆闪躲,一下按着他的左手臂,“这是谁干的!”她叫着,看着他脸上还未好全的旧伤痕,心中一下子明了,“是那个土匪对不对?” “不是!”言肆反驳的太快,眼神上瞟,就是不去看她,“我只是,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对,是不小心,然后才摔断了胳膊,不关任何人的事!”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养育了他这么多年,朱氏又怎么看不出来他是在撒谎? “哦,这样啊,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让娘看看。”朱氏担忧道,既然儿子不想让她知道,那她便假装不知,可这该记着的,该恨着的,该让他还的,心里却是门门清。 朱氏捧着言肆的左臂,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想来这几日乖乖的躲在房间里也是怕别人发现才如此,她垂眸,不言不语,亲自替他上了药,又缠好绷带。 这样的母亲有些反常,让言肆的心里直发憷,又见着她眼里的担忧,这心中,竟是少有的生了几分愧疚。 “你以后小心点,人说甚至发肤受之父母,便是为了不让娘心疼,你也该多仔细点,莫再让自己受伤了。” “恩。”言肆乖乖的点了点头,到底受不了这种气氛,主动撒娇道:“娘亲,我背后也有些伤,你也一并帮我看了吧。” 朱氏闻言,连忙替他宽衣,言肆道:“娘你别急,只是摔得时候不小心摔倒了石子上,咯着了,没事的,都是小伤。倒是伤在后背我不方便涂药。” 言肆看不见自己的后背,才会用着如此轻松的与其,那白洁的背面,偏细细密密的爬了一层红点,有大有小,是结了痂的伤疤。 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朱氏努力不让自己的手颤抖,沾着药,敷在那片伤口上,咽下了哽咽,笑道:“都多大了还如此不省心。”心中却是明白,她与那土匪和贱种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回了屋子的朱氏,再忍耐不得,她打定了主意要狠狠报复韩渲。 想着一个女子,最难以承受的就是被抛弃,名誉受损,被人指指点点,一生不得安宁。 她恨极了那两人,更是要用最狠毒的法子,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七出之条,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 如此多的借口,不愁不能报仇。 只是,总觉的好似还不够。 朱氏眼珠子,在心中盘算好久,蓦地想起什么,“原来如此,此法......方为妙也。” 第六十章 被吩咐去为韩渲送去茶水的青竹在赶到那一处空地时,忽而身子一僵,额头隐隐有汗冒出,脚步有些迟疑,终还是踏了下去,将茶具放在桌子上,归到秋菊旁边,看着韩渲在那里练武。 只见穿着宽松衣服的女子,宽领窄袖,头发高束,雌雄莫辩,不修边幅,倒是多了几分大气潇洒,抬手举止间,牵动衣衫,露出其下掩藏的未着寸缕的小麦色皮肤,带着汗水的光泽,在阳光下,撩人的很。 明显听到某种动静,秋菊不禁皱起眉头,“真是的,烦死人了!” 青竹身子一僵,身体板的更直,“什什什么,我可没有惹到你啊!” “不是在说你。”青竹看着她瞟了一眼草丛里,顿时明白,“你也感觉到了?” “得有多迟钝的人才感觉不到,僵尸吗?”那种炙热的光线,连旁边这个笨蛋都有所察觉,更何况本就是练武,较之普通人更加耳聪目明的她们? “可是,为什么不理会呢?”青竹好奇,然而更奇怪的却是几十年都不曾与他们有来往的二少爷这几日几乎天天都会来,而且每次都是潜伏在草丛里,自以为谁都没发现他似的对着他们进行着监视。 若说要来找少爷的话,光明正大一点不是更好? 不对,好像和少爷没关系。青竹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即使少爷不在,二少爷也会来,应该说每次有少奶奶和秋菊的地方就必定会有二少爷出现。难道...... “小姐都没有出手,许是无甚大碍。”那她忍一下也没关系。秋菊回答,回头就叫青竹一脸奇怪的看着她,吓得她差点本能的出拳揍他,还好忍住了,就他这小受的身板哪能成受得了?“你干嘛啊?” “不,没什么,应该是想错了。”青竹摇了摇头,拧着眉头想把刚才那种骇人的念头赶出去,二少爷会看上这人什么的,简直比白日梦还不真实。 想是这么想,他的身体却是不由自主上前几步挡在秋菊面前,刚好堵住那视线可见范围之内。 “喝!哈!”这边韩渲抬腿一下一下踢在木桩上,势如疾风,快如闪电,只见重新被秋菊换好的木桩好似支撑不住的摇摇晃晃,在她最后一击的时候,震了好久,地面土壤微有松动,不过还好,终是没有像上一根那样当下碎裂开去。 她停下来,却没有休息,直接走到放着武器的地方拿起一把大刀,生寒的光芒映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可怖而忌惮,在这烈日之下竟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寒意。 下一瞬,韩渲忽然动了,刀锋直逼那一排草丛,锋利的刀刃,无可阻挡,满天飞叶中,直接比在言肆的颈项处。 “我说过,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 依然是毫无感情的语气和眼眸,言肆却明白了那之下掩藏的肃杀之意。 不,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隐藏,也不屑隐藏,呼吸之间,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隐隐的刺痛,生冷的寒意,都在昭示着主人对他的厌恶和不欢迎。 明明该生气的,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待他,拂袖而去,两不相见。可他的心跳的如此之快,躁动不已。 言肆喉结动了动,发出好大的声音,他有些窘迫,这从未有过,他努力找到平常对待其他女子时从容不迫的感觉,“啊呀呀,小心小心啊,刀剑无眼,可别伤着人!” 可韩渲一动不动,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好似一座石雕。 “我只是路过这里,顺路来看看。”这个理由实在蹩脚得很,他知道她定然是不信的。 言肆又想了许多借口,可在那双眼睛的盯视下,一向自诩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能轻易逗得其他女子对他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许终身,对着这人,偏偏想锯了嘴的葫芦半句都说不出来。 忽然有些恼羞成怒,小爷愿意找借口哄你是看的起你! 所以他挺直了胸膛想要找回气势,丝毫不觉那根本就是走投无路的破罐破摔,“我就在这里怎么了?这是我家,我想待在哪就待在哪,不要你管!” “再说了,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小叔呢,你若敢伤我,就不怕言律休了你吗?” 言律的名字终是打动了韩渲,她眼睑微动,看了一眼一直惶惶不安望向这里的青竹,垂下眸,收了手中刀。 可这下换言肆不满了,“混蛋!”他咬牙切齿的,气用言律威胁韩渲,替他开脱的自己,更气那个只要碰到言律就会变得温顺妥协的韩渲。 “他有什么好的?”言肆气急了,竟是把心里话都喊了出来,“不过就是他先娶了你,如果是我的话,你还会用刀架在我脖子上吗?” “他,果真是这么说的?”言律放下手中的书籍,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辨不清。 “是。”青竹恭敬道,他现在都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原来二少爷有不轨之心的不是对着那个疯丫头,而是少奶奶? 诶?等一下,这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是怎么回事?事情根本就更加大条了好不好!!! “那,渲儿,是怎么回答的?” 青竹一愣,忆起当日女子不过手一扬,那把刀就被回归原位,潇洒而随意。听到言肆的问话,她微微回头,“不服?憋着!” “噗!”言律忍不住笑出声,“倒是像她说的话。”便是捧起书继续读着。 “少爷!”青竹无语,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忽然闯进来的人打断。 十几个官兵破门而入,将他们围住,不一会从中走出一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我等乃是奉知县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朝廷要犯,还请你们走一趟,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免得伤及无辜!” 第六十一章 一院子,都是士兵,层层将他们包围着,他们,插翅难逃。 刀未出鞘,已觉杀意,两厢对峙,一触即发。 言律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周围,确定确实是本县官差办案,不似伪装,只是,“大人,在下言律,有礼了。” 临危不惧,态度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大家风范。那书生眼中闪过一抹欣赏,“在下乃是县衙师爷,人称范师爷。” “范师爷有礼。”言律又是一礼,疑惑道:“方才听范师爷所言,是要捉拿朝廷要犯?可我等都是普通平民,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有违国法的事情,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范师爷有些迟疑,如此风雅人物又怎会与土匪勾结,莫不是情报出了错误?想着,他便解释道:“有人举报此处窝藏着青山匪类,且武功高强,穷凶极恶,未免伤及无辜,是以我等才派人前来捉拿。” 他看着旁边小厮脸色一变,心中了然几分,冲旁边人示意严阵以待,然后对着言律笑道:“若言公子有何知晓的还请告诉我,我们家大人向来清正廉明,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且这些匪类盘踞青山已久,又狡猾得很,难以捉拿,若此次能一举将他们拿下,帮从者自是有功,但若知情不报者,定也是严惩不贷!” 威逼利诱,不怕他不交代! “这……”言律迟疑,“不知大人是从哪里听说的,我家有土匪一事?” 范师爷笑,“几月前,言家娶了个从青山来的女子为妻,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来看热闹,又有谁会不知呢?” 言律知道这人说的是事实,可是几个月前就知道的事情,为何今日才来捉拿? 青竹见言律不语,当下就慌了,急着辩解道:“你胡说,我家少奶奶就算是土匪,可也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青竹!”遭了! “哦,是吗?原来当真是言府的少奶奶。”范师爷手一挥,当下就有八个人领命进了后院拿人,剩下几个则上前捉拿言律。 “喂,你们做什么,放手!放手啊!”青竹急了,马上挡在言律面前。 “妨碍办公,把他也捉起来!” “青竹住手!”言律厉喝一声,“范师爷,我家小厮不懂事,还请您多多包涵,但此事与他无关,他毫不知情,还请范师爷放了他吧。” “少爷!”青竹惊呼。收到言律警告的眼神,只得不甘的安静下来,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官差为自己的少爷戴上镣铐。 范师爷想了想,又让两个衙差将青竹带到一边,免得他妨碍公务。 言律见此,就知青竹无事,不觉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却一直未落下,眼下的困境还未解决,到底是谁向官府报的信?他们有该怎么度过这次的难关? 而这时,之前离开的衙差已经回来,但他们都紧跟在那个人的身后,低着头,不敢上前。 范师爷一见,皱起眉头,“你们怎么回事?捉拿要犯都不知道要带刑具的吗?” 是的,比起言律,显然韩渲这个‘主犯’待遇要更好,未加任何刑具不说,一身闲服不带一点褶皱,平滑服帖,尽显丰腴之姿,领先于队伍之首,倒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首领一般,闲适悠然。 那几个衙差面面相觑,他们怎么好意思说,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竟然怕一个娘们?但那人的气势,好似杀人夺命的利刃,稍有不慎上前靠近一步就会被伤到一般,骇人的很。 还好,她并没有受伤。 终于看到她,言律不由放下心来。 而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韩渲陡然收了身上的气势,众人一愣,连忙上前为她戴上镣铐。 “喂,你们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还抢人啊!” 朱氏眼疾手快的拉住就要上前的言肆,死死的捂着他的嘴,拖着他,“肆儿乖,听话!别妨碍官差办案!”然后转头讨好的对那官差笑笑,“让您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您请便,您请便。” 言肆挣扎,“娘,你干什么?放开我,让我去教训他们一下!怎么能让这几个混蛋在家里如此放肆?” “哼!”那人冷笑一声,“我看这人如此嚣张,怕也是同伙,不如一起抓回去,好好审问一番!” “不,不要,不要碰我的肆儿!”朱氏连忙一边悄悄将手中的银两塞入那人手中,一边指着言肆的伤口辩解,“官爷你看,我儿子这伤还是被那土匪打的,又怎么会是同伙?您误会了误会了!” 这般嫌弃又急于撇清的态度,言律看着,心中了然。 果然是她。 而这边,众人闻言,又见言肆身上果然许多伤痕,一群人的表情一下变得古怪而微妙起来。 被朱氏拦着的言肆动弹不得,却不妨碍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难看的很。 “好了!”范师爷也认出了朱氏,就是她悄悄报的案,说府上新嫁进来的新娘就是青山的土匪,这他自然之道,县令大人也知晓,若是能逼着这名叫韩渲的女子说出一些口供,沿着这些线索放长线钓大鱼,一窝端了那些土匪,定是大功一件,加官进爵,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只是不知为何县令大人却迟迟不肯下令捉拿。 他以为是县令大人忌惮对方势力,正好借这次大人上京汇报工作,倒是正好可以请命领兵攻上青山,如此,他这边捉拿了韩渲,提前审问,双管齐下,必能成事! 想着,范师爷大手一挥,“既然嫌犯已经被逮捕就不要再耽搁了,免得生出事端。” “回去了!” 浩浩荡荡离开的官差,徒留下的院子空空荡荡,“少爷!”青竹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围在言府门前凑热闹的人闲言碎语不断,多是同仇敌忾的诅咒,和振奋人心的欢笑,他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第六十三章 “渲儿,你在做什么?”言律好奇的看着她拿着一块糕点,却这是一小口一小的抿着,不时还停顿一会,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细嚼慢咽,与她往日里狼吞虎咽的习惯大相径庭。 “没什么,”韩渲吐出嘴里的东西,缓缓道:“我只是在想,这些酒菜里会不会已经下了毒?” “什么?!”言律一惊,竟是不顾自己不能动弹的双腿,就要扑着上前去看她,还好被韩渲及时扶住,不然,他坐下的轮椅失了重心,怕就是连车带人一起掀翻在地。 可他哪里顾得了那么多,颤抖着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修长的手指此时骨节分明,青筋暴起,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怎么回事?这酒菜当真有毒?你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大夫!快去叫大夫!” 她被他捏得有些痛,微微皱起眉头,暗自怪自己有些莽撞,哂笑着解释:“不,我只是说笑罢了,你不要露出这个表情啊,就好像我真的有什么事,你便要殉情似的。” 这话一出,连她自己都一愣。人的生命何其宝贵,不过短短数十载,要看的,要玩的,要说的,要笑的,还有好多好多都没有做,所以,怎么能就那般轻易的,为了另外一个人,就全部都放弃了。 以前韩渲对于偶尔翻到的话本子里所说的地老天荒生死相许时不过嗤之一笑,认为那不过是痴人所编造出来的黄粱美梦,哄骗世人的,可是现在,看着那个男人的模样,她竟没来由的信了。 苍白的脸上汗湿涟涟,眉间紧皱,那双总是暖暖的看着自己的眼眸,瞳孔微缩,满是担忧,恐惧,以及,寒意,是不顾一切的决绝,是一点一点弥漫吞噬的绝望。 她相信,若她今日当真有一点闪失,这个男人,真的会抛下世间一切繁华,随她而去。 她咬牙,咽下那种忽如潮水涌来,酸胀的,快要溢出来的感情,伸手将这个人揽进怀里,轻拍后背,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所以说,我并没有什么事,看,我还在这里,好好的,你......就不要再露出那个表情了。” “真的?你没有中毒?好好的?”他不信她,扳着她的脸对着自己,一瞬不瞬的瞧着。 “真的,真的,我好着呢!”她极力证明,甚至好笑的比了个肌肉的动作来证明自己的健康。 可是言律还是不放心,他极需用什么来抹去心中这份患得患失的不安。 这便是韩渲自己种下的孽果了。 她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颇有些束手无策。可恶,若是别人敢让她这么烦恼,定要揍的他娘都认不出他! 只偏偏……就是这个人啊…… “那你吻我!” “什么?” “我要你吻我!并且是足以证明你还好好的没有中毒的吻,这样我就信你!”他看着她,认真的提出要求。 “喂,你们真是够了!”不要因为我一直不出声就忽视我的存在啊!还有,当着继母的面亲热你们还真是做得出来! 朱氏在心里咆哮,面上却是一副受了万分委屈的样子,“我体谅你们在监牢的日子定然辛苦,好心好意给你们送酒菜想着改善一下伙食,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诬陷我下毒呢?” “若真是好心,我们就不会在这里了,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韩渲冷笑着,下一瞬就又被言律不满的拉了回去。 面前人执拗的模样,还有眼底化不去的恐惧,韩渲心一软,哪里还顾得下旁边跺着脚咒骂他们不识好歹,转头跑掉的朱氏?叹息一声,抬头,凑上自己的唇。 四唇相贴,她不动,他亦不动,只是认真的感知着这一刻,彼此的体温,温暖的真实。 然后,她探出舌尖,扫过对方口腔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颗贝齿,带着少有的耐心,也带着一种轻易察觉不到的霸道,似在巡视属于自己的领地一样,肆无忌惮。最后才开始的缠绵,勾着他的舌,轻轻的吸吮,温柔的安抚着言律的不安。 不得不说,韩渲真的不是个笨学生,相反的,她聪明得很,举一反三,学以致用,她此时一改初识的急躁,倒是真的明白了亲吻和厮咬的区别,当然,这也说明了言律这个老师当真教得好。 不过对于如此绵情的亲吻,言律在越来越沉迷其中的同时,也越来越不满足。 说好的能够让他晕头转向忘掉一切(误)的吻呢?这样好像小猫****,越发勾人心痒是怎么回事? 罢了,反正他早就知晓,想要什么就必须自己努力才行的道理。 于是,他放弃了承受的被动,主动将这个吻加深加重。很快,这种热烈的情*欲如火一般燃上两人,越发忘乎所以的他们,哪里还记得其他,只有彼此,再分离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胶着的身体终于有半刻分歇,反观韩渲微红着脸,不过是呼吸有些加粗,言律却是有些喘,微扭过头,不再看她。 她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忽而动作一凝,聆耳细听,凌乱纷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分明。 有人来牢里了,且不在少数! 她并没有收到秋菊的信号,无法确定来的人是否对他们不利。 可眼下也由不得她犹豫细想,她面色一寒,站起身挡在言律面前,面对着牢门,等待着来人。 奔在前面,被众人簇拥着的是一位头戴乌纱帽,身着五品官服,留着山羊胡须的男人,想来这边是县令胡志山了。 此时的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惶恐不安道:“青山县县令胡志山叩见定远王!” 第六十四章 定远王韩茂,乃是先皇亲封本朝唯一一位异性王爷。因早先保皇救国有功,一身忠胆,颇得圣宠,是以官封一品,食皇家俸禄,其后裔代代袭承。 然,问题就出在这“后裔”两字上。 韩茂一生唯有一妻,且一生只育有一子。众人在初次见到那个有着小麦肤色,梳着利落马尾的孩子,明明只有十几岁,但一双黑眸极具侵略性,好似潜伏预扑的野兽,想来将来定不可小觑。 众人恭维道“令子当真是英姿飒爽,年少有为,有其父风采,将来也必定是国之栋梁!” 韩茂笑得灿烂,“哪里哪里,她还差得远呢,也需几位大人多多提拔才是!” 虽奇怪为何一向“狂妄自大”的韩茂竟会一反常态的谦虚起来,但好听话谁不喜欢听?众人安心受了,没有多想其他。 直到第二天宣读圣旨,众人这才惊觉,韩茂那老狐狸口中的她非彼之所理解的他,这要袭承封号,踏入朝堂的,竟是一个女子?! 这怎么行? 自古以来,阴阳各司,泾渭分明,本就该是男主外,朝堂之上,固国安邦女主内,宜家宜室,相夫教子。 让一个丫头上朝,指点江山,也不怕乱了规矩,贻笑大方,把老祖宗都气活过来咒骂这群不肖子弟吗? 于是,群臣联表上奏禀报皇帝,定要治韩茂个不尊老祖宗规矩,欺上瞒下,藐视皇权的大不敬之罪! “韩渲是个丫头,朕知道啊,怎么了?虽然的确长得不像是女子就是了,但卿也不能因一己之欲就来任命朝廷官员啊,朕是无所谓,毕竟再美也比不过朕去。恩?你不是这个意思?女子为官不合规矩,恐会霍乱超纲?爱卿的意思是,难不成,你想谋反?” 朝臣一惊,这才想起这位前太祖皇帝七子,后再众皇子夺嫡之中唯一一个独善其身终登大宝,以后也终会成为历史长河中一个传奇的帝王 她也是个女!娇!娥! 之后之后能怎样呢?他们都已经接受了一个女人当皇帝了,难道还不能接受另外一个女人当王爷吗?再说不能接受又如何?谁管你! 是以,之后女帝马上提出颁布新法,是“顺应天理,尊阴阳和谐之理所为”说白点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总之就是,最新出台的法案里明确规定了,女子也可与男子一样,不再局限于闺阁之中,随心随性,亦可踏遍山河原谷,领略疆土富饶,风光大好。或者读书习武,甚至参加春闱,考取功名,加官进爵,报效朝廷! 此法一出,不论对后世影响如何,只说当下,再无人可阻止韩渲袭承王位,所以,她便是除了当今皇座上的那一位,第一个光明正大的踏进金銮宝殿,亦是唯一一个官拜一品的女王爷!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的。”韩渲双手一摊,一副我已经全部都交代了的坦白模样。 她说的轻松,但当年一事又岂能是三言两语便能简单概括的,朝堂之上,风谲云诡,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就是当时被一些人认为绊脚石的韩渲,想来处境更是危险。 只要一想到若是当初那帮守旧派其中有一个激进分子,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灭掉韩渲,斩草除根,言律就一阵胆寒后怕。 所以不由得抿紧了唇,越发沉默不语。 可韩渲却理解错了,悄悄偷看他一眼,垂首眼珠子一转,“那个,我并不是有意瞒你的,我也忘了我这个王爷身份了。我是说我还是更习惯土匪这个身份,自由随性,无人管束,想干嘛就干嘛。” 虽然老头子说隐瞒身份是奉皇命为了镇压暴力劝降匪类解救百姓什么的。 “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土匪,老头子,我爷爷,我奶奶,他们也都是。我们韩家的规矩就是韩家子孙到了一定年龄后,就要下山拐个媳妇来当压寨夫人。老头子那时候才想起我是个娘们儿,担心我嫁不出去,后来就碰见了你爹,订了婚约,然后,你就全部都知道了。” 韩渲心里着急,便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了,事无巨细。她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若是言律还不开口,他就该将她两岁不尿床,五岁会上树,七岁偷了刘家姐姐的肚兜并嫁祸给堂哥的事情也交代出来了。 “受伤?” “什么?”好似听到什么动静的韩渲马上抬起头,“那个,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言律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不是光顾细腻的触感,亦非鹅蛋似的小巧可人,却胜在面色红润健康,每次被她如此看着,一双黑眸里澄澈干净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心就会软得一塌糊涂,心甘情愿的,为她倾尽所有,只要她要,只要他有。 他沉吟好久,就在韩渲隐隐觉得不安时,忽然道:“你可有受伤?” 韩渲只当他是说在牢里的时候,有些疑惑,“你不是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的吗?不过是一夜之间,在他们还来不及提审用刑的时候,那个知县就已经回来了。”所以她并没有受伤。 当然,即使那知县回来迟些,她也不会轻易受制于人,不过是十几个人,不足为惧,若不是担心连累言律等人,这牢,她也是不会进来的。 看着她迷茫的眼神,也知道她必定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言律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人总是这般,明明在打架一事上有着过人的敏锐直觉,可在其他方面便不是略逊一筹这般简单,反应缓慢,神经大条,便是从她至今都未发现他那名义上的弟弟对她怀有觊觎之心一事中便可明白。 思及此,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轻眨一下,又全部化开,只剩越发深沉的眸色透出主人的不悦。 “渲儿,”他轻唤,“我有话与你说。” 是他的过错,既是属于自己,又是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的人,便该时刻惦念防范着,彰显自己的主权,怎能因为一时的疏忽给了其他阿猫阿狗趁虚而入的机会? “什么?”难得一见的肃色,令韩渲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他执起她的手,脸上依然带着笑,温柔如常,可手上的力道以及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都让她明白这一刻的他有多认真。 他明白她的性子,所以没有任何委婉的话语,直接将自己一番心意全部告诉她。 “渲儿,我心悦于你,想要与你白头到老,生同寝,死同穴。” 不带任何迟疑和疑问的语气,他如此坚定直白,就好像即使她不愿,他亦会如此做。 然后唇瓣一暖,淡淡的杏花香味充斥在鼻尖,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醉了人,失了心,迷了魂。 第六十五章 屋外,阴漫天,黑色沉沉,闷抑不堪。卧室之内,言意和朱氏两人。 烦躁的在屋内转了半天,言意再一次逼近朱氏,质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听清楚了?” 朱氏无聊的拨弄着指甲,懒洋洋道:“这是自然。”那给言律他们送去酒菜却被气走,不想还未踏出那狱牢,便见着县官带着一群人神色苍白匆匆赶了过来,心下好奇,索性躲在另一边探个究竟,不想,竟让她听到这样的事情。 “我亲眼见着知县老爷给那丫头跪下行礼,称她为定远王,如此,哪里还有假?”她想着,这样也好,本还担心言律有这个丫头撑腰,恐会成为肆儿继承家产的威胁,如今知道了这丫头乃是京里的大官,到时候人家有着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哪里稀罕他们这点小小盈利? 言意回头见她说得轻松,一派悠闲自在,反比他现在焦急害怕,当真像个白痴一样,不由心中郁气满满,急火上身,“咄,愚妇!”他拍的桌子咣咣作响。 他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打你那点小算盘。”要不怎么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个蠢货,他当初为何会娶了她?! “那韩渲既摆脱了土匪的身份,在京城中占有一席地位,若我们能让其铺路,将店铺开在京城,与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亦或是更加地位高的贵人,若是能一举成为皇商御用,数不尽的富贵荣华,哪里还用得着蜗居在这个小镇过这等清苦生活?” 朱氏被他说得有些心动,言家强大了,那就说明将来的肆儿也会强大。只是显然言意早就被他所想象的巨大利益冲昏了头脑,根本就没有考虑最重要的韩渲到底愿不愿意帮忙,画出来的大饼,看起来再如何美味,也终是吃不到的。 所以她有些犹豫。 “怎么说人家也是个王爷,高高在上,她肯愿意帮我们?” 言意冷哼一声:“王爷又如何?终究是个女人罢了!她既嫁进我们言家便生死都是我言家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难道她会不知道?” “可是,我们毕竟那样对待过言律,想他现在对我们如此冷情,又怎么会愿意帮助我们?”说来韩渲有了权利,便也等同于言律亦有,多年来的默默无闻概是因为无敌反抗,而如今 朱氏忽然想起什么,身子一僵,开始发起抖来。 而这边言意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闻言若有所思,“既如此,那他便不能留了,反正言家又不止他这么一个儿子。” “你什么意思?”朱氏猛然抬起头,就见言意突然满面悲痛道“你可还记得律儿落水那年大夫可交代了什么?” 朱氏一想,脸色越发惨白,喃喃道“大夫说,寒气入体,阻塞筋脉,恐会”恐会造成半身不遂,一身瘫卧在床。 “恐会体残伤身,英年早逝!” 什么?! 朱氏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面上神色恍惚,隐隐带着几分狰狞。“我那可怜的儿,自小一身劳疾,心中自卑,本就郁郁寡欢,一日竟不小心失足落水,引发旧疾,药石罔效,无力回天。” “夫死妻悲,一个女人难过的时候便是她的心最脆弱的时候,到时候便让肆儿去开解她,孤男寡女,若是两厢情不自禁,发生什么也是情有可原。” “弟娶兄嫂,也不是没有的事,这样一来我儿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也算我这做父亲的对他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不,我绝对不同意!”朱氏大叫道,她没有想到言意竟是打得这个主意,“我的肆儿要是娶妻,定是要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哪里轮得到那等野蛮不化之人,别说是个王爷,就是公主,我这个做母亲的也绝对不能因为一己贪念就害了他!” “放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言意恨铁不成钢道“什么叫一己贪念,我还不是为了肆儿着想吗?不过是娶了个女人,又不是要了他的命!” “可,可是”朱氏哭道“娶个比自己还要强势的女子做妻总会是处处受制,郁郁不解,我的肆儿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苦,难道言意就不行吗?” “言意?呵,一个半身残废的人,能有个什么用处?”言律当真是气急,亦或是即将拥有的巨大利益冲昏了他的头脑,竟让他暴露出深藏多年的真实本性。 “而且,我瞧着肆儿可不想你说的那般不情愿。再者,你以为你还有退路?在做出那样的事情” “将言律推下水,这件事,是你做的吧。” 朱氏心中一惊,她下意识的想反驳,却注意到他说的根本就不是疑问的语气。“你早就知道了?” 言意只是笑着,不言。 “不,不对。”朱氏慌乱的摇头,“你若是早就知晓了,当初又怎么会继续留我这么多年?” 言意半垂着眸,眼中清冷一片,声音更是不带任何感情起伏道“继母谋杀原配遗子,家庭不睦这种事情绝不能传出去,令言家蒙羞。” 朱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恍惚好似听见言意继续道“啊,既然这种事情你也做过了,想来熟得很,那再来一次也不会失手的,哦?” 不,我不能 “别说傻话了,别忘了你还有肆儿。” 肆儿!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将家产都给了肆儿吗?我答应你,若你成功了,我又就只剩下肆儿这么一个儿子,我的所有,都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只要你,杀了言律,如多年前一样。” 窗外忽然一声惊雷,阴沉的屋内骤亮,印照出此时言意狰狞的面孔。 朱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若说之前还肯找借口咒杀自己的亲儿的言意是披着羊皮的狼,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完全舍弃了伪装,所言所语,所思所想,泯灭人性,禽兽不如! 第六十六章 “啊~真是无聊。”外面偶尔闷雷响起,大雨瓢泼,突然而至的这场雨,将这些人困住哪里都去不成,好不容易与人结伴出来踏青的雅兴就这样被搅了,怎能不让人心中郁闷难平? 言肆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青花釉瓷,细腻的触感在指尖留恋,倒是比那最美的花娘子的皮肤还要让人爱不释手,“唔......跟那个野蛮人比起来,更是差远了,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家伙!” 他低声嘟囔着,可是想起那圆润的汗珠在小麦色皮肤上滚过,惑人的光泽诱人至极,便不觉口干舌燥,喉咙一动咽了口口水。再忆起往日里偷看的那人,运动过后胸口微微的起伏,以及薄唇微张,略微加重的呼吸,潇洒的马尾一甩,露出小巧圆润的耳垂和修长的脖颈....... 小腹不由一紧,暗自恼愤,仰头灌下一杯酒,却觉得咽下的不是酒水,倒是一团火,一直往下,直到汇集在小腹处,越烧越烈! 又听的旁边几个人聊天胡侃,都是些没下线的荤段子,心中更是烦闷,忽然抬手摔了酒杯,清脆的响声,溅过脚边的瓷器碎片,一下子都安静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就惹恼了这位金主,出去游玩时都是言肆付钱,他出手大方,不论多少,只为尽兴,是以,即使看不惯他骄纵的性子,但为了银子,倒也忍得。 一人小心靠前,谄媚的笑着脸,“哟,是谁惹了我们言公子,当真是不长眼睛的,若言兄心中有何不如意的,倒是可与我等说说,便是不能解决,也比一个人闷在心里舒服得多。” 言肆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阴沉,又垂下头去。 那人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开口,自觉讨了个没趣,心中嗤鄙言肆的不学无术,纨绔作风,面上却是大方的笑笑,便要离去。 却忽而听言肆低声道:“女人......应该算得上是女人吧?” “呐,我问你,怎样能让一个女人乖乖听话?” 那人一愣,然后笑道:“平日只见言兄留恋温柔乡,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还以为言兄定是情场高手,今日见你竟也会为了女子烦恼,原来个倒是难得的痴情种。” 言肆恼,“你这人,怎的如此不厚道?是你要我将烦恼倾诉与你听,现如今我说了你又反过来取笑我,是何道理?” 那人见他生气,马上讨饶,“我只是没想到言兄当真能与我坦言相告,几分惊讶几分佩服,想世间伪善者太多,像言兄如此率性直接的人倒是少得很了。” 言肆受了奉承,脸色好看了些,就见着那人打开纸扇轻摇,摆出一副要高谈阔论的架势,“言兄既然说了自己的烦恼,我便也说些自己的愚见,只当参考,为言兄排解一二。” 见言肆点头,他继续道:“世人常道,‘女子温柔似水,娇小,柔弱,懵懂,无知,本该尽心呵护,温柔以待’,对此吾深以为然,所以若言兄想让一个女子乖乖依顺与你,总是要护着她,替她遮风挡雨,成为她的依靠才是。” 言肆一一记在心里,认真的点头。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忽有人反驳,原来不知何时,他们的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他们听了那人的言论,知晓其中缘由,竟是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起自己的意见来。 “兄说的实在太过麻烦,照我所见,世人皆爱财,哪里女人就例外了?你只要将银子摆在她面前,看她听不听话?若是不听,那定是银子不够,你再加,加到她听话为止。” “哎~兄此法倒是可以,只是太过浪费了,换个简单直接些的,就是不用一金一银也可,我这倒有一法,你只要......” 那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却马上引来其他人的不赞同,“不行不行,这实在太过粗暴,有辱斯文,传出去,坏了我等名声。难怪每次到花楼喝酒,你这厮身边总没有姑娘愿意待着,就是你这厮不懂得怜香惜玉!” “所以我说,还是我的方法好,对女子就是要温柔些才能得几分青睐,所以喜欢我的姑娘就是比你们多,这......” 眼看着这群人说话越跑越偏,越来越没下限,一点都没有好好考虑他的问题,言肆叹了口气,也放弃了让他们帮忙的想法。扒着窗户望着外面,没有闪电雷鸣,雨势减小,却也绵绵。 他看着街外,思绪有些乱,但满满的想着的,都是那个人。飘忽的视线忽然一顿,那个熟悉的身影...... “借过!借过!”急忙推开众人言肆蹬蹬蹬的跑下楼,追上街上那个身影,凑近了看得仔细,果然是她。 “喂,你怎么在这?”他不怀好气的道,“我可不是故意要过来的,这是大街上,也不是你家门前,我在这里,就只是恰好碰上你,绝对不是故意要埋伏在这里的。” 他张口就是一连串的解释,等说完了,才发现对方一脸恍惚,脚下步子不停,根本就没听他说话。 “喂!我在跟你说话哎!”他气恼,因为被忽视的如此彻底,但还是追了上去。 她真的没问题吗?没有打伞也没有带蓑衣,就这样让自己淋着雨,乌发尽被打湿服帖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脸,失魂落魄的,带着些狼狈。 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言肆不禁皱眉,告诉自己只是做好事,才不是特别担心她,这才安心的一直跟在她旁边。 就这样,一个只顾着向前走,另一个又只是跟着,静默无语的两人也不知行了多远的路,等韩渲停下的时候,言肆只觉得两腿坠得很,有些乏累,可明明并没有觉得走多远啊。 “呐,”韩渲开口道,“看你也是经过许多男女之事,又是个男人,想来应该懂一些的。” 言肆总觉得她这句话古怪的很,说不出的别扭,然而,她下一句话,就真的震得他愣在当场,再想不到其他了。 “……我,心悦与你……” 第六十七章 四四方方的房间,木栏雕花,轻纱漫舞,香烟袅袅,雅致非常。 周围静得很,便也就越发显得他与旁边这个人之间,气氛尴尬莫名的很。 言肆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但见她身姿端坐,气定神闲,再反观他,坐立不安,浑身难受,真是丢脸。可他就是忍不住紧张,第一次如此靠近这个人,还没有挨打的情况下,真是前所未有。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很响,然后马上抬头看了一眼那人,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 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言肆马上直起了腰板,将所有异象全部压下。待房门推开,看着那两个犹如石像一样稳在那里的两个人,鸨母暗自在心中腹诽:偏是在白天来找姑娘也就罢了,来这里竟然还假装正经也不嫌人笑话! 不过她马上就扬起了笑脸,毕竟对方可是付了大把银子的。“言公子,您要的人老身给您带来了,皆是我们画舫上最美的!” 是的,言肆带韩渲来的地方,是个画舫——红灯锦纱,精致非常,若是夜里来,必定是灯红酒绿,倩影绰绰,音瑟惑人的销金窟。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将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带到这种地方来啊!而且对方还是他名义上的嫂嫂,虽然他不想承认就是,但是这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 这个时候,言肆那少得可怜的良知竟然开始隐隐作祟,他心中纠结自责非常,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事情竟然落到如斯地步。 想着不久前他刚见她,淋了雨的她独自行于街上,失魂落魄愁肠百结,他心中不忍一路相随,然后她心中感动,忽然告白与他。 恩,虽然他真的想这么想,可实际上是这厮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只是莫名其妙的问他。“若一个男子对女子说‘我心悦你’到底是何意思?” 他一愣,心中生恼,虽不清楚到底为何心中会有另一种更加清楚名为失落的心情,但不妨碍这一刻的他突然生了几分恶(nao)意(chou),脱口而出道:“能有何意思?自然是颠鸾倒凤,行那男女之事。” 见韩渲眼神微动,似有疑惑,他更加大胆道:“怎的,你不懂?那就让小爷我大发慈悲让你这臭小子长长见识!” 这本是他们那帮酒肉朋友厮混时互相打趣的话,不知怎么他就对韩渲说了,再然后,他就当真带着她上了这画舫,不顾人家是歇业不接客,直接甩出银子,一副财大气粗很好宰的冤大头模样。 所以说都怪这厮根本就不像个女人,不像不像不像,都是她的错,才不是他脑残啊啊啊啊! 只是不管他这边如何后悔,那边鱼贯而入的几人,柔柔袅袅,身姿婀娜,却是燕环肥瘦各不相同,倒也确实有几分姿色。 甫一进来,他们自是看到了常来这里的言肆,但他旁边的那个人却是更加出众让人忽略不得,不谈容貌,只单说那一身气质,好似收鞘的剑刃,没了冷冽的杀意,不言不语的只是几个举手投足之间,就让人莫名的觉得可靠安全。 更何况,若说起容貌,那当真是一个非常有男子气概的男子啊! 忍不住红了脸颊,染上几抹羞意,待要上前,却见着最接近那人的左右两边早已坐下两名姿色艳丽的女子。 “瞧着公子面生的紧,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恩。” “是吗?但奴家却觉得公子有几分熟悉,难不成是梦里与君曾相识?” “不曾。” “公子当真是率直的可爱。” 看着那边早已经开始‘笑语一团’,没占到好地方剩下的几人恨恨的跺了跺脚,暗自咒骂几声“浪荡蹄子,sao娘们”却也尽可能的挑了个离那人近的地方坐下,翘首以盼,望能吸引那个人的注意。 而这边独自清冷的言肆早已黑了整张脸。他看了一眼那边群娇环绕,待看清某人更是黑得彻底。 这老鸨当真是将他们这里最美的‘人’都带来了,会做事,却是个眼瞎的,公母不分! “你!对,就是你,别想躲!”伸手指向那个明显喉部有凸起的某人,“过来,给我坐这里!” 看着那人顶着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哀怨脸一步三回头的小挪着步,终于还是绝望的坐在他旁边,言肆彻底怒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回过头,对着韩渲道:“你不是想知道‘颠鸾倒凤’是什么意思吗?喏,这里都是过来人,随便请教!” 然而他故意伪装成嚣张的笑容就在那人的盯视下轻易的就溃不成军,“干,干嘛啊!” 韩渲转过头,对着那群脸色明显不甚好看的女子道:“他今天脑抽,说话不过脑子,莫介意。” “谁脑抽了?混蛋!”言肆低声咒骂,但想着自己今天做的这些事,终是低下了头,莫名有些心虚。 一女子浅笑,“哪里,公子言重了,奴等万万不敢有这等心思的。”言肆没有说错,她们本就做的这等生意,只是难免奢望,能在心仪之人面前维持一点点自尊,所以才会悲哀。 然后她拉着韩渲的手脸红道:“虽现在时间还早,但,若是公子想的话,奴也是愿意的。” 其他人暗恨自己又迟了一步,纷纷睁着大眼睛盯着韩渲,满满的都是‘甩开那个小婊砸让我来’的强烈冤孽。 然,韩渲倒是真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看着那女子一下子白了的脸,解释道:“颠鸾倒凤这种事情我懂,不用你们教,是这蠢货没有说清楚,我本想问的是‘若是一个男人说出心悦与谁这种话到底是何意’?” 众女子一听,顿时生出一种“为什么好男人都去断袖了”的无奈和悲凉。只有方才被言肆叫走的小倌双眼一亮,噔噔就跑了过去。 “既然公子问的是关于男人的问题,那么问我就再合适不过了!” “嘁,你算哪门子的男人?再说,公子问的感情问题,既如此那么自然还是问我们女人比较好。” 两者势如水火,为了一个更靠近韩渲的位置不一会就打将了起来,竟是撕咬抓挠全都上了,只看得言肆嘴角不停地抽着。 那个之前与韩渲搭话的女子对身后的喧闹全然不顾,面色不变与她道:“如我们这样的人,每日里形形色色见过不少人,自觉也是看尽了人情冷暖,所以有时候看待的问题难免有失偏颇,但也不出这个理去。” “世间人们所追求的不外乎是财利权人,男人对女人的甜言蜜语也不外乎如是。若是前三者倒好说,给了他,得到了,自不会再纠缠。可若是最后一项......” “如何?”韩渲追问道。 那女子叹了口气,“在我说之前,公子不妨先扪心自问一下,那个与你说出此话的人,你认为,他想要的是什么?而你,又能不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回应他?要知若当真是最后一项,那么这人想必是认定了你,如此大胆的人定也是个内心执拗的性子,那么这段情,怕也是,至死不休!” 她是真的彻底误解了韩渲的性别,所以才有这一番猜测,却不想歪打正着,一语成箴。 第六十八章 韩渲陷入了沉思一直静默不语,女子也饶有耐性的不去打扰她。但见着那双黑眸中弥漫的薄雾逐渐褪去恢复清明,那坚定的亮光着实让人羡慕。 她这才笑道:“看来公子已经想明白了,奴先恭喜公子了。” 韩渲点头,“多谢姑娘解惑。”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一旁的言肆好不容易才让那些缠斗的越来越过分的人群分开来,回头就叫这两人像是在打哑谜一样,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全然不顾其他人的感受。更让他气恼不安的是韩渲竟然一脸佛光,好似大彻大悟了什么。 这两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到底做了什么? 没办法对韩渲动怒,他便神色不善的只盯着人家姑娘看,怒声怒气道:“你与她道什么谢?我们可是付过银子的,想让她做什么都行,这可是最公平的买卖。” 可恶,本来付钱的就是他,应该他是大爷来享福的,为什么现在却这么憋屈呢? 那女子嘴角笑容敛去几分,甚是顺从的点点头,“确实如言公子所言,既公子来了这里,为您排忧解难本就是奴的本分,自当不起您的一声谢。” “胡闹!”突然一声厉喝,韩渲怒而起身,“我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这本就是我与你之间的事,****何事?” 言肆闻言,脸色一黑,气得转身甩袖离去。 女子连忙劝道:“公子,言公子负气而走,你还不快去追?”瞧那言公子的模样分明也对这公子动了心,却偏生是那样一个别扭的性子,看在他是个大金主的份上,帮他一把好了。 韩渲不耐,“真是的,你帮了我,我道句谢,本就是朋友之间常理而已,亏他还是个爷们,真是婆婆妈妈的小心眼!” 虽是如此,她还是追了出去,只留下因她的话而有些愣住的女子。 她蓦地一叹,“唉,当真是我生君未生,君生我未老,堂堂好男儿,偏偏断袖了!”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顾,无不甚是赞同失落的点点头。 这边韩渲追出画舫,幸好不是夜里正热闹的时候,画舫未行到水中央还停靠在岸边,她下来没走几步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言肆。 “言肆,你给我站住!” 言肆身子一顿,似是在犹豫,但到底停下了脚步,表情倨傲的转过身,不想道歉没听到,却是被韩渲劈头盖脸的好一顿骂。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三番两次的与一个女子过不去,更何况对方还没有招惹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言肆本在跑出来的时候就存了点小心思,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她出来哄他道歉,如今反被当众爆骂一顿,面子里子全都没了,本就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的性子,哪里有人敢对他有半点不好,今日偏偏在韩渲面前屡屡受挫,再忍耐不住,冷笑一声,大骂了回去。 “呵,小爷我就是看那个女人不顺眼如何?不过是个青楼妓*子,小爷我想怎样就怎样,喜欢高兴爱!你算什么东西,小爷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管?” 韩渲闻言,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不服气,还想继续?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那我今天就奉陪到底如何?” “不如何。”韩渲恢复了面无表情,“不过是最后一次提醒你,是男人的,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就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然后,再不看他,自行走了。徒留言肆一个人待在原地,对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暗恨得咬牙,一腔怒火不减反涨,愈演愈烈。 然,他们都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过几十步距离的拐角隐蔽处,另一个人亦是满腔怒火,一直死死的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相继离去,亦动也不动。 “少爷……”青竹心中有些不安,他今日随着言意一起到袁老板府上做客,哪曾想回来的路上就见着他家少奶奶竟和二少爷在一起,且看样子应该是一路同行作伴,看着自家少爷越发阴沉的脸,他想着还是应该解释一下比较好,“那个或许是碰巧偶遇,少奶奶和二少爷......” “她与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打断青竹的话,言意移动着轮椅自行离开。 见他如此,青竹心中更是不安,可只有言意知道,他并不是在说反话,也在心里努力用着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只是,那二人在一起的画面却一直深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猛地抬手用力按压着心脏,那在耳边躁动的轰鸣,实在惹人心烦。 好不容易回到府上,他挥手让青竹下去,此时的他,只想一个人呆着。 推开屋门,却看见一个身影,置于桌前,那般熟悉,他下意识的就是转身离开,却晚了一步。 “你回来了?”她唤。 “恩。”既不能离去,他只能进来,却见着她一手撑腮,似是浅眠,可是脸颊红扑扑的,听得他的声音,睁开眼,雾蒙蒙的显是神识未清,却又亮得很,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凑了过来。 靠近的时候,他闻到了酒的味道。 “你喝酒了?”他不自觉松了口气。 “唔?”她迷糊的抬头,甚至不自觉的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恩,言肆带我去花楼了,不过我只喝了一杯。” 言律眸色一深,他心中怒急,脑海里转过许多念头,他想问她,“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你们今天一整天都在一起吗?”“你又为什么去花楼”“你有没有吃亏” 他最想问的是“你......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然而,最终他只是说了一句,“你醉了,要不去休息一下?”声音平静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罢了...... 他如此想着。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但趴在她身上的韩渲却突然笑起来,她努力撑起身子不让自己压着他,然后认真的扬起小脸看着他,“呐,言律,你昨日说心悦于我,我不懂,但是言肆说,你是想与我欢*好?” 言肆,又是言肆?!很好。 言律狠狠地在心中记了一笔又一笔,但他觉得,就是将那人挫骨扬灰都很难解了他心头之恨。 言律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危险,若再待下去,他内心压抑着的疯狂占有欲和变态的执拗定会指使着他对现在毫无防备的韩渲下手,伤了她,是他最不愿做的事情。 然,韩渲并不知他所想,待言律察觉的时候,他怀里的这个醉鬼早已经开始扒掉他最后一件衣服的绳结。 第六十九章 “住手,渲儿!唔!不能......碰那里啊......”言律羞得面红耳赤,虽然也曾有过几次与韩渲近乎坦诚相对的体验,可是那时的他们,当真是心无杂念,没有半点漪思。但现在,在说了那样直白而刺激的话,又被自己心爱的人儿用着这样雾蒙蒙却没有半点闪躲的眼神直视,试问,有哪个男人能真的半点反应也无? 要是有,言律自问肯定不是他,但是,他也不能。 他急切的去阻止那双在自己身上胡乱作为的双手,可是别看韩渲现在脑子有些迷糊,手下的动作却甚是灵活,她认定了去做一件事,又有谁能拦得住? 所以,不一会,言律的亵*衣就被她解开了,薄薄的一层布料,因两人的动作而变得褶皱不堪,松松垮垮,勉强还搭在他的身上。然,除了某不可描述的两点外,大部分的肌肤都暴露在空气中,因常年不出门受不到阳光照射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倒是胜在瘦削有致,没有一点赘肉的小腹,明显的线条顺滑直下,隐没在下*身的那一层布料里。 骤然触及到冷空气刺激的言律皮肤不由起了一身疙瘩,但同时脑中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脸色难看,咬咬牙,用力按住韩渲还要继续作乱的手,“渲儿,真的,不可以......” 他爱她,爱到嵌进肉里,刻到骨里,所以对那种能真正让他们合为一体不分一二的事情自是十分期待。所有他不想太草率的就这样浪费掉他们的第一次,慎重以待,恨不能想到所有美好的事情,在得知自己还有可能站起来的时候,就决定定要以最完美的自己来迎接这个仪式。 他心中自卑,又在今日突然发现自己心中那份偏执的占有欲更加蠢蠢欲动,他怕,若是自己当真拥有过她,这份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会变的更加不满足,变态激进,若是他控制不住,伤了她,那时,即使她厌了他,恨了他,也再不能放她走。 剔骨割肉还能忍受,可若连魂魄都丢了,他,也不算活着了。 他心中纠结,可韩渲哪里知道,不在乎的摆摆手嘟囔道:“我知道,老头子说过你身子太弱,不能行房事,但我有别的办法。” 一声轰雷在言律脑中炸响,只是不论是尴尬还是好奇期待,他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因为韩渲在他一瞬间的愣怔时拨开他的手而全部忘掉了。 腰间松动,他忙再次握着她的手,眉眼深深看不清其中掩藏的情绪,他最后一次问她,“渲儿,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准备好了?” 你可准备好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今夜过去,不论怎样,再不会放过你了。 韩渲抬起头,黝黑的眼睛看着他,四目相对,唯有彼此。 她的声音还有因醉酒的关系而有些慢,一个字一个字,反而更加清楚和坚定。 “有人曾告诉我,你认定了我,性子执拗,定是至死方休,她还说,若是我应了,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必是艰难重重,一生难安,她问我,能不能?而现在,你又问我准备好了没有?” 言律听着她喃喃,虽心惊竟有人如此了解他,更是已经提前预料了他和韩渲的结局,可是最令他害怕的却是韩渲接下来的话。 他死握着拳头,眼睛直盯着她,像在等待审判的结果一样,内心满是惶恐不安。 然,她却低低笑出了声,潇洒肆意,满不在乎,“你们当真好笑,这种问题,不是早在我决定嫁给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答案了吗?” 言律一愣,下一瞬,唇角一暖,稍触及分。他与她,几乎鼻尖相抵,呼吸可闻,“如何?现在可能安歇,夫君?” 她最后一个字音吐出来时,溢出唇齿间,落入他的耳中,偏有种百转千回,千娇百媚的错觉。 轻易地,就卸下了他所有的坚持和反抗。 便是一夜风流,芙蓉帐暖度春宵。 第二日,青竹早早的就守在了主子房门外。 昨日里回来少爷就让他下去了再无传唤,也不知后来少爷与少奶奶如何了,想着那时少爷阴沉的表情,再想自家少奶奶那火爆的脾气,他是真的担心这两人万一因为这个误会,一言不和吵起来怎么办? 他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却没有听到一点动静。这让他更加不安,深怕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是以第二天他特地起了个大早,还拉着秋菊一起,就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若是那二人真吵起来动了手,也有个人帮忙拉架不是? 待听到屋内响动,他马上冲了进去,大喊道:“不要啊少爷!” 天可怜见,他真的是紧张了一张天,下意识的反应,可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他,莫名其妙。 正为韩渲挽发的言律发下手中的木梳,叹了口气,“青竹,你这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啊,啊哈哈哈。”青竹摸着后脑勺傻笑,然后小心观察了一下那两人,但见自家少爷面色红润,表情温柔,嘴角微勾,似带着一丝满足,全然没有了昨日的阴霾沉沉,而自家少奶奶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好像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争吵的痕迹。 青竹放下心。鼻尖抽动,话说从刚才好像就闻到一种什么味道,有些怪怪的,但又很熟悉? 青竹想,是在什么地方闻过呢? 他转头,不经意间看到言律裸露在外的颈项,皮肤上一小片红印,好似被蚊子叮咬的痕迹,十分明显。 心中担心,正想着这么早就已经有了蚊子还是拿药膏涂一下好了,忽然脚步一顿,他面色古怪的看着依然在梳妆台前你侬我侬的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下变得通红。 秋菊看了他一眼,终是放弃了去思考这人到底在想什么,毕竟一个伪娘的心思,不比一个女人的心思难猜。 她走到韩渲面前,递上封拜帖。 自从韩渲的身份泄露出去后,不少想要奉承讨好攀关系的人递贴拜访,但都被她嫌麻烦回绝了,而今天这个人,却是她拒绝不了的。 言律看着她的表情,见她竟少有的显露出几分如此明显的喜悦,心下有几分好奇,但也只是悉心替她打理好着装,温声叮嘱道:“出门在外小心些,切记莫再饮酒了,还有早去早归。” 韩渲点点头,应了。顺便低头在他脸颊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青竹看着自家少爷甚是温柔贤惠的含羞点头,甚是淡定的翻了个白眼。 反正,自家少爷在‘贤妻’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八成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第七十章 韩渲出门了,他今日也没有其他约定安排,这一整日,竟都是一身得闲无所事事。言律想了想,觉着今日的天气倒也算好,便拿了本闲书,备案端水,在院中树下纳阴乘凉打发时间。 然,不一会,青竹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附耳低语,也不知说了什么,但看他神情愤愤,总不是什么好事。 言律想了想,无所谓的挥挥手,“即是见着了又如何,她来你便让她来,备好椅子茶水,也莫像上次那样动那点小心思,倒显得我们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不值得。” “可是少爷,”青竹跺跺脚,甚是不甘,“我也不是没来由的故意针对她,实在是她做的太过分了,您让我忍着,甚至笑脸相迎,以德报怨,我绝对做不到!” “我也没让你做到如此地步,你若当真不待见她,就下去吧。” “少爷!”青竹急叫了一声,见他不理,终还是没有离开。 若那人当真是冲这里来的,他怎么也要守在这里,绝不能让那女人把少爷欺负了去! 于是,他死盯着小院的那扇门,待看见那抹甚是华丽的身影时,脸上不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话说,这女人到底带了多少金饰在头上,亮晃晃的金光刺激的他眼睛直流泪,那么重的东西压在脖子上不会酸到崴着吗? 青竹心中腹诽不已,但还记着言意的吩咐,见朱氏过来不情不愿冲着朱氏行了个礼。 他动作甚是潦草敷衍,只朱氏也不在意,或者说她根本顾不上在意。 她看着言意,对方却理也不理她,就当旁边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一样,到底是撕破了脸皮,连以前勉强维持的一点表面现象现在都不愿意了。可她偏还巴巴的跑过来,用自己的热脸倒贴人家,心中羞愤不平。可想起言意的吩咐,她也只能没话找话,想了半天,努力露个笑,却是只有干巴巴的一句:“大少爷,看书呢?” “恩。” 然后再没了话,尴尬非常。 “那个,若是大少爷想要品茗看景,何不到前面的小花园去,此时风景正好,绿茵茵一片,其间间或点缀着几点粉红,甚是喜人。说来已到夏季,莲花池里的水也被换了,清澈见底,波光粼粼,风吹而过,清凉舒适。还有......” 她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一直不动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言意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满含深意,她却一下犹如身在冰窖,从头到脚,僵冷不觉。 小花园的莲花池,那是言律幼时落水的地方,是她......亲手推下去的...... 难道,当时的他真的看见了? 那时她初嫁进言家,身怀有孕却不受人待见,婆婆只看重言家脸面,丈夫只顾思念亡妻,即使她这一胎得个男儿,可到底上面还有一长子,继承家产根本轮不到他们母子,前途渺茫,心中凄凉,便遣退了下人自己到花园走走。 时值隆冬,天气寒冷,风刮在脸上干裂刺疼,听说怀孕的女人不能太过劳累,她有些后悔,正想回去,转身就看见有个人影立在荷花池边。 她本想过去提醒他莫在这呆时间太长以免受凉生病,可待她靠近一些才发现那个人就是言府的大少爷言律。 他与他的母亲长得极为相似,小小年纪就已经有着一副好样貌,品性又很好,加上有这样的家世做倚仗,长大之后必为俊杰,一生不凡。 而她的孩子,注定了要低人一等! 凭什么?! 她拳头紧握,心中名为嫉妒的火焰猛烈地燃烧,她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站在池边的少年丝毫不觉。 那样迎风而立的身影,因为还在服孝期,身着素色的衣衫,更为他添了几分苍白和脆弱。 脆弱的好像,只要她稍微用力,就能轻易地让这个生命,消失。 她伸出手,看着他就这样如愿跌了下去,却在落水的一刹那竟然回过了头。 那一瞬间相触的眼神,一如现在这样,洞悉一切的深眸,直盯着她。 “你果然知道!”她嚯的起身,突然的动作,连带着打翻了她面前的茶盏,茶水浸透她的衣裙,留下一大片污渍,她却不觉,抿紧了唇,恨恨的看着这人。 那****逃了回来,内心惴惴不安了好几日,后来听说那个孩子被救起了,在大夫拼命抢救下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一双腿。 然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一如以前,言府上下,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对这事讳莫如深,不再提起,如此,她也就努力按下心中那一份罪恶的欣喜和不安,同样试着,将这件事情遗忘。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说。”若是他早一点说,她就不会将这件事瞒下这么久,更不会现在被言意抓着把柄,又来要挟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都是他,全部都是他的错! “言夫人指的是什么?请原谅我记性一向不好,当真不清楚您说的是哪一件事了。”言意在朱氏怀疑的视线下,缓缓抬手满上一杯清水,启唇抿了一口,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倒记得清清楚楚。” “我记得言夫人以前只喜欢带银饰,搭配着水青色的衣裙,就好像弯月倒影湖水中,银凌凌,模糊的,辨不清真相。” 朱氏忽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凳子上,她颤抖的伸出手指着言律,“你......” “言夫人何必如此?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我怎么欺负你?”他甚是嘲讽弯出一个弧度,“传出去,可是有损言家脸面呢!” “你......你究竟要如何?” “不如何。”言律双手交叠横与小腹处,他的脸上再无一丝笑容,一身寒意乍泄,逼得朱氏心惊胆寒再不敢放肆。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言家的家产,我本无意与言肆争,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提防与我,当然,也请你看管好他,莫再让他接近我的女人,不然,我一点都不介意让他尝尝心如死灰,生不如死的感觉!” “可......可是”朱氏喃喃,悄悄偷看了一眼她拿来的食盅,瓷白釉的容器,与那双手相比,竟是不相伯仲的精致。“至于我和他的事情,”下一瞬,汤汤水水洒落一地食材。 言律冷眼瞧着,认出都是些身为滋补的药膳,可是若一起食用,便是杀人于无形,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敛眸,辨不出心思,只是声音,越发的清冷,“就更不用你管了。” 第七十一章 “哇~偶!原来你就是阿渲娶得丈夫?”身材娇小的女子夸张的叫着,活泼好动的性子,上蹿下跳的围着言律转来转去,一双毛乎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言律看了半晌,忽而又跑到韩渲旁边,故作心伤姿态捂着自己的胸口,“唉~阿渲你好狠的心,竟然就这么把人家抛弃了,真是可怜即使如此还对你一片真心,痴心不改的我啊~” 声音低闷沉痛,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定当真会以为这是哪家可怜的小娘子被负心汉狠心抛弃,而心生同情。孰不见她颊边一对深深酒窝,酿着的,满是调皮的笑意。 “这位是……”言律看向韩渲问道。 却见她甚是嫌弃的躲开那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竟是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一种名为头痛的挫败表情,“一段孽缘罢了。” “什么啊,真是过分!”那女子挣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不满的嘟着嘴,“以前你还会叫人家小甜甜,如今新人胜旧人了,就说人家是孽缘......”一柄匕首忽的擦着她的脸颊钉入后面的树桩,嗡的一声,剑柄犹颤,树叶簌簌的往下落。 发尾渐落,凌厉的眼刀一点也不留情的往自己身上砸。 “对不起,我错了!”少女立马收了玩闹的心,甚是端庄守礼的站得笔直,说话间竟也带上了敬语:“您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名叫许诺,许是许诺的许,诺是许诺的诺,天地之间独此一份,别无他家。” 如此介绍自己的方式,言律倒是第一次见,那般张扬自信,是真的为自身而感到骄傲。他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眸,竟是浅蓝带着青色,阳光投进去,干净澄澈,琉璃剔透如上好的昆仑玉一般,甚是美丽。 他不由心生好感,面上更显几分温柔,浅笑着点了点头,“在下言律。”想了想他眨眨眼睛,“唔,也是仅此一家,别无他号。” “嘿,你这人倒是有趣,甚对我胃口,不像旁边这个混蛋,性子闷不说,每天板着个长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似的,真是扫兴。”许诺指了指一直站在她旁边的人,“他叫乔木,与我一样,都是韩渲的发小。” “说真的,”许诺身子凑前几分悄悄道:“若不是遇上你,我真的以为不是乔美人嫁给阿渲就是阿渲娶了乔美人呢!” 言律眼神一闪,下一瞬,眼前的身影就被人扯离了去。“啊啊啊,臭阿渲你放开我啦!”原来是韩渲一把提溜起她的后衣领子,不顾她的挣扎,随手向后一扔。 “好好看着你的人!” 乔木张开双手便接下了她。一手抓着她还在不停挣扎的双手,一手捂着捂住她的嘴,将整个人都固定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见笑了。”他说。 言律一愣,浅笑着摇摇头。 这个男人,自进来就被他故意忽略,只因确实如许诺所言,当真是个美人,便说那斜飞入鬓的凤眼,婉转之间多情风流,轻易就勾去多少女子的心魂去。更何况,他还是韩渲的发小,在那段自己不曾出现的时间里充当着在韩渲身边的男人的身份。 他承认他是在嫉妒。 不过现在,他却释怀了。 那样明显昭示着自己主人翁的态度,他亦是男人,自是知道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代表着什么,这人从未对韩渲有意。 怕是许诺误会了,或者,是她故意让他这样误会的? 言律这边深思,等韩渲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他才察觉不知何时许诺和乔木都已经离开。 她看着他,似在思考什么,然后才闭着眼睛捏了捏眉头,叹了口气,“许诺那个丫头就是个人来疯,总是胡言乱语,你莫信她,也莫要多想。” 说真的,他很少见韩询露出这样的表情,而今天就已经露出了两次,能将她惹生气却忍而不发,这许诺倒也算个人才。 言律握着她的手将人牵到自己面前,轻轻在她唇上印上一吻,“你放心,我没多想。”他伸出手,代替她在额角轻轻揉捏,见她终于露出舒服的表情,甚至不自觉的随着他的力道轻轻倚着他,越发像只慵懒的猫咪,便不由笑出了声。 “说来,既是你的发小,难不成他们也是来自青山?可是我听口音倒像是京城那边的。” “恩,他们都是京城人士,我小时随老头子在京里待过一些日子,就是在那时结交了他们。” 果然。言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着韩渲道:“他们来这里,是要长住,还是只逗留几日?” 本事闭眸小憩的韩渲睁开了眼睛,“他们此番来,是来找我的。” 然后言律从她的话中知晓,当年在韩渲继承了封号后,韩茂在终于可以丢下这一堆烂摊子,就兴高采烈的去向皇上上禀,‘听闻青山一带土匪猖獗,搅得周围百姓民不聊生,臣心中沉痛不已,自愿请旨带兵三千前(you)去(shan)剿(wan)匪(shui)!’ 这一去就是五年之久,没有半点音讯。 于是,不过初初及笄的韩渲亦上书一封‘父亲久不归恐遭遇不测,臣(liao)愿(tiao)继(bu)父(gan)遗(了)愿,再带兵三千,定灭匪类,找回父亲遗骸!’ 这一去,又是五年,没有半点音讯。 如今,许诺带来的口讯是:‘还没死透就赶紧给朕滚回来!’显然那位已经很不耐了。 所以无论如何,言律和韩渲必须得上京一次了。 可是言意怎么甘心? 第二日就传来言意忽然重病卧倒在床的消息,直说自觉此次恐过不去这一劫,时日无多,最是不舍言律这个儿子,只望他能侍病在侧,以尽孝道。 言律应了,进屋不过半个时辰,也不知这二人在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言律再出来时,就说言意不过是吃坏了肚子,病已经好了大半,想来明日就能痊愈。 解决了这件事情,他们终于踏上了上京的旅程。 只是不知在发生了那一系列的事情,差一点就是去韩渲的言律,是否有过后会今日之举? 第七十二章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也足够能改变许多事情。 一年前,言律和韩渲一同回京入住王府后,他这才发现,虽说是王府,可偌大的宅邸中侍候的下人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人。其中门房一人,园丁一人,厨娘两人,皆是五十岁上下的老者。剩下一人是个护院,虽生的魁梧雄壮,只是可惜脚上有伤是个跛子,据说是年轻时参军打仗所累,也正因此,才退了下来,家中无亲人,正没处可去的时候,被韩渲带了回来。 对于这些人,韩渲的解释是:“反正这府中常年也没个人,如今也只有你我二人同住,不过两三屋子的地儿,何必要那么多仆从?走在哪里都能撞上,碍手碍脚,又烦又累。” 她表情不耐,他却知她是心善,毕竟依她的性子,若真是不愿,这府中定不会有一个下人,更何况还是些行动不便,每日里只会窝在椅子上晒太阳,喝茶聊天的老人。 不过是形态佝偻,形单影只蹒跚街头,她见了,就再不能放下罢了。 所以最后府中的杂务只能由青竹和秋菊接下,在尝过一次咸的能齁死人的饭菜后,言律也接手了厨师这一职,那几个老人算是全部闲了下来。 除了王府内的事情,言律还接管了韩渲名下的所有产业,她一向不喜欢管这些东西,韩茂还在时也是由一个信得过得旧仆张伯帮忙管理,反正日常生活的费用也不是要靠这些,所以只要不是荒废的太过夸张,能糊弄过去就行。 韩渲见他对那些生意账务有兴趣,便将张伯唤来,交代了以后全部都由言律来管之后就彻底不管了。 有着韩渲的信任和张伯的辅佐,言律如鱼得水,他的野心和理念加上张伯的经验,竟是将韩渲名下的产业做的风生水起,甚是红火。 然而职场得意的言律最近甚是苦恼,而能让他如此在意的,除了韩渲之外不作第二人。 “所以,你就把我叫出来了?”许诺一边挑眉看着对面的男人,一边拿起离自己最近的奶茶仰头饮尽一杯。“说起来你还真的是有本事,虽然有韩渲帮忙,可毕竟是京城,又是最鱼目混杂的治安紊乱的西市,你能如此迅速站稳脚跟,又拥有这么大的酒楼,也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京城的西市,是专供各国商人来使上京进行特产货品交易最大的市场,这里不限种族,不分国籍,不谈身份,聚集了三六九等各色人物,正因此,这里的人根本无法用正常的法律来规范,倒是默契的遵守着自己的那一套‘法’,众人相处也算相安无事。 “哪里,都是天子圣明,上天庇佑罢了。”言律浅笑,换来对方一句虚伪一个白眼也不在意,只是慢慢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韩渲官复原职后,虽是闲职王爷,却也需每日里寅时三刻起床,卯时入宫上朝,除此之外,剩下的时间不是偶尔喝和几个友人出来玩乐便是待在王府的练武场上练功习武,可这几天,她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闷声不响的,八九个时辰,实在愁人。 “但是,”许诺打断他,“你与她是夫妻,整日里形影不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既然连你都不曾知晓,我又哪里会知道?” 她这话也对,可是即便他与韩渲日夜相伴,也总有他顾及不到的时候,而且韩渲那人,若是要她和自己诉苦,那可真是比登天还要难,所以他只能靠许诺帮忙。 “我所不知道的韩渲的事情,就只有朝廷上了。而你与她一同为官,可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许诺闻言,暗自嘟囔了一句‘自私掌控变态狂’,面上兴致缺缺,怏怏道:“朝廷上的事,有时候或许是随意的一句话泄露出去都可能是人头落地,浮尸百里的重要机密,更何况,民不言官,懂?” 她两手一摊,一副‘我也是为你着想’模样,低头猛地又吞下两杯奶茶,就要起身。 他也不拦,只是击掌三声,屋门被打开,身着异服的异族舞娘鱼贯而入,将头上顶着的美食一一放在桌上。 “手扒羊肉,馕包肉,油塔子,皮辣红,过油肉面,大盘鸡,酸奶疙瘩,奶提子,紫葡萄,石榴,哈密瓜!”许诺不由自主的又坐了回去,盯着那些东西咽了口口水,复抬起头看向那人,“你这是贿赂朝廷官员?” “此言差矣。”言律露出一副甚有诚意的笑容,“朋友之间联络感情不就是吃吃喝喝聊聊天吗?若钱起银钱贿赂之类,难免伤感情了。” 许诺抿了抿唇,忽然展开笑容,嘴角的酒窝隐隐,“对啊对啊,朋友之间就是这样子的嘛,我果然最喜欢你了!” “你又喜欢上谁了?”房门忽然被打开,立在门外的男子一扫屋内,但见着捧着一只羊腿啃得不亦乐乎满脸是油光的许诺,那双多情的凤儿眼中立马冷下几分。 许诺下意识的将那羊腿藏在身后,用手揩了一把嘴角,心虚的笑笑:“那个,乔木,好巧哦。额,这些吃的都没有放辣,所以我的胃病是不会发作的。” 乔木皱着眉冷哼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有病?”上前几步拿起帕子给这人擦干净了嘴角,一把拉起她就要走人。 看着许诺恋恋不舍偏又不敢多言的小眼神,言律甚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不过是一桌吃的,既为朋友,你若是喜欢尽管来就是,我定会为你全部准备好。” “真的吗?啊,言律你真的是太好了!” 言律的话收到了许诺的感谢,却也同时被某人毫不客气的瞪了一眼,他无辜的摸了摸鼻子。 待那两人离开,他命人将东西全部撤了去,只自己留了一本书,一壶温水,自斟自饮,倒似在等待着什么。 半个时辰后,屋门被打开,那人,正是去而复返的乔木、 第七十三章 两个同样十分出色的男人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新进来的舞娘,努力按耐着自己的好奇心,可仍然忍不住悄悄用着眼角打量着屋内的两人。 一个气质高冷,俊美如谪仙,一身水清色外衫,绣着精美祥云花纹的流水广袖随意的垂在身侧,偶尔随着动作而摇,翩翩飘逸,表情闲适淡然,偏就让人生出几分敬畏之心,只可远观,不敢近侍。 另一个则肤白腮红,尤其一双多情凤儿眼,顾盼之间,邪肆风流,艳过桃花。看样貌本该是个浪荡多情的公子哥,可他身着玄色高领长袍,盘扣全部一丝不苟的紧扣着直到下巴,又冷着一张脸,周身都释放着一种闲人勿进的冷气,却不知那般美貌,加上这样禁欲的气质,如此强烈的反差,越发勾的人心痒难耐,不过是心中存了几分忌惮,不敢上前罢了。 这二人,虽样貌和气质都完全不一样,可同处一屋,各据一方,却丝毫不落下风,相反的,竟然会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那舞娘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就红了脸颊。 手中的书一页未动,自己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上面。言律抬眼看了一眼对面正襟危坐不发一言的乔木,忽然叹了口气,“乔兄何必如此严肃呢?倒是浪费了我这儿难得雅致闲适的环境。这样,我这里前几日新得了些雨前龙井,不如沏来任乔兄一品,如何?” “不必。”乔木抿着唇,声音沉沉,带着警告道:“我来只是想说,你若想知道什么也不必再去找她,那家伙就是个蠢货,什么都不懂,不必你如此费心思的算计。” “哦,我倒不是这样认为,”言律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心思的想法,只是满含深意道:“毕竟能在朝廷为政多年依然能独善其身,必要时或还能全身而退者,哪里能算得上蠢呢?我看是乔兄你关心则乱,身在局中不知局啊。” 看着越发沉了脸色,那张本就像冰块一样木着的脸更像是能掉下冰渣子似的,言律见好就收,挥退了舞娘,浅笑着道:“不过幸而,我的问题并不难答,就是换乔兄,也是可以的。” 他抬手沏满一杯清水推至那人面前,白瓷杯身,轻烟袅袅,微波荡开,一朵青花冉冉盛开。 乔木看了一眼那杯子,才抬头道:“不管许诺傻不傻,但至少她有一句话说对了,‘民不言官’,即使我能开口,但也只能告诉你一些你能听到的。” “当然,我也不求你全部告诉我,只是”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前倾,眼睛与之相视,一字一顿道:。“我要知道现在朝堂上的形势,韩渲在朝中的地位,以及,那一位,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这个男人,直觉真是敏锐! 乔木有一瞬间的愣怔,但他很快敛下双眸,在抿了一口清水之后,又想了一会,这才开口:“很糟糕。” 言律心中一凛,胸口处就好像被谁突然紧握着,拧作了一团,闷痛,抽搐,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可他仍然仔细的听着乔木的话,越听,那里就越难过,虽然乔木如他自己所言那般只肯说自己能说的,少言短语,言辞模糊,意义不详,可聪慧如言律,竟是已经明白那掩藏在短短几句话之下的血雨腥风。 在世人眼里,韩家,无疑是得天独厚的幸运儿。无论是先皇女帝在位时期,亦或是如今成宗掌权,先有韩茂手掌百万兵马大权,时逢皇子夺嫡,时局动荡天下大乱之际,能够准确的选出明主追随,并最终助其问鼎登基,保皇卫国,即使后来虎符被收回,却也成为本朝唯一一位异性王爷。再有如今的韩渲,本是女儿身却继承了王爷的封号,乃有史以来第一位身居一品官员的女子,更是掀开了女子可当官的女权新篇章,堪称冒天下之大不韪。 无数事迹皆说明了帝王对韩家的倚重和信赖,如此便可断言,若是没有何意外,韩家子孙,一生荣华,富贵不尽,官运仕途,皆唾手可得。 然,当真如此吗? 言律不信呵,所以他仔细的看着那些言论,盯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死死地盯着,这才让他真的读懂了,原来,是这样子的。 什么偏宠,什么放纵,都不过是帝王故布迷烟,下的一局玲珑棋,韩家,就是帝王手里的棋子。 因为新帝已经登基,不再需要一个位高权重时刻威胁着皇位的臣子,所以收了他的兵权,可是又怕遭到天下人诟病,坏了名声,所以才有了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异性王爷。 为了能够更加光明正大的执掌天下,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所以才有了那一时‘疏忽’的圣旨,韩渲的出现让‘女子亦可如男子一样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这样的想法得以被提出到实行再到被人接受,女权主义的盛行,让女皇的地位更加稳固。 所以,瞧,这是多么好的挡箭牌?用之即来,挥之即去。 乔木‘说’,韩渲在朝中的处境非常糟糕,即使有人明知道当年女帝的意图,却也难免会迁怒于她身上,于是以礼部尚书周礼为首的一大部分旧臣官员为伍成一派,多是文者,他们仍旧认为女子为政伤风败俗,有违祖规,主要就是时不时的向皇帝奏本,或是对她不理漠视,要么就是冷嘲热讽,韩渲向来不喜这些人,倒也不觉得什么。 还有另一派,则是以朝中将士,武者为伍,他们多是听过韩家威名——驰骋沙场,百步穿杨,轻易之间,敌军将首便可手到擒来,漫天的欢呼中,敌人闻风丧胆,大耀我国威!韩家,在军中一直都是神话一样的存在,所以,让他们怎么接受韩家的这一代竟然是个娘们儿?而且还是个不论被那群像软脚虾一样的文臣怎样虐待都绝不还手的软蛋?于是,疯狂崇拜之后就是极度的厌恶。 这样左右逼迫,夹缝生存,窝囊不堪,又岂是糟糕两个字轻易概括的? 第七十四章 “那一位,”良久,言律开口问道,声音嘶哑,难掩沉痛,甚至还带着一种逼迫的意味,“他到底是什么想法?想要做什么?!” 乔木沉默,圣意难测,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所猜就真的是那人所想,更何况此等机密,怎能如此轻易道出? 不过,“韩渲如何我倒真的是不知晓,反倒是你。”乔木起身,掸平衣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复回过头看着那个男人,周身都像笼罩在一层烟雾中似的,情绪低落,面容灰暗,即使在人前如何优秀完美,此时的他,也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男人罢了。 乔木心中一动,不禁出口提点道:“虽然当今圣上曾颁布圣旨对商人多有优待,可毕竟士农工商,人们的意识摆在那里,换句话说,韩渲在朝中本就难做,若是夫君再是一个商人的话......”无谓是雪上加霜。 他言不尽说,可看那个男人的反应,想来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自觉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便自行离开。 只留下言意,空荡荡的屋子里,独剩一人,寂冷的感觉,身子控制不住的发着抖。 是他吗?难道,真的是他连累了渲儿? 不清楚,不明白,他的脑袋里混沌一片,偶尔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轰然炸响,闪过一点光亮后又陷入一片黑暗中,只剩下脑仁密密麻麻的刺痛,不至于痛苦难忍可却让人烦躁的狠,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了,不要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见到他的渲儿,只要她好好的待在自己怀里,真真实实的,哪里都不要去,这就够了。 渲儿,渲儿,你在哪里。 跌跌撞撞寻寻觅觅,失魂落魄,整个心都像缺了一整块似的空虚不安,终于在再看到那个身影,指尖触到熟悉的体温时,奇迹的,被好好安抚下来。 “你怎么回事,身子怎么这么凉?”本是七月份的炎暑季节,外面火热的日头高挂,晒得人好似置身于热锅之中,燥热难耐,可这人的皮肤冰凉,就好像,没有一点生命力一样的感觉。 尤其是他贴着自己的脸颊微微轻蹭着,依然凉凉的感觉,是汗湿的碎发和额头。直觉他好像有些不安,她便学着他往常的模样,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脊,直到僵硬一点点松散,她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他身子一颤,本来忘记了的事情又再一次想起,让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这个被填满的怀抱终有一日会空下来。 他......可能,会失去她...... 这怎么可以! “吓!”腰间骤然收紧的力道,勒的韩渲差点岔气,可她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一下一下替怀里的人顺着毛。 “渲儿......” “恩,什么?”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不喜欢王爷这个身份,也不喜欢朝堂与人周旋,太过虚伪,太多束缚,不得自由,还不如在青山做个土匪来的自在。所以,他想说,不如就让我们回去,回到青山,京城里的什么都不要了,哪怕是做个土匪,好歹潇洒随性,不收人掣肘。 她可以在寨子里自由自在的做任何事情,不必在意自己的女儿身份,受人白眼嘲笑,看不惯谁,便用拳头揍爬他,教他心服口服重新做人。高兴了,就在练武场上与人比武,累了,便可坐在他旁边,与他一起听风起风落,看云卷云舒。 一直一直,她陪着他,他守着她,多好。 他想了太多太多,一瞬间,当真就想不管不顾的全部说出来,然后拉着韩渲逃掉,逃离这个犹如凶兽蛰伏,处处危机的京城,逃到一个世外桃源,没有纷扰,只有他们两人生活的地方。 可是,当他抬头欲言时,他却看到了她身后的沙盘。 起伏连绵的山脉,蜿蜒流转的河流,广阔无垠的草原,大大小小的城池,精致绝伦,仿佛实景再现一般,那是缩小的越国疆土,只不过是一份还未完成的半成品。这就是为何韩渲一连多日都闷在书房的原因。 他知她是最没耐性的,可是却不知她竟能做到这一步。 他记得她说过想要做一名将军的,驱除鞑虏,保卫疆土,护国为民,她一直都记得,可他,却忘了,他说过的,要尽自己所能帮助她的。 这人一直不说话,她疑惑,试探的唤道:“言律?”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沙盘,一个国家,乃至一山一土,一草一木,都被这个女人仔细的描绘珍藏。 言律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项边,眷恋的深吸了一口气,暖暖的,是属于她的气息。 “无事。”他终于开口,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又听他闷闷道:“只是想你想的紧。” 韩渲心虚的挠了挠脸颊,她这几日因着各种原因确实对言律有些懈怠,“恩,是我的错。” 她想了想建议道:“这样,反正沙盘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成的,不如我们寻个日子一起出去浪,叫上许诺他们,热闹!” “不要!”不料言律竟少见的反驳了她的提议。 笑话!难得的能和渲儿在一起温存的机会,他才不要叫上别人来打扰! 他拉着她的衣角,不自觉的轻蹭着她的脸颊,执拗的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只要你和我,其他人,一个都不要!” “可以!”韩渲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对于言律的要求她向来没有什么底线,也幸然他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过分的想法。 想要让这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哪怕不择手段这一条不算。 “不过日子就由你来定好了,只要你有时间就可以。” “无妨,生意上的事情也不算太麻烦,毕竟现在皇上新改的许多法规都没有以前那样苛刻,为商人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他忽然停顿下来,脑中忽然一个闪光,好似烦恼了许久的问题终于找到了解开的方法,原本拥堵的思路一下子全部打开了。 原来如此,他想,他终于知道那个人想的是什么了。 第七十五章 无人知晓言律到底想到了什么。但是青竹看见,一直被少爷圈养却从未使用过的白鸽在某一天飞走了,带着一封书信,消失在青城的方向。 而乔木发现,自从上次一别后,听了他的劝告的言律非但没有在商业上有半点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开阔着自己的产业,不论是茶楼酒肆客栈,还是布行鞋记首饰店,几乎涵盖了‘衣食住行’全部方面!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引来其他人的关注,但在发现言律虽然经营的种类特别多,但不过寥寥几家店面,且都还在一处较为偏僻的老城区。那里虽然只隔着一条街便是京城最热闹的商业街,但因为这里的房子实在老旧,且听说还有闹鬼的传言,所以即使这里房价低的可怜,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这里,然后这里就奇怪的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分解区,一边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一边树倒瓦破,冷风寂寥。 于是人们不由嗤笑,到底是新人,纵有野心却是个没脑子的,不知做事切忌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道理,尤其是商场,如此竞争这么多,稍有不慎便是一败涂地,而言律的所作所为在这些人眼里无疑是自掘坟墓,还嫌弃坑挖的不够快不够深! 然而,在深宫中的某一位在得知消息又看到手里查到的东西时,不过略一思考,有趣的挑了挑眉。 言律,韩渲的,丈夫吗?倒似有几分期待的价值。 不过不管各路人马到底是什么态度,言律自是不曾知晓,当然,以他现在的心态大概也不想知晓,免得扰乱他的好心情。因为,他正在和韩渲去往庆山寺的路上。 说起这庆山寺也是历史悠久,颇有来历。其本名为灵严寺,后现祥兆,被世人关注,太宗皇帝大喜,亲自下令扩建作为护国寺,且封当时寺庙住持空圆为国师,又改名为庆山寺,供天地诸佛,奉国宝舍利,帝之荣宠极盛,一时风光无限。 虽然后来其被卷进诸子夺嫡的漩涡中,也曾一度经历天灾战火的侵蚀,但如今阿育王塔依旧,塔顶覆盖绿色琉璃瓦,每逢朝霞满天或夕阳西下时,塔顶金碧辉煌,塔身雄姿昂然,矗立于大地之上,高耸直入云霄,侧耳细辩,仿可聆听梵音悟佛,故庆山寺其势之昂,风雨不可摧,历史沉淀之后剩下的是更加庄严神圣的佛家气度——法传千古,普度众生。 “唔~哈!怎么感觉这里的空气都好像跟其他的地方不一样,深吸一口之后,好像整个人都被涤清干净了,污浊没有,一身轻松!”青竹忍不住张开双臂,就像他说的那样,深深地陶醉在其中。 然后脑后不知被谁敲了一下,“谁啊?” 秋菊收回手,经过他的旁边的时候,翻了个白眼,“犯过傻,花痴过后,就别愣在那里,赶紧来侍候主子。” 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青竹也不反驳,只是依然忍不住一边嘴里碎碎念叨着“我就知道你对我有企图,偏要用这种方法来引起我的注意,哼,幼稚!”一边乖乖从马车后面拿出言律的轮椅来。 经过一年的治疗,言律的腿疾总算有些起色,腿部的知觉已经恢复,触之皮肤温暖不似以前那般如玉生凉,没有生气。只是毕竟他顽疾多年,腿部堵塞的筋脉几乎坏死,即使有了韩渲帮忙疏通,再配以药材调理,却还是需要一种膏药涂抹巩固方能完全痊愈。 所以现在的他最多只能站立一刻钟的时辰也是勉强,之后整个人都坚持不住瘫软在那里,浑身湿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不堪。韩渲心疼他,三令五申的警告他不准再背着她如此折腾自己,已经用了那么多年的轮椅,也不急于这一时摆脱,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后悔的还是自己。 也正因言律行动不便,这一趟出门青竹和秋菊都一同随行。 所以现在,依然是韩渲先跳下马车,然后回头,将手递向马车中的言律,待他握住,不过用力一拉,他便整个人都埋进了自己的怀里。 庆山寺一向香火鼎盛,前来拜佛还愿的香客众多,此时不少人都聚集在山脚下,自然也就看到了他们。 额,之前也说过,本朝民风开放,那个,男风盛行,同性之间什么的只要有爱一切都不是问题。更何况眼前这一对,一个身姿挺拔,健壮有力,男子气概无人能比,一个气质斐然,轻易被人揽在怀里想来也是‘神娇体柔易推倒’,两人体型上倒是绝配。 又见不知其中一人低头说了什么,另一人将头深埋进他的颈项,只露出一对红透了的耳尖,而那人眉眼放松,嘴角微勾,本来面无表情颇显冷峻的面庞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满是对怀里人的温柔和宠溺。 这种你的脆弱有我守护,而我所有的温柔都只给你一个人的现实冲击,在让所有旁观的人忍不住在心底高呼看得过瘾后又难免心生酸楚,一边泪流满面的在嘴里猛塞着最近颇为流行的名为‘枸粮’的零食,一边暗自苦恼‘我的那位又在哪里忙着搞基?’之类的问题。 而这边,浑然不觉自己到底引发了什么事情的两人,韩渲看了一眼周围,皱起眉,低头嘱咐言律道:“这里人太多,我们还是快点上山吧。” “恩。”言律点点头,然后侧首埋进韩渲的颈项边深吸一口气,周围弥漫的一种浓郁的檀香味刺激的他鼻子发痒,脑袋有些疼,而现在鼻尖萦绕着的香味,淡淡的草木清香夹着一点点汗味,并不难闻,是他最熟悉的,很好的安抚了他烦躁的心情。 “好了,上山吧!”韩渲道。 第七十六章 一路上,言律任由着韩渲抱着自己,无视周遭人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些或暗暗盯视或明目张胆的打量全都不理,他只静静的埋首在她的颈边,相比起太过浓郁的檀香,还是身边人淡淡的青草香更让他觉得凝气静心。 尤其是如此亲密的接触,好像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如此温暖安心,看着两边景色匆匆倒去,忽然就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不知时光冉冉,一不小心你我白头,而你依然在我身边的错觉。 因为心中有了念想,所以在到达庆山寺大雄宝殿前时,言律也只觉不过才过了一瞬的功夫,心中可惜,却又忍不住留恋回味那种感觉。 韩渲将言律放到轮椅上,仔细替他在腿间搭上一条薄被子,山上本就较山下还要凉爽几分,未免受凉染病马虎不得。 复起身转头皱眉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山人海,想了想,然后对着旁边明显两眼放光蠢蠢欲动的青竹秋菊两人道:“好了,这几日拘着你们在府里管理杂务怕早就已经闲的发毛了,今日既然出来了,你们自去玩就是。” 青竹秋菊二人忙欢呼一声,只是还没来得及撒丫子跑远就听她继续道:“不过得带上言律,小心照看着,别让那些不长眼的冲撞了他。” “诶???!!” “你的意思是你不和我们一起去?”言律抬头看向她,“为何?” “我不喜欢这里!”韩渲回答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半点心虚。 这让旁边路过的一个小沙弥见了不由心中气恼——不喜欢你还来这里干嘛?又没有人求着你来,我们没有,佛祖更没有!——忽然想起自己竟然犯了怒戒,不由双手合十连念阿弥陀佛。 而这边言律听了心里也有些恼,他是怨自己思虑不周,竟是没有考虑到韩渲竟会不喜欢寺庙,毕竟越国佛法盛行,上到朝中百官下到平民百姓,就连帝王也尊佛法,每逢国礼佳节必要沐浴斋戒,到国寺为江山万民祈福。 所以如今能在寺庙前直言自己不喜欢,韩渲怕是第一人了。 “是我思虑不周了。”言律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便换......” 眼看着本来欣喜非常的两位施主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小沙弥忙赶了过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施主,可否叨扰片刻听小僧一言?” 见言律点头他继续道:“想这世间不遂心诸多,就似苦海无边,不着彼岸,然又有多少人不解真理,还在红尘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唯有我佛慈悲,愿以己力普渡世人,佛法无边,舍利子,阿弥陀佛。” “所以,”那小沙弥抬头,端着一张甚是标准的笑脸,未有一点乌发生长的光头在阳光的照射下,蹭的反射出一圈亮光,“相缝即是有缘,施主您不到大堂上柱香拜个佛求个签报个平安吗?” 言律嘴角控制不住的一抽,“不,不用了,谢谢师傅的好意。” “这样啊。”那小沙弥也不气馁,依然端着那张笑脸甚是礼貌道:“不过我看这两位施主倒似有困惑需要佛主开解。” 旁边的秋菊和青竹立马点头。 “这样,若是施主不愿在这里等待,寺庙后院倒是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供香客休息,那里清幽景美,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言律先是看了一眼韩渲,见她神色未有不耐,又低头想了一会才道:“那便有劳师父了。” “像渲儿说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们索性开开心心的玩,也别因为顾虑我们而拘着自己,只要莫过了回去的时辰就是。” “是!谢谢少爷,少奶奶/小姐,姑爷!”秋菊和青竹各应一声,便转头跑掉了。 这边言律和韩渲由着小沙弥带到寺庙后院,他转过身,忽然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竟然忘记说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然后言律就见他又露出那副甚是标准的笑容,太阳下的光头熠熠生辉,“凡是在本寺捐出香油钱的香客,为感谢各位施主对我佛的一片诚心,皆可在寺中长生堂供一盏长生灯,感受佛荫,得佛庇佑。所以,相逢即是有缘,施主您不供一盏长生灯保佑平安吗?” 他说着,两只眼睛就亮闪闪的直盯着言律瞧,那眼神实在太过炽热,直教人招架不住。言律一边抽着嘴角感慨若是自家伙计也有这人一半的功力,何愁生意做不好?一边忍不住伸手摸到随身的荷包。 忽然一人拦在他面前,挡住了明晃晃刺眼的光芒。抬头一看,但见韩渲冷着一张脸,不耐道:“拿了钱就赶紧走人,莫再呆在这里多嘴呱噪惹人烦。” 那小沙弥甚是满意的掂量着手里的重量,依言乖乖离开不再打扰这两人。 韩渲推着言律向前,不一会便找着一间凉亭,他体谅她辛苦,便指着那里道:“眼看着日头也升起来了,我们不如到那里去避避如何?” “也好。” 确如那小沙弥所言,这里着实清幽安静的很,但是景却不错,就说这亭子,以青石筑基,红漆涂柱,相比起前面的金碧辉煌,这里朴素的有些过分,只是棱皆以雕琢花砖砌成,拱角处悬挂着铃铛,微风过处,铃儿叮咚作响,与阵阵梵音相合,反而更显佛家的神圣庄严。 闲下来的两人反而很久没有话说,韩渲是不喜多言的性子,言律则是喜静,更何况与这人在一起,不论瞬息,他都想好好品味珍藏,再到以后慢慢回味,他舍不得有一点不完美来打扰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所以,即使这两人之间未有言语只有微风吹过的声音,却不见丝毫尴尬,自然的反倒像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悠闲自在,偶尔相视,不约一笑,眉眼之间,是只有对方才明白的温柔和默契。 第七十七章 “不过我倒确实好奇,”就在言律以为他们二人就这样安静的相处一直等到秋菊青竹他们回来为止,不想韩渲忽然开口问道,“越国佛法盛行,几乎所有人都信佛拜佛,为何偏你不去大殿前参拜许愿?” 言律拉下她揪着自己发丝作恶的手,反而包在自己的手心里细细把玩着,这才抬头调笑道:“渲儿不也没去吗?” 韩渲皱眉,“我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对这寺庙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所以对这些神啊佛啊的总是不信的,既是不信,求了也没用,你若喜欢就去,别顾虑我。” 言律摇摇头,“不是因为你,我只是也不信这些的。”虽然即使他信佛,恐怕也会因为难得的和韩渲独处的时间而放弃,毕竟不过是神佛,又怎能和她相比? 听他如此说,韩渲倒是来了几分兴趣,毕竟在越国佛法如此受世人推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像方才那小沙弥所说,佛法无边普度世人,而且佛前众生平等,只要你有一颗向善的心,即使是恶人,也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人人都惧怕死后无法进入极乐世界还要下地狱为生前所犯下的罪孽赎罪,所以更加信奉佛法,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佛也可保家宅平安,祝身体健康,振兴风水,祛除邪祟,求子安胎,逢考必过,出行顺风,诅咒小人,灭掉祸害,等等等等,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去掉)只要许个愿,帮你全搞定的全能小帮手! 所以,在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没有最神只有更深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说自己不信真是太过奇葩而引起人的好奇心了! 韩渲眼珠子转了转猜测道:“难道你是因为没有愿望,所以才不求佛?”这话一处口,连她自己都不信,毕竟就连方才那小沙弥别看每天吃斋念佛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可在看到银子的时候,那双眼睛瞪得比夜里见到猎物的饿狼还要亮上几分。 果然,只见言律笑着摇摇头,“我自是有愿望的。” 见他又是这样话说到一半就不肯继续说下去,韩渲心中不由有些恼,加上自己的手自被他握着以后就没松开过,掌心的软肉一直被揉揉捏捏,连那些粗糙的结了厚茧的位置都没被放过,虽是力道适中不觉难受,只是偶尔指甲划过,痒痒的,身体就止不住一阵轻颤,连胸口那处都不受控制的一紧,然后就是越发加速的跳动。 这种陌生的感觉侵扰着她,而对待自己不明白的东西她向来是不喜的,所以下意识的就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 “松手。” “不要。” 言律见她神色不愉,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便也不再故意用指尖搔*弄挑*逗她,不过也没有放开就是。 他转而把玩着她的手指,然后开始说明自己的理由,“人们信佛,是因为他们相信佛能帮助他们达成所愿,我不信,是因为我知道佛的无能。” 他曾亲眼见着爷爷被噩梦缠扰的痛苦女子日日拜佛求脱苦海却不得,他亲耳听着虔诚的祷告声一直未曾停下,只求夫君不离不弃的女子眼里还是染上了绝望,他曾亲手为一个苟延残喘的女子抄写一份份经书只求她安心离去,却只见得她终究在等不到那个身影时不甘的瞌上双眼。 而那个时候她所虔诚供奉信仰的佛,又在哪里? 所以,是一次次的失望绝望才让他认清了如今的现实,不过他并不想让她知晓,所以他只说,“我的愿望不需要佛来完成,是因为我有一个能够更好的替我完成的人选。” “谁?”她下意识的问出口,却见他微垂着眼帘,她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那里是他和她交握的双手。 本来是他托着她,这时候却变成了上下叠加,手心相触的姿势,然后十指交叉,他慢慢回笼着五指,轻声的呢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汝老去,情意绵长。”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眉眼温柔,坚定不悔,他道:“渲儿,何其有幸,能够拥有你,便是求遍漫天诸佛,也换不来的福气。” 她一愣,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施了咒语,着了魔似的深陷其中,那里,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男人温柔的眼神,她沉溺在其中,不自觉的想要回应他,满满收拢着五指。 “呜哇~!”忽然一声啼哭忽然惊醒了她,韩渲下意识的抽回了手朝那处望去,只见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童正站在树下嚎啕大哭,那劲头,当真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小家伙,你为何在这里?你的家人呢”言律先控制着轮椅‘走’了过去,见这小童虽然年幼,可一身衣服布料华贵非常,不似平凡人家能用得起的,便想着可能是那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只是下人疏忽了才与其走散,可能不过一会就会有人来寻。 这里虽然偏僻幽静少有人来,但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不如让这小童与他们待在一处,等他的家人找来之前也算安全。 所以言律更加温柔的哄着那小童,好不容易让他止住了哭声,一手揉着通红的眼睛,抽噎着指了指头顶,“我的风筝......嗝,被卡在上面了,嗝......” 走过来的韩渲闻言,抬头看向上面,高大茂密的树冠间,隐隐可见一个断了线的风筝。 她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哭的不停打嗝的小童,复提气丹田,脚下一跃轻易就上了树。 小童惊叫道:“啊,哥哥飞上天了!” “不对哦,”言律笑着指正他道,“那个人是哥哥的妻子,你应该叫她姐姐才对。” 小童歪着脑袋表示不解,为何明明是长得像哥哥的人偏要被叫做姐姐呢? 他忽然眼前一亮,朝着轻巧下了树的韩渲跑过去,终于拿到自己的风筝时也早就忘记了刚才纠结的问题,甜甜的唤着她姐姐。 两人就这样一直陪着小童玩耍,直到一个中年妇女急急忙忙跑过来唤着小童的名字,将小童抱在怀里,脸上那焦急又失而复得的表情在看到言律的一刹那却突然僵在那里。 言律浑然不觉,在又叮嘱了小童几句‘以后莫要再贪玩’之类的话后,就和韩渲离开了,所以他也就错过了妇人看着他的背影,恍惚低喃着“小姐?”这句话。 第七十八章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格外的安静。 相比起来时的激动和期待,此时的马车里竟有一种不安的诡异氛围,莫名的让人有些焦躁不舒服。 也不知是第几次升起这种感觉,言律叹了口气,看向一旁自上了马车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青竹,“青竹?” “是,少爷?” “额,那个”言律脸颊微红,悄声提醒道:“你若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可以先停一会,待你解决了......再走也不迟。” 青竹一愣,待明白言律的意思,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他飞快的看了一眼车帘,也不知外面能不能听到,“不,不是的,少爷,我不是因为想要......那个,才......” “那你是怎么了?”言律关心的问道,“自离开寺庙后你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若是有什么心事或也可说出来与我听,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言律见他面上有些为难,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按照平常自己定不会再追问什么,只是深知他总爱胡思乱想,不是自己吓自己,就是一不小心钻进死胡同里,总之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而且,他如此慌乱焦躁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年的情谊让自己无法就这么置之不理。 又见他虽不肯开口,可手中却一直紧捏着一个锦囊,大红色的面料,以金线端端正正的绣着‘平安’两字,周边则又绣着一圈小‘卍’字,应该是方才从寺里求来的平安符。 想着之前好像有听他说过上山是要拜佛求签的,是以,言律略一思索便猜测道:“可是你求了什么不好的签?” “不是,我求的是上上签,那解签的长老说我是儿孙满堂,寿终正寝,大富大贵的命格!”不知想到了什么,青竹本来神采飞扬满是炫耀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就像白日一下迎来了黑夜一样,晦暗而不安。“呐,少爷,你说这签其实说不准的吧?毕竟人的一生那么长,哪里是几句话就能概括定论的,是吧?” 这,求了上上签本该是高兴的事,可这人怎么反而如此悲伤呢?饶是聪慧如言律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但看着青竹那张好像他接下来的话就是救命的稻草,能救自己渡苦海一样的脸,他便觉得压力很大,一时有些为难,不知该怎样措词才能安抚这个人。 “这......这个,青竹啊......” “是,少爷!求签都是不可信的对不对?根本就不能信对不对?” “额......” 言律心情很复杂,这竟是他第一次被自家小厮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好啦笨蛋,你就别为难姑爷了。”本在外面驾车的秋菊忽然掀开车帘道,“真受不了你,不过是一支下下签,有什么了不得的,哪里值得你一直挂在心上,笨蛋一个,尽出洋相!” 青竹委屈的撇了撇嘴,倒是难得的没有回嘴和她争吵。 一旁的韩渲见了,皱了皱眉,“你说的下下签,是什么?” 秋菊歪着脑袋想了想,“唔,好像是‘人家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什么的。那光头和尚说我是生不逢时,世人难容,好像还命短什么的,总之就是把我说的好惨的。”一旁的青竹惊叫着让她赶紧呸呸呸三下,被她翻了个白眼根本没理。 “这签怎么听的有些耳熟?”言律心中一紧,回头就见韩渲摸着下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不过一会,左手敲右手,“哦,想起来了!” 言律追问道:“什么?” “就是那个签,贵族人家生出小孩子的时候不是总会请一些所谓的德高望重的世外人来给批命格吗?我家老头子当年觉得有趣,赶潮流似的也请了庆山寺的老方丈来给我批命格,我记得那个老光头再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神色一变,好像见到鬼一样,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大堆话,其中有一句就是刚才秋菊说的那句诗,而且意思也和她的差不多,模模糊糊的,也记不太清了。” 比起言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韩渲表情轻松,就好像是在说一件笑话似的,讲到最后,她不屑的撇了撇嘴,嗤笑一声,“听说这样的命格先皇也曾得到过,好笑,这世上每个人都不一样,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偏我们三人的命就一样了?可见不过是这群秃驴再想不出其他哄人的方法了。” “而且,他说我们短命,女帝可是已经有四十岁了还健在,可见这也是胡说的。”她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个小沙弥,越发肯定自己心中所想,“反正这些装神弄鬼都是骗香油钱的,总之管他说什么,我都是不信的,你也别信,省得胡思乱想徒惹心烦。” “就是!”秋菊赞同的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依然愣在那里的青竹,放下车帘退了出去。 青竹抿了抿嘴,还是觉得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他想了想,起身也退了出去。 车里一时又恢复了安静,自觉解决了一桩事的韩渲正想闭目小憩一会,忽然手中一紧,睁眼,只看到言律乌黑的发顶。 恩,果然比光头好看多了,起码不晃眼睛。 她心里这样胡乱的想着,但也察觉身边人的不对劲,就好像在不安惧怕着什么。 “什么时候?”他低垂着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那个方丈说的,是什么时候?”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言律心中暗自恼恨,可又不愿再重复一次,就好像,如果真的说出口了,便是承认了,他的渲儿,当真命不长久一样。 可是韩渲还是听懂了,她道:“记不太清了,他似乎说我是活不过二十二岁。” 言律心中骤然一痛,他的渲儿今年是二十一,生辰是在寒冬腊月里,也就是说,不过五个月的时间。 韩渲皱眉,言律握着她的手,用尽了力气,让她都有一种好像听到骨骼移动的声音,不过重点不是这里。 眼前的人垂头弓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身上,承受不能,正在一点一点的压垮他,这种仿佛身体里的生气都被一点点抽去的感觉 ——真TM糟透了! “喂!”她一把将人提起来,一手钳制着他的下巴让他不能有任何闪躲,直直的望进那双没有任何焦距的双眼里,“你给老子看清楚了,在你面前的是谁?” 一声怒吼,震得言律脑袋有些发蒙,倒是恢复了几分清醒,“渲......儿?” “没错,老子好好的在这呢,所以你干嘛那么早就露出那种好像谁死了一样的丧气表情?听着!那群秃驴都是胡说八道骗香油钱的,你信了你就是傻子,我福大命大绝对长命!” “不是说要一起白头偕老吗?答应你了!所以......” “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死了的,知道了吗?” “......恩。” 言律乖乖的应了一声,却也在心里暗暗发誓——在将这个人拥入怀里的时候,就再没有谁能够将她夺走,若有不从,人挡杀人,佛挡灭佛。 而此时,庆山寺长生殿中两盏油灯忽然无风而动,轻微的摇曳之后,本来恹恹的火苗忽然燃的更加蹿的更高,好似存活的生命一般,自强不息。 第七十九章 求签一事不过是回去路上的一段小小插曲,就像石子如水一样,不过微起波澜就再没有下文,很轻易的就被众人遗忘了去。 起码,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子没错。 一行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日挂西山头,他们午时是在应山寺用过的斋饭——被一脸端着标准笑脸的小沙弥热情推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付了‘香油钱’端着饭碗坐在木桌边了。 白饭配青菜豆腐,虽然因为新奇再加上味道确实不错而吃了不少,但到底没有一点油水,还没到饭点肚子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正好行到半路忽然闻到一股肉香味,原来是街边小摊卖的肉夹馍。 白膜暄软适中,外焦里嫩,臊子肉肥瘦均匀,不腻不柴,酥软胶糯,咬一口,饼酥肉美,颊齿留香,便是吃过一次就再难忘那种感觉,所以现在看见了,当真是口齿生津,馋的不行。 青竹下去买了几个回来,除了言律没有吃之外,其他几人考虑着还有吃晚饭,便也只是垫个底,不是饿得那么难受就好。 口腹之欲被满足之后,心情自然很好,只不过这份好心情在见到门口堆满了人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秋菊先跳了下去,问着站在门口的护院丁山。 丁山在见着回来的他们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一手指着对面,道:“这群人是今天早上来的,他们自称是男主子的家里人,可是,我并没有听主子提起过最近会有客人来。” 秋菊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才发现原来站在那里的竟是好久不见的言意、言肆、朱氏等人,她皱了皱眉头,转头又问道:“那堵在门口的这群老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边言律和韩渲也下了马车,闻言抬头一看,好家伙,可不是吗?府里的四个老人竟然全都出来了,就在自家王府的门前,哪也不去,只在屋檐的遮荫下,各自摆着一张太师椅,端茶品茗,好不自在! 丁山尴尬的摸摸头,“我别的做不了,可主子不在,看好大门还是可以的。”秋菊知道他是性子耿直,认定了没有主子交代,言意他们就是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自不会让他们过去。又听他道:“只是这些人太过嚣张,尤其那个年轻的,若不是我拦着,当真就要闯进去了!” 他没有说的是,对付言肆他可以用强,但最难缠的还是那个女人朱氏,只要他碰一下她儿子那女人就乱叫乱嚷,摆出一副要上来和他拼命的架势,差点就闹的邻近皆知,这周围住的都是朝中大员,若是被看了笑话去,只怕主子在朝中也不好过,后来还是幸亏府里的老人帮忙除了主意让那女人消停下来,不然他还真招架不住。 言律一见他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朱氏,想着那人的作风,这其中经过也能猜出几分,不过他也发现,这几位老人坐的位置恰好将府门口挡个正着,任谁在不将其赶走的情况下,根本就越不过去。 而越国最是讲究礼法,若今日谁一个疏忽冲撞了这几个老人中任一个,被人排挤在京城混不下去是小,最严重的,是要一命抵一命! 不过能想出这样蛮不讲理的法子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眼见着对面言肆发现了韩渲,立马想看到肉的狗一样,眼前一亮,本来恹恹的靠着石狮子休憩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起来,言律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挡在韩渲的面前,“丁山,你先带着他们退下。真是胡闹,这里门风猛烈,着实阴冷,本就上了年纪身子不好,再生了病该如何?” “是,主子,是丁山考虑不周了。”丁山忙点头赢下,脸上满是后悔和愧疚。 言律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下一次了,知道吗?” “是。”丁山退下,大开府门,带着一群走路都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老人缓缓进了府里。 言意见门开了,掸了掸衣摆,昂首挺胸,目露轻蔑,大手一挥,步子一迈就招呼着身后的人一齐进去,可一向最听他话的朱氏却没有动,她甚至心虚而害怕的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 在自从知道这个人什么都明白却装了十几年的糊涂,她便直觉觉得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下掩藏的定是能吞噬一切的波涛汹涌,她没那么白痴的认为这世上会有人可以轻易大度的去原谅另一个人,更何况还是在他们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的情况下,除非是佛。 言律不是佛,是人,是最自私贪婪的‘人’。 她甚至悲哀而绝望的憎恨着自己如此清醒。 但同时也存着一份庆幸。 果然,在言意故意路过言律面前,故作姿态的冷哼一声,正想甩袖而去的时候,言律拦下了他,“言老爷,您走错了。这里,不是您该带的地方。” “逆子!”言意被气得脸都白了,眼镜等的浑圆,指着言律就骂道:“你是如今攀了高枝,得了富贵,就要抛宗弃祖,看不起地位低下的我们,要把我这个做父亲的扫地出门吗?” 言律还未怎样韩渲却是看不下去了,她向来是护短的,见着人如此侮辱她的人,自是气不过的,虽然被言律手快的拦了下来。 牵着她的手,以防她真的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人挠一爪子,好好安抚完这只护崽杂毛的小猫,言律才缓缓道:“其一,言老爷恐怕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对祖宗存有不敬的心思,更没想过要将你赶出门,所以请你先别急着动怒,其二,既然我请你来,自是准备周全的,我已经在京城最好的饭店给几位备下了上等客房,就等几位入住就可。” 言意瞥了一眼那栋华丽的王府,正想开口,已知晓他的心思的言律率先道:“王府毕竟是官家宅邸,多有不便。” 他还想再争辩几句,忽然鼻尖闻到一股肉香味,几乎一天未进粮米的肚子再也支撑不住的咕咕叫了起来。他心中恼恨,可也只能对着青竹怀里抱着的几个肉夹馍咽了口口水。 言律心中了然,“一路风尘想来您也累极,我会让客栈备下热水喝酒席,今日您还是早点休息整顿一下就好。” 许是想到一会就能被填报,言意的肚子又叫了起来,顿时,他整张脸都青了,再顾不得说什么,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八十章 入夜,窗外,帐幕落下,好似缀满了碎钻一般,星星点点,明亮闪烁,月儿高挂霜落满枝头。窗内,纱幔亦垂,勾勒出两个曼妙的身影,交织缠扰,引人遐想,赛过最美的画作,红烛摇曳轻泄一室风光。 稍倾,喘息微歇。纱幔撩开,一身亵*衣凌乱的韩渲自里面踏了出来,外面早就备好了热水和毛巾。她先探手感觉了一下温度,还好,虽然时间长了些,不过正好温热。 浸湿了毛巾转回榻里,撩开遮掩的锦被,她轻轻擦拭着他的身体。 一年的精心调养,言律的身体不再像以前那样单薄瘦削,皮肤依然白皙光滑,只是少了那一份灰暗的,病态的苍白,变得如珍珠一般更加有光泽,也更加诱人。 温热舒适的毛巾熨过修长的勃颈,又擦拭过美丽的锁骨和胸膛,然而下一瞬,更加火热的触碰让本来闭目养神的言律忽然闷哼一声,睁开眼睛,便看到正好从他胸口抬起头的韩渲。 “莫闹。”他叹息,若是不出所料,那里明日定是一片樱红,鲜艳的如最可口的草莓。 韩渲面上没有表情,只有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眨了两下,言律分明在其中看到了无辜。 他不知他方才房事稍歇后,俊美如谪仙的脸庞红晕未退,皱着眉头微微喘息,好似被拉下了神坛,不再神圣不可侵犯,亦不再那样对什么事都迎刃有余满不在乎的让人生气,他静静得躺在那里,触手可得,他就她的在身边,也可随意侵犯。 这种想法轻易就挑起了她内心的嗜血,那种情潮再一次席卷而来,让她很想,做些什么。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下次别在这里留下痕迹,会被人看到的。不过,”手指轻移,停在左胸膛的某一处点了点,“你若能在这里留下痕迹,我会很高兴的。” 韩渲的眸色一下变得更沉更深邃,言律见她支着身子,微微弓起背,像头潜伏要扑食猎物的黑豹。身上本就松松垮垮的亵*衣此时根本起不到它原来的作用,衣不蔽体,或者现在也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他满眼都是那美妙的身姿。 漂亮起伏的弧度,精瘦有力的腰身,没有任何赘肉的小腹,除了马甲线以外,隐隐还有六块腹肌。 他着迷的将手掌印在平坦的那一处,自手掌心传来的温暖,血脉有力的跳动都让他觉得感动。 那里是孕育孩子的地方。 一个,他和她的孩子的地方。 每次这样的想法一冒头,他的心就控制不住的,软的一塌糊涂。 “呐,渲儿?”她听他如此柔声道,依然有些沙哑的声音此时带着温柔,喜悦,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她也不清楚的感情。但是,她低下头,只知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忘记这样一双眼睛,亮亮的,闪烁的,比外面的天空还要漂亮的,只看着她的眼睛。 “我要食言了,应该说,我等不及了。”他双手搭向她的脖子,让她离自己更近一点,然后在她耳边祈求道:“今晚,我想要你,请你,让我拥有你,好吗?” 她一愣,继而一笑,舌尖舔过唇瓣,露出明晃晃的虎牙,“当然,如你所愿。” 第二日。 秋菊在整理王府杂务时路过书房门口,忽然见着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堵在那里,周身都像往外渗着一种不祥的气息,让人一看就下意识的想躲得远远的,不愿靠前。 不过,为什么莫名的感觉好熟悉? 秋菊疑惑的向前几步,待看清了那个体型,顿时心中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心情。 “青竹?” “诶?” “还真的是你啊,你蹲在书房门口干什么,种蘑菇吗?”这种全身都笼罩在愁云惨雾里,阴森森的感觉,就算是种蘑菇也一定是毒蘑菇。 秋菊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来你还真的很喜欢门口这个地方哎,”她都好几次在门口碰见他了。“是因为与你命格相称吗?” “才不是!”青竹急道:“我是有事来想我家少爷禀报的!” “哦。”秋菊抱着手臂,闲闲道:“那你怎么不进去?” “这个......”青竹怕怕的指了指里面,秋菊顺着往里一望,恩,姑爷看书,小姐摆弄沙盘,一切正常啊。 “你看出来了吧?” “恩。”秋菊点点头,“我家小姐和姑爷真是嵌和的玉璧,成串的珍珠一样般配啊!” “那是‘珠联璧合’!”青竹挫败的叹口气,真没想到他也有指正别人说成语的一天,“谁让你看那个了啊......” 他低下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哎?你是不是没有带我给你的那个平安符?” “哦,那个啊。”秋菊挠挠头,然后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像落在屋里了?还是被我丢到哪里了?好麻烦的,忘记了。” “你!”青竹气急,“没有那个,你会死掉的啊!” “哪有那么夸张?”秋菊撇撇嘴,想起昨天他们在马车上说的话,她忽然笑着伸出手弄乱他的头发,“放心啦,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要你一半命的,你依然是多子多孙长命百岁的命格,好吗?” 青竹一把推开她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气的小胸脯一鼓一鼓的,正想反驳几句,就听书房里有人沉声喝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堵在门口,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他瞪了她一眼,她无辜的摸了摸鼻尖,二人无奈,只能一同踏进书房。 “少爷。”青竹低着头,悄悄偷看了一眼,果然依然是那副阴沉的脸面,如此模样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虽然新奇,可他一点也不愿意成为处于盛怒状态下的少爷的出气筒。 “什么事?” “那个,客栈那边传来消息,只说已经可以了,让您去一趟。” “恩,我知道了。”言律合上书,看向对面的两个人,“这件事解决了,那么谁来为我解释一下,‘要你一半命’是什么意思?” “诶诶诶??!!” 第八十一章 马蹄踏踏,白云悠悠,他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那个时候晃晃悠悠的马车实在太过舒服,直晃得人昏昏欲睡,神志不太清明,也或许是那个侧脸实在太过悲伤,明明知道自己可能马上就死于非命偏只能忍着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脆弱,让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他忽然对她说:“不如,我把我的命分你一半吧。” “恩?” “你看,反正我的命长得很,等到老了,年纪一大把,眼也花了,牙也掉了,风景再美不能看,食物再香也吃不到,所以其实,我也不用活那么久,这样,多出来的寿命我就给你好了。” “呐,这个平安符给你,你一定要时时刻刻贴身护好,有它护着,你一定能好好的!” 如此,以上,就是当时青竹出了车厢和秋菊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也就是秋菊说的“要你一半命”的起因以及经过。 现在回想起来,什么马车什么脆弱,根本就是他自己脑抽!猪油蒙了心! 一想到今日早上秋菊那无所谓的态度,青竹就气得牙痒。 “哦?是这样啊~”言律在听了解释后,有趣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青竹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为自己解释,“那个,少爷,你可别想歪了,我只是一时脑抽,不对,是做善事,对,做善事而已!” “毕竟,我是那种哪怕在大街上看见一只流浪狗都要上去喂食的善良人啊!”和某个冷血的,知恩不报的人完全不一样! 言律问道:“那么,如果你看到一只小狗快要死了,你也会上去把自己的命给他吗?救了一条又一条?” “当然不会!” “为什么,就因为人和狗不一样吗?” “不是的,虽然,狗也是条生命,可是......” “那好吧,我们再举个例子。”言律想了想,又道:“有这样一个人,一个不是秋菊的人,他身受重伤,马上就会死去,正好你看见了,你也会把自己的命给他吗?” 一个,不是秋菊,的人? 青竹下意识的皱眉,“所以说,为什么我就一定要把自己的命分给他呢?他既然身受重伤,那么我可以替他找大夫,替他买药照顾他,做什么都可以啊。或者说这个条件其实根本不成立,如果他是个坏人呢?那我救了他岂不是帮凶,会害了其他人的!” 他着急的寻找各种理由去反驳这个假设,抬头时,却看见言律一直看着他。 “少爷?” “青竹啊。”言律忽然一叹,“为什么在决定与秋菊分享生命的时候你却什么都没想呢?为什么对别人就有那么多可能,而她就没有呢?” “你先莫急着答复我,也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敷衍糊弄自己。” “你扪心自问,为何,就非她不可呢?” 看着青竹愣怔在当场,言律并没有再去逼迫他,有些事情外人或许可以帮忙指点出来,但若要想明白了,真正懂得自己的心意,便只有自己去体会了悟了。 唔.....不过,或许府上很快就要办喜事了呢。 如意楼,是京城最大,最好,最火的酒楼,其掌柜的是一个面相富贵,身材滚圆,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姓张,此人机灵狡黠,最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见人都先礼让三分,颇有人缘,是以人人都尊称一句‘张掌柜’。 此时,他一边快速的拨弄着算盘订正账目,却依然不忘一边用余光盯着酒楼的门口,在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时,那双眯眯眼顿时一亮,堆着笑脸迎了上去。 “言老板!啊,真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张掌柜拱着手见礼,私下里却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对言律道:“人就在包厢里,我已经派人查看,确如您所说,东西他都贴身带着。” 言律点点头,在他的引领下直接上了二楼的包厢,打开门,里面待着的,正是言意和言肆两人。 这两人,一个端着姿态,恼着一张脸,对他的到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另一个,明显的心不在焉,左顾右盼,显然也是没空理会他。 言律不过扫了一眼,也不在意,从善如流的踏了进去,寻了个靠近窗口的位置,悠闲地品着茶看着景。 他这般自在自然就碍着了某人的眼。言意拍桌怒气:“逆子!这是你对我做父亲的态度吗?” 桌上的茶具被拍的咣咣作响,神游在外的言肆一惊,皱着转头一看,只见他脸红脖粗,目眦欲裂,好像对面坐着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亲子,而是一个结怨已久的仇人。 不,在他心里,自己真的就是他的仇人呢。 “真不知道你的尊孝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老父长途跋涉远道而来你不亲迎,还拒之门外是不尊,没有亲身侍奉父亲左右是不孝,你若还有一点亲人之情,廉耻之心,现在就该用八抬大轿将为父从这劳什子的酒楼中接回府中好生照料,护我无忧才是!” 世上原来当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青竹抽着嘴角想到。 而面对言意的指责和要求,言律不紧不慢的轻呷一口茶,这才缓缓道了一句“不能”。 “什么?!” “其一,因渲儿不喜府中杂闹,所以府中一共只有九人,便是昨日里言老爷都见过了,都是些老弱病残,虽不及您,但自理不添麻烦倒也可。” 意思是你个没这些人老,没这些人弱,好胳膊好腿的人下来凑什么热闹? “其二,言老爷该不会忘记自己这次上京到底是为了什么吧?” 言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怎么会忘了,他与言律之间有过一年之约。一年的时间,言律上京为言家打探消息,最好能为其在京城的生意摸清道路增添辅助,但相对的,言意必须将言家这么多年经商的通道,人脉和资源借给言律使用。 “父子之间,若提生意,难免伤了感情。”他吞吞吞吐吐道。 言律笑笑“‘亲兄弟明算账’,是您教我的。” 言意一噎,依旧有些迟疑,右手不自觉的抚上左手大拇指的玉扳指。 言律自然看见了,手一挥,接过青竹递过来的一本小手扎,“这本小扎是我这一年探听收集到的消息,包括京城内经商世家的势力底细,以及几位官家贵人的喜好品味,令,这里还有几家旺铺的地契,便算我的一点心意。” 他熟知言意的脾性,也做足了功课,在如此大的诱惑前,他定忍不住。 果然,只见他不过有一瞬的挣扎和犹豫,就咬咬牙,将左手的玉扳指褪了下来,“唉~律儿,你不该如此的啊。” 言律笑着接过扳指,确定无误后,才命青竹将东西送了过去。“那么,我就先祝言老爷一帆风顺,心想事成了。” 言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他眼珠子一转,忽然指着一旁从未说过话的言肆道:“肆儿第一次上京,哪里都没有去过,我这几日又忙,不如就由你带着他到处转一转,若玩累了,也不必回来,就到你府上住上几日也算联络一下感情就是。” 本准备离开的言律身子一顿,看了一眼言肆,半晌,就在他感觉坐立难安,十分煎熬之际,才听他那人低低的回了一句:“好。” 第八十二章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 青竹盯着对面最不该出现此时却稳稳的坐在对面的人言肆,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这几个字,弄得他晕乎乎的,心里抓狂莫名。 一向不甚来往或者可以说根本是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竟然可以平息静气的同处一个车厢?而且一会还要结伴游玩京城?还有,少爷应该知道这人对少奶奶有不轨之心吧?可是如果知道的话又为什么会答应要将他带回府中呢?那不是狼入羊口,更称了他的心意? 所以少爷,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青竹在心里咆哮,只可惜,这车中的其他两人,一个此时表情悠闲,闭目养神,一个依然神游在外,不知在想什么,但很显然这两人都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更没有想为他解惑的意思。 所以一直没能解惑发泄的青竹就只能一直盯着对面的言肆来发泄自己的不满。闹得他回过头不经意看见这副模样差点没被吓得尖叫出来! “所以,这件事就交给青竹你去做了,务必让言少爷尽兴才好!” “诶?!” 等青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只有绝尘而去的马车,头也不回,如此绝情。 “哎,走了。”言肆吊儿郎当的两手撑在脑后,露出两节稍嫌白瘦的胳膊,“你家主子可是吩咐你要好好招呼我的,趁着天还早,赶紧带爷及时行乐去!” 青竹委屈的鼓着腮帮,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这么说,京城的东区和西区是最大的贸易区,那里全是外来的异域商人,那岂不是有很多异域风情的美人?” 还真是狗改不了****! 青竹心里默默吐槽,但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言肆得到肯定的回答,一脸兴奋,“听说那些人与我们汉族人长相完全不一样,金发碧眼,丰乳肥臀,能歌善舞,犹如最美的珠宝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光辉,轻易就能勾去男人的魂,也不知是真是假。” “哎?不对。”他忽然摇摇头,“那种肥肉吃多了反而腻得慌。听说草原上的女子整日牧马喂羊,家务劳作事事亲为,甚至能与草原野狼搏斗,体格健硕,生性豪放,丝毫不输男子!你有见过吗?” 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活该你迟早有一天死在美人的手里都不自知! 见青竹又点了点头,言肆不禁喜笑颜开,眼珠子转了一圈,问道:“那你说,这些人,比之你家主子韩渲如何?” 这厮实在厚颜无耻,毫无下限,天良泯灭! 青竹忽然脚步一顿,蓦地转回身看着那人,眼睛激红,他努力按耐下胸口中的怒气,胸膛处鼓了又鼓,才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言公子说笑了,但也该明白应该有个度才是。不说我家韩主子乃是当朝先帝亲认的王爷,身份尊贵,就说她是我家少爷的妻子,是你名义上的嫂子,不论如何,方才那些浪荡放肆的话你都不该说出来!” 他自认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白,只要还有点道德心的定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惭愧不已。 可他完全低估了言肆厚脸皮的程度,这厮,根本就没脸! “诶?”言肆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是因为她是王爷,是我名义上的嫂嫂,我才只是说说想想而已啊。” 意思就是若不是,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是吗? 青竹真的觉得自己若是再忍下去,那绝对是先把自己的肺气炸了! 啪——的一声,下一瞬,一个巴掌就落在他的脸上。 言肆一愣,开口大骂道:“艹!小王八蛋你作甚!” 这突然的变故,马上引得周围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瞧那人的打扮,不过是个小厮,下人,那旁边这个难不成是他的主子? 唉——恶仆欺主哦,像这种下贱东西就该把他送进牢房吃吃苦头! 这主子也是个窝囊的,不然怎么会下人骑在自己头上? 听着旁边的话,言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气恨得整张脸都变成紫色,他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一嘴的血腥味,狠心死了! “从来没人敢对老子这样,你是在找死!” 人们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就挥着拳头冲向对面那小厮。 众人不由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然而下一瞬,事情的发展直接迎来最高潮,真正应了那句峰回路转,出人意料,跌宕起伏,大快人心啊! 只见本来那个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小厮,突然开始哭了起来,“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更何况是天子脚下!你竟然如此大胆,轻薄与我!”小声的啜泣,委屈不已,生生哭诉着这厮的禽兽行径! “是,我虽为仆人,又受我家主子之命暂且照顾你,可我是已经有了家室的人,你也有了四个通房,五个娈童,六个姨太,这事本该就此揭过不再提,不想我拒绝与你后,你竟怀恨在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毁我清白!我,我不活了啊!” 青竹忽然拔高了声音,悲怆的喊了一声,然后就捂着脸推开众人跑了。 只留下言肆一人留在原地,一脸懵逼,显然还是没有回过味来。 周围从刚才开始就没闲下的围观群众一时又开始指点起来,不过这次他们讨伐的对象一致成了言肆。 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现在的年轻人到底不如我们那个时候,什么蜡烛,皮鞭,**,都做得出来哟! 瞧这人那副小身板,还真是看不出来呢。啧啧,或许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夕阳西下,与天色一同暗下来的,还有言肆越来越臭的脸色。 第八十三章 不提被算计的言肆那边怎样恼恨,又如何在心中将青竹言律咒杀百遍,便说这边机智逃掉的青竹,他只觉这不过算是对那人略施小惩,也过分不到哪里去,比之那人对自家主子那种轻佻,冒犯的态度,不过是让他当中出丑、丢脸,实在不够完全发泄出他心中的愤怒。 所以此时的他,就好像尾巴被烧了的牛一样,蒙头直冲,不管不顾,差点就和迎面而来的秋菊撞个满怀! “吓!”幸亏身手敏捷的秋菊先察觉不对劲停了下来,这才堪堪避过,饶是如此,他们两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一步之差,“你这是怎么了,走路都不看人的。” “无事。”青竹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跑回了王府,他心情糟糕,谁都不想见,不想理,所以错开身子就要走开。“抱歉,借过。” “哎,等一下!”谁知一向除了主子的事以外从不爱与他有何交集的她却不让他走,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又将人提了回来。 “你真的很不对劲哎。”不说总是抬头挺胸露出傻兮兮表情的白痴模样今天怎么阴沉沉的走路都不看人,就刚才抬头那一瞬,她分明就看见这人脸色惨白,眼眶微红,很显然是哭过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谁?怎么欺负你了?走,我帮你欺负回去!” 他却只是低下了头,越发沉默。 秋菊一见更急,忽然想起刚刚自己在府外听到的传言,她脸色一变,不确定的问道:“我刚才,听人说城东区那边出了些事,你......” 青竹不知道这世间有句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成语叫‘以讹传讹’。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他和言律本就荒唐不足信的事情被好事人传得越发离谱,夸张之际。 像现在秋菊就一脸古怪的看着他的小腹——据说今日在东区发生一起争吵事件,因一男子浪荡成性,整日花天酒地而辜负家中美眷,其包养的一娈*童实在忍受不了空闺寂寞前来寻觅负心汉,不料其竟然大打出手,拳脚相加,导致腹中胎儿小产,血流满地,惨不忍睹。 这事被闹得沸沸扬扬,加上又有许多人证言自己亲眼所见确有此事,据说现在满城的大夫都在找这位奇男子,看他到底有何异人之处,竟能以男儿身行女子之事! 额......秋菊不自觉的嘴角抽了抽,应该不是眼前这个人吧? 谁知青竹听了之后,身子一震,头却更低了去。 “还真是你!”秋菊惊呼一声,脸色蓦地沉了下去。“妈*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老子这就去扒了他的皮!” 她一边挽着胳膊上的衣袖,一边怒气冲冲的就要往外去,下一瞬,腰间一紧,脚步一凝,再动弹不得。 青竹抱着她的腰,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交代了,一边说还一边哭,他委屈,替自己的主子委屈,他生气,气自己的弱小,不能提主子出气,越哭越委屈,越哭越生气,然后他就越发哭的惨烈。 秋菊也顾不得自己被眼泪和鼻涕一齐淹了的外套,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这样的哭法,不,女人她也没见过,手忙脚乱束手无措,说的就是她眼下的窘境。 可是继续任这人就这样哭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也不知这尴尬的处境到底维持了多久,眼看着也没个人路过来帮忙,无奈的秋菊只能决定自救。 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想到了狗,忠实可靠的伙计,寂寞委屈的时候只要摸摸头就又会恢复元气满满的模样。 她试着伸出手搭在他的头顶,揉了揉,蓬松柔软的感觉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于是只打算揉一下的手就一直没停下来,“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 青竹一愣,只觉得平时行事严格,对他也从来都是一副‘笨蛋,笨蛋’的严厉态度的秋菊,此时说话的声音,好像多了一点温柔? “算了,生气委屈会哭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哭够了就收起那副丧家犬的嘴脸,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是怎么给你报仇的!” 那一刻的青竹,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言律说的那一句‘非她不可’的话,眼里看着那个眉眼飞扬的女子,冷冷的点了点头,“恩。” 言肆回到王府的时候,带着满身酒气,脚下的步子都打着滑,神志不甚清醒,可他依然还记得,言律应了言意要带他回府的。回府?回府好啊!既能看到那个男人婆,还能找到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厮,狠狠教训他一顿,才能消了爷的气! 跌跌撞撞踏进门口,没见到上次那个讨厌的看门狗,却看见了另一个人。 他努力睁大着迷醉的眼辨认了好久才发现,这正是以前经常在韩渲身边看到的,她的侍女。所以他大着舌头问道:“雷,雷家主址呢?” “我家主子有要事,现在在后院的凉亭,你若无事,还是别去那里打扰的好。” “本大爷的事,哪里轮得到你多嘴,真是没规矩。你们府上的下人都这般没规矩,言律真是失败,要是我的话,定要狠狠惩治你们,女的卖窑子,男的做矿工,真是反了你们了!” 秋菊只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对面人撒酒疯,不发一语。 没人搭腔,言肆还以为对方是怕了,逃掉了,不屑的轻哼一声,有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方向,跌跌撞撞的朝后院走了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有越来越偏越来越暗的路,却没见一个人。言肆走了一路,出了一身汗,这酒已经醒了一半,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知待在什么地方,阴冷偏僻,实在骇人。 此时不知打哪吹来一阵风,吹在后颈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像有谁在悄悄耳语一般,哭泣呜咽诉着不平,言肆生生打了个机灵,这另一半的酒也就解了。 忽然旁边一阵响动,言肆一惊,“谁!” 第八十四章 言肆心中惊慌,加上天黑只有一轮圆月高挂空中,朦胧的月辉根本不够照亮四周,助他辨清此时到底身在何处,举目四顾,只见的树影斑驳,张牙舞爪,风声凄厉,如厉鬼哀嚎,迫人索命,实在可怖。 如此环境实在是没有几个人能顶得住的。 所以在看到旁边忽然冒出一张青灰白的人脸时,言肆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一下子急窜了出去,连丢了一只鞋也不知道,狼狈的跑远了。 “嘿嘿,吓不死你丫的!”躲在草丛的秋菊和青竹相视一眼,不由偷笑出声。 情急之下,慌不择路,跨过几个灌木丛,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凸石绊倒好几次,一身华服早被枝条钩划的破破烂烂,此时的言肆一脸慌张惊惧,脚下步履踉跄,身上满是伤痕,便是大街上的流浪汉都比他好上太多。 忽而眼前一闪,他一愣,抬头发现不远处似有灯火点点。 有灯火便是有人家! 言肆心中一喜,直朝着那里奔了过去,等靠近时,才发现那是一处水榭,烛火点点,朦胧的光晕,洒在湖面上,便像飞舞的萤火虫,惑人眼睛。 他猛地收了势,若是方才不慎再往前踏出一步,就会失足跌入湖水中,心中后怕,直觉这府中到处都透着一种古怪,他带着警惕蹲身藏进某一低处悄悄朝四周张望,暗自警告自己莫再着了那些人的道才是。 然而,纵是他观察的仔细,也只发现周围确实并无人影,只有那水榭一处光亮,再凑近几分盯着,依稀可辨出两个交叠的身影。 “唔......渲儿,有些疼。”有人娇声喘着,下一瞬,另一个有些隐忍的声音没好气道:“......忍着!” 那是......韩渲! 言肆一惊,下意识的蹲回了草丛里,可心思一转,这两人在这里做什么?那种架势,他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野合! 不知为何,一想到那样动情的韩渲,红晕遍布,淋漓汗湿,双眼迷蒙,痛苦喘息,一想到这样的她,只觉小腹一紧,言肆咽了口口水,更加躬着身体,匍匐着前进。 而水榭里,言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亭外,然后双手搂着身上的韩渲,更加放软了声音,沙哑的,带着几分求饶,好像陷入某种热烈的情*欲之中一样,“渲儿,轻点,真的疼。” 韩渲翻了白眼,“胡说什么,明明是和以前一样的力道。”虽是这么说,可她还是减小手中的力道,轻轻揉捏着他的大腿和小腿,没好气道:“谁让你偏要这个时辰来水榭,受了寒,加重了病,是嫌自己还废的不够彻底吗?” 见言律讨好的冲她笑着,眉头却依然忍耐的微皱着,韩渲想了想,低头吻上了他的唇,直接攻入最里面,带着席卷一切的其实疯狂掠夺。 言律配合的仰着脖子,任她动作,却依然不忘抬手抚上她的脑后,好似要求的更多,宽大的水袖,正好遮住了两人之间的动作。 于是,当言肆靠的更近,看的更清楚时,也只是看到两人更加服帖的身体,韩渲的手在言律的双腿间游走,似在做着什么,而啧啧的水声,更是让这个动作变得色*情而危险。 他只觉的口干舌燥,喉间像着了火一样干裂灼痛,可是最折磨他的却是下身仿佛要爆炸的胀痛。他一边盯着那两个人,一边想象着她身下的那个人是自己,而手上却解开了腰带,探进最里面,握着滚烫的某一处,上下抽动。 或许真的是太刺激了,他竟比往常还要快,纾解之后的轻松让他在听到亭子里的响动时下意识的脚下一动,却忘了他此时正待在湖水边,泥土本就松软易滑,再加上他蹲的时间太久,小腿酸麻,根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都向后一仰,咕噜滚着跌入湖中。 当晚,言意和朱氏就被通知着连夜赶到王府。 一路上,朱氏心慌难耐,她担心言律会迁怒于肆儿,会出手对他不利,一想到那男人的心机,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更加不安,只把手里的丝帕揉作一团,破败不堪。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目的地,根本等不及车夫摆好马凳,朱氏急急地跳下马车,冲进府里,在走廊上急奔,在看见她近日一直有心避让的言律时,她动作不过一顿,便咬牙迎了上去。 言律抬头,“言夫人......” “言律!”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朱氏急急打断,“你有什么不满大可冲着我来,肆儿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你又何苦为难与他?” 此时,言意也赶了过来,他揽着朱氏的肩膀,将啜泣不已的她抱进怀里低声安慰着。 言律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不管二位信与不信,我都没有任何想要陷害言少爷的意思,毕竟我并没有什么理由不是?” 言意和朱氏的身子蓦地一僵。 “所以,以后还请言夫人谨言慎行才是,若是稍有不慎,有损言家颜面可就不好了。” 朱氏直觉他这话满含深意,察觉到揽着自己肩膀的手加大了力度,她连忙点了点头。 “那么,令郎就在屋内,你们......还是进去看一下吧。” 朱氏一听,一心全部牵挂在儿子身上,令她直接忽略了言律话中那一奇怪的停顿,就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言意面色沉沉的看了一眼他,终是叹了口气,“言律,不论如何,你终究是言家人。” 言律不言,言意的脸色不由更加难看,正想开口说什么,忽听屋里一声惊叫,他一愣,再顾不得这边,也跟着冲了进去。 “怎么了?” 朱氏一惊,下意识去找锦被将言肆遮住,却是晚了一步,言意早就看到了,带着青白脸色的人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床上,一身破破烂烂的布条,唯一完好的亵*裤,却是半褪到膝盖处,毫无遮挡的下身,就那样不知羞耻的展露在眼前。 言意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朱氏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躺在榻上的言肆,眼泪又开始控制不住扑簌扑簌的流,不过一会,待她听见响动,转头看见缓缓踏进来的言律,那双眼睛,一瞬间染上恨意,神色狰狞,张牙舞爪的就要扑上来与他拼命!“言律,我跟你拼了!” 幸及,言意拦住了她,饶是如此,她还是努力挣脱他的钳制,死死盯着言律,咬牙切齿,如嚼其血肉,“言律,你好狠毒的心肠,你这是要毁了肆儿啊!你如此冷情绝义便是活该你是个残废,一生被人看不起!” 不过她话还未说完,下一瞬就被人提溜着后衣领一下子扔了出去。 韩渲不耐烦的皱眉掏着耳朵,“聒噪的女人!谁给的你胆子,敢在我府上对我的人撒野?” 谁都没看清她的动作,更甚至都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是觉得不过一瞬间朱氏就已经化作一道弧线消失在眼前,干净,漂亮。 而被甩出去的朱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才停了下来,浑身都僵硬酸疼,尤其是后脑勺,肿了好大的一个包,伸手一碰就疼。 若是往常,她忌惮言律的心计,又害怕韩渲的武力,如今两人都在,她早就有多远就跑多远了,可是,屋子里躺着的人是他儿子,昏迷不醒,狼狈不堪,她捧在手心里的宝,就那样被人轻贱,这全都是眼前这一对‘狗男女’害的!言意根本就指望不上,若是连她都不管的话,她的儿,不知要被这些人怎样欺负了去! “好,真好,都聚齐了是吧?”朱氏冷笑着自地上爬起来,头上的发髻早已松散,乌发散乱,罗钗满地,都早已不在乎,抬手从头上取下一根簪子,忽然眼神一凛,高举着,直冲向言律,“我定要你们为我儿陪葬!” 她到底还是不敢与韩渲正面交锋,打定了主意专挑坐在轮椅上行动不方便的言律下手,而且韩渲的位置离这里不尽,她突然发难,没几个人注意到。她想得倒好,只是忽略了韩渲的反应速度,以及...... “艹,我都还活着呢哪能让你伤了我的人?”簪子刺穿了整个手掌,鲜血淋漓,不一会就浸湿整个手掌,滴落下来,溅到衣袍上,天青色做底,溅开一朵血花,那么刺眼。 言律瞳孔一缩,一直忍耐着的气势骤然爆发,那凛然的威压,如无数利刃迎面袭来,直压得人透不过气。 然而,总有人例外,“啊~我想起来你这女人是谁了!”与此时寂静冷峻的气氛完全不搭的吊儿郎当的声音,韩渲挡在言律和朱氏面前,兴味倒是多过了不耐,“又是你这个女人啊?上次的教训吃的还不够,这次竟然还敢来,是仗着自己娘们儿的身份,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手吗?” “你......你要怎样?!”朱氏颤抖着声音,一脸恐惧,却是看向她身后的那个人。 “够了!”言律忽然出声,他面色晦暗,让人辨不清神色,可此时屋内一点都没有减轻的压力依然彰显着这人的愤怒,可他的声音又是再平静不过,缓缓地,好像在述说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可偏偏就让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恐惧。 “今日我因履行与言老爷的承诺而接言少爷进府,虽不知其为何会在半夜出现在水榭处且失足落水,但也连忙召集下人打捞救人,无奈府上皆是老弱病残,还好上天垂怜,只是刚救上人来,就被忽然赶到的言夫人一通指责辱骂,声声控诉,将救人之事讲做害人之实,如今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刺伤我夫人,在下自觉已经尽到了职责所在,但也绝不会再容忍一个凶手再待在这里,还请各位自行离开以后也莫再登门才是。” 朱氏连连点头,急急从地上爬起来招呼着几人用锦被将言肆包裹起来抬到外面的马车上。 言意脸色难看,他本就信不过言律,又垂涎韩渲手中的权利和在京中的地位,是以,依然没有歇了那荒唐的‘弟娶兄嫂’的念头,只为了找机会让言肆住进王府里好接近韩渲,来个日久生情,或是其他什么,只要他们二人最后在一起就是。 可没想到不过一夜的时间,这些蠢货就什么都搞砸了! 他挥挥手,阻止那几个人抬起言肆,只满脸沉痛的看向那个看也不看这边的男人,“律儿,不论之前的事情到底如何,我都不再追究了,只肆儿他这落水定是伤了身子,一路马车颠簸,他再经受不住这番苦,若是病情加重可如何是好?所以,不如就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吧,以防万一,留下他母亲一起照看着也好。” 他自认这一番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已经是自己最大的退让,所以刚说完,就已经命人去客栈替朱氏和言肆打包行李,殊不知,他这幅自说自话的模样,当真是自大的好笑。 “丁山,秋菊”言律冷声道:“送客。” “是,主子。” 看着逐渐欺上前的两人,那种步步紧逼的姿态,愣是逼得那些人退了好几步,言意吼道:“你们敢!言律,你敢!” 可言律理都不理他一下,只专心致志的看着怀里的手掌,小心翼翼,如待珍宝。 眼看着这两人伸手就要搭在自己身上,一副强硬扭送出去的态度,而言律又一直不发言,言意终于明白这事根本就无法挽回,可起码他必须要稳住自己的最后一点颜面,所以他推开那两人,“让开,要走我们自己会走!” 昂首挺胸,待走到言律身边时,余光瞧着他依然动也不动,言意气的冷哼一声,甩袖走掉了。 直到众人都退出去了,韩渲才后知后觉的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指了指外面,“真的没问题吗?” “恩,”言律点点头,“放心,我理解那人的性子,今日之后,他定不会再踏入这里。” 不,她其实并不是指的这个 但看着这人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副面无表情的表情,她就无法说出口了。 可是,这屋内的气氛实在太过沉闷压抑,她想了半天,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受伤的手,上药包扎的动作轻柔,好像生怕弄痛她一样,所以故作轻松道,“其实一点都不痛的,跟被蚊子叮没啥两样,就是流血多一些,看着可怕一点,和我以前受到的伤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哈哈......哈......” 她本想着调节气氛,可是那人却更加沉了脸色,抿着嘴唇,一副自责不已的模样,她也只能收了干巴巴的笑,不敢再开口,即使手上的绷带最后被他帮了一个甚是娘娘腔的蝴蝶结,她也没敢表现出不满。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突然出声,犹如许下誓言一样,轻轻地在那白色的绷带上印下一吻,“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伤,流血了。” 若是以前,没人敢和韩渲这么说,因为这是挑衅,是在质疑她的能力,通常结果都会被她揍得很惨,亲身体验一下她的实力;而若是再换做几天前听到言律这么说,她会敷衍的点点头,回头就全部抛之脑后;可是现在,那双在月光下的眼眸,直直的看着自己,即使看不清颜色,也辨不清倒影,但韩渲知道,那里面全都是懊悔自责和宠溺心疼,他是真的恨不能替她受过,印在手背上的唇,那般滚烫,隔着布料,都像能灼痛她一样。 所以韩渲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然后鬼使神差似的开口道:“其实......还是有一点疼的,但是如果夫君亲亲的话......” 未说完的话全部消散在相贴的双唇之间。 相拥着的男女,浓情蜜意,羞得连窗外的圆月都躲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当晚言意他们在回去的路上,由于路途颠簸,被抱在朱氏怀里的言肆因为一个没抓牢,在下一次行到一个大坑的时候,一下子被甩飞了出去,一路翻滚,滚出了锦被,人还是不停的滚,好不容易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恰好落在打更人的脚边。 当初朱氏怕他一身湿衣当真受寒染病,便将他全身衣服都脱了,于是当那无辜的更夫大着胆子提灯照向骤然出现在脚边的物体时——被扒得精光甚至连某一处都没有遮掩的身子,全身青灰乌紫,东一片灰,西一块泥巴,脏腻得很,那分明就是一个人(尸体)! 虽然还没有照到脸,可更夫表示他根本就不想看好吗?心中念着阿弥陀佛,就想轻抬脚赶紧溜掉,无奈天不遂人愿,他今天命中定要倒霉。脚腕上一紧,怎么也挣脱不走,他心中一紧,哭丧着脸,一面念着“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我素不相识,莫找我来报”一面又悄悄低头看了一眼,却正好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对上。 “我~好~冷~啊~帮~帮~我~” “啊啊啊——!!!” 自那以后京城都盛传着一些传言,听说最近又有采花贼犯案,不知男女,却专抢俊美的少年郎,可怜那些人,惨遭蹂躏之后,还被****着弃在街道旁,浑身是伤,狼狈不堪,无法归家,着实凄惨悲凉。 听说,那些被拐的不幸少年郎有的不堪受辱自尽而死,只是怨念难消,无法投胎,便化做厉*鬼,徘徊于世,因憎恨自己人生短暂不能尽享完整的生命,所以最是看不惯那些已有美满家室却不珍惜的人,于是有一段时间常有那些留恋花丛,常走夜路的人惨遭毒手,一时人人自危,过了戍时街上人迹开始稀少,甚至连带的一些暗夜里的买卖都少了许多,那段时间,堪称京城里最平静的时候。 不过流言传得越玄乎,言意这心里才越踏实,毕竟传言不可信。不然若是谁寻着些蛛丝马迹查到他的头上,让所有人都知晓他的儿子就是那有着‘喜不着寸缕,赤身裸体,在夜里奔跑于大街上,感受风抚过身体每一寸皮肤的温柔’的怪癖的人吗? 那他绝对会先杀了这个不肖子弟之后再自戕于列祖列宗面前,到了地府后在对先祖谢罪! 不过饶是如此,言意还是禁了言肆的足,让他即使在病好之后——因为那一天的‘惊险’经历,言肆光荣的得了重感冒,连续几天高烧,一直昏迷不醒,近日才好些——也绝对不能再出去。 朱氏心疼儿子,舍不得看他病才好就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只得偷偷劝他,“你父亲最是口硬心软,又最是疼你,等你病养好了,外面这事儿风头过了,你再说些好话哄你爹开心,以后自会有出去的机会。”言肆这才消停了些。 儿子高兴,朱氏自然也开心。只她不知,言肆好像天生八字与京城不合,好不容易有一日可以偷偷溜出去,到花楼喝酒却因争抢一个花娘而与人起了争执。 言肆早忘了这里是京城,二两黄酒入了肚,又被其他有心人奉承挑拨了几句,脑袋里犯浑,越发找不着北,只当还是在青城那小镇,自己还是那作威作福被人追捧的土大王,摆出一副阔绰佬的姿态,拿出一袋银子,叫嚣着:“爷要用钱砸死你!” “小爷我奉陪到底!”不料对方比他出手还大方,拿出来的银子个个都是十两的大头元宝,不论是成色还是分量都超过他太多,直砸得他脸上肿痛,哑口无言。 可一向被宠坏了的言肆哪能忍得了自己落於下风,金钱上赢不了,便动用武力。 只他那点花拳绣腿,又是偷跑出来,旁边没有一个小厮帮手,只在第一招因偷袭而得了手,便马上就被旁边的人镇压,整个身子都服帖在地上,动弹不得。 生平头一次,如此屈辱! “靠着帮手打赢小爷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和爷单打独斗!”他不服气,身子不能动,紧咬着牙,眼睛死盯着那人,高声叫骂。 那人脸上挂了彩,心中本就气恼,见他还这般死犟,当真是个不怕死的,一脚踩在他脸上,笑的轻蔑,“有下人出手,爷干嘛要亲自来?果然如那人所说是个蠢笨如猪的。” 言肆一愣,只见那人挥了挥手,下一瞬,自己头上直接套了个布袋,眼前黑暗一片,再不知道了。 言意收到消息时,言肆已经被捕入狱,他四处打听消息,弄清原委,也知道当日那人是个有来头的,其父亲在朝中为官有些势力,被欺负了,打定主意要言肆吃些苦头才好消气。 如此,言意便不好出手了。一来他此时在京城里的生意才刚做起来,不好得罪那些权贵,二来是言肆此次行为实在太过分,接二连三的让言家蒙羞,即使能救,他也不会为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浪费掉手中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人脉。 所以,纵是每日里朱氏都在他面前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言意也只是忍着,忍不住了就躲着,狠着心不去管这件事。 于是,言肆在牢中整整待了一个月,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褪去了锋芒,变得沉默乖顺。 朱氏心疼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是为了驱驱晦气,不过回来的第三天,就和言意商量着要上山拜佛求个家宅平安,言意想了想,也应了。 只是,注定了言肆这段时间要倒霉,便是喝凉水也会塞牙缝一样。 他们在上山拜佛时,竟碰到了那天夜里的更夫,可怜的人自那天受惊吓后就一直萎靡不振,卧床不起,还是妻子上山求了个平安符回来放在他枕边保佑,这才好了起来,今日正是随着妻子上山来还愿。 对他来说,那一天的经历实在太过‘刻骨铭心’,便是一个擦肩而过,一个漫不经心的照面,他就认出了这人,可不就是那夜里他见过的‘冤死鬼’吗? 当下就惨叫一声‘鬼啊!’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上山礼佛的人众多,大家都知道那个在京城流传了很久的传言是由一个更夫亲眼所见后才传出来的,现在这个更夫指着一个男人叫鬼?当下人们的眼神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朱氏看着周边人的指指点点,也顾不下拜佛,连忙拉着言肆逃走了。 然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事实早就被传得面目全非了。这边言意气急,心也冷的拔凉拔凉的,在朱氏哭着喊着‘这可是你们言家唯一一根独苗’的时候终是没有下毒手,最后只当没这么个一而再再而三败坏言家脸面的不孝子,将这母子两送回了青城小镇的老宅,再派一个身信得过材魁梧的家丁回去守着,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甩手再也不管了。 而当言律收到消息时,也不过笑笑,不发一言,反正也是个翻不起浪的咸鱼,何必再浪费力气呢? 至此言律此事便算就此揭过。(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好似转眼的功夫时间就到了秋季,便是十月份的天气,拖着夏天犹有余热的小尾巴,却已经欢快的踏进了满是果香的欢乐堂。 苹果、香蕉、梨、桃子、葡萄、西瓜、山楂等等等等。啊,秋天,果真是丰收的季节! 于是,蒙召大(mei)自(shi)然的呼唤,言律一行人终于决定,趁着秋光正好,不如与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结伴出游,潇洒肆意,也算不负这秋色景美! 最后,他们选定京城郊外一处庄园。可到了才发现,那里是一座巍峨高山,站在山脚下,远远望去,不见围墙护栏,倒似没有分界,只见得一片颜色不一的绿,仿佛一片汪洋,微风乍起,挡开一圈圈的的波澜。而山上黑色的人影、车马行在一起,倒像是一条明显的隔离带,自山顶缓缓延伸,直到山脚下还一直未曾停歇。 而山脚下也不见寻常人家庄园的灰瓦大门,只简单的设立一个关卡,或站或坐几个管事打扮的人登记核对来客,整理秩序。 许承放下挑起的帘子,回过头来看着一直坐在那里捧着一本书研读的男子,忽而一笑,道:“听说这庄子极难预订下来,言兄倒是好本事,如此轻易便可得了别人费尽力气才能得到的机会。” 言律放下书,亦微笑着回道:“许兄过奖了,不过是在下恰好是这庄子的主子之一,可得些小特权罢了。” “哦?”许承像是来了兴趣,继续问道:“我先前还以为此处全归一人所有,如此大的阵仗,比之皇家狩猎场也是丝毫不差,听言兄所言,倒像是另有隐情?” “许兄说笑了,先不说皇家狩猎常地域之广哪里是这一小山丘能比的上的,便说那时御林军守卫,百官齐聚,天子威严,铁蹄踏飞,万兽臣服,我们这些说到底不过是几个商人一起寻了条谋生之路,小打小闹,若这都能拿来与皇家相比,只会遭人嗤笑自不量力了。” 言律目露坦荡,言辞之间处处收敛锋芒,避讳任何可能与皇室发生冲突的话题,许承眼中闪过几分兴味,自收敛了几分不再逼迫他。 没有人再说话言律复捧起书看了起来,可那字里行间到底什么意思他却再没了心思去理解。 今日说是要去游玩,他担心韩渲一味顾忌着他不能尽兴,便提议不如再请一些其他交好的人来一起,叙叙旧,也算热闹。 于是,往日里常听她提起过的几人,乔木、许诺、周慕燕都来了。还有一人,着实面生的很,听他自称许承,乃是许诺的兄长,也是陌生的很,从未听韩渲提起过。 可既然都来了,便都是客。一共六人,加上几个随侍,分坐在三辆马车,言律、乔木、许承被分在一起。 一路上,言律都在观察这个人,而从那一直隐隐落在身上的视线来看,那人也在观察他,两人都已察觉,却都不揭穿。 听说许诺祖上有着胡人的血统,所以一双眼眸不似汉人,流光溢彩美如昆仑玉,而这人的眼睛反而是最纯粹的黑色,相望相触,幽深似一汪大海,未察觉时只觉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危险,可当风雨袭来,依然未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就已经被海上怒起的波涛吞噬了一切。 是以,无人敢直视这个男人,即使是言律,与之相谈之时,也只是望着他的下巴,光滑瘦削,犹如出自手艺最为精湛的雕刻师之手,每一个弧度都是完美无缺。 如此迫人的气势,目及天下恐没有第二人所能拥有,且观乔木等人的态度,即使很细微,但动作之间依然习惯性的会对着这人露出几分恭敬和臣服,例如行走之间会退到这人身后一步左右的位置,在与其说话时,会微躬着身子,垂首侧耳细细聆听,而这番景象,无一人觉得不妥,许承的表情更是自然无比,仿佛本该如此。 所以,言律可以确定的而是,许承必定身居高位,而能让乔木他们如此恭敬的人这个天下也只有一人。 一想到这个,言律嘴角的弧度不由更深。 终于,等到您了呢。 陛下。 入山的车队一直在前进,在马上轮到他们的时候,言律忽然合上了一直看着的书,微微握了握拳,难得的透露出几分紧张来。 乔木见着,忽然想起听说这里连上山的方法也和别处不一样,他们不要银钱,不买门票,只称以文会友,凡是能答得上来山脚下管事提出的问题,或是诗词歌赋,或是人文趣事,有些问的刁钻古怪让人捉摸不透,有些则简单的连五岁小儿都答得出来。只是不论如何,若真答不出来,在如此多人前,那可真是颜面丢尽贻笑大方了。 乔木戏谑道:“恩?怎么说也是进自家的庄园,这些管事的难不成连自家的主子都不认识?” “到底众目睽睽之下,人言可畏。”言律一本正经地回答,忽然冲他眨了眨眼,更难得的展露出诙谐的一面,彻底破坏了他那谪仙一般的样貌和气质。 看着一下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的乔木,许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趣,真是有趣。 韩家的人,果然从来不会让朕失望。 而此时,一直行走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几人心下奇怪,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争吵的声音,再细辨之下,竟是许诺那丫头。 乔木一下子坐不住了,急看向许承,“皇......” “恩,你去看看。”乔木还真是急了,竟忘了论嘴上功夫还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诺丫头,那家伙一贯的胡搅蛮缠歪理一大堆,连最博学的太傅都不曾辩过她。许承摇摇头,不过倒是难得一见那张冰山脸忽然有了变化,更甚至差点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可能其实也没瞒住。 “如何?就只剩下你我了。” “是,”言律拱手在前作揖道:“臣言律给皇上请安,在此之前因不知您的身份若有何失礼之处,还请皇上念着‘不知者不罪’多多见谅。” 不料许承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当我微服出巡是为了什么?这些繁文缛节累赘麻烦得很,等你把那些个东西都丢掉了再来和我说话。” 言律一愣,继而也收了那套虚礼,换了更自在的姿态道:“也好。” “这还差不多。”许承道:“我不想坏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游玩的心情,所以你若有什么话最好是能在其他人回来的这段时间说清楚。无妨,周围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偷听了去。” 言律想想也是,毕竟是一国之主,即使微服出巡,又怎么会真的只带两三个小厮? “那么,陛下,来做个生意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车外一直断断续续的传来争吵声,乔木下去之后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好像引得许诺这只小炮仗炸得更响了!噼里啪啦犹如出筒的豆子就没个歇势,言律不经意听到几句,当真是引古说今,歪理一大堆,不一会就逼得对方哑口无言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 可看着旁边这人,竟是一脸骄傲甚是满意的模样,还真是个没理由宠妹妹的。言律想,罢了竟然人家都没开口说什么,且又是己方占了上风,那自己还是莫多事的好。 只是一会就听得车外响起急急的脚步声,风风火火,急切而莽撞。下一瞬,他们的帘子突然被人自外掀起,外面的光陡然洒进来,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渲儿?”言律不确定道,他在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从来都不可能在韩渲脸上出现的惊慌表情? 待眼睛适应了车里的亮度,他再去细辨,却见那张脸并无异样,依然是自己最熟悉的模样,心想或真的是自己错觉,不由松了口气。 她目露关切,狐疑的瞟了一眼旁边的许承,又仔细上下打量着言律,关切道:“他没有将你怎么样吧?” “瞧你这话说的,”许承不客气的哼了一声,“我能将他如何,吃了他不成?” 他本是说笑,不料韩渲面上一寒,几步跨上车来冲到言律面前就要扒开他的衣服探个究竟。 “喂喂,我那话一听便是说笑好吗?你怎还是这般无趣?” 言律皱了皱眉,自己宝贝的人,就算是事实,也不想听到别人说半句不是。 而韩渲亦头也不回,只冷声道:“礼部尚书的话我可还记着呢,听说都已经有人开始往你宫里送男人了?”自家男人这般优秀,难保不会被他‘吃了’去! 许承尴尬的摸着鼻尖,不过是登基两年后宫无人,而他也没有临幸任何女子,也不知是先从哪个蠢货那里传出他喜好男色的传言来,搞得礼部尚书天天在他耳根边嘀咕着男男之好有违天纲伦常,可只要自己稍有反驳一句,他就马上变脸,寻死觅活的,誓要以死明志维护朝纲! 而那些半夜里送男人进他寝宫的—— 许承脸色泛阴,可嘴角分明扬起一个弧度——那绝对是找死! 他转而似想到什么,看着韩渲确定道:“诺丫头在外面,而你又在这里,这么说现在车里就只剩下那书呆子一人了?”待见她点头,他眼前一亮,“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放心我在这里那我就去别处待会去,也省的再待在这里闪瞎我一双眼睛。” 秀恩爱瞎眼睛啊瞎眼睛。 许承不着调的挥挥衣袖,半点也不留恋甚至还有些急切的跳下了马车。 而韩渲依然没有任何言语表示——其态度,说是对待一个普通好友,倒更像是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更不用提什么君臣之道,地位之差,进退有礼。 虽心中一直盼望着她能像在青山时一样,肆意自在不受约束,但身在红尘,难免万事不由己,更何况伴君如伴虎,稍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言律有些难过,嘴里泛苦心中发痛,但还是张了张口,出声提醒她:“渲儿,你方才确实有些过了。” 韩渲抬起头,歪着脑袋,面露疑惑。 他摸着她的头,面色温柔,声音缓缓如流水叮咚,闻之让人舒畅,惬意。“或你觉得与他之间是为朋友关系,无拘束,无顾忌,即使插科打诨嬉笑打闹,甚至是冷颜冷语相对也无伤大雅,片刻之后,便又能勾肩搭背和好如初。因为你们是朋友。” 韩渲点点头,“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或者行事之间有时确实有失分寸,不过许承他也并不在意。你是初见我与他这般,但我们之间只是损友关系,没有任何其他特殊之情。” “不,渲儿,我并不是在吃醋才说这些的。”言律摇头否定这人有些跑偏的想法。 虽然他确实对每一个接近韩渲的男人都抱有敌意就是了。 “我的意思是,渲儿,你莫要忘了,他不仅仅是许承,是你的好友,他更是一国之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取人性命都只在一念之间,最可悲的是,你没有任何防抗的能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希望你是自由的,但我更希望你是活着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想着许承是朋友之前定要谨记着,他是王,是这天地间最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王。” 