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芜城 凤西在荒芜城开了一家医馆,名叫回春堂。 在她名下产业中,这是唯一一家打着凤家旗号的店铺。 其实,她完全可以留在皇城根下,守着月入万银的几家酒楼,古董店和药铺,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如今,偏偏带着两个丫鬟跑到沙漠边缘,寸草不生的荒芜,也并非任性所为。 她想回家,回到穿越之前的凤家。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问过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离烟,为何她的哥哥凤朝阳和姐姐风舞阳还有妹妹凤玲珑的名字都比自己的文雅许多。 离烟思来想去,涨红了脸颊,也只是安慰一句,小姐的名字也很好听。 倒是年纪尚小的丫鬟映水嚷着告诉她,当年夫人生产之时,凤家来了一位得道高僧,当家的凤老太爷便请高僧为小姐赐名。 当时,高僧衣袖一挥,伸出手指颇有气势的指向西方,说了句,缘自西方而来,便扬长而去,凤老太爷随即定下凤西二字。 映水讲此事时,声情并茂,犹如自己置身其中一般,也不知有几分可信。 后来,凤西花费一年时间,在松香山承天寺找到那位叫加印的高僧,开门见山的问他,可知她回家的路。 他坐在莲花座上闭目养神,良久开口说道:“向西而去,进入死亡之地而后生。” 凤西从承天寺回来之后,以凤家年纪最小的历练者搬出凤家大院,寄住在大哥凤朝阳的宅子里。 那年,她不过十三岁光景。 加印大师所说进入死地而后生,凤西将之理解为西方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她开始积累财富,规划路线,从皇城到荒芜,仅仅月余的路程,她整整用了三年。 正在她准备进入沙漠,寻找绿洲的时候,边关战事一触即发,政局前所未有的开始动荡不定。 原本已经谈好的向导不肯进入沙漠战区,无奈之下,凤西只好在荒芜城安营扎寨,挂上回春堂的招牌等待战事缓和 而这一等,却等来了今生牵绊。 回春堂的生意十分冷清,如不是手头那些个赚钱的买卖补贴,恐怕不出三月就得关门大吉。 凤西带着两个丫头也没指望铺子能赚到什么钱,每日在后院喝喝茶,聊聊天,时常再喝些花酒,倒也清闲自在。 那晚因白日里贪睡,凤西独自坐在院里喝酒,酒是自己酿的梅子酒,度数不高,口感香甜,一时不觉,大半坛已经下肚。 忽然,身后墙头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借着酒劲起身查看,还没站直身子,就听扑通一声,一个高大人影栽倒在墙边,一动不动。 她等了半饷,才小心翼翼的晃荡过去,借着月光,她发现晕倒的男人样貌俊美,身上衣物多有破损,看似已经昏迷不醒,这才壮胆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人还没死,她急忙将男人推翻平卧,随即觉得满手被温热黏稠的液体浸湿,一股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她起身将离烟、映水唤来,三人合力将人搬进屋内,心肺复苏、针灸按摩,汤水丹药轮番上阵,直到公鸡啼鸣,太阳升起,男人终于拣回一条性命。 男人彻底醒来是在半月之后,睁眼看见发型零乱的凤西,正一手持针,一手将枣糕塞进嘴里的模样,他半眯的凤眸又悄然闭合,似乎打心里不愿醒来。 又过数日,男人体力有所恢复,能自己支撑着靠坐在床头,只是话语不多,常常整天沉默不语。 后来,男人告诉她,自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凤西只是笑着点点头,心想,穿越前活了二十五年,加上穿越过来的四五年,三十好几的大龄女青年,终于遇到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蹩脚情节,男主角受伤失忆,她甘心照顾,干柴烈火,你情我愿,最后,两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她暗自叹气,想起男人昏迷时,在他随身物件里,发现的两样东西。 一个绣工拙劣的荷包,一块雕刻精美的腰牌。 无论哪样,都昭示着自己决不能爱上这个男人。 再后来,男人恢复极其迅速,因为凤西将压箱底的丹药拿出来给他,离烟问她为什么?她只是笑笑说,他既然什么都不记得,就快些好起来,我们需要有人做苦力。 她虽这般说,也不见她让男人做些什么重体力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男人似乎想起什么,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凤西站在院门处看了很久,先是从屋内拿出一个包裹,然后走到他身侧对他说:“这里的银两是扣除你的药费剩下的,我不知道够不够回到你要去的地方,不过,你可以试试,或者,选择留下来,等赚够更多的钱,再离开这里。” 男人抬头看了看她手中的小包裹,随即轻扬嘴角:“你这医馆连半个客人都没有,拿什么给我工钱?” 男人最后选择留下,原因凤西没有问过,也不想去问。 她便叫他阿泽,他则叫她喂。 接下来的日子,有人劈柴挑水,搬运货物,可日子依旧过的简单乏味。 男人伤势渐渐好转,记忆也开始恢复,他虽不说,凤西却有所察觉,男人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的霸气和冷漠越来越浓重。 凤西记不得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只记得他说,如果我什么都记起,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 她笑着摇摇头,你要去的地方不是我的目的地,而我要去的地方,你永远都陪不了我。 她从怀里拿出那个绣工拙劣的荷包,上面有个泽字。 男人只淡淡瞥了一眼,便收起荷包揣进怀里,却将凤西抱个满怀,他说:“如果一定要带你走呢?” 如果我不愿,你只能带走我的尸体。 凤西说这句话时,表情无比认真。 而男人却笑了,对她说,那我便留下來陪你。 有人陪的日子变得充实,回春堂的生意也有些起色,在此期间,男人似乎已经想起一切。 凤西从不问他的过去,他也从不提起。 当子时刚过,凤西披头散发的将刚刚翻墙而入的男人堵在院里,她便知道,或许,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但她还是什么也没问,只说下次再出去,不用将自己迷晕,她不会过问,也不会干涉。 男人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那晚两人虽同床而眠,凤西却觉得两人隔的好远,她也曾想过,不如随他回去,做小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那样,为他绣荷包的女人是不是会非常伤心?换作是她,决不会将自己的爱人拱手让人。 还是算了吧。 就当作镜花水月一场。 她始终是要回去的,待到那时岂不是更加伤心。 凤西永远都记得他离开的那一天,漫天黄沙遮天蔽日。 她站在回春堂门外,眯眼看着上百人的队伍哑口无言,她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先是苦笑,然后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凤西觉得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但在我心里,我只是凤西的丈夫。 眼泪混着颗颗黄沙滑落,她想说带我一起走吧,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打断。 他说,等我一年,我一定回来接你。 一年后。 凤西坐在秋千上慢慢荡着,一年之期早过,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三个月。 就如悲情小说里的故事情节,男主绝对不会出现,只剩她一人独自流泪。 家里来信催了几次,大哥凤朝阳更是不辞辛劳的亲自赶来荒芜城探望。 如今,边境战事越加吃紧,焱国又是内战不断,听凤朝阳说,七王爷起兵造反,太子与三王爷联手镇压,八王爷持兵观望,一时僵持不下。 皇上重病在身,可能已经写好遗诏藏于正殿牌匾之后,七王爷知道如果此时不反,待到遗诏宣布,他便再无机会。 凤西边捣药边听凤朝阳八卦,大到国家大事,小到花边新闻事无巨细,她也只是左耳听右耳冒,当做笑话一听而过。 但有件事却让她上了心,凤朝阳说,焱国太子龙明泽正在四处寻药,前不久到访过凤家。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凤西问他,太子为何求药? 他想了想,喝了口茶水润喉。 听说中毒一事大有文章,因为七王爷强攻不下,便暗中使坏,在太子饮食中下毒,可阴差阳错,有毒的东西却被未来太子妃所食,太子痛心疾首,派人寻遍天下良药,无奈此毒甚是厉害,都已经过去三个月,只是找到延缓之方,却并无解药。 凤西拍掉手上药沫,哼笑着看向凤朝阳,说他心术不正,把主意打到自家妹子身上。 凤朝阳皱皱眉摆摆手,极其神秘的告诉她,这毒蹊跷,他被凤老爷子派去为准太子妃诊脉,光看症状绝对会认为是毒药所致,但仔细观察过后,发现绝不简单,他发现只要太子在场,准王妃的病情便有所好转,太子如果离开,病情就会加重。 凤西两眼一翻,说了句矫情。 凤朝阳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说如果口吐鲜血,全身抽搐,大小便失禁可以伪装,那他倒也真是佩服这准太子妃的演技。 所以,他怀疑不是毒,而是蛊。 凤家世代行医,学的都是治病救人的本事,也不知道从哪代开始,凤家分出数支,除了凤西现在的本家,另外几家开始研究制毒养蛊。 这便促成本家每代必须有人专攻解毒治蛊之术,世代如此牵制,倒也相安无事。 到了凤朝阳这一代,凤老太爷倒也并未刻意安排这几个孩子学哪方面的医术,全凭自己喜好。 穿越之前的凤西中规中矩,跟着父亲学习最传统的医术,而穿越之后她便整日研究治蛊之术,短短两年已是小有成就,虽谈不上精通此道,也可说是颇有成效。 这便是凤朝阳巴巴的过来找她的原因。 另外,凤朝阳说,凤家的秘密早就被皇家所知,所以,她额头那朵凤尾花胎记,是太子找上凤家的又一个原因。 第二章 遗忘 凤西打发映水带着凤朝阳去集市买些返程的物资,自己则留下与离烟收拾行囊。 离烟叠着衣服,偷偷斜眼去看凤西,自家小姐总是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可她伺候主子这些年头里,自然是了解她的脾性,此时不免有些担忧,自从小姐知道太子之事,情绪便有些消沉,话不多说,只是闷头收拾东西。 凤西笑着抬头去看离烟,柔声问道:“看什么?有话就说。” 离烟急忙放下手中衣物,问道:“小姐,太子可就是阿泽?” 凤西轻叹,看着手里那块雕刻精美的腰牌,上面的花纹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龙纹,但她还是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只是猜测罢了。” 离烟一跺脚,气愤道:“小姐,如果太子真是阿泽,你定要讨个说法。” 讨个说法?她没想过,骨子里的尊严也不允许她做此等事情,她只是想去看看,如果阿泽真的是太子,如果他的身体安好,她便可以安心离开。 这次,无论如何要去沙漠中的绿洲。 处理回春堂的生意耽搁几日,待到启程时,已经临近年关,算算时日,应该能赶在年前回去。 一路风餐露宿不表,一行四人赶在年前三天回到皇城,刚刚安顿下来,太子便派人上门,说是请凤家少爷小姐们去太子府一聚。 凤西赖在床上说不去,谁爱去谁去,反正她没心思吃饭。 凤朝阳坐在床边,苦口婆心的劝道:“太子说是吃饭,实际还不是想让你去诊脉?你今日拂了太子的面子,他日如若太子登基,凤家……” “他不会如此小气”凤西将头埋进被里,不愿听他唠叨:“你只管回话便是,就说我连日赶路,身体欠佳,三日后必定登门谢罪。” 凤朝阳拗不过这个妹妹,被映水不太客气的请出屋子,又不甘心的在门外喊道:“凤小西,你要是被降罪,别说认识我。” “现在也可以不认识你。”她掀开被,萎靡的坐在床上。 她心里其实很矛盾,就像被困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忽然给你一扇门,而门后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另一间漆黑房间,二是万丈深渊。 她本能的躲避这种选择,可又知道自己无法逃避,她害怕见到阿泽,又期许能见上一面,她万分纠结,便把自己关在屋内。 第二日,太子果然没有怪罪,反还派人送来不少东西。 离烟站在门外念着礼单,吃穿用度亦应尽有,映水嚷嚷道:“都是小姐喜欢的。” 离烟比映水年长两岁,性格稳重,她皱眉看着礼单上的东西,困惑的询问屋内之人:“小姐,这东西都是按您的喜好挑选,如不是有人指点,怕是送礼之人极其了解小姐,我看,这太子必是阿泽。” “退回去,就说本小姐不缺这些,不用送东西过来,后日我必去太子府为太子妃诊脉。” 离烟与映水连人带礼一同扫地出门,她们不怕得罪太子,在她们心里,三小姐最大,只要是她说过的话,就一定是对的。 凤朝阳当晚坐在她门外台阶上喝闷酒,唠叨着因为她将东西退回太子府,凤老太爷不得不让他爹带人登门赔罪,她可倒好,自己躲在别院,房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劳得个清静。 凤西听他说烦了,开门出来也坐在台阶上,自顾自拿起他的酒杯仰头就是一杯,擦擦嘴角酒渍,开口说道:“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等上三天吗?” 凤朝阳摇头。 “正月之时,万蛊皆安,既然想要治蛊,自然要选它最弱之时。” 凤朝阳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带着敬佩之意看向自家妹子。 凤西将酒坛抱回屋内,砰地一声又将门关上,凤朝阳见无人无酒,便一个人晃回凤家大院睡觉。 大年三十,皇城到处张灯结彩,就连吃紧的战事,也因过年而有所缓和,到处都是祥和一片。 凤家本家人做事低调,从不摆谱,凤西跟着本家大伯凤忠秋等人步行前往太子府,一路皆是采购年货的百姓,很是热闹。 