看着韩渲越发皱着的眉头,言律知依她的性子——没心眼,怕麻烦,但却仗义——如此,她定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也不喜考虑这些问题。 那是个禁忌,决不能触碰的禁忌。 因为,这种怀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韩渲眼里,是一种背叛。 背叛了友情,背叛了友人,更背叛了自己。 这种感觉,比杀了她还难受。 言律明白,他更明白,是他拆开了禁忌的封印,亲自将这些事实摆在她面前,不给她任何躲藏的机会,就好像他亲手捅了她一刀,还逼着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在表面的掩藏下的腐烂肉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虽然他最不愿做的,就是让她痛。 她痛,他更胜。 许承一直都没有回来,乔木也是。 于是马车里一直都只剩下他们两人。 韩渲沉默,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周身围绕的气氛,悲伤,寂寥,孤苦,像被抛弃的幼兽,却只能躲起来独自****伤口。 他眼神复杂,悲伤,沉痛,心疼,自恨,却唯独没有后悔。心中叹息一声,他终是伸出手,环着她,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握紧了拳头,小心翼翼,害怕手上的血污弄脏她的衣服,更怕污了她的眼睛。 背上忽然一重,是她的手搭在他身上,回抱住了他。 身子蓦地一颤,他只觉眼眶泛热,努力忍下那种酸涩感,却忍不住埋首在她的颈项间。 渲儿,等等我,再给我一些时间,只要一点点时间,我们就都能好好的了,好好的,永远在一起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等终于上了山,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不负盛名。 这里没有灰瓦砖墙,亦没有尘世的喧嚣纷扰,弃了马车徒步而行,踏在以青石铺筑的小路,微风轻拂,鸟啼婉转,如此轻松而惬意,就连从石缝之间冒了芽儿的绿草,都似有一种不屈不挠生长的可爱,让人见之忘忧,离了俗世诸多烦恼,自然美哉。 而越接近山顶则渐渐听见流水划过的声音,哗哗哗,闻声寻去,拨开草丛便可见一溪流,沿着山体蜿蜒盘旋直上,随着河道越来越宽,愈发的明显,在阳光闪耀下,如一条透明的白练,偏被用来作发带之物,悉心打扮之下的山顶,更似一年华二八的妙龄女子,美丽而惑人。 随着河流中出现越来越多的葡萄,苹果,装满美酒的觞等物,这便也走到了尽头,登上了山顶。 这时才惊觉耳边一直响起的轰鸣声,原来是一袭瀑布,飞流直下,撞击山石,激起千堆雪,而水流又积于一潭顺势而下,形成河道,势微之处便可作流水曲觞,这也是方才他们一路行来所见之景的原因。 至此,也不过才将此山之景领略大半,密林掩映,绿毯铺陈,不着匠气,浑然天成,几人相聚于此,席地而坐,互敬一杯美酒,情之所起,谈天说地,互展抱负,大有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潇洒豪情,便是此也是其他所不能比拟而让这些人趋之若鹜的原因吧。 “不错,”许承忽然拍了拍言律的肩膀,“韩家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值得我的期待!” 言律神态恭敬地点了点头,“我的荣幸。” 许承看了他一眼,忽而眼前一亮,马上撇下他就去追另一个身影。 瀑布旁此时几乎围满了人群,因某些原因,能上得山来的几乎都是身份地位比较显赫的几人,这本没什么关系,只是他们这一群人身份更加特殊,好不容易的个悠闲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言律早早就预留了一处偏僻安静,却也能看得见景的地方。 之前在山脚下许诺和乔木好似因着什么事吵了起来,没有坐马车与他们一起上山,而许承又在一旁不停逗弄周慕燕,鼓动着她凑近一观瀑布之景,此时也已不见了踪影,所以此时只剩韩渲和言律待在此处,静静等他们回来。 时值入秋,天气虽已转凉却依然有余热,‘秋老虎’之名也不是白说说的。有人从泉水中拿冰镇好的水果解暑,言律想了想,吩咐下人从新端来些水果,一边亲自剥着葡萄皮一边耐心哄着旁边的韩渲道:“天气虽热,可你最近身子不爽利最是不能碰这些性寒之物,你辛苦些忍忍,还好这葡萄浆液充沛,酸甜可口,也能压压心中的燥气。” 韩渲愣愣的点点头,双眼空洞眼神呆滞,感觉嘴边有湿意就下意识地张开嘴,下意识地咀嚼,下意识的吞咽,以及,下意识的将依然摆在自己面前的手指上的液体舔干净。 柔软的舌头滑过敏*感的指尖,微微用力的吸允感,好似连着心脏处都蓦地一紧。 言律猛的缩回手指,在对上对方甚是无辜而迷茫的眼神,一时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但看着她见自己没有反应又继续转回头自顾自的发着呆,想起方才许承离开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敛了眼睑,嘴角扬起一个苦笑。 还真是难看——一直以来的胸有成竹被轻易的击破,溃不成军之后方才明白自己的自以为是是多么无知和可笑,那个男人,不愧为王,主宰天下,厉害的可怕,让人心惊胆战,也让他自乱了阵脚,一下子做了最错误的决定。 “渲儿?” “唔?”她呆呆的转过头,他轻笑,心中溢满了自责和心疼。 言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依然得到她下意识的轻蹭后,心中微暖,他柔声道:“你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韩渲闻言,神识一下回归,眼神有些漂移,道“恩。” “其实,你说的话,我也不是不懂,毕竟以前被老爷子逼着读书时也曾理解过一些史记,但......”那个时候自己还年幼,只觉得那些事情都离自己好远,确实没想那么多。更何况枯燥乏味的字眼,不过看了两行就被她丢开了,后来更是全部抛至脑后索性都不管了,与许承他们玩闹的时候也还是照旧,被惹恼了依然会挨她的拳头,直到在长大些才有所收敛,起码不动手了,但有时的嘲讽漠视还是有的。 但如今旧事又被他提起,她沉默好久,皱着眉,烦躁的揪着自己头发,“我想了好久,因为想给你一个交代,可是到底还是不喜欢这个样子。”她忽然大叫道:“说我天真犯傻也好,或是不通世故也罢,可是若要我现在开始提防着许承他们,再不能勾肩搭背,喝酒吃肉,也再不能胡吹打诨谈天说地,整日里都是勾心斗角,最后反目成仇,死不罢休,这样的生活,要是以后我都过这样的生活,那还不如现在我就去抹了那家伙的脖子来的干净!” 她猛的一拍桌子霍的站起来,两眼炯炯,倒真的像是要去抹了某人的脖子干脆一了百了的气势。 本听着前边一句话还在内疚着她对自己的看重而越发心痛的言律,再看到她摆出的这一架势还真有些哭笑不得。 “噗!”他突然笑出声,像是控制不住身体里的喜悦,先是浅浅的低笑,最后干脆伏在桌子上,抖着肩膀大笑不停。 “你,你怎么了啊?”韩渲有些莫名其妙亦有些恼。 “抱,抱歉啊渲儿。”良久,他终于停了下来,抬起手擦去眼角某种可疑的亮点之后,缓匀了呼吸才道:“真的很抱歉,让你如此烦恼难过。” “不过,或许真的是我弄错了。” “恩?什么?” “我忽略了你和他们之间的感情,你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这种牵绊和默契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是极其珍贵的感情,所以......” “忘掉我说的话吧,渲儿。” 他的渲儿,合该在世间活的坦坦荡荡无忧无虑,是翱翔在蓝天的苍鹰,怎能因为他的胆怯和顾虑而被连累?所以,“或者是我太过虑了,与他们要怎样继续相处下去,你不用想得太复杂,就按照以往的样子,凭着直觉,去选择就好。” 反正,我...... 韩渲的脸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郁迷茫,变得更加坚定无畏。 她拉起他的手,许下承诺“恩,不过不管怎样,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着,要一起,变成老头老太太的。” “......恩。” 反正,我......我们......会一直......都在一起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自觉已经解决了一桩心事的韩渲一扫之前的阴郁沉闷呆滞,不能夸张的说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好歹已经会两眼发光的等着言律的投食,会愉悦的发出舒服的低吟声,当然只有他能听到,只是不会再无意识的做出‘舔去指尖的汁液’这种挑*逗的动作。 心里果然会有一些失落。 言律敛眸正专心对着手中的苹果,一把小刀在他手中被运用的灵活自如,不过一会苹果皮就被他完整的削下来,没有断掉一点,又薄又长。韩渲却等不及他再把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便从他手中拿了过来,要按她说其实连皮都不用削的,直接吃了就是,婆婆妈妈这么麻烦作甚? 看着韩渲三口两口就将一个果子吃的只剩下果核,言律好笑的摇摇头,看来是真的忘掉不再烦恼那些事了,没心没肺也是好的,起码容易满足和快乐,孰不见就是这两样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却又是世间多少人苦求都不得的。 好在,这些东西他也已经拥有,也绝不会放手。 这边韩渲一边伸出爪子让言律帮忙擦干净,一边咽了口中的东西,才道:“说来,前几天老头子传来消息,已经探听到药的消息了。” 言律腿疾的治疗进程还差最后一步,便是因着筋脉多年受损,需要一种膏药接筋续脉方可彻底痊愈,再次站起来。 言律手上动作未停,闻言点点头,“知道了。” “老头子说这药是一人的独门配方,其性子古怪得很,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会为你拿到药的!” 他剥着一颗葡萄递到她嘴边,念着这些水果到底还是有些凉她身子不爽利,吃了这些便够了,更何况眼看着就要到用膳的时辰,担心她光是吃这些占了肚子,待会却不能好好的吃饭,故也擦了手,满上一杯清水递给她。 “好。”他道,“不过你也莫急,反正也已经这么多年,只这两日的区别,我还是能等的。” “没关系,说起来按照老头子探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人你倒也认识,或求药一事也不是太难。便是你我在青城见过的那个大夫,墨书。” 言律一愣,脑海中下意识浮现的样子却是那人在第一次看见自己时惊异愣怔的模样。 “啊呀呀,瞧我听到了什么?相处这么多年我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在你嘴里听到‘求’这个字。”言律抬头,原来是去而复返的许承他们。 他的手轻佻的搭在韩渲的肩膀,一脸戏谑,可眼神分明是看着自己的方向,“我倒是真的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让你心甘情愿的低下头?” 言律眼中一深,但他很快垂下眼睑撇开头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心思。 这边韩渲不耐的一个反手擒拿便将许承擒住,不顾他的挣扎,直接嫌弃道:“别这么没出息,谁惹你生气了直接报复回去,你可是最厉害的王!若实在闲的没事做了就给我啃苹果去,总之就是别来惹我,一边玩去!” 许承:“......” 言律总算见识了韩渲和许承他们之间的相处到底有多随意了,被嫌弃了的皇帝陛下获得自由后也只是抿了抿唇,然后笑着坐到一旁自己摆弄着那些水果玩,看似随意自然,只是那不是偷瞄一眼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他的不安。 啊,原来如此。 “那个......可以打扰一下吗?”旁边响起一个小小的试探的声音,言律回过头,扬起嘴角笑的温柔,“当然。”相对的,射在自己背后的视线更加凌厉,若眼神能化为刀子的话,他恐怕早已被凌迟处死了。 可他却笑得更加温煦,本就俊美的容颜此时让人见之如沐春风。“有什么事吗,周姑娘?” 周慕燕双颊泛红,明显有些局促,“是这样的,家父久闻言公子的大名,是以希望能够请您到府上一叙,不知您是否能从百忙之中抽个时间呢?” 周慕燕的父亲? 言律皱起眉头,一个朝廷大臣,且据说身居礼部尚书,为人最是固守旧礼,冥顽不灵之辈,这样的人,合该是最看不起他这种‘下等商人’,为何会有‘久闻大名’之说? 他直觉有些古怪,却百思不解。 忽然旁边咔嚓一声,转头一看,许承一脸‘啊呀这个好不结实都是它的错与我无关’的无辜模样,随手扔掉已经折断的镶银象牙筷,然后霍的站起身,明显不爽的对着韩渲道:“这里无聊的紧,你要不要跟我去别处走走?” 韩渲眼睛一亮,亦跟着起身,摩拳擦掌甚是兴奋的模样,“好啊,去哪去哪?” 言律心中明了,只能无奈的叮嘱一句小心安全,她直点头,也不知是否真的听了进去。 许承在原地等了一会,那人却一直低着头理都没理他,眼中期待的光芒一点点暗了下去,他冷哼一声,直接甩袖离去。 全程看下来的言律再次确定心中所想,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言公子?” “是?”看着女子询问的神色,言律才想起自己还未回答她的问题,轻咳一声,拱手施了一礼:“请恕在下失礼了周姑娘。若说实话,其实在下与令尊可谓素昧平生,所以不知......” 周慕燕脸更红了,尴尬的道着歉:“是我莽撞了,若言公子不喜,便当我今日从未提起过,真是失礼了,若让您感到为难或不悦还请您原谅!” 她说完,就好像当真无地自容一样,脸红的像番茄,头垂得更低,身子一动就要离开。 “周姑娘误会了!”言律连忙出声拦道:“在下并不是生气也没有任何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确实有些疑惑,还望周姑娘能如实相告。” 周慕燕眼神一闪,不过稍一犹豫就恢复了原来的神色,她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家下人曾与言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便是那次在应山寺中被您救下的小童,那是家弟。而据见过您的那位下人说,您的样子,与我父亲多年不见的一位故人长得极为相似,所以我父亲才想请您到府上一叙。” 与他,长得极为相似的,故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与他……长得甚为相似的故人吗? 言律低头略一思索,便应了这件事。“依你所说在下倒也有些好奇,如此,待在下不日登门拜访之时还请恕言某打扰了。” “哪里,是我太过贸然邀请,言公子大度不计较我的失礼之处还能应允此事,该是我道谢才是。”周慕燕亦回礼道。 之后两人谈话行事间不免又是一番礼让客套,虽谈天说地都可聊上两三句,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相谈甚欢,毕竟这两人都是博览群书,见解颇多,只是却难免因为这些烦琐的礼仪多了几分疏离之感。 “言公子真是学识渊博,所思所想皆是我等愧不能及,真是令人佩服!” “哪里,周姑娘虽为女子,气度与胸襟却丝毫不逊于男子,这却更让我更加刮目相看!” 在又是拱手施礼一阵寒暄之后,虽然心中欣喜能有人与自己畅谈堪为知己,可言律也不免暗自庆幸——幸亏韩渲不是这般,与最亲近的人如此客气疏离,或能被外人称作相敬如宾奉为佳话,可难免有些悲哀伤情。 谈话之间,许诺和乔木姗姗来迟。这两人之间,明显的闹着别扭,一个怒气冲冲的直奔而来,虎着一张脸,谁也不理,直接坐在周慕燕一旁拿起一杯果酿仰头就要饮下。另一个亦是沉默不语的跟在她身后,却是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见她如此,伸手拦下。 “你才上的山来,一身热汗,骤喝这冰凉之物,当心激得胃又难受。” 许诺不听,直接推了他一把,“我的事不要你管!反正我就是个野丫头,最是刁蛮任性不识礼数,配不上你乔大人,你还是去管其他人好了!” 乔木皱眉,“你胡闹什么?就是和我置气,也别拿自己的身子糟践!” 许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也不继续强求,抿紧了唇,低着头,沉默不语。 乔木也不再说话,只是双手捂着杯子,待感觉没有那般凉了再递给她,见她并未露出任何不满,接过了,就小口小口抿着喝,模样像极了啮齿动物,小小的一团,如此可爱。 也如此的,让人发狂。 他眼中一深,垂下眸,身子却不自觉的换了个姿势,一腿直立,挡着某一处。 突然而来的插曲,明显不对劲的两人使得气氛更加沉默,也更加尴尬。 周慕燕素来不是个圆滑会炒热气氛的人,却在敏感的感觉现在的不对劲时,也只能慌乱的无措着,根本想不出解救的方法,下意识的抬眼向言律求救,只见对方察觉时,微微一笑,举杯向自己示意道:“周姑娘不如也尝尝这果酿,混合多种果子的汁液所酿,味道香甜绵软,清凉可口,很受女客人的欢迎呢。” “......恩,也好。”于是周慕燕也捧了一杯自饮。 不一会,许承和韩渲他们也回来了。言律仔细打量着他们,见他们面上并没有任何伤痕,可许承走路缓慢,每一次呼吸时,都会不自觉的抚着肋骨的右下方,定然是挂了彩只是都在隐处,反观韩渲倒是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他便放了心。 “哟,你们都回来了?” 韩渲抬手打着招呼,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僵硬和尴尬。 谁知本来一直都很安静的许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一下子起身扑了出去,直扒在韩渲身上就开始说胡话:“小渲渲,小渲渲!我告诉你哦,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骄傲,自大,还闷的像个锯了嘴的葫芦,特没劲!所以啊,小渲渲,不如我们不要男人了,反正你家男人也不行,不如我和你做磨镜好了,我要做上面的!” 韩渲和乔木的脸,当下就黑了。 韩渲一手提起她的后衣领,一下就把人从自己身上拔了下来,鼻尖轻嗅,皱了皱眉,“谁给她喝酒了?” “诶?”众人面面相觑。 言律忽然一拍脑门,“是在下疏忽了。”众人见着他露出一个特无辜的笑容,歉意道:“我不知许姑娘不能喝酒,这果酿虽说是用果子酿的,却也算是酒。” “不对,许诺是能喝酒的,虽说不是千杯不醉,可也不会一杯就倒啊?” “恩,也是。”言律依然笑的温柔,“这果酿虽然好喝,只是后劲特别大,平常人一般都是兑着水,一壶里只需半杯果酿即可,却也是一壶就醉的。” 而许诺那一杯,可是纯果酿,本来就不是太好的酒量,自然一杯就醉。 乔木没继续问他为何这里会有纯果酿,这男人定然只会笑的更加纯良无辜,说一句连解释都不算的解释“可能是下人弄错了,都是在下的疏忽。” 谁想听这个啊,摔! 这边许承却是抱着双臂一脸悠然坏笑的表情看着那个和韩渲讨价还价“不做上面做下面也可以的”许诺——好久都没见诺丫头如此失态了,自己可要好好记着她现在的一言一行,待人清醒过来,定要好好的取笑捉弄她一番。 然而,下一瞬他就不淡定了。 不知何时周慕燕走了过来,晃晃悠悠的身子,两颊绯红,眼神放空,明显的也喝醉了的模样。 然后她对着自己一笑,很灿烂,还带着一点天真的娇憨,他曾见过这样的她,却是在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模样的她,许承一下子就愣住了。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走过,伸手搂住韩渲的另一边胳膊,软软的撒着娇:“嗝,诺诺说得对,男人......嗝,都不是好东西!瞧不起女人,什么王爷皇帝的,我,我还不稀罕他们呢!” “对对,不要,全都不要了!”许诺大着舌头应和,“我们就和小渲渲在一起,我和燕儿做小渲渲的平妻,我们一起侍候你,好不好,好不好?” 言律看着竟真的在认真思考的韩渲,心蓦地一紧,连忙开口道:“我看这两人也醉的不轻,怕是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正好这里有几除空着的屋舍,还算干净整洁,不如就先带着她们到那里休息一下吧?” 许承和乔木一想也是,点点头,各自上前抱着一人,不顾其疯狂挣扎喊叫着要为韩渲生猴子,直接捂着嘴强硬的拖着人走了。 韩渲松了口气,她得粗枝大叶心宽迟钝也体会不到言律心中那种微妙的‘明明是自己媳妇,却被别人拱了’和‘当着正室的面就敢勾引他的人求上位是当他死了吗’复杂感,她直接过来,兴奋的拉着他的手,道:“总算是都走光了,就剩下你和我了,怎么玩?” 言律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他带着韩渲逛了许多地方,都是些僻静却是难得一见的美景,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所以当有人来报许承他们受到刺杀时,早已时尘埃落定风平浪静之后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听到侍卫来禀报的时候,韩渲脸色一变,待问清楚了许承他们现在在何处就急忙要赶过去。??火然文???.?r?a?n??e?n?` 言律本想着也跟去,却被她拦了下来。 “你别去。”她道,“那里太乱,我无暇分身,看顾不住你。” 言律咬咬牙,只得应下,目送她离开。 他知,即使许承平安无事,可一国之主被人刺杀怎么也不会是件小事就这么过去,更何况出事的地方还是他所经营的山庄,即使有联盟约定在前,他也必须想好后路,以免连累自身,更应该注意的是,莫要牵连韩渲。 整个山庄都被人围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外出,无缘无故被如此蛮横对待,自然会引起这些人的不满,可当有人认出这些围拦的士兵都是当今皇帝的禁卫军时,聪明的人一下嗅到其中的不对劲,这紧张诡异的危险氛围,当下沉默安分,静观其变。 言律联络了其他在这山庄的管事一起商量后事,被提及到底发生什么事时,也只说自己不知,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平心静气,安顿好外面的那些客人,安抚他们疑惑不安的心,免得再生出其他事端。毕竟来的这些人非富即贵,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若是怠慢了他们,不说之前所为全部前功尽弃,得罪了他们,怕是以后在京城立足都艰难。 所有人都觉得言律所言甚是有理,一个个也都是见过大场面才被自家主子派来经营这里,当下就调整好了心态,其中也有知晓言律底细的,觉得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有他媳妇在前面他定也能第一个知晓,且,他也是山庄的老板之一,是以,竟不约而同的都以言律马首是瞻,直言接下来该如何,全部听他的,他们自当全部遵从。 言律仔细一想,便吩咐道:“其一,各位既已经端正好心态,那便回去各自的岗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切记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让客人起疑就是。其二瞧外面的阵仗怕是要拖到很晚,山上虽有屋舍怕是不够,再准备些营帐被褥之类的东西,到时候应急。” 众人四顾转换了各自的信息后,垂首应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各位能够办到......” 在外一直僵持忐忑不安的人有的敏锐的发现,这山庄上的管事都不见了,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这些人便悄悄盯着他们,期望能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可是一圈下来发现,他们都表现的很自然从容,只顾忙碌着手中的杂务,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下人去做事情,丝毫没有被眼下的情况干扰,感到害怕或不安。但也有人发现他们其中几人偶尔会露出一种得意偷笑的表情,在如此紧张压抑的氛围内还有这样的心思,实在古怪得很。 这下子,他们就更加奇怪了。悄悄派些下人去套近乎打听消息,回来之后听到下人的禀报,这心里就更加不淡定了。 原来外面禁卫军的围拦是因为当今皇上来了!命所有人在原地待命不得随意出入山庄也是避免有人冲撞了圣驾,扰了陛下的兴致,惹怒天威。 自家经营的庄子已经出名到连皇上都来了,若是能借此机会得圣上青睐,哪怕只是一点,以后飞黄腾达荣华富贵都不在话下,一想到这,可不是睡着了都能笑醒吗? 当然也有人疑惑,封山都这么久了,只见士兵却不见龙撵的踪影,甚至外面都已经混乱成这样了,却依然不见有人出来解释,只不过听着这些无凭无据的谣言,也实在让人难安。 就这样,在一些人无所谓,依然自顾自的玩乐,还有一些人却疑神疑鬼抱着不确定的态度下,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都在另一些人的故意粉饰太平下变得越来越模糊。 眼看着天越来越晚,议论再起,就连言律都没有办法的时候,许承的屋门终于打开了,而他则被传召,到了那里才发现门口已经为了一堆人。 韩渲面色疲惫,依然不忘拍拍他的肩,“无事,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用顾虑太多,出了事,自有我呢!” 周围人的脸色一下就黑了。 言律点点头,仿佛毫无所觉周围怪异的气氛柔声叮嘱她道:“我吩咐下人准备了米粥和你喜欢的几个小菜,待会你多少吃些,莫伤了身子。” 这时不知从哪个人的肚子里突然传来咕噜噜的声响,同样几乎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但没有人关心备下热饭却还必须眼睁睁看着眼前人秀恩爱的大臣们的脸,更黑了。 于是,言律在其他人顶着异常难看的脸又用愤恨的眼光的盯视下,甚是淡定的进了屋子。 一进屋,便见脸色有些苍白的许承身着中衣,一手撑腮,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 言律施礼之后,抬头见他只有胳膊处缠着绷带挂于胸前,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异处,且外面那些人虽然脸色难看也多是被自己气出来的,想来这人也无甚大恙,不由放了心松了口气。 他笑道:“陛下一直盯着臣的脸作甚?可是臣哪里有失礼仪冲撞了陛下?” 许承摇摇头,“不,只是好奇你这人到底脸皮有多厚,竟在朕的门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与韩渲打情骂俏,可知‘羞耻’二字到底如何写的?” 言律听他自称改为‘朕’,可态度轻佻,没有一点帝王的架势,一时捉摸不透他的态度,是否当真想要怪罪自己的架前失仪,忆起之前韩渲的交代的,便也半真半假道:“若臣当真冲撞了陛下,还请您赎罪,毕竟心爱之人就在面前,恨不能替她挡风遮雨代劳所有事情只望她幸福安康,臣是情难自禁,自然而为。” “情难自禁,自然而为吗?” 言律心中一动,抬头看向座上的人,但见男人姿态闲适,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靠垫上,发未束冠柔顺的服帖在他的背后,垂下的发梢伴着宽大的袖子随风而动,凭的为那单薄的身影增添了几分孤廖寂寞,竟是想就此随着风便要远去一般。 未着黄袍的他,也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男人罢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好了,”许承依然斜靠在靠椅上,但周身的气质已然改变,凛然的威压,逼得人只能跪膝垂首展现臣服,不敢有丝毫的放肆藐视,那是一国帝王的气势,一瞬间,好似方才那落寞的,为情所困的男子都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现在说一下,外面到底如何了?” 言律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然后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道出:“禁卫军已经将整个山庄包围,为确保您的安全,未让任何一个人出入,只是因为您被刺杀的消息不可流出,所以如此突然的情况已经引起外面的人的恐慌,臣斗胆,为安抚人心,亦是为避免被躲在暗处的贼人借此再挑起事端,惹皇上心烦,故只说是因您现在在山庄休憩游玩,如此所为只是为了您的安全,倒也平息一些谣言。” 许承轻笑:“你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朕的名义你用得还挺顺手?” “臣不敢!”言律忙道,“臣对陛下衷心不二,所作所为也都是替皇上着想,绝对没有任何不臣之心,还望皇上明鉴!” 即使身子不便,此时的言律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弯下自己的腰,向这个男人展示自己的服顺。 良久,久到他快要撑不住,额头之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弯下的背脊僵硬酸痛,身子都开始摇摇晃晃的时候,那笼罩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才移开。 只听许承懒洋洋道:“起来吧,若是让韩渲那土匪头子看见朕这么对待她的宝贝疙瘩,不定又要怎么和朕闹呢!” 言律这才直起身子,只是半敛了眼眸,不曾直视他。 “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宫门就关了。”许承低声喃喃,一边不耐的冲他挥挥手,“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莫忘了今天你我之间的约定就是。” “是,臣子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也望陛下保重龙体。臣告退。” 刚踏出房门,便听到里面许承的传唤,擦身而过之际,他看着她,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韩渲只来得及点点头应下,就随着众人一齐进去面圣等候调遣。 不过半个时辰后,帝王的御撵便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山庄里,身着便服脸色难看的帝王也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人们皆匍匐在地跪礼相迎,只听到帝王不满的向身后大臣们抱怨“你们是跟屁虫吗?朕微服私访出来玩,不是,是体察民情,你们也要紧跟着真是毁了朕的雅兴!”也证实了之前的种种谣言。 随着大臣唯诺的跟着帝王的离开,之前禁卫军的围拦禁严自然也撤了去。而因今日一事流传出去的传言却使得山庄名声大噪,‘帝王的亲临’引来了更多的人来此,年轻貌美的佳人公子望能有幸得见陛下的临幸好一举荣享富贵,有才学抱负的读书人虽依然与好友一起来此赏景却也难免抱着几分能见帝王一展本领的想法而来的更加勤快。 为此,言律特意与其他几位老板商量着改革山庄做出调理好应对眼下这些情况。 比如屋舍的扩建,由以前的几间变成一排排的小楼园,一来可供想随时随地‘盯梢’皇上的到来好第一时间占据有利位置的客人的休息,二来,却也是为了吸引更多的顾客的到来。 言律深知靠着“可见皇上一面”这种噱头在时间久了之后只会让客人感觉疲惫乏味,到时依然会失去这些客流。是以,他不惜花费大笔的银两,终于找到一处温泉泉眼,引流进园,然后又依着瀑布建起楼阁,真正做到春闻桃花香夏聆瀑布响,秋做流水曲殇自由在冬泡温泉惬意享。 如此集清闲、自在、诗意、享福等等,只要你能想到的没有这里做不到的包含一切关于人生乐事的圣地,不论其他,自是又吸引了大批客人慕名前来,使得言律赚得盆钵满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的言律,只是交代山庄的管事如何处理后事,便赶回了家中。 而在他面对空荡的屋子时,才恍然想起韩渲还未回来的事实。因想着心事是以晚饭也只是仓促的吃了一点,回到房中也不休息,自顾自的捧着一本书,一边闲读,一边等待着她的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肩膀忽然一重,猛然惊醒,眼前闪烁的是一点残留的烛火,摇摇曳曳,已到尽头。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夜半三更时分。 身后韩渲换上新烛,屋内一下变得明亮,映照着他温柔宠溺的眉眼,也映照出他眼下那明显的一圈青紫。她不赞同的皱起眉头,“你若累了,就早点休息,不必等我也可。” 言律却只是笑笑,“无妨,若是早了,我也睡不着。” 在早已习惯了有她在怀的温暖,今晚只剩下一个人的床榻,只会感觉寂寞深入血肉,寒冷渗透骨髓,长夜漫漫,即使早早上榻,也只是眼睁睁的盯着床顶,无眠到天亮。 韩渲却以为他是不在意,少不得又将‘注意身体’这些话拿出来,对他好一通叮嘱。对他,她总是不放心,甚至一改自己最讨厌的读书和唠叨,翻阅了许多书籍仔细记下那些注意的事项,又在每每见他不注意时就对他好一通数落,直到他乖乖应下,保证不再犯才会收敛。 她气恼他的不自律和一犯再犯,却不知他最是喜欢看到她记挂担忧的模样,甚至有些病态的倾向于自虐的行为,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依然在她心中占着一些分量,证明她对自己的在乎,仅此,罢了。 就像现在这般,说他卑鄙也好,说他可悲也罢,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夜未眠,少许的疲惫却能换来她对自己的在乎,已然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他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然,就在他正想全部应下,表明自己已经明白的时候,却听韩渲她叹息道:“你这样,若我不在了,可该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言律最近,越发的忙了。 关于管理山庄的后事——屋舍的扩建,刚发现的温泉的引流,以及后续的揽客项目,等等工程、议会,他都亲自参与监工,未有疏忽,不曾错过一点,即使有其他合伙的老板来帮忙,他也只是离了这里,去忙其他。 之前盘下的店面——那处与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相邻,却意外的清冷的老城区。之前言律将那里的破旧老房子全部推倒重盖,却留下了街头一棵上百年的老树。如今街头依着这棵古树建了一座月老庙,香火鼎盛,甚是灵验的签铭也引来无数善男信女前来求缘,拜过月老然后买下一段红绸,写下情窦初开的两人名字,缠在这棵百年古树的枝头。 香烟袅袅,红绸翻飞间墨迹点点,恰是三炷香烟诉心愿,门前古树佑长情。 然,言律在翻修这处老城区时,一起推倒了那座阻挡着临街热闹市区的围墙,没了这个的碍事,老城区的视野更加宽阔明亮,也与热闹的市区真真做到了无缝对接。 然后人们发现,以前上街时本该走到尽头的地方,却又多了一块商区,且这里各种店铺齐聚,衣服首饰胭脂阁,客栈酒肆点心铺,琳琅满目的商品,所有你平时看到的或看不到的这里都应有尽有。这下子,既可以不必再扫兴而归和还需调转头才能出去,动作琐碎累赘又烦人,又能继续兴奋的逛下去,自是又吸引了许多客人光顾。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此处购物,他们能在这家买了衣服,又可在下一家买上搭配的鞋子,下下家买上相称的首饰和胭脂水粉;逛累了,可在茶楼品茶吃点心听说书;逛饿了,又有客栈喝酒吃肉睡午觉。 总之,往往当他们走完这条街之后,回头思量,才猛然惊醒,自己周围都是大包小包的战利品,相对的,只剩轻的毫无重量的荷包和心态上的无比满足。 虽也有人懊恼自己太过于盲目购物而失了理智,但下次再来这里时,却依然会发生同样的事情,这让不少人一边面对着空瘪的荷包欲哭无泪,一面却又欣喜的抱着一堆买回来的商品暗自得意自己捡了大便宜,真是矛盾的痛并快乐着。 也曾有人察觉其中商机,偷偷仿造言律店里的东西,那些极具异域特色,但在融合了汉人的习惯和习俗之后变得更加受人欢迎的东西,却发现无论是衣物或是其他,其中最为重要的材料他们怎样也买不到。 打听来的消息也是那些货商直言,言律花了大价钱,要求他们只供给自己,即使有人愿意花更高的价钱买来材料制作了东西,但来购买的客人还是不如言律,久之,入不敷出,这些人就都放弃了。 也有人学着言律的连带销售的经营模式来更改自己的管理方法,但也因为没有自己独特的商品被众多后起模仿之秀淹没,或是因为没有固定的客流,终究因为负担不起太多租铺所花费的银两,也相继放弃了。 总之,言律很忙,因为越做越大的生意,因为应付之后嫉妒的人们的挑衅和寻麻烦,也因为,他自己的意愿。 这日,他匆匆赶回王府,有人向官府举报他的商铺与异族商人往来密切,恐有什么违法的嫌疑,而他,则是回来去证据的——一些往来交易的契约证明,因放在书房隐秘的地方,所以不得不他亲自出马。 而在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时,才察觉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来打扰。也是,这个时辰,她应该还在上朝才是。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情,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失落大于庆幸的。 自那日韩渲说出类似暗示她要离开的话后,言律就一直想法子躲避着她。早起离开,晚上早睡,同卧同一床榻的两人,却背对而眠,即使他依然睡不着,也从来都没有尝试着开口和她交流,这是他们自在一起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拉长,越发冰冷僵硬尴尬的关系没有一点和缓反而更加恶化,言律心中明白,但依然无法越过心中那道坎,他怕,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厉声质问,问她为何这么说,问她想丢下自己要去哪里,咄咄逼人,不依不挠,然后仗着她对自己的一点在意,强逼着她许下誓言,待在自己身边永远不离开,明知道她的为难和守信,还是自私的抓着这一根救命稻草。 以困住韩渲而得救的自己或是成全了韩渲已失去了她,这两种结果中的任何一种,他都不想要。 所以,到最后,他能选择的,竟然只剩下了躲。 愣愣的待在原地想了好久,结果依然只有这一个方法。 可是,自己真的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看看她,抱抱她,亲亲她了,哪怕是半路突然撞见,悄咪咪的照个面也是好的啊。 言律深深叹息一声,然后转身便决定离开。 “姑爷。”出得门来,忽然碰见秋菊,他动作一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周边,没有看到心中的身影时,失望的敛下眸,“何事?” “昨日尚书府周大人送来一封请柬,您最近事忙,我只能今日给您。”秋菊将‘忙’这个字眼咬得特别重,双手递给言律一封普通的请柬。 言律不在意的点头收下,复抬起头,意有所指的问道:“你......可还有其他事与我说?比如某些人,某些人的事......之类?” “没有!”秋菊甚是干脆的回道,“姑爷您事忙,其他琐事自有我们照顾着,您放心就是。” 言律看了她一眼,知道这几日自己的所作所为引起她的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又自觉身有要事,自行离开。 “好了,出来吧,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角落里,青竹悄悄探出个头,却毫无准备下撞上对方的视线,自知自己早就被人发现,只得悻悻的走过来。 “这么防备我做什么?是怕我对你的少爷不利?”看着沉默不语却心虚的缩了缩肩膀的青竹,秋菊受不了的翻个白眼,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诶?” “不过放心,你不是。”她拍了拍他的肩,偷偷腹诽道,因为你是蠢的。 说完,她就走开,只留下青竹呆呆的站在那里暗自纠结,猛然回神,却大吼道:“秋菊,你说谁不是男人?臭丫头,你给我回来解释清楚!”(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本朝礼部尚书周彦,有人说他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动怒时连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昏君这种事也能干的出来,也有人说他不知变通,顽固不化,是头撞了南山都未必会回头的死犟驴,是以,外人对他的看法可谓是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偶然兴起,言律也曾问过韩渲的看法,这人一愣,然后竟下意识地说出许多代称——“死老头,臭老头,山羊胡老头,榆木脑袋敲不开,一根筋,死犟死犟的。” 他这才想起,韩渲身为女儿身却乌龙的成了本朝第一位女王爷,如此有违常理的事情,自是引来许多人的不满,而作为最是恪守礼法的周彦,正是那些反对守旧派中最激进的代表,瞧她之前的评论,看来之前这两人之间发生不少摩擦,可谓积怨已深。 然而最后,韩渲顿了顿,悻悻的摸了摸鼻尖,然后缓缓道:“但他是个好官。” 忆起往事,在青竹前来禀告已经备下礼品可准备前去拜访尚书大人时,言律忽然摇摇头,改了主意,“把那些东西都撤了吧,我们不带那些东西了。” 少爷亲自挑选的古玩字画,全都是真迹罕品,极其珍贵。他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好不容易才在马车上搁置好,怎的现在又不带了? 青竹疑惑,“那,少爷,可是这些东西还不够贵重?若是不带这些,我再去仓库选些别的?”总不能两手空空去吧? 言律想了想,吩咐道:“带我去书房,笔墨伺候。” 尚书府,周彦听着下人禀报,问道:“你见他,如何?” 下人想了一会道:“小的见他丰神俊秀,气质卓绝,颇有几分老爷子的风骨,所以,即使身坐轮椅,也不失为一翩翩俊才。” “多嘴!”周彦忽然恼道,“事情还未查清楚之前,他如何与老夫又有何干,你胡乱将他与老夫联系起来,若是有朝一日受他连累败坏了老夫的名声,你如何承担得起?!” “是是,是小的冒失多嘴。”本是想拍马屁却不小心拍在了马腿上,下人连忙恭敬的垂下头,掩下一腔愤恨不敢的心思。 周彦哼了一声,再不看这人,甩袖离去。 这厢,言律被下人引到前厅,稍等几许,偏听的脚步声渐进,不一会一人挑帘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位儒士打扮的老者,满头白发束之发顶,看模样好似已过知命之年,但精神抖擞,目光锐利,紧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却不亲近。 言律想,那应该就是周彦了。 故而他双手互搭恭敬的施了一礼,“晚辈言律,这厢有礼了。” 周彦抬眼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垂首·恭敬垂首的男子举止有礼,进退有度,没有想象中那身为商人的市侩轻浮之气,心存几分满意,这才有心想起仔细看起他的样貌。 是以周彦微微点头,轻应了一声,在他抬头时,快速看了一眼他的脸,却在发现那与心中人的模样过于相似的脸庞,不及防之下心中一惊。 一声惊呼,继而茶盏被搁置在桌子上时,茶盖与茶杯相撞差点跌落下来。周彦轻咳几声,解释自己的失误,“抱歉,一时失手,失礼了。” 言律若有若思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屏风,“不,没事。” “说来晚辈虽未身入仕途,但对周大人之名也是仰慕已久,今日应邀登门拜访,多有叨扰,实在不慎惶恐,是以晚辈来时特备薄礼一份,还望周大人能够笑纳。” 他如此说道,边命青竹将一副卷轴送上。 周彦的脸却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但因为顾忌着什么,他没有当场发飙。旁边言律还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似是十分期待他打开这幅卷轴。他冷哼一声,终究还是拆开了封线,心里想的却是‘若这厮真存了什么用名家字画之类的来收买老夫,管他是否真和那人有关系,当下也要叫人将这厮轰出去,免得污了这个地儿!’ 然而,当卷轴全部打开时,周彦却愣住了——那确实是一副字,但不属于自己所知的任何一位大家的手笔,‘清正廉明’四个字,可以说比不上颜筋柳骨的大气傲然,但白纸黑墨,一笔一划间未作停顿,行若流水,一蹴而就,可见作者潇洒自信,且,楷书方正端正不苟,唯有一点一撇显露锋芒,可谓自成一派,又未埋没这几个字的意义,也算难得。 而在目之触及右下角那一处方印,周彦惊道:“这......这是?” “晚辈素来听闻周边之人对周大人的赞赏,他们称赞您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最是憎恶那些剥削民脂民膏残害百姓的贪官,是以,晚辈想,若是直接为您奉上金银古玩之类,那不仅是对您的亵渎,也是对怀着对您一片敬仰之情的自己的践踏。” “所以,晚辈想了很久,便亲自写上这一幅字送给您,礼物虽轻,但晚辈想,这却是最能倾诉晚辈一腔心意的东西了。” 周彦安静的听他说完,在听到最后一句,不由面色和缓,目露赞赏,竟是激动地一连赞叹了好几声。 “好!好!好!好一个‘礼轻情意重’!”周彦仔细卷好那副字,然后吩咐下人装裱起来送到书房仔细保管,复转身坐会首座,“那你可知,若你将方才那副字换做名家大作之类,老夫会如何?” 言律摇摇头,直说不知。 周彦摸着胡子笑道:“若是如此,老夫定会将那字画砸回你脸上,再命人把你们都轰出去,让你们永不能再出现在老夫面前!” 青竹闻言想起之前自己还觉得东西送的不够贵重,现在真是一阵后怕。 而言律依然笑着,甚至夸赞道:“周老前辈乃是性情中人,果然名不虚传。” 周彦一愣,定定的又看了他几眼,方道:“外面那些人若是听了,只会说老夫顽固不化,给脸不要脸!”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嘟囔了一句,“哼,你倒是和某个人挺像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言律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韩渲?” “什么?” “不,”言律一愣,“晚辈失礼了。只是,前辈说的那个人是......” “唔?算了,那不是你我能随意评论的。”周彦抿抿唇,“只是你们都是一样的口是心非,心里其实已经将老夫骂的体无完肤,偏还嘴上恭维不停,最是虚伪!” 对于他的评断,言律没有急于为自己反驳,像他这样的年龄,又是身居高位多年,自有自己的一套处事依据,已成死理,最是受不得其他人的反驳,越多的解释在他眼里或许更像是在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到时只怕会越描越黑,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不反驳也不接受,只是越发笑的纯良无辜,让人一看就认为是周彦在说谎,冤枉了他。 周彦有些恼,正想再说些什么,忽从屏风后走出一侍女,踱步行到他身边,换下一杯新茶,叮嘱道:“老爷,夫人吩咐奴婢提醒您,‘这茶还是趁热喝比较好,凉了,就喝不出味道了’。” 周彦低声道:“知道了。” 待侍女退下,言律顺着看了一眼那屏风后,就听周彦几声轻咳,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道:“你今日既来,便应该知晓我要你前来是为何事?” 言律点点头,“是,晚辈听周姑娘提起过,可是为了一个与晚辈长的几分相似的故人?”看着周彦神色染上几分思念和苦闷而不自知,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而不可自拔,他心中一动,小心试探道:“若是可以的话,前辈不如同晚辈说一下关于这位故人的事情,或许,晚辈当真认识也不一定?” 周彦身子一僵,转过头看着他,目光仔细的掠过他的面容和五官,就好像凭着这些熟悉,一点点拼凑着那些回忆,言律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良久,他忽然叹息一声,这才缓缓开口道:“她......名唤周芳,是老夫最小的女儿。” 言律在听到名字的那一瞬,瞳孔一缩,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彦,如此失态,却无人顾及,而周彦更是已经陷入了回忆中,声音沉沉而缓慢,开始一点点说着那个多年以前的故事。 周彦一生勤勤恳恳,循规蹈矩,不敢踏错一步。为官多年,他看尽了官场的黑暗,人人自扫门前雪,世态炎凉,是以要想活下去,便只有尊礼循法这一条路,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如此处世,也坚定不移的将这一信念灌输给自己的儿女——男儿就该读书考取功名,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可玩物丧志,受女人拖累毁了前程;女子无才便是德,柔柔弱弱,依靠着男子存活,相夫教子,三从四德才是正经。 他,一共有一子二女,都是依着这样的标准教育的。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好的,长子夜夜挑灯勤奋苦读,只醉心于功名,不曾被那些个俗世繁华迷了眼睛,两个女儿也是温柔贤淑,小家碧玉,及笄之后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孩子都如此优秀,夫妻和睦,家业顺遂,他心感甚微,只觉此生都了无遗憾。 可是,突然有一年,仿佛一夕之间,全都变了。 “那一年,老夫长子娶亲,老夫长女嫁夫,可谓双喜临门,家人都忙着张罗喜事,无暇他顾,哪曾想,就是在那时,老夫一个不注意,就不见了我家小女儿。 老夫为官多年,因为性情原因,得罪了不少人,那时只怕是仇人出手,可也不敢多往此处想,只一边继续张罗着婚事,一边命人多去小女常去的地方寻找,或只是走失了也未可知。 再后来,我们四处打听也没有找到小女的消息,无奈之下,只好报官。几日之后,却有人告诉老夫,在京城外某个小镇曾见过老夫小女的踪迹,我们立即前去追查,发现小女是被一群人贩子拐了去,他们被官兵追捕到此处,逃到一处山崖边却断了后路无处可逃。 那些匪类皆是亡命之徒,索性与官兵拼死一斗或有一线生存之机,可谁知,就在两方人马搏斗之际,马车忽然受了惊,直冲向山崖,无人能拦住,就这样眼睁睁的就看着那载着老夫小女儿的马,连人带车,一起坠入悬崖。那悬崖深不见底,是以根本无法到崖底确认人是否还活着。” 说到这,周彦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可怜老夫那小女儿,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怜前辈一片慈父之心,但还是请您节哀。”言律耐心的听他说完,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他依然表现出疑惑不解的模样,问道:“您唤我前来,难道是以为我和您的小女儿有几分牵连吗?” 周彦脸色难看的点点头,“请恕老夫失礼,在邀你前来府上之前,老夫已经命人前去打探过关于你的身世。发现你的出生地正是在芳儿跌下悬崖失踪的那个小镇,且,你的娘亲是突然被你父亲救回家的,无父无母,身世背景都是迷,再加上如今见你确有几分与老夫那苦命的孩儿模样有几分相像,老夫猜想,或许你正是我那孩儿的遗孤?只是还望你能再想出一些证据,为老夫解惑。” “确如您所说,我娘亲的存在,的确像是个迷,但我也确实听人唤我娘亲名为芳儿。”言律想了想,迟疑道:“不知您女儿,是不是后背肩膀处,也有一个蝴蝶图案样的胎记?” 咣啷一声,竟是周彦一时失手,打翻了一旁的茶盏。 他眼睛瞪的老大,呼吸微促,面上都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言律一瞧,便知是了。 他的娘亲,他那只要一提起自己的双亲就沉默不言,一直掩面呜咽的娘亲,真的就是礼部尚书,周彦失散多年的小女儿周芳。 他心中忽然莫名的生出一种恼恨的情绪,是以,他微笑着,满含深意的缓缓道:“若真是如此,我娘亲便是您当年跌下悬崖却未死去的小女儿了,只是可惜,您还是见不到她,因为,她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他话音刚落,忽然就从屏风后传来一声惊呼,他隐约见得一名老妇闭目晕倒在地,斑白的两鬓,隐隐还有未干的泪痕。 “老妇人晕倒了,快去叫大夫来!” 周府,乱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周府一行,在躲在屏风后的周老夫人突闻噩耗,身体承受不住一下晕倒昏迷时结束。 周彦在听到消息时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却是对着他,不像是因担忧妻子的病情而焦虑,更像是家丑突然被客人撞破的羞恼和尴尬。 “这……这是……”他干巴巴的嗫喏几句,最后反而将气都撒在下人身上,“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夫人身体不好还不仔细照看着,带她出来乱晃做什么?” 众人连忙抬着依然不醒的周夫人进了内堂。 言律见之,赶在周彦开口前便施了一礼,自请离开,“既然前辈家中还有要事处理那晚辈就不打扰了。” “嗯。”周彦点点头,随后有些迟疑道:“至于小女或是你……一事,毕竟还没有完全证实,老夫也是想着毕竟死者为贵,所以你也不想看到街上的人们讨论自己的娘亲吧?” 言律心中一动,敛眸掩下一腔心思,恭敬道:“是,晚辈晓得了。” 周彦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吩咐下人送他离开。 在回去的马车上,青竹好不容易安抚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这才奇怪言律,竟是一直都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不论是在提起自己娘亲的时候,或是在找到可能是自己外祖父的亲人的时候。 他自小陪在言律身边,亦见过那个女子,自她离去,时间寥寥,不过一年的相处时间里,温柔、善良、柔弱、单薄多病的身体,与她说话时,好似多喘一口气都能把她吹化了一般,这便是青竹全部对那个女子的印象。 因为身体的缘故,她几乎一直都卧病在床,那时的言律腿脚还没有残废,又正是该溜猫逗狗的调皮年龄,却从来都不出去与其他孩童玩耍,只是守在娘亲身边,陪着她,伴着她,照顾她的身体,替她解闷。尤其是那最后一段时间里,言律更是直接夜宿在她脚踏上,事事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如此,可见母子两的感情有多好。 更何况,自言意娶了朱氏之后,越发沉默的言律,懂事听话,不争不抢,青竹看在眼里,深知他是因言意的不闻不问偏心纵容而寒了心,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没有孺慕之情,希望天伦之乐呢? 所以,如今既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还是娘亲的父母,自己的外祖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言律反而一脸严肃,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在这里纠结,从来就藏不住事的脸上一会高兴,一会疑惑,许多表情交互更替可谓精彩缤纷。 言律轻叹一口气,忆起方才周彦的警告,那分明就是不想和自己有半点牵连,但是青竹他不知道,所以他只能开口提醒道:“青竹,今日在尚书府发生的事情,切记不要宣扬出去,连渲儿和秋菊她们都不要告诉,只要你知我知即可。” 青竹不解,“少爷,这是为何?”若说是外人他知道少爷是不想宣扬惹麻烦,但是为何连自己人都不能知道呢? “不为何。”言律肃着一张脸,沉声道:“你只要记着不准对任何人吐露哪怕半个字,否则,必然引祸上身!” 青竹一惊,连忙捂好自己的嘴巴猛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少爷你放心,不管是谁,都别想从我嘴里撬出半个字!” 言律这才点点头。若他没有猜错的话,此后,他们与周府都不会有半点瓜葛了。 只是,周彦讲的那个故事,虽然看似毫无破绽,但是有太多地方都透着一些不对劲,那些被周彦特意含糊其辞一笔带过的地方,着实让人在意。 周彦的刻意遮掩隐瞒,和明明是千金小姐的娘亲却甘愿委身于言意,即使受着诸多委屈,也不肯提及身世父母,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言律目光沉沉,终究还是闭上双眼,略显疲惫的向后仰靠在座椅上,脑中的想法太多,他需要好好捋一捋,一点一点,慢慢来。 而这边,周府,众人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被大夫针灸喂药,终于醒过来的周老夫人,不过刚幽幽张开眼睛,一想起自己盼了多年一直祈祷依然幸存与这个世界某一个地方平安喜乐生活的小女儿,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她早在多年前就去世,自己身为娘亲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就这样猝不及防之下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这让她怎能不心生悲痛,心伤垂泪? 周彦一进来,就见她一直哭哭啼啼,心中止不住的烦躁,“好了好了,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我的女儿没有了,还不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为她哭一哭吗?”周老夫人哽咽着,忽然想起什么,恨恨的指着他就骂道:“是了,你哪里能顾得了女儿的死活,当初不就是你逼死她的嘛?” “你疯了!满口的胡言乱语,女子的三从四德都被你丢尽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被周彦一吼,吓了一跳的她心中越发委屈,又惊又怕下,哭得更加厉害。“我那苦命的女儿啊,你去的如此早,可让你娘我怎的活哟!” 周彦心烦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半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想哭,就哭一哭,只是别下人面前失了分寸,当家主母失态可是有违礼法的!” 周老夫人一听,擦干了眼泪,但还是期望道:“芳儿她早年失踪,也不知这几年过得可好?说来,今日来府上的那位公子可就是芳儿的骨肉?我依稀见他长得与芳儿有几分相像,倒是极好的模样。可怜那孩子也是早早就失去了娘亲,如今既将他找了回来,不如就将他接到府上来常住,也好与我做个伴。” “糊涂!不说他即使是芳儿的孩子,也不过是个最卑下的商人,我好歹为官多年,怎能和这些人扯上关系,传出去,必定会让同僚耻笑的!” “可......” “没有可是,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周彦大袖一挥,甚是强硬的阻止了周老夫人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他气的连那嘴边的山羊胡子都抖动不停,“更不必说这厮还娶了我的死对头韩渲做妻子,那样一个未被天纲伦常的野蛮人,朝廷之上,这件事情一直都被人拿来说笑,若是将我和她扯上关系,那我还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周老夫人见自己的丈夫说的绝对,只能默默地咽下自己一肚子的话,至此再不敢提起。(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言律决定要调查多年前周府一事,但当青竹将所查到的资料交给他的时候,他却起了疑。 只因这份资料,实在太过于详细了,甚至连某些禁忌密辛都被挖了出来,而以他现在的实力,着实办不到如此地步。 “青竹,这些东西都是你一个人查到的?” “额......那个,”青竹立在一旁踟蹰半晌,双手不安的交叠磨来磨去,终还是心虚的摇了摇头,“我在来的半路上突然碰到了秋菊,她什么话也没说就给了我这些东西,我一看正是少爷您需要的,就给您送了过来。”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对她提起半个字关于周府的事情,但是,也不知为什么那个家伙就知道了。”青竹心里也疑惑,他是真的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只是现在才想起连秋菊都知道的事情,那连少奶奶不是也知道了?这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少爷定会以为他是个靠不住的,厌恶了他可怎么办? 他依旧在那里纠结,言律却是想通了。或是在他调查时就惊动了韩渲,毕竟是有关朝廷官员的事情,甚是敏*感。不过这份资料,险些就将周彦的祖宗十八代都快挖出来了,天知道他明明只是想知道那一年所发生的事情而已。 对着这一后摞顶他半个手掌高的厚度的纸堆,言律不禁哑然失笑。 还真是......想她了。 “算了,既然知道就知道了。”言律摇摇头,伸手在青竹肩膀上拍了拍,“你,我自是信得过的,或是她们从其他地方察觉了也不是不可能,你也莫纠结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提防着了。” 这人单纯得很,让他莫多言免得说错话引来灾祸,他便整天都提心吊胆,走路都要两眼四转看着两边,身边一有人经过,就紧张的不行,那一副‘我身上没宝藏你们别来抢我’,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也不知自己暗地里替他处理了多少歹人,不然他可能就成了第一个因为一句话把自己害死的人,可真是冤得慌! 青竹还是有些不开心,但少爷的话,他一向是最听的,闷闷的点点头,施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剩下言律一人,转头看着那一堆资料,抬手轻轻拂过纸面,有些粗糙的磨砂感,不及人皮肤的细腻,他蓦地叹了口气,还是捧起自己需要的资料开始研读。 他大略翻读了一些周彦的出生和平生事迹,发现他真的是一个从未有过贪污犯法的记录,为国为民为国为民的好官,光是记录他这些年做官为百姓做的事情就洋洋洒洒的记录了五页的纸张,然后他直接翻到自己需要的那一页。看完之后,他终于明白,韩渲说的那一句“他是个好官”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武帝太和五年春,周彦中举得榜眼,携家眷一齐到京城赴任。同年冬,一位女子上门拜访,自称是周彦故人之女,与周彦长子有指腹为婚的婚约,女子早已过了适婚的年龄,却一直未见男方来履行诺言,今日登门,只问周大人可还记得自己许下的誓言。 周彦将人留在府中,第二年开春之际履行诺言,为二人成婚。(据传,那时新郎本心悦与另一女子,两人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想新郎另娶未能如愿。) 言律看了一眼后面那一行小字,墨迹湿润,显然是刚添上去的。此后亦有许多地方出现,标注的都是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武帝太和五年春,周彦娶媳嫁女,双喜临门,好不热闹。(传言其长女与下人私通,未婚先孕,被气急的周彦下嫁给故乡一个丧妻的老秀才,出嫁那天新娘子是被绑进轿子的,风吹起新娘子的盖头,新娘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且满脸泪痕,显然是极不情愿的。) 武帝太和五年春,周彦小女儿因上山拜佛,途中被歹人所劫持,以其命要挟其父,交出赎金,方可放人,只是最后被官兵追捕,两方搏斗,马车不小心受惊坠落山崖,人,生死不明。 原来自己的娘亲当年真的是被人贩子拐了然后坠落山崖的吗?言律心中一动,再一看,果然在这些字之后又记载的一些小字——歹人非人贩子,乃是一官员雇下的杀手,以周姑娘性命为要挟,逼迫周大人交出其贪污的证据,后周大人将证据上交给朝廷,贪官被诛,老头子插手救出周姑娘,事情也算圆满解决,且消息是在事情发生后一个月后才被传出。 言律一愣,周彦明明说的是娘亲被人贩子拐了之后,便坠落山崖生死不明的,可是依上所述,娘亲虽被劫,但之后就被韩茂所救,也就是那个时候的娘亲没有出事,也根本没有坠崖一说! 难道说,周彦,他在说谎?!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说谎?隐瞒娘亲真正坠落山崖的时间和原因,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纠葛真相还未道出? 言律揪着眉心,反复盯着那些小字,抠着字眼一个个的理解,期望能从中找寻最正确的真实,忽然他皱了皱眉,“周彦长子另娶他人,长女私通下嫁”,这其中,显然当事人都是不情愿的,可是周彦他恪守礼法,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硬是不顾他愿,逼着他们如此行事,如此可见他的强硬以及迂腐。 而他的娘亲被贼人所掳之际,周彦他不顾警告依然将罪证呈给圣上,虽然后来娘亲被韩茂所救,但其中过程呢?在周彦不管不顾,韩茂未能及时到达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娘亲,又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他的娘亲,温柔善良,柔弱胆小,若不是因为马车失控而坠下悬崖,那又是什么什么原因让她身受重伤被言意所救,无依无靠的女子却从不提及自己的身世和父母,是什么,竟将她逼到如此境地? 言律忽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忆起韩渲对周彦的那一句‘他是个好官’——便也就只是一个好官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不过是短短的几行字,言律分明看到一个男人的自私,他甚至枉被称为父亲,为了所谓的礼法,就那样轻易地致儿女的幸福甚至生命于不顾。 他不会随便置喙周彦对朝廷的忠诚,但也绝对不赞同他的做法,而且,他的娘~亲在被韩茂所救,回到家后定然还遇到了什么事情,否则,一个性格柔弱,对父母向来言听计从的女子,怎么会舍得离开父母,还是用跳崖寻死这一决绝的方法? 他死死的盯着那些纸张,上面记述的每一个字眼在他眼里都化作促使他娘~亲走向灭亡的催命符,他俯身于案几上,单薄的背影,瑟缩发抖的肩膀,他拼命隐忍克制着自己,手指按在上面,力道穿透纸背,在上面留下五条长长的刮痕。 而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响动,他倏然端坐起身,整理好一身衣装,确定自己并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后,才沉声道:“进来。” 青竹推开门,走到他身边递上一封请帖,熟悉的模样,令他皱了皱眉,“少爷,周府送来的请帖,邀您今日下午到府上一叙。” 不对,依着自己对周彦的理解,在确定了娘~亲的去世,又在明知道自己是他认为最卑贱的商人身份,定是不会再来见他的,更何况,在知道可能就是他逼~迫娘~亲跳崖寻死,自己已然不能再平静的面对着这人。 是以,言律将请帖扔回青竹怀里,就想拒绝。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那个听闻噩耗而忽然病倒的周夫人,心中一动。 拿回那请帖再看,果然,想见他的,并不是周彦。 “青竹,备马车,我要去周府。” “是,少爷。” 青竹自是领命前去,当言律稳坐在马车就要启程时,忽然帘子一动,他只觉眼前一闪,一阵风拂过脸颊,带着他熟悉的青草的清爽香味,他一愣,“渲儿?” 那直~挺~挺的端坐在他面前的人,不是多日不见的韩渲又是谁? “......少爷,这?” 帘外,青竹迟疑的不敢下决定,还是韩渲开口吩咐,“走。”而言律未反驳,马车这才悠悠的开始行走。 言律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人,他此时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方才还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人儿,一连多日搅乱了他的心湖,令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罪魁祸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恍若做梦一般,所谓近乡情怯,他竟有些犹豫该不该出手,想要触碰她,感觉她的真实,但又怕这又是自己的幻觉,一碰,梦碎,惊醒之时,又剩自己独自一人面对没有她的空间,冰冷寂寞的近乎窒息。 “......渲......儿?” 下一瞬,胸前一紧,他身子被她钳制,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力道前倾,嘴唇上一重,更加浓重的气息充斥鼻腔,刺激着他的所有感官。 他的瞳孔一缩,唇上的动作却不给他一点反应的余地,变得激烈起来,厮~磨啃咬,她没有侵入里面,只是折磨着他的嘴唇,用力吸~允,含在嘴里泄愤似的用着虎牙磨咬,是她以前的亲吻方式,依着最原始的欲望,昭示着她对他的占有。不一会,他的嘴唇就开始火辣辣细密的刺疼,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又红又肿。 然而,被如此粗暴的对待,却是此刻的他最需要的。 他探出手,用力搂紧她,怀抱都被填满毫无空隙,如此真实的感官,再次拥有才觉得又活了过来,之前的日子不过是行尸走肉的傀儡,他的骨血,他的心魂,这一刻,终在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全部回归。 他闭上双眼,唇上也不是一味的承受任她动作,他开始回吻她,与温柔的表象完全不一样的野蛮,她吸允着他的唇,他就回咬她的舌尖,像两头互相较量不肯认输的野兽,她在攻略他,占有他,他又何尝不是用着同样的方法证明着自己还拥有她,不一会,两人的血液充斥着口腔中,言律忽然有些病态的像,比相濡以沫更加情深的,便是这血乳相融了。 良久,唇齿分开未能吞咽的津液连成银丝又不舍得断开,他看着她果然又红又肿的嘴唇,上面还有自己的血液,心情蓦地变得很好。见她依然肃着一张脸,讨好的伸出舌头舔去那一抹颜色,停驻在舌尖,再温柔的渡到她嘴里,温柔的留恋了一会,这才抬头,看着她。 韩渲冷哼一声,忽然探身擒住他的手,恶狠狠道:“去******理解万岁,这次你要是敢再推开我,老子就再打断你的腿,绑也要把你绑在老子身边!” 她不知此时的她脸颊泛红,津亮的红唇,面带春色,尤其是那双黑溜溜的只倒映着他身影的眼眸,执着专注,顾盼之间,都是让人身软骨酥的娇媚,起码在他耳中听来,那自以为恶狠狠的威胁,不比奶喵的奶叫声差到哪里去,都是为了引起重要人的注意而不停地撒着娇。 可他想得太多,韩渲久听不到他的回答,手下更是用了力,“言律,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恩,听得仔仔细细呢。”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手指交缠,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轻轻呢喃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与你早已有约在先,即使不用打断我的腿,我也不会离开你半步,就算你赶,也赶不走我。” 韩渲一愣,被那样温柔地眉眼不躲不避的盯视着,忽然让她有些不自在,只是低声嘟囔着:“笨蛋,谁说要赶你走了?” 他浅笑,不再多言,只觉得此时岁月静好,他都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和韩渲冷战的,只觉得这段时间里的自己真是像白痴一样,自苦自恼,还连累着两个人一同陷入痛苦的漩涡,当真是蠢得要死。 其实不论如何,即使当真有一天她要将自己赶走,但也不过是她自己的意愿,只要自己能陪在她身边,无论怎样,都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行进的马车忽然一个颠簸,言律不由自主的向前一倾,还好有韩渲在他前面拦着。他扶着她的手臂坐稳,这才想起他们这是要去周府。 “渲儿,你要去哪里?” 韩渲看他一眼,“自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然我上这马车作甚?” “不,我的意思是我要去周府。”言律不放心的有重复一遍,“就是礼部尚书,周大人的府邸,你确定你要去那里?” “恩。”韩渲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然后皱起眉头看着他,“你如此啰嗦作甚?才刚说好了不准再多我的,难不成心中你又想反悔?” “不,自然不是。”言律赶紧给她顺毛,“我只是听说你与周大人在朝廷上政见不同,多有摩擦,只怕你二人见面,场面尴尬。” 韩渲无所谓的摆摆手,“你若是担心,倒不如担心他。”随后她举起自己的胳膊比了一个肌肉的动作,“论干仗,我可从来都没有输过!” 言律:“......” 也罢,既然她如此自信,反正只要是韩渲不吃亏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如何他是怎样都无所谓的。 谁知他的沉默却被韩渲理解成了他依然在担心,故她一揽他的肩膀拍着自己的胸膛向他保证道:“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他又不会吃了我!” 言律被她的话逗笑,是以不再说什么,乖乖的点了点头,就听她好似低声嘟囔着:“若是我不去,没人给你撑腰,让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恩?渲儿,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没有啊。”韩渲矢口否认,“我没开口,是你听错了吧?” 言律疑惑,他确信他确实听到她说了什么,正想再追问,马车忽然停下,青竹禀报说已经到了周府,但并没有说让他们下车。 “怎么回事?” 听问,青竹挑起车帘,脸色有些难看,“我将马车停在了周府大门前,可是守门的那人说我们的马车必须从侧门才能进去。” 明明他们是手持请帖光明正大的来,却让他们走侧门?明明上次还不是如此,那人目露不屑,表情甚是不耐,也与上次对他们热情讨好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前后两次不一样的对待,让他以为来错了地方,可是抬头一看,确实是那个门,也是那个人,没错啊。 言律沉吟了一会,也是,即使周老夫人邀他们前来,但按着周彦的脾性定是不愿别人看到自己与他有任何牵连的,主人家不重视,那些狗仗人势的下人,可不就趁机落井下石? 呵,如此明显的轻视,当他言律是何人?主不待,客又何必自贱? 他抬首,就想吩咐青竹回府。 可,旁边韩渲忽然拦住了他,一边解下腰际的玉佩递给青竹,一边吩咐他道:“你拿着这个给守门的奴才看,就说定远王韩渲前来拜访周大人,有要事相商,让他速去禀报!” 青竹自领命前去。只那奴才见他去而复返,以为他还要纠缠,不过是个商人的奴才,哪里由得他在自己面前张狂?是以,他恼怒着一张脸,在青竹还未上前时就大步走过来,“快滚快滚!尚书府前哪里容得下你这等刁民闹事?不然,侧门也不让你进去,只让你钻狗洞!” 他甚至一把揪住青竹的小身板,抬起拳头就要揍下来! 这一拳,他用了十足的力道,上次就是因为他们才害的自己被老爷教训,罚了月钱,没了银子去喝酒享乐,是以,这次算是新仇旧账一起算!然,举起来的拳头却迟迟未能落下,他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他的拳头被这人钳制住,动弹不得。 “呔!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挡爷......”他话还没喊完,胸口就挨了一记窝心脚,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滚了出去,直到撞到门口石狮子的脚下,这才停下来。 “你......!”他一张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胸口抽痛不已,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怕是已经断了几根肋骨。 其他家丁一看,还以为是来生事的,只一人前去禀报上头的人,其他则冲过来挡在门前,严阵以待。 “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谁允许你在老子面前狂吠的?”韩渲收脚,轻轻的掸着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圆目一瞪,像山中猛虎骤然亮出了锋利的爪牙,吓得那几人不由退后几步。 “大......大胆!”有人壮着胆子,喝道:“这里是尚书府,岂容......岂容尔等放肆?” 若不是他此时两股战战,声音发虚,倒还有些气势。 韩渲嗤笑一声,在那些人发红的脸色下甚是嚣张的比了比拳头,“老子就是放肆了又如何?莫说是揍一个人,就是你们全上了,老子也不怕!” 众人面面相觑,又见她只有一个人,还真有些蠢蠢欲动。 当周府管家周海过来时,就看见这两拨人马上就要干起来的架势,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幸亏定远王长得魁梧神似男子,不然传出去他们十几个大老爷们儿与一个女子打起来,还打不过!这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为什么这位活阎王会来这里啊?不是说来的人应该是‘柔弱’的言律吗? 周海在心中哀嚎,但也不敢犹豫拖沓,连忙喝退那些下人——还真想跟人家动手呢?也不看看自己那小胳膊小腿的哪里经得起人家摔哟? “住手!” 众人一看管官家来了,立马觉得有了主心骨,腰都挺得直了起来,却见他几步小跑过来,恨恨的等了他们几眼,然后走到那人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礼,“奴才见过定远王,不知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定远王赎罪!” “恩” 韩渲淡淡的应了一声,周海猜不出她心思,但没有发难就是最好的,毕竟他来之前都已经有人向他交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敢让定远王钻狗洞的,如此不长眼的东西,活该他倒霉! 只是他有心不再提及此事,偏就还是那‘不长眼的’因为钝痛而悠悠醒转,误过了前事,只看到了大管家周海,当下强撑着喊了一句“大管家,为我做主!”就又晕了去。 周海心中当下就把这人咒的体无完肤,也暗暗祈祷韩渲耳背莫要听见这话,然,他身后幽幽响起的话一下就惊得他冷汗连连,湿透浃背。 “哦?大管家,你要怎么给他做主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周海内心惴惴不安,试问这京城中谁人没听过韩家的威名,早年老定远王韩茂,随先帝征战平叛,千里走单骑,百万敌军中便可取敌将首级,战功赫赫,威名远扬,而如今这定远王韩渲,即使她不曾上过战场,但前有韩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评论,后有其单挑群撂二十大汉的传言,又即便她是个娘们,但都无人敢质疑挑衅她那恐怖的战斗力! 所以在面对本来一直面瘫却突然挑起一抹冷笑的韩渲,周海真的觉得自己都快哭了给跪好吗?但是他不能啊,他家老爷是朝中大员,他身为周府的管家,代表着的是他家老爷的颜面,本来这两人就一直因为政见不合而不对付,若是他在她面前露出一点点弱势,那都是给他家老爷脸上抹黑。 所以他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即使心里再如何泪流成瀑,面上都端着一份僵硬的笑容,呵呵道:“定远王说笑了,那下人是有眼不识泰山,他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淡定!若是额头的汗能流的更少一点那么他的形象就一定更好了! 他暗自期盼韩渲能就这样饶了他,可韩渲就那样看着他,或者说是一直盯着他不放,半晌,才点点头,道:“我知道他没认出我,所以我让家丁将玉佩拿给他看,我自认礼数周到,但是他却动手打了我的家丁,出言不讳这一点我大人大量能饶了他,可这动手打人总归是不对的,你说是吧,大管家?” 周海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暗骂一声凑不要脸的,硬是把白的说成黑的,那人不过是动了打人的意思,那拳头还没落下呢,就被您老一脚踢出去,重伤昏迷,现在还没醒呢,怎么到您这就成了您的人吃亏了? 但是憋屈的他根本就不敢说啊,所以他只能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弱弱的反驳了一句,“您看您的人其实也没受什么伤,这......” 韩渲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扒在马车上一会在外面,一会探头进车帘的青竹,瞧那帘子的颤动大概是正在手舞足蹈的为言律进行实况转播。恩,甚是活泼,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 然后韩渲眼皮也不抬的吐出两个字:“内伤。” 周海捂着胸口不由倒退了两步,他真的很想喊一句‘内伤个屁!信不信我真的内伤吐出三斤血喷你一脸啊!!’可是他不敢啊,所以他只能继续憋屈啊!也只能暗自安慰自己,没事,憋屈这种事,憋得憋得就真的能变成鳖了! 可是他低估了这人厚脸皮,不,是彻底不要脸了。 只见她两手一抄,脸上也不笑了,端正了姿态,更像是索命的怒阎罗,“话说白了吧,今儿爷本就没想来,但既然来了,肯定就容不得你们在爷面前撒野!爷也知道那人针对的到底是谁,碰上爷算他倒霉!” 这种‘谁动了老子罩的人,老子废了他!’的流氓头头的架势,周海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一位是在护犊子呢! “以后招子放亮点,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都看清楚了,爷的人,便是一根头发丝儿,也不是你们能碰的!” “懂?”她眼睛微瞥,黑色的眼珠满是寒意,被那双眸锁定的人,只觉得身处修罗地狱,利刃剐身,寒意冻心,已然没有了活着的迹象。 他身子蓦地一抖,再清醒过来竟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后怕和惊惧。“是是,小的知道了。”若说之前他是因为顾忌对方的身份而有礼,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因为在面对绝对的力量前因为自己的弱小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而献上自己卑微的臣服。垂首弯腰,恭敬非常,他试探道:“既然定远王的家丁受了伤,那不如就让那犯事的下人前去王府上服侍,也是弥补他的过失。” 这种没有眼力见只会给主子招来灾祸的人,不要也罢,倒不如送到定远王府上,还能为自家老爷博个好名声。 他如意算盘打得好,可偏偏旁边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拒绝道:“不必了。” 坐在轮椅上缓缓行过来的人,周海认出,正是上次来府上的人,他,就是韩渲的丈夫? 言律行到韩渲身边,仔细的看了她半晌,确定她没有吃亏,这才转头看向嘴角一直抽抽不停的周海,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言公子。”周海向他施了一礼,“我家老爷规矩一向严厉,既然下人冲撞了您就该受罚才是。” 言律笑着摇摇头,“我家渲儿与周老爷同为朝廷命官,本着同僚之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误会解开了就不必深究了。至于那位犯错的下人,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又素闻周大人一向豁达大量,定不会怪罪他的。” 意思是,如果这人有一点事那就是他家大人不够豁达不够大量,那不是为了不受人诟病他们还得要将这人供起来不成? 周海还想说什么,被韩渲轻飘飘的瞟过来的一个眼神一下就震在那里,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现在才算明白为何韩渲会嫁给这人了,这对夫妻,一个用文,一个动武,一个雅贼,一个流氓,方法不一样,但都是硬逼的人咽下满肚子委屈不肯吃一点亏的性子,且还护犊子!这两人若是一齐出手,那可真是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才吃了这么大的亏!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行了,我们都已经不和你计较了,你还哭什么?”韩渲道。 周海摇摇头。 言律解围:“恐是风太大,管家是沙子迷了眼。” 周海点点头。 “真是古怪。”韩渲撇撇嘴,“罢了,你不是还要进府赴约吗,哪里还有时间与他在这里磨蹭?” 她大手一挥,指着周府的大门道:“喏,大门这时就冲你开着呢,还不快点进去?” 言律柔了眉眼,嘴角弯起,点点头,“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韩渲和言律被周海恭敬的引到前厅,待侍女奉上茶水,周海一句“夫人马上就到”便想离开。 “等一下。”韩渲唤住他。 “请问定远王还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说,小的这就命下人前去准备。” “一切都挺好的,只是为何要叫你家夫人?我明明是来找周老头的!” 周海一愣,看了一眼旁边的言律,可是,不是应该是夫人下了请帖请这位过来的,为何又变成老爷了? 韩渲皱眉,“他确实是被你家夫人请来的客人,但我是有要事来找周老头的,还不快去找你家老爷禀报?”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他真是怕了,定远王一瞪眼,他那心肝就颤得慌,跟见了活阎王似的,别说只是传个话,就是她让自己把自家老爷的祖宗十八代都背齐了,自己也会去偷老爷的族谱的! 韩渲复转身,只是不过走了两步她忽然一顿,双手搭在小腹,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言律察觉,担忧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碍。”韩渲摇摇头,“不过是月事提前了,小腹处有些胀痛而已。” 言律暗自盘算了一下时间,却发现她这次竟提前了半月有余,他看过一些妇科医经,知晓女子的月事对一个人的身体健康最为重要,平日里他就一直注意提点着她一些注意事项,生冷切忌,刺激性的食物也不准她多吃,前几次倒是匀了几次,这几日~他们闹冷战,倒是有些疏忽。 想到这,心中不免又生出几分自恨的情绪,若不是他幼稚的闹别扭,一直和她僵持不下,也不会让她如此受累。 韩渲见他脸色难看,眉头紧皱,僵冷着一张脸,便知道他定是又将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了,“其实你也不必如此烦恼,是我自己不在意,不过是贪嘴,只和许诺那丫头吃了一次辣,应该也不妨事,忍忍就过去了。” “过来。” 言律招招手,她闭了嘴,乖乖走过去。 他双手捧着茶杯,刚沏上茶水的杯身烫得很,他眉都不皱一下,等感觉差不多了,就将发热的手贴在她的小腹处。 温热干燥的手掌抚在自己小腹上轻轻揉搓,本来有些冰凉的肌肤一点点恢复正常的温度,抽~搐痛极的小腹也因着这一份温暖和穴位的按~压一点点平复下去,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像方才那般难忍。 就这样,言律两只手轮流的握着茶杯,然后再替她取暖。为了方便,也为了顾忌隐私,毕竟他们还记着这是在别人的府上,言律是坐在韩渲怀里的,背对着门口,默默垂首的两人背影看上去就好像是在交~颈缠~绵一样。 这真是......何等的不知羞耻! 小丫头羞红了脸,心中忿忿,“小姐,真没想到表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人!我们......” “不要胡说!”黄莺眼神闪躲,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可能是我们弄错了也未可知。”她神色悲苦,亦有些自嘲道:“再说,不管他是如何,像我这样的身份,能有一个归宿就已经很好了。” 小丫头看她的眼神一下就变得同情起来。 她家小姐真可怜,明明母亲是周家的大小姐,可因为远嫁又早逝,小姐她一年前才被接回来。只是到底只是外孙女,不比亲孙女得老夫人宠爱,小姐性格单纯又善良,她就见过小姐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做声,徒涨了那些刁仆恶奴的胆子,行~事越发过分。还是她看不过去,告诉了与她交好的在老夫人面前当差的巧燕姐姐,这才好了些,她也因此被老夫人派到小姐身边照顾着。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她和她家小姐感情甚笃,而且她家小姐真的是非常非常好,温柔体贴,贤良淑德,对待她就如姐妹一样,不像其他屋里的下人总是抱怨自己又遭到了主子怎样的苛待。所以,她更是喜欢她家小姐,处处为她着想。 这几日听说老爷找到了以前失踪的二小姐的孩子,虽然其好似已经有了家室,但听说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圆满,老夫人爱子心切,将对二小姐的愧疚和怜爱都转移在了这位少爷的身上,所以,她希望能让少爷休了原来的妻子再改娶自家小姐,这样亲上加亲,两人也可得老爷的照拂,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这一日,也是老夫人出面将那少爷唤到府上,再叫小姐前来,自己却悄悄躲起来,只为给这两人一个小空间,互相见个面,联络一下感情。 只是不想等她们前来,竟然看到如此不堪有失风化的一幕,那传闻中的少爷竟然是如此下~流急色的人,出门到人家府上做客竟带着女子,还堂而皇之旁若无人的挑起情来! 这样浪荡不堪的人,怎么能配的上她家如此美好的小姐! 小丫头忿忿不平的想着,在心中为她家小姐不值。 可是她家小姐默默垂首整理着装,然后像是已经认命一样,微微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抬脚准备进去了。 而这边韩渲耳朵微动,自是察觉有人靠近。她轻轻揪了揪言律的衣角,他意会,抽~出手,温柔的替她整理衣服。 这举动恰好被进来的两人看到了,眼见着自己旁边的小姐脸色白了白,身子一晃差点就跌倒,小丫头连忙上前搀扶着,抬头就狠狠的瞪了那两‘狗男女’一眼。 然后她发现,那‘女的’长得还真好看?! 一来因为周老夫人也是好面子,二来也是怕黄莺在还没见到人时就生出了抵触心理,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说起过言律的模样和他坐着轮椅这一明显的特征。 这最终导致黄莺她们在看到韩渲和言律时一瞬间产生了辨别失误的决定。毕竟一个虽然是个娘们儿,但却比爷们儿还爷们儿,另一个则的的确确是个男儿身,但论及样貌却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不细辨根本看不出半点阳刚之气,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纯爷们’作对比。 这样,换作哪个不知情的人来看,都会认错的。 不过如此说来,其实这一对诡异的夫妻组合,在某种方面来说,还是蛮般配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虽然面上已能做辨认,但黄莺到底心中还有些不安,是以她开口试探道:“不知二位,今日是谁有要事登门?” 这句话的重点,自然是‘要事’二字。 她也曾悄悄打听过言律的身份,不过是个商人,所以她认为,依着言律的身份能够见到尚书夫人,自然是一件‘要事’。可言律自以为自己是受邀前来,也算不得是‘有要事’之人,而之前在府门前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到后院,也是没有任何人曾提醒过她,是以她并不知道韩渲也是有‘要紧事’来找周彦的,所以到最后,就因为一个认识的偏差而产生了误会。 韩渲上前一步,“我是。” 黄莺看了她一眼,心道一声果然,然后柔柔的施了一礼道:“小女黄莺,见过言公子。” 言律眉眼一动,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却被旁边的小丫头以为他这是作为情敌在提防着自家小姐,连忙移动着身子挡在他面前,还低头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表少爷是我们家小姐的! 被无缘无故讨厌的言律莫名觉得好笑,虽然不知这其中到底卖的什么葫芦药,但是他好像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是以言律没有开口点拨黄莺的错处,而韩渲则是直接无视她最讨厌的烦琐礼仪。 而这边黄莺已经邀请韩渲离开,她回头叮嘱道:“我去一下,或许会很晚,你若等不及就先早点回去。” 言律小媳妇似的乖乖点点头。 这副模样更是让黄莺他们认定了韩渲表少爷的身份。 就这样,因为种种误会,最终导致这个错误注定要一直延伸下去。 而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去而复返的小丫头不放心的过来向言律警告道:“告诉你,虽然表少爷与那个什么王爷的感情不睦,但也轮不到你这个狐狸精从中插足,但我家小姐有我们老夫人做主,等表少爷与王爷和离之后,小姐定能与表少爷共结连理,百年好合的!” 言律一愣,不过稍稍一想,终于从这丫头的话里明白,虽然周彦没有认他,但是周夫人倒是有这意向,或者说,她根本是打着自己与这所谓的小姐成亲的主意,这样既不用向外宣告他的真实身份,又能将他留在身边,以偿她对亡女的愧疚。 只是...... “你们又怎么会知道你家表少爷与王爷的感情不睦呢?” “这不是明摆着呢吗?”小丫头翻了个白眼,言律也不恼,就听她叽叽喳喳道:“这京城里谁人不知那个定远王是以女儿身袭承爵位,整天抛头露面混迹于一堆男人中,枉顾伦常,不守妇道,不知被多少人指指点点偷偷议论过,试问这世上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妻子是这个样子的?” “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个你吗?”越说越没了顾忌的小丫头指了指言律,语气有些不屑,还有些幸灾乐祸,“若感情真的好的话,表少爷又怎么会背着那王爷找你,还,还,还对你......”作出那种下流不堪的事情。 小丫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红的,语气也是吞吞吐吐的,眼神闪躲,是以她也没有发现旁边忽然沉默下的言律,以及周围陡变的气氛。 “你刚才说我是狐狸精,是言律和韩渲之间的第三者?可为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就是其中一人呢?” 听到问话,小丫头想也不想的就否定道:“绝不可能!” “为何?” “我听说那王爷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定然丑陋的很,哪里,哪里像你长得如此......俊美的?” 小丫头一愣,她本想说‘像你如此美丽’的,可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时突然就改了字眼,她这时才发现,在离开‘表少爷’之后的这人,周身的气质一下变得不一样了,就像是湖水上撒上了银霜,明明依然是之前那温柔的湖水,却多了几分寒意,让人望之心凉,不敢靠近。 而且时间长了之后,她才察觉,虽然这人确实长得美,但面部轮廓和五官线条并不似女子那样柔和,反而越来越像一个男子,所以她才说不出那句极具女性化的‘美丽’一词。 小丫头也不是太傻的,她在听到他问出那句话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如今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不由生出一个猜想,竟是越想越心惊。 言律笑了,不是温柔浅笑,而是带着一种满含恶意讽刺的笑,他冲已经呆了的小丫头点点头,“我确实不是韩渲,因为我是言律。而且,我们夫妻的感情非常好,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地步。” 他在那‘形影不离’几个字上咬了重音,小丫头的脸一下垮了下来,就好像面前是万丈悬崖逼她跳一样,变得极其难看,可他还嫌不够似的,又推了她一把,“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被你家小姐带走的那人,正是你口里的定远王,韩渲。” “不,你骗人,我才不信你说的话!”小丫头忽然叫道:“定是你怕我家表少爷亲近我家小姐而冷落你,你怕失宠才编造出这些谎言的!” 言律不置可否,只是淡定的捧着茶杯浅呷了一口茶。 而这时,小丫头也忽然听到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的近乎逃似的离开这个地方,出门一看竟然是侍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巧燕。 “梨梨,你怎么在这?”巧燕拉住梨梨,急问道:“你家小姐呢?可和表少爷见了面了?” 梨梨依然陷在刚才的冲击中回不过神,只是愣愣的点点头,“恩,见了。小姐,表少爷,王爷,都见了。” “你说什么呢?”巧燕疑惑的看着头,不过微撇头,就见着坐在前厅的言律,她连忙松开人,恭敬的施了一礼道:“奴婢见过言公子。” 梨梨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抬头,满脑子都在轰鸣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言律抬头看了她一眼,尤其在看到是她身后某一个被打击的像是被人剔了骨头,彻底失了支靠的身影,笑的分外温柔。“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这边,黄莺带着韩渲游逛着周府,互不谈话的两人,安静的氛围内,黄莺不禁有些走神。 她是一年前被接进周府的。娘亲早逝,然后,没过几年,爹爹也去了。她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几封娘亲未寄出去的亲笔信,看日期有几封是娘亲初初嫁给爹爹时写的,还有一封则是娘亲病重那一年的信。 她好奇,拆开了一读,这才知道娘亲竟然是当朝尚书的千金,而之所以这么多年她曾偶尔听娘亲提起过的外祖父却从未见来往的原因,原来都是因为娘亲的信被爹爹藏了起来,从未被寄出去。 爹爹很爱娘亲,爱到会怕外祖父他们来抢走娘亲,所以,才扣住了那些信,这样,就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拥有娘亲。 只是如今爹娘都去世了,只剩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待在故乡,她试着写了一封信托人带到京城,几日之后,当真有人前来接她。 到了周府,慈祥的外婆,严厉的外公,在他们身边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了亲人的关怀和温暖,让她一个孤女走出了失去双亲的痛苦深渊,继而恩同再造,她一直都想要报答他们。 所以虽然在京城有诸多规矩和约束忌讳,初来乍到的她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生怕跨越雷池半步,但她一直都忍耐下来,用心的去学规矩,适应着新生活。 “因为能够待在亲人身边,真的很好。”黄莺微微一笑,继而好似后知后觉一样捂着嘴不好意思道:“瞧我,不管不顾就说了这么多,您不要嫌我太呱噪才是。” “恩,你确实很吵。”韩渲头也不回的说道。 黄莺嘴角一僵,不自然的抽了两下又马上继续扬起,抱歉道:“其实,我平时也并不是这么多话的,只是待在您身边,不自觉的,就将自己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可能,是因为您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让人很有安全感。” 韩渲依然木木道:“哦。” ...... 气氛一阵尴尬,黄莺突然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道:“那......那个,您应该还不太清楚我的身份吧?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韩渲打断她的话,“我有听说过你。” 黄莺,周慕燕的堂姐。韩渲和许诺聚在一起的时候有时会听到关于这个人的事情。 黄莺一愣,以为是周老夫人曾向他偶尔提起过她,面上作出高兴的模样,又低下头,眼神却在悄悄偷瞄着她,变成不安的期待神情,“不知您是从哪里听到的?可,可有什么评价?我有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好,想来定然是坏的多余好的吧?” 韩渲低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确实是坏的多一点。” “是......是吗?”黄莺的嘴角这个时候已经抽的不能再抽了,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么耿直不会说话的人,一般来说她之前的话不过是自谦的反话,就算真的如此,不也应该客套的说些好话,说她其实也很好,不必这么谦虚之类的吗? “那,那个,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我会努力改正的!”黄莺鼓起勇气,眼神发亮的保证道。 韩渲一愣,忽然一改之前都是对她爱答不理的模样,面色似有和缓,黄莺还来不及高兴自己终于引起了这个人的注意,就见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眼神竟有些同情的看着她道:“那你还是多看些大夫,先把自己这说话不流利的毛病治好再说。” 黄莺:“......” 韩渲看着她突然垂首辨不清神情,但周身的气质已然全部沉寂下来,就像是波浪连连的湖边忽然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子,虽心中有些奇怪,但自己实在不擅与她这样的女子相处,也不喜人一直在自己耳边聒噪,眼下的情况倒是让她更加自在几分。 是以,她莫名的耸耸肩,不再理会这人,自走在前头。 穿过两条抄手游廊,跨过一个门洞,便可见一个花园。已是深秋时节,院子里少见艳色,按理说应该恰是‘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可这院子里却是墨色正深,几棵参天的松树似不畏秋寒冬霜的摧袭,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甚是喜人。 “那是前朝一位官员栽种所留,外公喜它不畏逆境战胜困难的坚忍精神,一直命园丁好生照料着,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见韩渲一直盯着这几棵树看,黄莺上前道。 她的脸上扬着体贴而温柔的笑容,声音也是细细柔柔带着几分愉悦,从容大方好似全然忘记了自己方才在韩渲面前吃瘪受到的难堪。 “您也喜欢此树吗?” 韩渲收回眼睛,“还好。” “那您喜欢什么呢?我也曾替娘亲种过兰花,在园艺这一方面虽不能算是精通,但也算略懂一些,若能得您指点几分自是再好不过。” 韩渲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幽幽道:“仙人掌。” “诶,仙人掌?” “恩。” 那是什么东西?她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黄莺想了好久确定自己确实从来都没听过有这样一种植物,不由有些尴尬道:“抱歉,请恕我孤陋寡闻,您能说一下那是什么样子的吗?” “扁扁的,长长的,浑身都长满了刺。” 韩渲一边解释,一边还用手比划着,但是黄莺她逼着自己想了好久,都实在无法想象,但她不想好不容易有个很好的话题就这样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愚蠢的结束,所以正当她眼睛发亮摆出一副‘您好厉害,什么都懂,我好崇拜您,请您教教我!’的样子时,就见韩渲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疑惑道,“明明已经按照交代的一个月浇一次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死掉了。” 一个月浇一次水当然会死掉好吗?!! 当然,黄莺并不会咆哮出声,但她也突然觉得自己竟不能违心的再说出以上那种话,是以,她只能僵硬的维持着原来双手交握捧在胸前的姿势,眼中的光明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韩渲见她再一次像个木雕一样杵在自己面前,这一次她没有选择离开,环顾四周,甚是疑惑的问道:“怎么周老头还是没有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黄莺闻言,心中不由一凛,既疑惑她要找周彦,有吃惊于她说出的那一声不敬的称呼。 其实从之前见面开始心中那份怪异的感觉就一直挥之不去,总觉得这个‘言律’似与自己所打听到的消息,除了性别之外,其他几乎完全不符。听说他虽是个商人,但气质温雅与人为善,是个礼 数周到的君子,但眼下这人,态度疏离冷漠,不苟言笑,还出言不逊,若不是她那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衫,但看上去也活像是披着大家贵族身份的痞子,怪模怪样,不伦不类。 她越想越奇怪,逐渐按耐不住心里的疑惑,就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就见这人忽然越国她的头顶,视线看向她身后,喃喃道:“啊,来了。” 她一愣,顺着视线回过头,只见小桥尽头,密林掩映小径处隐隐现出一个人影,越来越近时,方才认出那正是周彦。 周彦在府中一向是姿态守礼严谨,威严不可侵的,是以所有人都尊敬惧怕他。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微佝着背,神色匆匆,步履慌乱,一路小跑,待到小桥上,他才稍稍减轻了步伐,整理衣襟,梳好头发,挺直着背,高昂起头,只是依然没有恢复到她印象中以前的从容形象,不过是稍减了些狼狈而已。 看周彦明显是来她们这个方向,黄莺站直了身子,待他靠近正是双手一搭便要行礼,却见他双手一捧,腰已经弯了下去,“下官见过王爷,不知您的到来,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黄莺一下就懵了,她还没有蠢到以为周彦两眼昏花比她还蠢的给她行礼,喊她王爷,但是这里也没有其他什么外人...... 不对,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人。 她僵硬的回过头,看着那人倨傲的微微额首:“恩,起来吧。” 周彦的脸色有些难看,似有不甘,但他最是恪守礼仪,不该如此失礼才是。他又称呼她为王爷,黄莺想了想,忽然面色变的惨白,这时互听的有人在唤她,她愣愣的回头,就见的自己贴身丫头梨梨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 “梨梨?” “小姐,我们弄错了,弄错了!”梨梨眼中只有她,一把将她拉到一旁,焦急的比划解释道:“那个人不是表少爷,里面那个也不是狐狸精,我们全都弄错了!” 黄莺心里咯噔一下,她忽然用力紧抓着梨梨的肩膀,全然不顾那一声痛呼,逼问道:“什么弄错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梨梨咬咬牙,咽了口口水,努力捋顺自己的思路,才道:“也就是说,小姐您带走的那个人不是表少爷而是他的妻子,定远王韩渲,而依然待在前厅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表少爷言律。” 是了,难怪她一直觉得古怪,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也难怪周彦明明心中不甘甚至眼中带着几分屈辱却也不得不遵守礼法弯下自己的腰对那人行礼,能被他如此对待,又被他称呼为王爷的,就只有身为女儿身但却压周彦一品的死对头定远王,韩渲了。 “你们在这里作甚?”周彦这才发现除了韩渲外还有其他人,自认如此丢脸的事情被家人看了去有失他往日的威严形象,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没看见我和王爷在这里有要事相商吗?大呼小叫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梨梨被吼得一吓,她方才是真的没有看见老爷竟然也在这里,想起老爷一向家法甚严,怕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脚下悄悄挪了几步,躲在自家小姐身后希望能得庇护。 而黄莺亦是努力将自己从烦乱的心绪中拉出来,有时间纠结那些有的没的,还是赶紧想办法解决眼下的事情最为要紧。 她袅袅迈着步子上前,对周彦恭敬地施了一礼,“莺儿见过外公。”待周彦点头,她才转头对着韩渲亦施了一礼道:“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定远王,小女有眼不识泰山,若之前多有失礼怠慢之处还望您见谅。” 韩渲:“哦。” 有了之前的相处,黄莺也多少了解这人寡言少语的性子,自是不指望她能说出么好话好解了自己的尴尬,是以,她依然微笑着,不因她的冷漠而羞恼,反而非常愉悦的继续向韩渲道:“我十分有幸能在您烦恼的时候为您解忧,只是时间短暂,既然您与外公有要事相商,那我就不便打扰了,告辞。” 她没有向周彦解释她为何会在这里,只是造成一种或许她和韩渲只是偶遇,又因为某种原因而相谈甚欢的假象,反正周彦也不会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她有没有在韩渲面前失了礼仪规矩,有没有给他丢脸。 所以她最后又道:“我的丫头没规矩冲撞了您,之后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韩渲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点了点头,“恩。” 显然,周彦很满意她的表现,在她再次施礼告退是,他摸着胡子点点头,大手一挥准予了。 而当回到自己的闺房,梨梨叽叽喳喳的解释了好半天她到底是如何发现事情的真~相,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小姐一直沉默不语,气氛紧张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梨梨怯怯的试探道:“小姐,您就这样回来了,不去前厅见表少爷了吗?” 见黄莺依然不说话,她又喊了一声:“......小姐?” “够了!”黄莺突然大吼,梨梨倏然一惊,她这才像发现自己的失态,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已然恢复了平静,“梨梨,你今天真的太莽撞了。” “是,小姐。”梨梨带着哭腔,以为她真的是因为自己在老爷面前失礼才生气,“梨梨知错,请小姐责罚。” 黄莺叹了口气,“我身边只你一个人服侍,若没了你我也不方便,罢了,你便将家法抄写二十遍,三日之内交给我便是。” 梨梨一喜,知道这是自己受到的最轻的惩罚了,也欣喜于自己对小姐的重要性,马上一扫之前的失落喜滋滋道:“厨房里我给小姐炖着杏仁乳鸽汤,梨梨这就给您端过来!” 待屋子里只剩下黄莺一人,她忽然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朝地上掷去,清脆的响声,破碎的残躯,她嘴角稳稳扬起一抹笑容,可当她再次伸手去够第二个杯子的时候,扬起的手却没能再次落下。 她皱着眉抿着唇,心中鼓噪显然还未散尽全部火气,可她只是犹豫了一会,就将茶杯放了回去。 忍耐,忍耐,忍耐! 她双手抱肩,使劲压抑着自己心里那份屈辱的不甘,可眼中,分明闪着亮色。 没关系,再不过忍耐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时间,总有一天,她定会将这些人欠下她的,双倍奉还!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韩渲与周彦商量完事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朗星稀,百家灯火其上的时候。 她看了一眼天色,旁边周府的管家周福正想问她需不需要一辆马车时,忽而见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轻唤道:“少奶奶。” 她一看,原来是青竹。 “马车就在那边,少爷已经在等您了。” 韩渲点点头,随着他走到那一处,果然见着自家的马车,掀起帘子一看,以夜明珠做灯的车厢里,柔柔的灯光下,盖着毯子斜倚在车壁上的言律正捧着一本书静静研读。 听到响声,他抬起头,见到她的一刹那瞬间融化了眉眼,扬起嘴角,轻声道:“你来了?” “恩。” 她握着他递过来的手,但也没将自己全部身体的力道都施压在那上面,不过是虚搭着,另一只手撑起车辕,脚下一蹬,轻轻松松就上了车。 言律在她刚一上来,握着她的那只手突然发力,一个拉扯,韩渲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就上前一扑,好在她身手矫捷,在马上压在他身上时,双臂一撑,稳住了身形。 她低头,看着身下的人,“别闹。” 言律笑着,三分随意,七分慵懒,伸手把~玩着她垂下的发丝,缠绕在葱段一样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一圈一圈,倒是玩的愉快。 她撑在自己身上,将他困得哪里都动弹不得,狭小的空间里,暧昧而缠~绵。 偏她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很,一点也没有察觉,好似就只留他一人沉醉,着实让人恼恨。 他轻轻在指上的发圈印上一吻,不服帖的发丝在唇上留下搔~痒的痕迹,见她盯着自己,执意要个回答,他便乖乖的应了一声,“恩,知道了。” 韩渲得了保证就要起身,忽而马车处处启动,没准备的她身子惯性的一个俯冲,恰好撞在言律身上,双~唇相贴。 言律眨眨眼,明媚的眼中很快的闪过一抹笑意,“这可是渲儿你主动犯规的!” 说完,他便主动附上那双薄唇,厮~磨吸~允,极尽缠~绵。 韩渲愣了一瞬,忽然觉得自己本来有些空空的腹部好像更加饥饿了。而嘴唇上的感觉,甜甜的,软软的,如此可口,让人忍不住想一尝再尝。 更何况她还知道哪里有更美味的存在。 所以她主动张开檀口,甚至探出舌头引诱探着他的门扉,言律眸色一深,果然忍不住着了她的道,如了她的愿,任那狡猾的鱼儿入了自己的口中,撩~拨着他的舌,搅乱一池春水,极尽贪婪,将津~液全部允~吸,令他更加口干舌燥,胸中一团火在燃烧,越发不忍放开她这唯一的救赎。 良久,他们才放开彼此。唇齿分开,津~液染亮了红唇,点点光芒氤氲着彼此的眉眼。 韩渲满足的舔过嘴唇,正想说什么时,而一直被她忽略的肚子就这么不合时宜的突然响起一阵咕噜声。 ...... “噗!”言律忍不住笑出声,手握成拳头抵着嘴唇,微抖着肩膀被她恼羞成怒的瞪了一眼也毫不收敛,直到她用手挠了他手背一把,没用多大的力气,有些痒,却足以说明主人的怒气,他这才有所收敛。 “也是,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饿了。”言律说着,满眼揶揄,在她再次动怒之前从车厢的壁橱中拿出一个食蛊递给她。 她疑惑的打开,霎时白气溢出来,遮挡了视线,嗅觉却越发灵敏,白粥的清香,甜甜的,还有红枣的香气。 “你说会晚点回来,我想着你也不会在尚书府用餐,到时必定饥肠辘辘,我便命青竹到附近的酒楼替你要了一份红枣枸杞粥,益气补血,正好你这几日不方便仔细调养一下。”见她直盯着粥不语,言律担心她是吃不惯,毕竟她一向口味很重,只得耐心哄道:“我知你向来吃不惯这些清淡的,但为了身体着想也只能委屈你一些。不过我让青竹吩咐了多放些糖,又是自家酒楼,熬得比较用心,干净,一直都用小火煨着,再送过来没多久,还热着,你尝一尝?” 韩渲用白瓷勺轻轻搅拌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白粥软糯香滑,红枣甘甜可口,只是有些太甜了。 但她面上丝毫不显,只是勺子用的更勤,不一会一蛊粥就已经下去一半。 言律心中一喜,放了心,在她递过勺子时也乖乖的张口咽下,不一会,两人就将这一蛊粥都分食完了。 待她吃完,言律用干净的手帕替她净了手,又将手中的手炉递给她,被她推拒了就将自己的手握在她手心,“如何?你手指冰凉,我的手可比你暖和多了,再说我身上还盖着锦被,不会受凉,自是不用的。你也莫担心我,多照顾自己一些,小腹可还痛?用这炉子暖暖吧。” 他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久,韩渲无法,只得照做。言律将被子抖了抖,一手揽着她盖好,两人同用一被,才发现他的姿势没法让她枕在自己肩上,想来她也不肯,便从善如流的调整好自己,舒服的窝在她的肩胛处,一手在被子里替她固定这手炉的位置,另一只手则继续捧着书卷读。 韩渲怕他一只手长时间举着定会酸痛,更何况也不方便。所以索性两手自他身后探出替他拿着,感觉他的视线已浏览到最末,就自动翻过一页,竟也没有提前或延迟的情况。 车厢里静静地,只偶尔听到书页反~动的声音。 言律眨了眨眼,韩渲察觉,低头问道:“若是眼累了,就休息一会。” “恩。”他轻应一声,干脆彻底放松整个人都陷在她怀里,鼻尖触及她脖子的肌肤,满满的都是那青草的清爽气味,暖暖的,甚是好闻。 “渲儿。” “什么?” “周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哦。” 言律微微合上眼睛,所以,你不必再担心我了,不用为了我费心的查消息,碰你最讨厌的书本,连夜为我整理资料;也不用故意虚张声势到死对头的府上大闹,只为了给我撑腰,不让别人看轻我。 渲儿,我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般弱小,但却依然贪恋着你给我的在意和维护。 渲儿,和你在一起,我明白了在意,欢喜,渴望,保护欲,寂寞,偏执,苦恼,自恨,贪婪,迷醉,爱恋,这样多的感情,多到再也不能维持原来的那份淡然,多到那小小的心脏再也装不下,溢了出来,再看,满满的,写着的,却全都是爱意...... ......我爱你啊,渲儿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周府自那日之后再无动静,言律想,或他们也歇了联姻的心思,毕竟周彦看不上自己的身世,还出了那样的闹剧。 忆起那日情景,小丫头口口声声的理由。 感情不睦......吗?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出来逛街?少爷他明明那么忙,店铺里那些等着要他处理的事情累极的满满的,多到吓人,哪里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漫无目的的闲逛里啊!”青竹看着前方悠闲的两人急的简直要发狂! 相比起他的急躁,旁边亦是跟着主子一起出门的秋菊显然更加自在几分,她两手搭在脑后,两眼有趣的看着街边的小摊,“主子要做什么我们做就是了,管那么多作甚?” “可是男人本来就该看重事业啊!”他看的那些人物传记里,哪个英雄好汉不都是埋首于征途中,整日里南闯北荡的,哪里有这般清闲,他坚信,只有历经磨难,方能顶天立地! 青竹握拳自励,完全陷入幻想之中。 我看你就是书呆~子一个,每天都想着书里的事情,都忘了自己还活在现实生活里,可不就是傻了? 秋菊默默翻着白眼,每天都念叨着什么英雄好汉,“明明就是个娘炮。” “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秋菊忽然凑近,戳了戳他的脸,“整天都想着公事你也不闷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家聚一聚,就你拉长脸皱着眉鼓着个腮帮子,真是丑死了!” “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喏,你就和他做伴吧!”说完,将一个什么东西塞在他手里,自己跑远了。 青竹脸颊绯红,目光呆滞,一是因为她突然,也是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二则是他心中满脑子里都是她那一句‘和我在一起’,根本顾不得想其他,等他回过神,察觉手中握着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面人。 红的白的黄的,看着挺喜人,只是这面人长了一张马脸,雷公嘴,一手拿着根红棒子做腾云驾雾的动作,分明就是那戏台子上的孙悟空! ...... “你说谁和猴子一样丑了?秋菊,你给我回来!” 那边自有一对冤家热闹着,而这边这一对却是安安静静的,踱步闲逛,看见了感兴趣的便停下来驻足观看,即使言谈很少,却分外默契,就像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即使身处热闹的街市也能隔离出一个安静的氛围,只觉岁月静好,甚是满足。 “渲儿,你看这个。”言律路过一个铁匠铺,眼睛看见一把匕首,便随手拿起来递给她看。 老板是个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的壮汉,见有客人来也不过喊了声“你们随便看。”就只顾埋首手上的活了。 韩渲接过,看着那以黄金打造的剑柄和镶满宝石的剑鞘,微微皱了皱眉。 她先掂了掂分量,手握着剑柄,噌的一下将剑拔~出来,不过两眼,又收了回去。 “如何?” “净重二斤五两,剑柄趁手,锋刃寒利,你若要装门面,这剑鞘上的宝石足够闪瞎人眼,只不过到底只是玩物,割个绳子玩玩也可,若真是和人真刀真枪的干起来,这薄薄的剑身根本就捅不穿敌人的胸腔!” “对我来说,这不过就是个破铜烂铁,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手艺。”韩渲当真面露几分可惜,然后对着他道:“你若喜欢,买下玩玩也可以。” 言律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得旁边一阵大笑,如响雷贯耳,甚是洪亮。 “哈哈哈,没想到今天竟是遇见了行家!”抬头一看,原来是这铁铺的老板,他一脸的络腮胡子,一身胡服,上身赤~裸,袍子全部系于腰~际,露出精装的腰身。 对于之前韩渲的言论,他也不恼,甚至嘱咐他们在原地等待,自己则转身进了礼物,不一会出来拿着一个满是斑痕,一看就用了很久的匣子。 他用力一吹,顿时灰尘四散,“来来来,你再看看这把匕首怎么样?”老板打开匣子,又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她。 那是一把模样极其普通的匕首,韩渲接过,依然是试了试手~感,最后才将匕首拔~出,一刹那,剑身轻鸣,一道寒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待看清时,眼中一时满是欣赏。 “怎样,莫说那些花里胡哨的,你只说,这剑,到底好不好?”虽然如此问,但老板插着两只手,脸上明显的都是得意之色。 “好。”韩渲干脆的回答,剑身寒气逼人,剑刃吹毛可断,的确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你这剑怎么卖?” 老板一愣,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几分,似有些尴尬,还有几分后悔。 韩渲见他这幅样,直接皱起了眉头,“你也别说什么镇店之宝或是传家之宝不可外卖之类的。若真是如此,你当初就不该拿出来,看你也是个男人,干脆点,一口价!”在韩渲的认知里,那种拿出好东西来你面前炫耀,到最后还猛地闪你一下不给你的人,无疑是无比嚣张的光着屁~股在你面前喊着‘我要宝贝快来抢我啊!’一样白~痴和找抽! 而她现在手中紧握着那把匕首,眼睛又警惕的盯着那老板,当真就是一副‘若你不答应,我就抢了’的架势。 老板的脸色一下就黑了。 见这两人僵持不下,言律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请问店家可是契丹人?” 老板的脸色依然很臭,“怎的,不卖就抢了是不?仗着你们是本地人,就想欺负我们外来的人?” 看着他一副马上就要动手的样子,言律连忙安抚一下旁边也凛了一身气势的韩渲,依然十分耐心的解释道:“这自然不会。” “我只是想说,店家不惜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想茫茫人海中你我相遇也算缘分。今日我和内子出来游玩,着实对店家的这把匕首喜爱非常,虽然落了俗套,但也愿高价求得,我们也知这匕首对于店家来说必定十分宝贵,但我们也一定会好好珍惜,大家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许是他态度还算好,那店家脸色稍霁,也不像方才那样咬牙不放,有些犹豫。而在言律说出那句‘内子’时,面上更是闪过一抹古怪。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里屋突然出来一个男人,依然异族打扮,只是没有胡子,身材也不像店家那般高大。 他出来,听了事情原委,直接一巴掌呼在店家后辈,“你还犹豫什么,这么个惹祸的东西也就只有你才会当宝贝一样继续留着,你被他坑的还不够吗?” 他转身,直接大手一挥,“这匕首我做主了,就免费送给你们了!” “等一下,多伦,怎么能如此草率!” “草率?你说我~草率?好!”他眼一瞪,忽而一手指着那把惹祸的匕首,“你今儿必须给我个交代,你到底是要它还是要我?!” 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虽然在京城,断袖之情早已不是稀罕事,但今日一碰就碰见两对,还是如此光明正大,其中一对更是画风突变的,还真是见所未见。 看着一个男人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令一个男子汉急得面红耳赤却无从下手,最后只能是店家咬咬牙妥协,“好吧,都听你的!”多伦这才稍歇。 被一直忽略的言律不好意思道:“这......不劳而获实在不该,但在下~身上也确实没带够银两,不如待在下回去马上就派人送来可好?” “说了免费送你就是免费送你,你唠叨个甚?”店家不耐的挥挥手,今日之事,虽有一大部分是他自己作大死,但突然就失了自己的宝贝,换谁谁也会不高兴,他现在只想让这两人赶紧离开,好去哄他另一个宝贝! “看店家手艺如此精湛,只蜗居在这市井一处实在埋没了你的才能,在下正好经营了一家店面,若以高金诚聘,不知店家可否愿意前往?” 店家直接嗤笑了一声,“我放着自己的老板不做,作何理由偏伏小做低的给你做伙计去看铺子?” 被嫌弃了的言律也不恼,他不放弃的继续游说道:“这里汇集了多方势力,鱼目混杂没有规矩约束有多危险我想店家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若你有意赘入我麾下,我必定,保证你足够的自由,和安全。” 看着那双好似洞然一切满含深意的眼睛,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不能再开口说出拒绝的话。 最后那把匕首最后被韩渲给了言律。 “我用惯了大刀砍斧,这个吃不住力道,你贴身藏着,以防万一。” 于是言律便乖乖应了。 这不过一个小小的插曲,一点也没扰了韩渲和言律闲逛的兴致。 之后他们又走了一段距离,忽见前方人头攒动拥挤一团,隐隐有争吵声传来。 他们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本不想理会,再寻条别的路就离开,可言律眼前一闪,似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当下吩咐道:“青竹,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青竹不一会就回来了,许是那里真的围满了人太过挤攘,本是深秋寒凉的季节,他却呼吸微喘,满头是汗。 “少爷,查清楚了。”那里原来是一家药铺,此时正在上演一场医事纠纷。“不过,我确实看见了墨书大夫。” 果然,他方才眼前一闪,的确是那人的身影。 言律抬头看着那熙攘的人群,不过一个眼神,秋菊就已领会,领命上前,不一会就将人群清开一条道路以供他们行走。 站在人群前,那吵闹的争吵声更加清晰刺耳,只见一个薄衫麻衣,上面还打满了补丁的妇人瘫坐在医馆门前正哭天抹泪,“我那苦命的儿啊!你睁开眼再看看你的爹娘啊!不过五年光景,可怜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去了,丢下你的老爹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不睁眼啊!” 而她的怀里正抱着一幼童,双眼紧闭面色发青,小小的身体早已僵硬,就连面上也是定格在一个痛苦难耐的表情,着实可怜。 一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男人,他闷着头,不吭声,全身都笼罩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里,没有生气,像个雕像,只一双发了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药店的老板,像看着仇人一般,不,他的小孩儿确实因为他们死了,若是可以的话,他定要扑上去,狠狠咬下那人的几块肉,看着他们鲜血淋漓的满地打滚,比他的孩儿还要痛苦,方才能解恨! 那药店老板名不详细,只人人都称一声八爷,他一回头,猛的撞上男人仇恨的眼神,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吓得胸口的心脏都和肚子上的赘肉一样颤了两颤。 等他察觉时,顿时脸色一黑,指着外面的这两人就大骂道:“去去去,哪里来的丧气鬼,堵在店门口还要不要人做生意了!” 妇人抬起头,神色悲痛,泪流满面,“你们卖假药,毒死了我的孩儿,昧着良心挣黑钱,还想继续做生意坑害其他人?呸!乡亲们快来看看啊!黑心商家害死人了啊!” 八爷眼神一闪,忽然肃了脸,恶狠狠的骂道:“呔!你莫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们这店向来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倒是你,也不知是哪里穷乡僻壤山沟里的刁民,定是穷疯了,一看就是想借机讹人钱财的,哼!” “还有,也不知你那小儿到底是怎么死的,瞧你们那副模样,想这孩子也许是你们拐来的,暗地里害死,却来我这里闹事,真当我是软柿子任你拿捏吗?” 妇人当真没料到这人是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死不认账,她急着想为自己辩驳,正好瞧着一旁的墨书,连忙爬上前扯着他的衣角让他为自己作证。 “墨大夫,墨大夫,你可要为我作证,你是亲耳听过我的孩儿叫过我娘~亲,叫我男人爹爹的,你告诉他们,我的孩儿真是我亲生的孩儿,是被他们害死的啊!” 人们似这才发现那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只因他一直安安静静沉默不语,若不是妇人所言,都还以为这人与他们一样,是来看热闹的呢。 墨书垂首,这对老夫妇是南方来的流民,家乡遇难,他们不得以上京来投奔亲戚,结果亲戚还没找着,孩子却先因水土不服而病倒。他们身上钱财本就所剩无几,加上人生地不熟,正举手无措之际正好碰见了同样来京城办事的他。 他无偿替他们诊治,曾亲眼见过他们亲子相处。因是老来得子,又是独苗,所以极是宠爱。不过那孩子也可爱得很,不是那种恃宠而骄不分黑白的熊孩子,稍稍恢复几分清醒,有力气的时候就会用小手够着爹娘的手,或是在他们脸上印下一吻。两人高兴极了,哄着等他好了就去买最喜欢吃的糖葫芦,小孩儿乖乖应着,不叫苦不叫累,说着长大之后定要好好照顾爹娘。 谁知,这一睡,就再未能睁眼。 墨书明白,他们曾经有多幸福,此时就有多憎恨。所以他挺胸抬头,直视那药店老板,朗声道:“墨某证明,这个孩儿确实是他们夫妇所亲生。还请老板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给这两位一个交代!” 不想这时那八爷又变了卦,不耐烦的掏掏耳朵“谁知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串通好了的要来骗我?这年头,什么认识么事都有!”一通咒骂后,他干脆大手一挥,就要赶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没事找事的人都给我扔出去!真是晦气!” 那妇人一见,连忙抱紧了旁边的柱子不肯撒手,旁边的男人亦有样学样,拉扯得狠了,就用脚踹吐口水,反正就是死活不离开这里。 他们的孩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了,他们在没讨到公道之前怎么能离开? 几个伙计连拉带扯的折腾了好半晌,弄得自己满头大汗差点累死也没让这两人动弹半点,只能先放开,让自己擦擦汗缓口气先。 眼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人们指指点点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 八爷急了,指着妇人怀里的孩儿冲伙计使了个眼色。 妇人眼瞅着了,当下也顾不得再抱着柱子,全身伏低抱紧了怀里孩子小小的身体,护着他,不让别人动他分毫。只是没了柱子,不一会她就被那几个小厮拉扯的跌跌撞撞,离了原地。 男人见状,也松了柱子就来帮自己的妻儿,他越发急红了眼,一扑上来,对着那几人拳打脚踢,连抓带挠,嘴上也没闲的,什么吐口水,咬耳朵,能用的招数全都用上了。 几个伙计身上都见了红,心下生气也动了真格的,索性连男人一块卷了进来,一起丢出去就是。 而周围虽然聚集的人多,不过都是来凑热闹的,但真正想出手的却没几个,墨书有心想帮忙,无奈人单力薄,他根本就反抗不了这些人。 这几个伙计架着人,终是轻松了一些。正想将他们都人出去,却不想竟有人来了去路。抬头一看,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喂,快点让开,别挡道!” 韩渲冷着一张脸,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忽然冷哼了一声,“脏死了!” 众人怒,可下一瞬,都未看清动作,自己的身子就被甩飞了出去,摔得屁~股尿流,当下哀呼阵阵,却被周围人一连串的叫好声压了下去。 墨书得了自由,连忙上前查看那对夫妇,感觉他们并没有受伤,正想抬头答谢,却发现竟然是熟人。“是你?” 言律自人群中~出来,冲他点点头,转而抬头对上那八爷,用清朗不失严肃,足够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位老板,在下不才也算的上是商人一个,也懂得大开店门笑脸迎客的道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阁下今日所为,是否有些过分了?” 八爷用那双被脸上肥肉挤作一团的豆豆眼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虽然气度不凡,但却是个身患残疾的,心中不免存了几分轻视,但细想了几分也觉得如此多的人看着,自己到底还是要做生意的,让这几个人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以后可还怎么得了?于是本着为维护名声,又得速战速决的念头,挥退伙计,扬起笑脸。 “这位公子所言甚是。在下自然也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只是无奈有人欺善,明明是自己轻信了小人言,也不知怎么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还偏要找在下赔偿,您说说,本来没做过的事情哪有这般被冤枉的?我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啊!”说到最后,他已经垮下一张脸,好似真的委屈万分一样。 那妇人一听他如此胡说八道,当下就不干了,但还顾忌着韩渲那一句话,不敢上前,只是靠着自家男人,梗着脖子骂道:“你胡说,我孩儿本来好好的,就是因为喝了你们的药,当天夜里就没了,定是你们下毒,害死了我的孩儿!” “若孩子好好的,哪里用得着吃药?你这妇人,自己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弄不清楚,还敢来这里撒呀?”八爷冷笑一声,斜看了她一眼,满是不屑,“再者,我们药铺一直都是由我来坐诊替人看病,我瞧着你倒面生的紧,定是没有给你诊过脉,如此,就算你从我这买过药材,怎的就没想过是药方出了问题,要了你孩儿的命?” “这......”妇人一愣,她确实从来都没有向这方面想过,毕竟墨大夫人那么好,不过是偶然相遇,给他们看病却不要钱,只说身上没带齐药材才让他们去买药,见他们没钱还自己掏腰包,这么好的人又怎么会害他们? 再说,他们素不相识,自己身上一没钱二没利,实在没有什么可让他所图的,他也没理由要害他们啊? 所以当她的孩儿出了事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这药有问题,没多想其他,只想给孩儿讨个公道,这才堵在药铺的门口。 难道,是她错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这医事纠纷的整个经过就是上京办事的墨书偶然遇到同样自外地而来上京寻亲的一对夫妇,他们的孩子小小年纪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出于心软,他免费为小孩看病,在得知二人已经身无分文时,还自掏腰包替他们垫钱买药,结果不想最后孩子病没好,反而突然病故,这对夫妇有心要替孩子讨个说法,所以就在药店门口闹了起来,也就有了之前那么一出。 墨书在青城时时常义诊救助那些穷苦的老百姓,自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那对夫妇在身处异乡还能得人如此相助,自是心存感恩不曾多想其他,这也使得他们在孩子出事的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药材有问题而从来都没有怀疑到墨书身上。 如今被八爷有心挑拨一番,内心的坚持一下就动摇了,心中多了几分怀疑。 非亲非故又是萍水相逢,有谁能什么都不图的如此尽心尽力帮助别人? 八爷一看老妇瞥了墨书一眼就迟疑不语,便知道自己的话到底是起了作用,有心再在其中添上一把火,故而嗤笑一声道:“哼,有些人,傻傻的被人利用了而不知,最可笑的是还把凶手当恩人一样供起来,真是愚不可及。”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吗?”八爷抄着两手,上下打量着墨书,“我自认为人良善,不轻易与人结仇。只是商场如战场,防的了明枪,暗箭却难躲,若碰上那些故意布下陷阱来暗害的更是难缠,但我行的端坐得正,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只是可怜了那无辜的人,白白牺牲了一条宝贵的小生命啊!” 妇人身子一颤,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儿。 是了,她就说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好人,果然是有所图谋的。他们一家初到京城怕就被这药店的死对头盯上了,向他们如此,无依无靠,人生地不熟,就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也不会有人知晓,省了许多麻烦,所以,这人才找上了他们,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儿! 墨书心中一惊,他不想这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将眼前的祸事全部推到自己身上,面上一怒,挺直了胸膛,反驳道:“您这话的意思就是是我害死了这夫妇的孩儿不成?哼,简直是满口胡言!我不过几日前才上的京来,与这对夫妇相遇也不过是一场偶然,哪里有你口中所说与人合谋陷害,巧夺人命?!你若不信,我乃是青城人士,莲花坊十里街一家药铺,邻里乡间皆知我名,你大可去查问!” 言律一瞧,不由在心中一叹,这人耿直太多,却是不够圆滑,巧舌,既错过了最佳辩解的时间也说不到点子上,如此,根本不够他从这件事情中脱了干系。 果然,不管他说什么,八爷直接不耐的挥挥手,“你是哪里人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官差,去查你作甚?再说了,害人之事,不过一念之间,哪里需要你在京城呆上一辈子,你的辩解如此苍白无力,是不是其实这根本就是你做贼心虚?” 他的三言两语,彻底将舆论的矛头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墨书身上。这个世界上,总是又不失用恶意去揣摩其他的人。所以,要想做一个好人,极难,而若想做一个恶人,不过上下嘴皮子一碰,浪费几点口水就可。 耳边依然是不停歇的指指点点,只是对象却换成了自己。而本是像找依靠一样躲在自己身后的那对夫妻也马上离自己远远地,站在自己对立面,警惕的,用着怀疑,受伤和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墨书怎么也想不通。 但是他的沉默却被众人当成了默认,一时议论更加狂热,八爷两手一摊,“如何众位?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根本与我无关。那么,冤有头债有主,接下来该怎样还请你们到别处自行解决,只是别再挡在我们店铺门口,行个方便,在下还要做生意呢!” 众人步步紧逼向墨书,杀人还命还牵连无辜抵死不承认,群众的愤怒可想而知,“等,等一下,真的不是我,我是冤枉的!”可根本就没人听他说话。 八爷得意地一笑,自一甩袖,就要身退。 “慢着!”忽悠人开口阻止。众人一听,转头看去,见是坐在轮椅上的言律,有人想起方才他曾帮助过这个‘凶手’,而起两人相识,关系匪浅的样子,难不成他就是暗中指示的真正幕后黑手? 一时,众人连看他的眼神中都带着不善。 可即使如此,言律依然面带从容,他嘴角一勾,笑问众人道:“事情还没真正清楚之前,各位何必这么着急?” 马上就有人反驳,“什么没清楚?事实就是这人有预谋的害死这对夫妻的小孩儿还将罪名推到无辜的药店老板头上,你如此维护他,你也肯定牵涉进去了,怕他把你供出来对不对?” “就是就是,瞧他这么紧张的样子,刚才他自己还说自己是商人,定然与药店老板在生意上有什么纠纷才让这人出手,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有人如此喊着,一下就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他们本想过去连言律一起抓~住,但却看见旁边的‘壮汉’韩渲,想起他之前一人单挑多人的厉害之处,到底存了几分顾忌,不敢上前。但依然虎视眈眈的盯着言律他们,不动声色将人包围在一个圈中。 本担心有什么变数的八爷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舆论一面倒的倾向对于自己最有利的方向,众人情绪高昂,几乎认了死理一样,将这两人视做凶手,而确定了他的无辜,想来也不会有翻身的可能。 可是,为何他心中依然存了几分不安,就因为眼前的男子,他的脸上那从容淡定的笑容,自始至终,都不曾慌乱过分毫。 他,难道还有什么后路不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言律可有后手?无人知晓。 此时的他,面对众人的群起而攻之,咒骂,诽谤,依然如常,浅笑晏晏,不见丝毫慌乱。 “我与墨先生的确相识,今日出手相助,也不过本着同乡之谊,可没有什么袒护犯罪之类的诬名哦。” 他所言,马上换来别人的反驳,“你说没有就没有,有什么证据?” “那,你说他是凶手,说我是主谋,又有何证据?”他眼中厉色一闪,在那人又开口之前先道:“莫再和我说之前那些言论,在我看来,不过是三言两语的自以为是就想定一个人的罪名?这话说出去就是三岁小儿听了也只会笑掉大牙,骂你愚蠢。若我再上报官府,告你个诽谤坏我名声之罪,劳你破些钱财是小,让你蹲上几日牢狱也尝尝被人指点嘲笑的滋味才是真!” 明明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可众人突然就被他口中所言震慑住,一个个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若方才人们是忌惮韩渲的武力,那么现在,只靠这个男人,就已经将全场掌控住。哪怕他身困在一个轮椅之上,有哪怕他自出现到现在,也不过才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他迫使动用武力的八爷不得不正面面对这场纠纷,第二句,他救下了被众人围堵的墨书,而这第三句,便轻易让人收齐了对他的轻视之心,不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 这人......!! 八爷咬咬牙,他不甘心本来对他有利甚至已经步向结局的事情就这么被人破坏,他上前几步,正想故技重施,以言语挑拨众人的情绪,哪知这人竟比他还抢先一步,道:“这位老板方才说自己只是开门做生意的正经人家,无缘无故的突然蒙受这么大的冤屈,想必定也是不甘心的吧?” 八爷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 言律一笑,“我也是。” “今日在下本是与内子闲逛,突然偶遇这里,撞上这样的事情还无故被冤,心中也满是不甘。是以,这场医事纠纷牵连着一条人命,三个人的声誉问题,事关重大,哪里是能凭借着几句话,一些猜想便能轻易断案的?”他朗声道,几个已然恢复了几分冷静的人闻言顿时为自己的莽撞冲动而羞红了脸。 他继续道:“所以,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清白,在下今日也必定要解开这个谜团!” “首先,在下先归拢一下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对夫妇的孩儿因病受墨先生诊治,而到这位老板的药铺买药,不料,喝下~药之后却不幸逝去。”他说着,看了一眼妇人求证自己说的是否准确。妇人点点头,抱着怀里小小的身体,不免悲从中来,又哭了起来。 “所以”言律举起手指,“这件案子的嫌犯便有两个,一个是可能药方出了问题的墨先生,另一个则是可能药材出了问题的药店老板,当然,最后还有一个可能是幕后主谋的在下。” 他无辜的耸了耸肩,如此有失礼仪的动作在他身上偏作出了一种风雅的意味,换来几人善意的轻笑。 “不过说真的,我虽是商人,但名下经营的产业却根本不涉及任何有关医药之类的方面。因为我认为这其中责任重大,一个疏忽,就有人可能因为我的过失而丧命。” 他看了一眼那妇人怀里的小孩儿,轻叹了一声。 气氛因为他这一声叹,而陡然变得悲伤和沉重。 八爷却哼了一声,“这不过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谈,不足为信。而方才你自己还说要讲证据,想不到轮到自己了就又换了一套依据。真是可笑!” “我自然有证据。”言律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有眼力好的人看见那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猫?造型奇特,只是看着颇为眼熟。 有人惊呼:“啊,那,那不是......” 言律自信道:“凡是我名下经营的店铺产业全部都有这个图案的标志,若这里有熟客的话应该都能认得出来,为我作证。” 是的,有不少人在看到那个图案的时候都想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过,有的是在牌匾,有的是在门板,有的则是商品的隐秘~处,这个图案几乎已经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 而拥有这些的老板,原来就是那个人。 众人再看向言律,忽然就觉得,啊,合该就是这样一个人,精彩决绝,临危不乱,才能在这群雄汇聚的京城里迅速的站稳脚跟并做出那样厉害的事业来! 当下就有人站出来为言律作证,他们确实没有在药店之类的店铺见过这个标志,更有人称,即使有,言律也根本不会将这间缩在角落里的无名药店放在眼里,更别提什么可笑的谋财害命了! 八爷瞬间黑了脸。 言律点点头,“而在下今日与这位老板是初次见面,私下从来不曾有过往来,是以‘在下因私怨与药店老板结仇,而与墨先生合谋害人’这一条便可除去,在下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简简单单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如此精彩,不由换来许多人的赞赏和喝彩。 言律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这才继续道:“那么接下来就轮到其他两人了。” 众人一下安静紧张起来,都屏息静听着这人接下来到底是如何解谜的。 “剩下的两人,一个自称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另一个则自称是老老实实的本分生意人,但他们都说自己是无辜的,当真是各有各的理,谁都理不清。”言律摇摇头,当真是一副非常难办的样子,见众人都点头称是,他又忽然提声道:“但我们也都知道,这两人其中必定有一个是说谎的!而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凶手,他,必定要为自己的愚蠢无知和草菅人命付出代价,为这个枉死的孩子,一命偿一命!” 这些话,声声震撼人心,字字掷地有声,慰了冤魂的灵,破了凶徒的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八爷脸色惨白,死死盯着言律的嘴唇,深怕他再开口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如今眼下的局势全部掌控在他手里,已然对自己不利,而这种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的感觉实在让他感到煎熬的痛苦。 他眼珠子一转,脚下不自觉的轻挪,一点一点靠近那人的身边。忽然眼前一暗,身前有什么拦住了他的去路,抬头一看,一双黑仁圆目正等着他,是方才那单手就能把人扔出去的怪人!她瞳孔微缩,像紧盯着猎物的野兽。他心一紧,腿都控制不住的打颤,立马收起全部心思,又一点点的移动着脚步按原路返回。 言律眼睛一瞥,轻笑一声,就收回了目光。“各位,其实找到这真凶的方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是很简单,只是希望各位能够配合一下在下。” 众人正看热闹看的兴起,当下就保证一定帮忙,直言他尽管吩咐就是。 “不敢多劳烦各位,只是希望在座的能够肩并肩紧挨着围成一个圈将这里围住,然后眼睛放亮点,耳朵灵敏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出去,以免真凶作弊,销毁证据!” 所有人都点头应是,按照吩咐将这小药铺围了起来,当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见此,那药店老板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各位做得很好,在下在此先谢过各位了!”言律双手抱拳冲着众人施了一礼,这时才转头看向那对夫妇,“这位老嫂子,我打听一下,墨先生为您小孩儿诊脉时开的药方子,你可还留着?” 那妇人一愣,忙点头,“在的在的,我一直都仔细藏着呢。”说着,便探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拆开看,里面正是一个折的方方正正的黄色宣纸块。 “那嫂子你可藏好了莫弄丢了,这可是证明你孩子到底是被谁害死的最重要的证据!” 妇人连忙又将那布包塞进怀里,还不放心的拍了拍,做完这一步,她抬头飞快的悄悄偷看了一眼墨书,又马上垂首,身子微移,选了个尽可能离他远一点的地方坐好。 墨书自然看见了,却也不言语,他只看着言律,莫名的相信,这人,定会替他洗刷冤屈。他自觉问心无愧,其他人如何揣摩他自由他去,毫不在意,只是若连当事人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当真有些让人寒了心。 而这边,言律继续问妇人道:“那之前嫂子您替孩儿在药铺抓的药可有剩余?即使不剩,那药渣子可曾倒掉?” 坊间常有传言,说喝完药将锅里的药渣子倒在门前,来来往往的人们路过踩在脚底,一并带走的还有病人的病气,病气没了,这病自然也就好了。 “为了孩儿能早点好,我们的药渣子自然也就倒掉了。”妇人道:“不过,因为墨大夫嘱咐过这药三副一个疗程,最好连着吃。用着墨大夫给的钱我们典当了行李又挤出来一些,倒是足够买了三幅。不想不过一副下肚就出了事,剩下的这两幅倒还在。” 索性他们的东西剩不多少,全部家当都随身带着。男人自一个几乎空瘪的行囊中找出两个药包,没有拆封,上面还标记着这家药店的记号。 言律接过来看了两眼,然后举起来冲八爷挥挥,“请您来辨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您家的东西。” 八爷不过瞟过去一眼就知道那的确是自己家的药包,绳子打结的方法只有他们药店的伙计才会。所以纵他脸色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办了。”言律看向众人,“小孩儿出事的原因,不外乎就是这药方和药材有问题,如今这两样物证俱在,为了保证事情的真实性和公平性,我们可以请一位行医多年的大夫,当然与这两位当事人都没有任何关系,以其丰富的经验,不失偏颇的为我们证明一下,到底谁是无辜,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原来可以用这样的方法,众人恍然大悟,忆起自己方才不过听信别人几句挑拨就急哄哄的要捉拿所谓的凶手,虽然是好心,但难免冤枉了无辜,做了坏事。认识了自己的鲁莽,就更加佩服言律的聪明和从容。 言律一笑,“那么剩下的这些也实不属在下所能处理的范围了,一切,还是交由官府来处理吧。” “官府?什么官府?”八爷一下惊醒,这件事若只是他们私下处理,也不过是普通的医事纠纷,只需散些钱财便能了事,但若有官府介入,那就是谋财害命的刑事案件,除了破财,只怕他还要偿命的!“这件事绝对不能报官!” 他惊呼出声,但也记得将声音压得极低不让任何人听到,只有韩渲撇过头,看了他一眼。 八爷身子一抖,生怕她瞧出什么端倪,只是除了那一眼,她很快就转过了头,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他心下稍安,悄悄移步到言律身边,与其耳语道:“这位老板,我看你也是生意人,应该知道若是官府介入这件事,那么必定会闹大,到时,即使我是清白的,但人言可畏,也不知会将事情的真~相传成什么样子,毁了我的清誉,扰了我的买卖,这可让我有什么活路?” 言律轻笑,亦是低声回问道:“那依您所见,这官是不报咯?”八爷立马欣喜的点点头,可言律却换上为难的样子,“哎呀呀,您怎么不早说呢?早在之前,我的小厮就已经跑出去报官了呀!” “你!” “您不是说清者自清吗?放心吧,官府来了人,只会更早的让您洗刷冤屈,脱离苦海呢!” 八爷咬咬牙,盯着言律道:“实话告诉您吧,我是为您父亲做事的,也就是您的人,比那墨书与您的关系亲近多了,你何苦胳膊肘往外拐,不帮着自家人呢?” 言律眼色一闪,忽然肃了脸,冷声道:“我的人?若真是我的人如此厚颜无耻不辨是非,失了心忘了本的害人命,那么,就是他在我面前被人千刀万剐,我也绝不会眨一下眼!” 这是青竹已经带着衙差赶来,他袖子一甩,将失魂落魄彻底绝望的八爷推拒的远远地,不给其一点机会,直接离开。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到场的衙差将一律相关人等都带回了衙门,因听群众有人提起,便也将言律叫去问话。 后来,他们按着言律所说的方法请了一位老大夫来协助办案。老大夫先看了墨书开的药方子,赞叹连连,直夸他有才,这方子最能根治那孩儿的病症,且药性温和,孩子身子弱,不会伤了根本。 而当他拆开药包时忽然皱了皱眉。 “如何?” 老大夫看了几眼,忽然拿起其中一味放到鼻下轻嗅,“原来如此。” “这位大夫为了考虑药效和孩子的身体,所开的方子中有一味药材极其重要,可这些药里却将它替换成了另一味,虽然功效相同,相对来说价格也低于之前那一味,且有时更见成效,只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到底还是太猛,所以才......“ 那老大夫说到最后不忍的叹了口气,但却已经证实是那药铺为图银钱,鱼目混珠,最终害死了那无辜的小孩儿。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 大堂之上,终于知道真~相的妇人忍不住痛哭出声,而那八爷也是脸色惨白,目露绝望的瘫倒在地。 比起这些,言律更在意的却是那判案的大人忽以证据不足而将八爷暂且收押,只说日后再审,就这样退堂了。他看了一眼被衙差拖下去的八爷,忍不住皱了皱眉。 当天回府,青竹便前来禀报说言意来了。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不想他竟如此急不可耐。 “少爷,你可要见他?”青竹试探道,比起朱氏,言意毕竟是少爷的亲父,他本不该如此无礼,只是这两人却是一样,每次来,都绝对没有好事,“可要我去找少奶奶回来?” 韩渲和许诺他们说有差事要办,出去了不在府上。 “不必了。”言律想了想,道:“你把他带到书房去就是。” “是。” 言律到了书房,思及那人到底所为何事而来,便是连吩咐下人备茶都不曾,只自己捧起水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不多一会,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大步跨进来的言意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一见到他,当下双眼一瞪,命令道:“言律,你个不孝子,速速给我放人!” 言律轻笑一声,只做不知,“言老爷何出此言?我可不记得有关过你手下的什么人。” 言意冷笑,“你会不知?哼,那药铺老板八爷不是拜你所赐而进的牢狱?你也莫给我整那些个幺蛾子,马上给我把人放出来才是正经!” 言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直看着他,“那你又知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被捉进了牢里?杀人之罪!本该让他马上偿命,现不过是先关上他几日,又有何错之有?” 言意脸上一僵,他自然知道到底为何,甚至说他早就发现了八爷的小动作,但一直没有出什么大事,而且也是为店里牟利,所以其实他都是一直默许了的,却不想,他的不以为然竟然会闹出一条人命! 本来按照言意的性子,在知道出事的第一时刻他就该与那八爷撇清关系,免得受到牵连,只是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手段竟从牢里替自己传出来消息,直言若他不帮忙,那么自己也定不会客气。 只要八爷在供认的时候指证是言意指示他这么做的,那么言意定然脱不了干系,甚至其还放言大不了与其拼个鱼死网破,死前也要拉他做垫背的! 他现在已经被被逼到了绝境,是典型的狗急跳墙,言意自是清楚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情急之下,蓦地想起了韩渲的地位和势力,就是如今的言律,也绝对不容小觑,所以这才找上了门要求其帮忙。 不过,虽说是帮忙,言意可一点求人办事的自觉性都没有,他直接不耐烦的摆摆手,“那又如何?” 言律抬头,只见他甚是不耐,神情厌烦。“好歹我是你的父亲,便是要你做一件事情也不算过分吧?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了那对夫妇,准备些银子,打发...不是,是补偿他们,让他们以后生活无忧就是,孩子嘛,总会有的,再不济,就是过继或是买一个就是,反正这年头,丧失双亲无依无靠,卖儿卖女的人多得是!” “你该庆幸一件事。”言律唇一抿,冷冷的盯着他,“若我不是行动不便,我早就将你轰出去了!” 言意惊于他眼中那真实无遮掩的寒意,待反应过来时,也同样的因为那直接的厌恶而气炸了心肺,“放肆!你这是对自己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自然不是。”言律淡淡道:“我只是在驱逐一个人渣而已。” “你!......”言意气的一直呼呼喘气,胸脯鼓鼓的,连鼻孔都大了许多。 要说这也是他太过自以为是的下场,本来就知道言律一向与他冷淡,甚至也不知在其身上碰了多少次钉子了却还不学乖,依然仗着自己的身份屡次来要挟,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却不知,他一直用来绑着言律的自以为牢固的那名为亲情的绳索,在屡次求而不得,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寒心绝望之后,早已是形同虚置,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挣开,一来是看在言律娘~亲的份上,二来也是为了韩渲的名声。 家庭的和睦也影响着她在朝廷上的风评,帝王的在意,同僚的猜测,也会因为那些后院家人的关系而时而变好,时而变坏。她的处境已经是如履薄冰,自处艰难,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关系再给她添一点麻烦了。 而现在,在对言意认知的下线一次又一次被刷新之后,言律在想,或许,应该早早和这人划清界限,或许会更好。 言意根本不知他在想什么,暗暗压了压心绪,正想再说些什么好让言律能听自己的话以达到目的,他刚一抬头,忽然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指着他身后,惊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言律仔细分辨着他脸上的表情,竟一瞬间看到了羞恼、愤怒、恐惧、和心虚,如此丰富复杂在他眼中全部沉淀下来,化作满满的深意。他记在心里,不及细思,转过头,就见到了他身后的墨书。 有意思的是,他竟然在这人的脸上也看到了几乎同样的表情,愣怔和愤怒,在掩眸又睁开的那一瞬间全部消失殆尽,恢复成平时样子的墨书。 他看着言律,淡淡道:“时辰到了,该吃药了。” 言律的腿疾,之前诊治了一段时间后秦素素称只需再涂抹墨书独家特质的一种药膏便可治好,不过墨书在重新为他诊治后,倒是建议他再搭配一种药汤服食,喝过药一段时间之后便能感觉腿~间有一股热气流窜,这时再涂抹膏药,双~腿能够更好的吸收药效,事倍功半。 为了给言律治病,墨书这几日一直都住在府上,熬煮汤药,调理身体什么的也是方便。 是以言律全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对他点点头,当然,这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不对的。 但是言意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守着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而今天终于被人揭穿,证实,又好像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一样的狂怒、愤恨,他指着墨书,眼睛却看向言律,近乎歇斯底里的狂吼质问道:“我问你,他为什么在这里?!!” 何为怒发冲冠,面若恶鬼他今日算是见识了。“这是在下的家事,并不用向言老爷报备吧?”言律皱了皱眉,“那件事情,恕在下无能为力,若言老爷没有其他事的话恕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奉陪了。” “青竹,送客!” 青竹上前,在言意面前做了个请的动作。那般要面子的人,若换做以前,早在言律讽刺他时就已经甩袖大步离开,若不是突然看见墨书,就是现在,面对如此直截了当的赶人,他也是异常的理也不理一旁的青竹,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那边端着药碗靠近言律的墨书,腮帮子微动,隐隐有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青竹直觉不对,不得不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言老爷,我家主子确实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如您改天再来......” 话还未说完,就被突然回头的言意一脚踹在他身上而打断,“放屁!老子来见儿子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多规矩,莫说我今天只是要他给我从牢里带个人出来,就是明日里我高兴让他给我在狱里带上十天半个月,他这儿子也必须得听我这老子的话去做!” “除非——”他的眼睛看向对面的两人,忽然扬起一个讽刺而诡异的笑容,“除非他不是我亲生子,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他总该回报我些什么,这才是公平。” 说到这,他好像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一样,又重新挺直了胸膛,来到言律面前。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施舍似的往下一扫,忽然抬手一扬,便将墨书手中的药碗甩飞了出去。 因为早对他有所提防,是以言律和墨书两人都没有被伤到,只是两人的衣衫却不幸沾上了汤药,星星点点的污迹,看着格外刺眼。 言意轻哼了一声,好似格外得意的看了一眼墨书,“哼,别以为你能抢走一次,还能抢的了第二次,我绝对不比你差!” 墨书依然垂首面无表情,言律却冷了眸色,“丁山,送客!” 比青竹身形更加高大的丁山闻声走了进来,在看到屋里明显不对劲的气氛时虽有些奇怪,却还是走到了相对来说更为陌生的言意面前,毕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在他面前,其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言意脸色一变,“好,真是好的很啊!”他瞪了言律一眼,但也知再无待下去的必要,直接绕过丁山离开。 “青竹,你可还好?”言律问道。 “还好,这点力道都不及平时我与秋菊打闹时挨的拳脚,所以少爷你放心,我没事的。” 言律放了心,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转过头,看了一眼墨书,意有所指道:“墨先生,从见到您的第一面时我便觉得您与言家,与我母亲,定然有一段渊源。所以一直以来我对您,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您与我父母之间的事情都抱有好奇和疑惑,可否请先生为我解惑。” 他的语气,用的可是肯定的口吻,不容拒绝。见墨书一直不肯开口,言律想了想,只是稍稍退后一步,“我的药也撒了,还是先劳烦先生为我再重新煮一碗吧,不过我所说的事情 虽不着急,但也希望先生能记在心上,莫要以其他接口敷衍在下就是。” 他推着轮椅行到房门口,顿了顿,“我的娘~亲她,至死都有一个心结,为人子的,我希望能够帮她了结,以慰她在天之灵。” 一直未有任何反应的墨书,在听到他提起的那个人时忽然身子一震,待他抬眼望去,言律早已不见踪影屋中只剩他一人,慕之不可思,思之不可念,念之不可亲,神色恍惚,犹有苦色,思乱如麻,不可解脱。 而这边路过大门的言律,忽而看见了韩渲的身影,她似与谁正在交谈,止步稍停,不过一会她就走了过来。 他见她眉头深锁,似在烦恼什么,不由问道:“怎么了?” “无碍,不过是朝廷上的一些事情。” 联系刚才与她交谈的人正是几日前陷入医事纠纷中的那对夫妻,他们每次来无非是要求为他们当牛做马来报恩的,虽然每次都被大发了回去,但若是牵连到朝事,言律略一想,“可是因为南方遇灾一事?” 他既已猜出,韩渲也不否认,只是也不便再多说其他,是以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言律知她从来都不会与自己商量朝廷要事,但也希望自己能帮上一些忙,是以试探道:“南方遭遇天灾乃是不可抗力,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助他们度过眼下的难关。明日我就命人准备些粮食和棉被柴火之类的日常用品,走商道给灾区送过去,你看如何?” 韩渲眼前一亮,“这倒也是个法子。”她喜滋滋的看着他,只觉到底是自己男人,又好看又聪明,哪里都好,哪里都这般趁她心,如她意。 她忽然凑近,伏在他耳边悄悄耳语几声,稍后,看着眼前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越发觉得心间有羽轻搔,痒得很,便上前咬了一口,用舌尖吸~允,牙尖轻磨,感觉掌下的身子忽然一颤,这才满意的一笑。 当晚,月起月落,红烛独燃,直至天明。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逐渐入冬的季节,天气骤凉,虽依然可见几缕晨曦,却已经到了喝气如雾的地步,外面凉意袭身,每日里被韩渲耳提面命的多注意自身的言律便放弃了在园中置榻品茗的想法,但兴致已起,在屋中紧挨着窗边的卧榻上摆了一张茶几,备下杯盏,倚着靠枕,手拿书卷,偶尔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也算聊解心思。 于是,当墨书来时,见到的就是如此悠闲的情景。 “外面清风徐徐,红叶飘落,如此雅景我还以为你会在外边静赏,不想竟是在这里偷闲。”相处久了之后,墨书一改初见时沉默冷淡的形象,话多了,偶尔也会象现在这样打个趣,对言律调笑一番。 他拿起桌上明显多出来的另一杯盏,青瓷莲花纹的杯身,杯底却映着一尾胖头鲤鱼,水面荡漾,那鱼竟似活了一般,尾尖一划水,就游了起来。 轻呷一口,他皱了皱眉,“我闻着没有茶香便隐隐觉得不对,如此寡淡无味,竟然真的是白水。你经营那么多买卖,不该连买茶的银子都没有,怎的如此吝啬?” “我家渲儿这么大的门面,没有银子如何养家?”言律轻笑,“茶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不过自家喝的,就这白水了,清火解渴,甚是实用。” 如此说话的言律,就好像一个持家有道,精打细算的当家主母,一杯普通的白水硬是让他喝出了千金难买的茶茗也是没谁了。墨书抽了抽嘴角,到底还是坐下,又自斟了一杯,学着他的样子品了起来。 良久,墨书问道:“近日,你的腿可还好?按说涂了药膏之后,你也该做些锻炼辅助加固,这样你的病也能好的更快一些。” 言律点点头,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像是掩饰什么似的轻咳一声,“恩,我每天都有锻炼的。” 恩,什么姿势都练过呢...... 墨书一愣,忽而见他侧首露出的脖子处有一块甚是明显的牙印,虽没有经历过,但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过一想就明白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低头喝水掩饰自己不知为何也同样有些发烫的脸颊,但这样的言律,就像陷入热恋,整日思念恋人的毛头小子,虽然词严得很,却忽而就没有了迫人的气势,墨书忽然就找到了两人最准确的相处模式——长辈和后辈的关系。 说来,自己的年龄也只比言意小几岁,确实,若说起来做他父亲都可以,那么一直以来那隐隐的紧张感到底是为何? 墨书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一个死胡同里走不出来了,有心想端起架子压过言律一头,但他本性又觉得何必,这样纠结了半天,抬起头,眼睛不经意触及对面的言律,发现原来他也在看着自己,虽然表情淡然,但好像也在想什么,神情呆愣而不自知。 两人对视了半晌,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声,再接着,这笑就停不住了,默契的,欢快的,挣脱了某种枷锁一般,是真正的喜悦,这笑声中或许包含~着许多感情,或许什么都没有,就是单纯的欢笑。 稍倾,二人缓了下来。 言律忽然道:“依我和墨先生的默契,出去了,便是称你我是父子关系,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墨书一愣,面上染上几分自卑和落寞,他摇摇头,“你莫胡说,我是断然成不了你的父亲的。” 他看着他,“你现在,可是想说了?” 或许是现在的气氛恰当正好,让他想说些什么;也或许是方才一阵大笑之后豁然开朗的心胸令他抛下了那几分顾忌,那些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陈年旧事再也不是那般难以开口了。 墨书一瞬收了所有表情,像是陷入了某段很长很长令人怀念的记忆中,言律也不催,静静候了好久,这才听他缓缓开口道:“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一天......” 二十七年前的墨书,在收养他的老大夫,也算得上是他唯一一个亲人都去世了时,学了一身岐黄之术的他决定四处游历,增加阅历的同时也偶尔宿在某个地方一段时间采药义诊。 这一次,他宿在了青城。那一天,他像以往一样上山采药,但那一天,也注定了对于他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天。 他捡到了一个从山崖上掉下来的女子。所幸山崖不是很高,山壁上横生的树枝也缓冲了一些下落的冲力,女子虽然受伤很重却并不置死。 他有心救人,忽然忆起自己如今落脚之处正是一处破庙,那里都是一些没钱看病的乞丐集结,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能谁在那里。 为难之际,他想到了近日看诊的病人里那出了名的大孝子言意,其极听他娘~亲的话,且为照顾生病的娘~亲事事亲为,尽责尽力,煞费苦心,这让墨书对他很有好感,两人之间也有过几次交谈。 所以他想着或许可以去拜托这人,找个地方给这个姑娘借住一段时间。 而当他找到言意的时候,其面露为难,但到底还是在他的祈求下,在自家整理出一见匣僻的厢房给他们住。 此后墨书一直尽心尽力的为那女子诊治,发现她除了一身伤痕外眼睛或许是跌下来时沾了毒草的缘故有暂时性的失明,不过这些都可以用草药医治,唯有一点难办的是,那女子没有一点求生的意识,嘴巴不张,那汤药根本喂不进去。 眼看着这人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瘦下去,他知她还有听觉,便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望她能听进去一些,好让他救她。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女子终于有了求生的意识,他喜不自胜,更是仔细的照顾着。只是后来他要诊治的病人越来越多,分身乏术,这里只得拜托言意照看一二。 等他终于察觉时,才发现思慕之人早已心有所属,错过了的他,只能祝他们幸福默默退出,却在言意称感谢他这媒人送的一家店铺时,留在了青城,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言律眉眼一动,犹记得小时他伏在娘~亲的床头,问娘~亲为何会喜欢爹爹,那时言母的嫌弃,言意的不理会,让他第一次心生不满。可娘~亲神情温柔,“我陷入一片黑暗时,是他指引着我逃了出去,我落魄伤重时,亦是他耐心的照顾我,我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便觉的,这就是命中注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墨书端起手中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带着一种前尘都结束了的洒脱。 也是,他在初遇的地方一待就是这么多年,放弃了原来的梦想——走遍天下山河,辨及各种药草,如今重新上路,自是已经看开。 言律敛眸,轻晃手中茶杯,那尾青色的鱼儿便开始游了起来,在他眼里困于一处的它,或许也在这一方小天地中得了快乐,其中滋味,唯有自知,不可向外人道也。 忆起娘~亲最后的笑容,“其实,喜欢一个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有时便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就是这个人了,我认定了他,就是这么简单。” 是以,他没有告诉墨书,他的娘~亲或许只是以为一直以来照顾她的人是言意才对他倾心以至于他们最终错过,但‘错过’不仅仅是错,最重要的,还是过了。 即使知道了真~相,事情也回不去,说出来,知道了,不过涂添怅惘,不如不说,不如不知。 但到底他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解了盘踞在心里多年的一个解。 原来,他还是言意的儿子。 青竹一愣,他刚才好像听到少爷嘁了一声,特别嫌弃的那种,应该不会吧?一向优雅从容的少爷也会做那么失礼的动作吗? “青竹?” “是少爷!我绝对没有想任何关于您失礼的想法!” “......” 青竹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不由在心里大骂自己是个笨蛋,但也庆幸自己并没有说得那么详细,挖鼻孔这种事情依着自家少爷的形象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看着对面自家小厮又陷入碎碎念里,言律很想提醒他其实他已经将脑里的事情都暴露出来了。 但最终言律只是叹了口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之后,问道:“渲儿呢?怎么没有看见她?” “少奶奶她说有要事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还有,这已经是您第三次问少奶奶的行踪了。”而且还是在一刻钟之内,青竹默默嘟囔,最近少爷真的是越发粘着少奶奶了。 言律一愣,他真的有那么粘渲儿吗?只是习惯了她往日里闲时待在自己身边的感觉,此时若是闻不到她的气息,捕捉不到她的身影,就觉得胸口闷闷地,心慌难耐,莫名的有些不安,什么都做不下去。 手中再次捧起书卷,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性不再伏案做事,起了身,行到外面,看着那有些阴沉的天气。 商人做的买卖,最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拥有敏锐的感知,顺应时局,作出最有利的判断才是真正的商人。而能够在短时间内经营这么大的商业,除了聪敏的头脑之外言律的感知力自然也不差。 更何况,因为韩渲的缘故,他几乎站在前段收到第一线的消息,商政,从来是分不开的。 而现在的京城,给他的感觉就像这天一样,阴沉沉的,空气中都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触及肌肤,黏答答,透着一种恶心的腥味,如血一般。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京城,怕是要出事了。 夜里,夫妻两人互相监督着彼此用了药,言律自是不用说,韩渲前阵子被墨书诊治了之后,发现其有月~经不调,痛经,宫寒等症状,当下就开了几副方子让她吃着慢慢调养。 想着墨书欲言又止的表情,言律微沉了眸色。 这边韩渲正盯着第二碗药,谁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对喝药一事有些发愁,而那个墨书,难道他的兴趣就是不管什么病都要开好几副方子吗?还真是古怪而讨人厌的兴趣。 眼前一暗,她一抬头就见言律站在她的身前,低首,两眼相触,她敏锐的发现他的眼中氤氲着一层雾气,目光沉沉,满是她所不知道的情感。 “怎么了?” 他眼睛一扫她手中的药碗,似在疑惑她为何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将药喝光。 韩渲顿觉脸一热,这药都是熬好后放温了这才送了过来,是以她根本没有烫嘴的这一借口,只是嘟囔着:“这药味道有些古怪,喝得太快......容易上头。” 这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又不是喝酒,上什么头?找个借口都不会找,这话不是明摆着你不敢喝药吗? 她头一撇,有些生气这时凑过来的言律干嘛要过来,有些不讲道理的迁怒,想着干脆不见他不理他让自己消消气。 可是手中忽然一轻,原来是那人将自己手中的药接了去。“你干嘛?”言律看了她一眼,直接头一仰灌下一大口药汤,垂首,压在她的唇~瓣上。 他俩水乳~交欢数次,自是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弱点,所以他直~捣黄龙,探出舌轻搔她上颚上的软~肉,她便受不住痒,直接张开了口,将他口中的汤药全部接纳了过去,又一滴不剩的都咽了下去。 这时她倒是看清楚了他眼中的笑意,感觉那舌在收回去的时候满意的舔~了舔她的唇~瓣,微微有点刺痛,是他用力的吸~允,惩罚她的不专心。 一口药喂完,待言律再想故技重施时,手中的药碗被韩渲劈手夺了过去,她皱眉,虽然夫妻间这样的做法也是眼中情趣,但是,“这是娘们儿喝的药,你喝了,也不怕出个好歹来?!” “我只想着和你同苦来着,哪里想到那么多?”言律笑笑,“再说,你不是都喝完了吗?我可一滴都没下肚。” 