离烟和映水总归年纪尚轻,见了热闹难免会动些心思,凤西也就由着两人随性,平日里银两不曾亏待,此时相比其他房里丫头,倒是大手大脚一些,招来二小姐身边丫头们的妒忌。 凤西有些不明白,为何太子找她看病,会有这些人跟过来,凤忠秋和凤朝阳也就算了,凤舞阳算怎么回事?穿的和选美一样,难道是凤老太爷刻意安排,想以凤舞阳的美貌引起太子的关注? 如果太子不是阿泽,她并不关心这事,如果真是…那她心里终归是有些介意的。 一路胡思乱想,也不知何时到了太子府门前,她抬头看着烫金牌匾,忽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如果真的看见阿泽怎么办?她紧张的双手握拳,他会觉得惊喜还是惊吓?他会走过来说,小西,对不起,还是会说,你怎么会来? 最好太子根本就不是阿泽,不过名字相同罢了,她又开始安慰自己。 她看着大门独自发呆,幻想着各种见面场景,可她真的是只猜到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眼前身形高大,样貌隽美的男子她再熟悉不过,一年的朝夕相处,她知道他全部的细节。 可是…他似乎不记得她,呵,他不记得她了。 所有人向他行礼时,凤西站的笔直,目光毫无畏惧的直视他的双眸,她忽略旁人让她下跪的怒吼,忽略凤忠秋紧张的训斥,她想在他的眼里找到一丝熟悉和爱恋,可惜,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陌生的冰冷。 龙明泽并没有怪罪,表情淡漠的让众人免礼,他伸手指指凤西,语气犀利的让人心寒:“你就是凤家三小姐凤西?” 凤西忽然笑了笑,点点头:“是我。” 他微微颔首,客气的说道:“有劳了。” 凤家一行人被请进太子府,龙明泽亲自带路,凤西一直跟在最后,离烟心里不痛快,却不像映水一般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阿泽好像不认识小姐一般,难道他想就这样算了?” “映水,你少说几句,没看小姐心情不好。” “可那阿泽太过气人,如果不想咱家小姐纠缠,大可明说就好,何必让小姐白白等上一年,如今竟然装作从不相识,简直是…是…”映水气地说不上来,只能原地跺脚。 凤西回头看看两人,淡淡说道:“是嫌我丢人不够?非要将此事宣扬出去才肯罢休是吗?” 两人这才注意到,队伍前方有人频频回头观望,看来刚才说话声音过大,不小心引起他人注意。 凤忠秋一脸无奈,陪笑对龙明泽解释道:“凤家子女从小就可独自出去闯荡,凤西带着两个丫头走南闯北有几年了,前些日子才从荒芜赶回来,这礼节之事便多有不周,还望太子海涵。” “无妨”他随意说道,脚步并没停歇的朝前走去。 凤舞阳回头狠狠剜她一眼,快步追上两人,轻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说太子妃病情一事,她跟着大伯学解毒之法,一直觉得太子妃是中毒所致,反正不管到底如何,这绝对是个进入太子府的正当理由。 刻意放缓脚步的凤朝阳凑到她身旁,模样神秘的撞撞她胳膊,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准太子妃与太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金童玉女比翼…。” “说重点。” “就是感情深厚的很,一会儿你可得仔细着点,听说之前的那些庸医可都被咔嚓了”他将手横在脖子上一划,表情极其痛苦。 凤西只能干笑两声,说道:“你都说是庸医了,害怕什么?” “反正你可得上点心,太子这人看似面善,其实手段狠辣,如果咱凤家都治不好准太子妃的病,恐怕这世上也没人能治的好。”他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加油,然后接着说:“舞阳这次来是爷爷的意思,咱凤家世代从医,并不涉及朝堂,不知爷爷做何想法,你不用管她,看好你的病就成。”说完,他大步向前走去,很快追到凤忠秋的身后。 凤西叹了口气,随后跟了上去,她心道,不是来看看他是否安康吗?人不可贪心啊! 既然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真的不该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太子府东南角有座八角楼阁,准太子妃便被安置在此,龙明泽将众人请进屋内,自己走至床边,亲手将床榻之人扶起。 他忽然变得温柔起来,柔声细语的对怀中之人说道:“我将人请了过来,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这比任何一件事情都要刺痛凤西的心,她就站在那里,看着心爱之人对别人柔情蜜意,她微微别过脸,想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可那温柔的话语却声声砸在心里,她根本躲避不开。 “太子殿下,请允许我为太子妃诊脉。”凤舞阳主动请缨,打算在龙明泽面前出出风头,她自然知道凤老太爷为何让她过来,如果凤家能攀上太子这棵高枝,说不定日后便可在朝堂混个一席半地,所以她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再说,太子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绝对是良夫的不二人选,她早就芳心暗许。 “还是叫我蕊儿吧,这太子妃的头衔,我林蕊儿怕是无福消遣。”病榻上的女人消瘦枯槁,早已没了清秀模样 龙明泽佯怒斥道:“不许乱说,只要蕊儿点头,明日我便娶你过门。” 凤西的手被离烟紧紧握着,她微微低头,遮掩有些泛红的双眼,自尊心告诉她,她决不能哭泣,否则会被人嘲笑。 “舞阳,还不快去为太子妃号脉”大伯开口催促,他对自己徒儿的医术颇有信心。 凤舞阳急忙上前,从龙明泽手中接过林蕊儿骨瘦如柴的手腕,良久,她有些为难的看看大伯,又看看面色不善的龙明泽,开口说道:“太子妃的病情,有些复杂,大伯,您来看看。” “不必了”凤西皱眉开口打断她,上前搭上林蕊儿的手腕:“她所中非毒,而是蛊。” “蛊?可有解法?”龙明泽语气急切,皱眉看她。 看他的模样,此事就算说林蕊儿鬼上身,他都一定会信。 凤西长出一口气,点点头。 如果用我性命换取她的性命,你可会记起我? 如果我就此离去,你会记起当年之约? 龙明泽,凤西既然爱过,便不会后悔。 凤西既然回来,便想要一个答案。 第三章 雌雄蛊 “你疯啦凤小西,我告诉你,你这是自杀,我去找太子,这事绝对不行。”凤朝阳挥舞着双臂,表情狰狞的对凤西怒吼。 他一生气就会叫她凤小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有什么不行?”她优雅的端着茶杯,慢慢嘬着。 “你真不要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中的是雌雄蛊,天下无解,你说能救,还不是要用自己的血解蛊,你生下来就带着凤尾胎记,是近几辈人中唯一一个有此胎记的凤家人,小西,你可知道,咱们凤家凡是有此胎记的人都不得善终,哥哥是怕你也逃不了这命运。” 凤朝阳所说她心里清楚,还有一件事,他并没说清,便是雌雄蛊必须两蛊同解,如若只解其中一蛊,三天后另一中蛊之人必死无疑,就算将她的血抽干也无力回天。 她拍拍凤朝阳的肩膀,安慰道:“哥,你不用再劝,我既然已决定,就不会后悔,你了解的。” 凤朝阳咬牙切齿,知道再劝无用,恨恨道:“要我做些什么?” 凤西满意的笑了笑,回他说:“我需要爷爷手里的蛊引。” 第二日,凤夕便被接进太子府,安排在离林蕊儿最近的玉竹轩住下,凤朝阳做为兄长同样住进太子府相陪,本打断一同前来的凤舞阳,却被凤老爷子留下,不知有何打算。 入住第一晚,龙明泽大摆宴席热情款待,凤西没有参加,而是一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星星发呆,想着凤朝阳能否顺利达到目的。 她有意将离烟和映水留下,一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二是她们一定会阻止自己的决定。 不知坐到几时,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站在自己身侧,熟悉的气味飘进鼻腔,她弯起嘴角笑了,喃喃自语道:“阿泽,你来接我了吗?” 她想睁开眼睛再看清楚一些,可困倦之意越来越浓,她知道有人将她抱起,知道嘴唇冰凉的触感,知道耳边有人轻声呢喃。 他说,你为何要回来? 是啊!我为何要回来?打扰了你的生活,不过,我很快就会离开,很快。 立日清晨,凤西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摸摸有些肿胀的嘴唇,忽然觉得昨夜绝不是梦境一场,那味道再熟悉不过,阿泽一定来过。 她匆忙洗漱,胡乱盘绕发髻,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直奔凤朝阳的院子跑去。 将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凤朝阳一身酒气的怨声载道,他说,昨夜酒过半巡,龙明泽就离席出去,很久之后才回来,他提及解蛊一事,龙明泽却并不想与他详谈,点名要与凤西当面细说。 她将人又塞回被里,临出门前警告他不许乱说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凤西是在书房找到龙明泽的,他正在看书,抬眼见她进来指指一旁椅子,让她坐下,直到一页看完,他才问道:“昨夜朝阳提及解蛊一事风险颇大,可是凤西姑娘示意的?” 她单手支着下颚,摇摇头,又点头说道:“他说的倒也不假,毕竟我之前没这般做过,我的血对太子妃是可以解蛊还是加剧蛊毒,都是未知数。如果太子放心不下,以你对太子妃的感情,大可亲自试药。” “我信的过凤西姑娘。”他将书放下,目光凌厉的望着她。 凤西裂嘴一笑,开口说道“我本打算借骗你试药之际,让你一同服下解药,可我现在觉得似乎没有必要,你应该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病情。” “我的病情?你该看的是太子妃。” 太子妃?可以别在我面前如此称呼别的女人吗? “你们中的蛊叫做雌雄蛊,太子妃体内为雌蛊,你体内的是雄蛊,一旦雌蛊将中蛊之人消耗殆尽,三日之后雄蛊必定发作,你将必死无疑,所以你与太子妃必须同时服下解药,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龙明泽略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然后开口问道:“你如何解蛊?” 凤西伸手指向自己额头,笑道:“你何必明知故问?我身带凤羽,其血可解百毒,治百病,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他笑了笑“我怎会知道你的秘密?只要凤西姑娘能解蛊,你便可以提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凤西偏着头,看着他陌生而疏远的神情,可她从来都没想过有任何回报啊! “对,我会答应你任何要求”他说的笃定,没有丝毫犹豫,似乎为了那个女人,他连江山都可拱手让人一般。 凤西先是苦笑,然后极其认真的对他说:“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 龙明泽先是一愣,随即略带讽刺的微扬嘴角,想必除了青楼女子,没有哪个正经人家姑娘会说出此等下流话语,他冷声说道:“凤西姑娘,这个要求看似获利的是本殿下吧。” 忽略掉轻视的目光,她轻笑出声“行还是不行?” 龙明泽忽然半眯起眼,带着一丝懔厉的看向她,半饷,他才开口说道“如果凤西姑娘希望如此,本殿下倒是不会反对,不过,我答应蕊儿此生只娶她一人,这太子妃的头衔……”他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凤西咬咬嘴唇,一直笑着遮掩心里的悲伤,可倒底功夫不够,语气里夹带着少许凄凉,她说道:“太子与太子妃感情深厚,凤西不过是随口胡说,太子别放心上,不过,凤西真有一事相求。” 他似乎松了口气“凤西姑娘请说。” “这样吧,我先与太子说说如何解蛊的方法,再谈我的条件。” 龙明泽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还没等她开口,门外便走进一人。 “呦,二哥,这是谁啊?你这宝贝书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凤西闻言看了龙明泽一眼,再回头看时,说话之人已走至她身旁,一双笑弯的桃花眼正上下打量她,模样与龙明泽有几分相似。 “明浩,这位是凤家的凤西姑娘,为蕊儿治病而来。”龙明泽一扫刚才的阴霾,语气随意表情轻松不少。 凤西屈膝行礼,微微颔首“凤西见过三王爷。” “唉?你见过我?”龙明浩性格爽朗不拘小节,朗声问道:“还是我二哥告诉你的?” 凤西抿嘴浅笑,回道:“凤西妄自猜测,王爷末要见怪。” 龙明浩笑嘻嘻的摆手:“不怪不怪,二哥,哪来这么古灵精怪的姑娘,等给嫂嫂治完病,去我府上坐坐呗。” “咳,别胡闹,你来有什么事?”龙明泽黑着脸,不悦的问他。 “没事啊!我就是过来看看,对了,刚才我听凤西姑娘说如何解蛊,正好我也听听。” 他大大咧咧的坐下来,一副理所当然,还自己叫下人送来一杯茶。 凤西被他逗的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三王爷的性格可比太子好多了。” 龙明浩一口茶还没咽下,呛得连连咳嗽,他看看龙明泽,又看看凤西。 说话之人毫无畏惧,听话之人也不怪罪,他干笑几声算是回答,说道:“凤西姑娘,还是说说解蛊之事吧。” 凤西喝茶润嗓,然后慢慢开口说道:“解蛊之前,我需服下蛊引,三个时辰过后,从双腕静脉取血,第一日各取一盏,第二日各取两盏,第三日便是各取四盏,依次类推,取满七日便可解蛊。” 龙明浩嘟囔着:“七日?那就是各取六十四盏,凤西姑娘看着体弱,就这个取法,本王觉得五日都挺不过去。” 凤西始终面带微笑,没有理会龙明浩,转头看向脸色忽然阴晴不定的龙明泽:“这便是解蛊之法,太子可清楚了?那接下来,我便要说说我的条件。” “对,对,二哥,人家这是生死的买卖,要什么都得给啊!”