韩渲瞪了他一眼,秉着一口气将剩下的药全部喝了下去,又马上接过他递来的水漱了漱口,这才觉得自己口中那股好像草席烟灰一样的味道被冲淡了些。 不过,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她手一拍,挥开他在自己腿上作乱的手,“又干嘛?” 言律委屈的表情一下添了几分羞涩,他点点头,“恩。” ——乖宝宝分割线—— 韩渲探手在自己枕下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那小小的瓶子,正想着难道是青竹整理房间时将东西收了去?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若要找那个装避子药的小玉瓶就不必找了。” 她一回头,那个双眼明丽清凉的人可不就是那个她一直以为早就入睡了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韩渲的警惕性非常高,几乎在言律开口的那一瞬间就翻身压在他身上,三指锁喉,紧扣他的动脉,待察觉他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后颈,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对什么人做了什么。 相对直视的双眼,她看着他的眼睛,清丽而明亮,没有一点睡意,但太过明亮,就像结了一层冰的湖面,反射着刺眼的寒光,冻结了以往的温柔,也像封印着某种感情一样。 她皱了皱眉,直觉想要解释,但出口的却是一句:“你把瓶子哪里去了?” “扔掉了。”言律淡淡道,在她收回压着自己脖子的手时突然出手拉住她又原位按了回去,冰凉的指尖触及自己的皮肤时,她控制不住的一抖,在另一只手搭上自己眉心的时候,她直觉讨厌这种感觉,下意识的躲开来。 言律的手一僵,就那样举在那里,眼中的冷色积聚的更多,他轻声道:“乖,渲儿,莫要生我的气,也莫要躲我。” 那声音虽然平缓无波,可韩渲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听懂了其中的彷徨无措,她动作一顿,虽然不喜那种冰凉不带任何感情触摸的感觉,但到底还是不能将这人弃之不顾,只得无奈的转过头,也不忘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撑着自己免得压着他,然后主动的将自己的脸蹭了蹭还僵直在那里的手掌。 果然,那种好比大冬天还拿根冰棒蹭脸的感觉又激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她不过敷衍的蹭了两下就想翻身下去赶紧进被窝里暖一会儿。可是一动作,头皮被拉扯的疼痛让她轻嘶了一声,低头一看,自己的一缕青丝可不就在那人手中握着。 韩渲有些恼,这蹭也蹭了,压也压过了,这人大半夜的又闹什么别扭,还让不让人睡了?! 以往哪怕她展露一点不高兴,言律早就心疼的哄着她,什么都依着她了,可是今夜的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他明明看到了她的恼火,但心中却病态的感到了满足,真好,她还会因为自己而有情绪的波动,这说明她还在乎着自己。 可是...... “为什么不想怀我的孩子,恩?”他眼神一暗,毫不怜惜的扯着她的头发靠近自己,鼻尖互抵,他直直的望进她的眼里,似要真真正正的看透她,望进她的灵魂一样,他低声的问着,带着说不尽的受伤,“为什么,恩?告诉我!” 这一扯,带着她头皮更痛,但比这更痛的痛她都受过,这一点往常里她自然受的。只是这带给她痛的却是最疼她的言律给的,那一瞬间,韩渲有种自己被背叛了的感觉,委屈又受伤。可是如此近的距离,她同样直直的望进他的眼里,竟看清了那层冰面下掩藏的,更加沉重的背叛和伤痛。 她一愣,“抱歉,我......” 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他堵住了,吸~允啃咬,像发泄一样,用尽了力道,不一会两人的血液味道就充斥着彼此的口腔。 而这血痛,刺激的韩渲更怒了,她那一直压抑的小暴脾气一下就爆发了! 还真是惯得你了!这么精力旺~盛,绝对是欠收拾了! 于是,她脑子里都是“去T~M~D什么解释,矫情!”,然后决定身体力行的将这人的体力都榨干,省的他还有力气折腾人! 感觉到韩渲的回应,言律更加将人紧拥,带着能够将人揉进骨血的力道,抵死缠~绵。 渲儿,我的渲儿,不要离开我,一直待在我的身边,也不要说抱歉,我想要的,只是你的爱啊! 芙蓉帐内春宵暖,芙蓉帐外月羞藏。 也不知过了多久,晃动的木床终于歇了下来,可喘息声却未止。 出了一通汗之后,韩渲只觉得心里那些怒气倒也发泄~了出去,心神皆畅快的很,看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言律,不由在心里苦笑,这人,也不知是在逞什么能,有几次自己都已经感觉他到了极限,却硬是隐忍不发,强撑着到现在,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子到底受不受得住。 这样一想,那人忽然动了动,僵硬的,缓慢的,一点一点靠近自己,小心翼翼却又执拗非常的将他的手一只穿过她的颈下,一只掠过她胸前,把她整个人都扣在他的怀里,锁死。 ......真是拿这人没辙。 她转过身,他身子一僵,更是收紧了手中的力道,她嫌弃的拍了拍他的手,“松点,喘不上气了。” 他一愣,纵是不甘,还是听话的松了一点点,还一边讨好的看着她,不知怎么韩渲就想起了自己小时说过要娶个听话的小媳妇的事情,没想到长大后倒是真的如愿了。 “咳,言律,我有话对你说。”韩渲一把将又把脑袋塞进被窝里躲起来的人挖了出来,用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固定着,不让他有闪躲的机会,于是他只能不甘不愿的看着她。 然后就听她道:“我不是不生,只是不是现在。” 他看着她,她亦看着他,过了好一会他才知道她已经说完了。 也是,依着她的脾性,哪里是那种能将原因的来龙去脉都说的无比详细的人,能得她这一句承诺已是很好。 只是他那点小心思,以着孩子将她绑在身边,终是不能如愿了。 言律沉默,最后只能一叹,“墨先生说过你有宫寒,那些避子药只会伤你的身子,以后还是莫吃了。大不了以后,不进去就是。” 韩渲点点头。两人都当这事就算至此揭过。 日后的言律回顾往事,当真有许多后悔之处,比如他的偏执,比如他的放纵和不忍心,再比如,今晚他的不多问和不坚持。 若是那一夜,他多问一句她的原因,或是他不是扔掉了避子药而是换成其他继续哄着她吃下去,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的别离,也不会有他这么多的悔不当初? 然,往事已逝,他,终究得不到答案。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墨书住进王府里,为府内的两个主子调理身体,为此,言律特意给他备了一间屋子供他使用。 此时,墨书正在屋里煮着汤药,仔细盯着炉里的火,而言律就在他一旁看着,半晌,忽然道:“渲儿说你的药味道古怪的很,可能换种味儿不怪的来?” 墨书不理他,他又自顾自道:“若是不能,你看能不能制成药丸子,倒是和水一咽,既尝不出味儿来,也是方便,如何?” “药丸子不比药汤来的效果好,你若执意,我倒不怕麻烦,只是你舍得韩渲再多痛上几回,我这就给你去做。” “我自是舍不得。”言律马上道,不过一会又道:“那你看用其他东西压过那味道可好?放些冰糖?或者渲儿最喜桃花酥,用这种东西压一压可好?” 墨书默默翻了个白眼,韩渲哪里有这么娇气,他可是见过这丫头将一把重八十斤的大刀舞的虎虎生风,身形矫健英姿飒爽,甚至不输一般儿郎,也就言律自己一人将她看的弱不禁风一点苦都受不得,如此鸡婆。 有些懒得理会言律这种只要牵扯到韩渲就必定失了一半的智商,又傻又啰嗦的性子,直接回他一句“药性相冲,不要乱加。”以防他再唠叨,又加了一句“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若你敢乱动我的药方子,以后有什么事你也莫再来找我了!” 见墨书真的动了怒,言律乖乖闭了嘴。 反倒是墨书有些惊奇今天的他怎得如此听话,好奇的看了一眼,就见那人抬着头,用着那张不知骗了多少姑娘儿郎的心的淡然脸,一本正经的问着自己道:“听说男人的XX若被女子吸收了,对女子的身体也有调理的效果,若是真的,那是不是我和渲儿的房~事应该再多一些。” 墨书:“......” “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还能让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点牵动的啊!!!” 面对墨书突然的咆哮,言律一愣,“我只是想向你求实一件事情,如此而已,你这么大的反应作甚?”按理说他给人看病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遇见过一些这类关于私事的病情? 继而恍然,“你这么大反应,难道是你......” 话还未说完,就被墨书狠狠瞪了一眼,“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好好好,我这就走,你莫冲动就是。”言律举着双手往下压示意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却在临出门的时候又停顿下来,转过身,“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办法到底行不行?若是可以,我倒是要和你讨一些能延长时间的药,若是不行,你还是得给我......” 依然是话没说完,一个小瓷瓶忽然凌空被掷入他怀里,大门咣的一声在他眼前合上,诉说着门内主人的糟糕情绪。 不过一会,门又被打开,面色难看的墨书探出一条缝隙递给他另一个小瓷瓶,“你之前要的避子药,事前皆吃一粒即可,两种药性没有冲突,但不能长期服用,以免亏了身子。另外,我要闭关几日,不得来扰我。” 门前挂上一个小牌子,再次被用力关上。 言律耳朵一震,看着那“以言律为首任何秀恩爱者不得入内”好笑的摇摇头,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惹恼他了。 只是,这府里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来扰他? 才这么想着,就见青竹急匆匆从另一条路赶了过来,待看到墨书紧闭的大门,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哎~墨大夫不在吗?诶,牌子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他说要闭关几日,你找他可有事?” “哦,少爷,您也在这?”青竹这才看见他,冲他施了一礼道:“没什么,只是最近天越来越凉,我担心府上有人会得风寒,就想来问问墨先生应该怎样预防。还有秋菊嗓子痛,我得给她带些薄荷糖。还有张爷爷又因为孙奶奶和李爷爷玩闹别扭不好好吃饭,我得再给他带些山楂开胃。还有还有,少奶奶要我预备一些消肿化瘀的药,可是她受了什么伤?” 言律不由伸手摸着自己的长颈,他今日穿了一件高领天蓝罩衫,很好的护着他那一块皮肤,若不然,颈项上那一处分外显眼的牙印就会裸~露在人前,刺眼而暧昧。 昨日里实在太过激烈,他又正气在头上,只怕失了分寸,也不知她身上有多少自己留下的痕迹。 这样一想,他就觉得心情分外愉快,对着青竹却只是摇了摇头,“我并未见着她有受什么伤,只怕是被什么蚊虫叮咬了吧?” 青竹奇道:“这么冷的天,还会有蚊虫出没?” 言律咳了一声,却是分外认真的回道:“恩,有的。” “哦。”青竹不疑有他,一般少爷说的话他都会奉为真理,深信不疑,不过现在他看了一眼墨书门前挂着的木牌子,可惜道:“也不知墨先生为何好好的突然就闭关了,倒是不好打扰,也不知他要闭关多少日,又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言律同样望向那块牌子,听了青竹的话后他倒是明白了其中意思,倒真是没有想到他这府里,看似严冬袭来,孤寂寥寥,却温暖似春,桃花朵朵开。 想着那人的性子,他不甚真心的笑笑,“应该用不了多少日子吧。” 青竹见他说的笃定,也不再纠结这一点,忽而想起什么,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言律,“少爷,赵家又派人来了。您......” “不见。”言律看也不看道。纵那是他血缘上的亲人,却依然对他怀有轻视,不肯相认,他亦因着娘~亲一事对他们生了嫌隙之心,两厢连陌生人都不如,既如此,倒不如不往来的好。 “可是少爷,这次送信的是个小丫头,说是替她家小姐来送的,这信里面有您最想要的真~相,定要您亲眼看完再做决定,免得日后后悔。” 言律眉眼一动,终还是将信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他的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抬手就将那信毁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琳源阁,是一座临水而建的小楼,用来接人待物好比客栈使用。 说是好比,是因为这楼乃是私人所有,虽经营的方法与客栈相差无几,却也不像客栈那样来者是客,谁都不拒,这里只接其认定的客人。 而这楼因建的高,所以视野辽阔,所见之景也非寻常能见。若是春夏而来,倚楼远望,但看碧波荡漾,湖水粼粼,两三叶小舟临渊垂钓,弦动,手起,勾出一袭彩虹,而两岸垂柳,叶随风动,恰似临水梳妆的女子,明艳如斯,温婉动人。便是秋来,也可见红叶倾洒湖面,一道残阳铺陈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那样艳~丽的颜色,几乎刺痛人眼。而冬天,便只等着大雪过后,最好是初雪,扫将枝头雪烹茶,凿冰求鲤炖鱼汤,茶香鱼美,饱暖起雅兴,两不相误。 不过这段时间,虽已入冬,却还没下雪,且天不够冷,水面连冰碴子都没有,不逢时机,是以这里的客人不多。 黄莺包下一间雅阁,名唤霜梅,里面装点的十分雅致,墙角栽了几枝梅枝,犹闻暗香徐徐,若是将窗户打开,便可见下面的湖水,清粼粼的,看一眼,便觉寒冷如骨,风起,扑面而来,似将脸都冻僵了,几天,格外寒凉。 不过,她这时却甚是需要这一份寒凉来让脑子清醒,虽然她自认部署十分精密,且已经在脑中演练了数遍,却还是为防万一,不得不再在脑中捋一遍,毕竟她今天要面对的,是那样一个人。 言律,两年前随着妻子定远王而来京城,自此,便在京城开阔商业,崭露头角,短短的两年时间,由开始的初来乍到一无所有再到如今名下商铺上百,竟也能在龙盘虎踞的京城内占得一席之地,或有背后某个势力的支持,但其非凡的手段和过人的头脑也实在难让人忽略。 是以,黄莺半点轻敌的心思都不敢有。想要达到她的目的,必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否则前功尽弃不说,还可能会失去眼下所有,永坠地狱! 想到这,她的手不由揪紧了手中的锦帕,上好的丝绸所制的帕子,却硬是在她手里变形,抽丝,嗤拉一声,将陷入沉思的她惊醒,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早已不像样子的帕子,面无表情,毫不留恋的随手一扬,便将它丢弃在湖水中,随波而逝。 没有用的东西,便是这样的下场。 但是她,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下场,绝对! 忽而门外一阵轻响,她身子一震,待转过头,脸上却已经挂上了得体的笑容,温婉贤良,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门开,言律进来,自顾自的行到桌旁,黄莺有些尴尬的收回伸出去的手,咽下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虽然开始的准备被打乱了,但黄莺不过稍稍稳了稳心神便想继续,可是当她再次想开口的时候,言律却打断她,轻悦的嗓音,竟带着一丝不耐,“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在你这里浪费。” 黄莺张开的嘴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个音节,甚至都来不及合住,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 这和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外面盛传言律虽是商人却半点商人的奸猾吝啬都没有,见人三分笑,谈事三分礼,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是个难得的佳公子,可眼前这冷峻了容颜,微皱的眉头满是不耐的人又是谁? 虽然知道传言大多不可信,也知道言律自然不是那软泥做的泥人任人宰割,可是这实在相差太远了! 黄莺还有些纠结,她不知言律现在对方家人甚是厌烦,能不理就不理,更何况还是曾经妄图离间他和韩渲,如今又拿着娘~亲的事情来威胁他到此的人,自然是摘了往日里客气的面具,半点好颜色也无。 他看了一眼她,不耐之色又添了几分,“你若无事,今日找我来不过是想寻开心,那请恕在下不能奉陪,告辞!” “等一下!”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但黄莺见他一动,还是下意识的将人拦下。 “那你可能说了?” 见言律一副‘我留下,可你若敢多说半句废话,我马上就走。’的样子,黄莺咬咬牙,全然忘了之前演练盘算的事情,张口就道:“我要你娶我!” 言律身子一顿,上下仔仔细细看了她几眼,“众所周知,在下早已有妻室,又怎能娶你?” 他用了力气,着重在那‘众所周知’四字上,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笨蛋,还是一个自不量力的笨蛋。 他在轻视她! 黄莺闷~哼了一声,果然在口腔中尝到了血液的味道。她安慰着自己,不就是轻视吗?她自小就已经受着,早已经习惯,哪里会在乎? 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冷静终于重回脑中。仔细一想,自见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自己的节奏就已经被打乱,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话语而行动,到头来,一步错,步步错,所有的预想都如满盘散沙一般刹那溃散。 果然是个厉害的男人! 亏自己还准备了苦情戏好打动这个男人,让他能对自己有几分怜惜,就像以前的男人一样,一点一点的怜惜积累的多了,便会多了爱,自然也就乖乖的听自己的话,男人,总是受不了女人的眼泪。 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上演就已经落幕。不过如今看来,这样一个男人,自己那一套怕也对他没有任何作用才是。 不过,既然已经将谜底揭晓,那么,索性就这样全部揭开了说亮话,她的最后一步棋,可是还没有出呢! 言律看着她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冷风抖进,卷着女子的裙角,张开来,张扬的大红色,像朵绽放的芍药,艳~丽却甚是凄美,决绝。 他等了她这一会,她却半个有用的字都未吐露,本来就少的耐心终于告尽,他豁然起身,才听她悠悠道:“你说,若我今日就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就像黄莺自己猜想预演的那般,她在言律面前尽显自己柔弱无助的一面,大概也就是当初在韩渲面前的那一套说辞——丧失双亲的单纯孤女,独自来京城投奔亲人,虽然这里是个规矩森严,全然都是陌生人的地方,恐惧和孤独一直伴着她,但她为了亲情全部忍受下来,是个勇敢坚持,重情重义的好女子。 打好了印象,挑起了对方的怜惜,这才有接下来越来越深的交往,以致最后达成目的。她一向是如此行~事,知道第一步乃是整个计划的重中之重,虽然已经习惯,但因面对的是言律她不得不再次慎之又慎的演练整个过程。她甚至连何时该额首低眉羞难掩,何时该眼泛泪光惹怜惜却又恰当好处的表现出几分坚毅的神采才能让她看上去更加动人都想的极其细致、规范。 却不想,自己的计划竟然一点都没用上,并且这么快就被逼得撕掉了伪装,走上了最糟的一条路。 “你说,若我今日就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 言律的身子一顿,他回过头,嘴角挂上一抹讽意,“你这是,在胁迫我?” 是的,胁迫。在所有的准备都用不上的时候,她只能想出这么一条下策中的下策。 黄莺亦笑,依然温婉动人,即使内心知道自己已是山穷水尽无路可退,但她面上不显分毫,自是不肯让人看清了自己。 她的背后是一片苍茫,雾蒙蒙的背景,没有任何波澜的湖面,悲凉而死寂,可她随风而动的裙摆,却是最美的一分生机。 她缓缓道:“若你是这样认为的,也并无不可。毕竟我已经让我的侍女待在了下面守着,只要我跳下去,她就会大叫唤来人群,是救我,也是为了制造舆论。虽然这里人不多,但也已经足够。” 她挑挑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看着他。她笃定他不会让自己跳下去,平白遭受其他人肆意的揣测,男人的自尊也不会允许她这样做。 如此,他便只能允了自己,娶了她。 言律皱了皱眉,“在下不知,为何你非要嫁与我,甚至不惜以命相胁,某自认还未优秀到让人为之执着如此地步。” “你太过自谦了,便是以卿样貌,便不知有多少姑娘疯狂追逐,便是以命一搏,得卿青睐,也是值得。” 黄莺一话也不是说笑,越国国风开放,对于追求美人,尤其是绝美的美人近乎到了疯狂的地步,掷果盈车已是常事,只有些人太过激进,求而不得竟有了轻生的念头。前就有赵家女苦恋李家郎,未能如愿只得许下下辈子必做其女儿的心愿,便三尺白绫悬于房梁自尽的悲剧。 只是言律自觉自己的容貌虽还看得过去,但其半身残废,纵有姑娘看上他,也会因此而心生顾虑止步不前,便还有心思者,也是冲着他现在的家业而来。 他猜测眼前的女子或也是后者,因为她嘴里说的欣赏,可看他的眼里却并无任何感情。这一生,也就只有韩渲一个傻姑娘,能够在他既没权没利又可能终身残废的情况下还能不嫌弃他,全然不考虑其他,只为了嫁给他这个人。 想到韩渲,他便更没了和这人周旋的心思,不想再去思考为何她贵为尚书千金的身份却偏偏要与他一个商人纠缠,他现在只想马上见到那人,好好温存一番,归心似箭,片刻都不想耽误。 “等一下!”黄莺见他面有不耐就觉不对,看着他肃了脸色毫不留恋的转身马上出口唤住他,语气泄露了她一直掩藏的很好的惊慌也顾不得,“你当真不怕只要你踏出这个屋子,我就敢跳下去吗?” 说着,她还特意又移了移身子,本来就靠外的身子现在近乎一半都已经在外面了,自下而上的风席卷着水面的寒气毫不留情的将她裹卷在其中,刺骨的孤寒。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盼望能够出现一点转机,可是却听他头也不回的道:“看来,你确实不想说信中的事情了。” 她一愣,想起那是自己哄他过来的借口。 “既然姑娘一心求死,在下也没办法。不过想来姑娘定是十分喜欢此处的景色所以才选择在这里轻生,这点在下倒是能帮到姑娘。毕竟来者是客,更何况姑娘还是付了钱的,放心,在下定会嘱咐好伙计莫要打扰姑娘,定能让姑娘安安静静的在这里沉睡。” 他的意思是,就算自己真的跳了下去,他也有法子不让消息传出去,也可以真的就这么让自己永远闭嘴! 黄莺身子忽然一抖,不知是因为身外的寒风还是因为他话里的杀意。 良久,言律还是离开了,而她也终是没有跳下去,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既不能达成目的,她又何必故意自虐,轻贱自己。 ...... 她失败了,她竟忘了‘胁迫’一词,若是威胁不到,又怎能迫使人做他不愿做的事情。 可她并没有输得彻底,只要总结了这次的教训,下次避免了,她就一定能赢! 梨梨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虽不知方才在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自自己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直如此沉默,实在让人心里难安。 “梨梨,我身子好像有些受凉,你去给我煮些姜汤来可好?” 忽然开口的黄莺,虽然看不见面貌,但是听着声音好似已经无碍,梨梨忙应了下来,转身退出了房间。 待她离开,黄莺探手从枕下摸出两个人偶,瞧那模样应是两个男娃娃,可上面分明写着韩渲和言律两个人的名字! 她一手按着两个娃娃,另一只手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三寸长的铁钉,眼中蓦地闪过一道寒光,抬起手就狠狠的戳了下来。 “混蛋,让你们瞧不起我!让你们耍笑我!戳死你们,戳死你们!你们全都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为了不让屋外的人听到声响,她刻意压抑着声音,低沉喃喃几不可闻的声音却比歇斯底里更让人感到诡异的恐怖,尤其她嘴里说着不可入耳的诅咒,眼神痴痴,嘴角僵笑,着实如入魔怔。 忽而她低呼一声,原来是一时失手长钉划破了手指,血珠冒了出来,她看了一眼,竟甚是喜悦的将血涂抹到两个残破不堪的娃娃的颈下。 那抹刺眼的红痕,逗得她莞尔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喃喃自语,“轻视我的下场,就是这样。”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回去的路上,言律悠悠的坐在马车上,今天发生的一切,着实让人不快。 他按了按有些抽痛的额角,待那种闷闷肿痛感稍减一些后,低吟一声,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一堆软枕中。 随手抓了一个抱在怀中,捏了捏~揉了揉,不够硬,也不够暖,和将渲儿抱在怀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终是一声叹息:“唉~好想你。” 果然如青竹所言,自己真的越来越粘渲儿了。以前是恨不能将她揣在腰带上时时刻刻去哪都带着,现在就是恨不能将她放在心间,他的致命之处,用最柔软的嫩~肉轻轻的将她包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却在每一次呼吸,每一瞬血液的流动间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不分不离,莫失莫忘。 他深呼吸,鼻尖隐隐嗅到青草的香气,像她身上的气味,是他特意命人找了最接近她体~香的香料将自己贴身的用物全部整日都熏一遍,周身萦绕着这种熟悉的气味,虽然只是相似,却聊胜于无,可以浅浅的抚~慰他思卿若狂的痛苦。 他觉得自己中了一种毒,一种名为韩渲的毒,病入膏肓,不能医治,也不想医治,这个世界太寂寞,寂寞的让人失了五感犹如行尸走肉,只有这种毒,虽然上瘾致命,却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这样,就很好了。 他敛眸,任自己陷入那淡淡的香味中,深呼吸,沉浸其中。 这本该是个美好的时刻,若是没有车外那嘈杂的声音,还有隐隐窜进耳朵那不入流的谩骂声,就更好了。 言律皱了皱眉,终是放弃了这一刻的闲淡,有些不悦的掀起车子的窗帘朝外张望,正好与迎面擦肩而过的车子撞个正着。那车子的帷布是毫不起眼的暗灰色,他本没有在意,恰巧这时风起,卷起那车子窗帘的一角,熟悉的身影,他一愣。 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凝神细听,注意着周遭人们的谈论。 “这种贪利忘义,草菅人命的人,就该一命抵一命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就是不要他的命也该让他这辈子都在狱里呆着,把牢底坐穿!怎么能就这么便宜的放过他!” “就是,人生在世,谁能没有个大病小灾,谁能想救人命的药到最后竟然成了要人命的毒,现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看个病也不方便,还不都是那黑心商家害的?这种人就该严惩不贷!” 言律心中一动,刚才那人,果然就是八爷,他竟然被放出来了?言意竟然真的将这人保了出来,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他心里疑惑,又听另外一人劝道:“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主动自首,更何况还散尽了家财支援南方灾区,虽开始不是善因但终得善果,官府判他流放远方永不得入京城,也是仁政得施,百姓安乐的象征啊。” 言律这才了然,越国崇尚佛法,觉得人人皆有善念,哪怕是极恶的坏人,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只要心有悔改之意,便该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以越国被处以死刑的人很少。 所以他才不喜欢佛法,明明一生良善从未有过的人还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成佛,而恶人却只要放下屠刀便可,虽说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不公平,却依然让人心中难平。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佛法还成了掩饰罪行的最好借口,让更多本该受惩罚的人有了可趁之机逃脱,比如八爷,比如言意。 他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言意要做什么他本不该插手也不想过问,只是这其中有太多疑点之处太过诡异,不得不逼着他细细思考这件事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知道八爷当初的罪名可是人证物证俱全必定一死,纵言意想助其逃脱罪名也是需要一点手段和一点势力的,不然他也不会找上自己,只是自己拒绝了,那么他又找了谁去帮忙?而且为何八爷散尽家财全部投给了南方,越国遭难的地方可不止这一处?又是谁从中经手,转移的钱财?这些钱又可是真的到了灾区难民的手里? 如今的南方已是多事之秋,只他知道的便有水灾寒流盗匪抢掠,田地淹没房屋损坏,想也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而朝廷早在收到上报的第一时间之时就已经下令开放国库,送去大批赈灾物银,而历史以来的经验告诉我们,这些东西自一阶一阶的官员手中层层传递下去之后,能真正是用在灾事上的,不及百分之一。 朝廷的东西尚且如此,更何况私人物品。 他料想言意走通关系救助八爷必定需要钱财疏通,而其又一向是个吝啬的,如此一想,八爷的家财十有八九必定是到了那幕后主谋的手里。 南方的灾事,肆虐的盗匪,上京寻亲的老夫妇,助言意成事的幕后主凶,越发忙碌的韩渲,以及京城紧张的氛围和一点点沉下来的天,这些事情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 言律放下帘子,越想越不对劲,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却极为关键,有了它就能够完成将所有的事情都连接起来的纽带,只要知道了这个,那么,他必定知晓为何心中这份不安越滚越大,搅得他思绪不宁,躁闷难消。 他忽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任自己向后倒下,头痛欲裂,他还是想不明白,不由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是为了缓解那种锥刺似的疼痛,也是恨自己的不争气。 他两眼呆滞,思绪放空,忽而想到,他自己一人在这里苦思犹如困兽之斗,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结果,或许他应该找个人来,共同商议,交换一下情报。 眼珠子不过一转,心中就已经有了人选。 这样一想,思绪陡然清明起来,连头痛都似缓解了许多,言律失笑,自己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言律好过分!有好吃的竟然只叫乔美人都不叫我,肯定是藏了什么秘密,我要去告诉小渲渲!”许诺捧着一只碳烤羊腿啃得满手满脸都是油光,嘴里都塞得满满的,却还不忘碎碎念着自己的不满,小小的威胁着言律。 旁边乔木为她递来一杯水,一边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食一边无可奈何道:“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往日里僵冷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和宠溺,浅浅的,却足以醉倒人。 许诺微红了脸,愣愣的点点头,吃东西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却好似有些食不知味。 言律在对面看着两人的互动,看似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凭他敏锐的直觉,这里怕是有什么猫腻。他抬头看了一眼乔木,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下了然。 他浅笑:“本来今日也想让你来的,只是这几日店里的厨师正好想出一道新菜式,却缺了一味重要的调料,只能明日才能做得出来,想着今日有要事与乔木相商,就让他先来了,明日再请你来,正好品尝美味。” 一听有好吃的,许诺的眼睛马上一亮,“我来我来我来!我明天一定来!” 感觉到乔木瞟过来不悦的视线,言律耸耸肩,“放心我会叮嘱厨师不要放辣椒之类刺激性的东西的。” 虽然还是有些不满身边这丫头有了吃的就把自己忽略,但乔木还是点点头,“好吧,你说的要事,是什么?” 许诺一听要谈正经事,三下五除二的将手中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又灌了口水全部吞下去,拿着手帕擦了嘴净了手,正襟危坐的同样看着言律——吃东西的时候谈正经事可是会影响食欲哒! 言律也端坐起来,想了想,道:“我们来交换情报吧。”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能感觉得出现在的朝廷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即使海上无风,也是骤云压境,雨浪即来,爆发动乱不过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而眼下这种情况,那位必定不会坐以待毙,我不知他手下掌握了多少情报,但有句话叫天高皇帝远,总有些消息或是延误了时机才到他手里,或是他根本就掌握不住的。而我,因为四处经商的缘故,自有一套自己探听消息的渠道,是以,或许我手上有着你们想要的消息呢?” 若是其他人说出这样的话,因着眼下政治的敏感定会被当做是要挟、不怀好意之徒,可是他们知道言律已经于那位有了约定,再者,他方才在提起朝廷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和担忧,感情真挚不似做伪,是为了韩渲。 所以不论为何,他与他们都是同路人,他没有理由坑害他们。 乔木和许诺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眼中的确定。 乔木转头,看着他,挑挑眉,“比如?” “就近来说,南方遇灾,盗匪肆虐,民不聊生,我听说朝廷已经派下官员去赈灾,可据我回来的商队所言,他们在自南方到京城的路上,见过许多流亡的灾民,有些面露苦色,浑浑噩噩麻木不堪,问及朝廷救助一事,要么摇头不知,要么讳莫如深躲闪不及。” 许诺若有所思,“南方乃是皇叔信王的属地,那里乃是鱼米之乡,物产丰硕,富得流油,皇爷爷偏心他也不是一天两天,想也知道他的兜里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去。可是在遇灾时,他第一时间就向哥哥上报,要求哥哥打开国库拨银赈灾,按理说,也该到了,怎的还有那么多流民?” 乔木也觉奇怪,但他敏锐察觉到言律话中深藏的含义,“你说‘有些’?那么还有另一些?” 言律点点头,“据回来的伙计说,混于流民之中还有一些人,他们沉默寡言,气质凛冽难以靠近,虽从不与其他人接触,但有时目之相触好似就能明白对方眼中的含义,十分有纪律性。” 乔木和许诺的脸色顿时一变,在如此关键时刻却突然冒出这样一群人,很难不让人有什么不好的联想,看来他们该更加提高警惕性才对。 “还有一件事,是边境出石城传来的。” 出石城正位于草原突厥一族和越国的边境处,早年突厥大败越国,损失惨重,无奈只得递上降书,愿俯首称臣做越国的属国,奉上贡品无数,只望两国永世交好,互不侵犯。而越国则开通商路,允许突厥人与越国人互相往来,进行买卖交易,出石城就是这样一个交易地点。 “我因生意上的关系,有一个商队需去出石城一趟,一个月前却突然失联,所有人杳无音信生死不明。就在昨天,我们终于收到商队一个伙计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消息。” 看着对面两人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忆起那血色的字眼,言律亦沉了眸色,冷声道:“突厥突袭,城破,人亡。” “这不可能!”许诺嚯的起身,满是不可置信,“突厥来袭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没有人来报给哥哥,更何况还是一月之久!” 乔木也有些怀疑,“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可确定?” “那你可知我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言律的脸上没了往日里温煦的笑容,他冷冷的开口道:“那个伙计自小养了一条狗,感情甚好,走哪都带着,那狗也甚是机灵,久之,竟也好似有了几分人性似的。昨日里我们收到的消息便是这狗带来的。” 他昨日回家的路上,忽然听见有几人在前方吵闹,喊着有狗吃了人,今日为民除害定要打死它!人群中,一个土黄色的身影背上背着一个布包,隐隐可见那其中藏着一个人的手臂。 他皱眉,那土黄色的身影在躲闪人们的棍棒时却突然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停在他脚边,凄厉的呜咽着,像是在悲伤的哭泣,它背上的布包散了开来,滚落,亮在他面前。 他瞥了一眼,僵在原地。 不是因为那手臂上用剑刃深刻划出的字眼,纵是皮肉外绽恐怖渗人,而是他认出那手腕上带着的一枚铜钱,正是那伙计所有,犹记其直言这是母亲所赠,所以格外珍视,从来不肯离身。 他再看一眼那骨瘦如柴落魄的已然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狗,虽然几乎没有喘息的,两只眼睛却依然紧盯着他,带着寂寞、悲伤、和委屈,终在他说出“放心,你主人的事情我会处理”之后,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如此,你们可信了?” 屋内一阵沉默,许诺忽然捂着脸烦闷的趴在桌子上:“这下糟了,小渲渲她一定是要上战场了!” 言律猛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应该没事吧?”许诺看着言律离去的背影,那般失魂落魄,孤寂无廖,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乔木看了她一眼,“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韩渲一定不会告诉他,从军的事。” “......” “说好了的,别在我面前卖乖。” 许诺的‘乖乖笑脸’还没扬起就被他这样揭穿,心里有些不爽,可也无可奈何,在两人关系确定之后,这厮更是把她吃得死死的,偏她心里没有一点反抗厌恶的心思,甚至还有一点点甜蜜,她是不是坏掉了? 她摇摇头,甩去刚才那荒唐的想法,抿抿唇,“韩家的人注定了要上战场保卫国民,纵使她现在有些犹豫,可眼下的时局哪能容许她有一点动摇,这战场,她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只希望这个作为她犹豫的软肋的言律,能够推她一把,早点下定决心。” “你虽然嘴上这么说,难道不是想让他阻拦韩渲吗?明知道这两人对对方的重视,他的执着,她的不忍,只要他开口,她必定妥协。” “......”许诺无言以对,有时她真的怀疑这人是不是她肚里的蛔虫,那些掩藏的小秘密他总是能轻易的就发现,并且就这样直接说出来,没有一点迟疑,肆无忌惮,实在让人讨厌。 所以她偏要和他作对似的,张嘴反驳道:“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想测试一下言律对韩渲的心思,或是他对我哥的忠诚度,若他真的敢开这个口,为了能让韩渲安心上战场,我哥一定会除掉他!” 可是乔木就那样看着她,眼中的温柔一点都没有动摇的痕迹,她只觉的脸颊那熟悉的热度又漫了上来,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头一仰,转身就走。 却不知,她那一眼,带着对情*人娇嗔的羞恼,欲说还休,说是媚眼翻飞都不过分,哪里有半点威慑力,倒是看得人心里痒痒,只想低头封住她那口是心非的嘴,狠狠惩罚才够。 乔木心中一笑,最后看了一眼言律消失的方向,微敛了眸,又见许诺当真走远了,连忙追了上去,只剩一声叹息消散空中。 依然热闹的街市,商贩林立,客似云来,拥挤的街道,各色各样的人都从身边经过、离去,神色匆匆,不留半点痕迹。 匆匆的,就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他一人似的。 怎么会呢?他明明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渲儿...... 渲儿?他的渲儿,对了,就连他的渲儿,也要离开他了? 言律的身子猛地一震,一直恍惚游离的神识终于回归,一同回归的,还有他的知觉。 痛,自心脏处,每一次抨动,心脏紧缩,都带来了难以言说的疼痛,好像要将什么东西从那里拉扯出来一样,撕裂的血肉、经脉,都被毫不留情的扯断。 那里,藏着他的渲儿,他的人儿,就要离开他了...... 如此一想,痛更加明显、强烈,他揪紧了胸膛,指尖隔着衣料都已经陷进肉里,只是那点痛竟只是轻易忽略的微不足道,心脏的痛,痛到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虽然被命令不准跟着,但到底放心不下的青竹,眼见着那道瘦削的身影在前方停了下来,弯下的背脊,摇摇欲坠,痛苦不堪,他终是忍不住上前,只见的言律满头大汗,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指骨嶙峋,青筋暴起,浅色的衣衫上点点血痕,当下就慌了。 可让他最担心的还是言律的脸色,由苍白变得涨红,竟渐渐有些泛紫,他神色一变,抖着手指伸向言律的鼻下,没有任何呼吸的迹象,“少爷,少爷你不要吓我啊!少爷,少爷我求求你呼吸,你呼口气啊少爷,不然,不然,你会死的!” 青竹手忙脚乱的摆弄着言律,却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他试着去掰开言律的嘴,但那紧闭的牙口,纵使他用尽了力气也不能撬开一点,他又试着去掐言律的人中,据说那里是人体最痛的穴位,或许可以唤醒少爷的神智,让他清醒过来呢? 可是在他将那里都已经掐出血印了,言律依然没有半点反应,青紫色越来越深,心中的不安便一点点变成绝望的死寂。 忽然,言律闷哼一声,手无力地垂落,再无反应。 青竹愣了一瞬,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少爷啊!” “嚎什么嚎?”旁边有人不耐道:“吵死了!” 青竹不理他,只顾趴在言律的身上哀哭,那人更不耐,“别嚎了,你少爷还没死呢!你看清楚了好不好?” 青竹这才有了反应,不确定的用手感受了一下言律的体温,温热的,没有尸体的那种冰冷,心下稍慰,屏息着,颤抖着手指探向脖子,有力地跳动,血液依然在流淌,鼻下,也有了呼吸。 因为陷入了昏迷,所以身体恢复了本能,倒是因此而得救了。 “......太,太好了......”心下全然的放松,眼泪却流的更快了,模糊地视线,虽然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但青竹还是向对方中心的感谢着:“今日真是多亏了您的帮助,若是没有您,我家少爷也不知会怎样,救命之恩,定当铭记在心,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我会告诉我家少爷,改日定登门拜访!” “不必了,我也只是奉我家主子之命行事,我家主子大善,做事从不求回报,你也不用太过纠结于此。”那人如此说道,这时又听另一较温和但又些尖细的声音道:“这里人流众多,拥挤吵杂,你家主子还没有醒来定然不便,我家主子的府宅就在这附近,不如你与你家主子先到我们府上休息一下,等你家主子醒来,如何?” 青竹看了一眼言律狼狈的模样,想着确实不能让少爷就以这幅模样流落在外面,只得点头应了。 于是,当言律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待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待问清了青竹原委之后,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躬身邀请道:“敢问阁下可是言律先生?我家主子有请。” 言律见他面白唇红没有胡子,动作之间隐现扭捏之姿,不禁皱了皱眉,“你家主子是......” 那人不答,只道:“先生去了便知了。” 言律的神色更加沉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言律回府的时候已是夜幕落灯初上的时候。 他停在门口,转头不放心的再次问着青竹:“你看看我哪里还有破绽,会让渲儿看出不妥?” 昏暗的灯光下,面貌俊美的男子眉间隐隐有着疲意,却强撑着扬起一抹淡然的笑,眼儿弯弯,嘴角弯弯,尽力表现着自己的‘正常’,却不知为何就让他想到了‘强弩之末’这个词。 青竹的心一痛,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恐惧的感情烧的他心间惶惶不宁,可他面上却学着言律的模样扬起一个笑容道:“没有,少爷......哪里都很好。” 言律沉默,忽而叹了口气,招呼他弯下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那是什么表情,比哭还难看。” “放心,我真的没事。” “......恩。”青竹闷闷的点点头。 “好了,收拾一下,我们也该回家了,虽然错过了晚膳的时辰,但或许秋菊还给你留了你最喜欢的狮子头呢?”言律打趣着,本是想驱散这沉重的气氛,踏进府门时,倒是真的遇上了正等在一旁的秋菊。 “姑爷。”秋菊施了一礼,“晚饭还给您温着呢,您可要用?” 言律想了想,“渲儿可回来了?有没有用过饭?” “小姐戍时就已经回来了,只是还没有用膳,此时正在房中歇息。” “那就将饭端到房中,我与她一起用就好。” “是。” 秋菊应下,待言律走了,她一把拦住亦要跟上去的青竹,将人拉到角落。 “你干什么啊?”青竹用力挣脱,语气甚是不耐。 秋菊疑惑,“你这是怎么了,脾气这么冲?我并不记得自己有惹到你啊?” 青竹不好说自己只是迁怒,只是沉默不语,到底心里有些发虚,脸色稍稍收敛了一些。 秋菊也不在意,只当是娘炮大概也和姑娘一样总有那么几天情绪莫名其妙的就会暴躁,不过,“你们今日去哪了?一向早归的少爷夜深了才回来也就罢了,只是我分明记得早上姑爷出去时身上穿的可不是现在这件袍子。” 而且习武之人五感本就比常人更加敏锐,这两人的神色和气氛,怎么看都不寻常。 “你们难道遇上什么麻烦了?还是你又做错了什么,招惹了不该招惹了的人?” 自家姑爷聪敏机智,就算出事想也是一向更加冒失马虎的青竹又闯了什么祸,连累了主子才是。 她如此猜想,不想这一句话可是真的点了炮仗,青竹隐忍的心情一下就爆发了! “我能闯什么祸?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麻烦鬼,惹事精吗?再说了,能让我家少爷如此的还能有谁?说到底,你们女人就是红颜祸水!” 说完,瞪了她一眼,跺跺脚,转身就跑。 留下被一顿骂而莫名奇妙的秋菊愣愣的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什么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喂,我也给你留了饭菜,记得去厨房吃啊!” 她暗自嘀咕:“真是的,这人,越来越怪了。” 这厢,言律回到房间,在门前,想着韩渲就在里面竟生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情绪,不由又低头仔细整理了一番衣着,正想敲门时,那门却自己打开了。 愣愣的抬眼,韩渲的身影就立在烛火的背光处,似从光明的世界缓缓踏入他所隐藏的黑暗中,因自己是坐姿,所以显得她的身影更加高大,坚强,这让他才意识到,往日里的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对她存有几分依赖之心,明明自己才是男子,却想要依靠一个女子,如此卑鄙。 “你不知,朝中针对韩渲的人共有两派,一者自是以周彦为首的守旧派文臣,另一派则是武官。韩家世代为将,在军中早已是声名赫赫,积威已久,可这一代的韩家却出了个没有半分军功且还是个女子,所以这让那些崇拜韩家的五官极为不满。” 许诺的话犹在耳畔,他虽然早已想过她的处境艰难,但被如此确定的告之实情还是第一次,他心中难过痛苦,但更多的还是自恨,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恨着想要依赖她的,如此卑鄙、无能的自己。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漫上痛苦的神色。 她却伸出了手,对他邀请道:“怎的待在外面,天冷,赶紧进来吧。” 韩渲用剪子挑着灯捻,火苗跳了两下,一下就冒高了,屋中也变得明亮起来。 而火光中的脸庞,一如初见,他当时挑起盖头,额头饱满,双眉微挑是没有经过修饰而不驯的模样,鼻若悬胆,薄唇微抿,带着几分严肃和不属于女子的爽利英气。他的娘子,他的渲儿,就那样张着眸,娇憨憨的看着他,那一刻,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一样,酥~酥麻麻的,却并不难受,一切就像注定好的一般,在喜娘的祝愿声中,他们许下了一生一世相伴不离的誓言。 如今想起那些埋藏在脑中的记忆竟仿佛就在昨日一样。 言律不禁叹息一声,韩渲听到,皱着眉回过头看着他:“你怎么了?脸色好似有些不对,可是生病了?” “无碍,许是烛火太暗所以才衬得我神色不怎么好看。”他拿下放在自己额头的手,轻轻包在手心里揉~捏。 韩渲也任他动作,只是还是有些怀疑,“不对,我看你还是让墨先生来给你看一看的好,莫自己强撑着。” “渲儿!”她一动,他忽然上前揽住了她的腰不肯让她离开,却是沉默。 气氛太过紧涩,他又表现的言行怪异,韩渲越发觉得这其中有古怪,只她最是不懂那些温言柔语的弯弯绕绕,且也知道依着这人的聪明,若是不想说的东西,必然是一个字都不肯说,所以她干脆直接问出口,给也不给他闪躲的机会,“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别想着糊弄我,你身上的破绽实在太多,除非你想在被我揭穿之后能够接受我的怒气!” 她到最后,甚至用上了威胁。 言律只得开口,却是问道:“你是不是......想要参军?” 韩渲的身子一僵,“......你都,知道了?” 言律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32  “我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还没有决定。”韩渲动了一下,没有挣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感觉腰间那铁锢一般的力道,便也就乖乖的不再动。 良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心下有些不宁,终是咬咬牙道:“不过,这战场我必定是要去的!” 这话一出,便觉钳制在腰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韩渲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双手立马松了开来。 言律连忙将韩渲翻过身来,紧张的看着她,“怎样,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无事。”她摇摇头,“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想让我知道?” “也不是说不想,只是觉得若你知道了,肯定会胡思乱想。” 韩渲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脑袋,本就不服帖的头发更加毛乱,“你啊,心里有什么事却总是憋着,藏的深沉,纵是我想猜,却也猜不到,我也不是说要你什么都和我说,只是总被人瞒在鼓里,更何况你我又是夫妻,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言律替她整理头发的手一顿,“所以你索性就什么都不和我说,免得我又想了什么东西藏在心里不愿和你说,是不是?” 韩渲闷闷地点了点头。 “渲儿。”他一手按向她的脑后让她更靠近自己,额头相抵,低叹一声,“那你又知不知道你不和我说,我会更加胡思乱想?” 她眨眨眼,沉默。 言律再道:“我有心事瞒着你是我不对,可你现在也是有事瞒着我,也是过错,不如你我之间便这样互抵,以前孰对孰错都不要再去提他,以后我会改,不会再藏着心事,你也要多和我说一些你在朝廷上的事,无关社稷,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或也能提点一下,可好?” 他一顿,柔声道:“我担心你。” 他的眼睛满是柔情的看着自己,那里面的关心和爱意当真像一汪湖水一样将自己包围,胸口的心顿时就软得一塌糊涂,那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言律见她虽不说,但表情已经软化,便知她这是应了,心里不胜喜悦,神情更是温柔了几分,“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上战场了吧?” 他甚了解她,虽然因家中自小教导的缘故,严于律己,循规蹈矩,但要真说对国对君做到誓死追随,以身殉国这种热血直性的事情,她能做到的,大概也只有两分的概率,剩下三分,不过是职责所在,如此一想,也不过只有一半,是以,能让她斩钉截铁的说出‘必定’二字,这其中,怕也是有其他原因的。 韩渲有些犹豫,言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温柔的动作,却是不容置喙的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刚说好了的,渲儿要反悔不成,恩?” “谁,谁说要反悔了的?只是”她微红了脸颊,神色有些窘迫,“只是真的是太他奶奶的丢脸了。” 原来,她上战场的另一半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朝中那些一向针对她的大臣又说了一些暗讽的话,文官针对她的女儿身,武官则说她辱没了韩家的名声,所以她一气之下,便是为了争一口气,将他们打脸打得鼻青脸肿,她也要上战场! 这一番说辞,倒也与他心中猜想所差无几。 说到底那个小时因为长辈一句戏言,就为了证明自己‘有种’而自小下定决心当一个将军,且一直努力至今的骄傲人儿,从来都没有变过。 “既然你什么都说了,那我也交代一些事情吧。”言律松开手,“我今日见了许诺。” “什么?” 韩渲一向有些忌讳他与许诺这对兄妹接触,其中原因他也猜得几分,见她变了脸色,他只得细细的将今日之事全部说了出来。 “我将边疆探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他们后,他们当下就变了脸色,是以,我虽对朝廷的事不甚了解,但我想,上战场一事,渲儿,你大概很快就能得偿所愿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明明没有任何激烈的词语,却硬是噎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嘴张了几张,还是沉默。 言律见她这副模样,微微歪了歪头,“渲儿你这幅纠结的模样,会让我误会你在舍不得我。” “就好像只要我说我不准你去,你就不回去上战场似的。” “你会吗?” “......”她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 半晌,只听他依然用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回道:“没关系。” 韩渲顿觉的那三个字就像一柄柄利刃一般,狠狠~插在她的心里,虽看不见,却已受伤,鲜血淋漓,闷痛难当。 她不由得低下头,却依然不知胸口的这份感觉到底是什么。 “渲儿。” 韩渲听到他的声音,依然未抬头,下一瞬,自己的身子便被揽进一个怀抱,只是虚虚的围着,两臂的空间,还算宽松。 “渲儿。”他再唤,好似她不应他便能一直唤下去,无奈,她只得开口“......恩。” “答应我一件事,可好?”她敏锐的察觉,自这一句话开始,言律的声音开始有了变化,就好像缓缓移开闸门的水流,再不能阻拦,悲伤、痛苦、不舍、怜爱,他的所有情绪,终于全部宣泄~出来。 他道:“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不论如何,活着回来。” “说好了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不来我不老,便是身死,魂不灭!” 韩渲身子一震,她此时才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如此沉重,上面压着一个人的分量,一个男人,将他的所有都绑在了自己身上。她一点都不怀疑他口中那些话的真实性,假如她当真有什么意外,她相信,他也必定会追随自己而去,就像他说的,身死,魂不灭。 她道:“好。”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言律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收紧了手臂,将这人全部揽入自己怀里,如此充实安心的感觉,只望能永久拥有才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难怪常听人道:“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明明昨日里还是那副悲痛欲绝、失魂落魄的模样,如今就已经恢复如常,且两人的关系更是如胶似漆甜蜜非常,真是搞不懂他们夫妻之间,或者是一种情趣?只是苦了他们这些旁观的亲人,心情跟着忽悲忽喜、忽上忽下,真真是折磨人。 青竹看着那一对交偎的身影,不由如此想到。只是这心里到底还是为少爷和少奶奶感到高兴的,又偷看了一眼,被两人高度甜蜜的氛围闪到眼睛,双颊微红,连忙自屋里跑了出来。 不过,不知少爷到底有没有问少奶奶那件事呢?上战场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少奶奶定是不去了吧,不然少爷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悠闲的姿态。 如果少奶奶不去的话,那么另一个人也就...... 他想了多久,也就纠结了多久,只是终不能信任自己所想的那个‘如果’,他这人,是个藏不住事的,有什么想知道的,与其藏在心里纠结难受,倒不如直接去问那个人,便是最坏的结果,早知道也比晚知道要来得好。 所以,当他找到秋菊的时候,直接张口就是:“少奶奶要上战场,你可要跟着去?” 秋菊想都没想就回到:“自然是要去的。” “为什么?” “我和我家小姐自小一起长大,她去哪里我都未曾离开过,不过是个战场,自然也不例外。” 青竹一下就火了,因为她嘴里满不在乎的语气,“你当上战场是逛街玩吗?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我知道啊,不过哪里就那么倒霉,偏就轮到我了呢?即使真那么倒霉我也认了,要命也是我的,你生什么气?” “是,你的命是你的,就算你死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碍着您的事了,我这就走!”青竹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秋菊喊了一句,但看着那人头也不回渐渐跑远的背影,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平时对我都是爱搭不理的人今儿个怎么这么关心我?只是说话也是带刺儿的,真是古怪。” 她摇摇头,只当他特殊的日子还没走,转身就将这事儿忘记了,可不过下午,这人就又到了自己面前。 “喏。”青竹的脸色依然难看犹带几分恼怒,秋菊想着早上发生事情,为了避免再莫名其妙的受骂,言行之间带了几分小心。 “平安符?”她看着他手中的小小锦囊,摆了摆手,“要说这个我也有,就不要你这个了。” 青竹有些不耐,直接将手中的东西塞到她的怀里,“要你拿着你就拿着,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万一多一个平安符就多一份保障呢?” 她见他神色严肃,便也只得收下,他见了,明显松了一口气,“我在里面放了一个铜板,有它压着,神明定然会保护你的!” 秋菊一笑,“你这可是在贿赂神仙?也亏你想的出来!” 他面色一红,但还是要求她最好是贴身藏好这枚平安符,尤其是里面的铜钱,绝对不能取出来! 到底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秋菊也知,便耐心的一一都应下,最后听他唠叨个没完,倒是说笑道:“你这副紧张的模样,倒好像我真的可能会死在战场上一样。” 青竹身子一僵,继而竟有些发抖,秋菊感觉不对,正想上前查问,忽而只听他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哎哎哎,你别哭啊,应该没人欺负你才是啊!”这可吓了她一跳,手忙脚乱的想哄劝他,可这人只顾着大哭,抽抽噎噎口吃不清的说着“我不要你上战场......嗝,不要......不要你死......” 秋菊一头汗,“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如果小姐要上战场的话,皇上一定会来下圣旨的,可是现在不是没有嘛?” 青竹一愣,“没,嗝,没有?” 秋菊正要点头,就听门外一个尖利的嗓子喊道:“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家历代忠良,骁勇善战,保卫江山,威名远扬,今北有突厥蛮夷犯我边境,为扬我国威,驱除鞑虏,故封定远王韩渲为骠骑大将军,统率兵马三万,不日启程,钦此!” 秋菊:“......” 青竹:“......” “哎,你可千万别再哭了啊!”她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当真是怕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能哭得那般伤心,偏自己还没辙,只能束手无策的站在一旁,傻呆呆的,难看死了。 不想,之前还哭得格外伤心的人现在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擦了眼泪,乖乖的站了起来,“恩,我不哭,我也想清楚了,就算我哭,你也是要上战场的,那又何必浪费我的眼泪。” 秋菊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为了我掉眼泪,不值得。” 她一说完,就被狠瞪了一眼,立马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算她识相!青竹哼了一声,虽说不再哭,可一见她这模样,却依然止不住鼻头泛酸,再想起那枚平安符,那日上山拜佛解签所谓的批命,他咬了咬牙,复抬头看向她,“喂,那****说的将命分给你一半的话,还是作数的,就是如此,你也要好好惜命,莫死在战场上!” “我......我还是会等你回来的!” “诶?” 青竹说完那话,脸颊顿时爆红,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跑掉了,只留下被他那一眼震得莫名的秋菊呆呆留在原地,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等她转头,只看见一旁笑眯眯看着她的言律和韩渲,也不知他们在这里站了多久,又看了多少,但就是在他们的视线下她的脸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热了起来。 她行了一礼,疑惑的问向言律,“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言律失笑,这人,和她的主子一样后知后觉,对于感情一事完全不靠谱。 他虽然之前对这两人的相处起了坏心思,乐的看他们呆呆的在感情一事中摸~摸索索,细细品味其中滋味,但眼看两人就要分离,一个还要上阵杀敌结果生死未知,哪里舍得再看他们还继续这样不清不楚,糊里糊涂的,是以不由开口点拨道:“一个男人愿以命分与另一个女人,你以为是为何?” 秋菊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言律笑笑,拉着韩渲离开,只是没走远就听她自言自语着:“好兄弟讲义气。”胸中那口还没疏散的气就这样又堵了回去,噎得他咳嗽了好几声,最后也只能失笑的叹息一声,看着韩渲道:“唉~我们主仆两就算栽在你们手上了!” 韩渲:“??”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册封的圣旨来的这样快,纵使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到了这一刻,心中的慌乱,依然无处安放,担忧和恐惧,日夜侵扰着他,这几日的言律,几乎从不踏出屋门半步,只想时时刻刻都陪在韩渲身边,珍惜这最后几日的相处时间。 可是他又不想自己成为韩渲的负担,是以总是压抑忍耐着自己,只是这般暗暗折磨着自己,却依然泄露了他的急躁和不安,即使连一向感情迟钝的韩渲都发觉了,再又一次擦拭刀剑却感觉到后背那灼热胶着的视线,一回头,便见着若无其事看书的言律,她终于忍无可忍,几大步跨过来,一手将人抱到床*上,纱帐翻落,遮住一帘春意。 此后每每当他再用那种隐忍悲伤,偏又忽略不得的眼神看着她,又被她察觉时,韩渲更是直接就用这方法‘安抚’他,效果倒是很好。 这日情憨意浓时,韩渲扭了扭*腰,引来言律情不自禁的一声闷*哼,遂满意的俯下*身,抵在他耳边哑着声音道:“莫再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既应了你,便一定会说到做到,你乖乖等我回来就是。” 说着,她垂眸扫了一眼身下的人儿,那精瘦的身子,莹白如玉砌的皮肤上满是青一块紫一块欢*爱后的痕迹,有一种凌虐之后堕落欲海的****,都是她留下的,他都这般了反倒是她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他爱她至深,从不舍得伤她一分一毫,就是在最动情的时候也只愿意咬着自己的嘴唇或紧握成拳头来隐忍欲望,甚至有几次她都发现在自己没有到的时候他都会忍着不出。 还是她看不过去,松开他的手指与之相握,轻*舔他的嘴唇,学着自己听来的那些荤话给他听,什么“我想要你,给我。”,“好胀,你将我塞得好满。”总是没说上几句,他就已经羞得面红耳赤,分了心,自然就交代了。当然最后她总是被他羞窘的瞪一会,不过也是不痛不痒的,下次依然继续,就是这样。 如今她主动将自己的肩膀凑上前,他不解,她便道:“留个印记吧。” 他看了她好一会,慢慢凑上唇,却不如她所想用利齿咬破血肉,留个伤痕,最好是永远都不能消退的疤痕印记才好。他只是用温热的嘴唇轻触她的皮肤,探出舌尖留下濡*湿的痕迹,太过温柔眷恋,她皱眉,还未开口,肩膀上便传来刺痒的感觉。 待他离开,她的皮肤上果然留下一个深色的吻痕。 韩渲抚着那里,有些不满,“本想说你留个牙印,等到它好了,或就能再见面,或作个念想,可你现在只留个这个,不过几日就消了的,有什么用?” 言律只是一笑,不言。 她干脆也不再废话,只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意愿。 三日之后,圣旨再下,便是真真该上战场的时候了。 言律不喜在校场上送别,只在天还未亮,韩渲还未进宫时,替她穿戴好盔甲,送到府门外,只当她还如往常一般,只是去上朝或是做其他的什么,不久便会回来。 “少爷......你当真不再说些什么了?”青竹揪着言律的衣袖,着实不甘的看了一眼那站在韩渲身边同样盔甲加身的秋菊。 “该说的都说了,还要说什么?” 青竹吃惊言律的淡定,更吃惊的是他的少爷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稳稳当当,没有一点不适,也没有走两步就支撑不住的跌倒,他的少爷,瘫了多年的腿疾,竟然真的好了! 太过惊喜,竟一下没反应过来而愣怔在当场,所以在言律不过轻轻一拂,便轻易松开了自己那双手。 而韩渲就看着那人踏着稳健的步伐来到自己面前,果然,抛开了腿疾的束缚,这个男人更显风姿翩翩,气度卓绝,而这样出色的男人,是她的。 “我知你一直都对我的腿疾放心不下,如今如你所见,我已经恢复健康,与常人无误,所以,你不要担心我。” 韩渲点点头,言律就这样看着她,眼前的人,银甲铁胄,双耳长缨盔,当真是英姿飒爽,伟岸莫侵,若不是知情者,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少年将军,其实是个女儿身? 言律不想再提那种‘恨不能身替’的纠结悔恨情绪,虽然确实心疼,但此时再说这些难免矫情,到了这种时候,千言万语竟也只会做一句话:“我等你回来。” 韩渲点点头,“走了。” 秋菊这边闻言,又见青竹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实在墨迹的很,便只来得及喊了一句“你等我回来!”就匆匆追上韩渲。 只留青竹呆愣在原地,心中又惊又喜,又悲又怒,还没来得及整理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就听远方又传来一句:“等我回来带你去一线牵玩!” 青竹:“......” 一线牵乃是京城的一座酒楼,其中多聚集同性之好的人,喝酒游玩联络感情,故取千里姻缘一线牵之意。 言律知道,青竹也知道。 “你还没有告诉她你的心意?” “......这个白*痴!” 言律甚是同情的拍了拍已经咬牙切齿,下定决心等人回来定要报仇的青竹的肩膀,不过因这一出乌龙,倒是将离别的愁绪冲淡不少。 眼看着夜色将散,黎明初上,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的颜色,而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早已消失在远方,寒意袭来,言律蓦地抖了一下,“好了,你我也该回去了。” 青竹应是,转身之际,忽从角落窜出一个黑影扑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挡在言律面前,一脚踹出去,待反应过来,那个影子已经滚远,摔在地上,低声呜咽着。 “你是何人,怎的突然就扑了上来?” 他二人对视一眼,言律忙道:“快去看看,人要不要紧?” 青竹只得上前,不料当他靠近时,那人突然转身抱住他的大*腿,破烂的衣衫,脏乱的头发,一股股恶臭直扑面而来,那人大喊着:“肆儿!我的肆儿在哪?”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声音怎么这般熟悉? 言律动作一顿,纵心中有了猜想,可再观这人模样如街边乞丐一样,肮脏邋遢的甚至连性别都分不出来,与记忆里披金戴银那穿戴整齐的人实在相差太远。本不敢妄下结论,可再一听她所说的话,反而更是确定了几分,这人,就是好久不见的朱氏。 听说她和言肆因惹恼了言意而被送回青城老宅,只是那里熟识言家的人甚多,即使为了颜面,言意也定不会亏待他们母子,更何况比起言律,言肆才是言意心目中继承家主位置的人选,所以不论如何他们的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差,那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朱氏又怎么是这副模样? 最奇怪的是,她不去找言意,又来他们面前作甚? 青竹抬头的看了一眼言律,见自家少爷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倒像是没有看见她似的,微敛了眸,撇过了脸,便知他也不想掺和这些人的事。 这自是青竹乐意见到的。自家少爷有时就是太过心软,所以才会总是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像现在他本来才和少奶奶分开就已经够心烦的了,哪里还有心情应付他们这些破事儿烂账?!装作不知不见才是最好的。 所以他低下头,强硬的撤掉朱氏扒着自己腿的手,为了装出陌生的模样,他甚至咒骂了一句:“哪里来的乞丐,真是的,这里没有能够施舍给你的东西,赶紧离开这里,别拦在我们家门口,堵了路!” 说的时候,心脏还有些怕怕的扑通扑通直跳,但到底还是愉悦多一些,就算他是没出息,可这种确实出了一口恶气的爽快实在会让人上瘾。 他手中再一用力,终于挣开了朱氏,她身子一翻,跌倒在地,回头正见着他们要离去,心中一慌,张口就骂道:“韩渲那个贱人在哪里?她有胆儿拐走我儿子,没胆儿出来见我是不是?” 言律立时回头,“你说什么?”那一瞬间,他脸上失了笑容,满是摄人心魄的寒意,甚至还有杀气。 朱氏惧于他迫人的气势,脖子不由一缩,激愤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明,也是如此,她这才发现言律竟然那般高,竟需要她仰视的地步,“你......你的腿”竟然好了? 她愣了一瞬,又陷入疯狂,“你竟然腿好了,你的腿竟然好了!那为什么上战场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替我的儿子去死!” 言律皱起眉,此时天已大亮,附近的人家都已起来做事,见到他们这样难免引来闲言碎语,心下不想再和她多做纠缠,是以向着青竹一示意,赶紧将她撵走抹在多惹事端。 青竹点点头,正想上前,谁知朱氏也看到了言律的示意,见他过来瘫坐在地上还急急的向后退了几步,避无可避之际,索性更加没了顾忌,撒泼似的大喊大叫,言辞激烈污秽,实在难听,“言律,你陷害胞弟,屡次致我们母子于险地,这等不忠不义不敬不孝徒,你腿好了又如何?到底是管不住自己的婆娘,活该你头顶冒绿!哼,还有韩渲那不守妇道的贱人,勾*引我儿子,迷了他的神智,让他心甘情愿的上战场送死,无品无德无礼无行,你们两个,真是好一对奸*夫淫*妇!” 她边骂还边注意着周遭,眼见有人经过就故意提高了声音,存心想引来更多人注意,渐渐地面上隐现得色,甚至还耀武扬威的冲着言律抬了抬下巴。 眼看着自家少爷脸上寒色更重,这本来才刚送走少奶奶,少爷心情定是不好,再加上她这么一闹,也难怪一向和颜悦色的少爷会有如此冷峻的表情。他有心上前赶走朱氏,可是只要他稍一动作,这女人必定大喊大叫,撒泼耍赖,十足的疯婆子,却引来更多人的观望,实在难以动作。 这时,言律冲他招招手,也不知说了什么,青竹点头应是,转身回了府里,一会便带着丁山一起出来,手里还拿着麻绳破布之类。 朱氏恐慌的看着他们,想故技重施,但青竹眼疾手快的将破布塞进她的嘴里,那布子黑亮的泛着油光,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甫一靠近一股恶臭冲进鼻腔,刺激的她眼睛疼,一不防备,就被这两人拿下,丁山力气大,三下五除二的将朱氏绑好,单手一撂甩上肩,直接将人抗进了府里。 而言律则不顾周遭人的指指点点,大袖一甩,亦跨进府里,命青竹将门关好,就去看朱氏。 被丁山扛着的朱氏,脑袋倒立,又被那坚硬的臂膀顶着胃部,头晕眼花,直恶心犯呕,被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也不顾不上喊疼,只是刚一拔出嘴里的布条,便马上吐了起来,直吐的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全身打发软,这才缓过劲来。 于是当言律进的屋来先是闻到一股酸臭味,继而便见着朱氏瘫坐在一堆秽物旁,杂乱垂落的发丝,破烂的衣衫、鞋袜上全都是溅上了脏东西,比之方才更是狼狈难看。 一起而来的青竹都忍不住皱眉掩鼻,目露嫌弃之色,可是言律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似的,只是依然冷着一张脸端坐在朱氏对面。 “你方才说的,要我替言肆上战场去死,是什么意思?” 朱氏一见到他就面露防备之色,一改方才的张狂疯癫的模样,紧闭着嘴巴,头撇向一边看都不看他。 “哦,你不肯说嘛?” 她身子一抖,“外面那么多人都见着你将我绑进了府里,我若出了什么事,你难逃干系!” “要一个人开口的方法何其多,而让一个人消失却不为人知的方法也不少。”青竹眼看着自家少爷说出书中反派的经典话语,正觉心惊,却又见他一笑,“不过我这人心善,自不会做那些事情,而且,言老爷多日未见自己的妻子,想来也是挂念的很,不如我就好人做到底,将你送去,好让你们夫妻团圆?” “不要!”朱氏惊呼,若让言意知道她在这,她真的会死的!“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起初朱氏和言肆被言意送回青城老宅时,也曾惶恐不安悲愤难耐过,毕竟京城那般繁华热闹,是个纸醉金迷的销魂城,哪里是这穷乡僻壤能比拟的,他们还没享受够就被送了回来,且这次言意是真的动了怒,也不知会不会就这样一气之下置他们于不顾,彻底抛弃了他们? 这样想着的朱氏,想着自己手中好歹还有些私房钱,若是节省一些,像平常人家一样花销,勉强维持她和言肆以后的生活倒还可以。于是如此缩手缩脚的过了几日,不想言意竟没有忘记他们还从京中派人送来了银子让他们花用。 仔细一想也是,虽然他现在是在京城打拼,但青城是他老家,认识言家的人更多,言意那般爱面子的人,又怎么会让他们受苦落人闲话,相反,他会更加照顾他们,最好是能打扮的光鲜亮丽让所有人都知道言家如今富贵荣华前程似锦,惹人艳羡。 不说朱氏是否准确猜到了言意的真正心思,便是至此以后,她花钱越发没了顾忌和底限,不论银子的多少只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挥霍,反正没了银子还能继续和言意要,又不用费她半点精力和心思,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朱氏和言肆当真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有银子花,还没人管束,快活赛神仙!渐渐倒是忘记了在京城的日子,觉得在青城也不错。 而这样悠闲的日子突然就在某一天被打破。 突然闯上门来的官差,直言朝廷招兵而言肆也到了服兵役的年纪,所以直接就将人绑了去。 朱氏一下就慌了,哭喊着扒着人家官差的大腿不肯让人离开,最后被人不耐的推开,却也不怀好意的比了个手势,“这年头和平的很,就算当兵也不会真的让你上战场,只不过是吃些苦头罢了。当然如果不想受苦的话也是有其他方法的,毕竟有句话叫‘破财免灾’不是?” 她终于明白这些人只是想要银子,可是她从来都是有多少就花多少,身上余钱不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言肆被人带走,虽然有些犹疑,但也只能一面马上派人去和言意拿钱,一面卖了些其他东西促了银子上下打点那些官差,免得言肆受苦。 一连数日,她这里急等着言意的救命钱,不想派出去的人回来说,言意一听是他们又来要钱的,直接将他撵了出去,还说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任着他们胡来,只有每月的月初才肯派人给送银子,让他们安分的待在青城,不准乱跑惹事。 没了银子,便救不回言肆,这可如何是好? 朱氏急得像热祸上的蚂蚁,她想尽了办法,仗着自己是言意妻子的身份去言家名下的店铺要钱,可言意早就想到了这点吩咐所有人不准给他们钱,甚至包括平常往来的亲朋好友,当真是做的干脆,断了她的后路。 无奈,她只能再将一些东西变卖,可得到的银子还不够那些官差提出的一半,这时她才明白,因为他们这几日的不收敛,其实早已被人盯上,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赶紧再想办法筹银子救出言肆才是。 说到这里的朱氏顿了顿,她不敢向言律说她找到了地下赌庄借钱,更甚至将言府老宅抵押了出去,她怕这事儿让言意知道了,她亦是死路一条。 言律见她不语也不催促,只等她露出凄凉悲愤之色,才继续道:“待我将所有银子都交了上去,那官差只让我回家等着,可是我却一直都没有等到肆儿回来!” 再后来更是传出朝廷要派人到边境打仗,带头的将军便是那贱人韩渲! 所以朱氏知晓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言律故意设计陷害他们母子,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要找他们报仇的! 一想到言肆生死未卜,生杀大权全部都掌握在眼前男人的手里,朱氏身子一软,不由得膝行上前几步,揪着言律的腿开始哭诉:“言律,纵我之前千不该万不该欠下你许多,但肆儿是无辜的,他从来都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怨我恨我,都冲着我来,是我活该,绝不会有怨言,但请你放过肆儿,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弟弟,你绝对不能做出手足相残这等有伤天理事情来啊!” 青竹听着气得咬牙,他们在做出伤害少爷的事情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什么天理?现在想到用这个来要挟着少爷做这做那,这是明晃晃的道德绑架! 他有心想上前推开这个泼妇,免得脏了少爷的身子。不过未等他上前,言律不过眼睛轻轻一扫,无感情的视线扫在皮肤上犹如寒冰滚过,朱氏便像被针刺到一样缩回了手,还乖乖的退后几步,怯怯的看着他,不敢再靠前。 “青城的知府?”言律按着眉头想了一会,“若是没记错的话,前几****好像受了调遣令,已经被调到其他地方了。” “什么?!”朱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的第一反应除了救不回言肆之外,自然是心疼那么多的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而且最憋屈的还是有冤无处说,越国国法严禁私自贿赂朝廷命官,一旦被发现,被贿赂的官员革职查办之外,贿赂的人也是严惩不贷! 更何况,她还欠地下赌庄那么多银子呢!若还不上,不说那一帮亡命之徒会将他如何,就是言意也绝不会放过她! 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不,不可能!” 她看着言律,始终不敢相信,“这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听说青城知府被调遣的消息,一定是你骗我的!是你骗我,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是不是!” 言律见她虽然动作有些疯狂,但也憷着他不敢上前,便敛了眸,“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恨你,你欠下我的,我自然会和你一一讨回,但绝不是眼下,我没空对付你们,是以我最后再说一次,言肆的事情,绝不是我所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他......真是如此说的?”言意看着外面枯叶凋零之后只剩一枝枝干的高树,蓦地叹了口气,“他竟恨我至此。” “老爷?”朱氏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日自言律说完那些话后便命人将自己好生打扮着,收拾一番后恢复成以往端庄贵妇的模样,然后不顾她再次哭着求饶,强硬的命人将她抗上马车,送到了言意这里。她也不知他到底为何这样做,就像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言意为何要露出一脸悲伤。 要说父子之情?能够为了利益亲口说出命令她杀死亲儿的人,呵,又能有几分情意? 可是她不敢将心中的猜想说出来,她没忘自己曾做过什么,初见时,言意变了的脸色,虽然只有一瞬也足够让她胆寒,为了自保,收敛甚微,只求他别关注到自己,她甚至想就这样跑回屋里不再见他才好。 只是...... “肆儿......要怎么办?” 言意闻言,又是一叹,朱氏的身子瞬间一僵,眼圈泛了红,“......老,老爷?” “肆儿可是您的亲子,您不能不管他啊!” “我没说不管他,他是我的儿子,被送到军中打仗吃苦我又何尝不会心疼?只是......”言意一顿,“肆儿他自小,就是被你我太惯着了,养了一身纨绔子弟的作风没有一点男子气概,这次从军也未尝不是一次磨炼的好机会!更何况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国家危难当头,他能为国家尽一份力量是他的荣幸,你我也该高兴骄傲才是,为何要哭哭啼啼,不识大局!” 言意一番大道理说的慷锵有力大义凛然,只把朱氏说的脑子都蒙了,她直觉哪里不对劲,言意他根本就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是瞧他这副模样也确实是真的不再去管言肆,她当下就慌了,跪倒在地,抱着她的大腿开始哀嚎,“老爷,言律既已与我们生了嫌隙便是生分不及路人,如今您嫡亲的儿子可只有肆儿一人,将来继承言家能为您养老送终的也就只有肆儿了,您绝不能不管他,还把他往绝路上逼啊!” 言意因她的动作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嘴角微耷透出几分凌厉,他正要说话,忽然屋门自外面打开,一声音响起:“言夫人此言差矣!” 朱氏一听有外人,连忙收拾了自己的狼狈站了起来,言意最重脸面功夫,她晓得,也聪明的表现出自己得体乖顺的一面,安安静静的站在言意身后,但到底心中存了几分好奇,是什么人在言意面前如此狂妄,甚至可说得上是无礼? 她悄悄抬头一看,见那人脚踩龙眼大的珍珠珠穿着一身华服,她在言意身边多年倒也有几分眼力,看出那正是千金难买的鲛珠纱,听说这乃是鲛人眼泪所化之物,及其珍贵,往日里能得手掌大小已是艰难,而这人不仅拥有,还能做成外衫披身,没有一点小心翼翼显摆之意,就像是穿着一件普通的衣服一样再正常不过,看的她心中咂舌,却也明白这人身份地位定然不低。 如此,心下更是好奇,便控制不住的又抬头几分,不过才看清那是一个容貌颇俊的中年男子,猝不及防之下一下与那人的眼睛对上,眼尾斜飞带着几分邪气,可清亮的眼中划过一抹杀意。 朱氏心中一惊,突然生了害怕之情,暗恨自己的莽撞,垂下了头,这次是真的学乖了,再不敢造次。 “王爷。”她听言意道,“贱内不识礼数,让您见笑了,还请您赎罪!” 她这才知道那人竟是个王爷,心下却不敢多想,也不知他是什么表情,会不会真的恼怒与她,又会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 “哪里,这本来就是言先生的家务事,是本王突然到访,不请自来,还请言先生不要生恼才是。” “不不不,王爷能来小人府上,使得这里蓬荜生辉,是对小人最大的恩赏,小人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生恼。” 朱氏听着他们两人客气的寒暄了一会,也算气氛融洽,想来也不会扫兴的牵连到自己身上,只是胸中那颗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那人又道:“方才本王好似听尊夫人说,令郎服役从军,且还被派往边境参与此次战役中了?” “这......是。”言意声音中带着慌乱,说话也有些慢,就像是在斟字酌句,生怕惹恼了这人一样,想一会才能说出完整的话,“犬子自小被我二人宠惯了,养尊处优不知疾苦,可毕竟是男儿,又怎能一辈子都只靠父母?小人有时也会担心,可无奈实在狠不下心肠,不想此次从军或可解小人心中之忧。” 杯盏轻蹭的声音,那人或是捧茶浅呷,可朱氏的心却一直被他的动作牵连着不敢放松。 她不禁聆耳细听,“本来小王还在想,若是言先生当真舍不得令郎受苦的话,或许小王可以出手帮助一二,毕竟本王也受先生不少好处,总要答谢一二聊表心意才是。” 朱氏心中一喜,“老爷!” “这万万不可!”言意连忙出声,“小人所作所为皆是出自真心,是为王爷的谋略,赞成王爷的主张才如此尽心尽力,绝不是贪图王爷的权势和荣华富贵才追随王爷的,还请王爷收回成命,成全小人的忠心和爱子之心!” “哦?这样啊~”朱氏的身子忽然一抖,因为她敏锐的感觉到那人的视线竟然已经落到了自己身上,“言先生一片慈父之心,本王晓得了,只是言夫人......好像有些舍不得啊?” 她怯怯的抬头,那人似笑非笑的模样,眼力却一片冰冷无情。 “王爷放心,女子本就是胸无大志的愚蠢生物,不知真理也无妨,只要乖乖的即可。”言意,她的丈夫也看着她,眼中亦是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不是在看着自己的妻子,甚至是连一个人都算不上,她突然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的羊,他们三言两语之间,轻易地,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恩,一切就都交给言先生了,想来你绝不会让本王失望的不是?” “这是自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今年冬天的天气……着实有些不寻常。” “可不是嘛!这入冬眼看着都一个月了,这天气虽冷,但总感觉比往年还要暖些,连雪都没下几场呢!”青竹捧着手炉进的屋子里,见言律站在窗前,冷风毫无防备的吹袭着他的身子,发丝舞动,带着几分寂寥,终是看不过去,拿了一件大氅走过去为他披上。 宽大的衣衫,越发显得衣衫下的身躯瘦削单薄。自少奶奶走后,少爷总是吃不好睡不好,这样下去,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少爷他只是普通凡人,不过血肉之躯,哪里经得起他这样虐待的? 青竹蓦地红了眼眶,他吸了吸鼻子,咽下那酸涩的感觉,“少爷,风大天凉,您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嗯。” 青竹见他虽有应答身子却不动,也知那不过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心中一痛,正想再劝,旁边一人却拦住了他。 “墨先生?” 墨书放下手,却冲他摇了摇头。 别人所劝说的那一番大道理言律又如何不懂,不过是珍重的那个人不在身边,心也就跟着去了罢了,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复杂,却也简单的很。 青竹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到底还是心疼,想着要不待会就去吩咐厨房再准备些其他菜色,上次的鸡蛋羹少爷好像多动了几筷子,不如再做一次? 言律不知青竹心中所想,只是听到声响转过头,看着墨书道:“墨先生,这天气你怎么看?” 墨书摸着他最近刚蓄出来的山羊胡须,悄然一叹,“这天气总不下雪,气候又和往年不一样,多数人还未适应,最近倒是有不少得风寒或是肺病复发的病症。” 言律沉吟良久,若有所思,“既如此,那我们也得做好预防的准备才是。” “药材一事就麻烦墨先生了,主要就是一些伤风感冒、退烧、疗伤的药材,其他还有什么需要的你自己看着添加,便是运到王府就好,这里的空闲的地方足够多,囤积的越多越好,银子方面的事情不需要担心,随后可向张伯那里报账,只是少不得要你辛苦些了。” 墨书虽然感觉奇怪,但想着自己往日里替人诊治少不得要进出药铺,不过举手之劳的事,也就应下了。 言律道了声谢,又吩咐青竹道:“青竹,你吩咐下去,所有店铺停业整顿修缮屋铺,不得有误,然后通知成衣铺的掌柜的,要他们注意最近收集棉衣棉被之类御寒之物,若是不够,就马上收集棉花,召集绣娘现做,也不需要什么华贵的料子样式,普普通通最好,但也不能粗制滥造,不要在意银子,依然是越多越好,明白吗?还有,你马上到城东镖局雇用三十个身强体壮的大汉来,让他们全天十二个时辰守在王府周围,保护府上所有人的安全!” 青竹直觉奇怪,同时也有些不安,“怎么了,少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言律看了一眼远方的天空,远远的只望见黑压压的一层,乌云滚滚,自北方逐渐压过来,闷闷的,似是让人透不过气来一般,带着令人感觉不舒服的不详。 “希望只是我杞人忧天多想了,不然的话……” 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越发沉默不语紧张凝滞的氛围却确确实实让人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 青竹与墨书对视一眼,不再追问,退了出去,自去做各自领到的事情。 五天后,青竹来到书房找到言律,双手递上一封拜帖,“尚书府的周大人邀少爷您到府上一叙。” 正在习字的言律手中动作一滞,吸饱了墨汁的笔尖一顿便有一滴墨汁流淌下来,白宣纸上刺眼的污迹,一下就将那一副字都毁了。 言律垂首不语,青竹也不敢搭话,一会,言律忽然动了,亲手将那案子上的宣纸揉作一团,硬硬的质感在指尖翻转几回,被丝毫不留恋的扔掉。 “你备上一份礼物送到周府上,就说我最近事务繁忙,无暇他顾,还请尚书大人见谅,待事后我会亲自登门致歉。” “是少爷,我马上就去。” “......等一下!” 待青竹转身,言律又突然唤住他,待他疑惑的转身,只见其沉吟良久,最后还是起身净手,掸了掸衣摆道:“罢了,还是我亲自去一遭,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去周府,倒依然是从大门光明正大的进去,或是有了前次的教训,管家周福亲自迎了出来,笑容满面、毕恭毕敬的言律迎了进去。 跨过门槛时,言律忽然驻足凝神看了门口的石狮子好久,周福只觉莫名其妙,不知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可又不敢直言询问,面上竟少有的露出几分局促不安。 还是青竹叹息一声,上前轻唤了一句“少爷?”言律这才回神。 “我平日里在府上只觉一屋一院,乃至一草一木皆有她的影子,是以才不愿离开王府,只想着当她不曾离开就是,不想如今出的府外竟然也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如今才明白,日出日落、风起风息,我的世界里早已经满是她留下的印记了,就是只要有我在,又哪里少的了她?我们,总是不分开的。” 周福只听他对着小厮一番耳语,却有些不甚明白其中意思,不过也不需他懂就是,他只需按照老爷的吩咐,将人顺顺利利的带到书房即可。 “老爷就在里面了,您请。”周福道。 言律点点头进去了,而青竹则在外面守着,他正想着方才自家少爷那些话,虽然必定是思念少奶奶所言,但他总觉得这些字眼里透着些古怪,可又想不明白。 正纠结之际,忽听屋里一阵嘈杂声,他正不放心之际,大门忽开,言律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周彦在屋中咆哮:“你若今日出了这个门,那就永远别想上我周家族谱,一辈子都只能是个身份低下的商人!” 言律动作不停,只是冷笑道:“周老爷身居高官自然尊贵,言某不过区区一商贾小贩,自是不敢高攀,就此别过,以后不相往来就是!” “你!” 青竹犹回头看了一眼抚着胸口喘气不停显然气得不轻的周彦一眼,便马上朝着言律追了上去,只是不过几步的功夫,他们又停了下来,一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表少爷,我家姑娘有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必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见言律只是干巴巴的丢下这一句话便要离开,梨梨顿时慌了,忙开口挽留道:“表少爷且慢!” “我家小姐说,上次时间匆忙没能和表少爷聊得尽兴,这次聊备薄酒还请您不要嫌弃,一起聊一聊上次没能说完的话。” 言律动作一顿,“我又怎知,你家小姐这次又是不是真的说了真话?” 还真是没给姑娘家留半点情面,看不出来模样如此俊美却真是个刻薄的男人! 梨梨忿忿的在心中为自家小姐感觉不平,说着话的同时难免流露出几分不满来,“我家小姐是真的诚心邀请您前去一叙,不过不到半个时辰的事情,您便是去了也不吃亏不是?难不成您是顾忌什么,再怎样说,我家小姐也只是个姑娘家而已。” “你!”青竹心恼这丫头对自家少爷出口不敬,正想反驳教训几句却被言律拦了下来,“少爷?” “我同你去,你带路吧。” “是,请您跟我来。” 弯弯绕绕,兜兜转转,言律明显感觉他们走的愈来愈僻静,有了前车之鉴的他忽然顿下脚步,“你家小姐到底在何处?” 梨梨却故意不正面回答他,依然自顾前行,只道:“公子请放心,前面不远处的那个凉亭,我家小姐就在那里等候。” 言律抬眼一望,果然见得一座小巧飞檐凉亭,那亭子旁边就是一处大道,东西各有一座园子,想来正处中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就算那人想要做什么,如此显眼也会因忌惮而不敢动手才是。 这样想着,为以防万一,他还是不放心的多叮嘱旁边青竹一句,“待会你便在亭外守着,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 青竹面色严肃的点点头。 走过去时,言律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只是黄莺看到青竹提防的神色后,却是调侃道:“你这小厮当真没礼貌的紧,我自认还不算面目可憎,可他看着我倒像是在看洪水猛兽似的,难不成,还怕我将你家主子吃了不成?” 被人看穿想法的青竹脸上一阵尴尬,心里只觉别扭,总觉得面前这位女子身上好似有些违和的别扭。 他见过她几次,当真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是以映像特别好,可是现在,虽然举止依然得体却如此直言不讳不留情面,落差如此之大,让他不舒服的皱了皱眉。 但黄莺好像毫无所觉一样,笑看着言律道:“怎的,还真怕我对你不利不成?” 言律不言,只是挥了挥手让青竹退下,不过他也谨遵之前的吩咐,守在凉亭外不远处不曾放松警惕之心。 黄莺转头低低吩咐了一声,梨梨便也乖巧的退下,一时亭里只剩他二人。言律眼睛一扫,见石桌上摆着一壶清酒和些下酒菜,黄莺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坐。” “今日特备薄酒一席,一来是为了那日之事特向言公子赔罪。”她没有唤他表哥来套近乎,虽然他与周府的关系双方都心知肚明,但她聪明的看出言律对周府的抵触,且周彦也一直不曾认他,如此迫不及待的套近乎,倒是掉了自己的身价。“那日是莺莺太过莽撞,但也是迫不得已之下做的糊涂事。” 她起身亲自为言律斟满一杯酒,见他一直不曾开口,她也不觉尴尬,只是神情染上几分落寞和悲伤,有些恍惚,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之中。 接下来,她就像是突然找到一个可一诉衷肠的知心人一般,自顾自的将自己的身世全部说了出来,如果韩渲在的话或许还会觉得几分莫名的熟悉,因为这个故事和黄莺以前同她讲的,除了故事人物相同,其他的,根本就是另一个故事。 比如恩爱有加的爹娘,实际上却是每天争吵不断,摔打咒骂的怨侣,不,应该说是仇人才对,与下人私通的千金小姐下嫁给一个穷酸秀才,秀才又惊喜又惶恐,处处谦让这小姐,甚至连洞房都在等着小姐的自愿,可是,几天之后,从来都没有和秀才同房过的小姐却怀孕了。 无论是谁,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但是秀才忍了下来,装作十分惊喜的样子与四方邻居亲朋好友相告庆贺,可随着小姐肚子越来越大却依然冷漠蔑视的眼神,秀才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硬、垮掉,最后消失,变得沉默不语,直到小姐生了个女儿,秀才最后一点温柔都没有了,他将孩子交给自己的娘亲照看,自己却和小姐躲了起来。 是的,躲。就像不能见光的黑影一样,躲在谁也找不着的阴暗角落,只有他们两人,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此,即使她年纪尚小,却因为被迁怒而从小饱受虐待。 直到她十岁那年,秀才母亲到河边洗衣,就再没回来,人们说她是失足落水,岸边石头湿滑,稍有不慎也是常有的事,然后她见到了秀才,那个干瘦如柴,却两眼亮的犹如饿狼一样的男人。 想象中的救赎还是没有来,黑暗一直在持续,一直一直,直到哭声歇息,争吵停止,她在床下找到一个密封的盒子,映着窗外黎明的光亮,她看到了另一个母亲对女儿多年的挂念。 “我的母亲曾经向我提起过我的小姨,也就是你的娘亲。” 言律动作一顿,本来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黄莺见了,只觉心下几分痛快,却又不肯继续说下去,只是扫了一眼他面前的酒杯,“说好喝酒聊天,你怎不喝?” “言某酒量不是很好,难保待会事态冲撞了姑娘。” “不过一杯,又怎会醉?”见他依然不动,她干脆饮下自己面前的一杯,又重新斟满再饮下去,边将杯底给他看,言律这才一手执杯,一手掩袖抬头饮下。 还真是警惕的男人。 黄莺浅浅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微光。 最后,还不是上钩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言律一手执杯一手掩袖遮挡,近来寒冬天凉,他穿着厚厚的棉衣外还披了一件灰貂皮大氅,宽大的衣袖此时随风摇摆,遮挡了他唇*间的动作,却恰好一双手露在黄莺面前,那手不似往常男人那般粗糙骨节凸起,肤白而粗细匀致,倒像是用玉细细雕琢而成,若是用来抚琴定是比她还好看,只是那手腕太过细了些,想来也不能提太重的东西。 想到这,她暗自笑了一声,瞧自己,言律他名下那么多的产业,就是定远王府上那么的仆从侍候,想来也轮不到他一个主子来做事,自己都已经在周府做了这么久的‘千金小姐’竟还是习惯性的用着以前的眼光看人,以后可如何使得? 她皱了皱眉,但在看到对面的人又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眼神来,言律的样貌长得极好这自是不用说的,可就在方才她在亭里等着梨梨把人请来,听到动静回过头时,就见着那挺拔直立在寒风中的身影,犹如松柏不侵,颇有一种遗世独立出尘绝绝的味道。她一下就愣怔在那里,虽然早就听说他腿疾已经治好,且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样貌,却还是在对方望向凉亭时并未按照预想的那般回以浅笑而下意识的躲了去,忍不住两颊泛红,胸如鹿撞,却是安下了心。 其实她早在听闻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表哥’的时候就上了心,而在打听到一些事情又有周老夫人有心撮合之下,这份心意就像储水的水桶一样越积越多,却总因为言律的‘身残’而有那么几分遗憾,如今他既已经治好了病,且更加优秀,黄莺难免生出几分忧患之心,毕竟盯着言律的人可从来都不止她一个。 她在打听消息的时候就发现这京城中竟还有一些人紧盯着言律,一部分因为他商人的身份而放弃,一部分又因为韩渲的悍名而退缩,更多的,还是因为言律本身的腿疾。 而近日眼看着那些本来已经退缩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黄莺她又怎能不急?幸好自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今天这次,她一定要成功,绝不许失败! 而这时言律已经饮尽一杯酒,他两颊泛着红,想来确实不胜酒力,黄莺想了想,还是拿起酒壶想再给他斟一杯,却被他用手挡住了。 “酒我已经喝了,说吧,你到底知道我娘*亲的事多少?” 黄莺她自出生就被抱离亲娘,再见面已是多年之后,那时人早被秀才折磨的有些疯疯癫癫连她都认不出来又哪里会与她说些什么,不过是个骗他来这里的借口罢了。 可此时她万不能如此说,眼珠子转了转便笑道:“我娘*亲说,她与姨母之间不过相差一年,年龄相近喜好又相同所以感情甚好,便是长大后还常常同歇一屋,衣物互换,那时无忧无虑当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 她随口胡诌了几句只想着赶紧等他药效发作,可言律并不是来这里听她闲说一些日常事情的,他想知道的是当年他娘到底为何会坠落悬崖的真*相,是以他不耐的皱起眉头出言打断了她,“别的我并不想听,你只需告诉我当年我娘她......”他顿了一下,当初周府对外宣称是周二姑娘坠崖身亡,他不想对娘*亲如此不敬,变换了一种说法,“我娘出事前后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 而黄莺这个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开始发热起来,尤其是小腹那一处,如团火在烧一般,周身的热气薰红着脸颊,却连头脑都捎带的有些不清楚。 她双眼迷蒙,微微浅笑,说不出的娇俏迷人,在这灰蒙的天地间就像一朵玫瑰一般,俏生生的盛开,引人采摘。偏可惜坐在她对面的是言律,如此不懂风情的人,板着一张正人君子的脸,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只是眉头愈发不耐的皱起。 “姨母啊......唔”她的声音愈发酥*软,来自下*身的空虚使得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若说之前她是被言律看破了本质而撤掉伪装说出她娘*亲丑事的禁语,那么现在她就是已经彻底失了理智,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只为讨好他,让他留下。 “祖父说,家门不幸,生养的两个女儿都是不知廉耻惹下许多祸事,可祖母却只是苦,说大女儿固然自作自受,可小女儿却是被祖父害了的,若不是他看错了人,给小女儿定下那样的亲事,小女儿又怎么会出事?” “你说什么?”言律豁的站了起来,一把揪住她的手腕逼问她道:“什么亲事,什么看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急着想知道一切,连黄莺软着身子,像条蛇一般顺着那条胳膊赖上他的身体都不自知,忽觉耳朵一痒,原来她早就挨着他的耳朵,轻呵着,往他耳朵里吹起,“呵,捉到你了。” 言律心中一悸,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青竹的方向,却见对方也是一脸焦急的看着他,忽而身后人影一闪,他惊叫一声“青竹”但已然来不及。 而黄莺显然也见到了,她更抱紧了言律,“没有了小厮帮忙,这里又地处偏僻无人往来,两园无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次你如何逃得出去?” 一想到速来让她吃亏的言律终于着了她的套,黄莺就禁不住的得意起来,只是看着对方依然清明冷冽的眼睛,即使她脑子里依然混沌一片,她也觉得有些不对来,“你......” “是要问我为何没有中药吗?”言律一把推开她,一脸嫌恶的掏出一块手帕认认真真的擦掉她曾触碰过的所有地方,“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喝下那杯酒。” “不,不可能!”黄莺一脸不信,她明明亲眼见着他喝下去了,怎么会? 她想不明白,眼见着言律就要离开,她下意识的去拦,可是为了消除言律的疑心她却是真真喝了酒中了药,现在全身酥*软如水,站起来都困难又哪来的力气去拦人。 所以她只能躺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影离去。 “好热......真的好热,谁,谁来救救我?” “诶?这不是莺姑娘吗?如此寒凉的天气怎么躺倒在地上?” “谁?是谁来了?” “莺姑娘,您快醒醒,奴才送您回房间可好?” “不......我等不及回房了!” “诶?莺姑娘您这是做什么?住手!莺姑娘!”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青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直昏迷的大脑其实这时也不是很清醒,只是恍惚感觉身下摇摆不停,耳边听着踏踏的声音,倒好像是在马车上? 可是,他不是在尚书府吗,又怎么会到了马车上面? 想起这个,他猛然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后脑勺的钝痛而又跌了回去,“痛痛痛,我的脑袋怎么回事?” “醒了?”言律倚着车厢看了他一眼,“你头被重击过也不知有没有事,乖乖躺着,回去让墨先生给你看看。” 青竹听到声音才看到他,再看了一眼周围,确定自己确实是在车厢中,当下两眼就留下两行泪来,“呜呜,少奶奶我对不起你,少爷我也对不起你,是我没护好你,让你着了那妖女的道,不但被吃干抹净现在这是还要打算卖了您吗?还对我下如此重的手,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合着你是根本就没听我刚才说的话是不?”言律本想敲醒这人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最后到底还是顾忌着他受了伤只得罢手,但也提高了声音,保证让他一字一句都听得明明白白才是,“把你脑子里现在想的东西全部都给我丢掉,我们没被谁卖掉,现在正往家的路上走着,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罚你!” 青竹当下悻悻的闭上了嘴巴,只是一双眼睛咕噜噜的乱转,显然还是有什么话要讲,只是碍着言律方才的命令不敢开口罢了,偏生他又是个憋不住的性子,言律看到躺在那里也不老实,左动右动的难免伤上加伤,只得无奈的叹口气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青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小心翼翼道:“那么,少爷你的清白还在咯?” 言律抬手作势要打他,被他下意识的一躲,一下触碰到脑后的伤,痛的嗷嗷直叫。 “你啊,带伤都这样不老实,说话又这么没规矩,没轻没重的,以后若是有了家室可怎么能担当的起?”言律一边责备道,一边吩咐他转身为他看着脑后的伤。 青竹闻言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道:“少爷,你说少奶奶他们如今怎样了?” “算来他们离开也有一月余,想来也已经到了边境。”言律又怎会不知他真正想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烽火乱世里,那一句生死之言当真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在某个时间到来之前,索性假装不去理会,便也偷得几日安宁。 青竹也知这样的道理,毕竟自秋菊走后他也是如此安慰自己,故也没有再追问。车厢里一时沉静下来,他忽然打了个哆嗦,言律问道:“怎的,可还是痛的厉害?不若现在就下车去找个大夫来诊治一下?” “不是。”青竹摇摇头,“只是忽然好冷,可是外面下雪了?” 言律掀起帘子一角看了看外面,路上行人少得很,两旁的商贩都收了摊准备回家,抬头一桥,果然见着白色的雪花自空中落下,飘飘洒洒,如盐如絮,所以他点了点头,“恩。” 青竹有些高兴,“听墨先生说最近得病之人增多就是因为没下雪的缘故,如今下了雪,生病的人大概就少了。” 言律没有回答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雪,眉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待他们到了王府时,下的雪已经大小如鹅毛般,沉积在街上,落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发响,有孩童在雪地里玩,追逐打闹,欢声笑语,只是不一会就被冻的脸红鼻红呼呼哈着白气,受不住了,恋恋不舍的被各家父母唤了回去。 言律瞧了一眼,笑笑,便进了府里,然后在药堂找到;正在煎药的墨书,天气愈寒,府上的几位老人腿脚越发不便,僵硬酸疼得仔细照看才是。 墨书替青竹验了伤,只道无碍,涂些药消了肿就好,转头看见外面下着的大雪,亦皱起了眉头,“天空乌云罩顶,这场雪古怪得很,不知是祸是福?” 言律收回目光,“我让你储存的药材,你可弄好了?” “恩。”墨书点点头,“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他却叹息一声,“如今,我依然只希望一切不过是我多想罢了。” 夜里,言律一直睡不着,自韩渲走后他便一直如此,习惯了有她陪伴在身边,如今只觉被衾僵冷如置雪地,身旁空空荡荡的就像此刻的心房,提心吊胆心神不宁,纵是服下宁神的药物,却也依然不起任何作用,如此,索性随它去,只在这夜里念着他与韩渲相识的点点滴滴,也好过梦里一场虚无的团聚。 只是这夜里格外安静,两眼睁着也看不清东西,这时耳朵便格外敏锐。偶尔的噼啪声,是炉里炭火燃烧的声音,悉悉索索,却是外面雪花落下的声音。 这雪,竟然还没听吗? 言律一直静静听着,脑里却想着他与韩渲第一次上青山的情景,想着她击退杜伟时的伶牙俐齿,念着她出外打猎时的自强自立,以及温泉边的相濡以沫和每一次上药时的关心和叮咛。 虽然这些事情他早已回味了百遍,却一点厌烦的迹象都没有,他仔细回想着那时的每一个细节,便是下定了决心要和韩渲再回青山‘故地重游’一次。 忽而响起一声明显比雪花落地还要响亮一些的声音,言律耳尖一动,再仔细辨别几分,只听得起初还是稀稀拉拉的声音,之后逐渐密集起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叮咚清脆,这绝不是下雪发出来的声音。 “这是......”言律脸色忽然一变,“冰雹?!” 不怪乎他如此,自有史以来,猛烈的冰棒便是打毁庄稼,损坏房屋,砸伤、砸死百姓、牲畜的灾害之一,而越国自建国以来,虽不能说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遇上冰雹这样的天气却是屈指可数,尤其,还是在寒冬腊月里,若是这冰雹砸毁了房屋,尤其是这样的夜里,夜深人静无人察觉提防,只怕死伤无数,后果不堪设想!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本就是无心睡眠,加上因担心天灾,一夜担忧挂念,竟就这样一直睁眼到天亮。 屋外还在下着雪,虽然雪势有减小,可天边的乌云依然笼罩,按往常算来本该是日出的时分,此刻的天色却依然暗暗的恍如夜中,使得本就不安的心中亦像笼罩在一层灰蒙的浓雾,拨散不开,恍惚不宁。 “少爷怎得起的这般早?”青竹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见他站在门前身上除了披着一件外套外立面竟只着中衣,如此单薄,站在寒风中,不由皱起眉头。对于自家少爷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他故是提醒多遍,若人本身都不自觉怕也没有什么用。 将水盆搁置好,他直接将人拉扯进屋,皮肤相触,那冰凉的手*感终还是让他忍不住碎碎念:“我的少爷哎,您能不能不要总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大雪天里在外面吹风受冻很好玩是不是?把自己搞的像座冰雕一样很舒服是不是?真是的,若您真是如此喜欢那便把外套也脱了去岂不是更省了麻烦?!”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看来当真是他把人惹恼了。 言律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我只是一时没注意,再没有下一次了。” 青竹闷*哼了一声,但看着他被风吹红的脸颊,到底还是不忍心再与他争吵,叮嘱了一声让他待会再洗脸,被冻了的皮肤骤然接触热水不好,便转身去挑热炉子供他暖身。 言律正在穿衣服,动作之间转头问着青竹道:“昨日夜里醒来听着外面的声音不对,好像是在下冰雹,你可知道?”他没有提自己一夜未眠,青竹也不知,若是知晓了少不了又是一通唠叨埋怨。 “可不就是下了一夜的冰雹,我来的路上有见着还未化干净的,圆润润的晶莹剔透个个都如珍珠一般大小,看着倒漂亮的紧。” 他听着,心里却一下子沉了下去。青竹不懂,才说的那般轻巧,可是若按着那样大小的冰雹,又是昨夜里下的那般急,怕是不知会砸毁多少田地庄稼,纵是没有行人在路上遭殃,可那些穷人家若是谁家屋子不久修,到时房屋坍塌,也不知会死伤多少人。 “青竹,待会你到街上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出什么事?” 虽然不明白大清早的到底会出什么事,但看着言律严肃深沉的脸,青竹也没有问出口,只是点头应下:“知道了。” 伺候言律洗漱之后青竹就出去打听消息去了。因心中挂念着,早饭他也没有吃多少,只是早年遗留下的胃疾发作起来痛难忍受容不得他不好好打对着,但也不过喝了一碗白粥算是垫了底就再吃不消其他。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青竹终于回来了,踉踉跄跄匆匆忙忙的步伐,脸上也是一副慌乱的神色,他边跑边喊道:“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莫急,慢慢说。”言律几步上前扶着他,待他喘匀几口气这次将外面的事情一一道来:“外面,外面遇到天灾了!” 其实早上青竹说的见到的珍珠般大小的冰雹也不过是化掉之后残留下来的,真正昨夜下的冰雹怕是有鸡蛋般大小,那么多,自天上砸下来,其威力自是不用说的。 王府附近这一块都是官宦人家,所居府宅石墙高柱富丽堂皇,就这都听说有几家糟了难,也有几间小屋舍塌了房顶的,更不用说西城穷苦人家所居之地,不过是用茅草石泥抹起来的小屋子,此时糟了难,早已变成一堆废墟,又是夜里人人熟睡之际,不知多少人因此在睡梦中就糟了难,砸死砸伤者甚多,最可怜的是,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存活下来的人,却还要面对无家可归的局面,甚至因为没有躲避的居所就这样被活活冻死。 青竹越说越低,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足以想象出那一片惨像,所以到最后也因为那包含*着的过于沉重的画面而渐渐没了声音。 言律亦是心情沉重,隐隐听得他低声的啜泣,却也只能无奈的轻抚他的后背,良久,沉沉的叹息一声。 青竹身子一僵,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起身子,“少爷,我记得我们之前不是囤积了许多棉被和草药吗?我们,能不能将这些草药......”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那个‘送’字,即使他与言律关系再怎样亲近,但那毕竟是主子,主子的东西,又哪里是他一个下人就能轻易处置的。 但那么多受灾的老百姓,他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他们...... “少爷,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就当,就当是为少奶奶祈福积德?”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一个自以为很好的借口,可是抬起头,却见言律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那样的眼神,好似十分失望的样子。 “好了,你早上也没吃过东西吧?我给你留了一些粥,你先去用一些,别空着肚子。”言律拍了拍他的头顶吩咐道。 “可是少爷......” “吃完之后你就去找城东的镖局再请二十个人来护着王府周围,务必要他们看顾好府里人的安全以及莫要任何人闯进来。” 因各铺的仓库容量有限而王府闲置的屋子有太多,所以除了墨书收集而来的药材之外,府里也有许多棉衣棉被之类的御寒之物。 少爷请这么多人来看护王府,难道,是不想救灾吗? “少爷,你......” 青竹还想说些什么来劝说言律,可是他直接摆了摆手,“你莫要多说了,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才是。” 青竹一下安静下来。 看着他垂头丧气失落的样子,言律叹息一声,只得再给他解释道:“所以,我不能自己出手,免得引起混乱,本来想帮人却成了害人这事可就做的不美了。” “少爷,你的意思是?!” “这事儿还是交给官家去做的好,我去找许诺,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言律笑笑,指了指屋里,“现在,还不快点去吃饭?” “恩,好嘞!”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言律找到许诺的时候,她正因为京城赈灾一事而忙的晕头转向,在这本该寒冷的冬天里她却是满头大汗,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倒是为那有些瘦减下去的小*脸增添几分颜色。 散乱的发丝汗湿在脸上,可见她掩盖不住的疲色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那些更加愁苦的灾民,强牵起的嘴角未有一点不耐,沙哑的声音依然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模样,他忽然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对这为‘公主’感到钦佩和尊重。 “你怎么会在这里?”被人通知有人来找,来这里却看到是言律,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变了脸色,“难道是边关韩渲那里出了什么事?” 虽然她在朝中并未收到任何消息,但自从发生了上次边境被犯的事情后,她以为言律有着自己获取信息的途径,或可早早知道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消息也有可能。 只是但愿不是什么坏消息就是。 “不,并不是边关的事情。”那里此时正在打仗,为了以防更多无辜的人员受伤,那一块的商队几乎都停了,所以即使有消息,言律也未必比他们知道多少。“我来,其实是想和你说一下赈灾的事情。” 于是,他将自己府上存有药草和御寒之物都悄悄和她说了。 “你真的有这么多东西?!”许诺惊呼一声,又马上掩了下去,幸亏周遭忙乱的很,倒是没有几人注意到他们这里,若是被人知晓了只怕会给言律带来麻烦。只是惊喜过后难免产生疑惑,偷偷察看了一眼周围,她复低下头问道:“可是你又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她常与韩渲来往,自然清楚她府中不可能存着那些东西,又忆起近日京城中的传言,所有言记商铺皆停业整顿,以及那些因为某人的举动而突然上涨的物价,难不成他早知有天灾却知情不报,只是自己提前储存物资,莫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如此一想,不免心生警惕。 言律只是笑笑,“这些问题,待我面见陛下之后,再一并解释吧。” 许诺抿抿唇,终是招手唤来一人,自腰间解下一枚腰牌递给他,“带着这人去见皇上。” “是。” “多谢。”离别之际,他忽然道:“听南方那边传来的消息称,新去的钦差以雷霆之势镇压猖獗的盗匪,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曾留下,匪类闻声色变,效果显著,欺压拐骗之事倒是渐渐少了。又带去银粮赈灾,安抚民心,灾情也逐渐在掌控之中,如此有勇有谋,受苦的人民无不称赞颂扬。” “......谢了。”知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许诺感激的冲他点点头。而眼看着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灰蒙的眼中现出几分自豪的神采,言律亦笑笑,“无事,不过是互帮互助罢了。” 许诺一愣,继而明白,“有韩渲的消息的话,我也会告诉你的。” “恩。”他点点头,便随着人离开了。 到了宫中,尚书房。 许承端坐在案后的龙椅上,手持朱笔批阅着奏折,近来一连串的事情也让这位帝王的脸上失了几分淡定从容,只是到底是一国之主,就该有纵是剑指面前也临危不乱的气度。是以,即使在言律在堂下禀报自己所拥有的赈灾之物的数量,且愿意全部无偿捐出来时,那样庞大的一个数字,在这火烧眉毛之际不亚于久旱逢甘霖,绝处又逢生一般让人惊喜的疯狂。 可他硬是动也不动,依然是言律进来前的模样,眉眼不抬,手中的朱笔落下最后一笔,这才合页搁笔,声音沉沉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前几日收集来的吧。只是在灾前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你不解释一下吗,恩?” 那最后一个字,犹如寒冰锥心一般深刺入肺腑,刺激的人遍体生寒,言律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臣有罪,还请皇上赎罪!” “哦?你有什么罪,先说来听听。” 这话,就好像他一句说的不对便要降他罪一般,实际上确也如此,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若有一个疏忽怕就是人头落地性命不保的下场。 言律再次感觉到了这逼人似喘不过气一般的威压,不由更加恭敬的垂首,“臣储下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出于私心,都是为了臣的妻子。”感觉上面的人并未有任何不悦的迹象,他继续道:“眼看着京城这里越来越寒冷,而边关更是寸草不生的苦寒之地,寒风刺骨,滴水成冰,臣担心臣妻韩渲受苦,亦感念将士卫国忠心,是以只希望能尽己绵薄之力,特意搜寻了御寒之物和药草,本想着送到边关助军打仗,不想京城竟先发生天灾!” 这些话,七分真三分假,他确实想去边关,但预感有天灾也是真,却不能说出来,本就只是偶然从书中所知一个模糊的印象,若提前说出来后来不能印实,被有心人捉住定个欺君惑乱民心的下场,只怕他全家人头不保。而许承也知他宠妻如命的性子想来也不会生疑。 想到这儿,他再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臣愿捐出所有物资,此外再捐银五千两赈灾济民,只望百姓早日脱离苦海,在天子福佑之下重享太平盛世!” 他再次一拜,叩倒在地不敢起来。良久,才听得头上许承沉吟一声,“若韩渲知晓你如此挂念她想来必然心慰,你们夫妻二人感情如此深厚实在让人羡慕的很。而能在危难当头之际如此慷慨解囊相助,言卿有心了,待事情评定之后,朕必有重赏。” 言律忙道不敢,“这是臣应当做的,不敢在皇上面前居功。” “行了,若没有什么事情,你也退下吧。” “对了,近来京城乱的很,闲杂人等不少,你若无事,最近还是不要与陌生人见面的好。” 言律身子一顿,垂首低眸敛去一腔心思,“是,臣知道了。” 待安安稳稳的坐上马车时,言律这才觉得一颗一直悬吊起来的心终于又咽回了肚子里,果然,一国之君,名不虚传。 “回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去的路上,即使没有特意去听,街道两边的的声音却依然传进耳朵,临近宫门还好,没人敢在天子脚下喧哗冒犯天颜,可渐行渐远后,声音逐渐多了起来,就像一个人的呻*吟,由低低的吸气声转而啜泣再变成大声的哭泣,越临近西城灾区,越像进入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处,掀起帘子朝外看,到处都是哀嚎咒骂,鸿鸿遍野,惨不忍睹。 马车邻近一处药棚,那里围满了人群,几乎都是伤者,棚子里放不下了就躺在外面,一张席子铺在地上,聊胜于无的隔绝这寒冷的地面,却无法抚*慰心头的僵冷,这样一场灾难,带走多少性命,又毁了多少人的希望? 一个男人应是刚被从废墟中挖出来,身上满是灰尘和被冰雹砸出来的伤口,最严重的还是他下*半*身,整个都淹没在血泊里,神情麻木的瘫卧在那里,直到搜救的人又从废墟中挖出另一个小小的身体,他脸上才恢复几分清醒,慌乱的用着手爬过去,即使因为不习惯而跌倒好几次,又加重了身上的伤势也毫不在乎。 可是旁边的人分明在摇头叹息,那小小的身体安静得很,搜救的人在确定再无救治的可能之后就已经离开,徒留艰难爬过来的男人一脸希冀的滚过来抱着她,如获珍宝般小心翼翼。 明明已经知道结果,到底心生不忍,嘱咐车夫一声“换条路走吧。”言律放下车帘不想再去在意,只是当他们走到不远处时,依然清楚的听到一声哭喊,好似被一只手钳制着喉咙一般,凄厉绝望,一如此时的京城,褪去了华丽而笼罩在一层死气中,压抑的人心骤紧,喘不过气来。 感觉到胸口的闷痛,他一手握拳狠狠地捣了几下那处,长舒一口气,一解烦躁,可那里总有一律若有若无的丝线在拉扯纠缠,不能完全解脱。 愧疚吗?你又哪里有这样的资格? 嗤笑一声,索性不再去纠结,与其有时间在这里矫情,倒不如多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太多太多事情要考虑,容不得他...... 忽然身子一晃,原是本来好好行驶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言律皱眉,“怎么回事?” 车夫嫌弃帘子回道:“王府门口聚集了好多人,我们进不去。” 他闻言,亦掀起帘子查看,果然见的门口被人紧密的围着,但见那些人身上的打扮应该是西城的难民,只是他们表情狰狞,恶狠狠的盯着王府门口,且手中还拿着木棍石头砍刀之类的利器,一瞧便知来者不善。 言律暗道不好,但此时又不能硬闯,只得吩咐车夫道:“你莫要惊动他们,换走小巷,从王府的后门进去吧。” 车夫只得听命。 丁山看了一眼门外,群起激愤实难平之,可府内主子都不在,连个管事做主的都没有,实在无奈之下他只能回头看向青竹:“这外面围了这么多人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青竹也没办法,“这么多人,那些镖师怕也抵挡不住,你将大门关紧了,千万别让他们闯进来。”这下只能等少爷回来了,不行,少爷还不知道家中*出了事,若是在回来的路上被外面的人围住了怕是要出事! 可是现在人出不去,也没办法向少爷去报这可怎么办哪?! 他正在这里急躁不安,忽听身后一声响动,当即吓得脸色一白,还以为是外面那些人闯了进来,回头一看,竟是言律。 “少爷?”青竹一愣,连忙迎了上去,“怎样,你有没有出事,有没有受伤?” “无事,我很好。” 青竹将他上下看了几眼,确定他只是脸色有些发白并无其他异样之后这才放下心。“少爷,赈灾一事......” 他正想问问之前言律去找许诺商量捐物赈灾一事可有谈妥,忽听得门外人声吵嚷,竟是之前平息下来的人群又再次骚*动起来,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件让人头疼的事,不由抬头向言律求救,“少爷,这门外不知为何突然聚集一群灾民,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奸商,干着牟取暴利不顾人死活的缺德生意,直嚷嚷着要闯进来为民除害,虽然外面有着镖师阻拦,可我怕这根本抵挡不了多少时间,若他们闯进来可怎么办?” 言律听着外面越发高昂的叫骂声,什么“奸商不得好死”,“占尽物资欺压百姓丧尽天良”,便知他们都是冲着王府内的药草和御寒之物来的。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自然知晓,所以才会想着通过朝廷的手来赈灾救民,只是没想到事情竟发生的这样早。 这时正是灾难爆发之际,这些灾民不可能这么快就盯上他,更何况这里是王府,周围一带都是官宦之家,一般人无事都不会靠近这里,而今日的围堵,若说不是有心人为之他都不信。 但是谁呢?他往日里做生意因利益关系或与几人不善,但也不至于让人憎恨到要陷他于死地的地步,若是言意和朱氏,不,以他们眼下的关系,他绝不会对自己出手。 将自己身边的人粗略的过了一圈言律也没确定人选,当然眼下的局面也容不得他再仔细思考,大门外的人显然已经等不及了,大门被他们撞的咚咚作响,过不了多久这门就要被撞开了! “少爷!”青竹惊呼一声,忙看向言律,他微微皱了皱眉,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抿抿唇,只道:“等。” 青竹虽不知其中意思,但既然少爷都这样说了那就一定不会出事的。可外面的声音一点都没有消减下去,或是里边的人一直不出,而门又一直不开,更加惹恼了他们,叫骂声愈演愈烈。 忽然,只听得外面的街道传来一阵强而规律的跑步声,也不知是敌是友,青竹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更加注意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停在门外,有喝退声,有求饶声,听着倒像是来帮他们的?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原来是宫里的人,所有人不觉松了口气。言律吩咐道:“把门打开吧。”自整了整衣服,站在门口,“臣言律接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国遇天灾,百姓逢难,民不聊生,幸有言卿品行高洁深明大义爱国爱民,捐出赈灾物资,解国之燃眉之急,朕心甚微,其德其志应允宣扬嘉奖,特封皇家御商,免税三年,名下商队入城过路有优先权可免检查,钦此!” 如今国正逢难,资金缺少,自然也不会商些金银珠宝之类,因为他的出身,也不能加官封爵,当然他也不需要这些,倒不如圣旨上所写,皆是他现在所需,是以言律也不觉委屈,欣然结下了圣旨。 “臣言律接旨,谢皇上恩典!” 接完圣旨,言律起身笑对着那公公道:“有劳公公了,天气寒冷还烦您走这一遭,一点银子就当请公公喝酒暖暖身子。” 旁边自有青竹递上一个荷包塞到太监怀里。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虽是侍候人的太监,可若得罪了他们,在主子耳边风言几句就足够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喝一壶的了,不过一点钱财,也不失什么。 “那就多谢言老爷了。”果然,那太监满意的掂量一下银子的分量,扫了一眼四周,道:“只是不知这些人是?” “言某也不知。”言律苦笑一声,“只是从宫中回来便已经如此。公公来之前他们还大声叫骂着,许是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要抢府里的东西。” “天子脚下竟有这样明目张胆抢掠的事情?”太监扫了一眼四周,见到那一群围堵在王府门口的灾民不由皱了皱眉,“这些刁民,瞧着都是四肢健全的,南城那里正缺人手,你们不去帮忙在这里添乱做什么?不过都是些趁火打劫的下贱东西,把他们都抓起来关进打牢去!” 众人一听一下就变了脸色。确实如那公公所言,这时南城赈灾抢救正忙得热火朝天,哪里有闲人注意其他的事情,不过是往日里一些流浪汉,总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人,这个时候倒是体现几分好处来,又听人说这里有好处捞,仗着人多势众时局紊乱存了一些侥幸的小心思,再被有心人鼓动几分当下就聚集了一些人来王府门前围堵抢劫,不想竟被从宫中派来的大人抓个正着,这牢饭可是能随便乱吃的?这时倒是一个个都乖乖的跪地求饶。 言律本来就不是心软的人,更何况这些人存着趁乱捡便宜的心思,若是今日他没有进宫,这一府的老弱病残可不就遭殃了?一想到这,他的脸色更加素冷,这些人,绝不能姑息! 因心中在意,他还特地提点公公在审问的时候注意一下这些人背后到底是何人指示的,只是他不知道,那人本就混与人群中,却趁乱逃走了。 尚书府后院柴房。 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四处看了几眼,见没人发现便闪身进了房间。 门吱呀一声响,为昏暗的房间里透进几分光亮,听到响动的黄莺一下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揪着那人的衣摆急问道:“怎样?灾民是不是已经闯进了王府,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抢劫一空,又将言律那混蛋千刀万剐残忍杀死!是不是?!” 昔日端庄大方的千金小姐此时却是满身狼狈,衣衫破败不堪头上都沾着不注意察觉的稻草,而最令人唏嘘的是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带着报复之后的痛快和憎恨,狰狞欲杀,看着实在令人厌恶。 那人不耐的甩开她的手,恨恨的唾了一口:“呸,要不是老子跑得快,听了你这婆娘的教唆,现在老子就得去蹲大牢了!” “你什么意思?!”黄莺的表情一下僵在脸上,她顾不上那人眼里的鄙视膝行着爬过来追问道:“什么坐牢?你的意思是你没杀了言律?” 那人嘴一撇,便将王府发生的事情都与她说了,黄莺越听心中越恨,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能让言律这厮人头落地家破人亡!都是这人办事不足,竟还敢回来?! “废物!”气急的她随手一个巴掌打在那人脸上,她显然忘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能对小厮任意指使打骂的千金大小姐,因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而被周彦关在柴房的她,根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而那人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扬起脸,“怎的,还以为你是大小姐呢,恩?也不看看自己这幅德行,不过是个任人*骑*的贱*人罢了!” 看着黄莺在点点光亮下,即使染了些许灰尘依然不掩其美丽的容貌,那人眼中闪过一抹淫*光,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另一只自由的手却已经抚上她曼妙的身姿。“听说你浪*荡的很,迫不及待的就与小厮在庭院里做那颠鸾倒凤之事还被人围观了?你倒好,可那小厮却被仗责惨死,如今又想着害别的男人,我猜你定然与他也有一腿,真是最毒妇人心。” 黄莺一听他提及言律,本来闪躲了的身子一下安分下来,甚至还主动迎上几分,一只手挑*逗的抚上那人的胸膛,女子娇软的嗓音越发嗲道:“那,本来说好的报酬,你还敢不敢要了?” 那人眸色更深,咕哝了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即急哄哄的伏了上去。 一片春色中,男人未见女子放*浪呻*吟下那双清亮的眼睛,如黑暗中觊觎的恶鬼,偷偷潜伏,只待某个时机便突然袭击,直娶敌人的首级! 言律啊言律,我便再让你多活几日又何妨?总有一日,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而这厢,言律一点察觉都没有,甚至连征兆的打喷嚏都没有。配合着许诺到处赈灾救民的他整日都忙的晕头转向连一点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不过这样累极的好处就是他每日里倒是能睡眠一两个时辰,不然,以他以前不眠不休的习惯,怕早就倒下了。 话说已经三个月了,韩渲那里,却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偶然的个休息时间的言律想到这不禁皱眉。 “少爷少爷,少奶奶来消息了!” 言律猛地站起来,“当真?” 青竹:“恩,是许大人给我的,说是快马加鞭送来的战报中夹着一封少奶奶的家书,她便马上给送过来了。” 言律接过那封信,向来心性淡然的人此时却觉心如鼓擂,七上八下竟有些害怕。他几乎是抖着手拆开的信封,展开信纸时更是屏住了呼吸,纸上黑墨泼洒,是韩渲特有的字迹——“已到,平安,勿念。” 不过六个大字,言律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眼,最后才恋恋不舍小心翼翼的将信纸这好贴身放入胸口中。 渲儿,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与你相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说是赈灾救民,其实言律要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与许诺点清交接一下就是。他性子沉稳,做事又有条理,那么多的数量,而且又是在如此人仰马乱的情况下倒是一点错也没有出,因心中还有其他事情牵挂,倒是在很短的一个时间内便将事情全部谈妥了。 “你动作倒是快。”在查过手下人递交上来的账册确定没有其他问题之后,许诺少见的夸赞了一句。 她虽于韩渲交好,有时也会与言律装傻卖乖,好似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内心里其实是很不看好韩渲和言律这一对。韩渲心大做事从来不计较,而言律,这个男人心思太深了,别看表面上还算看得过去,内心里不知黑成什么样子,她一直担心韩渲会吃亏,落在这个人手里,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只是这两年相处下来,才发现,被吃的死死地反而是这个男人?对好友如此死心塌地,她或许要对他改观了呢。 而言律又怎么没有感觉到许诺对他的警惕和疏远,不过他在乎的只有韩渲一个人,其他人都无所谓,如此,便也没有分太多心思在她身上。所以两人除了平时必要情况下就绝对不会碰面,言语交谈加起来也不超百句,便是连普通的朋友都说不上,如今突然收到她示好的举措,言律也只是笑笑。“哪里,就是真的论功行赏起来,也是下面的人手脚利落。” 他笑容不变,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露出谄媚的意思,更显淡忘名利气质决绝。 许诺心里撇撇嘴,到底还是看不惯这人装腔作势的样子,面上还是笑道:“还是你御下有方。”这话不过是最近与其他人打官腔习惯了顺口而出,如今对着这人说出口,虚伪的程度,连猛然清醒的她自己都受不了的打了个冷颤。 言律一愣,又见她面色有异,心中好笑,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点头应了。 许诺自觉不自在,只得推说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做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言律看着吓人搬运着货物若有所思,转头问向青竹道:“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是。”青竹点点头,“墨先生这几日都在南城药庐帮忙诊治病人,我怕给了他银子他转首又全部捐了出去倒苦了自己,是以特意嘱咐旁边酒楼的伙计每日给他送去饭菜,也不要太好,免得被人惦记;王府里也请了个厨娘侍候那些人吃食,有丁山照顾着,又留了五六个镖师,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生意上的事情,我已经替您带话给张管事和周管事,他们都已知晓。” 言律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二人,严肃了神色,弯身施了一礼:“或以后就全都靠二位了。” “您快快请起,这我们是万万担当不起的!”二人慌乱上前不敢让他这一礼落成,却耐不住言律坚持,只是之后亦回了一礼,张管事神色复杂道:“您定要做到这一步吗?说句不敬的话,你的时间还剩这么长,以后遇到的人会更多,未必......” “是,您说得对。”第一次,言律有些失礼的打断张管事的话,“只是,若不是她,那么其他任何人都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看到的风景都化作尘埃消散,那么,就算是长生不死,也不过是待在另一座地狱罢了。” 看着两人露出震惊悲伤的样子,他只得安慰的笑笑:“不要这么悲观,或许事情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张管事也知道他不过是安慰他们,这人自己分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然那些对他们说的话就会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他猛地摇摇头,试图驱散那种不吉利的想法。但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忽然有些赞同那些话了。他早年穷苦不得志,还好有妻子陪在身边不离不弃一直鼓励支持着他,只是不想后来他事业有成之后,妻子却不幸撒手人寰,即使如今他也有许多妾室通房,却是后院不睦,整日吵架贪些小便宜,整个家里都是乌烟瘴气,虽然院子华美,始终不如那间茅草小屋来的温暖安宁。 唉,算来他也有多日未到妻子墓上祭奠过了,今日便去看看她吧,带些她最喜欢的松子糕,以前是舍不得吃,现在却是吃不上了啊。 言律不知他一番话引得张管事思绪万千,他现在心情极好,因为马上就能见到韩渲。 只是车队马上出发之际,却有几个不速之客登上门来。 “我家老爷听说您要出远门,便想着顺道正好我们几个也一起去,眼下世道不宁也好有个帮衬不是?” 看着眼前一副普通老百姓打扮可身形却是训练有素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几人,言律微微皱起眉。 “替我回你家住自一句‘有劳挂念了’,只是我这车队毕竟是给军队里送东西的,临行前突然加进来几人怕是会引起别人注意,若是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耽误了各位要事就不好了。” “哎~不防事的。毕竟您的车队可是有皇上亲口给的特权可免检查,即使稍有耽搁也比其他人快得很。”看着言律抿唇不语,那人小的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扫了一圈车队周围,意有所指道:“若您担心突然多了人引起别人的注意那就剔除几人便是,我带的这几位身手可都是数一数二的,定然能保您一路平安的。” 青竹被他扫过来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冷战,直觉那句话可不仅仅只是字面上那般简单,顿时警惕起来。 “少爷?”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言律,只见他没有再继续坚持不带这几人,只是眸色深了许多,那是他生气的表现,可他一点方寸的样子都不乱又使得青竹放下了心。 言律看着那几人道:“既然如此,那么一路上还要仰仗几位了。” 那人甚是的义的模样,“哪里哪里。” “全员准备!出发!”马鞭一扬,一声清响,马儿终于迈开蹄子,车轮滚滚,驶向远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如今的越国,南方爆发水灾,山匪强盗还未平息,京城又受了冰雹,灾民们流离失所,哀声遍野,这边内患还未解决,偏一直对边境虎视眈眈狼子野心的突厥又来捣乱,当真是内外夹击只是可怜了无辜的百姓。 兴,百姓苦;忘,百姓苦。 而在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更是让言律对这一句诗有了深刻的体会。 在行了一段路程之后,商队停在一处茶棚前整装休息。 青竹替言律掸了掸凳子上的灰尘好让他坐下休息,又隔着干净的帕子递给他一个馒头,“少爷。”。言律接过,“不必顾虑我,你也吃吧。”青竹这才自己也捧了一个馒头吃起来。 算算路程,再翻过前面一座山便能到边境了。几月前突厥突袭占领了出石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言律名下正好有个商队途径那里,不幸被连累全部葬身在那里,也幸的其中一人临死前拼命递出了消息,出石城的沦陷才被朝廷所知,韩渲也正因此奉命领军出兵。 只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他们来之前突厥又占领了附近几个城镇,其军队之强悍威猛,势如破竹不可抵挡,竟步步紧逼入越国的腹地,直到韩渲的到来,才真正拦住了这头野兽,不让它再前进半步! “听人说,越国的军队在几日前已经收复了常洛州,少奶奶真是厉害!”青竹双眼明亮兴奋地说道。 常洛州收复整顿之后不过刚恢复商路,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越来越靠近战场的原因。 言律闻言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眼中的担忧却怎么也消散不去,即使没有亲临战场,但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足够让他明白战争的残酷,也更加深了对韩渲的担心。也不知她有没有受伤?不,战场上受伤是肯定的吧?那么他不求她完好无缺,只要见面时她还能活蹦乱跳的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心中牵挂担忧不已,口中的进食速度就更慢了。 “怎么了,少爷?是食物不合口味吗?”青竹见他如此不由有些担心。本来就是荒凉偏僻的小茶棚,又因战争的缘故更是破败几分,所以食物定然不比往日里来的可口,不知用什么做成的杂粮馒头,黄色的表面还有些干裂,咽下去的时候喉咙都有些涩疼,只能靠水顺下去,言律觉得不合口也是正常。 他是这样以为的,可是言律却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还是赶紧吃完就上路吧。” 青竹闻言,只得加快了进食速度。言律只得再提醒他小心些,莫噎着,转头只见不远处的过道上走来几个大汉,手中握着大刀,也进了茶棚,四处张望着,在看到他们的商队时彼此交换了一个莫名的眼神,不掩其中戾气。 言律皱了皱眉,待看周围其他人都用的差不多了,胡英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放下心来。 胡英便是半路加进来的那群人的管事,他们果然都是练家子,且个个都身手不凡,这一路行来竟都多亏他们保护,总算是有惊无险平安到达。 现在他既然没有提醒有危险,想来这些人也不足为惧。 于是几人聚在这茶棚里一时倒是相安无事,不过一会,又来了一辆马车,那马儿嘶鸣一声,刨了刨蹄子,呼呼喘着粗气,车棚都是灰扑扑的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 “小二来壶茶水!”那车夫跳下车来,向小二要了一壶茶,又要了个杯子便回到车旁,敲了敲车棚便有一只手自里面伸了出来接过茶壶茶杯,不过一瞬,车帘又落了下来,一点不露车里的样子,古怪得很。 之前来的那几个大汉笑道:“哟,既出来行走便不是那些千金大小姐,怎得藏得这般严实,那不成是有宝不成?” 车夫闻言不露半点怒气,憨厚的笑道:“几位爷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宝贝,这车上都是小的一家老小,只是小儿不幸前几天感了风寒,大夫特地交代过不能再着风,所以才捂得这般严实。” 这时那只手又探了出来,将茶壶和水杯递还给了车夫。而被吸引过来的言律发现那双手太过白*皙娇*嫩,应是一名女子。显然那几个大汉也注意到了。 “什么风寒让你儿下来给爷瞧瞧,爷可是有专治风寒的秘方,定能让你儿药到病除!” 旁边几人定是听清了他话中的下*流意味,一个个毫不忌讳的哈哈大笑起来,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那车棚,摩挲着下巴,像头饥饿的野兽。 出门在外最忌多管闲事,即使是青竹在这一路行来吃了无数教训之后也不敢擅作主张出手帮忙,是以,言律当真是不想管他们的。见自己人都休息的差不多了,付了银子便准备起身离开。 而那边被威胁的车夫吓的连道不敢,低声下气胆小求饶的模样许是逗笑了那帮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其中一名大汉在笑时忽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尤其是在看到言律的那一瞬间,愣了一下,张口就喊“站住!” 言律他们像是听都没听到一般继续向前走,那人生恼,又大喊了一句:“王八蛋,爷让你站住你听到没有!”说着竟想伸手去拦他。 然而,在他还没有碰到言律衣角的时候,就有人将他们拦下了,“妈的,谁敢拦老子的好事?” 言律凉凉的扫了一眼,随即对着手下道:“动作快一点,莫耽搁了时辰。” “是。” “妈的,你们这群杂碎要做什么?!”眼见同伴被拦,其他人自然也坐不住,纷纷动起手来,只是他们终是不敌言律的手下,这么几个虾兵蟹将甚至连胡英几个都没有出手,转眼之间就被打趴下了。 青竹看的啧啧咋舌,“就这样的身手也敢对我们出手?真是螳螂的手臂!” “是螳臂当车!”言律看了一眼旁边的灰棚马车早就已经趁乱逃走了,青竹撇撇嘴,“忘恩负义!” 下人上前询问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被打趴在地上的大汉立马叫嚣着:“我们早就已经留下记号通知了我们老大,马上就会有大批人马赶到这里,尔等若是现在求饶,尤其是你来服侍本大*爷,大*爷就考虑给你们留条全尸!” “你们听到了?就按他说的做吧。” “是。” 之后当那群收到讯息而赶来的山匪,只看到冲天的火光和遍地灰尘废墟,甚至连线人都失踪了,哪里有什么肥羊的踪迹?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当进了常洛州的城门之后,胡英一行人就与言律他们告辞离去。 临走之前,胡英满含深意的对言律道:“多谢言老板一路招待,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与您作伴同行的机会。” 言律笑道:“一定会有的。还望您能替我向您家老爷问一声好,只说言某期待来年夏时再到府上看花团锦簇,品清冽酒香。” 胡英看了他一眼,半晌嘴角微勾,亦笑道:“言老板到底是聪明人,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带到。” 花团锦簇,盛世繁华,如此之景,怕是只有那最宏伟壮丽的宫殿之上才能看到。 看着隐没在人海中的那一群人,言律的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待青竹靠上前,他才下令继续前进。 眼看着离军营越来越近,青竹的心情也越来越期待兴奋和紧张,他瞧瞧看了一眼言律,虽然自家少爷连烧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想来此刻的心情应该也与他一样吧? 但是想想少爷和少奶奶的关系,再想想他和秋菊的关系,脸颊不由开始发烫起来,但在一想到那个榆木脑袋,敲不开的硬石头,又不由得悲从中来,又气又恨,一时青竹心中五味掺杂,当真是复杂得很呢。 不过旁边的言律看着自家小厮脸上一会*阴一会晴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不由好笑的感叹一声,到底是年轻的很呐。 只要想着相遇,不思其他,如此单纯,真好。 待到营地门口他们就被拦住了,毕竟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等他们出示自证身份的证明之后,那守卫才叫来一个士兵带着他们进去,带也只是直接带到后营处,其他多余的事情一概不做,十分有纪律。 看着这里人人都面无表情的低头做事,寒甲铁戟都带着慑人的寒光,青竹不由自主的紧闭着嘴巴,连眼睛都一直直视着前方不敢乱瞟,当然那句‘我家少奶奶在哪里,秋菊在哪里’也就问不出口了。 别到最后他实在急得不行,只得悄悄踱到言律身后催促道:“少爷?” 言律用手比在唇*间,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青竹顿时就安心了。 与他们交接货物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看上去十分精明的老爷子,听着其他人称呼他为军师,想来在军中地位不低,也应该知道韩渲在哪里。言律想了想,有了主意。 他上前几步接近这位军师,施了一礼,恭敬道:“在下言律,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言老板”那人亦回了一礼,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言律,道:“老朽姓慕,不过是一介布衣,哪里敢当一大人。” “慕先生。”言律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见这人虽在军中身居要职,却没有对他商人的身份流露半点不屑,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是个人物。 “恩。”慕先生合上已经核对完的账册,笑盈盈的对言律道:“言老板来得正是时候,有了这些货物,将士们可以好好过个年了。” “都得皇上仁义开明,赏了些特权,不然一路检查耽搁怕也不会有这么早来。” 两人笑谈了一会,言律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道:“恕在下冒昧,请问慕先生可知军中是否有一位名唤秋菊的士兵?” 青竹耳朵一下立了起来。 “这,有是有,不知言老板可有何事......?” “哦,是这样的,在下这里有一封来自京城王府的信,需要当面交给秋菊姑娘,只是在下在这营中多有不便,还请慕先生给个方便。” 这慕先生是之后才随的军,对京城的事情知之不多,也不深感兴趣,但这营中统共不过只有两个女人,这一点慕先生自然是知道。一个便是将军的近卫秋菊,另一个就是前京城定远王,如今奉命镇守边境驱除鞑虏的先锋将军韩渲! 言律一说是京城王府来的信,他自然就信了,连忙派人将秋菊唤来。 一旁的青竹虽然不知为何自家少爷不直接说明身份但是一听到秋菊要来立马兴奋起来。 他们要来的消息可没有告诉秋菊,若是突然看见他们的话,她会不会被吓一跳呢? 事实上,当秋菊看到他们的时候,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诶诶诶!!!你们怎么会在这?!!!” “干嘛啊!”青竹捂着被震到的耳朵埋怨道:“突然大喊大叫的,见到我们像见到鬼一样,耳朵都被你震聋了啦!”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来,太惊讶了而已,哈哈。”秋菊干笑两声,可是她脸上的惊讶却没有消减,初见时她除了惊叫,甚至还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脑袋左撇看了一眼远方,不像是惊讶倒像是在心虚。而且自她来也是一直都在和青竹说话,就好像根本没看到旁边的言律一样,眼神都拒绝往这边看,这般不遵规矩的样子,实在不像她。 言律皱眉,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好旁边的慕先生问道:“怎么,你们都认识?也是,这位言老板说是有从京城王府来的消息要亲手教给你呢,或许是家信,找将军的?正好将军这几日无聊......” “啊啊啊,慕先生,我方才遇到小路,他说有事要找您呢,挺急的,您快去看看吧?啊!”秋菊慌忙打断慕先生未说完的话,心虚的样子连青竹都看出来了。“啊?哦,是吗,那么老朽就先告辞了。” 言律点点头,看着慕先生转身离去。青竹道:“你这般心虚做什么?难不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 “别胡说,”秋菊瞪了他一眼,“我们不过刚见面,我哪来的机会和时间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秋菊。”言律轻唤,秋菊终于明白自己的忽视再也装不下去了,对着青竹的那一面一瞬间露出视死如归的坚毅,这才转过身来,讨好的笑笑:“啊,姑爷,您也来了?我刚才都没看到您,哈哈哈。” 瞧她这副模样,言律的眉头皱得更深,干脆言简意赅的说明目的:“我要见渲儿。”为了避免这人和自己打太极,他蓦地寒了声又加了一句:“现在,立刻,马上!” “是!”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虽然秋菊答应了言律去见韩渲,可这一路上她因着心虚害怕,那前行的脚步是有多慢就有多慢,若不是怕太过明显被言律发现,或是然周遭的将士看见笑话,她恨不能学着乌龟那样,爬上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到达韩渲的营帐才好! 啊啊啊,好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啊!或者自己看到的这个言律只是幻觉啊! 她悄悄回头偷看了一眼,言律正稳妥妥的跟在她后面,绝不会出现半路消失这样她内心期盼已久的事情,残酷的现实再次将她体无完肤的心里打击的粉碎,秋菊心中泪流满面,可面上还得表现出惊喜的模样。 “那个......姑爷您要来,为什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呢?”好让他们做好准备啊! “好让你们提前做好欺骗我的准备吗?” “诶?”秋菊像当头被雷劈了一样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僵硬的转身,正想打个哈哈把这个话题蒙混过去,可是言律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他嘴角还挂着笑容,但却假的不能再假,迫人的气势,像在这寒风凛冽的天气里泼了一身冷水般,带着能将人从头到脚都冻住的刺骨的冰冷。 他道:“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吧?秋菊你其实很欢迎我们的到来吧?绝对不是因为韩渲受了伤,现在只能窝在营帐里连床都下不来,为了隐瞒伤势不让我生气而要欺骗我,所以现在正在心里责怪我们的不告而来,绝对不是这样子吧,恩?” “是的,绝对不是您说的那样子!”这样的言律,饶是自小和韩渲经历了不少事情,又上过战场杀敌的秋菊也绝对吃不消,而且若不是她有那些经验在先,此时怕是已经扑通跪地求饶,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出来了! “恩,那就好。” 即使是现在,没了言律气势的压迫,她努力稳了稳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地心,觉得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应该先向言律透露一点消息的,这绝对不是出卖自家小姐,而是为了所有人着想才如此做的!就是这样! 于是,言律就见着一向自然大方的秋菊局促的擦了擦手之后,吞吞吐吐道:“其实呢......将军,不,小姐她......是有一点小症状......” 将军营帐外,秋菊为言律指明了地点就悄悄告退了,只留他自己一人站在账外,犹豫了一会,手臂抬起又放下,想起秋菊说的话,终是抵挡不住心里的思念,咬咬牙,掀起帐子走了进去。 只是在他刚一冒头,喉咙处一片冰凉,慑人的寒意令他本能的不敢在动弹分毫。 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嗤笑道:“你不是营里的人,在本将军账外鬼鬼祟祟徘徊许久,说,你有什么企图?” “......” 言律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澎湃,缓缓转过身,“我来,是为了找我分开已久的妻子。” “好久不见,渲儿,我好想你。” “怎么是你?!”终于看清来人的样貌,韩渲惊讶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待反应过来,她又恼怒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两军交战之地,稍有不甚便会丢了性命,贸贸然来这里,你简直是胡闹!” 被骂了言律也不恼,只是笑道:“我想你了,便来了。” 韩渲上下看了他两眼,那不信任的视线以及摸索刀鞘的左手就好像把他当做是地方派来故意扮作言律的模样来偏她的奸细一样。 无奈,言律只好再说他是奉皇命来给军中送物资的,韩渲这才信了他。 明明在他心里第一个才是真正的理由啊。 既是皇命在身韩渲也不好再说什么,到底是久别再聚的夫妻,即使她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言律还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愉悦,任她用左手拉着他进了里面——整个帐子由一座屏风隔绝内外,外面应是战时议事的,里面则是居室。 言律看了一眼她的右手,虽然有秋菊前言提醒在先,可是在看到那刺目的白色,他还是忍不住胸口一窒,闷痛难当。 察觉到他的视线的韩渲低头一看,好像有些窘迫的挡了挡,“你莫看。” 言律板正她的身子,沉声道:“怎么伤的?” “能怎么伤?就是上阵杀敌的时候,一刀砍下来便伤着了。”说起这个,韩渲气得直咬牙,“那群龟儿子的,竟然耍阴的,四五个包抄老子不算,一个还装死,专门趁老子不注意忽然从地上跳起来一刀砍了过来,若不是老子闪的快,换了左手拿刀结果了他,一条小伤换一个敌人的性命,说来还是赚了!” 闻言,言律抿了抿唇,不语。 帐子里一下安静下来,韩渲有些尴尬,低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受伤的右手看,小心翼翼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神情,不知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韩渲顿觉心里不舒服起来,也不知为什么,但就是看不惯他现在这幅样子,为了打破这一刻的沉默,也为了说明自己的伤真的不算什么,她说起了另一个士兵的事情,“这在战场上,受伤几乎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我这还算幸运,有一人直接被砍成两半,突厥那群王八蛋!那时他还活着,被人抬了回来,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绝对活不下去了,可就是丢不下,陪着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双眼睛一点点失去了神采,再没了声息。军医将他的两半身子缝了起来,也算个全尸,跟其它弟兄一起埋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空荡荡的,好像没了根随风飘荡的芦苇。 “所以你看,我还活着呢。” 言律忽然动作起来,像疯了一样开始脱她身上的衣服,但还是注意着不牵连她受伤的右手,而韩渲也呆呆的任他动作。 直到内里的衣服的丝带都被他解开,露出光*裸的肌肤,言律抚上她左面的胸口处,冰凉的肌肤相触,泛起一层小疙瘩,她也依然没有动作,可是掌下的虽然虚弱但依然跳动的心跳却让他安下心。 最后,他在那里印下一吻,这才抬起头看着韩渲温声道:“渲儿,若是难过了就要发泄*出来,总憋着,对身子不好。” 韩渲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抹懊恼,但更多的,是只有言律才明白的感情,她低下头,狠狠的咬着言律的唇,他乖乖的,一切都顺着她,得了空还不忘提醒道:“仔细你的手,莫再加重了伤。” “啰嗦!” 而在账外,替他们守着营帐的秋菊,不由感慨一声,这种场景似曾相识,果然,还是只有姑爷才能降得住小姐啊! 不过,她好像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一夜,虽然是睡在简陋的帐篷中,没有舒适温软的床榻,也没有安静好眠的环境,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是言律最近几个月中睡得最为踏实的一晚。 熟悉的温暖,安心的香味,思念了那么久,渴望了那么久的人如今终于能再拥入怀,空荡荡的心都在那一颗被填满,所有不安都沉淀下来,噩梦不再侵扰,一夜好眠。 当言律再次睁开眼时,还未清醒的大脑有着片刻恍惚,在看到烛火环绕好像本身都在发着光的身影,终于回归现实。 他翻了个身,不顾被子滑落,露出没了遮掩而一身痕迹的身子,白玉一般的肌肤上,红痕遍布,尤其是左肩头,圆润的弧度上偏深深的印着两排齿痕,小坑一样的位置,显然是某人的虎牙所为,而这样绝美的景色也正好为这营帐里带来些许暧昧的春意。好心情的用手支起头看着已经打扮好的韩渲,言律用着有些沙哑却依然好听的声音道:“怎得起的这般早?” 韩渲正在系胸前盔甲的绳子,闻言动作也不停的回道:“卯时军中还有操练,身为将军必到场,不可太过贪睡。” “恩。”言律应了一声,见她一直与胸前两根带子奋斗不得解脱,看样子颇为懊恼,便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韩渲本不理他,但不知为何今天这带子就是和她过不去一般,怎么都弄不好,眼看着时辰就到了,她只能放弃走了过去。 言律自床*上坐了起来,被子滑落的更下,韩渲出手又给他提了上去,“帐子里虽然烤了火盆,但毕竟是数九寒天,边境之地更是苦寒,就你这身子骨根本就受不住,好生照顾着自己。” 他应了一声,漂亮修长的手指几下勾动就将困扰她许久的衣带驯服,她这才想起,自成婚以来,从军之前,她的衣服一向都是由他负责脱掉穿好的,看着那漂亮的蝴蝶结,她嘟囔了一句,“以前我可没这么笨的。” “无妨。”他道,“我又不嫌弃你。” 他巴不得她像未出生的婴儿一般什么都不会,衣食住行全都由他来包办,如此她就再不能离开他半步。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底想想,是万万不能让她知晓的。 果然,听他如此所说,韩渲直接白了他一眼,起身就要离开,不过出帐子之际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只准待在营帐里,哪都不许去!” 言律甚是乖巧道:“好。”她这才离开。 只留下言律一人的帐子,听着外面将士操练时响亮整齐的口号,吵嚷而又不真实,被子里不过少了一个人的温度,不一会就变的冰凉起来,他不舒服的动了动,忍不住深埋进去,嗅着那淡淡的熟悉香味,一会儿,终还是决定起来了。 洗漱过后,想着既然韩渲命他哪都不准去,实在无聊的言律只能在帐子里闲逛,逛完里面逛外面,不过相比起休息的居室,外面议事的帐子就少了几分韩渲的气息,一扇挂着地图的架子和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摆着模拟沙盘,不过倒是她一向简单直接的风格。 言律看的仔细,想象着这几个月韩渲都在这里做事,那时的她是什么样子,什么样的心情,一点点累计填满,就好像觉得他们从来不曾分开过一般。不知不觉的,帐外的天空就变得明亮起来。 他正看桌上的沙盘看得入神,忽然帐外一声轻响,有人走了进来,他本来以为是韩渲归来,不想竟是另一个他甚是熟悉的人。看到他,那人更加惊讶,打翻了手中的餐盘,指着他惊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菊和韩渲巡完军营正朝营帐的方向往回走。 路上秋菊一直在看着韩渲,或许是眼见着许多将士都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性命,身为将军,又是一向较真直板的小姐竟是将责任全都拦到了自己身上,每天更是加倍的努力训练,这几天她的状态就像一张绷紧了弦的弓一样,若是照此继续下去,不是伤了别人,便是弦断伤了自己。 秋菊不知韩渲有没有察觉,不过按照他的性格,即使发现了恐怕也不会在意吧?而且正主都已经这样了,别人的奉劝她更是听不进去,是以即使秋菊再着急,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帮她。 还好这个时候言律来了,虽然她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但到底不愧是姑爷,今日一早再见到韩渲,只见她眉眼淡淡,再没了那种浮躁不宁之色,训练时也不像以前难般不要命似的挑战自己的极限,想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真是太好了! 才刚这么想的秋菊就听到一阵吵嚷,只见着将军营帐外围了一圈士兵,热闹得很。 “出了什么事了?”秋菊皱眉,军营里一向纪律严明,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动*乱,更何况还是将军营。 将军营?将军营! 韩渲寒声道:“过去看看。” “是。”秋菊连忙跟了上去。 等她们靠近营帐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人时,秋菊一掌拍想自己的脑门,懊恼的想到:她怎么忘了营里还有言肆这根搅屎棍的存在?! 是的,方才进营帐送饭的正是好久不见的言肆。原来自他被迫捉去参军后就被分到了伙房中,也不知怎么机缘巧合下负责给韩渲送饭的事情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他本来还暗暗高兴来着,毕竟伙房的士兵可是不需要上阵杀敌的,虽然肯定比不上他原来的生活,但在他作了几次又被狠狠的镇压下去之后,他终于学乖了,变得安分许多。 而在他得知要他给送饭的那个将军就是韩渲后他就更高兴了,他始终还是觉得不甘心,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降伏不了的女人!想着如今没有言律碍事,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次他定能得偿所愿! 可是就在今天他一如既往给将军营帐送饭的时候,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个讨人厌遭人恨的言律也会在这里啊啊啊!!!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言肆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言律,恨不能眨眼之间就能让他消失在原地,就当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对,消失!让他消失! 满脑子都是这样念头的言肆大声呼喊着寻营路过的士兵,指着言律道:“快来人啊,这里有刺客闯进将军营帐,企图偷盗军中军事密函,刺杀将军!” 听到呼喊闯进来的士兵在看到言律时愣了一瞬,其中一人是见过言律的,不论是为军中送来物资,还是被秋菊恭敬对待,还是在将军营中呆了一整夜都没有出来这几点看,倒像是和将军有莫大的关系。更何况,谁家刺客在独闯军营搞偷盗刺杀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偏还挑在人多眼杂的白天,还穿着貂绒大氅,披散着头发,一副才睡醒的轻松模样?不说如此不专业,也是太过看不起他们的警备防卫了吧? 所以他迟疑着不敢上前,而其他人见他如此,领队都有所顾忌,他们就不敢动作了。 可是言肆见他们一直不肯动,而言律浅笑微扬的嘴角在他看来就像是在嘲笑他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刺眼的很,他不由将气发泄到那几个士兵身上,大声吼道:“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这样一个形迹可疑的人突然出现在将军的营帐里,我亲眼见他一直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游荡,定是心怀叵测之徒!你们还不快把他捉起来!” 那个领头的士兵厌恶于他嘴里的叫骂和颐气指使的语气,要不要把人捉起来他自己不会看吗?还招来这么多人,若是被将军发现了...... 他才这么想,就听账外一声厉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韩渲自让开的人群走进来,眼睛扫视了一圈,被她看过的人无一不低下了头。 言肆不甘的咬着嘴唇,瞧那副脸颊红润阴阳调和之后的满足样子,他作为过来人自然清楚言律来了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底也是人家夫妻间自己的事情,既然是夫妻,那又哪里轮得着他这外人多嘴,心有怒气而又无法发作的言肆,只能在心里默默咒骂着那群无辜的士兵——真是一群办事不利的饭桶!若不是他们拖延,早早拿下言律,又怎么会被韩渲逮个正着?可恶,他要在他们的饭里撒土放巴豆!吃死这群没用的东西! 士兵不知言肆心中所想,但见他一直狠狠的瞪着自己,嘴里不停嘟囔着,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他暗暗皱眉,对这人的厌恶又加了一层。 一群人对着韩渲恭敬行礼道:“将军!” 韩渲点了点头,眼睛不自觉的瞟向一旁的言律,自她进来就一直看着她从未离开过视线的言律见之笑得越发温柔,轻轻地向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很好,无碍。” 韩渲放了心,这才看向这一群人,只看得他们心里越发惴惴不安——将军治军可是一向奉行的铁血政策,谁犯了错必将受到严刑处罚绝不容半点私情——所以当那道视线落在谁身上,谁都默默的咽了口口水,暗恨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双爱凑热闹的腿呢? “我说......你们挺闲啊?”良久,韩渲缓缓开口道:“一个个像是聚在村头无所事事专聊各人家长里短的老太太一样,是嫌训练的不够多吗?!有这精力就给我绕着校场跑三十圈,练砍刀一千次!” 那样绝对会死人的!将军! 所有人都垮下了脸,却又不得不紧闭着嘴遵行命令,如果他们现在敢有半句怨言的话,绝对会被罚得更重的! 然而,这群有先见之明的人里绝对不包括言肆。 眼看着所有人都要离开,无人愿意去追究为什么言律会在将军的营帐里,这件事就这么被不了了之,言肆怎么肯? “等一下!这个男人......”要怎么处置?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韩渲打断了,“对了,还有你。” 韩渲挑剔的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对他那单薄瘦削的身子实在看不上眼的撇过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军中物资本就紧缺,你还浪费了珍贵的食物,就罚你一天不准吃饭,既然你手脚不便以后也不用你再送饭了,只留在火头军里生个火,打个下手好了。” “可是!” “够了!若不是看在你顶不住十板子,像你这样搬弄是非,扰乱军心,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老子就先罚你三十大板!” 言肆蓦地打了个冷战,不可置信的看着韩渲,待他反应过来,彻底恼了,咬咬牙就准备不管不顾的将这事闹到最大,虽然军中是将军说了算,可是还有监军在呢!私留男人在帐中过夜,公然违反军规,传出去不但在军中没了威信,若在监军那里留下坏印象,到时在皇上面前参她韩渲一本,必让这个贱人吃不了兜着走! 敢和他斗?呵! 但是他不过眼珠子转了转,正要开口大吵大闹就被一旁熟知他脾性早做提防的秋菊一手捂住了嘴巴,她故作轻松的道:“好啦好啦,将军还有要事处理,我们就不要再打扰她了,走吧走吧。” 即使有人看出她粉饰太平的真实想法,也心照不宣的没有上前戳破,不一会,本来还拥挤的营帐顿时都散了去。 被拉出去的言肆剧烈挣扎,可他那点小身板当真不够秋菊看的,挣脱不得只得被她带到一个僻静的小角落,待她有一点松懈,言肆马上跳开,恶狠狠的威胁着:“你们这群混蛋!我要去监军那里告你们,告诉全军韩渲那个臭娘们儿的真面目!竟然留男人在营中过夜,当真不要脸!” “人家夫妻两过夜生活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秋菊淡淡道,然后嫌恶的伸出那只捂过言肆嘴的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你可别说你没看清帐中的那个人是你的哥哥言律。” 言肆的脸憋得通红,他大喊道:“他才不是我哥哥!” “哦?”秋菊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的直让言肆毛骨损然全身都冒鸡皮疙瘩,“你,你要做什么?” 下一瞬,他只觉得小腹处传来一阵钝痛,秋菊狠狠的给了她一拳,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冷硬非常道:“若你不是姑爷的弟弟,你以为你还能躲在火头军中好好活着,在这里对着我指手画脚?” 言肆昏迷前的最后一个记忆就是秋菊不屑离去的背影,“废物!”(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提那边秋菊是怎样将言肆教训了一顿,之后又是怎样瞧他不顺眼,明里暗里的给他下绊子让他苦不堪言。便是这边的韩渲也正面临着让她头痛不已的事情。 待人全部走了之后,言律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巴点了一下账外的方向,道:“虽然我是信你的,但是依然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 韩渲身子一震,她的直觉告诉她言律现在正在生气,当然,若是换做另外一个人怕是早就察觉了,毕竟言律可是一点都没想着掩饰自己的怒意。但是韩渲是谁?一个几乎除了面无表情几乎没表情,脑中从来就没有一条神经是连接着人情世故,常被韩茂点着额头直骂榆木脑袋的朽木,即使你在她面前已经被气的肚子疼她也只会以为你是憋着不上厕所,最多好心的给你指一下茅厕的方向便决绝的离去。 所以...... 但是这人对于危险的直觉又格外敏锐,不,应该说是野兽本能一样的直觉,凭着这种本事,她在几次战场上都是险险避过杀机,终于存活到现在。 如今她再一次感觉到危险,虽不致命,但是她还是下意识的一手摸到腰间的佩刀。 察觉到的言律头一歪,眼中颜色更深,好在韩渲只是摸了一下就马上收了回来,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动作。 她想了想,解释道:“他来了军中,分配到火头军,给我送饭,就是这样。” 虽然这在韩渲看来已经是最全面的解释了,但是言律表示,这种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再重复一次。 更何况,他想要的也不是这个。 不过知韩渲如他,也明白这已经是她所能给出的最大解释,若是再不讲道理的强行逼问下去,只怕他会被看做是无理取闹而心生厌烦,被讨厌,是以,他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言律忽然问道:“待会,你可还有什么事?” “练完早操后会有一个时辰休息的时间。”韩渲顿了顿,“不过大概两刻钟后会有其他将士来营中一起商讨攻打突厥抢回上明城一事。” 