龙明浩心直口快,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龙明泽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倒是凤西说:“我真正想要的,太子给不起。” 龙明浩不服气,还想说话,被龙明泽狠瞪回去。 她收起笑容,表情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开口说道:“解蛊之后,我或生或死就是天定。”她顿了顿,看见龙明泽波澜不惊的望着她,找不到曾经的一丝熟悉,甚至有太多的冷漠“我是生是死都需要找一位能进入荒芜沙漠的向导,准备一百匹骆驼,足够护送我进入沙漠的队伍,和充足的食物和水。” “你去那做什么?”龙明浩好奇的问她。 她没理会,接着说道:“现在就派人去找加印大师,如果我死了,就将我交给他,他会带我进入沙漠,这事,成还是不成?” 龙明泽面无表情,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有几成把握活下来?” 凤西自嘲一笑,这算是关心她吗?看来未必,说不定是算计如果她死了,她提的要求就可以一了百了。 “我会尽量让自己活下来,而且,我会让离烟先行前往荒芜,直到太子将我所有的要求准备妥当,我才会给太子妃解蛊。”她站起身,整理打皱的裙摆。 “这需要时间”龙明泽说。 凤西叹口气,不温不火的回道:“我不急”门外阳光甚好,她向外走去“可是出了正月,蛊毒加剧,就算将我的血抽干,都未必能救得了你们,该急的,是太子你。” 龙明泽看着笑容如嫣的女人,冷笑道:“谁说貌美女人无睿智,三弟,听见凤西姑娘的话了吧,将墨夜调回来,给他七天时间亲自去办此事,还有,派一百骑兵,连日将离烟送到荒芜城,如有耽搁,杀无赦。” 凤西神色复杂的看了他最后一眼,抬步迈出门槛。 就这样吧,谢谢你给了我一年的美好时光,我能还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会时常想起我们在荒芜的每一天。 我会记得,临别时你说的那句话。 在我心里,我只是小西的丈夫。 龙明泽,我不该爱上你,可我未曾后悔过。 冬日里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凤西却觉不出一丝温暖。 她望向林蕊儿居住的地方,露出羡慕的神色,心想,上苍一定是眷顾她的,能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恋,自己不过是他生命里再也记不住的那个过客。 龙明泽,你真的忘记了吗? 第四章 遇见八王爷 立日 凤朝阳被凤西打发去给林蕊儿号脉,他虽百般不愿,却因为没能找到所用蛊引而不得不去。 当初他夸下海口说此事包在他身上,也不是信口开河,凤家长辈手里确实存有蛊引,但他前去求药之时,凤老太爷却说蛊引早已不在,要等三日之后再说。 他只能灰头土脸的回来复命。 凤西听说此事,只说再等三日,必有人送药上门,便回到自己院子闭关不出,将他推给龙明泽差遣。 他只能将功补过,一本正经的给林蕊儿号脉。 “太子妃的脉象目前平稳,不过太子不可离开太子府,雌雄蛊的一个特点便是中蛊两人不可分开太远,如果这三日内太子要出府,一定要告知凤西,她会配置压制蛊虫的丹药。” 龙明泽应了,随口问他:“凤西姑娘为何不来?” 凤朝阳哦了一声回道:“那丫头需要养精蓄锐,服下蛊引一个时辰之后会全身酸疼,如万只蚂蚁啃噬,全身血液运行加快,高热和寒战交替出现,直到症状全部消失,才能取血。”他口若悬河的说着,却没发现龙明泽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所以,她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休息,否则连第一关都闯不过去。” 林蕊儿依偎在龙明泽的怀里,有气无力的问他:“如果凤西姑娘挺不过蛊引这关,那我身上的蛊如何解呢?” 凤朝阳沉吟片刻,神情低落的回道:“太子妃放心,凤西早已想到方法,您只管安心养病便是。” 林蕊儿点点头“太子殿下,定要替我好好谢谢凤西姑娘才是。” 龙明泽拍拍她的手,颔首答应她。 “太子妃也要好生歇息,待到解蛊之时,也会破费体力。”凤朝阳起身收拾药箱,打算先行告退,他心里惦记把自己关在屋内的倔犟妹妹,听说有种补血效果极好的莲花,他准备去凤家药库找找。 前脚刚跨出房门,便见龙明泽跟在他身后出来,他客气的问道:“太子可是还放心不下?” 龙明泽先是摇头,后开口说道:“你有把握保凤西不死吗?” 凤朝阳对这件事没有凤西乐观,于是便说:“她此番凶多吉少,以我之力恐怕保不住她的性命,虽然您贵为太子,但凤西是我妹妹,如果中途出现意外,我定会强行阻止。” 龙明泽回头望向房内,里面传来轻微咳嗽的声音,他淡然道:“如果凤公子有能力阻止,本殿下倒也无话可说,不过,凤西姑娘似乎并不希望此事半途而废,所以才会考虑如此周全。” 凤朝阳被他说中心事,心里暗骂,如果不是凤西执意如此,他早就将人带走,岂会在此纠缠,可面上却不得不恭敬一些,说道:“太子所说极对,凤西一向脾气倔犟,她既然认准的事情,很难会改变,服用蛊引当日,我会请凤家长辈过来相助,不过,太子妃那边,可就无暇顾及。” “我嫂嫂那边,不用凤公子操心,太子自然会宣太医过来。”龙明浩从院外踏至两人身前,在龙明泽耳边低语几句。 凤朝阳借势告退,两人一前一后朝书房走去,路过玉竹轩,龙明泽下意识的向院内石桌望去,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两盏茶杯,一把茶壶置于桌上。 他收回视线,对身后龙明浩说道:“你刚才所说属实?” 龙明浩快步上前,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严肃回道:“消息是墨夜亲自传回来,绝对属实,要不是二哥你将他从赤峰营调回来,途经三岔河,我们这次肯定要吃大亏。” 龙明泽冷笑“老七何时开始长脑子了,竟然会想到从水路过来偷袭,就他那几艘烂木头,也真能让他摸过河来。” “听说,老七新收了一个厉害的军师。” “哦?可查出此人来历?” 龙明浩有些沮丧的摇头“绿袖去探过两次,均未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此人颇为神秘,只知道是老七从岳阳山带出来的,其他一概不知。” 龙明泽点头,沉声说道:“让青岩佯装不知偷袭一事,将计就计的打他措手不及,待这边事情一了,我便赶回赤峰营。” 龙明浩朗声应了,转身就要去办,又被龙明泽唤住“府里内奸,可有派人盯住?” “二哥,你放心吧,绝对盯的牢牢的,不过,既然知道内奸是谁,怎么不清出太子府?非要在身边留下祸患?” 龙明泽挥手让他先离开,自己则推门进了书房。 将内奸清除不是难事,但谁家没有几只蟑螂老鼠,杀了这批,很快又会新来一批,他还得费尽心思重新捋顺,哪拨是老七家的,哪拨是老八家的,又有谁是皇上派来的,还得提防着朝廷几位重臣的势力。 一座小小的太子府,绝不比战场逊色。 他靠坐在书桌后,用力揉着眉心,原本朝堂的明争暗斗已经让他伤神,如今解蛊一事又不得不将他牵绊在京城分身不得。 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似乎永远都批注不完,父皇如今病入膏肓,他领命暂时主持朝政,他并不觉得吃力,反而是林蕊儿中蛊一事,让他有些烦闷。 算算时日,老八也该来了。 正月初六,八王爷龙明晰上门拜访。 凤西一早便听说八王爷要来太子府,这归功于她院子里负责打扫的小丫鬟,一大清早就唧唧喳喳的议论这位样貌秀美的男人。 她打着哈欠从被窝里爬出来,对着窗外喊道:“再吵就把你们的舌头割掉。” 吓得小丫头们惊叫着四散而逃,她却坐在床上咯咯直笑,想起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离烟和映水也是这样被她吓唬,不免有些后悔为何没带两人过来,起码,耳根能落得个清静。 凤朝阳每日都送补品给她,短短几天时间,她整整胖了一圈有余,看着充当早点的桂圆莲子燕窝粥,她觉得有些反胃,决定出去走走,顺便看看凤老太爷答应的蛊引是否送了过来。 从玉竹轩出去,路过一处花园,园内有一处篮球场大小的池塘,水面早已结冰,凤西双手缩在袖口内,眯着眼睛向冰面望去,忽然发现几棵闪着冰晶的冰凌花在风中摇曳。 她兴奋的几步踏入冰面,直奔闪光处跑去。 冰凌花生长在冻结的冰面上,花瓣呈六瓣雪花状,是极好的止痛药材,她想着将其摘回去,让凤朝阳制成丹药,回头自己服下蛊引的时候,可以用来缓解疼痛。 可她光顾着去摘花瓣,竟忘了试探脚下冰层是否冻实,刚摘下一朵,便听见清脆的冰层开裂的骇人响声。 凤西一脸无奈,慢慢蹲下身子,她不知湖水能有多深,万一自己掉进湖里,怕是根本爬不上来。 她想往岸边挪动,但只要轻轻用力,一连串的响声便络绎不绝,她有些绝望的开始环顾四周,希望可以找到过路人帮忙。 终于在环顾第二十四次之后,远处飘来一个身影,来人一身月牙白束腰长袍,同色腰带,足蹬青灰色短靴,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发现蹲在湖中间的身影,如仙子般飘然而至,笑眯眯的看向一脸窘态的凤西。 “你在做什么?”他好奇的问道。 凤西一手扶额,一手指指脚下冰面,没好气的回道:“玩。” 他笑着挑挑眉,哦了一声,便打算起身离开。 凤西连忙唤住他,又引得脚下一阵乱响“别走啊!我被困在这了。” 男人装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那又与我何干?” “救我出去啊!”她翻翻白眼,一幅受不了的表情。 “有什么好处?”他问。 凤西哑口无言,好处?她能给他什么好处?太子府里的人果然市侩,她挥挥手,开口说道:“走吧走吧,我没什么好处给你,要是我冻死在这里,你就告诉太子,我不能给太子妃解蛊了,让他另寻别人吧。” 话音刚落,男子忽然眼冒精光的看向她,笑道:“你是凤家三小姐?” 那透着算计的目光,是凤西所不喜欢的,自然没好脾气的回道:“怎么?不行吗?” 男人哼声一笑,足下一点,几步便踏至她身前,反手一捞,将人带进怀里,又顺手将剩下的几株冰凌花摘下,这才飞身上岸。 要不是心情不悦,凤西绝对会拍手叫好,这男人的轻功绝对可以与龙明泽比试比试。 男人一手环在她腰间,一手将冰凌花递到她面前,笑道:“我不仅救你上岸,还帮你摘了这个,你要如何报答我?” 凤西冷笑着说:“花送你,算是救我的报酬。” 男人哭笑不得“花是我摘的。” “还是我发现的呢。”她说的理直气壮“最多,把我手里的也给你。” 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环在她腰际的手臂收紧几分,邪笑道:“不如,就用你自己来还吧!” 他邪气的笑容让她想起在荒芜的日子,龙明泽轻扯嘴角,也是这般邪魅的对她笑着说,小西,我们歇下吧。 两人身影重叠又分开,她呆楞着被他禁锢在怀中,直到有人带着温怒的低吼,才将她拉回现实。 “老八,借着探望蕊儿的机会,跑来我府上沾花惹草,小心安惠公主找上门来。” 第五章 不曾爱过 龙明泽在离两人三四步的距离停下,视线扫过环在凤西腰间的手臂,落在龙明晰的脸上。 跟在他身后的龙明浩嬉笑着打趣道:“明晰,还不舍得放手?” 龙明晰耸耸肩膀,放开凤西腰身,顺势将手里冰凌花交给她,扬扬嘴角说道:“我留下一朵,算是你还我的。” 凤西觉得有些尴尬,刚才只顾走神,竟然忘记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姿势暧昧不明,还被龙明泽撞个正着,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转念一想,你他妈的都不认识我了,我还为你守什么身如什么玉啊?允许你抱着别的女人温柔体贴,不许我与别的男人正常交往?想到此处,她扬扬头,尽量让自己显得坦荡。 “太子与两位王爷想必还有正事要谈,凤西这就先行告退。”她寻个理由就要开溜,反正此地不宜久留,往后还是老实的待在玉竹轩安全,省得招惹一身麻烦。 “你们先去书房,我与凤西姑娘有话要谈。”龙明泽没等众人回话,已经朝玉竹轩的方向走去。 凤西愣了愣,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心想这是要闹哪样?与她有话要说?可她不想听有关林蕊儿的任何事情,尤其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然而,龙明泽的气势不容人反驳,回头看向渐行渐远的两人,她轻叹口气,只能任命的跟在他身后回到院子。 早上被她吓跑的丫鬟一个都没回来,院子里异常冷清,龙明泽毫不客气的径直走进屋内,凤西离他只有两步距离,随后也迈进门槛。 嘭,门被龙明泽反手关上,凤西心里一惊,人已被扯进怀里,熟悉的气味立即充斥整个鼻腔,她偷偷的深吸一口气,紧张的一动不动。 “他就是这样抱着你的吗?” 头顶传来冰冷的质问声,凤西打了个激灵,困惑的反问:“谁?” “这么快就忘记了,还是这样抱过凤西男人太多,多到一时记不起来了?” 带着明显讥讽的话语从男人口中说出,每个字都如针扎般刺在她的胸口,她微微发抖,咬牙说道:“无论哪种,又和你太子有何干系?” 禁锢她腰身的手臂越收越紧,她有些喘不过气,双手死死撑住他的胸膛,可于事无补。 龙明泽眼底迸出一团火焰,刚才湖边一幕让他难压心中怒火,此时更是不顾理智的将她困在怀中“你敢再说一次?” 凤西苦笑出声“有何不敢?反正已是将死之人,还怕你不成?” 她接下来的话被他用唇死死封住,带着惩罚的吻粗暴蛮横,凤西紧咬牙关,却抵不住他的霸道掠夺,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心想。 渐渐没了反抗的力气,她慢慢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任命的瘫软在他怀里。 龙明泽察觉出她的异样,身手拂上她的脸颊,触及一片湿润,他万分不舍的抬起头,再次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泪珠。 “出去。”凤西用力拍掉他的手掌,倔强的仰头迎上他的目光“既然选择遗忘,就别再来招惹我。” 龙明泽握紧双拳死死盯着眼前女人,半饷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吗?”凤西低着头,喃喃道:“我不会与你纠缠,我回来也不是要你负什么责任,我说过,只要你身上的蛊毒一解,是生是死都会离开。”她看着泪滴在衣服上渐渐晕开,吸吸鼻子接着说道:“阿泽爱过凤西吗?” 龙明泽的视线缓缓移向窗外,刚刚人影一闪而过,他冷笑,不知是谁家的蟑螂老鼠又来刺探消息。 他收回视线,拉起她的手,表情平淡的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说道:“不曾爱过。” 有那么一瞬间,凤西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人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泉水中反复揉捻,她以为自己会大声哭出来,可事实却只能迫使她苦笑摇头。 终于,紧握的双手也渐渐松开,龙明泽临走时对她说:“凤家将蛊引已经送来,顺带着的,还有凤舞阳的一纸婚约。” 房门关阂之际,屋内传来不同器物的破碎声,他皱了皱眉,表情阴霾的踏出院子。 凤西目光呆滞的躺在床上发呆,饭菜堆满桌子却一口未动,她心里难受,但也不至于到绝食的地步,只是想着凤家果然在打朝堂上的主意,用蛊引交换凤舞阳的婚事,只要嫁进太子府,就不怕没有出头之日。 凤老太爷其实很精明,他知道凤西性格倔犟,不是容易操控的傀儡,而此次解蛊又是凶多吉少,但凤舞阳不同,除了一身貌美皮囊,没有自己任何思想,是放在龙明泽身边最理想的人。 而林蕊儿就算将蛊解了,也再也生不出孩子,不过是顶着太子妃的头衔而已,他日太子登基,就算贵为皇后又如何? 然而凤老太爷不知道的是,恍若解蛊失败,太子也活不久已,到时候人财两空,看他不把肠子悔青才怪。 她翻了个身,开始思考服用蛊引的事,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以为是凤朝阳又过来找她发牢骚,这几日他被困在府里也是极其烦闷,每晚总要过来找她发泄发泄。 可她却听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唤她:“凤西姑娘在吗?” 她疑惑的坐起身,没有搭话。 “凤西姑娘,我是今日湖边救你的龙明晰。” 她轻叹口气,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龙明晰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拿着食盒,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 她侧身让他进去,说道:“桌上饭菜都已摆不下,似乎没有地方放八王爷的东西。” 她话虽说的婉转,龙明晰却不是呆笨之人,怎会不知她的意思,依旧佯装不知的说道:“叫人撤了便是。” 凤西裹着长袄窝进凳子里,笑道:“这院子里的丫鬟今早就被我都吓跑了,早就没人伺候,八王爷要不自己动手,要不咱就改天。” 龙明晰无奈的扯扯嘴角,将酒坛和食盒放在一旁,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出大半张桌子,自己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又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摆手让凤西过来。 刚开封的酒,有股淡淡的清香,凤西在穿越之前,除了刺鼻的乙醇气味,从没闻过如此香甜的酒气。 她懒懒坐下,与他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龙明晰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抬手将两人酒杯斟满,他说,我们今夜一醉方休。 凤西笑着看他,在他脸上寻找那个男人的影子,可两人似乎并没有多少相像之处,看了几眼,也便算了。 “太子与三王爷同是皇贵妃所生,所以相像之处颇多,我的生母不过是嫔位,自然与太子差别甚大。” 被人看穿心思的凤西很难为情,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八王爷的生母应该是位美人,又十分聪慧,否则,八王爷怎会生得比女人还美?”凤西忽然理解今早那些吵吵嚷嚷的小丫头们是为哪般。 “比女人还美?”他自嘲一笑“再美也比不过凤西姑娘。” 凤西被他说的嘿嘿一笑,说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这般昧着良心夸我,听着就让人舒心,本姑娘就喜欢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哈。” 龙明晰也被她的话逗笑,一连喝了两杯。 半坛酒下肚,凤西早就晕晕乎乎,单手支着下巴看着龙明晰傻笑。 后者又满上一杯,开口问她:“二哥将你单独唤走,可有为难你?” 凤西疑惑的恩了一声,摇摇头,口齿不清的回道:“难为我什么?我又没犯错。” 他笑了笑,拘束道:“在湖边,太子看起来有些生气,我以为是因为我……”他没说下去,直直的盯着她看。 “湖边?哦,没事,可能因为我对于太子妃来说,太过重要了吧,他才会那么紧张,他找我不过是因为凤家送来蛊引一事。”她顿了顿,接着又说:“好像,我不该告诉你这事。” 龙明晰友善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凤西放心,我决不会说出去半分。” “那就好,那就好,如果太子妃解蛊一事出了差错,恐怕凤家一族都得遭殃。”说完,她仰头又是一杯。 “这酒可比荒芜城的酒烈,少喝一些。” 凤西醉眼朦胧的见他又倒满一杯,打趣道:“你倒底是要我少喝还是多喝?不是说,今晚一醉方休吗?来,再干一杯。” 龙明晰也不含糊,杯杯见底,却不见有半分醉意,他接着说道:“太子一年多前曾在荒芜城落难,想必凤西姑娘就是那时认识我二哥的吧。” “别和我提他”她抬起埋进臂弯里的脸,气愤道:“太子了不起吗?太子就可以随意欺骗别人的感情吗?呸,为了林蕊儿,他竟然狠心舍我性命,还用凤家和我两个丫鬟来威胁我。” 龙明晰只是笑了笑,看着摇摇欲坠的女人,他沉声问道:“你恨他?” 凤西的意识已经所剩无几,她像拨浪鼓一般的左右摇头,嘟囔着说道:“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舍不得恨他。” 第六章 进宫 正月初七,大雪。 太子书房气氛阴沉,龙明泽端坐桌后,一脸铁青。 凤西双手捧着茶杯看着缕缕青烟发呆。 两人已经沉默小半个时辰,谁也没打算理谁。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凤西将茶杯放下,语气淡漠的说道:“要是无事,我便回去了。” “站住。” 刚刚站起的身子定住不动,她看向他,心里一痛。 “昨夜把酒言欢,看来和八王爷很是投机。” 凤西扯开嘴角笑了笑:“还行。” “凤朝阳说,如若我要离开太子府,你需配些抑制蛊毒的丹药给蕊儿,是吗?” “你要出去?多久?” 龙明泽起身走至凤西身旁,“今晚,我要带你进宫。” 正月初七,按照以往惯例,皇帝在雍和殿设宴款待各位亲王及一品重臣,按照一年来所做贡献,会有所奖赏。 皇上重病,宴席可以由皇后操办,凤西奇怪的是,为何要她同行,就算林蕊儿重病,那该去的,也应该是刚定下婚约的凤舞阳。 然龙明泽说,他的母妃皇贵妃身体一直有宿疾,太医院除了日常调理,根本不见好转,他想让凤西进宫瞧瞧。 凤西将不情愿写了满脸,他视而不见,只吩咐申时出发,别误了时辰。 当凤西一只脚跨出书房门槛时,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下次再想喝酒,可以找明浩。” 在府里逛了一圈回到玉竹轩,凤舞阳正端坐屋内等她回来,凤西本来就心情不爽,此时见到她,实在无法笑脸相迎。 凤舞阳似乎比她更为火大,还没等她进门,已经起身走至她面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凤西根本没有准备,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时脸颊火辣,耳根轰鸣。 “你还真有手段,让太子带你参加今晚宴席,你算什么东西?”凤舞阳咬牙切齿,满眼妒恨:“要论医术,我并不比你逊色,凭什么带你去?” “就凭如果太子今晚选择带你进宫,起码我不会甩你一个耳光。”她并不示弱,冷笑着说道。 凤舞阳忽然收起凌厉气势,语带怜惜:“妹妹,我真替你可怜,你还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带你去吧。” “皇贵妃身体不适,太子让我去瞧瞧。”这是龙明泽亲口告诉她的。 “哈哈,可怜的妹妹,太子不过是想让你去拿皇贵妃手里的续命丹,待到解蛊之时,保林蕊儿心脉之用。” “皇贵妃乃太子生母,何必借我之手拿续命丹?你这谎话未免太过拙劣。”凤西不过是平日里话少一些,还真当她智力有问题? 凤舞阳带着嘲讽的笑她,“你是真不知还是与我装傻充愣?皇贵妃要不是因为皇帝亲自为太子定下这门婚事,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认林蕊儿这个儿媳的,她巴不得林蕊儿就这么死了。” 凤西不置可否,表情淡然的看着她“你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事?” “你不生气?"凤舞阳一双秋瞳瞪得老大“太子不顾你的死活去救林蕊儿,如今还利用你去取续命丹,凤西,姐姐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吗?”她忽然哼笑出声“凤舞阳,你以为你用只言片语就能挑拨我改变主意?你以为我不为林蕊儿解蛊,她死后你就是太子妃?醒醒吧!你不过是靠蛊引爬上太子床的便宜货,别做梦了。”动手的事她做不来,可这口气也不能就这么咽下了。 有句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竭短,凤舞阳既然给了她一记耳光,她自然往她痛处撒盐,一句话便又将她激怒,眼看原本娇艳欲滴的面容变的狰狞,又要动手。 凤西边往后退,边抬手去挡,脚下被门槛绊住,一个踉跄向后摔去,心想这下就算躲过凤舞阳的耳光,也难逃摔伤的命运。 刚想将手缩回来护住屁股,整个人便被拉住,后背撞进某人怀里。 她听见刚刚如恶鬼附身的女人忽然柔情似水的唤了声:“太子殿下。” 她微愣。 龙明泽将凤西扶正,迳自走进屋内,后面跟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手里捧着两层半米见方的紫檀木盒子,看上去份量不轻。 这位老人凤西见过,当年浩浩荡荡去荒芜城接龙明泽的队伍里,便有此人,因为满头银发,又站在队首,所以印象颇深。 “二小姐如果找凤西有事”龙明泽示意老人将东西放下,“我一会儿再来。” 凤舞阳扭捏笑道:“听说妹妹今晚要与太子一同进宫,特来嘱咐几句,倒没什么要紧的事。” 龙明泽看看凤西红肿的半边脸,沉声说道:“与我一同进宫,倒不用守什么规矩,旁人也不敢说些什么,二小姐大可放心,怎么说也是自家妹妹,管教犯不上如此严格。” 凤舞阳全身一震,怎也没料到太子会替凤西出头,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忠叔,送二小姐回院子,玉竹轩偏远,日后也不用过来探看,如果凤西惦念二小姐,便去你的院子走走,省得二小姐劳累。” 凤西面无表情的看着银发老人将一脸怨恨的凤舞阳请出院子,心里着实欢呼雀跃了一下,心想,龙明泽总算办些实事。 接着,她挑挑眉,问他,“你来做什么?” 他冷哼:“被打也不知躲一下。” 凤西这才嘶的一声用手拂上左脸,心里骂道,这女人下手真他妈的狠,早晚有一天会加倍还回来。 手帕浸湿后敷在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消减不少,她坐回原木桌前,只见龙明泽已经将两只紫檀木盒打开。 她随意翻弄两下,一套淡紫色衣裙和一些简单的珠宝首饰,衣料和做工均属上乘,首饰出自她名下商铺彩蝶轩。 她咬咬下唇,忽然想起凤舞阳刚才说过,她只是进宫去替林蕊儿求药,而续命丹,也正是她所需要的。 虽说她嘴里不信,可心里倒底有些嘀咕,替那女人解蛊,是因为雌蛊不解,雄蛊便不会解,她只是想救龙明泽而已。 真当她是菩萨转世,普渡众生来了? 凤西将拿在手里的发簪放下,看也不看的对他说道:“今晚,我不去成吗?” 龙明泽沉默半响,起身离开时说:“忠叔会在申时过来接你,在此期间,把丹药配好。” 凤西忿恨的捶打几下桌子,无奈任命的起来干活,嘴里嘟囔着自己活该,非要巴巴的跑回来找气受,待在荒芜城多好,等进入沙漠找到绿洲,说不定就能回家了,何必在此伤心劳神,龙明泽那个乌龟王八蛋,早知道是个牵绊,当时就该让他流血而死。 忠叔极其守时,申时一到,便悄无声息的站在院门口安静候着。 凤西身着淡紫色云缎长裙,头戴同色凤尾步摇,刚晃出屋子,便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急忙提溜着裙摆朝忠叔跑去,边跑边喊:“忠叔,快走吧,都要冻死了。” 原本表情严肃的老头,噗嗤笑了出来,大步流星的跟在她身后说道:“凤三小姐慢点,小心路滑。” 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跑动叮当作响,她笑道:“忠叔,摔倒总比冻死强,我怕冷。” 她体质偏寒,一入冬便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像美丽冻人这种事,她从来不做。 空中漫天雪花越下越大,凤西单薄的身影在其中飞速穿梭,犹如飞舞的冬日精灵。 龙明泽站在竹林小路拐角处,他刚看望过林蕊儿,帮她服下丹药。 他隐身在暗处,嘴角微扬的看着一抹紫色身影雀跃着跑过,忠叔向他这边望了望,疾步跟了过去。 他听见她吵嚷着好冷,听见忠叔难得开口说话,听见她发上步摇清脆的撞击声。 满目的白雪中,只剩她的身影,满耳的吵杂中,只有她的声音。 “冬浮,将那件白狐大衣拿来,我在门外等你。”他声音不大,却极少有的透着一股愉悦。 第七章 皇贵妃 凤西气喘吁吁站在太子府大门前,不停的跺着双脚取暖,她问忠叔要乘坐哪辆马车? 忠叔左右张望一番,忽然有些为难的告诉她,按照身份等级,他并没有看见姑娘所乘马车。 凤西精致的五官纠结在一起,打趣道:“太子不会让我走着去皇宫吧。” 忠叔不苟言笑,做事认真仔细,真的开始盘算从太子府走路去皇宫需要多久“姑娘如果走去,需要一个时辰,我这就给姑娘取件长袄,否则会冻坏的。” 凤西伸手拉住忠叔,哭笑不得的说道:“忠叔,我开玩笑的,太子再怎么说也要顾及颜面,怎会让我走路过去?” 