上明城是当初被突厥占领的三座城之一,距常洛州不远,如今韩渲他们既然已收复了常洛州,下一步要做的自然是占回上明城。 言律摸着下巴低声道:“这么说来,时间也已足够。”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夫妻好不容易才再次相聚,而你在军中举足轻重无法脱身,说不得什么时候我们又分开了。”他笑着走过来,拉着韩渲的手走进内帐,“所以,我们就该抓紧了时间多在一起才是。” 韩渲的内帐中只有一张行军床和一床棉被,昨夜里他们闹得太过不曾注意,第二天醒来时才发现他们彼此相拥安眠到天亮,只是那床被子被他们折腾的皱作一团,实在可怜。 此时被言律拉到床边的她倒是有心看了一眼,发现其已经被恢复原样,叠的周周正正的摆放在床头——为了方便行军打仗,行李的整理都是经过训练的,瞧这模样,手艺竟是比她的还要好。 她这边一分心,言律的手已经不规矩的探到她腰间的盔甲下轻轻地摸索,“既然待会还有其他人要来,那还是不要脱上面了。” “诶?”韩渲一愣,下意识的按住阻止那双在自己腰间捣乱的手,但一想到他之前说的话——‘抓紧时间多在一起’什么的,她的手就忽然有些犹豫,减了几分力道。 可就在她失神的这么一会功夫,她腰间的带子就已经被解开了。 韩渲想了想,那双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手干脆放弃的垂下,什么都不管了。 即使是在帐中,言律的手还是有些凉的,所以当他的手触到她腰间的软肉时,她还是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不过一个轻微的动作,虽然她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但他还是察觉到了,轻笑一声,他攀着她的耳朵轻咬了一口,低声道:“渲儿若是要挣扎便再用力些,不然我可不放过你,绝对不会让你逃走的。” 轻呵出来的气息搔痒着耳朵,她不自在的偏了偏头,嘟囔一句,“凉。” “......” “这就是不拒绝的意思吗?” 然后他就被瞪了一眼。 不得已伸出另一只手摁住虎起来就要反攻的韩渲,“乖,让我来。”言律在她嘴唇上印下一吻算作安抚,“我开始了。”他就真的又开始动作起来。 韩渲对他来说如珍如宝,不论何时都是想怀揣在心里端着的存在。所以即使自己生气也不想委屈了她,更何况合*欢一事本就是女子吃亏,即便强悍如她,他也不想让她难受半分。幸而他与她一起已久,倒是对她的身体比她自己都知道得清楚,就比如这人的小腹、腰窝,怕痒的很,也,敏感的很。 就像只小猫一样,轻易不肯向别人展露松软的肚皮,但若是露了出来,必定是真心依赖之人,若是被抚摸的舒服了,就会发出呼噜呼噜可爱的声音。 韩渲自然不会打呼噜,但那动*情之声却比任何琴萧之奏都好听,比任何美酒佳酿都要香醇,对于言律来说更如是。 堪比最烈春*药,但他只能苦苦忍耐着身体里的骚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直到韩渲再不能忍耐,低吟也变成一声闷哼,身体骤然一阵抽搐埋首倒在他的颈间,言律这才抽出手指来。 “好了哦渲儿,现在轮到你了。” 韩渲慢慢抬起头,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越来越亮,忽而她的舌尖探出划过有些肿胀颜色却甚是艳丽的嘴唇,留下一抹湿迹也隐隐露出尖锐的虎牙,就像一头才浅尝过正要开始饱食一顿美餐的大兽一样,危险而性*感。 然而言律却满足的扬起嘴角——渲儿,你应该是自由的,所以你手中握着能够刺向我的剑,我的生死由你,若我不能控制我的自私和贪婪,那么,我只能由你来结束。(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言律在军营中一留就是数日,虽然他不算每日里都待在帐中与韩渲腻味在一起,也会出去找军中师爷看似在商量一些事情,但军中依然还是传出一些流言。 一向大大咧咧的韩渲不曾察觉,她是只要将士们好好训练打仗,最好是在上战场的时候多砍几个敌人的首级回来,让他们多赢几场仗那就已经足够,其他的那些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不在乎。 秋菊本来也是如此,但她比韩渲还算细心些,在察觉到不对劲时还是会担心。 只是不论是韩渲还是言律,他们都是她的主子,按规矩她自然是不敢对主子的举动指手画脚多加点评的,但她又真的放心不下,无奈之下只得向韩渲如实相告。 “军中有规,外人不得擅留,家眷更是如此,姑爷虽是有要事在身,但在将军帐中逗留多日,已经引起了一些流言,更何况这军中还有监军在,不管对姑爷还是小姐总归是不利的。” 这话其实真要秋菊来说她是说不出来的,还是慕军师指点了她一番才有如今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 饶是如此,韩渲还是气着了,“监军算什么?不过是个迂腐酸臭的读书人,老子怕他个毛!倒是那群小王八蛋,一个个的胆子不小,突厥蛮子都打不完还有空管老子的事,是吃咸了淡操心?还是训练的不够!” 自家小姐如此有气势,秋菊甚是赞同的点点头,但想起慕军师的叮嘱,她还是不甘不愿的继续道:“不过咱们这毕竟是军营,又是烽火连天兵荒马乱的战场,这......” 她顿了顿,终是没有把话全部说完。 但已经足以让韩渲明白那其中的意思,监军她不怕,流言她不在乎,但是军规和言律的安全她却不能不管不理。 韩渲抿了抿唇,“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处理。” “但是!”她忽然道:“传我的命令!让那群闲得发慌的王八羔子再去给我绕校场跑五十圈,跑不完今天晚上不准吃饭!” “是!将军!” 看着韩渲怒气冲冲的走开,秋菊亦心中不平,是以她在传达军令的时候故意又多加了十圈,“跑不完今天晚上不准吃饭,水都不准喝!” “诶诶诶!!!” 这边韩渲回了营帐,恰好言律也在,他笑着冲她招招手,“回来了?外面天寒,快来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算算日子,这两天也该是她来月事的时候,每每这时韩渲的身子总是不爽利,尤其是小腹处,像是有铅下坠似的又胀又痛,连带的整个人精神都不是很好。以前在王府里,有着墨先生帮忙诊治,又有言律无微不至的照顾调养,倒是稍稍好了一些。只是这种病调养起来最是费时间,加上没过多久她又奉旨从军去了,是以即使后来又发作起来她也只能暗暗忍着。 如今言律来了,竟还记挂着她的毛病,随身拿着当初墨先生替她开的药,还带了些补血益气的食材,这几日留在军营,几乎天天都给她开小灶补身子。 就如现在,她看着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红枣枸杞乌鸡汤,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几天是自己‘不方便’的日子,她向来马虎,之所以忘记了,也是因为这一次她并没有四肢僵冷、小腹坠胀*疼痛如绞等症状,想来这几日的药材食补也起了几分作用。 她捧着碗,汤是稍有一些烫,但她刚从外面回来,身子在寒风中滚了一圈直冻得她牙齿都有些打颤,这样的温度倒是正好驱寒,是以她头一仰,几乎是一口干掉,顿时一股热气自腹中升腾汇入四肢百骸,连心窝处都是暖暖的,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啊! 她几口吃掉那嫩滑的鸡腿,倒是好奇这军中的厨子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你若喜欢我以后就多做些,不过得让京中的人再多带些材料来。”言律一边收着碗筷,面上是温柔而满足的笑容。“喏,这是今天的药。” 韩渲脸上露出一抹郁闷,她最讨厌的就是喝药,尤其这药又苦又涩,还有种刺鼻的气味,难喝得很,是以她有些犹豫的端起碗,有一会,才凑到嘴边皱着眉头灌下一大口。 不过她也不咽下,只是含*着嘴里,满满的,两边的腮帮鼓起一大块,她四处张望,见着坐在床*上的言律正在整理着什么东西,那种长长的白布条子,莫名的有些眼熟。 噗!!! 待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韩渲终于没忍住,将嘴里的那口药全部喷了出去。言律一惊,连忙赶过来,“怎么了?可是烫着了?” 韩渲头撇一边,闷声道:“没事。” 其实他是关心则乱,早忘了那药可是他亲手煎的,有一直注意着温度,唯恐凉了失了药效,烫了又会伤着她,所以哪里就会烫到要吐出来的地步?而且刚入口的时候不吐,都在嘴里含了好一会才吐?说到底不过是不想喝药的借口罢了。 “那让我看看可有伤到?”言律捧着她的脸看了看她的嘴,确定没事之后笑眯眯的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来一碗药递到她面前,“刚好我今日多煎了一碗,免得又前功尽弃。” 说着,还特意尝了一口感觉温度,这才递给她,“恩,这次不会再烫到你了。” 韩渲:“......” 看着手中的药,她本来松展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到底还是有些不情愿,眼珠子转了两圈,四下乱看,就是不肯端起那碗药。 言律怎么不知她的心思?叹息一声,担心她再‘失手’打翻药碗,只得双手拖住她的手,“要不我们换种方式喝药?” 他说的方式定然是以唇渡之,若是其他东西,这种夫妻之间的情趣倒也没什么,只是这药,又是治女人病的药,他个没病没灾的男人凑的什么热闹? 所以韩渲闻言立马仰头一碗干掉,动作干脆利落豪爽不做作,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给言律留。对此,言律甚是遗憾的摇了摇头,但还是贴心的拿出腌梅子给她吃,解解嘴里的苦味。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了,现在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就说吧?” 韩渲眉头一挑,一脸‘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和你说’的疑惑模样。 言律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最是藏不住事儿,却又是个不善言辞的,一进来眉头就轻皱着,定然是有什么事但又不知怎么和我说,不是?” “你早就看出来了?”韩渲有些不信,“那你怎么之前不问?” 他总不好说只要是关于她的一切,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儿他都能察觉,便只好一脸打趣道:“我看已经到了喝药的时辰,怕你分心,就想着喝完药之后再问,不想......”他无奈的耸耸肩意有所指的瞧了她一眼。 说什么怕她分心,还不是在嘲笑她怕苦不肯吃药?这人,心眼实在是坏得很! 韩渲哼了一声,很认真的反驳道:“你刚才可是在整理我的月事带,如此私*密的东西,乍一下看到换谁都会被惊到,我自然也是如此,吓得将口中的药喷出来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是是,渲儿说的甚是合理。”言律一脸‘你最有理,都听你的’的宠溺表情,没有一点不耐烦或是厌恶的迹象,全然忘了就是以前在王府中他们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就是每逢她月事之时,若不是最后韩渲怎么也不肯,怕是连换月事带这种事情他都乐意亲自替之! 这个男人,对于韩渲他当真是一点下限都没有了。 不过言归正传,看着韩渲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什么话来,这般犹豫不决的样子倒真是少见。言律想了想,霎时柔和了眉眼,试探的问道:“能让你这般难开口,是不是关于我的事情?” 韩渲眼神闪了闪,面上闪过一抹恼色,似也在因为如此不爽利与往日的风格大相径庭而感到生气,于是他便知自己猜对了。 “你想说什么事情我想我大致也能猜出来一些,接下来你莫开口,就听听我说的对与不对,若是错了,你最后再点出来好不好?” 韩渲还能说什么?最后她只能乖乖的点了点头,似是突然乖巧的不像话的猫儿一样,圆溜溜的、纯粹的犹如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中流露淡淡的委屈,看得直让人心怜不已。 言律微微一笑,安慰的摸*摸她的头。 傻*瓜。 “那么,现在开始了?”他道,“是不是慕军师与你说了什么?比如说军中流言四起,将军威严难固,军心动摇,与战时不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存在,所以,你今日来是来问我何时离开的,是吗?” 韩渲豁的站起来,像是再也忍耐不住,瞪着眼,咬着牙,犹如一头被侵犯领地要捍卫主权的兽王一般,嘴里喊道:“他奶奶的!真是的,老子从来就没这么憋屈的很!管她什么军规流言,老子的男人,凭什么任他们这么编排?!” 韩渲这次当真是被惹急了,她向来无法无天关了,若不是自小就被韩老爷灌输着军人思想,在军营中生活因习惯而压制了几分野性,再加上还有战场可以令她发泄,不然光是军规那些条条框框就足够憋疯了她! 可是有句话叫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她那般护短的一个人,委屈她自己还行,可若是敢碰她罩着的人,尤其还是那样重要的一个人,不把那些人‘咬’得粉碎,她怎么甘心?! 幸而又言律即使拦住了暴走的她,一手摁住她的肩膀让她乖乖坐在椅子上——到底怕伤了他,她也只能顺着力道又坐了回去,又一手摸着她的下巴,不停的安抚道:“乖,冷静,冷静,渲儿,莫冲动,莫冲动。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老子的事情要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多嘴作甚?’,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暴力有时候是解决不了事情的,虽然我也很想爆粗口骂人。不,渲儿,别用这么惊奇的眼神看我,我不是冷清寡欲的仙人,我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夫俗子,我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因己喜,因物怒,因事哀,因人乐,所有别人有的感情我都有。” “所以,”他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所以我也有我爱的人,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生一世恩爱两不疑’,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很难。” “渲儿,你知道吗?自从在言府那座小院里当我得知你的愿望是要做一名将军时我有多么害怕吗?我害怕你会离我而去,因为你那般优秀,根本不是当时的我所能匹配的,我害怕终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若问这世上比割肉剔骨,锥心炙肺还要痛苦的事情,对于我来说,莫过于此。” 本还在挣扎的韩渲不知何时渐渐安静下来,她呆呆的看着言律,半晌才道:“你竟藏着这般深的心思!” “是啊,这些话我一直都深藏在心里。”言律自嘲的笑笑,忽而就见她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道:“我本来还怕你会休了我呢,没想到......既然这样,我以后倒是不会再怕了!” 这话一出,顿时打破了刚才还有些悲伤的气氛,言律无奈的看着她,颇有些哭笑不得。 “你说以前的我们是不是傻?”韩渲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以前你怕我离开你,我还怕你休了我呢,这样两厢一抵,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以后也莫再藏着掖着,有什么话说出来,多好?” 言律:...... “恩,好。” “对了,你刚才想和我所什么来着?”韩渲一拍脑门,好像才想起来还有什么事没有解决,被她跳脱的性子这么一带,之前想好的那些煽情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然而,厚(hui)脸(shan)皮(qing)如言律,好似半点影响也没有似的,那张温柔宠溺的脸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一手执起韩渲的左手,手指摸过她每一寸厚茧,才在她的无名指上温柔的印下一吻,两只手相交相握,他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你的绊脚石,所以不用担心,通往前方的路我已经为你铺好,你只需要无牵无挂的大步向前一直走,就好。”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言律说不要她担心,他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然后第二天他的商队就整理好了东西准备离开军营。 韩渲听闻消息时脸色甚是难看,却也推说要演练军事不肯来送别。秋菊急的不行,但说实话,姑爷现在离开正是平息了流言稳固军心,确实是眼下最准确的判断。可若以私情来说,姑爷和小姐分开这么久,好不容易又见了面,才不过几天的功夫这就要分别,这战火连天兵荒马乱的,下一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底还是不舍。 再说...... 她偷偷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青竹,这人前天突然找到她,不管不顾的张口就说要娶她,如此直接的挑明心意,这让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她下了好半晌,反应过来后第一念头就是不行。 “为什么?”青竹又奇怪又委屈,“我这人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也没有任何不好的念头,爱国家爱社会,最重要的是我还能挣钱养活你,为什么你不答应我?而且等你打完仗回去之后我们就成亲,以后都不用你再做这些危险的事情,脏活累活也不需要你做,全都有我呢!我们一起陪在少爷和少奶奶身边,怎么样?” 说实话,“我养你”这句话对于任何一个女人还说都是极具震撼力以及诱*惑力的,即使是自小到大都未被当做女人的秋菊,在他说完这番话也很难昧着良心说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身为女人的心突然就觉醒了,她想了很多,比如说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着青竹,想着若是以后都和这人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光景,他们会变成什么模样,还有若是他们在一起了,这条路,又会走多远? 她觉得自己想了很久,却发现脑中的印象都是一片模糊,说到底她一直都以为自己会陪在韩渲身边永远永远,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嫁人,甚至是嫁给青竹,这真的是太让人难以想象了。 等等,秋菊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青竹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想到这儿的她古怪的看了一眼青竹,最后脑子里依然是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出来,也就不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青竹等了一会,瞧着她脸上的神色就有些明了了,心中顿时堆满了失望和落寞,但他是个男人,就不能在女人面前失了风度,于是他强打起精神,到底还是不甘心道:“如果你不能现在就给我答复,那么我会再给你一些时间让你仔细想想,说来也是我太过唐突,突然和你说这样的事情,不论多长时间我都会等你的。” 于是这事儿其实还没完。 只是自那之后秋菊就很少见到青竹了,算来也有三五日,这种态度一点都没有书中所说的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日思夜想很不分离’的感觉啊。 这时的秋菊全然察觉到她这种焦急等待,期盼失望的心情可不是书中所描写的那些等待意中人前来幽会全然陷入爱情中的女子? 当真是当局者迷啊迷。 这边言律正等着伙计整理好东西之后就出发,转身正好看见朝这边过来的秋菊,看了一眼她身后果然没有那个身影,了然的笑笑,他问道:“你是来找青竹的?” “不是。”秋菊下意识的反驳,她自己也说不清心里那种感觉是什么,她明明就是想替小姐来送送姑爷,可听他这一说,或许顺道看看青竹也没什么。 “那个......如果我找青竹的话,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吗?” “不会。倒是你,就这样出来送我们军中没有关系吗?” “没事,我的训练已经做完了。”秋菊摇摇头,然后像是怕他误会似的,连忙解释道:“那个我的是做完了,可是还有其他小队的,小姐......将军要留下监督,实在走不开,所以才没来。” “恩,我知道。”言律点点头应下,韩渲真正没来的原因他又怎么会不知?一半是因为他的‘退缩’而生恼,却也知他的做法是最准确的,一半是因为军中有人故意惹是生非其自己治军不严,自觉没脸见他,所以才没来。 不过没关系,此一别,又不是以后都不能再见面了。 看着秋菊还是有些不安的神色,言律安慰的笑笑,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后,说道:“喏,青竹正在那里点数,你自去找他就是。” “是。那,姑爷你多保重,一路平安。” “你也是,多替我照顾一下韩渲,我不在时记得督促她吃药,尽量一日三次都要记得,还有受伤的时候让她不要硬抗,不论大病小灾,都要记得和大夫细说,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秋菊一一记下,说着说着便觉的自己鼻子有些泛酸,明明之前还没有如此,或是上次言律没有这么频繁的叮嘱,也或是上了战场真正的经历了生死离别,才明白能活着与亲人好友相聚陪伴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瞧她用手揉了揉鼻子,一副垂头丧气的落寞样子,言律叹息一声,“好了,你能出来的时间本就不多,我就不耽误你了,快去吧。” “......是。” 言律远远的看着秋菊磨磨蹭蹭的走到青竹跟前,本来一脸惊喜的青竹还没来得及更高兴一点就忽然换上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手足无措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颤巍巍的伸出手试探的揉了揉她的头。 瞧着他终于镇定下来,脸上是关怀、心疼,对现实的厌恶以及对未来的期待,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言律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军营的方向,不由感叹一声:“年轻真好啊!” 后来,休息时间已经够了的秋菊不得不回到营中,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她红着眼睛看着那长长的商队离开军营驶进城里,还没行完两条街就又停了下来。几个伙计从车上跳下来,将刚刚才装好的东西又一一从车上卸了下来,搬到一座小楼的后院里。 秋菊目力极好,她悄悄换了一个角度,分明看到小楼的牌匾上写着‘言记茶楼’几个字。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韩渲猛的一拍桌子起身站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她面前的言律问道:“你不是说要走吗?为什么还会在常洛州?而且军营重地,怎的你说进就进的?” 言律甚是淡定的翻着手中的账册,一边解释道:“第一,我是说要走,可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要离开常洛州,况且他们也只是说我待在军中有违军规,如今我待在城中脚踏实地的做我的生意,与平常安安分分的老百姓没个区别,纵是有人瞧我不顺眼,可又有哪个能来挑出我的错处?既不能,那就请闭上嘴吧。” “第二,我进这军营可是来做正经买卖的,将士们也是人,既然是人就都离不了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若没了东西可不就要买?这不就有我这个商人派上用场了?” “第三,正好我今天也没多煮,既然刚才那一下没把这药打翻,那就趁热药效好,快喝了吧。” 韩渲面上闪过一抹后悔,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咬咬牙,低头将药端起来一口气全喝完。 放下碗,她撇过头躲过言律递过来的糕点,闷着头用水漱了好几次口这才坐回来就一直盯着他看。 言律也静静的任她看,偶尔发现账册上有记载错误的就用毛笔细细的改着,有些暗的光芒下映衬着他认真的眉眼,本就俊美无俦的容颜倒是多了几分真实性,不似仙人那般触不可摸,而是实实在在的就坐在这里,陪在她身边。 “哈哈哈!痛快当真是痛快!”韩渲忽然大笑起来,颇是解气道:“你这样做可是既能如愿,又堵了那些人的嘴,这次看他们还拿什么来造谣霍乱军心!” 瞧她这模样,言律宠溺的笑笑摇摇头,“不过这种有心之人还是趁早抓起来的好,一次不行定会有下一次,防了这次防下次烦不甚烦,还是斩草除根来的干净心安。” “这我清楚,我已经命人去查了。”韩渲忽然严肃了脸,认真的问道:“倒是你,这里毕竟是战场,不可儿戏,你真的不回去?” “我家娘子就在这里,这里便是我的家,家在这里,我回哪去?”一向儒雅有理的言律竟然少见摆出一副耍赖的姿态,在韩渲发愣没有反应过来时,他身子一前倾抱着她的腰,下巴枕着她的小腹处,自下而上的看着她,“只要有你在,刀山火海我都去,更何况这里,总有你护着,我信你会护我周全。” 同生共死,因为你,我无所畏惧。 言律在心中又加了一句。 这话一出,本来还皱着眉头有几分担忧的韩渲马上恢复了元气,豪气万千的大手一挥,“这是自然,你和这城中百姓还有后方越国上万民众,我都保护给你们看!” 于是,言律就这样在常洛州扎下了根。 而常洛州虽然已被韩渲带军收复回来,可毕竟经历过战火侵扰,在被突厥占领时,这里几乎被抢劫一空成为一座鬼城!而如今,虽然当初逃走的人开始一点一点迁回来,城中多了几分人烟,但要恢复以往的模样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在这个过程中,言律的出现为这座城的‘复活’起了很大的作用。准确来说,应该是言律的商队,自从这里开始通商之后,属于言律名下的商队就开始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到这里汇聚运输各种生活中必须物品。就像他之前说的那般,只要是人就都离不了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而这些商品的流入就像是往人体里注入的新鲜血液一样,这座城终于开始运作起来。 当然除了他们,还有一些想要发战争财的商人也渐渐开始往这里赶,只不过他们因为没有‘特权’而比言律慢一点还没有到而已。 等他们来到这里就会发现这里所有的商道都被言律掌控在手里,他们若想要贩卖东西就必须经过他的同意。然而狡猾如言律,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让这些想要趁战争狠捞一笔的奸商们如愿? 他也是商人,清楚地知道他们手中每一样物品的行情,这就使得这些本来想抬高价格却一再被压低直到最后只能得到一点利润的人们一个个都夸下了脸。 更可恶的是他们受了委屈既不能甩手不干也不能到处去说,因为这只狐狸每次在交易后都会端着那张脸笑的甚是完美虚假的柔声道:“X老板愿为驱除鞑虏护我山河献出一份力,如此慷慨明理,忠厚仁义,陛下有知,定会心慰奖赏您的!” 这种光明正大的借着皇帝的名号讲空话实在太可恶!可偏偏他得圣宠又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这些人也只能捏着不尽人意的瘪荷包,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僵笑着:“哪里哪里,能为陛下分忧,是我等之幸,若是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等去做的,陛下只管吩咐就是!” 哼,回去之后再不见这人,有多远就躲多远! 言律也只当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笑着附和:“一定一定。” 不过之后京城中皇帝就颁发了一道圣旨,大意就是为了奖励这些忠义爱国的边境商人,凡是在言律上交的密函中提到的人名都会被抄录在案,然后张贴全国告示百姓以供学习传颂,且若到官府确认是名字本人后,还可领得皇上亲笔所写‘良’字牌以示鼓励。 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商人一向是被其他人最看不起的存在,可是现在不同了,试问能被皇上看见自己名字的能有几个?能被记录在圣旨上的名字又能有几个?更何况是被万人所知,可得皇上御笔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这种荣耀当真是难以形容,有的人出门上街感觉自己走路都是带飘的,以前那些个读书人哪个不是瞧都不肯瞧他们,就怕污了那些圣贤者的名声!现在可是上赶着要来巴结,那夸赞之声当真是如黄河之水滚滚不息,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还有那些为了看皇上御笔而登门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他家大门的门槛都被踢烂了好几根。尤其是自家的买卖,不说日进斗金,可是比以前好太多了! 这样仔细一算,或许在边境吃点苦,被言狐狸敲诈一下,好像......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因为有了朝廷给出的甜头,使得许多商人都开始往边境涌来,那些一车一车装载的物资被他们以吓人的低价格全部卖给言律,不谈盈不盈利,只要言律在那张上报给朝廷的名单上记下自己的名字就好。 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有道是又便宜占,不占白不占,言律也乐得来者不拒,在某人死瞪着发亮的眼神下记下他的名字,送走人后,这才伸了个懒样,活动一下僵硬的后颈,写了一整天的字,手腕都酸的不行。 “少爷,用些热水吧。”青竹为他奉上水杯,看着他疲累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抱怨,“这些人也真是的,偏要少爷亲自来记录,换个人都不行,人家做事的都有轮班倒换,他们可倒好,逼的您连休息一下都不行!” 塞北的冬天格外的冷,即使屋中有炭火围绕,但身子因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不运动,难免有些发麻发冷,言律先离开原先的位置在屋子溜达活动活动僵酸的身子,这才接过杯子,吹走白烟,借着微颤水纹啜了一口,舒服的喟叹一声。 “毕竟是能的皇上亲自阅览的名单,自然要仔细些,若没了名字,他们何必大老远忍着苦不赚一点盈利的来到这个战火连天的地方?” “那,这个名单真的会被皇上看到吗?”青竹竟甚是羡慕的看了一眼桌上写满名字的纸张,“那么,若我也捐点什么,这上面是不是也能记上我的名字?” 刚从外面进来的秋菊正好听到他的话,轻笑一声,伸手指了指外面几乎看不到头和尾的货车长龙,“捐点什么?你当真以为想要被记在这纸上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咱家主子这字可贵着呢,若是捐赠的东西不够一支小队的补给的话,主子连抬下手都不值得!” “......哦。”意识到是自己太过异想天,而且还是在心上人面前丢脸的青竹顿觉心情有些低落。 他突然的垂头丧气令秋菊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直觉是因为自己他才如此,只得笨拙的安慰道:“其实即使不记在那张纸上也无所谓,皇上整天日理万机的哪里有空看这些,姑爷报上去的这些东西每次都是直接送到中书省那帮老头子手里的,若你实在想让皇帝看到你的名字的话,那我就试着拜托小姐让她帮忙将写着你的名字的纸条给皇上看?” 人家说人一恋爱智商就直线下降,果然如此。 言律摇摇头不去看旁边那两个将皇宫当成集市,把帝王当成算命先生的笨蛋,他看向另一来人,恭敬地施了一礼道:“慕先生。” 谁知慕先生甚是惶恐的出手阻拦道:“言公子,这老朽万万受不起啊!”他叹息一声道:“言公子有过人之能,不过挥墨之间就解决了军中物资不足的问题,解决了我等燃眉之急,更让百万将士得以温饱无忧,全心上阵杀敌,报国为民!是老朽目光短浅,见识浅陋,不识公子真面目,若以前老朽有何得罪之处,还请公子念在老朽年老糊涂的份上,原谅则个!” 言律一听,便明白他是在说之前他让自己离开军营的事情,他亦连忙搀扶起在自己面前弯腰道歉的慕先生,道:“先生才是折煞我了!” “先生虽是半路入军,却对战事了如指掌,每每战时出谋划策便可抢占先机扭转局面是我军大获全胜!某虽在军中时日不多,但先生的事迹晚辈已全部听闻,军中上下无不对先生的料事如神赞不绝口,佩服的五体投地,就是韩渲也常常夸赞先生有诸葛之智,周瑜之才!相比之下,晚辈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班门弄斧不足挂齿!” “至于以前的事情,先生当时的顾虑和心意我全部知晓,也全部体谅,万不会有什么记恨的念头,也请先生不必太过记挂,所言所行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问心无愧?好个问心无愧!”慕先生赞叹的看着他,目露欣赏,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胡子点着头,“老朽自恃学富五车,又虚长你几岁,不想都是白长了!问心无愧,不过几个字,老朽竟是一直都没想明白,真是惭愧惭愧!” “哪里哪里,是晚辈狂言了,还请先生莫要责怪。”言律拱手又是一礼,翩翩有礼佳公子的模样,慕先生越看越是满意。 他道:“言公子才是,不要太过拘礼了。说来老朽觉得公子颇合心意,不知可否与公子做一对忘年之交,偶尔一起煮水烹茶谈天说地,如何?” 言律忙道:“慕先生不嫌弃晚辈年幼才疏学浅,晚辈自然愿意。” “好,好!言公子果然是个妙人!既已相交,便不要这么生分了,以后你我二人便以兄弟相称就是!”说着慕先生便唤了一声,“言弟!” 言律亦道:“慕兄!” 这边两人相谈甚欢,那边秋菊好不容易哄好了青竹,忽然一敲脑袋猛地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连忙凑到言律跟前禀报道:“对姑爷,我家小姐今天让我来是为了和你说件事情。” 言律见她突然严肃了脸色,不由也端正姿态严肃问道:“是什么事?可是军中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渲儿她......” 能够让秋菊都变了脸色的事情,无非就是军营和韩渲这两者,也难怪他会往坏处想,只说到最后,甚至已经不能安坐,急急的起身就要往外跑。 秋菊连忙拦下他,“不是的,军中和小姐都没有出事,是其他的。” 言律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说,到底是什么事?” 秋菊顿了一下,这才说道:“前几天侦察兵出去探寻回来说发现常洛州外的山头上盘踞了一窝山匪,本来眼下战事正酣,我们无暇分身,这些山匪也没出什么大事情,就没有去管他们。不想随着这几日许多商队出入常洛州,他们竟起了贪念,胆大妄为的拦截沿途车队,小姐已经再派兵前去细查,所以特体派我来先通知姑爷一声,多做提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言律为了支援韩渲打仗,能让她的生活条件好一些,偏那人又是从来不讲特殊甘愿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性子,他也就只好全方位的考虑,让自己名下所有的商队都马上集结物资送到这里来。 眼下越国正陷入内忧外患的双面夹击之中,国库空虚,物资都急缺的很,即使是言律早有准备,也实在没有办法长期负担整个军队的消耗,只能以半收购和半靠别人捐赠的方式来收集这些东西。 还好最后有其他商人的加入,倒是替他减轻许多负担,囤积下的物资已经足够军队使用,言律便没有在继续命人送来东西,如今听了秋菊的话,他想了想,好像除了一月前就已经上路,算算时间最近也该到的商队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故而他对秋菊道:“恩,我知道了。我也会和其他人说的,让他们也注意一下,你回去告诉渲儿,这里的事情由我来处理,让她多加小心。” 秋菊自是点头应是。 只是不料他们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就有个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脸色苍白的对着言律喊道:“言老板,不好了!我们的货出事了!” 军营帐中,言律、韩渲、慕先生三人一起端坐,商量着今日之事。 “那人我见了,确实是我商队里的伙计。”言律先开口道,“据他所说,他们是在城外小路边的一个茶棚中的陷阱,山匪抢走了车辆货物,将所有人都捉了带上山寨关进了柴房里,。一连数日没有人管他们,就在他们以为他们会被活活饿死渴死的时候,却突然有人给他们送来了水和食物,那个伙计还被带到了外面见到了山匪头子。” “你说,那个山匪头子要见你?” 言律点点头。 咣当一声,韩渲拍案而起,张嘴骂着就往外冲,“妈的,他算个什么东西,要让老子男人去见他?老子这就去砍断他的腿,再去挖了他的眼珠子!” 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她直让一旁的慕先生头痛的扶着额角,言律亦是一脸无奈的连忙起身拦住她,“乖,渲儿。要做这些事儿也不着急,先听听慕先生怎么说?” 而他一副对韩渲宠的没下限的态度只是让慕先生更感头痛了。 不过好在韩渲还是停止了动作,只是依然气呼呼的喘着粗气,也不肯坐下,就抱着手臂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慕先生,就好像只要等他说完话,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冲出去,找那个不识眼色的王八蛋算账! 在那样的眼神盯视下实在让人有压力的很,慕先生不自在的侧了侧身子,转头看着言律,想了想道:“除了说那山匪头子要见你之外,那伙计可还有说些其他什么?” 言律道:“那伙计只说土匪以剩下的伙计性命为要挟,只允我一个人前去,其他的就没有再说了,可我总觉得他好像还有什么瞒着我,言辞之间吞吞吐吐神色闪躲,实在可疑。” 慕先生亦是点点头,“毕竟出事遭拦截的并不止你一家,可其他人都是只图财不害命的,抢走了货物却没有动人,而你,不仅人被掳了去,对方更甚至点名道姓的要你前去,难不成是仇家找上了门?” 言律奇怪,“可是在常洛州我应当没有得罪什么人才是。” “......不管怎么说,这其中必有蹊跷!”慕先生摸着自己的胡子沉吟了一会道。 而旁边韩渲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了半天,却是连个结果都没有,不由有些烦了,“说这么多作甚?要我说,干脆直接带领一小队士兵我亲自出马,踏平他整个寨子就是!哪里需要这般麻烦,在这里磨蹭的时间都已经足够我来回一趟的了!” “不可不可。”慕先生摇摇头。 “怎么不可?” “一来,山匪手中还有人质在手,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我们不可轻举妄动,此时万万不能莽撞行*事。二来,我们还身处战场,对面还有突厥蛮子虎视眈眈,军中不可没有将军坐镇,到时即使真的决定攻打山匪,也不能由您亲自上阵,否则若是让突厥知道了,设计扰乱军心再趁机攻打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慕兄说的极是。”言律道,随即安抚的拍了拍韩渲的手,“你是将军,凡事当以军中之事和百姓为重,我这里你不要担心,我会自己处理。” 韩渲皱眉,“自己处理?你要怎么做?可别告诉我你真听那个王八犊子的胡言乱语,要一个人去见那山匪头子吧?” 言律笑笑,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就好像他这一行不是要去赴打家劫舍穷凶极恶的匪类之约,而是要去郊外踏青野炊一般轻松自然。“其实我自己一人去也无妨,毕竟时近年关,那群土匪也是为了过个好年,又正好趁乱想要大赚一笔,只是希望他们只是图财不会任意伤人,莫连累了无辜。” 韩渲瞧他这幅样子心里更是生气,可是他所言以及慕先生所虑也不是并无道理,言律的安慰她担心,可她身后的百姓和国家的为难也全系于她一身不能推卸,两难之下,她狠狠的一拳砸向桌子,咬着牙恨恨的咒骂:“突厥乌龟,土匪王八!这两者,总有一天落在老子手里定要将他们大卸八块,下了锅喂狗喝汤!” 一旁慕先生摸着自己的胡子想了好久,又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替韩渲揉着手,生怕她弄伤自己的言律,眼珠子转了转沉声道:“其实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二日,言律整理好东西就准备跟着之前逃回来的伙计一起去山寨赴约。 那伙计看了一眼马车周围的人,迟疑道:“那个......山寨当家的,只准您一个人去......” 话还未说完,他就被青竹瞪了一眼,吓得他瑟缩了下脖子。 “好了,青竹,莫要为难他,我们该上路了。”言律亦看了一眼那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伙计,吩咐一声,便放下帘子准备启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言律的车队,不过刚出城门才行了一条路就被人拦了下来。 “你们是谁?为何拦在路间挡了我们的去路?”青竹皱着眉上前,抱拳施了一礼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赶时间的很,不知可否请各位让开,行个方便?” 一人从旁边小路跑过来,附在对面那群人中明显是头头的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就见那头头本来还戒备的看着周围的表情立马安下心来,染上几分嚣张。“来人可是言律?” 青竹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正是家主,不知您......”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兄弟们,给我拿下!”头头大手一挥,就见四周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十几个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青竹几人自是反抗,但他们本就人少,寡不敌众,再加上身手也实在比不上人家,不一会就全部被擒。 头头见状,优哉游哉的晃过来,冲地上唾了口唾沫,张嘴露出一口黄牙,“你们胆子可真大!我们当家的可是明说了只要言律一人去见他的,这多出来的几人,还得麻烦老子送你们上路!” 说着就抬起了手,寒铁大刀反射着光,明晃晃的,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更有人早就被这阵势吓得瘫伏在地上,垂着脑袋,瑟瑟发抖,可偏偏只有青竹硬是梗着脖子死死地瞪着那人。 头头更气,眼看着那刀就要落下,忽然有个声音阻止了他——“住手!”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显然更加激怒了本来就没什么耐性的头头,他烦躁的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句:“他*妈*的!谁敢惹老子?!!”然后便看见自马车下来的人,不由愣了一下。 “少爷!”青竹急急地唤了一声,这群人可都是土匪!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少爷现在下车,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青竹努力眨着眼睛冲言律传达‘这里很危险,赶紧逃!’的意思,但却见着他微微冲自己摇了摇头,安抚的笑了笑,这才看向那几个土匪。 那高举的明晃晃的寒刀让他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他整张脸顿时肃冷了几分,不再浅笑的言律,声音亦寒了几分,“这些不过只是言某的家仆,本是想送某一程,到了目的地自会离开,不曾违背约定,几位壮士要的只是言某,不若就将他们放了如何?” 头头挑了一下眉,一脸不驯,青竹想他没那么容易就这样放过他们,但之后言律又道:“此处虽是城外却也与城内距离不远......我想我们还是快点上路,免得贵寨当家的等得急?” 头头咬了咬牙,自是听明白了他话里威胁的意味,纵是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当家的只要言律一人,而且带着这些人若真出了什么事逃走也不方便,所以他最后还是放走了青竹他们,只是在起身时泄愤的狠狠踹了青竹一脚,见他不受控制的扑倒在地,张扬的哈哈大笑离去。 言律担心的看了那边一眼,见另一人悄悄靠近青竹扶他起来,这才放下心。 “言大老板”头头走到言律面前,夸张的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吧?” 言律挺胸迈步向前走,不卑不亢的姿态却让那人轻嗤的哼了一声。 待他们走远了,秋菊才担心的仔细查看青竹的伤势,“你怎的这般沉不住气?若不是姑爷出手及时,你很有可能就真的被那个土匪头子杀了泄愤了!” 他们昨天商量了一晚上得出的计划便是让秋菊带着几个兵乔装成言律的小厮与他一起去赴约,即使不能进山寨里,好歹探个路摸个底,最好是能与寨子里的言律里应外合,待援军赶来将这窝土匪一锅端了才好! 只是没想到这群土匪这般警惕狡猾,竟然亲自来拿人,路探不成不说,反倒是差点将计划暴露,惹祸上身! 青竹自知理亏,心虚的嘟囔了一句:“看他们这么嚣张,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此计不通,还有没有其他办法?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少爷被他们带走?” “当然不!”确定他只是膝盖处有些磕破皮,其他并无大碍秋菊就放了心,站起身来拍拍胸口保证道:“接下来就交给我了。我悄悄跟上去,想来他们已经放松了警惕,必然想不到我会如此!” 青竹忙道:“那我也去!” “不行!”秋菊想也不想的就拒绝,可看着那双执拗的等着她的眼睛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第一,此次虽是去探路但是依然还是有危险的,又不是去郊游,你去凑什么热闹?第二你身手本就不如我,更何况现在还受了伤更是不便,我若带着你倒是拖累!” 虽说这些话都是事实,但被她这么不留情面的揭出来,即使已经习惯了,但青竹还是忍不住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而那边秋菊估摸着再继续磨蹭下去就会失去那些人的踪迹,也有些急了,只顾得再丢下一句话,就急忙追了出去。 “我会一路留下记号的,你们寻着找来就是!放心,我一定会带姑爷回来的!” “等一下!你......”青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抬头却发现早没了那人的踪影,那句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就这样孤零零的溢出嘴角,消散在风中——“......要小心啊......” 这边言律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后为首的头头忽然停了下来,拿出一段黑绸子比划道:“抱歉,言老板,这是规矩。”说着,就命人将他的眼睛蒙住了。 言律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手臂被人钳制着,整个人都只能被别人控制的带着走,几次碰碰绊绊后,他终于发现这几人是故意要整他的,即使他有心提防,可是只要他动作稍稍一慢被那些人发现了就会马上推搡拉扯着他向前,几次下来,言律也只能忍下,恢复了一贯的步调。 那头头见之,轻嗤一声,又是得意的一笑,看了好戏就自顾自的大步上前。 好在他们还记得这人是当家的要见的,对言律下手也没太狠,多是在小腿大腿胳膊腰腹这类有衣衫遮掩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走了有一会,言律直觉全身酸痛,才听得旁人说道:“到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耳边话音刚落,言律只觉眼睛一痛,眼前顿时明亮起来。 骤然亮起来的光芒刺得他眼睛有些不舒服,不适应的眨了几下,等他终于能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触眼所及,便是一间大堂,之上所挂牌匾黑底金字写着荣华富贵几个大字,匾下虎皮太师椅上正端着一人,铜铃眼络腮胡,脸如炭身如猿,此时正双眼放光的盯着他,眼神淫*邪下*流、不怀好意。 这样觊觎的眼神言律已经见过多次,所以纵是此时心里厌恶的有些恶心,但面上却依然面不改色,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便垂下了眸不再动作。 这里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初在青山的经历,与之不同的是,韩茂的屋子摆设简单大方,虽没有虎皮刀剑的装饰,却自有一种威慑之力,人不过刚踏进那里便不由自主的端起了一颗心,瑟缩着脖子连气都不敢大喘一下,而这里,即使有几十人围着,言律也丝毫不惧。 可他这副模样却引得某些人的不快,先前待他进来的头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恭敬的转过身谄媚道:“大哥,人我给您带来了,您看......要怎么处置?” “恩,辛苦三弟你了。”当家的土匪点点头,眼睛却一点都没从言律身上移开过,三当家见他只顾着盯人又不再说话,只得再提醒道:“大哥?大哥!” “恩,啊?怎么了?”大当家一惊,幡然坐起来举目四顾一副才清醒过来的样子,一看就知方才的话他都没听进去,三当家的无法,耐着性子又将话说了一遍。 “大哥,我听说这言律名下的产业许多,即使不比富可敌国,却也胜过一般城主荣华,单看眼下就连皇帝都拿不出的援军物资他却能一车一车的送过来就可知。如今我们既已扣下他的商队勾的他来,不如趁机狠捞一笔,不仅能过个富贵年,怕是以后的日子兄弟们都不用愁了!” 大当家一摸自己的胡子想想倒也觉得甚是有理,只是那双眼睛依然依依不舍的瞟着言律垂下的脸,迟疑道:“那若得了银子,这人......” 三当家亦看了一眼垂立在当堂自进来就不曾言语,好似任他们宰割乖的不像话的言律,咬咬牙收回视线,低声道:“我们做山匪,本就是图银子享快活的,这人被我们带上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老窝,若银子到手了,他定然也是留不得,自然......” 他用手搭在脖子上,隐秘的做了一个杀得动作,大当家一愣,面露可惜,便有些迟疑。 三当家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这人又动了色心,他们本是结拜兄弟,占山为王打家劫舍共事已久,大当家的一身好武艺勇猛过人甚是服众,只是这贪酒爱色的毛病有时却甚是误事。 就拿今日之事来说,那言律虽然长得好相貌,但听说他颇得当今皇上倚重,又与现在镇守常洛州的将军又牵扯,背景实在太过复杂,当初在知道那被拦下的货车是言律名下的时候三当家心下就暗道一声糟糕,但事情做都做了,再送回去也实在显得他们窝囊,若是还按以前那般,把货扣下,人放走或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不想半路出了个幺蛾子,那个贱人一番挑拨,竟就勾的大当家不仅把人扣下甚至还引诱言律上山!若真有什么事,就是拿那个贱人的命来偿还也是不够的! 说到底还是酒色误事! 三当家抿抿唇,还想继续劝说,就听堂下本来一直未曾开口的言律忽然出声道:“不知二位当家的可是商量完事情了?若是,能否抽*出一些时间先解决一下在下的事情?” 大当家当下两眼放光的看着他,明知故问道:“哦?你是谁?又有什么事情要解决?且都说来听听。” “在下言律,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商人罢了。不巧在下的商队在前几天路过此处时,伙计被当家的手下请上来喝茶,此时都没回来,所以在下今日前来,是特意来领人的。当家的一片好意我等本不该退却,只是时日确实有些长了,不好再打扰,若是可以的话,可否现在就让在下带人回去?”言律浅笑晏晏,仿佛对面坐着的当真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家,而不是以命相胁的山匪。 大当家的却因他这一笑越发被勾的失魂落魄的,笑眯了一双眼睛,双手互搓*着满满的都是汗,冲动的就想言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好好好,就按你......”三当家一见他开口下意识的暗道不好,正想开口阻拦,不想他还来不及张嘴,早有人在他之前就开口道:“这边好生热闹,可是有什么好事?” 人未见而先闻声,软软糯糯的调调,只让人酥了半边身子去,三当家的脸当下就黑了。 只见自里堂内踏出一人,袅袅婷婷犹如拂柳之姿,本是寒冬时节,虽然屋内烧着火炉不比外面寒冷,但所有人依然裹着厚厚的棉衣,只有她,穿着春夏的裙装,桃红的颜色,让人眼前一亮,而更吸引人的却是她裸*露的香*肩,肤白而发腻,胸前只堪堪裹着一件抹胸,遮不住的浑*圆春色,被吸去的眼睛只觉得眼前都是一片白,晃的人眼前都有些花。 她就那样不顾周遭人看呆的视线,甚是大胆走过来直接坐在大当家的腿上,一手点着他的胸口,一边恼嗔道:“大当家的有什么好事儿瞒着莺莺,不让莺莺一起玩,那莺莺可不依!” 大当家的只觉的那双手游走在自己身上,真是到哪哪都痒,不由的另一半身子也跟着酥了,忙捉住那双手讨饶道:“小妖精,若有什么好事哪里能少的了你?”之后又将之前的事儿一一说给她听。 “言老板来这儿是为带人回去的,可我有心想再留他多待几日,你说该如何呢?” 女子眼珠子转了转,继而娇笑一声,“原来如此,这让我说来,便是言老板的不是了。” “我们当家的素来热情好客,便是这一时半会的想来也不会耽搁什么,我们当家的都没说麻烦,言老板就当成*人之美,也莫扰了我们当家的兴,便是再待几日吧。” 她这话,可是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给言律留。 言律抬头看了一眼她媚*笑的眉眼,终是敛眸应了一声:“言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深月落,摇曳的烛火不甚明亮,只是依然能映照出物体的影子,翻飞的纱帐上,挺动的身形,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平添几分鬼魅之意,然而女子放浪的呻*吟以及男人下*流的秽语倒是不难猜出这里面正在上演着什么。 稍倾,声音间歇。男人呼呼喘着气,待歇匀过来却还是意犹未尽的抹了一把女子胸前的绵乳,逗弄道:“你个妖精,难道大哥没有喂饱你么?要得这么凶!真是个骚婆娘!” 女子懒洋洋的伸个懒腰,却因为牵动某处而忍不住呻*吟一声,娇娇*软软的声音顿时让男人深了眸色,她用手指尖嗔恼的点了下他的胸膛,埋怨道:“大当家的德行你还不知道吗?再说了,人家舍了他来陪你,你还不高兴吗?冤家!” 男人一手抓*住那双来回撩*拨的手,虽有些心猿意马,却还是追问道:“陪我?我看没有那么简单吧?今儿听到那言律来的时候,你可是马上就推开我跳下床跑了出去,那副模样倒像是急着要去和小情人汇合似的。” “小情人?呵!”女子眼神一闪,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现出狰狞之色,“我确实与他有些渊源,但却不是如你所想那般旖旎暧昧,我恨不能亲手执起匕首割开他的肚子,翻开皮肉扯出内脏,一口一口将他吞噬入腹才甘心!你说,这世上可有我这样心思的情人?” 男人一笑,“也是,若你真与那人有着我所想的那种关系,却偏偏又抱着这样的心思,岂不是连我自己也要小心几分?”他身子一翻,两人的姿势一下调整到女上男下,他的手划过女子的背脊,看着她舒服的挺直了身子,扬起了下巴舒服的眯着眼睛,男人眼睛一凛,忽然挺了挺身子,在没有防备而惊呼出声的女子耳边揶揄道:“不过这样子的合二为一,老子倒是能满足你!” 如此,又是一场男女欢好之宴不再详表。便是半个时辰之后,房门打开,一个身影悄悄探了出来,迟疑了一下就向西面跑去。 这厢言律和衣而卧,耳朵一动,忽然睁开眼睛,他警惕的从枕下摸出匕首,一步一步移到门口,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响动,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迅速出手,“谁?” 利刃比在喉间,女子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后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言公子的待客之礼还是那么‘别致’,一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 “怜香惜玉是有的,但对你,就不比了。”言律看了她一眼,终是收回了匕首,但身子却是半点退让都没有,堵拦在门口,不让她进来。 她聪明的没有去接他的话,只是笑着道:“你这般防着我作甚?好歹我们也是旧识,不请我进去坐坐?” “夜深了,男女有别多有不便,黄姑娘还是回去吧。” 原来,言律在山寨所见的女子,正是许久未出现的黄莺。 面对言律毫不留情的拒绝黄莺也不恼,贴着身子上前一步,似是想要在他耳边说什么,暧昧挑逗的模样,却马上就被他退后躲开了,皱着眉头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她的脸顿时就黑了。 这个男人,总是有本事能够将她的伪装全部扯掉! 她狠狠的盯着他,口里磨着牙,似已经将他的骨肉撕烂咬碎似的泄愤。而言律见她久不开口,本就没有几分的耐性早就已经全部耗光,他冷声道:“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慢走,不送!” “等一下!”黄莺见他当真关门撵人,情急之下忙伸手去拦,不想那人一点情面都没有,她的手被门扉夹住,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你若今天敢撵走我,是不管那些伙计的死活了吗?” 言律的动作一顿,“果然是你做的好事!” 黄莺揉着自己发红的手气极反笑,她的眼睛此时格外亮,反而像两簇鬼火一般,实在是吓人的狠,她挑衅的看了一眼他,“是我做的又如何?若是那些人不够分量的话,那让我想想,再加上今日在你们后面鬼鬼祟祟偷跟过来的人可够了?” “秋菊?!”言律惊呼一声,“你把她怎样了?与你有仇的是我,你有什么冲我来,何必伤及无辜!” “无辜?呵,瞧你这焦急的模样,莫不成她也是你的姘头不成?”黄莺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因为自己的猜测而黑了脸,“你宁愿再找一个男人婆都不愿看我一眼?我哪里不如她们了?我只是想嫁给你,为此我堂堂一个尚书千金甚至不惜与别人共侍一夫,为什么,为什么你连这点小愿望都不肯成全我呢?还避我如蛇蝎,弃我若敝履?!” 言律不想和她再继续废话下去,更何况她现在一副如入魔怔的样子,大喊大叫的恐会引来别人,到时候若是引起误会,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所以他一把擒住黄莺的手,低声威胁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秋菊呢?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谁料黄莺像傻了一样愣愣的看着握着自己的他的手,半晌,凉凉一笑,“你碰我了?终于,你肯看我一眼了,若是当初你也能如这般待我,你我恐怕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那些人又怎么会被土匪捉住,生不由己?这一切的一切都全部是你害的!” “你不是想知道你那个姘头怎么样了吗?她死了!因为被发现寡不敌众,掉下悬崖尸骨无存!” 她疯狂的喊着,不顾周围逐渐亮起来的灯火,忽而平静下来,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过你不用担心,因为你很快就会和她团聚的,我会亲手,送你上路。”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言律站在原地,愣愣的,为这她话里的意思而担忧不已。 秋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什么?!”远在军营,忽听得手下来报的信息,惊得韩渲猛然拍案而起,追问道:“言律被俘,秋菊下落不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都给我一一仔细说来!”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起先我们按照计划行事,装成言老板的下人跟随左右护其平安。不想才出城不远就碰到了山匪,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看着他们将言老板带走。随后秋菊就悄悄跟了上去,本来之后我们顺着她留下的记号一路跟过去自然会找到山匪窝点所在,可是痕迹在某一处悬崖处突然断了,我们四下寻找也没找到她人,所以我等猜测……” “猜测什么?!” “……猜测秋菊怕是半路被人发现,要么被捉了去,要么,就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那人迟疑了一会终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惹得韩渲怒喝一声,当下就跪伏在地上。 “放你娘的屁!你两片嘴皮子上下这么一碰,一句不负责任的猜测就这么轻易将人的生死定下了?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秋菊真的有什么不测,你给老子找到她的尸体再说,否则,老子就先治你个谎报军情之罪!” “将军恕罪,是属下莽撞了。” 一旁慕先生虽然也觉得是那人莽撞了,但也清楚韩渲是真的担心那两人,所以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看着还伏在地上不敢起来的人,慕先生摸着胡子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这才凑到韩渲旁边劝道:“将军,眼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要先想办法才行啊!” 韩渲自然也知道此时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寻找秋菊的下落和解救言律才是,只是...... “突厥那帮狗娘养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节骨眼来捣乱!”她咬咬牙,忽而一拳砸在桌子上,“老子就先带着兵马去踏平那群土匪王八蛋,再来教训突厥蛮子,定要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让他们跪下喊爹!” 慕先生:“......” “哟,你这是让谁喊爹那?”忽而帐子自外掀起,一人进来,一脸揶揄的看着她,“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我们也乐一乐?” 韩渲闻声惊讶的抬起头,“你们怎么来了?!” 山寨中,言律初初洗漱完,或是习惯了的缘故,一夜未能好眠的他外表看上去倒是不怎明显,依然如谪仙一般的容貌,加上优雅的动作,举手投足之间恍若带风,衣冠楚楚不凡身姿生生看的旁边侍候他的男童红了脸。 说是男童,也是他的样子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仔细一问却已经有十三岁了,只是个头比之同龄儿童稍显低些,又是一张娃娃脸,所以看上去更显小。 “俺只是个子小,力气可大着呢!”一听说自己小,男童马上不服气的举起胳膊,让他看自己的肌肉。 言律不由得被他幼稚的举动逗笑,面上也露出几分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爹没正经给俺起名,只是叫俺狗子,说是孩子有个贱名好养活!”狗子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忽而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不如先生给俺起个名字好了,您看着就是有学问的,定然能给俺起个好名字的!” “这样不好吧?儿之名,当由父母起才是。” “没关系的!”狗子眼睛闪了一下,又马上亮起来,“俺爹几年前就已经死了,由您给俺起名,俺爹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如此,言律便不好再拒绝了。 更何况这孩子虽然生在山寨里,性情却依然率直的可爱,尤其那一双眼睛,总是亮闪闪的像天上的星星,总是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响起韩渲,如此,心下就更不忍拒绝了。 言律没有问他他娘亲的问题,据他这几日在寨子里观察到的,这寨中鲜有女子的踪迹,满眼所及几乎都是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草莽野汉,整日里闲来无事也是聚在一起赌博喝酒、打架斗殴,更显得寨中乌烟瘴气,与青山韩茂统领的队伍相比,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一提。 “你的名字......”言律看了他一会,终于确定道:“便叫‘旭’吧。” “意为太阳初升之意,望你能保持本心,出淤泥而不染,最终冲破黑暗迎来光明。” 虽然不能全部理解言律话里的意思,但狗子还是很高兴,“哦!!俺终于也有名字了!这下子看谁还敢说俺是‘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到底年纪还小,他兴奋的在地上转了一圈,忽然想起言律还没有吃早饭,“先生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您拿吃的!”连出去的时候步子都是蹦蹦哒哒的。 言律好笑的摇摇头。不一会狗子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兴奋的表情依然未褪,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白粥两个馒头和一碟咸菜,放在桌上,献宝似的仰起头,“先生,今天有白粥和馒头吃哦!” “以前我们只能吃窝窝头就白水,可是寨里的人最近抢了几个商队,东西多了之后我们吃的也就好了,您快尝尝着粥,没掺一点杂粮,白米吃起来可香了!” 说着,他还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然而被他辛勤劝说的言律却突然放下了筷子。 “诶?先生,你怎么不吃啊?” “阿旭,我问你,你可知前几日被你们捉上来的商队的伙计他们开还安全?现在又在何处?” 狗子仔细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除了前几天被放走的那个人,他们现在都被关在后面的柴房里。”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们?” “这可不行,当家的特别交代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那里,还派了许多人在那里看守,防卫森严,轻易不能靠近,这才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要我说啊,留那些人在那里做什么呢?既费人力,又浪费米粮,若是不能放了,干脆全部杀了就是!” 他说的轻描淡写,言律却听得心里一惊,“阿旭,这些东西你先自己吃,然后你替我捎句话,就对你们大当家说我要见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狗子果然将他的话带给了大当家,只是当言律被人看着带到大当家面前时,黄莺却也在一旁。 而且两人衣衫不整面色潮*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香和什么混在一起的刺鼻味道,已经知事的他自然清楚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 言律皱眉,“是在下鲁莽了,大当家既然有事要做,某就先告辞了。” “哎?言老板请等一下!”大当家连忙拦着,不过一个眼神,就有两人拦住了言律的去路。大当家笑着冲言律招招手,“言老板不是说有事要和说说吗?事儿还没说呢,又怎么着急着就走?来来来,言老板快坐,有什么话,咱慢慢说。” 前路被强硬的阻拦着,言律无法,只能转身回去,只是也没理会大当家指着身边的椅子,而是另外选了一个较远的位置坐下。 大当家的脸一黑,又马上恢复。 坐下之后的言律立即开口直言道:“实不相瞒大当家,在下此次来找大当家是想请问大当家何时放了我的伙计?之前他们被大当家的‘请’上山也有些时日了,多有打扰不便再留在山上,加上在下还有事情需要他们去办,所以......” “言老板此言差矣。”大当家的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黄莺先捂着嘴娇笑道:“既然你说他们是被我们大当家的请来的,那又何来‘放’字一说?等到时机到了,我们当家的自然会再将他们‘请’下山的。” “那不知姑娘嘴里说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这我哪里知道?一切自然都要听当家的安排才是。”这个时候她反倒又将话都推到大当家的身上,瞧了一眼面色不愉的言律,她眼珠子转了转道:“不过言老板这话可是误会了我们当家的一片好意,说的真是伤人心,该罚!” 她说着,转头撒娇的看着大当家,大当家哈哈大笑,一手游走在她身上又在屁*股上用力一捏,被她不依的嗔了一眼,这才转头看向言律道:“没人说得有理,言老板确实当罚!” “这里有一杯酒,言老板喝了,我就不追究了!” 黄莺自他身上跳下,亲自拿着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他,“喏,言老板,请?” 言律看了一眼酒杯,又看了一眼她,不过这一下的功夫,黄莺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冷哼一声,道:“哟,言老板怎的不接呢?这不肯喝我的酒,是怕我下毒不成?” “哼,爱喝不喝!” 言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这人的当,光顾着顾虑她暗地里对自己设计,却不想她光明正大的挑拨自己和大当家的关系,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用的漂亮。 眼看着大当家的脸沉了下来,言律忙赶在他发难之前突然夺过黄莺手里的酒壶酒杯,施了一礼道:“在下往日里酒量便不甚好,为防出丑所以从不敢贪杯,不想今日倒是让大当家的误会,便是在下的不是了,若有得罪之处,在下愿喝三杯便算自罚,还请大当家的和姑娘原谅则个。” 话音刚落,他几次仰头,三杯酒水就这样下了肚,因他喝得太快,酒气上涌,一张如玉的脸有些发红,却别有一番滋味。 这幅醉酒的模样直看的大当家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他大笑几声赞道:“哈哈哈,好!言老板果然痛快,我就是喜欢这么爽利的人!” “哪里,多谢大当家的赞赏。”言律忽然觉的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但依然笑着应对大当家的谈话。 “好,既然言老板如此爽快,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说实在的,我找言老板来,是要与言老板谈一笔买卖。听说言老板的生意做得很大,又得皇上器重,想来早就已经赚的盆钵尽满了,尤其是在常洛州,谁人不知现在所有的商队在常洛州的生意都要经过你的同意?俨然是所有商人之首,我呢,也不贪心,只要求你将经过常洛州商队的盈利的三分交给我,我呢,可以保证每一个经过这里的商队安全,消财免灾,怎么样,言老板,是不是很划算?” “当然,若是言老板答应了的话,你手下的那几个伙计的安全自然也在我们的保护之下,我们一定会保证他们平平安安的回去的。” 这话,很显然就是在强收保护费了,而且还是空手套白狼,光明正大的胁迫强抢!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可是这样的霸王条约言律也不能就这么应了,他想开口说些巧话先把这事儿搪塞过去,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更晕了,而且身子不知为什么开始有些发热,精神恍惚不能集中在一处。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旁边的黄莺,模糊看到她嘴角勾起的得意而兴奋的笑容,终于明白过来——那酒有问题!——自己终究还是着了那女人的道! 他咬咬牙,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不算长的指甲此时却深深陷进皮肉里,顿时映出几个血色的月牙来,与此同时,混沌的脑中也恢复几分清明。 “大当家的谬赞了,在下实在承受不起。”他一顿,忽而话锋一转道:“不过大当家的提议确实很好,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便是安全最重要,毕竟只要活着,多少银子都能得来。只是这种事情实不是在下一人就能做主的,所以还请大当家的稍等几日,待在下和其余几位相关人士商量一下,再给您答复,如何?” 言律这话一出,其实在大当家心里就已经认定他给了自己准确的答复,一想到马上就会收到一大笔财富,以后即使不去拦路抢劫也有挥霍不尽的银子和享用不完的富贵,心里顿时乐的找不着北了,就连言律起身说要离开他也没有再拦,大方的挥了挥手,就放了人。 待言律离开,黄莺看了一眼闷头喝酒,脸上挂着淫*笑,显然已经陷入春秋大梦里的大当家,眼中闪过一抹憎恨和鄙夷,身子悄悄后退,再不打扰他的情况下,闪身跟着退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言律强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路行动自若,看不出半点不正常,然而在门扉掩上的一刹那,他的身子顿时一软,顺着门板瘫倒下来,浑身滚烫忍不住发抖,呼吸粗喘眼前一片模糊。 呼~呼~ 他用力摇摇头,掌心内早已是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不过稍一触碰,就是止不住的疼痛,然而多亏了这点疼痛,反而令他恢复几分清明。 他想撑起身子,努力了几次也只是徒劳,只嗯呢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摔进床铺,咚——发出好大的一声! “热......好热......” 言律只觉的自己好像陷入一个火炉之中,周身都是漫天的火焰,炙烤着自己的身体,难受煎熬不得解脱,尤其是身体的某一处,疼痛涨热,实在难受。 很快的,在这种煎熬之下他仅存的一点理智也消散了,身子扭动,蹭乱了身上的衣衫,最重要的是他的一双手开始在身上游走,控制不住的越来越往下,越来越往下...... 不对,他明明在之前为了忍住自己乱来而将自己的双手捆了起来,那么这双手到底是谁的?! 言律挣扎的睁开眼睛,模糊的影像对准焦点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黄莺那张脸! 他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本是喝骂的话语在药物的作用下失了几分威力,更甚至低如蚊蚋,说是呻*吟倒是更准确一点。 黄莺抬起头,她的嘴边叼着言律的衣带,牙齿不过一咬,活结便被轻易的解开,显然他这幅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的模样甚合她心意,她得意地一笑,“我若不来,你这药要怎么解?” 言律咬牙,“......滚!”不过一个字,他就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直起的身子又重重的跌了回去,汗如雨下,满脸痛苦。 “你这是何苦呢?”黄莺道,“这药我下的极重,虽不是不合欢就不行的药,但你也绝对忍不过去的,与其苦苦忍着,倒不如和我颠*鸾*倒*凤一场,共赴极乐不是更好?” 她口里说着,手下的动作却也不停,言律的一件外衫很快就被她解下,他挣扎着,但这点力道在她眼里实在是不够看的,许是觉得自己这次绝对胜利在握,她也不急着马上就把人剥光,反而甚是有趣的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一点一滴都不肯放过,渐渐地,她脸上露出几分恍惚之色。 “你知道吗?其实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的,我只是想要嫁给你而已。我的娘是尚书府的千金,是她自己犯贱偏偏喜欢上个下人还拼死拼活的要嫁给他,触了周彦逆鳞,下嫁给一个乡野秀才,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还害了自己的妹妹,周夫人每天都以泪洗面,责怪她作孽,让小女儿和自己的父亲有了隔阂,这才在出事的时候决绝的选了自杀这一条路。” 言律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但是黄莺恍若未觉,依然自顾自的说道:“我娘她傻,她出事的时候,她的父亲舍弃了她,她遇难的时候她的情人抛弃了她,只有她的丈夫,从来都没有抛弃过她,就是死,也舍不得她一人孤单马上追随她而去,所以,其他男人我都不信,除了我的丈夫。娘*亲从未对她的丈夫动过心,我自然也不会。而你有万贯家财缠身,自不会苦了我,所以你是最适合娶我的人。” “你应该娶我,你一定会娶我,本该如此的。”一直喃喃自语的黄莺忽然脸露狰狞,目露憎恨,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言律脸上! “可是你没有!你还毁了我!若不是你,我不会把清白的身子让别人占了去!更不会像我娘一样被周彦赶了出去!再若不是在常洛州外遇见你,我不会被人贩子拐了去又被土匪劫了去!都是你害的!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全部都是你害的!是你是你都是你!” 直到最后,陷入魔怔的黄莺开始疯狂的捶打着言律,再没了那身物美之姿,她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疯子一般,毫无理性,让人害怕。 忽然门口有响动,黄莺猛的抬起头,警惕的看向那里,细听之下,分明有人的脚步声正在渐渐靠近。她迟疑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言律,最后还是整理了下妆容下了床,放下床帐走了出去。 留下床*上的言律只觉的浑身都痛,尤其是脸上,火烧火燎又像有上百根针扎似的,可见黄莺下手都是用了实力半点不留情的,不过也幸亏如此,身上的那股情*欲之潮倒是稍稍减退了一些。 他听到黄莺的脚步声远了一些,忽然惊呼一声:“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一个男人的吊儿郎当声音:“怎么,就准你在这里,不准我也来?” 不耐烦的黄莺:“你少来,我在这自然有我在这的理由,你若没有什么事,就先出去!” 男人嗤笑:“嘁,你能有什么事儿?不外是骚婆娘有思春了,想男人了不是?昨天老子就发现了,那个小白脸一出现,你那双眼睛直盯着人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今儿早上老子就发现往日里用的药不见了,定是你拿走了,这药用在谁身上,你不说,老子也知道!” 黄莺:“......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见者有份。那言律虽然是个男人,但脸蛋长得倒确实够味,那包药的分量那么重,你一个人可是绝对满足不了他的,免得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弄亏了自己,加上我一个,刚刚好不是?” 见黄莺迟疑,二当家上前搂过她的肩膀,淫*笑一声,附在她耳旁低声道:“三个人也不是没玩过,我知道你和这小子定然有怨,好歹你也算跟过我,我就替你出一口恶气!你若不答应,大哥那里......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黄莺眼珠子一转,再抬头时,又戴上一脸媚*笑,娇娇的瞪了他一眼,嗔道:“瞧你那副德行,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倒先威胁起我来了,不过是个男人,我又何苦因他而得罪你呢?” 二当家哈哈一笑,然而当他们掀开床帐时,床*上空荡荡的,徒留一床凌*乱的被褥,人,却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今天的天气着实算不上怎样的好,虽没有风,却也不见太阳,天空中乌压压的压了一层,自早上就是如此,现在终于开始飘起雪花来。 起初还是小小的雪花花瓣,落到身上,不一会就化了,后来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落在言律的露在外面的脚上,积了一层,化了之后又冻了,即使不看也知晓定然硬如冰石,没有一点知觉。 “渲儿......”他自棉衣里探出脑袋,伏在她的背上,因为路途的颠簸,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渲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我,忍不住了......” 韩渲咬咬牙,举目看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座破庙,面上一喜,“我找到一座破庙,你再坚持一下!” 到了破庙里,虽然灰尘遍布,蛛网满结,但好歹还有一瓦遮头。韩渲小心的将人放下,转身正想去找柴火生火,忽然手腕一紧,低下头,满面潮*红的言律像是为了要看清她的样子一般努力睁大着眼睛,却依然是迷蒙了视线,低头咽下快要溢出嘴边的呻*吟,但他的声音低哑性*感,出卖了他此时‘糟糕’的情况。 “......别走!” 韩渲一愣,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言律,脆弱的,满心依赖的,却莫名的让她心口一软,继而想到原因,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气。 可眼下这人还得解决,想起以往他对自己的态度,她试着去回想和模仿,动作笨拙而认真道:“那个......乖?你在这等着我,我去生个火,好给你暖暖身子,” 言律执拗的依然紧握着她的手,有些委屈道:“我不冷,你别走。”说着,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身子更团了一团,恨不能整个都藏在那小小的棉衣里。 韩渲眼尖自然看到了,眉头忽而一皱,上前一步钳住他的脚,言律下意识的闪躲,却还是没能躲开,越来越模糊不清的意识也使得他顾不得那么多,只委屈的哼唧了一声,脚抽了抽,挣脱不开就再也不动了。 与掌心相触的皮肤冰冷一片,本是御寒的棉袜此时却坚硬如实,稍一触碰就卡卡作响,因为与皮肤紧贴着,韩渲也不敢硬来,只得弯腰从靴子里摸出匕首,削铁如泥的利刃,切上去的时候,却像切在冰块上一样,硬硬的,不能一次解决,又担心匕首太过锋利,手下一个不知轻重就伤了他,她只能仔细小心的控制着力道,一点一点的削下去。 一刻钟后,那只脚才露了出来,然而皮肤青紫发硬满是冻疮,着实看不下去。 韩渲嘴唇一抿,如法炮制将另一只脚也削了出来,然后没有半点犹豫,解开上衣的扣子,便将那双脚捂在胸口! 那一刹那的感觉,无疑像胸口揣着两坨冰块一样的感觉,韩渲没忍住,闷*哼了一声,然而身体的冰凉,反而更映衬着胸口的炙热,因为被熊熊燃烧的怒火所熨烫,她狠狠的磨着后槽牙——感动老子的人,定要你试试十八层地狱的百般酷刑,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动静的言律嘤咛一声幽幽转醒,下意识的动了动脚便马上被韩渲按住了,“别动!” “如何,你现在可有知觉了?” 闻言,言律稳了稳还不算清醒的神智,专心感觉着脚下,仿佛置身在温暖的火炉旁,有些刺痒的感觉,可暖流却从脚下源源不断的过度向周身,绵*软舒适,在这四面都透风的破庙里,实在让人忍不住舒服的长吟一声。 然而言律却面色一变,挣扎着就要退出来,“渲儿,你放开我!” 他挣扎的厉害,她控制不住差点就让他挣脱,最后干脆两手一抱,用了力气让他动弹不得,“动什么动!你这双脚差点就废了知不知道!都已经成了那副样子,你在路上怎么就不懂得吱一声?!” 随后有些懊恼道:“早知道那个时候我就给你拿上披风和棉靴了!” 言律瞧着她自责的模样,心一软,也放弃了挣扎,乖乖任她抱着自己的脚,放柔了声音,“这不怪你,当时情况紧急稍有不甚被人发现了,你我就都逃不出来了。现在好歹还有一条命在,只要能在你身边,就是废了一双脚又如何?” 可惜的是,他的抚*慰对于此时的韩渲来说可是起不了半点作用,言律无法,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你在这里,那营中是谁镇守?我之前听说秋菊出了事?你们可有找到她?还有,山寨中被困的伙计,他们可都有被救出来?” 果然,韩渲一听他的问题,立时顾不得再自责,虽还有些垂头丧气,却也打起了一些精神,一一给他解释道:“营中有老头子守着你不用担心,而我则带着几十人兵分两路,一路前去寻人,另一路则来营救你。说来还是多亏了老头子,他年轻的时候也曾驻守常洛州,那山寨还是他遗留下的,地下有几条密道,我们进了密道,自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人救了出来。所以你放心,你的伙计会被救,秋菊也会被找到的。” 言律点点头,“原来岳父大人也来了?这就好。”得知韩茂也来了,他心下稍安,转头看了一眼周围,身子不过刚动就又被警惕的韩渲用力按住。 言律有些哭笑不得,“渲儿,你也该放开我了,不然,我们这样又怎么能上路呢?” 韩渲想想也是,虽然他们逃出来了,可这里依然靠近着土匪老窝,若他们进行搜查,怕是不出一会就会找到他们,所以眼下可不是容许他们休息谈天的时候。 韩渲松开他,却是起身开始脱起自己的棉衣来。 “渲儿,你这是作甚!” 言律挣扎着起身阻止她,可是他本来就还有些虚的身子又怎么能抵得过她?三两下就钳制住了他的韩渲将自己的棉衣厚厚的裹在他的脚上,“我皮厚实着呢,这点雪花冻不住我,倒是你这腿,好不容易我给你治了回来,可不能再受寒了!” 言律还要拒绝,忽而韩渲比着嘴唇虚了一声,一脸警惕的看向外面,“嘘,有人来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韩渲比着唇嘘了一声,随后转身蹲下,言律会意,直起身子伏上她的肩膀,二人悄悄躲在残败的佛像后面,警惕的查看着来人。 “倒霉真是倒霉!这老天是在和我们作对么?早不下雪玩不下雪,偏偏在我们出来的时候才下,雪路难行,行程都被耽误了,真是麻烦!” 待他们掩好身形,正好自门外进来六个人,韩渲定睛一看,第一眼就认出这几人都是练家子,且身手不凡,不提那几个身材魁梧,看装扮好似随从一样的五人,便是为首略为矮小的年轻人想来武功也不低。且看他下盘沉稳,步如丈量,目如鹰隼,凌厉慑人,周身气质高贵而非一般人所不能比,想来定是富家子弟,却不知为何会在大雪天中*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韩渲认出他们一身商人的打扮,回头看了一眼言律,言律也悄悄朝外张望,看了一眼之后就马上缩了回来冲她摇摇头。 不是认识的人。 他指了指嗓子,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听刚才那人的嗓音,古怪得很,倒不像是中原人士? 韩渲眼神一凛,复又探出头去仔细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 为首的少年自进来就坐在佛像下摸索着一把匕首弯刀不曾动弹,韩渲认出那是突厥人的弯刀,但中原亦有人带着,只这一点上不能说明什么,倒是方才这少年走来时,她瞧了个正面莫名觉得眼熟,再想细看时那人已经坐下只给她留个背面却是再瞧不真切了。 其他几人四周查看着寺中,韩渲怕被他们发现只得缩了回来。 不一会就听得外面沙沙的响着,然后是噼里啪啦火花炸裂的声音,许是他们生起了火堆。 忽听着之前说话的那人又抱怨道:“他娘的,这雪真是下个没完了!我就说今儿这天气定是要下雪不要进城,可是郡主她......” “萨尔察!”他的同伴发出一声警告,“禁声!” 之后那人再没说话,可是那一个名字就足以让韩渲知道他们是谁,萨尔察,突厥第一勇士,也是眼下两兵交战时突厥的第一猛将!韩渲与他交过几次手,知道这人虽然勇武无比却甚是莽撞,经常会陷入慕先生设的圈套里,他天生神力,一双铁臂曾徒手撕人,恶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 只是若他是萨尔察,那么剩下的其他人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人队伍,韩渲脑中突然一闪而过某个念头,她一惊,终于想起来那个少年到底是谁? 正是突厥军队的首领——阿史那翼! 这人虽然武力不比其他几人,又是北荒蛮人,但却生性狡诈,对军事战计甚是了解,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他们才迟迟不能彻底攻退突厥,更有几次中计狠狠跌了个跟斗! 她依稀记得当她见到这人一面回来复述给慕先生时,慕先生摸着胡子曾感叹,“真是后生可畏,只是卿本英雄,奈何做贼?!”是以,即使只有一面,但到现在她却对这人还有几分印象。 如今阿史那翼和他的亲信部下都出现在城里她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不说,只是眼下,若被他们发现躲在佛像后的自己,那么先倒霉的,可是她和言律! 韩渲眼珠子转了转,放下束在头顶的马尾,青丝垂落,全部握在脑后被胡乱盘做一个髻子,她拿出方手帕遮在脸上,又在手上蹭了些灰转头全部抹在言律的脸上。 等这些全都做完,她比划着手势解释道:“待会不要出声,全部由我来做,见机行*事!” 言律也严肃了表情,认真的点点头。 外面,阿史那翼一行人正在吃着干粮,许是受不了这样无声紧张的氛围,萨尔察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后,舒服的大叹一声:“爽快!” “果然还是草原上的酒最好喝!又烈又够味!中原的酒算什么?软*绵绵的不过是有些味道的白水,便是我家的黄狗也不肯喝!” 有人嘲笑:“萨尔察,原来你家的狗都是用酒来喂养的?难怪每次打猎你家狗跑起来腿都是画着圈的!” “放屁!我家狗的腿那是前年猎豹子时伤了前腿跑起来才画圈,但依然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哪像你,就是四肢健全,你的猎物也不比我多,却从来都是到我家蹭吃蹭喝!” “那是因为胡利做的一手好羊肉我才肯去的,我的猎物可不比你的少!”那人反驳,继而又笑:“萨尔察,中原地大物博,好东西多的是,便是这酒,也是名堂众多,山西的汾酒,绍兴的黄酒,陕西的西凤酒,河南的杜康酒等等等等,不同地方酒也不同,你不过才喝了其中一二便妄下结论,未免也太早了吧?“ 萨尔察光是听着他话里酒的名字就被引的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两眼直发愣,众人一瞧他这幅贪杯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 他却不曾理会,只一心挂念着美酒,积极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回答他的却是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史那翼,他手中依然把*玩着那把弯刀,寒光绰绰,时而闪现在他的脸上,或是因此,他的话中也莫名的染上几分寒意。“中原是最肥沃的土地,那里孕育着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金银矿产,水果美食,应有尽有!只是中原人都是懦弱无能,卑劣愚蠢的!这样的财富他们根本就不配拥有!适者生存,强者才能主宰天下!待我们突厥的铁骑踏遍大江南北,中原,自然也是属于我们的!” “铛——!”的一声,利刃蓦地被他收回鞘中,他的嘴角微勾,杀气未消,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已经看到他们突厥打败敌军占领中原的景象。 其他人见状,互相对视一眼,亦露出得意志满的笑容。 忽而阿史那翼耳朵一动,面色一寒,立时从地上站起来,一刀指向佛像,“谁在那里?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阿史那翼一动,其他人立马拔刀而出警惕的看向那里——那里竟然还有人藏匿?可他们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稍僵持了一会,那佛像后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众人疑惑,不由看向阿史那翼,只见他冷笑一声:“我的感觉重来都不会出错,虽然他掩藏气息的手法很高明,但那里一定藏着人!既然你不肯主动出来......” 他使了个眼色,自有萨尔察上前查看。 “不不不,我们这就出来......这就出来!”萨尔察不过刚上前一步,就见着佛像后面出来两个人,他们瑟瑟发抖着,跌跌撞撞的来到阿史那翼面前苦苦求饶:“这位小少爷饶命!小人无意冒犯,本来也是在这庙中与夫躲雪,听到外面声响还以为是山匪土贼之类,所以才会藏在佛像身后,绝对没有任何害人之心,小少爷饶命啊!” 萨尔察一看是两个中原人,且他们还没说什么呢就马上跪地求饶,心中不屑,暗骂了一声软骨头,上前凑到阿史那翼身边道:“主子,不论如何他们还是听到我们的谈话了,以免多惹事端,不如......” 他的手摸*到腰间的佩刀上,“铛”的一声,剑鞘微起,却不见地上的人因为他这一动作而悄悄拱起后背。 那是一个预备突袭的动作,只要萨尔察敢妄动一下,她就能在第一时间扑上前卸下他腰间的佩刀,展开攻击!然而阿史那翼却一抬手,否决了萨尔察的提议。 “不急。”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伏在地上的两人,屋外大雪纷飞,屋内便显的有些暗,幸亏还有旁边火堆的光照,依稀倒是能辨清几分景象。 阿史那翼本是好奇能够在他眼皮子下躲藏这么久都不被发现的人是何模样,便是为了提防这人发现自己等人的身份泄露出去而动手也不急在这一时。却不想只一眼,忽而觉得地上的那个妇人莫名有些眼熟。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他这才发现这两人自出现就一直垂着头,只露出头顶发旋,却连一点面容都不曾让他们看到。 “听到没有?马上给我抬起头来!”到最后,越来越熟悉的身形使得阿史那翼更加急迫的想要看到她的脸来证明自己心中所想,而萨尔察见竟然敢有人不遵循阿史那翼的命令,当下换了一张脸,手一边搭上腰间的佩刀,一边骂骂咧咧的走过来,“软弱无能的中原人!竟然敢不服从命令!”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伏在地上的人突然动作发难,扑上前按住他的手将刀抽*出来,又在一瞬间制服旁边的阿史那翼,利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冲着其他人喊道:“你们都给我退远一点!” 她不再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原本低沉的声音响在阿史那翼耳边,他勾唇一笑:“果然是你!中原的将军,韩渲!” “什么!”众人震惊万分,却也不敢置信的大喊道:“郡......主子,你说他就是和我们打了这么久仗的韩渲?” 阿史那翼笑容不改,显然是给了他们肯定的回答。 那些人的脸色一下变的古怪起来,不过一瞬,就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又恢复如常,只有萨尔察还僵硬着脸,呆呆的指着韩渲脑后的妇人发髻,半晌,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韩渲你也有今天!不光被我们捉住,为了掩藏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做妇人的装扮,也不瞧瞧你那身大骨架子,哪个女人是你这样子的?哈哈哈!” 旁边有人受不了的捅了捅他的腰,不争气道:“蠢货,韩渲本来就是女人!” “哈......嘎?!”萨拉查的笑声就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可他依然保持着两眼圆瞪,嘴巴大张的模样,甚是滑稽。 而他旁边的伙伴早就像是嫌弃再看到他愚蠢丢脸的样子一般不忍的撇过了头。 “这不可能!”萨拉查不服气的大胜辩驳道:“我堂堂突厥第一勇士怎么会输给一个娘们儿的手里?这绝对不可能!” 然而韩渲可没有功夫搭理他,她的脸色难看,甚至将手中的刀子在阿史那翼的脖子上更加递进几分,成功的看到对面一群人不敢再轻视她,全部都紧盯着她手里的刀,她这才控制着阿史那翼挡在言律面前,威胁道:“现在,把你们身上的皮袄全部脱下来扔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不解她是何意味,但还是一一乖乖照做,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她丢过来。 “穿上!”韩渲喊了一句,众人更加奇怪,就见自一开始就被他们忽略的伏在地上的身影动了动,探身上前捡过他们的衣服,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穿在了身上。 那嫌弃的模样令众人心头一烧! 尤其是萨拉查,他发现只有自己的衣服被那人裹在了脚上,当下气的脸红脖子粗,若不是旁边的人及时拉住了他,怕是他早就不管不顾的用着拳头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小儿! 就在言律套着衣服,韩渲依然劫持着阿史那翼不肯放松,两方人马僵持不下的时候,阿史那翼却突然一笑,丝毫不介意自己横置在自己颈下,稍不经意就会夺去他性命的利刃,用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话慢慢道:“中原的将军,我们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聚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和平的坐在一起好好的聊一聊呢?被人用着刀子架在脖子上,唔,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他皱着眉,抬手想推开脖子上的那把刀,似乎真的很不满自己被韩渲如此对待,可是很快就被韩渲制止了,“这样很好,你不舒服,我就舒服了。” “不不不,中原的将军,恩,这个称呼太麻烦了,我还是叫你韩渲好了。”他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果然换了一个称呼,“韩渲?恩,能直接叫你名字的感觉真好。韩渲,我真的不喜欢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太凉了,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我对你并没有恶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阿史那翼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轻灵悦耳,仿佛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家,却因客人的冷落而带着一点委屈。 言律的眉下意识的微皱,抬头看向挡在他身前的两人,只见韩渲面无表情,没有半点被影响的犹豫和不耐,平静的应了一声,“恩?” 而阿史那翼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退却,相反的,却因为她愿意与自己说话而兴奋不已,“韩渲你听我说,我从很早以前就听过你的名字,可以说,我对你仰慕已久!”他微微侧首,脖子因连带的动作而更加递前几分,顿时划出一道红痕! 萨尔察等人立时紧张的上前一步,可因心存忌惮,碍着阿史那翼的安全到底也不敢扑上来,好在韩渲察觉到,稍稍松了一点弯刀的距离,他们脸色这才好看点。 萨尔察悄悄冲着旁边的伙伴递眼色,让他赶紧想个办法,数九寒天中,那人头上却浸满了汗珠,黑着脸沉默的摇了摇头,只让他静观其变才是,如此,纵萨尔察再如何不甘,也只能安静下来。 而在两方僵持不下的人马中,最不被这紧张的氛围干扰的,怕只有阿史那翼一人,明明他才是被挟持的人质,是最危险的那一个,可他此时眉眼明亮,嘴里的话就一直没停过,一点都不像深陷危险中的人。 “韩渲,你知道吗?我这次上战场都是为了找你,你的威名早已流传整个草原,你以一己女儿身早已征服了所有部落儿女!所以你知道我期待了好久,在第一次看到你是什么感觉么?你浴血奋战的身影,雷利决断的寒刃,都让我热血沸腾,浑身发抖!你是翱翔天空的雄鹰,你是占山为王的猛兽,存在这世界上就是为了等待着一个能够让你臣服的主人!所以......” 阿史那翼的眼睛突然一眯,声音陡然降下好几个温度,一如外面呼啸不停的冷冽寒风一般,“韩渲,臣服我吧!匍匐在我的脚下,亲吻我的脚趾,一如温驯的猫咪一般窝在我的膝头、舔*舐我的手指,只有敌人进犯的时候才会露出你的爪牙,撕碎所有这世间的不公和不满,与之交换的,我会还你一个公平的新世界” 他越说越激动,肢体的动作太过激动,韩渲无法,只好再比了比弯刀阻止他的动作,冷声道:“你说完了?” “怎么可能?”他看着她,好似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无奈的一笑:“我若与你说话,即使说上三天三夜也不会觉得腻,更何况......” “那么你现在就可以闭上嘴了。”韩渲一口打断他的话,“你废话了一大堆,我大概也知道你什么意思了,唔......你其实脑子有病吧?” “诶?”阿史那翼一愣。 “总之,白日梦少做,胡思乱想也要有个谱,想让我背叛我的国家我的民族,那是可能都不可能的事情,莫说其他,就是让我做突厥的王,我也不稀罕!” 她话一出,当即被萨尔察大喝一声——“放肆!” 韩渲痞痞一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你们主子现在可是在我的手里,你们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 “卑鄙阴险的中原人,你以为拖着你身后的那个累赘,你今天就能逃得出去么?” 她看了一眼言律,在看到他眼中毫不动摇的信赖后,甚是愉悦的一笑,“总要试试不是?就算我们逃不出去,不也有你们主子陪葬么?怎么算我们都不亏!” “原来你不愿意么?”忽然从怀里传来低低的喃喃声,韩渲奇怪的低下头,只听到言律一声惊呼,眼前寒光一闪,胸口一痛,她本能的向后一躲,却松开了对阿史那翼的钳制,反手一掌打向他,自己却失去控制的跌落在地。 “渲儿!”言律双手一张借住她,连忙看向她胸口,那里的衣服早已被利刃划开,胸前一道弯月形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你受伤了!” 只是眼下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韩渲咬着牙站起来,伸手一揽将言律护在身前,趁萨拉查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立马冲门外逃去。 “主子,你怎么样,可有伤到?” “别管我!”阿史那翼恼恨的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寒光乍现,满是疯狂的掠夺之意,“马上都给我出去追!切记,不要伤她分毫,我要活的!” “是!” 屋外的风雪更剧,鹅毛一样的雪花劈头盖脸的自天上砸下,又冰又痛。视线被阻挡,加上背上还承着另一人的重量,韩渲踩在瑄软的积雪上,每一步都迈的艰难,不一会,言律变察觉她的速度明显的降了下来。 抬手四顾,触及满目的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道路,也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再这样继续下去,最后即使他们不被人捉住,怕也会因为找不到休息的地方体力衰竭而被活活冻死。 言律张口,呼出一团白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只是更显得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而坚定:“渲儿,放下我吧,没了我这个累赘,你或许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韩渲头也没回,只是恶狠狠的猝了一口:“少他*妈*的废话!就算是背着你,我也照样能跑出去,少小瞧老子,你安静地等着就是!” “恩。”言律低低的应了一声。“我知道,我的渲儿最厉害了,阿史那翼有句话说的没错,你是翱翔天空的雄鹰,你是占山为王的猛兽,所以,你绝对不能折败在这里。” 他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可是听上去却是那么虚无缥缈,韩渲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你......”肩膀上忽然一松,转过头的她,只来得及看到发丝飞扬中那个留恋而缠*绵的笑容,下一瞬,他的手推向她,她只来得及溢出一声惊呼:“言律!”身子便失重向后倒去,滚落,融入一片苍茫中,在看不见身影。 “莫怪我,渲儿。”言律痴痴看了一眼韩渲消失的方向,轻叹一声,忽而收起全部情绪肃冷着脸转头看向来人。 “你竟然放走了她?!”阿史那翼一扫伏在地上的言律,眼神中是山雨欲来的平静无波,蓦地,他轻笑一声,“罢了,有了你,我还怕韩渲不来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因为某些原因,军营中这几日的放飞更加森严了。即使是青竹,在压着货物进营时也被按下仔细盘查了好久才被放进去。 看着沉默不语显然没什么精神的青竹,秋菊烦躁的摸*摸后脑勺,琢磨了好久,才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那个......你也知道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们小心些也是正常。” 确实,先是军中发现了尖细,为免打草惊蛇,所有人都只故作不知的照常行*事,暗地里却已经在提防着,正逢常洛州城外的土匪肆虐,路过此地的商队无不被他们抢走货物,虐杀伙计,将军派人去剿匪时,其中便有那几个尖细,便是趁乱处决只说不幸被土匪杀害也不会有人起疑,又能灭匪救人,恰是一箭数雕的好主意! 不想,就是在这次灭匪过程中,他们竟然与将军走失了!再找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小山坡的雪堆之下,也不知在雪地里躺了多久,在被带回军营的这几天里将军她一直都是昏迷不醒。 这些事情青竹也全都知道,不想在听了她的解释后他的表情更加沮丧,只是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恩。”便不再言语了。 秋菊看着他这幅样子,只得叹息一声,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可这人却依然保持着前进的动作脚下步子不停,就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人一样,显然之前她的话他也没有听进去多少。 感觉他们停了下来,行到前面的伙计奇怪的停下来朝他们这里张望,秋菊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继续前行,待周围没了旁人的打扰,她深呼一口气,两只手啪的打在青竹的脸上,固定着他的脑袋,让他只能看着自己。 “你给我镇定一点!回神了啊啊啊啊!!!!” “诶诶诶??” 突然来这么一声,终于将青竹的神智唤回来,他脸上还有受到惊吓时的害怕和迷茫,可眼中的雾气已经消散,渐渐的倒映出她的影像。 秋菊满意的一笑,这才松开他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像话嘛!刚才好像行尸走肉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从前线爬回来的呢!” 青竹想了一下,蓦然一抖,抬头瞪了她一眼,“尽胡说!”随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刚冒出来的精神头又焉了回去,“......若是能回来,也就好了。” “......你是在说姑爷么?”秋菊本来无所谓的嬉皮笑脸也跟着垮了下去,但她还比青竹好一些,强打着精神回道:“现在城门已关,那些人一定跑不出去的。而且老爷子已经带着人秘密搜查全城,你放心,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回来的!” “少爷他自然是吉人天相,只是他出事的时候我却不在他身边,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身边的,所以,那个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我本该和他一起受苦受难,我们一直都是如此,若是我也在那里的话,或许......或许少爷他也不会被歹人掳了去,生死不明!” 秋菊皱着眉头,原来他一直这样失魂落魄的没精神,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姑爷的下落,竟然还将责任全部都揽在了自己肩上么?可是,为何总感觉好像还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她敏锐的觉得这样古怪的青竹好似不仅仅是因为自责的缘故,直到他喃喃的说出一句:“如果是我在那里的话,或许我就能代替少爷被掳走了,不,应该说,少爷是代替我而被掳走的!”她心头忽然一震,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抬手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蠢货!” 青竹愣愣的转过头,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秋菊已经开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蠢货!笨蛋!自大狂!你以为你是谁?金银财宝香饽饽吗?谁都想要抢走你,得到你就能得到天下这种白日梦你是看书看到脑子都坏掉了吧?!” 她搭着他的肩,挫败而疲劳的将脑袋埋进他的颈项间,良久,才有低低的声音传来——“不要,求你不要这样,你不知道当我被卡在悬崖墙壁上的歪脖树一动都不能动的时候,只能看着天上降下的白色雪花,感觉它们落在自己身上凉凉的,明明那么美,却在一点一点的吸走我身上的温暖,就像在吸走我的生命一样的恶鬼,那种折磨和煎熬,我有多么绝望么?可是那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就看见你那张被冻得通红却甚是惊喜的脸,那一刻,即使是漫天大雪,我也依然看到了阳光。” 青竹一愣,他也想到了那天的情景,纵是身处不同的地方,但他们两人的感情在那一刻却是一样的,那样的阳光,他也曾看到过,名为希望。 “可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后悔了?你后悔来找我,后悔给了我活下去机会,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你也后悔与我许下相伴一生的誓言,后悔,喜欢上了我?” 身下本来安静的人忽然反抗起来,秋菊只得双臂用力,将人更加紧密的困在胸口处,“不要动!听我把话说完。” “......”青竹乖乖的不再动弹。 “虽然这样说是对姑爷的大不敬,但是,我真的很高兴你当时能来找我,也有些庆幸被掳走的人不是你,姑爷被掳走,我会担心,可是姑爷比你聪明多了,起码他懂得自保,若换做是你的话,被小说荼毒了一脑子不正常的想法,怕是第一反应就是与人同归于尽吧?” “......”这个,无法反驳,他曾设想过的情景里,还真是这样子,牺牲自己,能拖住一个敌人是一个,好给少爷和少奶奶争取一点逃走的机会。 秋菊见他不反驳,也知自己定然是猜对了,不免又是一叹,“所以说,如果被掳走的人是你,即使当初我依然被救了,但在战争结束后,我也会追随你而去的。” ! “说好的性命共享,你不在,我又怎么会独活?”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秋菊说完那一句话便埋首在他颈间不再言语,青竹只觉的脖子裸*露的那一块肌肤甚是滚烫,蓦然一凉,分明是液体滑过时的感觉,他身子一震,小心的低下头,“秋菊?” “......” “......你是不是,在哭?” “放,放屁!”秋菊忽然推开他,在离开的一瞬间还不忘顺手给了他一拳头,不是很重,却让他下意识的弯腰捂着肚子,她也在那一瞬间掩饰性的转过身子,自背后只看到她抬起手在脸上胡乱抹着什么,然后逞强道:“老子一向是流血不流泪的纯爷们儿!是你看花眼才是!” 青竹弯腰俯了一会,咬着牙吐出一口浊气,倒觉得之前一直堵塞在心胸和脑海的那股憋闷也跟着一起吐了出去一样,整个人不说神清气爽,但也恢复几分清明,视野开阔,看待事情也就不再那么悲观。 他自是看到了她那自欺欺人的动作,也知她和自家少奶奶一样,总是爱自称老子、纯爷们儿之类,是以也不介意她的话。 直起身子,抬手抹了一把脖子,湿*滑的感觉还残留在掌心,他呆呆的望了望掌心,终还是不作为的放下,看着前面的身影,正想上去说些什么,旁边忽而跑过来一个士兵,站在秋菊面前一脸慌忙和惊喜道:“将军醒过来了!” “什么?!” 当秋菊和青竹收到消息赶到将军营帐时,却见所有人都一脸难色的围在账外不敢进去,而账内则是噼里啪啦都是东西跌落摔碎的声音就一直没停过,听声,倒像是有人在里面打斗一般。 难不成是有敌人偷袭?可是此时可是大白天,加上军中戒备森严,为了照顾韩渲,将军营帐中更是从未离开过人,又怎么会有人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潜进来进行偷袭呢? 难不成是尖细? 秋菊这样一想,脸色一变,连忙揪住旁边一个侍卫问道:“帐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还有没被根除的尖细潜到了营帐中想要对将军不轨?!” 旁边一听她这么说的青竹立马也跟着变了脸色,同样紧张的直瞪着那侍卫。 被两双眼睛这么毫不掩饰的盯着,那侍卫白了脸,身子蓦地一抖,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不是,是,是韩老将军和韩将军在里面打起来了。” 秋菊一听,知道不是有心人想要加害于韩渲心下稍安,可也奇怪,“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打起来的?” 侍卫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只是听说韩将军醒来之后就急着要下榻,吵着要人拿她的大刀来,韩老将军担心她身上有伤......总之就是好像一个要走,一个要拦,结果就打起来了。” 为了以防乱了军心,韩渲前几日失踪昏迷受伤的事情都被最大限度的瞒了下来,也是辛亏这里有韩茂坐镇,在军中积威已久的他,这个军队中有许多是他之前的亲信和部下,所以好歹这军中的将军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竟然还没有乱起来。刚才这侍卫差点就说漏了嘴,被秋菊眼睛用力一瞪,此时自觉失言,惭愧的低下头。 “下去之后,自己去领罚!”军中要密怎能随口就差点说出来,秋菊吩咐一声,见那侍卫应是,这才进到帐中。 不过刚掀起帘子,迎面就飞来一洗脸铜盆,吓得她慌忙退了出去,还撞了身后的青竹。 “你做什么......”青竹捂着被撞痛的鼻子刚一抬头,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比脸还大的铜盆从没遮住的帘子的另一角飞了出来,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在地上滚着弹着,最后打了几转,终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而秋菊眼疾手快的忙将另一只手抵着另一边,同时用上自己的两只脚抵着帘子的最下角,样子就像一只正扑腾而起的青蛙一样,在一旁看着的青竹不厚道的笑出声。 “笑什么笑!”秋菊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还不快点来帮忙!里面正闹在兴头上,不拦着,指不定一会又会飞出来什么东西!”像是在印证她的话一般,她身下的帘子忽然突出一块,显然是某种东西又被扔了出来,却恰好砸在她转过去的额头上,即使有了帘子的缓冲,这一下也砸的不轻,她当即呜咽了一声,蹲了下去。 “秋菊,你没事吧?”青竹一见,连忙跑过去察看,待她抬起头,只见额头正中央红红的映着一个圆圈,想来应该是酒杯之类的东西,幸好不是有着尖头的利器,没有见血已是幸运。 见她没事,确也是担心这帐中再飞出什么东西伤了人,青竹只得和她一样,一人压着帘子的一角,身子却是躲远了,免得自己也被误伤。 站在账外,里面的声音就听得更加清楚了,青竹只听到在一片狼藉的打斗声中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不急不慢道:“韩茂,你小心些,避开她的肚子和要害,闹归闹,若是再让她受半点伤,你今儿就给我睡到账外野地去!” 当即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声回道:“哎,知道了!娘子!” 而之后响起的便是一种粗喘的呼吸声,犹如身受重伤又失去伴侣的狮子,悲愤的低吼,痛苦的呻*吟,皆因眼下己身的困境和找不到出路的暴躁和不安,她在呼唤,呼唤着远方的伴侣,期望着他能等待,等待她的到来,纠结他,也解救自己。 青竹忽而鼻子一酸,他努力吸了吸鼻子,才忍住没有落下泪来,秋菊看了他一眼,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忽然,账里女子一声厉喝:“韩渲,你闹够了没有!便是不想着自己浑身是伤动弹一下都不行,也莫忘了还有个深陷敌营不知生死的言律等着你去救呢!你在这里胡搅蛮缠的发疯有什么用!” 营帐里本来杂乱的声音因为这一声有一瞬间的禁止,再然后只听到一声闷*哼,帐中彻底安静下来。 青竹和秋菊对视一眼,秋菊吩咐其他人继续在这里守着,两人这才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进了帐中,一地废墟,正站当中的是穿着一身亵*衣被人点了穴的韩渲,她一脸惊异,眼睛却依然不甘心的追逐着韩茂的身影,死死的瞪着他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显然是猝不及防之下遭了暗算。 青竹眼睛转了一周,看见一旁的韩茂和秦素素,连忙上前行礼。“老爷,夫人!” 秦素素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下,转过头时见着地上的韩渲,表情虽未变,但眼神温柔了几分,隐隐还有几分担忧。 “地上寒凉,她旧伤未愈仔细伤上加伤,你速将她抱上床,我好替她再把把脉。” “好嘞!”韩茂几步上前,素来一见面不是拌嘴就是打架的两人,青竹还以为他们感情不是很好,尤其是韩茂那架势,撸起袖子大步跨来,闹的他还以为他们又会打起来,不想韩茂弯腰举手,倒是真的将人抱了起来,虽然动作僵硬,但也能看出几分小心和关怀。 既是要诊治,青竹便想着该是个安静的坏境才是,虽然依然有些担心少奶奶的情况,但是既然有韩老爷和韩夫人在,想来少奶奶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他们还是先退出去静候消息才是。 “你留下。”可是秦素素却伸手拦住了他,“她看见你或许会安静几分。” 青竹心中莫名,与秋菊对视了一眼,乖乖跟了上去。 “那我先去守着门外,让那群兔崽子都安静一些!” 秦素素点点头,进了屋里便见着韩茂已经将人放在行军榻上,依然保持着方才姿势死瞪着他的韩渲,看来依然没有被解开穴*道。 秦素素坐在榻上,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静心把着脉,一会,待其睁眼时,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 她的手略过韩渲的鬓边,替其整理好散乱的碎发,眼中酿着温柔,无视了一直向她使眼色的韩渲,只自顾自的柔声道:“娘知道,你担心落入歹人手里的言律的性命,亦担心这被突厥蛮人虎视眈眈的常洛州百姓的安慰,娘也知道,若是这两者都能平安,莫说让你拼着这一身的伤再上战场挥刀杀敌,便是马革裹尸粉身碎骨你也不怕!” “只是他人皆言‘韩家男儿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子,便是女子也是没把儿的男人’我却想说,这他娘的统统都是放屁!” 此言一出,惊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不瞪大了眼睛! 韩渲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这熟悉的语气......她的眼睛瞟向一旁的韩茂,只见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果然是这不正经的老头带坏了她单纯温雅的娘*亲! 那边秦素素可不管自己超乎往日形象的表现给这些人带来怎样的震撼,清冷的声音在这帐中响起,诉说着的,不过是一个平凡娘*亲在普通不过的心生罢了。 “你是我十月怀胎,痛了整整一日一夜才生下来的,我看着你从一个小小的白面团子一样的小人儿长成如今这副模样,你自小就犟,又不服输,若不是和你祖父赌气,又怎会相当这劳什子的将军?!只娘一向认为,孩子如何自由自己的意愿,为人父母的,能做的也不过是无条件的支持,至多为你收好尾巴,不拖累你,任你一路无忧潇洒的去!” “所以,莫说什么军规军纪,也莫说什么监军皇帝,只要你愿意,娘依然是那句话——想做什么你就大胆的去做!只是......”秦素素的脸上染上几抹无奈,几抹温柔,似乎还有一些其他什么说不出来的感情,“渲儿,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清楚,那些细小的擦伤自是不影响什么,只是两肢冻伤以及左手骨折你却不能忽略,即使你上了战场也绝对不能发挥出你平时一半的水准,换言之,此时的你不过是个累赘,上了战场毫无用处不说,也不过是白具枯骨中再添一个小数字罢了。” 秦素素毫不留情的揭穿此时的韩渲的懦弱,令她的身子猛的一阵,眼中迅速蒙上一层灰雾,却依然不服输的看着秦素素,就好像再说:“死就死了!哪怕是拼上老子这条命!那群王八蛋老子也是杀一个赚一个!” “是么?”秦素素眉一挑,“那么我还有一个消息,说完之后我就会解开你的穴*道,到时候即使你还是一意孤行,我也不会再拦你了。” 青竹好奇的看着秦素素,正想着少奶奶这么死犟的人,夫人到底准备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制得住她,下一瞬就被秦素素的话震得脑子一片空白,直到除了帐外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秋菊过来喊了他好几回,只见他脸上一直挂着傻笑的表情,不论问什么都不搭理她,无奈只好看向俩位主子。最后还是韩茂看不过去,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在他惊醒下意识的跳起来大喊大叫时又一掌捂住了他的嘴。 “安分一点!难道你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么?” 青竹愣愣的眨眨眼睛。 “听着,忘记你刚才听到的,忘不了就给我烂在心里闭紧嘴巴谁都不能说,若是泄露了出去,别说是我,就是你家少爷也绝对饶不了你!听到了没有?!” 青竹连忙点头。 韩茂这才松开他,行到秦素素身边站在她身后。秦素素的脸一改在帐中的平静,显露几分疲色,她淡淡的向着青竹点点头,“此时事关重大,你务必要守好,否则......” 她没有讲话说完,但是熟读百家书也看过类似情节的青竹多少也知道几分其中要害,连忙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守好嘴巴,“便是我死了,别人也休想从我嘴里撬出半个字去!” 秦素素再看向秋菊,叮嘱道:“这几日*你仔细照顾好渲儿,她......应该不会再想着偷偷跑掉,只是你也小心看着她莫要做出什么傻事才好。” 秋菊虽不知其中原因,但也如青竹一般郑重的点了点头,“夫人尽管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而被众人担心的韩渲此时正傻傻的躺在榻上,一手搭在小腹上,一手遮着眼睛,良久,一抹沉重的叹息溢出嘴角——“你来的不是时候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之后的之后,在秦素素的授意和韩茂的命令下,之前守卫在韩渲营长外的侍卫被撤去一大半,只按照以前那般留下两人足够保证她的安全就是,再没有人日夜监视她的起居,也再没有人能够阻碍她的行动,可韩渲却自那次之后再没有乱来过,整日里窝在营帐里,缩在床上按照秦素素的吩咐安心养伤,就像一只彻底收回爪牙的猫儿一样,乖的不能再乖。 而青竹听说后喜不自胜,来军营的次数更加多了,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还有一车一车的物资,全都是棉衣棉被飞禽走兽大补品,有一次秋菊在检查的时候还摸出过一件小孩穿的小帽子,吓得立马大手一捞塞进胸口,还提防的四下瞅了两眼,在确定没人看见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啊?!”青竹不满的上前就要与她抢过来,“那可是我给少奶......将军准备的,你......唔唔唔!” 秋菊一把捂着他的嘴巴,冲旁边人使了个眼色继续查看,这才拖着人走到一个角落,“唔唔唔,哈~哈~你差点捂死我!” “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的捂着你的嘴,你这张大嘴巴可就差点露馅了!到时候要弄死你的可不仅仅只是我了!”秋菊没好气的收回手,瞟了一眼货车的方向,问道:“你带这种东西进军营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将军她......总之,那里还有没有了?” “没了。”青竹摇摇头,心里有些小委屈,“我只是在街上忽然看到这个,觉得有趣,不知不觉就带到了军营,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秋菊也觉是自己太过分了,可是这几日为了瞒住这个秘密,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偏青竹反而像吃了兴奋药似的,状态极不稳定,她便觉得要将他的那一份警惕之心也一起承担下来,结果,好像是她先支撑不住有些草木皆兵了。 不过,“那你以后可要注意了,下不为例!喏,藏好了!”她将那顶小帽还给他,临了,自己也不舍的看了一眼,红面黑边还用金线绣着通宝图案,顶头镶着一圆圆的哄珠子,着实可爱得很。 “夫人说了,这才不过一个多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且,这个孩子现在来的真的太不是时候,兵荒马乱的,小姐她...... 她顿了一下,到底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是看着他沮丧的样子只得安慰道:“再说了,等他出来我们一定已经回到京城了,到时候什么好东西买不到,你也别太着急了。” “恩。”青竹点点头,可依然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只是在想,少爷他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若他知道了,定然高兴的很,就是可惜......所以我想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替他照顾好少奶奶和小少爷,等他回来,等他回来......” “......” 青竹的头垂得低低的,良久,沉沉的还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传来,“秋菊,你说少爷他,会回来吗?他......还活着吗?” “这是当然!他一定还活着她也一定会回来的!”秋菊连忙拍着胸口保证道:“说不定老爷和将军现在就正在营中商量着营救计划呢,你放心,他们一定能把姑爷救回来的!” 而此时的营帐中也确实如她所说,韩茂秦素素韩渲慕先生齐聚,正在商量着营救言律的事情。 先是韩渲将那日在庙中所闻都说了出来,她虽读书不行,可这记忆里却是极好,一字一句竟是将当日情景包括每个人的言行举止都说了出来,闻言,韩茂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良久,这才道:“听你这么一说,突厥有名的几位将军都十分听这个少年的话?可是阿史那翼这个名字我却是第一次听说,行军打仗几十年也从来都没见过此人,看来这个少年有本事的很,实在不容小觑!” 旁边秦素素白了他一眼,直接拆台道:“你多大的人,他多大的人?你行军打仗的时候,人家怕是还没被生出来呢!”话锋一转,她也赞同道:“不过你爹话也没说错,他小小年纪就能收服那么多老将的心,且能在你手下讨得便宜,的确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韩渲将他们说了半天,却是一直夸赞别人,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心中气恼,不由急道:“别光是夸他啊!你们倒是想出什么办法没有?距我回来到如今都已经有五天了,言律还在他们手上,生死未卜,我们更得抓紧时间才是!” “将军莫急!”慕先生道,“早在你们出事的那一天突厥突然大举进攻所以城中禁严城门紧关至今都是如此,想来他们定然还被困在城中还没有逃出去。” “那我马上派人挨家挨户的去搜,定要把这群龟儿子的敲出壳不可!”韩渲道。 韩茂忙拦着人,“这可不行,若是惹急了他们,言律更加危险!” “那你说怎么办?” 慕先生摸着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道:“当日突厥来犯,人虽多,却是中看不中用,幸而军中还有韩老将军坐镇,虽然击退了他们,但小老儿一直奇怪往日里犹如饿狼一般凶残的突厥士兵,怎的变成了银样镴枪头?听了将军的话方才知晓,原来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做大王!” 韩渲好奇,“慕先生,此话怎讲?” “此次战役虽然是说突厥来犯,但草原广阔,散居的部落众多,就这一支部队其中都不知混入了几路人马,不过是突厥的势力强一些,却终究不是一心,我们不妨就借此来设个计,来个挑拨离间,围魏救赵!” 韩茂试探道:“慕先生的意思是......” 韩渲直接拱手行礼道:“不管怎样,只要能救出言律,能灭了突厥这帮蛮子王八蛋,我韩渲但听慕先生的安排!” “将军严重了,只是眼下,确也有用得着将军的地方......”慕先生摸着自己胡子,一向精明的眼中蓦地闪过一抹亮光。(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被众人担忧下落不明的言律,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自那日*他被阿史那翼那群人打晕掳走,醒来后就一直都在这里了,周围黑漆漆的,不见日夜更替,也就不察时间的流转,从来都没有人来看过他,若不是左手边放着食物而右手边放着水,他还以为那群人就这么想饿色他渴死他了事。 既然不会让他死那就说明他还是安全的,起码眼下的情况是这样。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言律也就放心了,整日里除了吃喝睡觉,醒着的时候便是想念韩渲,日子倒也过得轻松不算难熬。 直到有一天,他的头顶忽然发出响动,然后就像谁在黑色的墙壁上挖开一个方形的洞一样,亮光骤然倾斜下来,虽然只有那么一小会,渐渐缩小成一点烛火的大小,却也足以让言律知道许多事情了。 烛火摇曳着缓缓靠近,照亮了这一块小天地,自然也就映出了来人的脸。 阿史那翼眼光一扫,见食物和水都有用过的痕迹,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你倒是心宽的很,吃饱睡足什么事情都不操心!” 言律淡淡一笑,“阿史那郡主有心‘请’在下到这里做客,若是在下依然三心二意的想着其他事,那岂不是怠慢了郡主的一番心意?” “你叫我郡主?”阿史那翼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下意识的反应多了几分搞怪显得她甚是可爱,“也是,萨拉查那个大嘴巴早就说漏嘴了,也就只有某个笨蛋还没发现!” 是的,阿史那翼并非是‘他’而是‘她’,若不是言律耳朵尖,听到萨拉查口误喊出那声郡主,又有心记在心里,不然看到眼前人这幅样子,虽是一副清秀少年的装扮,却笑谈之间便可取之性命,气势迫人,又哪里会有人将之与柔弱的女娇娥联想到一处去? 言律眉毛一挑,“郡主指的是渲儿?不不不,笨蛋这个词实在太过笼统不足以概括渲儿的可爱,她明明就是个神经大条,做事不按常理,容易冲动,又爱炸毛,能动手就绝对不会动嘴,是个爱用实际行动表现自己心中所想,信奉武力至上的超实际的人啊!” 阿史那翼看着他张嘴一口气都不歇就这么说了一大堆话,不由嘴角抽了抽,“你这是......在夸她?” 言律抬眼,一脸认真,“恩,这是自然。不过即使是我其实也不能用一句话能概括渲儿的优点,要当真说起来我便是说上三天三夜怕也是说不完,就说我的腿疾......” “够了,打住!”阿史那翼看他当真一脸兴奋一副要款款而谈的模样,还真怕他说上三天三夜没完没了!马上开口打断,“你这么啰嗦跟个长舌婆一样,那个笨蛋究竟喜欢你什么?” “郡主将在下带到此处已有五日之久,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就只是想知道为何渲儿会倾心于在下的原因么?” 阿史那翼好奇,“我明明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你,你又处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到底是如何知道我已经将你囚禁五日之久?” 言律一笑,“郡主方才进来的时候,在下有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又听到外面鞭炮轰响的声音,料想今日应是我朝的大节——除夕,再算算日子,便也就知道时间了。” “除夕?那是个什么节日?” “除夕乃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这天,不论是在哪里的家人都会赶回家里,阖家团圆迎新送往守岁过节。” 她安静的听着他说着那些除夕的风俗,像个有着旺*盛求知欲的孩子,得到了满足之后就会变得格外乖巧。 言律没有套出她的真正目的,也是,若对方是这么容易就被撬开口的也就不会是千军万马之首,频频滋扰边境惹得韩渲都大敢头痛的突厥将军了。 只是奇怪的是,在言律说完除夕的风俗后,阿史那翼呆呆的点点头,应了一声‘哦’,又呆坐了半晌之后便起身走了。 第二日,她再来时竟然带来了他昨日提到的饺子,“你不是说人人团圆的时候都是要吃饺子的么?喏,我给你带来了,吃吧。”然后又问了些言律中原的习俗,说完就走开了。 第三日第四日都是如此,直到第五日,言律习惯性的端坐着身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之后,看向来人,“不知郡主今日想听什么故事?” 阿史那翼也没拘着自己,放下烛台坐在以往的位子,这才看向言律,“今日不说习俗只讲人,你便给我说说那个笨蛋好了。” ‘笨蛋’自然是指韩渲,即使后来言律有抗议过她对韩渲的称呼,可阿史那翼一直固执己见,不曾改口,还说那是属于她一人的称呼,绝对不会和其他人弄混了,执拗的就像个抱着糖不放手的孩子。 可一听她开口言律就皱了皱眉,是不爽,也是警戒。这几日虽然他们看上去好似宾主的身份畅谈无阻相安无事,但看他现在依然在这个黑漆漆的封闭空间里就知道这不过都是假相罢了。 他一直都在担心阿史那翼会利用自己来危害韩渲,前几天还在保持警惕,今天终于来了么? 他心中迟疑,偏阿史那翼还不停的催促:“怎么?你不是说要说起韩渲的事情你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都不歇息的么?怎么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言律一边心中警惕,一边说着一些关于韩渲却都是些无关紧要或众人皆知的事情,比如她本是女儿身却长做男人的事情,比如说他们成亲虽是因为父母之命但婚后却很是恩爱,比如他就是爱煞了韩渲那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性子,或者说不管她什么样子他都爱! 简单来说其实都只是一些废话,偏阿史那翼如前几日一样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都发着光。这副好似思春少女听着情郎琐事的认真模样看的言律心里颇不是滋味。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个突厥的郡主......实在太奇怪了...... 言律嘴上不停,眼睛却在暗中观察着阿史那翼,从外表上看,她此时一身中原男子的打扮,突厥女子虽比中原女子壮一些,但比男子却还是差一点,但她外表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是以,倒不算突兀,平淡无奇的样貌,若不开口泄露那一腔还有些别扭的口音,定也不会泄露马脚。 若不是他们那般凑巧在破庙中相遇,又有韩渲发现其中的萨拉查,这些突厥人混在常洛州内数千人中,还真是难以发现。 只是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常洛州?若说是乔装打扮刺探军情,但回忆起当日萨拉查所言,倒好像他们此次出来的极匆忙,是必须冒着大雪在规定的日子来常洛州,倒好像是要赴约一般? 跨过整个常洛州,又出现在土匪山脚下的破庙里,到底是要见什么人? 言律越想越奇怪,心中思虑万千面上却分毫不显,他的声音清脆轻灵,语速不缓不慢,犹如溪水缓缓叮咚,入了耳中说不出的舒服。 周围只有如豆油灯一盏,偶尔摇曳的火光打在两人的脸上,只模糊照出一点轮廓,影影绰绰,表情也只能看得见三分。 言律瞧了几眼,便放弃从这人脸上的表情来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两人对阵,一些不易察觉的小动作或小表情是最能反映这个人心中所想,若是能捕捉到,自然好考虑接下来应对的招数。可阿史那翼给他的感觉便如一条危险无比的眼镜蛇,毒辣,狠绝,尤其是情绪阴晴不定,更是棘手。虽此时她一动不动,好似陷入深眠,但他相信,只要他有一点轻举妄动,惹怒了这条蛇中之王,她一定会马上醒来,缠扰禁锢他的自由,然后用最锋利的獠牙,最猛烈的剧毒折磨他,不求速死,只为以他的痛苦作乐,她就是那暴戾残忍,专权独断的暴君! 想到这儿,言律不由更加谨慎几分,小心着词,释放出自己全部的善意,生怕一个不小心激怒了阿史那翼,那么这几天的忍让就全部作废更甚至还会让自己由此丧命! 只他暗中警惕提防,阿史那翼却忽然开口道:“以你所见,我如何?” 言律一愣,“郡主自然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人间难寻,世间少有!” 他不急不慢的打着官腔,人在屋檐下,自是捡着好话尽说一通,不想对方却不领情,轻哼了一声,“呵,少来这一套,中原人奸猾,多是口蜜腹剑之徒,你若在我面前还如此不老实,那要你也没什么用了!” 他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这人对自己的真实杀意,明白她不想再与自己打太极,撕破了多日来和平的伪装,这条蛇中之王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心弦亦在那一瞬间绷紧,可言律面上却依然保持着笑容,“在下可不是口是心非,而是实话实说。听说郡主您乃是突厥王最宠信之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些皆是世人苦求不得,而您却肆意把*玩在指尖的东西,如此,难道在下那些话都说错了么?” 阿史那翼不语,可抿起的嘴角却泄露了她不爽的情绪。 言律见之,心思一动,未见收敛反而在伤口上撒盐道:“您一生可谓一帆风顺,唯有一事实在可惜的很。” “什么?” 他一顿,之后一字一句道:“可惜您是女儿身。” 咻的一声,利剑出鞘,却是危险的比在自己脆弱的喉咙间,偏言律一脸置若未闻的模样,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平静的望着眼前明显被激怒而露出獠牙的蛇王,心中快速的盘算着。 “你可真敢说啊,中原人!”阿史那翼瞳孔微缩,嘴角一颗尖牙轻*咬着嘴唇,一言一行皆带着沙溢的威胁。 “我只是想证明中原之人并非都是不会说真话的奸诈之人罢了,不想竟然惹怒了您,这实在不是在下所希望的。”言律一笑,似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您这般动气,是因为已经有许多人这样说了是么?而这偏偏是您的逆鳞,绝不可触碰!”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阿史那翼咬着牙,“便是先将这能言善辩的舌头割下来于我下酒吃,然后再打掉你这满嘴牙齿,最后鼻子以下下巴以上全部割了喂狼!” 本来比在喉间的匕首随着她口中所言而轻移,冰凉的利刃划过脸颊、鼻子、嘴唇,微微的刺痛,好像当真在考虑该从哪里先下手才好。 言律心知自己已经将这人撩*拨到了极限,本着见好就收的道理,他也不再故意说那些刺激的话,倒是装作好奇的样子直看着阿史那翼道:“您为何这么生气?只因为别人谈论您的性别?您先别急着生气,您方才听我说了那么多韩渲的事情,难道就没有想到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阿史那翼狐疑道,手中的匕首也停了下来却没收回,依然比在言律的下巴处,微微一用力,一滴血珠便沁了出来。 “说实话,你们二人有许多相似之处,同样的名扬天下,本是女儿身却被误以为是男子,正因如此,那些知晓了你们真实身份的人,之前还是恭敬畏惧的眼神立时换上了不屑和鄙夷,他们会告诉你,女子不需要做这些事情,女子就该本分守规矩,就该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侍养双亲,哦,在草原上的女子,应该是牧羊喂马,挤奶做馕?总之,他们否定了你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顾你的意愿和反抗要降你的头重新按在地上,用一些可笑的理由让你重新恢复服从,只因你是女子。” 阿史那翼眼神放空,一副明显陷入回忆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良久,只听她狠狠的唾骂道:“呸,那群老东西!” “其实您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毕竟你可是能够让突厥第一勇士萨拉查都心甘情愿的臣服脚下,百万大军都由您统率,驰骋战场挥斥方遒,何等的意气勃发?您的胸怀比海深,您的羽翼比天高,这世间又有什么能够阻拦你的去路呢?” 言律的声音因被故意压低而有些哑沉,却依然那么好听,而阿史那翼就似收到蛊惑一般,眼中深邃带着几分迷茫,“可就如你所说,我的翅膀被人捉了去,那双手很大,我如何挣扎都挣不脱,即使我抛弃了翅膀不要,可那人的眼睛格外明亮,不论我藏到哪里都会再被他捉住的。” “那您就用尖锐的喙啄瞎他的眼睛!趁他吃痛松懈时您就可以逃出来了。” “可是有一就会有二,逃走一个,我还会再落入下一个人的手里!” “那便扫去所有的障碍,没有自己生存的空间那就自己去开辟一个,您放心,您的喙尖利非常一击就可以戳瞎敌人的眼睛,您的爪锋利非常轻易就可以掏出敌人的心脏,而您的翅膀可以带您到任何地方,等所有的绊脚石都被扫荡之后,您就会发现,您的世界,竟是如此广阔!”(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疑,言律是聪明而狡诈的,在他一点一点的蛊惑下,阿史那翼眼中的焦距逐渐恢复正常,那阻挡着她前进的浓雾被全部吹散,恢复清明而显露出之前被掩藏的野心和狠辣也终于显露出来! 她的眼睛分外明亮,犹如满月之下狩猎的狼王一般,自信张扬,充满了攻击性! 她看着言律,嘴角满意的勾起,“中原人?你很好。” “能为郡主分忧是在下的荣幸。”言律谦卑的微低下头,向这位觉醒的王者展示着自己的诚服。 诚然,她确实是个女子,但这又有何妨?用韩渲的话来说,‘不过是少了腿~间三两肉,谁又比谁差是怎的?’若不是世间人们的偏见和舆论的逼~迫,便是女子,也绝不输于男子分毫! 所以韩渲可做这第一一品女王爷,所以她可以统领三军,驰骋沙场,保家卫国,不惧人言随心肆意,何等的意气风发、潇洒自在! 而如今,又同样是身为女子的阿史那翼,本就是身怀大能的她,在言律故意的引导下,定然也能抛弃身下的枷锁,纵之前她是何等厉害,褪去束缚的她,定然如羽翼丰满的苍鹰一般,展翅起飞,直达云霄! “初见你时,你不过是个软趴趴只能依附躲在韩渲身后的虫子罢了,我本来还不屑,韩渲她一世英名,怎的就找了你这样的人陪在她身边,后来你能做出放走她而自己留下做饵的事情,我倒是对你改观一点,但也也不过如此。”阿史那翼靠近着蹲下来,带着用兽皮做成手套的手指轻佻的挑起言律的下巴,“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你这男人,当真深不可测。” “你,很厉害,更胜于韩渲。” 言律眨了下眼睛,笑道:“郡主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敢不敢当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本郡主头一次对别人有这么高的评价,你要么就给我乖乖受了,别玩谦虚的虚伪那一套,否则,你不会想知道惹怒我是什么下场。” “这是自然,那在下先谢过郡主厚爱,” “既然如此,那本郡主决定了!”她忽然站起来,微亮的烛火下,映照着她的影子甚是高大,“你,我要了,韩渲,我也要了!我要把你们两个都带回部落,有你们两个解闷儿,就算是那群老头子再来烦我倒也不会再觉得无趣了!” 言律眉头微皱,似有疑惑,阿史那翼见之笑道:“你是不是疑惑,如今大军封城戒备森严,我是插翅难飞,自保都是难事,更何况还要带走两个人,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贻笑大方?” 他忙道不敢,“郡主乃是天纵奇才,在下不敢妄议。” “呵,无妨。毕竟眼下本郡主的处境确实如此,但不过三日,三日之后,即使是韩茂亲至又如何?到时候本郡主不仅能带着所有人全身而退更能拿下常洛州,回去之后狠狠打那帮老家伙的脸!” 丢下这样的豪言壮语阿史那翼潇洒的离开了,言律直觉不对,照他看来常洛州有韩茂和韩渲两人同时坐镇,即使阿史那翼等人插翅怕也难逃,可看她如此自负又不像是狂妄虚言。 他心中难定,偏之后几日阿史那翼再也没来找过他,这种什么都无法知晓的感觉逼的心中不安愈甚,直到头顶上的光亮又倾斜下来的第十次,他终于看到了萨拉查。 “真不知道郡主在想些什么,我们自身都难保了还要带这么一个汉人,真是拖后腿!”身穿着汉人衣服的萨拉查骂骂咧咧的走下来,越瞧越看这汉人不顺眼,抬手就给了言律一拳。 头不受控制的撇到一旁,腥甜的味道顿时充斥着口腔,他默默咽下,既不还口也不咒骂,低头沉默不语,与往日里见到的像爬虫一样懦弱可恶的汉人一般无二,却给他们招来这么多麻烦! 萨拉查心中厌恶,狠狠呸了一口,拿起手中的麻绳不客气的将人绑个结实。 “郡主,人我带来了。”萨拉查力气大,单手提着人像是拎着什么脏东西离自己远远的。 到了上面。言律耳边听着漫天的叫杀声,整耳欲聋,火光滔天血气充鼻,不由皱了皱眉。 虽然早已察觉这几日的食物越来越少越来越糟糕,他想着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使得阿史那翼他们获取食物困难,即使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可看到眼下的情景还是让他忍不住心惊——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当真是太惨烈了! 言律定了定神,转而又疑惑不解,难不成阿史那翼说的逃出去的方法,就是趁着战事混乱,浑水摸鱼?可当初她那般自负笃定的神情,其中定然不会那么简单。 “中原果然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是我小瞧了你们。”同样穿着汉人衣服却是女子打扮,一直盯着远方看的阿史那翼忽然转过头来,见他少有的显露心情,竟是突然来了兴趣好心问他:““你可有什么疑惑?” 言律也不客气,直接道:“前几日郡主在在下面前信誓旦旦道定然能想出办法逃出去,可是眼下这般?” “当然不是,本郡主先前的计划可远远没有那般简单!你们中原人狡诈凶狠,利益面前都可以六亲不认,便是你们中原的王爷主动求我与我合作助他起兵造反,到时里应外合,平分整个中原!不过瞧着眼下的情形怕是你们中原的皇帝早就发现了这一着,竟是来个将计就计,不仅平~反了叛乱还吞了我突厥十万兵马,嘁,还真是给我惹出不少麻烦!” 她嘴里说着嫌弃,可脸上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仿佛是遇到了对手的野兽磨砺着尖爪蠢蠢欲这样动,两眼亮的惊人,竟是连那红透半边天的火光也不敢与其相争。 言律心中咯噔一下,头一次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放出这样一头猛兽,到底是错是对? 然而现实可不容许重新来过,更何况即使再来一次,他怕也是依然会那样做。 第一百六十九章 萨拉查随便找来一块布条将言律的嘴堵上,以防万一待会儿出逃的路上他发出声音给他们惹来麻烦。 而除了一开始与阿史那翼说的那句话之后,言律再无任何动作,乖乖的甚是配合他们,安静的像只木偶,这让本就见他不顺眼的萨拉查更加认定了他无甚作用而讨厌他,但无奈郡主的命令不得违抗,在将人套入麻袋后,一点都不客气的将其扔上了车,满意的听到他吃痛的闷~哼声这才跟着坐上车。 麻袋中言律稍稍定了定神,待脑袋那阵晕眩的感觉退去这才觉得好了许多,只是额头钝痛难当也怕是已经肿起来了,不过这些都不碍事,唯有眼前有些昏暗看不清楚却是麻烦。 他捏了捏手掌,触到坚硬的感觉这才放下心来,那是他偷偷藏起来的碎瓷片,总觉得会又派上用场的一天,或眼下他就可以自己解开绳子,再划破麻袋观察一下周围? 不,此时还不是心急的时候,他能感觉得到这车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若是阿史那翼,此人机警的很,性格又是阴晴不定的,自己稍有妄动定会引来她的注意,到时逃脱不了反而惹怒对方怕是会引来杀身之祸! 言律闭了闭眼,提醒自己莫要急切,定下心来仔细想想,定要想出个完全之策来! 心神稍定,五感也就变得敏锐起来,耳听得车轮碾压着地面的声音,身子也不由的跟着车子颠簸摇晃,言律想了想,他们并没有走官道。 也是,如今常洛州内战乱,人人都躲在家中唯恐被战火波及,这样一辆马车光明正大的行驶在路上,任谁看了怕也能看中隐藏着蹊跷,所以他们只能走少无人烟的小路。 如此一想,他马上就在脑中盘算着路线,常洛州乃是盆地地形,四面环山,西面此时正和突厥交战,乃是前线最危险的地方,戒备森严不说,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一个他,去那无疑是自投罗网;东面虽然安全但却离突厥太远,按照眼下这急迫的形势也不是上选;南面城外是一片林子,不易马车前行,所以定然也不是那里,如此一来便只有北面一条路可走。 北面...... 言律心中捉摸着,不知不觉间马车竟听了下来,只听阿史那翼问道:“怎么回事?” 萨拉查道:“有人围截,看样子,应是山上的山匪。” 是了,北山上可是有‘老熟人’呢。言律一听他如此说便知自己确实没有猜错,他们果然走了北面这条路,只是这里可是盘踞着山匪,之前一直在这里作恶,还曾劫走过言律的货物,若不是因此,自己也不会遇到阿史那翼他们。 阿史那翼想了想,吩咐道:“若只是求财,便打发他们点,早早离开此处才是正经,别节外生枝!” “是。”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越逼越近,若是言律能见着,便会知道自己又遇到了‘老熟人’,那站在人群之首的,可不正是山匪的大当家和三当家? “大哥,前面还在打仗,这兵荒马乱的却突然出现一辆马车,恐怕有诈,还是小心为妙!”他话还没说完,正好看见车里人在吩咐着什么,车帘不过被掀起一角,又是一霎那的事情,他们却分明看到一席裙角,这车里坐着的竟是个姑娘! 三当家暗道一声不好,抬眼果然见着大当家露出一副下~流的模样,“大哥,我们此次出来不过是为钱财,还是早早回去的好,不要......”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大当家的不客气的打断,“哎,怕什么?便是那最厉害的官兵此时也是忙于前线,奈我不得,不过是些普通百姓而已,你真是大惊小怪的!”对于三当家的担心他可一点都不在意,眼下既有钱财又有女人,自然是眼下最重要了! 他急不可耐的冲上前,甚至撇下众人领先于首,三当家的见劝不住他,只得吩咐手下待方就马上带着大当家的离开。 “哈哈哈!我还当今日会空手而归,不想竟是撞了大运,下山不仅能捞财还能捞个美女回去!” 萨拉查听他满嘴淫~言秽语,下~流找死!当即冲动的就要动手却被一旁的同伴及时拦住,“莫要冲动,坏了郡主的大事!”他忍了忍,用手狠砸着车辕,终是忍下了。 这时大当家的已经上前,一双淫目死盯着车厢从未离过,更是没觉着那两个车夫用着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只顾嘴上占着便宜调笑道:“哟,车厢遮的如此严实定然是个大美女!跟着老子回寨子里去做我的第九房小妾,伺候好了老子保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这......几位大~爷行行好,我家娘子急着要回去见她命不久矣的老祖母,若是谋财我们身上这点盘缠您尽管拿去,只求行个方便,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过去吧!” “过去?也行啊!”大当家大笑着,“不过这车上的小娘子可得给我留下,钱,我要!美人,我也要!你们若不听,可就别怪我身后的弟兄们不客气了!” “这......” 三当家的也忙赶了过来,眼见着大当家的没吃什么亏,他未亲眼见着之前的事,又见对方确实不过三四人,周围并无埋伏,便稍微放下了心,又听得他如此说,纵有些头疼还是照顾着自己大哥的脸面带着一帮人步步逼近那辆马车。 两相对峙之际,言律也并不是闲着的,趁着阿史那翼被外面那些人分去了心神,他用着瓷片将手腕上的绳索割开,又仔细听着声音辨别着方向,背着阿史那翼将袋子划开一个小口,这下外面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楚。 这么长时间停驻在这里,已然让阿史那翼动怒,她冷声不耐道:“怎么回事?” “郡主息怒,这帮中原人无耻至极,怕是不能这么简单就能过去,待属下将他们解决了!” “也好,部国际的动作快一点,不要耽误时间!” “是!” 第一百七十章 “郡主!” “如何,解决了吗?” “属下无能,让他跑了一个。” 萨拉查俯首请罪,却未听到车厢里有何言语回示,只有‘咚咚’的声音轻响,好似有人用指尖敲打着他的心尖,七上八下的实在让人难安。 好在这种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阿史那翼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声音响起,凉凉的,偏就安抚了他心头的不安,“不过是个山贼不足为虑,启程吧。” “是。”萨拉查直起身子重新上了车辕,迎风吹来只觉脑门冰凉一片,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回头看向同伴,见对方也是一脸后怕的表情,两人互看了一眼,皆有中劫后余生的感觉。 无怪乎他们这般‘没出息’,明明就是突厥第一勇士,在部落中也是数一数二响当当的好汉,如今甘愿对一个女子俯首称臣、任劳任怨,若不是阿史那翼手段了得,又怎能降伏于众? 而此时被二人所敬畏的阿史那翼正无聊的把~玩着自己的长发,单纯无害的普通女子一般,神情轻松,一点也没有在逃的担心和恐惧,在发现藏在麻袋里的言律一直都太过安静,她甚至好心情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喂,你怎的一直不出声?难不成当真想通了,心甘情愿的要与我会草原去?” 言律早就悄悄解开了手腕间的绳索,又取下了堵在自己嘴里的布条,此时听她突然提及自己,一时心生警惕没有及时回答,就听她又继续道:“喂,中原人?若是还没死就哼一声!” 他只得用手捂着鼻子闷~哼了一声。 阿史那翼满意了,又用脚尖踢了他一下,道:“方才马车被拦停下那一瞬,你可有希望那是韩渲来救你?” 言律哼了一声,意义不明,她也不在意,只自顾自的继续道:“我倒是希望是她来,这样,我才能将你们二人都带回去,也省的下次麻烦。” , 这话中的狂意未掩分毫,偏自她嘴里说出来就是那般自然,不会让人觉得那是自不量力的笑话,这世间总有那样一种人,合该站在山巅受万人敬仰!显然,阿史那翼便是其中一个。 然,她话音刚落,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下,马儿惊嘶,猝不及防。 “怎么回事?!” “回郡主,是中原人,忽然有许多中原人的兵马将我们团团围住!”萨拉查一声惊呼,“是韩渲!” 阿史那翼嘴角一勾,“终于来了!” 她掀帘而出,果然见的四周满是中原士兵,其中高做白色骏马、威风凛凛甚是显眼的人可不正是韩渲? 她道:“我等你好久了,你怎的才来?”语中满是嗔恼的意味,仿佛二人之间并不是兵戎相见的敌人,而是志趣相同的友人。 然而韩渲大刀一挥直指向她,“阿史那翼,我敬你也是条汉子,却做出暗地里绑架人质这等偷鸡摸狗的伎俩,有种的,就将人放了,我与你堂堂正正的大战三百回合!” 阿史那翼还未答,萨拉查先狠狠呸了一口,大骂道:“叽叽歪歪,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要打就打,别以为你们仗着人多就能讨去多少好处,告诉你,老子要是怕一下老子就叫你一声老子!” 韩渲抿了抿唇,若是平时这仗着人多势众确实胜之不武,可是若能仗着人多就能把这群人大个落花流水出出她心头这口恶气那就去他~妈~的面子!老子定要揍他个满地开花! 如此一想,手已举起,众人立马将手中武器对准中间阿史那翼等人,森冷的寒光震慑人心,只待一声令下,便是血祭英灵! “众将士听令!......” “且慢!”阿史那翼出口打断她,一手低着眉心轻揉,似是很为难的样子,“我着实不想用这一招,真是!” 一旁的萨拉查脸色一变,她这个样子他甚是熟悉,每每只要她一露出这个样子定然会有人要倒大霉!难不成,面对这么多中原士兵,郡主她还留了一招后手? 才如此这般想,只听阿史那翼接着道:“我知道我手上的这个人对你来说极为重要,也虽然我真的很想把你们都带回草原与我做伴,不过眼下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她转身回到车厢,再出来时手中拖着一个麻袋,也不从上面解开,直接找到之前言律割开的口子双手用力一扯,将人剥了出来。 “你真当你那点小动作我不知道?” 被捉个正着的言律也不尴尬,微微拱手一礼,道:“郡主大才大德,是在下无知,让您见笑了!” “哼。”阿史那翼轻哼一声,转头看向韩渲道:“喏,人就在这了,你瞧好了,我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他,不过你要想让他再好好地,甚至能与你在一起,你便要应我一个条件。” 韩渲放下大刀,问道:“什么条件?” “人给你,放我们离开。” 韩渲迟疑,迟迟不肯回答。 言律知道她的难处,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她身为三军将领,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放虎归山,若今日不能一举除掉阿史那翼和想到萨拉查以后定然是后患无穷! 更何况,他一直记着阿史那翼之前说的会带他们二人一起回去,现在她这么爽快的就服软,怕是没那么简单! 所以他急急的看向她,心中也是万分纠结,不知她到底会做出什么决定。 好一会,韩渲终是点了头,但她也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只能放走一个人,毕竟你手里也只有一个人,以数换数这样才公平!” “哎??”阿史那翼遗憾的摇摇头,“该说你是真绝情呢,还是真小气呢?也不过只占这点位置?” 韩渲眼中一片寒色,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言律见她如此,心中一痛,忍不住反讥道:“郡主有心挑拨,这会功夫倒不如用来想想在下的命究竟要报下你们其中谁?” “这有什么好想的?”阿史那翼满不在乎的摇摇头,“自然是我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阿史那翼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表情依然是那般单纯不见一点为难,她甚至还有些嫌弃的轻哼了一声,“将本郡主的命与你一并相谈可真是辱没了本郡主!” 虽然这种时候保下~身为将领的自己确实是上上选,可是这种毫不犹豫的就舍弃自己生死相随的属下的行为也着实让人寒心。 因为阿史那翼以言律的命向韩渲要挟,二人说好了,韩渲下了命令给他们让开一条小道方便他们通行,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进着,后面则跟着几十人,直到行到边境处,方才停下。 萨拉查等人互看了一眼,忽然一齐下跪看着冲着阿史那翼道:“郡主您先走,中原人多事狡诈不守信用植被,若他们反悔,便有我等誓死为您殿后,定送您平安回去!” 言律看着那几位在地上虔诚俯首的突厥人,他们在汉人口中无不被传为是这世上最为狡诈凶狠的鬼怪,青面獠牙,茹毛饮血,有着可止小儿啼哭的臭名,可直到如今亲眼所见之后他才知,其实他们与自己一般无二,他们也是有血有肉会死的普通人而已,但他们也同样可以为了自己的民族,自己的主君心甘情愿的献上自己的生命,便是这份果敢、忠诚便足以让他在此时抛去民族矛盾的仇恨,对他们心存一份敬佩! 他此时侧对着阿史那翼,她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他不知,但架在脖子上挨着动脉的匕首又贴近了几分,微微的刺痛逼得他不得不用力仰着头,想来舍其属下自己逃生的决定也并不像她面上表现的那般轻松无所谓。 他听她轻哼了一声,好似低声嘟囔了一句‘多事’,然后便向着对面的韩渲叫嚣道:“那么,韩渲,你还不快点来亲自来接你这小情郎?若是换做别人来一个不小心伤了这么漂亮的小白脸,你可舍得?!“ 韩渲抬手制止了就要上前的一个士兵,马镫一踢,竟是真的自己亲自过来了。 “若我不来,你怕是不会安心的。”韩渲微讽,阿史那翼自觉脸皮厚也不当回事,推着言律又向前几步,才道:“人就在这里了,你过来领吧!” 韩渲看了她一眼,大刀一甩背在身后,实则却是个防备的姿势,若是阿史那翼一有异动,她便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人斩杀于刀下! 然而阿史那翼也瞧出了她的意图,眼神一扫那刀刃,毫不在意的嗤笑一声,“我数到三就松手,你自把人带走就是。” 韩渲紧盯着她,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两人相对峙,阿史那翼忽然眨了眨眼睛,韩渲心一动便听她直接喊出“三!”且一边手上用力将言律推了出去,趁着韩渲下意识的往前一扑,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阿史那翼左手捂鼻右手一扬洒出粉末,“看毒药!” “你!” 变故突然发生,韩渲一时不查竟着了她的道!但她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手捂着口鼻,手中大刀已经劈了过去! 阿史那翼闪身一躲,脚下用力将那刀锋踢偏了去,恰好落在马与车子相连之处,竟是借力打力将车与马分开了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阿史那翼率先将韩渲踢下马去,冲着还愣在那里的萨拉查等人喊道。 “啊?......是!” 众人翻身上马,可他们人数众多,即使阿史那翼抢来韩渲的马也不够分,情急之下她连忙将落单的一人拉上来,其他人也一样皆是二人同骑,马儿受累,根本跑步后身后的追兵。 阿史那翼回头随手丢下一粒丸子,冲着后面的追兵大吼道:“你们将军中了毒,时间唯有此药可解,要不要就你们将军就看你们的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扬鞭逃走。 众人一听,心中忌惮急急一停,竟是生生就落后一截去,眼睁睁就看着敌人嚣张的越来越远,有心想追,但又担心将军的命,那么小小的一粒药丸子,落在地上于是砂石混在一块找都找不见,而且也不敢过去找,这么多人,一不小心踩碎了药丸子将军的命可就完了! 突厥人到底是狡诈狠毒之辈!! 而此时言律在听到韩渲中毒之后,那一瞬间,肝胆俱裂,心神皆痛!他脸色惨白,眼却充血一样的红,似是已入疯魔之症,跌爬着就要去找先前阿史那翼丢下的药丸子,却被韩渲一把抓住了胳膊。 “渲儿,你放开我!我要去找药!我要救你!你放开我!没有药你会死的啊!”言律疯狂的叫喊着,癫狂的言行,狰狞的面容,再无半分往日里淡薄优雅的贵公子模样,他甚至痛苦到哭了出来,“求求你,让我去找药好不好?我不想你死啊!不要你死,不要你死......” 韩渲也没料到平日里看着瘦弱的人现在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冷不防被他带着趔趄的差点打个滚,只得更加用力钳制住人,也不管他扣着自己的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感,怕是已经脱臼了。 言律挣到最后已经呆呆的只会哭了,眼神茫然,眼泪却不停的流,嘴里还一直可怜兮兮的呢喃着,韩渲皱紧了眉头,她张口像是要解释什么,不想一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喷嚏,口水喷了言律一脸,收到收不收住。 “阿嚏!你......阿嚏!你......阿嚏!别哭了!我......我还没死呢阿嚏!” 言律呆呆的抬起头,看着她五官都皱在一起似是十分痛苦,表情微变,竟是换上一副顿悟安详的模样,“恩,我不哭了,你别生气,一定很痛苦吧?” 韩渲喷嚏打的怎么都止不住,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乖乖的,心里咒骂着阿史那翼,嘴上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听他继续道:“没关系的渲儿,你的痛苦不会太久,我会帮你的,带你解脱了,也莫走的太急,我马上就来陪你!下辈子,我一定护你周全,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这话说的越来越怪,下一瞬,就见言律举着一枚瓷片冲着自己的脖子扎了下来! 韩渲敏捷地一躲,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疯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打喷嚏了,想是那股劲儿也过去了,她抬手掰开言律的手指将那瓷片扔的远远的,才道:“我没中毒,那小王八蛋冲我撒的是花椒末!” 第一百七十二章 韩渲认真解释了好久,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没事,即使表情痛苦也只是因为打喷嚏太多,呼吸有点苦难,并不是因为中毒毒发,言律才恢复一点神智,但因为受惊太大,一时还不能完全反应过来而导致他人呆呆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着韩渲的一点衣袖,她走哪他便跟到哪,韩渲无奈,只好命人继续追捕阿史那翼等人,自己则先带着他回去。 等回了营帐,他们才发现突厥与越国的仗已经打完,如今正在清理战场,也幸而之前韩茂就已经提前向皇帝说明缘由主动请将替下了韩渲,不然两军对垒,主将却不在前线这着实不像话不说,还是渎职的死罪! 眼下这种情况,韩茂只要说是他命韩渲前去围堵阿史那翼等人即可周旋过去,实际上到底是为何倒也不会有人再去追究。 他们进了军营,恰好碰见四处忙碌的秋菊,人也看见了他们,连忙迎了上来,“小姐!姑爷!你们可回来了!” 她的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还没来得及换的衣服也是泥土血迹遍布,可见此仗的惨烈。 韩渲看了她一眼,问道:“老头儿呢?” “将军他在主账正与其他人商议事情!”韩渲点了点头,正要提步离开,忽然一直跟在她身后闷声不响的言律一把捉住秋菊,逼问道:“军中军医何在?” 他的眼睛死瞪着她,其中满是杀气,仿佛如果她一句话没有说对的话便直取她性命!她这才发现他全身戾气太重,竟是比她这才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还要可怖! 从没见过这样的言律的秋菊明显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正好秦素素赶了过来,“眼下如此忙乱,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她的眼睛一扫过韩渲身上,眉头微皱脸色一变,“你这是怎么回事?” 韩渲手一躲,遮掩道:“不过是我不小心。” 言律却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心中一紧,面上都流露出几分紧张哀伤之意,不觉转头一直看着韩渲,竟又成了之前那种留恋不舍又果决的眼神。 韩渲一看就知道他又想歪了,心里暗道一声乖乖,受不了的揉了揉眉心,“你别胡思乱想,我真的没有中毒,身体好着呢!”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染上几分不自在,“不过是其他的。” “你跟我来。”来不及再和他多解释什么,秦素素已经冷着一张脸将人带到营帐里。脱了她的衣服先将她的胳膊用木板和布条固定着以防变形,又替她诊了脉,静思稍倾,脸色才好看一些。 饶是她性子冷不喜多言,但这人的莽撞也实在看不过去,不由出言讽了一句:“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就趁早说,我必给你准备一碗汤药,不知不觉就没了,也好过你硬是拼了命的折腾!” 一向强硬的韩渲这次倒是少有的服了软,“这次是我不对,可眼瞅着唯一的机会就这么溜走我又不甘得很......娘,这孩子,可还好,要不要你开副方子,就是那个什么保胎药来着,给我吃吃?” 向来对药唯恐躲闪不及的韩渲竟然第一次主动要喝药,想来这孩子对她来说也是极重要的。 秦素素心下稍霁,面上还是哼了一声:“胡闹,你现在这个样子最是要紧,是药三分毒,又哪里是乱吃的?放心,你身子好的很,但可不能再有下次,仔细担着点静养上一年也就没什么了。” 有了她的保证,韩渲这才放心。 “你刚才说什么?”一直守在韩渲身旁的言律忽然问道,秋菊只道他没听清,便有重复了一遍:“恭喜姑爷!小姐已经被诊有孕,我们马上就会有一个小少爷,您就要做爹了!” 她只道任谁知道自己将为人父心中定然都是喜不自胜的,可言律的面上毫无波澜不见一点喜色,只是两眼直盯着秦素素,执拗的要求一个确定的答案,“之前她曾遭人陷害中了毒药,劳烦娘您再仔细看看,可有大碍?” 秦素素一听,复又坐下仔细替她诊脉。韩渲不在意,“不是和你说了是那小兔崽子诈你么,怎的还当了真?” “让娘再看过确定无事了我才好放心,你乖一点,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儿。” 韩渲看了他一眼,终还是允了。 一会,秦素素才收手。 “如何?” “脉搏平稳舒缓,并无大碍。” “如此就好。” “还是那句话,你现在也不比以前,一身两命,仔细照顾着些。我还有伤员要治,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吧。” 秦素素转身离开,言律眸色一闪,嘱咐秋菊仔细陪着韩渲,自己则装作有事出了帐子。 “娘,请等一下。”他追上前面的秦素素,问道:“可否耽误娘一点时间,我有些事情想问娘。” “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之前曾有一位大夫替渲儿诊治过,说她月事不调,阴盛宫寒,是极难受~孕的体制,虽有治疗一段时间,但之后很快渲儿就被调令上了前线,治疗一事变就这么耽搁了。” “你什么意思?”秦素素皱眉。 “娘~亲先别恼,我只是想问,依着渲儿如今的身子,身怀有孕对她会不会存在什么危险?” “这......在发现她有孕后我就曾替她仔细诊治过,确实发现她有宫寒之症,虽之前有被调理过,也不过是十分恢复了七八分,此时怀~孕对她的身体是有些拖累,更何况女子生产时本就好比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即使是别人,也是如此。” 言律闻言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那......倘若没有这个孩子呢?” 秦素素动作一顿,眼睛仔细看着他的脸,似在辨别他说这话是在试探还是真的确有此意,良久,她才道:“此时还未足月,倒是可以做,而且小产对身体的伤害确没有生产时的严重,但你想清楚了?就像你之前说的,韩渲的体质很难受~孕,若是错过这次,恐怕你们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言律出去了很久才回来,一脸深思的表情,心不在焉郁郁寡欢的模样,秋菊虽觉奇怪,但还是离开了帐子。 “军中还有许多事要做,青竹那里就有我去通知好了,姑爷您就先在这里陪着小姐,好好休息!” “......恩。” 韩渲已经换下了铠甲,身着单衣倚着床头休憩,她一手被固定在胸前,另一只手则轻搭在小腹,表情是稍有的褪去了冷板肃杀后的祥和,且隐隐还有些温柔? 言律动作一顿,稍后,胸口处的拧痛未有半点缓解,索性也不再管,提步靠近床边,寻了个马扎坐下。 帐中安静的很,只听得到韩渲浅浅的呼吸,渐渐地,好像连她的心跳声也能听见,伴着另一种较微弱的心跳,相称相应,十分动听。 他知道这不过是他心底一个小小的奢望,是自己入了魔怔之后的幻想罢了,可一想到秦素素的话,他心一凛,只得狠心将这念头彻底掐断。 又沉默了好久,在心中反复酝酿着该如何开口时,反倒是韩渲先受不了的开口问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什么话想说直说就是。” “......” 他没有多余的问一句为何她会察觉自己有话说,毕竟自己今天实在太过反常,而她又一向敏锐得很,现在既她开了口自己也就不再扭捏,推翻那些闲言赘语直接道:“渲儿,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 韩渲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话就更好说了,言律便将之前自己想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不仅是这一个,便是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要孩子了。” “言律,你可知你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我自然知晓。”言律回的飞快,表情之间隐隐有些不自然,韩渲便猜测道:“可是我娘与你说了什么?” ‘不能要孩子的原因是因为韩渲身体的缘故,他害怕失去她’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是以言律只得哄她是自己的原因。 “你瞧,若按你怀~孕的日子算来,那几天却是我腿脚不好的时候,身体柔弱,怕是连累的孩子也不是很好,所以......” “可是娘~亲诊治过,我这肚子很好,并没有任何问题。况且,就是说这一胎有问题不得不放弃,这又关以后不能要孩子何事?”韩渲明显的一脸不信,更何况自他治疗腿疾以后就少有提及此事,如今竟然自戳痛处,其中定然有古怪! 言律现在也是苦恼的很,恼自己往日里明明精明得很,谈笑之间便可揪着对手的软处,挖着坑看其主动往里跳,不想在面对韩渲时竟会笨拙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又苦若是今日不能劝她放弃,自己却因此就这么失去她,那...... 见他又像是陷入什么泥沼中无法自拔,韩渲直接问道:“不能要孩子,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言律猛的抬起头,“不是!” “......那便是了。” 言律颓丧的垂下头去,不肯回答。这样一副样子,自然是等同默认了的。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犹带啜泣,断断续续,脆弱的如同一个孩子。 “渲儿,我只想要你无病无灾平平安安的陪在我身边,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一个,足矣!” “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韩渲皱眉斥了他一句,“人生在世,本就是来享福的,所愿所求都是一个美满,你什么都不要,谈何美满?!” “可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美满啊!”言律本想要去抱抱她,但一想到她如今的身子经不起太大的动作,且有前车之鉴,只怕自己动作太过又伤了她,是以他只是抬了抬手,又转而握着床榻的边缘,指甲深陷在木头里渗出~血迹也尤不自知。 韩渲瞧不过他这幅自虐的模样,直接捞起他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搭,吼道:“想抱就抱,干嘛一副好像只要动我一下我就会碎的样子,我哪里就有那么脆弱了?” 对于她来说,言律的担心根本就是盐吃多了闲得慌,别人也怀~孕来着,也没见出多大的事情,怎的到她这就一定会出事? 大道理什么的她也说不来,但若是放任不管也不知道这人会担心自虐到什么样子,是以她直接拍案定下“这个孩子我是一定要生的!你也别想那些花花肠子,与其担心我会不会出事,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样才能不让我出事!” 有孕的人总是比较嗜睡,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令她有些疲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后,即使双眼迷蒙着她也不放弃的看着他,表明了坚持要他给个答案,言律无奈,又舍不得看她如此辛苦,反正自己也总是让着她惯了,便点了点头,如此,韩渲才放心的去睡了。 小心翼翼的替她盖上被子,又看着她的睡颜好一会,眼神不是略过那尚且还算平坦的小腹,言律抿了抿唇,眼神终于恢复了坚定。 渲儿说得对,既然决定要保下这个孩子,那么与其担心最后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倒不如提前做好准备,将危险降到最低,即使最后的结果依然是那般,总不至于太过后悔,反正,无论如何,他总是要陪在她身边的。 韩渲怀~孕两个月,言律发信将远在京城的墨先生请了来和秦素素一起为韩渲诊治调养身体,并动用自己手上所有人脉、资源,集结了数名医科圣手、稳婆随侍左右,以保万全。 韩渲怀~孕四个月,本来一直平静的身子也终于进入了孕吐期,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言律急的直冒火,也只能派人四处寻找特色小吃、水果,就连海外的菠萝、椰子、牛油果也寻了来只为能让她好受一些,吃一点东西。 韩渲怀~孕五个月,一直‘失踪’的韩茂也终于出现,暂代其在朝上的将军职位,朝野上虽有人谏言韩老将军依然老当益壮不如直接取代了好,也被皇帝直接驳了去。 将军府上,言律又亲自挑选了几个下人,并下令大肆整顿,所有有棱有角,有隐藏危险的东西全部都用棉布包了起来,于是假山被铲,湖水被填,许诺直呼受不了,但还是为了美食跑将军府跑的甚勤。 韩渲怀~孕七个月,青竹在言律书房无疑间寻得一本佛书,多是讲缘***回之理,想了想,深觉有理,之后也寻了一本自己看。 同月,韩渲临盆,阵痛一日一夜,终诞下一对龙凤胎,稳婆出来报喜时,不见准父亲脸上有喜色,却满是厌恶,不由暗忖听说这人可是入赘的上门女婿,女强男弱,心中定有不甘,怕是这两个孩子也是被强迫才生下的,如今见到这‘屈辱’的证明,自是不喜的。 才如此做想,却见人早已跨过她进了产房,对着床~上的将军嘘寒问暖,极尽柔情蜜~意,一看便是夫妻和顺,恩爱幸福的一对,不免又心生疑惑,真是怪哉! 总之,可怜的宝宝们啊,你们可是自被知晓就被自己的父亲讨厌了的,未来的日子,还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