话音刚落,肩头被重物一压,一件雪白的狐皮长袄搭在肩上,顿时觉得暖和不少。 凤西扬起头,看见龙明泽站在身后正低头看她,嘴角似乎有些笑意:“脑袋总算开窍一次。”他淡淡的说道,伸手将后仰的脑袋扶正:“不是说冻死了吗?上车。” 上车?凤西看看一脸茫然的忠叔,又看看径直走向太子专用马车的龙明泽,实在耐不住风雪寒冷,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 车内舒适宽敞,小几上摆着几样干果,一摞奏折,一壶冒着热气的乌龙茶,还有取暖用的火炉。 凤西心里一边感叹皇室的奢侈浪费,一边心安理得的寻找最舒服的角落把自己窝进去。 车外传来忠叔沙哑苍老的吆喝声,队伍开始缓缓前进。 龙明泽盘腿坐下,将奏折摊在桌上,这才抬眼去看凤西,他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她过去。 凤西摇摇头。 他轻叹口气,声音略带沙哑的命令道:“过来。” 凤西想了想,心里很难拒绝这个男人的任何要求,从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她任命的挪到他身侧,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习惯性的吸吸鼻子,希望味道可以停留久一点。 小几上被各种物品占据,几乎没有空地,龙明泽将奏折推开一些,将干果摆到她面前。 凤西笑了笑,忽然想起荒芜城两人坐在屋顶晒太阳的日子,那段时间悠然自得,两人如世外高人般隐居在回春堂。 可一切早已不复存在,她盯着火炉开始发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这一切就不该开始。 龙明泽眉头拧成川字,对她淡漠表现十分不满,刚想开口说话,嗓子一痒,连声咳嗽起来。 凤西拉回思绪,动手斟茶给他:“雌雄蛊虫一旦离开,宿主多有不适,相比之下,林蕊儿要更严重一些。” 如果不是她的丹药,或许已经开始吐血。 龙明泽揉揉眉心,喝下她斟满的茶,扬扬嘴角说道:“没有小西泡的香。” 凤西歪头看他,从上车之前就有些奇怪,似乎一离开太子府,他对自己的态度便不再那么疏远和冷漠,嘴角总是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她也为自己到倒了一杯茶,茶香浓郁,入口甘甜,相比她泡的茶,少了些苦涩,也正因为那多的一份苦,才是龙明泽所喜欢的。 “再也泡不出那种茶了,人变了,心变了,茶的味道自然也就变了。” 话音刚落,龙明泽单臂一揽,凤西便跌进他的怀里,险些撞翻小几上的茶杯。 “有些东西烙在心上,这辈子都变不了,比如说,阿泽爱小西。”他声音极轻,轻到凤西觉得不真实。 她有些懊恼,懊恼自己本该对他恨之入骨,却单单因为一句阿泽爱小西而打算原谅他。 可就在昨天,眼前这个男人还对她说,不曾爱过。 别让我真的恨你,她心里喊道,如果真的是因为续命丹而让你说出这些话,凤西一定会恨你入骨。 当龙明泽再次开口时,她紧张的整个人都有些僵硬,生怕如她所想,可有些事,偏偏不让人如愿。 他说,他必须向皇贵妃讨要一件东西,虽然是生母,但那东西极其贵重,母妃因不喜蕊儿的原因,始终不肯将东西交给他。 凤西紧握的双拳隐隐发痛,指甲嵌入肉里的疼痛根本抵挡不住身体里撕心裂肺的恨意。 她忽然冷笑起来:“龙明泽,你还能再过分一些吗?” “小西......” “卑鄙。”她用力推开他,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住,泪水如决堤的河水倾泻而下,可她不会大吵大闹,气到极致,反而变的安静。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总在入睡前讲给她小美人鱼的故事,没想到,自己最后也会变成泡沫,看着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她冷眼看着一脸内疚的男人,她说过,不会后悔自己回来,就算伤得粉身碎骨,她也会坚持下去。 “凤舞阳说的没错,你果然是让我去为林蕊儿求药,药我为你求来,但你这次,需要付出代价。” “你说。” 凤西的话被忠叔沙哑焦急的声音打断,他说,有人私闯太子府,蛊引被盗。 他临走前,回头望了凤西一眼,眼神里有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说,我会帮她,因为你在乎。 接她进宫的是皇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秋夜,二十出头的模样,见了凤西颇为恭敬,一路领着她走进鸾鸣宫。 虽然繁复礼节凤西不懂,却也知道见到宫里娘娘要下跪磕头。 端坐在矮塌上的中年女子雍容华贵,体态虽不及少女婀娜,但风韵是年轻女子无法比及的。 此时,她正审视着上下打量跪在地上的凤西。 “我听泽儿说,你能救那女人性命?”皇贵妃嗓音尖细,气息有些虚弱,果然有宿疾在身。 “是。”凤西匍匐在地,额头紧贴手背。 高高在上的女人哼笑两声,对身旁带凤西进来的秋夜说道:“给她找个死法,或者嫁祸给贤贵妃也不错,总之别想再回太子府救那贱人。” 凤西不知她为何如此憎恨林蕊儿,看眼前形势,似乎是深仇大恨,她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能就此枉死。 在秋夜拉她起来的一瞬间,她开口说道:“我与娘娘一样,恨透了那女人,可今日我要死在宫中,无论如何掩盖真相,太子都会认定是娘娘所为,日后,娘娘就不怕太子记恨?” 皇贵妃摆了摆手,示意秋夜退下,慢声细语的说道:“自作聪明,你既然恨透林蕊儿,为何还会答应为她解毒?本宫还没老糊涂。” “娘娘聪明。”她扫视屋内一众婢女,缓声开口:“此事与太子有关。” 鸾鸣宫所有宫婢都被谴退,就连跟在皇贵妃身边十几年的秋夜也没能留下,三重宫门紧闭,凤西心跳加速,手心冰凉。 “说吧,最好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她说完,端起桌上一碗汤药,倒进矮塌旁一尾枯萎的兰花内。 药是秋夜带她进来时,顺便从一位小婢女手里接过来的,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放在了桌上。 见凤西狐疑的看她,皇贵妃笑了笑,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无奈:“贤贵妃每日都会派人送药过来,本宫与她一起进宫,一直感情甚好,可后宫之地,什么都能信,独独人心绝不可信,我本身子孱弱,如果每日再喝下她的汤药,恐怕死得比这兰花还惨。” 凤西打了一个激灵,寒毛都竖起来了,心想,要不是龙明泽压根没看上自己,说不准日后同样会踏进这染缸里来。 “娘娘放心,凤西这次进宫,便是太子安排,为您调理身子的。” “先不说这事,你先说说解蛊一事。” 凤西想了想,决定挑选最精炼的语言将事情说明白,毕竟贵妃娘娘没有耐心听她长篇大论,她只关心自己亲儿子的事情。 于是,她告诉贵妃,太子虽然没有症状,却也身种蛊毒,林蕊儿一死,太子便难逃厄运。 她又告诉贵妃如何解蛊,在此期间,如果她一命呜呼,那大罗神仙也救不活太子性命。 所以,她需要续命丹,为太子,也为自己。 皇贵妃听后陷入深深沉思,她脸色难看,一时接受不了龙明泽也身种蛊毒的现实。 半饷,她问道:“如果中途支撑不住的是林蕊儿,那泽儿会怎样?” 凤西沉声回道:“雌蛊不解,雄蛊必死无疑。” 皇贵妃忽然颓然的掩面低泣,凤西心有不忍,上前安慰道:“娘娘不用太过伤心,凤家医术精湛,只要将雌蛊解除,太子性命必定无忧。” “如今朝堂一片混乱,各路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泽儿看似代替皇上掌管朝政,可皇后与丞相暗中阻碍,七王爷揭竿而起,分了泽儿大半兵力,皇城内如果再有异动,恐怕......”皇贵妃泣不成声,手帕早已湿了大半。 凤西知道龙明泽的难处,又同情被困在深宫内院的贵妃娘娘,可她只是一名被人抛弃的棋子,除了安慰的话,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皇贵妃平复情绪,凤西才再次开口:“娘娘惦记太子理所当然,既然如此,请将续命丹交由民女,无论朝堂如何,太子只要活着,就会有无数希望。” 琼瑶剧里的肉麻台词,让凤西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看贵妃逐渐好转的脸色,和依旧有些犹豫的眼神,她决定再接再厉,一鼓作气。 “太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爱林蕊儿。”她说给皇贵妃听,又像在暗示自己:“如果爱她,怎么会答应凤家的婚事?他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换回蛊引,却唯独默认了凤舞阳的婚约,娘娘,您觉得呢?” 皇贵妃缓缓点头,觉得此话有理,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最后笑了笑,抬眼去看凤西:“难怪泽儿会让你来讨要续命丹,果然牙尖嘴利,能说会道。” 凤西扯扯嘴角,心想自己也是被逼无奈,面上却谦和道:“民女不过是如实相告,最终如何,还得娘娘定夺。” 第八章 你给我出去 两个女人想要建立联盟,似乎极其容易,就如皇贵妃与凤西一样。 前一秒还冷冰冰的算计如何能将凤西弄死,后一秒就计划着怎么收做干女儿。 理由不过一个,她们都痛恨林蕊儿。 皇贵妃娘家姓萧,她闺名叫嫣娆,是焱国赫赫有名的官宦人家,学的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的女德,性格温和善良,不过在后宫待久了,又从嫔位一步一步爬上贵妃,凤西心里绝不相信这个女人真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柔弱,心思也应该极其聪慧。 萧嫣娆的身子,是在生产三王爷过后,小产过一次落下的病根,加上一些大大小小的毛病,最主要的是,皇宫里的太医犹如打地鼠一样,有了病症再医治,从不想着祛除病根,导致大病小病此起彼伏,从未痊愈过。 凤西一口气连写四张药方,一式两份,一份留给萧嫣娆,一份打算给龙明泽。 药方上的药材都不名贵,随处哪家药铺都可配全,她怕皇贵妃信不过宫里太医,便可以让龙明泽去她开的药铺抓药再送进宫里。 萧嫣娆对凤西的谨慎很赞许,让秋夜取来一盒首饰,十分慷慨的都赏给了她。 凤西心里惦记着蛊引被盗一事,聊天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萧嫣娆以为她是累了,便吩咐婢女带她去偏房歇息,说晚宴开始时,再陪她一同去雍和殿。 穿过长廊时,凤西看见龙明泽疾步迎面而来,她微微低下头,打算对他视而不见。 “凤西。”龙明泽与她擦身而过的一瞬唤住她:“府里越加混乱,宫里安全一些,你先在鸾鸣宫住上几日再说。” 还没等凤西反应过来,人已走远。 晚宴定在酉时一刻,皇帝卧病在床,不能亲自参加,将此重任委以皇后代劳。 凤西跟在萧嫣娆身后,不紧不慢的往雍和殿走去,路上不难看见形色匆匆的各队人马,她有些好奇,难道是因为要迟到,所以才会如此急着赶路?可看皇贵妃的架势,又不像时间紧迫的模样。 秋夜看她笑着说道;“姑娘,晚宴酉时一刻才开始,来得及。” “那她们跑什么?” 秋夜解释道:“参加宴会的人员要按照等级先后入场,品级越低,越要早早候在会场,今儿个贵妃娘娘出来的早一些,她们怕落在娘娘后面进去,所以各个都急着往雍和殿跑呢。” 凤西这才换然大悟,心想,后宫规矩果然繁多,龙明泽将她扔在宫里,貌似比回太子府还要危险。 晚宴隆重而盛大,不同与民间歌舞杂耍,凡是登台献艺的人,都是王公贵族的年轻女子。 琴棋书画,刀枪棍棒,应有尽有,精彩绝伦。 凤西因身份原因,只能坐在紧挨门口的位置,倒也清静。 但有句俗话说得好,是金子总会发光,凤西便属于这种就算沉默坐在角落,也会吸引旁人目光的美丽女子。 很快,周围便又三五年轻公子凑过来,说是见了眼生,相互认识一番。 凤西很少开口拒绝别人,虽然心里不愿意被人扰了清净,面上也不会显露出来,只是大多数沉默不语,微笑着听他们讨论一些不疼不痒的文人雅事。 说实话,她委实不喜欢这些,当年在荒芜城,龙明泽恢复记忆之后,谈论最多的恐怕不是酸掉牙的诗词,而是血淋淋的战场和晦涩难懂的兵法。 歌舞跳了一个又一个,酒水喝了一杯又一杯,所有人都在开怀大笑,举杯畅饮,她抬眼望去,正对上龙明泽看似无意扫过的目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将酒杯举至他的唇边。 凤西心里冷哼,美酒佳人,你倒是快活。 再移转视线,便可看见龙明晰的身影,与他二哥不同,他此时目光如炬的紧紧盯着她。 凤西微微点下头,忽然想起那晚两人喝醉之后,她曾提过蛊引一事,难道,是八王爷派人偷取蛊引,这么说,龙明晰已经选择支持起兵造反的七王爷龙文天。 难怪龙明泽说太子府越加混乱。 她想再去寻找龙明浩的身影,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凤西姑娘,我们玩些助兴的游戏可好?” 淡笑着回过头,凤西摆手婉拒,她不擅长诗词,也不会对对子,不能为了面子反倒丢人现眼。 可提议的男子却不依不饶,见她打算起身离席,竟然伸手去拉她衣袖,凤西的脸色冷落下来,用力甩开伸向她的手臂,兴许是借酒精的作用,那男子踉跄的站起身,一脸淫笑的伸手去抱她。 其他人也都带着坏笑的坐在一旁看热闹,没有任何一人出声制止,凤西抬臂去挡,人也向后退去。 咣当,瓷器落地的破碎声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凤西抿嘴闷哼一声,用手去扯被滚烫茶水浸湿的大半衣袖,身后小婢吓的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磕头。 还没等淫笑男子上前关怀,就被人拎着脖领摔出丈远,龙明泽一脸温怒的站在他身后,语气森冷的让人害怕:“文公子前些日子因为青楼头牌一事被文大人痛打五十大板,似乎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话音刚落,一位白胡子老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请太子饶命啊!微臣定当回去严加管教,求太子绕过微臣逆子这次吧。” 按理来说,文大人是龙明泽的授业恩师,其子在宴会上挑逗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子,也算不上多大的罪过,无奈他运气不好,下手的对象是凤西,还间接导致她被开水烫伤,这下罪过可就大了,要不是形势不许,龙明泽刚刚真想一掌将他拍死在殿上。 龙明晰也跟了过来,见凤西紧咬下唇,大半个臂膀都在冒着热气,急忙说道:“这样不行,得将衣物换下,我这就带你去太医院。” 凤西不着痕迹的避开龙明淅,本能的向龙明泽靠近几分,虽然这男人狠心伤她,可在两人之间选择,她更偏向后者。 龙明淅还想接着说话,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位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拉着他的手臂,指着凤西忿忿不平的问道:“她是谁?你们什么关系?” 龙明淅不耐烦的叹口气,根本不理会她的问话:“凤西,跟我走。” 龙明泽先他一步拉过凤西的手腕,语气森冷的说道:“送去宗人府,再打五十大板。” 凤西看见众人惊讶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处罚可能有些过重,她咬牙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男人,还有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向她投来期许的目光。 她不是信男善女,也不会像言情剧里的女主角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替别人求情,她坚信,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算她自己,也是一样。 最终是龙明泽带她离开的,用她难以置信的方式。 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进怀里,在龙明淅开始诧异,后来了然的眼神中离开。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如跟着八王爷去太医院。 临出门时,皇贵妃起身唤住两人:“去鸾鸣宫吧,秋夜,去准备凤西姑娘衣物。” 太阳西下,已经月上柳梢,龙明泽足底轻点,速度极快的越过石桥亭楼,眨眼功夫就将凤西带回鸾鸣宫,安置在她下午歇息的房间内。 “疼吗?”他皱眉问她。 凤西没有回答,而是背过身去:“出去,我得查看烫伤严不严重。” 身后没有响声,她不满的回头吼他:“我说,出、去” 龙明泽忽然笑了出来,看着她因生气涨红的脸颊,无奈说道:“你身上还有我没见过的地方吗?” “混蛋”她抓起身边木枕砸向他,却不小心牵动手臂,眼角泛出泪花。 龙明泽收起笑容,上前便去解她衣服上的扣子,被她用力推开,他怒道:“别动,让我看看。” 她也来了脾气,嚷着让他走开,她的死活不用他来管。 眼看两人战火升级,龙明泽趁机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扶在脑后,狠狠的吻了下去,这是个让她安静下来,百试不爽的方法。 凤西彻底被他惹恼,手脚并用的反抗挣扎,可这男人狡诈得很,不仅将她治的死死的,还将她压在床上,扶在她身后的手得空解开她的衣扣,那串藏着续命丹的珍珠项链滑落出来。 “你拿到了?”他眼中的欢喜毫不掩饰,语气中满是喜悦。 凤西偏过头,大口喘着粗气:“拿了东西立即离开这儿,我手臂疼得厉害,这世上不单单只有林蕊儿需要医治,现在我也受伤了。”泪水顺着眼角留下,浸湿散落在床上的秀发。 身上的压迫感消失,龙明泽翻身下床,她听见房门开阖的响声,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绝对不是失望可以形容的感受,她想就这样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手臂炙热的痛感让她还保留一丝理智。 凤西坐起身,褪去连衣长裙,只留贴身中衣,又将受伤的手臂褪出来,因为没有及时将衣物去除,有两片烫伤严重的位置,整个连皮都带了下来,出声骂了一句,刚想喊秋夜,便听见房门再次被推开的吱嘎声。 以为是秋夜进来送衣物,她头也不回的说道:“秋夜,我可能需要一些治疗烫伤的药物。” 来人将东西放在桌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几步走到床前,抓起烫伤的手臂将淡绿色的药膏涂抹上去,一阵清凉之意袭来,凤西满脸泪痕的抬眼望去,咬牙骂道:“龙明泽,你他妈的不走,还回来做什么?” 第九章 真相 “你就不能安静的待会儿?”龙明泽一边帮她涂药,一边将外衣披在她身上。 凤西瞬间怒值报表,张口又要骂娘,却被他接下来的话硬生生的噎了回去。 他说,本打算等事情都解决了再将真相告诉她,可今日看见有人对她不敬,又害她受伤,他才发现原本计划的一切似乎都只是纸上谈兵。 他见不得她受到伤害,说到这,龙明泽苦笑起来。 凤西眼神里充满怀疑,这些天她都在欺骗中度过,别打算用只言片语就想糊弄她。 龙明泽在她伤口轻轻吹了几下,又掏出一个瓷瓶,开始认真涂抹起来。 凤西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让凤朝阳将她从荒芜城骗回来,是因为有人查出他失踪的一年里,与她共同生活过,更知道如果将凤西抓住用来要胁他,绝对会是个不错的筹码,所以他必须让人将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 他装作对她冷漠,甚至为了林蕊儿而近似残忍,不过是困惑敌人的伎俩,事实也证明此计颇为有效,敌人虽未全信,短时间内也不敢轻举妄动,凤西能从荒芜平安回来,就足以证明这点。 太子府里眼线众多,他不得不时常留心,不敢有半点大意,刻意与她保持疏远。 但他渐渐发现这种刻意的冷漠,让他心里越来越渴望接近她,他看见龙明淅与她在湖边时万分嫉妒,险些露出真实感情,他察觉将她留在身边会越来越危险,所以才寻了理由将她送进宫里。 凤西听到这里,满脑子的疑问再也忍不住的问道:“等等,你说凤朝阳知道内情?” 他点点头,说道:“知道的不多,我只说你如果留在荒芜会有性命之忧,其他的,他并不知情。” 她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凤西有个很好的习惯,她会刻意让自己从极度悲伤或者喜悦的情绪中快速抽离,否则连日的伤心早就将她击垮。 她会强迫自己想一些与眼前事物完全没有关系的东西,比如刚才,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她便去想进入沙漠绿洲的景象,很快就不再那么悲伤,心情也会慢慢平复。 还有现在,她心里虽然欢喜,可还是习惯性的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人一冷静,思路就会逐渐清晰,如潮水般的问题涌进脑子。 凤西觉得有些头疼,揉揉眉心,她讨厌太过复杂的事情:“我问你有没有爱过我的那天,你在我手心写的是什么?” 龙明泽有些哀怨的白了她一眼,提起这事他就窝火,当时察觉有人在屋外偷听,他不得已才说出不曾爱过的话,可他明明在她手心写了一个爱字。 凤西瞪大红肿的双眼,吃惊的低呼:“你写的是爱字?不是一句话?” 他无奈的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重新写下繁体的愛字,然后十分鄙夷的看着她。 凤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就是这么写的,但是当时那种情况,我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他轻笑道:“笨就是笨,找什么借口,不过没认出来也是好事,敌人终于将目光从你身上转移,放在了蛊引上。” 凤西将手臂举到自己面前,闻了闻带着薄荷气味的药膏,问道:“哪来的?” “老八送过来的。"他回道。 “龙明晰?不是投靠你七弟了吗?” “谁说的?” “那晚他将我灌醉,我提过蛊引一事,今日就有人私闯太子府,不是他是谁?再说,你让我别再找他喝酒,如果想喝,就去找明浩。” 龙明泽尴尬的轻咳一声,总不能告诉这丫头,其实自己是在妒忌吧,便寻个话题将此事岔开:“知道蛊引的人除了老八,还有明浩,凤舞阳和凤老太爷,所以任何人都有可能。” 凤西点点头,手臂上的疼痛在逐渐消退,她拉拉滑落的外衣,接着问道:“凤舞阳你真打算娶她?” “你不高兴?”他不答反问。 凤西眨眨眼,撇嘴说道:“不高兴的是林蕊儿。” 龙明泽将药瓶收好,正了正身子,把凤西用衣服裹好,背对着自己搂进怀里:“她没什么不高兴的,当初仗着自己是苍月国公主,手里掌握五万兵权,与父皇达成协议,只要成为太子妃,五万精兵便归属焱国,既然将这场婚姻定义为一场交易,就要接受附属品,倒是小西,如果你不喜欢,我便不娶。” 凤西笑了笑,就算身后的龙明泽看不见,她依旧扬起嘴角:“你是太子,日后的皇帝,今日不娶凤舞阳,明日还是会娶其她女子,我们之前的约定依旧算数,我可以容忍所有,却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娶别的女人,所以你做你的太子,我回我的家。”她顿了顿,叹气接着说道:“再说,取血解蛊势在必行,我是身死未卜的人,考虑我的感受做什么?” 龙明泽将她身子搬正,两人再次面对面的坐着,他说:“如今只是手臂烫伤就已经打乱我的计划,如何再让我眼睁睁的看你取血解蛊?续命丹其实是为你准备,我不会让你因此丧命。” 凤西忽然沉默起来,她不是不信任他,却也不是全信,毕竟心里受过伤害,怎会转身就能痊愈。 她需要好好想想,正好留在宫里的这几日可以捋顺一些事情。 她有些疲惫的对他说:“我想睡一觉,这些天觉得很累。” 龙明泽体贴的帮她整理被褥,又在香炉里添些安神的香料,直到凤西沉沉睡去,才起身离开。 冬浮迎风站在风雪中,见龙明泽从屋内出来,急忙上前低声说道:“加印大师已经找到,三日后可以抵达。” 龙明泽点点头,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冬浮,沉声问道:“有话想说?” 冬浮犹豫片刻,最终开口说道:“太子今日所为多有不妥。” 他停住脚步,冷眼扫视,倒也无怪罪之意,“你是说,凤西的事?” “太子带着凤西姑娘从雍和殿出来,暗中势力就已经有所行动,您与姑娘走的越近,她的危险也就越大。”冬浮虽然只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却并无畏惧之色,见主子没有动怒,他接着说道:“太子明知形势严峻,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龙明泽先是苦笑几声,然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颇为无奈的说道:“有些事,说起来总比做起来容易。” 冬浮先是一愣,随即领悟其中深意,他回头望望风雪中模糊不清的鸾鸣宫,脑里闪现雍和殿上,太子浑身散发出的杀意,“鸾鸣宫的守卫薄弱,是否调些暗卫过来?” 龙明泽轻声嗯了一句,给他一个赞许的眼色,接着说道:“也多派些人手去保护林蕊儿,提防着他们一旦发现蛊引是假,直接对林蕊儿下杀手。” “太子,墨夜传信过来。”他想起上午从荒芜城赶回来的信使,伸手从怀里掏出拇指大小的信卷,递给龙明泽。 展开纸张,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写着事已办成。 冬浮解释道:“字迹不是出自墨夜之手,信纸左下角有一朵凤尾花图案,似乎是凤西姑娘贴身丫头离烟所写。” “等她醒了再交给她。” 冬浮接过信纸,仔细贴身放好,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相继出了皇宫,直奔太子府而去。 第十章 城郊别院 凤西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梦境太过真实。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处悬崖边,低头望去,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她能听见有人喊她,声音熟悉,而且说话之人的名字似乎就挂在嘴边,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她就像被人定在原地,脚边是盛开的红色山茶花,满山遍野的似乎没有边际。 “有人吗?”她大声喊着。 可惜没有任何回应,就连刚刚那熟悉的声音也消失不见,耳边只有山风吹过的呼呼响声。 然后,她觉得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她忽然恐惧的想要抓住任何能支撑住自己身体的东西,慌乱中抓了几下,也都全部落空。 梦境渐渐变得模糊,她听见龙明泽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不停唤她,她觉得漫山的红色山茶花仿佛变成流淌的血液,从她脚踝处涓涓流出。 凤西从来都不知道要从梦境回到现实需要用尽全身力气,仿佛她只要稍微松懈一下,就会永远都留在梦里。 当她喘着粗气,惊惶失措的完全从梦里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被龙明泽抱在怀里,宽厚炙热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背脊。 原本荒乱的心竟然平静下来,她哑然而笑,对他说道:“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本没期望他有什么回应,却听他在耳边轻声问她:“梦见什么?” 凤西想了好久,才开口回道:“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就像不停流动的新鲜血液一样。” “是因为取血解蛊的事,才会让你做噩梦吧。” 凤西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于是摇摇头,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窝在他怀里躺了好久,觉得再躺下去又会再次睡过去,凤西伸个懒腰,坐直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早就不在鸾鸣宫的偏房,也不是太子府里的玉竹轩。 她好奇的四处打量,最后有些困惑的看向斜靠在床头,有些慵懒的龙明泽。 不用等她开口询问,他知道她眼中的疑虑:“城郊别院,你睡了三天,府里的事处理完之后,我便将你接过来了。” “三天?”她惊讶的喊道:“我怎么可能睡上三天?” 龙明泽狡诈的笑道:“我在鸾鸣宫的香炉里添加的香料是凤朝阳给我的。” 凤西啧了一声,觉得自己被凤朝阳彻彻底底的出卖,龙明泽一定没有和她说实话,凤朝阳必定了解事情的所有真相。 “你别怪他,他也是无奈之举” 凤西不置可否,越过他起身下床,整整睡了三天的身子有些僵硬,站在床边活动筋骨。 “饿了吗?”龙明泽边问边往门外走“我叫冬浮准备午膳。” 正月初十,凤西住进城郊别院,过起金屋藏娇的生活。 冬浮在送来午膳的时候,将离烟写的纸条交给凤西,她看过以后只说了句谢谢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冬浮就这样安静的侯在她旁边,太子亲自为她处理手臂烫伤之后便急着赶去宫里,将他留下来照顾这个女人。 她很安静,吃的也不多,饭后把用过的碗筷收拾在一起,最后又和他说了句谢谢,便开始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开始怕打扰到她,没有叫人过来收拾桌子,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回神对他尴尬的笑了笑,似乎觉得自己有些碍事,起身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接着发呆。 冬浮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女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 如果让人待在一间空房子里,他会觉得寂寞无聊,不消片刻便会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如果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而两人没有任何沟通,他又会觉得尴尬和压抑。 所以他奇怪的是,刚刚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看着这个女人安静的吃饭,安静的发呆,安静的走到床边,在整个过程中,他觉得自己异常的平和,甚至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在这里享受这份她带来的宁静。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明白太子为何打乱计划,不顾危险的将这个女人接来别院,为何不提替林蕊儿解蛊一事,为何将最擅长收集消息的绿袖调回,再次打探雌雄蛊的事情。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他没有再叫其他人进来收拾碗筷,因为他心里不愿有人破坏屋内的恬静。 正在他动手收拾饭菜时,他听见女人微哑的声音问道:“冬浮,太子的伤势重吗?” 他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慌乱的放下手中碗碟,“凤西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她想了想,脸上闪现出一种不解的疑惑,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那种淡淡的被檀香遮掩住的草药气味,她不会认错,“府里的形势很紧张吧,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躲在这里等他将事情平息,本来我还可以帮忙解蛊,可现在蛊引被偷,我就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了。”她说话时,表情颓然,语气凄凉,甚是楚楚可怜。 冬浮心下恻然,急忙开口安慰道:“姑娘其实不用难过,丢失蛊引不过是个仿品,真的还在太子府,再说,太子也不打算让姑娘取血解蛊啊!” 凤西微微低头遮掩眼底笑意,随后略带惊讶的抬头看向冬浮“不打算让我取血?那林蕊儿的蛊毒怎么办?” 冬浮挠挠后脑,一脸为难的说:“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反正三爷一提此事,太子就会很生气的把他赶出去,现在谁也不敢说这事,从宫里回来的那晚,太子被人偷袭,后背确实有伤,可八爷因为此事去找太子的时候,两人还动手打起来了,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又开始出血,真不知道、、、哎,姑娘你去哪?外面冷得很,披上外衣啊!” 凤西根本没有心思将冬浮的话听完,她猜得没错,龙明泽身上有伤,还很严重,他临走时说有事进宫,一定是在骗她,说不定是去处理伤口,那草药味她再熟悉不过,凤朝阳的小药屋里最常闻到的就是这种金疮药的味道。 她在别院里四处乱闯,见人便问有没有见到龙明泽,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她摇头,直到冬浮追上她,告诉她太子真的离开别院,说不定傍晚会回来,她才坐在一处湖中亭子里休息。 冬浮很细心的将手里披风递给她,凤西点头感谢,反倒让他觉得不好意思。 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凤西忽然想起在太子府的湖面上摘下的冰凌花还没交给凤朝阳制成药材,便放眼向湖面看去,说不定这里的湖面也会有,那就一起摘了送去。 手搭凉棚看了几眼,湖面上果然有闪着冰晶的亮点,她起身想从齐腰高的围栏上越过去,发现亭子底部还有一人多高的距离才到冰面,想起上次的经历,她迟疑起来。 冬浮却在一旁笑道:“姑娘是想去摘那些冰凌花吗?今早我看见有人从湖面穿行而过,已经冻得结实,不会像太子府里的湖面那么危险,不过姑娘还是等在亭中,小的过去就成。” 凤西脸色一红,想必他也知道那事,呵呵干笑两声,说道:“反正无事,一道过去吧” 冬浮身手极好,走在冰面如履平地,相比之下的凤西几乎可以用爬行来形容,待两人走到湖心,她已经有些后悔没有答应留在亭里等他,可看着一朵朵晶莹的冰凌花,她又很快忘记劳累,和冬浮乐此不疲的采摘下来。 刚摘到兴起,凤西正打算转移到下一片更大的区域时,龙明泽带着温怒的声音从岸上传来,她直起腰眯眼看去,岸边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可距离实在太远,除了最前面一身暗紫色束腰长袍的龙明泽能分辨得出,其余人根本分不清楚。 她回头看看冬浮,一脸无辜的问道:“你家主子时常发火?” 冬浮浅笑着回道:“不常,不过遇到与姑娘有关的事情,便总是容易动怒。” 凤西点点头,再将视线移回去的时候,发现龙明泽已经出现在她四五米远的地方,眨眼功夫就站定在她面前,脸色不悦的说道:“怎么又跑到湖上来了?” 她指指冬浮用衣服包裹住的花瓣回道:“冰凌花是一种极好的止痛药材,等到天气暖和以后便会沉落水底,那就可惜了。” 龙明泽才不在乎这几朵什么冰凌花,他虽然是在责备,却难掩关心之色“它沉不沉水底我心疼,要是你掉进湖底喂鱼,把我的金鲤撑死,我就赔大了。” 噗嗤,冬浮忍不住笑出声来。 凤西哎的楞了一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要傍晚才会回来?怎么这么早?”说完,探头看看湖边众人。 “你要是安分一点,我也不用急着赶回来。”他伸手裹住冰凉的小手,轻斥道:“手臂受了伤,也不知道好好歇着,还不快回去?” 凤西站在原地裹足不前,因为她发现这男人的方向,是岸边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她没有密集恐惧症,也没有自闭症,可她真的不喜欢这样出现在一群陌生人的面前。 龙明泽发现她的迟疑,安慰道:“都是我的亲卫,如果不喜欢,我让他们散了就是。” 冬浮十分机灵的接收到主子的眼神,一声口哨响起,岸边原本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三五人还站在原地。 凤西再次眯眼看去,只见阳光下一位身披袈裟的老者笔直的站在那里,仿佛周身有一层金光笼罩。 “加印大师。”凤西顾不得脚底冰面光滑,情绪激动的向岸边跑去。 龙明泽笑着护在左右怕她摔倒,后来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来,凤西先是很难为情的笑了笑,忽然想起他后背有伤,便嚷着自己能走。 他哪肯放手,于是打趣道:“怕你还没跑到,就已经将自己摔的鼻青脸肿,大师年岁大了,经不起吓。” 第十一章 突发事件 加印大师慈眉善目,体态微胖,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身体硬朗,此时正笑吟吟的看着向他走来的三人。 “阿弥陀佛,好久不见。” 凤西从龙明泽怀里下来,站稳脚跟,急忙上前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大师近来可好?” “诵经礼佛,谈不上好坏与否。”加印大师盘动手中佛珠,别有深意的看向两人,说道:“姑娘可是去过西方?” 凤西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嘟嘴回道:“嗯,大师当年说过,缘起西方,我便一路跑去荒芜城,结果遇见这么一枝烂桃花,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不如当年留在皇城安稳过日子来的舒坦。” 龙明泽被她说的又好气又好笑,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回头对加印大师说道:“大师一路劳顿,不如先行休息一会儿,待到晚膳时分,我们再去叨扰。” 凤西本想抗议,她有太多的话想问加印,可忽然想起龙明泽身上的刀伤,便决定先跟他回院子再说。 冬浮将摘下的冰凌花派人送给凤朝阳,自己则跟在两人身后大概四五米开外的距离,随时等候差遣。 他看见凤西扬起头,对微微侧头的太子说:“你身上为何会有凤朝阳的草药味道?" 太子淡淡笑道:“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凤西停下脚步,执拗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龙明泽目光犀利的扫向冬浮,后者心虚的低下头。 “别迁怒冬浮,是我自己发现的。”她拉扯他的衣袖,让他再次看向自己“为什么和龙明晰动手?” 龙明泽古怪一笑,伸长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压上去,差点将人压垮。 “回屋再告诉你为什么。” 凤西皱眉看着脸色潮红的男人没有再问,她能感觉到他脸颊传来的炙热,也承受着他大部分的重量,她了解这个男人,再苦再累再痛,他都憋在心里不说一句。 可他并不用说什么,凤西渐渐舒展开紧锁的眉头,轻声说道:“回去,能陪我睡一会儿吗?” “嗯。”他应了一声,搭在肩膀上的手臂收了回来:“小西,我有些累了。” 凤西打心里心痛这个男人,有时她会想不顾一切的跟着他走下去,就算只能站在他身旁默默的看着他也心满意足。 可她发现自己还不够强大,根本无法成为那个与他齐肩而立的女子。 屋内的暖炉散发着暖人的温度,凤西褪去披风,返身将房门关严,回身之际,便见龙明泽一脸邪魅的看着自己。 她羞涩一笑,背靠在门板上,指了指床塌说道:“别那么看我,我要先看看你的伤口,否则我这就出去,再也不进来。” 她的威胁全然没有任何力度,不如说是耍赖撒娇更为贴切,龙明泽也一改人前的冷峻,讨价道:“抱一下就给看。” 凤西摇摇头,心说又当她三岁孩子不成?把她骗过去除了抱一下,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发生,所以,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嘴角勾勒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龙明泽薄唇紧抿,懒得与她废话,起身想去抓她,还没等直起身子,顿觉头晕目眩,眼前事物变得迷糊不清,他揉了揉额头,并不见有丝毫作用,只能又坐回床上。 凤西开始以为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并未多加在意,可半饷过后,他依旧单手支额没有动静,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龙明泽?”她试探性的唤他 “......” “阿泽?你怎么了?”她向前走了几步。 “......” “龙明泽,你别吓我,雌雄蛊虽然不能分开过久,可我已经给她吃了抑制蛊毒的丹药,你.......”她边说边用手去拍他,脸上开始出现焦急之色,她虽觉得不该是蛊毒发作,可现在他身上有伤,说不准...... 她不敢再往下想,又伸手去推他,这次还没碰到他的身子,就见人向后倒去,凤西哎了一声,条件反射的环住他的后劲,用手护住后脑,整个人便跟着倒在床上。 龙明泽借势双臂圈住身前娇小身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真的只想抱抱你。” 凤西知道自己将冬浮喊进来帮忙时,紧张的声音已经颤抖,从未有过的惶恐与无措,致使她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冬浮跪在床边,同样手足无措的不停喊着主子主子怎么了。 被他喊声拉回神志的凤西一把将他推走,语气急切的说道:“去找人帮忙,加印大师,凤朝阳,三爷,八爷,随便谁来都行,快去。” 冬浮片刻不敢耽搁,一溜烟儿的破门而出,他刚冲出屋子,正撞见一男一女两人面色焦急的往屋内走。 男人一把揪住冬浮衣领,口气极差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冬浮左手一挡,男子立即将手缩了回去,身旁绿衣女子随即扯住男人手腕,厉声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思动手打架?” 冬浮冷笑一声,瞥了女人一眼,又对那男子说道:“青岩,主子有伤在身,你与绿袖暂且先听凤西姑娘调遣,你我之事,日后再算。” 不等两人再度开口,冬浮早已不见踪影,青岩啐了一口,跟在绿袖身后推门进屋,虽心有不爽,却因惦记主子安危而不再与他纠缠。 凤西听见有人进来,没有抬头理会,青岩与绿袖对视一眼,快步过去帮忙。 龙明泽虽然虚弱,但神志尚在,他皱眉说道:“休息一会儿便好,小西不用害怕。” 凤西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本该是她来安慰这个男人,现在反倒需要他来安慰自己。 她不由苦笑,打起精神说道:“害怕什么?当年你半夜倒在墙角,全身和血葫芦一样,也没吓到我半分,如今不过是背后刀伤,我还应付得来。” 龙明泽笑了笑,他从来不会将痛苦扩大化,此时确实有些难受,也不愿多说什么,眼角瞥见站在一侧的青岩与绿袖,挥手道:“可有什么消息?” 绿袖听见问话,立即上前回道:“属下打探到一事,不过并不确凿,只是根据沿海渔民口口相传,说东海上有处小岛上面居住着一群鲛人,他们一生只流一次眼泪,泪滴滴落之后形成一种半透明的水滴样凝露,其功效与凤羽胎记异曲同工。”绿袖说话时,目光一直停留在凤西额头凤尾胎记上。 “你还在派人打探解蛊一事?”凤西对别人的注视并不在意,取下龙明泽颈项手帕,用冷水再次浸湿。 “太子一直在寻找其他的解蛊之法”绿袖将重新洗好的手帕接过来“凤西姑娘不知道吗?”绿袖与她说话的语气并不恭敬,微微扬起的下颚带着傲慢。 凤西手里一空,委实不喜欢她的态度,尤其在这个女人眼中,看见了爱恋,于是冷笑道:“既然一直在找,为何如今只找到一些并不确凿的传说,鲛人的眼泪?我只在奇闻异事,玄幻仙侠里听过。” 绿袖性格火辣,脾气不似表面看上去的温柔,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在龙明泽身边的暗卫中,她是唯一的女性,更深得主子喜爱,就连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林蕊儿都要敬她三分,又怎会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 平时跋扈惯了,那里还会受别人这番讽刺,不顾青岩阻拦,甩手从袖口里射出一枚手指粗细的匕首,直奔凤西左肩而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凤西根本反应不及,她只看见龙明泽暴怒的眼神,绿袖闷哼着撞在桌角,青岩上前扶住从床上坐起的男人,还有自己肩膀上传来丝丝疼痛。 匕首并没有击中原本的位置,而是擦过锁骨没入凤西身后的床柱上,她冷眼看着跌落在地的女人,心想果然最毒妇人心,不过揶揄几句,貌似这个叫绿袖的女人被某人宠坏了。 “绿袖,还不道歉?”青岩语气并没看上去的那般焦急,更像是不得不说的场面话。 龙明泽凤眼一眯,无不透着一股阴冷,“小西,伤得重吗?” 凤西没有说话,此时如果自己但凡表现出一点点痛苦,这个女人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她不善良,但也不邪恶,她来自文明世界,知道生命平等,她学习医术,知道生命可贵。 龙明泽脸色越发难看,支撑着等待凤西的回答,见她摇头,依旧不放心,“我看看。” 凤西生硬的扯出一抹笑来,说道:“等价交换,我必须看过你后背的伤口才行。”不等他答应,人已经起身走到他身后。 青岩双手扶着龙明泽的肩膀,让出后背早已被血浸透的地方,凤西随即皱起眉头,“把衣服脱下来。” 青岩也觉得苗头不对,不管龙明泽是否愿意,三下五除二的把他所有上衣都褪去,期间他看见绿袖不停的在咳血,想必刚才一掌,太子不留余力。 后背的伤口不深,凤西算算日子,应该早就开始结痂,但刀口除了有鲜血以外,还透着一种萤橘色,这绝不是普通的刀伤,凤西心里暗自猜测,她不擅长毒药,如果是凤朝阳为他处理过伤口,一定早就知道龙明泽中毒一事,可又到现在也没有解毒,看来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是金秋叶”加印大师疾步走进来的时候,龙明泽已经昏迷过去,他探过鼻息,号过脉象,从怀里掏出一颗白色药丸,用温水化开,分数次送入口中。 “加印大师,金秋叶是何毒?”青岩最终顾及绿袖安危,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靠坐在一旁矮椅上。 加印边摇头边说:“金秋叶并非毒药,而是一种催化剂。” 凤西脑子飞速运转,立即明白加印的意思,接口道:“大师的意思是,有人想催化太子体内蛊毒发作?” 加印十分肯定的点头,并说道:“此人心思缜密,必定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才会想到此法。” 凤西不懂什么阴谋算计,只知道她不能让眼前男人就这样离开,当年不能,此时亦不能。 她一转眸光,看向一脸怨毒的绿袖。 “你恨不得我现在就死吧”凤西忽然笑道,缓步走向绿袖。 “要不是太子,你已经不可能站在这里了。”绿袖咬牙切齿,恨不能这个女人现在就消失不见。 凤西看着她**的妒恨,竟有些羡慕,她何时能爱的如此果敢。、 “如果你真的希望你的主子活下来,而我又能从此在人间蒸发,我觉得,你应该接受我的提议。” 第十二章 取血解蛊 凤西对绿袖说,去太子府拿到真正的蛊引,将林蕊儿接到别院。 绿袖嘴角绽开一抹嫣红,她自然知道这女人想要做什么,服下蛊引,取血解毒。 凤西看着婀娜身姿踏出屋外,她淡淡笑了,对躺在床上的男人轻声说道:“你身边的每个女人都那么爱你,龙明泽,你还敢说自己不是烂桃花。” 加印大师盘坐在窗下矮榻上,不停盘动手中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时辰过后,与冬浮一同回来的是八王爷龙明晰和凤朝阳。 凤西没问为何会是八王爷而非龙明泽同父同母的弟弟龙明浩,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理也理不顺,既然是冬浮带回来,便一定不会有错。 凤朝阳怒气冲天的对她怒吼,为她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还有自己的无能为力。 龙明晰一直紧缩眉头,看着坐在床边,面容憔悴的凤西,犹豫良久,终于走过去蹲在她身侧,说道:“我与二哥提过,用我手里三万兵力换你跟我走,为此我们还大打出手,凤西,如果……” “没有如果。”凤西毫不犹豫的打断他,有些埋怨的看向昏迷的男人,喃喃说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凤西,二哥不放手,是因为要用你救林蕊儿,可我是真的不想你就此丧命。” “他不放手,是因为他不想我走。” 凤西语气里的肯定,让龙明晰哑口无言,他心里清楚,因为当日太子与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说,明晰,我不放手,不是因为林蕊儿,而是我自私的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龙明晰无法理解他这种不顾一切的自私,即使让她受到伤害,也要将她留下,所以两人就像小时候,因为争抢而扭打在一起。 凤西不适合伤感,因为她总是将事情往最坏的结果去想,而每次都会觉得现实其实很美好。 而如今不同,她从没想过这个男人会最先倒下,总以为到最后,他会红着眼眶抱着她呼喊她的名字。 而无法让她伤感下去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凤朝阳指挥一众仆人丫鬟里里外外的将所用物品药材堆满整个房间,以备不时之需。 “凤小西,真的不请凤家长辈过来?”凤朝阳正抓起一把冰凌花扔进捣药用的瓷器里。 “不用,有你在就行。”她明知凤朝阳的医术远不及凤家长辈,但她依旧十分信任他,道理很简单,在凤朝阳的心里没有利益,她这个妹妹的安危胜过一切。 手臂烫伤的位置开始传来丝丝疼痛,凤西从床边龙明泽的衣服里掏出瓷瓶,龙明晰就站在一旁,弯腰伸手拿过,“我来帮你。” 她没有拒绝,对他关心自己的好意感到有些内疚,淡淡说了句“谢谢。” 水泡有些已经磨破,渗出血迹,她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只紧紧盯着床上男人。 冬浮焦急的不停奔走,派出一批又一批打探绿袖进展的暗卫。 加印大师依旧诵经念佛,身边的吵杂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凤西一个一个看去,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犹如那个身处悬崖的梦境一样真实。 “小西。”龙明泽的声音微弱,人并没有睁开眼睛,不过是一声梦呓。 凤西应了一声,纤细的手指搭在他腕上,脉搏逐渐平稳,不再像刚才那般细弱,她微微放下心,加印大师的白色药丸开始发挥作用,体温也在渐渐恢复正常。 “你肩膀的伤……”龙明晰指了指被匕首划破的衣衫说道。 凤西没有回答他的话,忽然从床边起身,眼神里闪现出一抹光芒。 龙明晰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只见青岩搀扶着绿袖从门外进来,手里是一只紫玉盒子。 凤朝阳率先一步将紫玉盒夺下,急忙打开查看里面蛊引,足足验了半柱香的功夫。 “林蕊儿可来了?”龙明晰皱眉问道。 “正在路上,我与绿袖先一步赶回来。”青岩将一直不停咳嗽的人安置在椅子上,自己则来到床边,“太子怎么样了?” “暂时无事,不过药效一过,怕是凶多吉少。”凤西从凤朝阳手里拿过拇指大小的黑色蛊引,放在油灯下照了照。 透过光线,黑色蛊引变成半透明的灰白色,里面蜷缩着一只红色甲虫样的东西,凤西吞了吞口水,开始暗示自己吃下它的时候,千万什么都别想,总比某些人吃什么三叫活老鼠强上百倍。 她环视屋内所有人,之前的慌张焦虑在拿到蛊引的一刻忽然全部消失,人变得坚定而决绝,她开口说道:“在我服下蛊引的一个时辰内,除了加印大师以外,所有人不许进来,何时取血,我会通知你们,到时将林蕊儿也安置过来。” “我要留下。” 凤朝阳最先抗议,随后是龙明晰,然后屋内再次乱作一团。 凤西瞬间怒值爆满,怒吼道:“我说了,全部出去。现在,马上,立刻。” 人被挨个轰出屋去,房门砰地一声紧紧关上,凤西在门内说道:“我不会有事,他也一定不会有事。” 加印大师已经起身,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不在,表情分外严肃的看向她:“姑娘准备好了?” “大师,有劳了。”她先是看向床上的男人,回头又看了看加印手中盘动的佛珠,接着说道:“如果我挺不过这一个时辰,大师就要帮我服下回魂丹,最长七日,只要七日一过,雌雄蛊毒便可解除。” “七日?”加印大师连连摇头“姑娘的身子挺不过七日。” 凤西深深的叹了口气,人死不能不复生,所谓的回魂丹,不过是一种强心的药剂,能在心脏衰竭的时候,延缓生命罢了。? 而承天寺每位主持,都会将回魂丹包裹进佛珠中,这便是凤西必须等到加印大师到来的原因。 “我会尽量不用,但我必须活过七日,他有太多的事要做,所以必须活下来,他没承诺过我什么,但却向这个国家及天下承诺,他会创造一个盛世,一个我对他说过的盛世。” 凤西服下蛊引的那刻,龙明泽又开始梦呓,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忍着全身剧痛蜷缩在他身边,用力握着他冰冷苍白的手,实在忍不住时,也会**出声,将头埋进他的臂弯,流几滴眼泪。 加印将凤朝阳备好的冰凌花汁喂给凤西,可效果并不明显。 期间门外的人多次询问情况,均没有得到回应,凤朝阳在长廊上暴跳如雷,怒吼着凤小西,你要是敢有事,我凤家就用毒药淹了整个太子府。 龙明晰坐在台阶上用石子在地上乱划,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他听见凤西痛苦**的喊声。 一个时辰,对门里门外的所有人都是煎熬。 天色大亮的时候,门被打开,加印大师一脸憔悴的站在门口,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过后,凤朝阳首当其冲的奔进屋内。 凤西原本粉嫩白皙的肤色,此时呈现一种潮红,双眼布满血丝,眼窝深陷,眼底一片青黑,被汗打湿的发髻紧贴在脸颊周围,嘴唇干涸开裂。 凤朝阳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探她鼻息,呼吸虽然微弱,但是频率正常,脉搏时快时慢,不容乐观。 “哥,取血”凤西闭眼躺在窗下矮榻上,强迫自己保留最后一丝神志。 凤朝阳忽然鼻尖酸涩,想说些什么,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龙明晰紧抿薄唇站在不远处,他吩咐暗卫将林蕊儿安置在龙明泽所在床榻,然后才走到凤西跟前,同样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坐在她身边。 凤西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并肩躺在床榻上的两人,苦笑一下。 林蕊儿状态稍好,和两人初次见面时几乎没有变化,她有些困惑的看着自己身边昏迷的男人,紧张的询问道:“太子出了什么事?” “蕊儿不用担心,安心治病就好。”回答她的是八王爷。 比凤西还要憔悴的女人满怀感激的对她笑了笑,然后伸手拉起龙明泽的手臂,万分依恋的靠在他的肩头。 凤西偏过脸,缓缓闭上双眼。 经历过昨晚的疼痛,当凤朝阳用匕首划破她手腕血管时,凤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暗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玉盏中,很快便接满一盏。 血不过是药引,还需要添加事先备好的各种药材,凤朝阳手脚麻利的将解药制好,分别喂两人服下。 一刻钟过后,林蕊儿率先发生反应,苍白的皮肤慢慢出现潮红,开始只是干呕,后来吐出一摊暗红色的污秽,人也进入半昏迷状态。 龙明泽却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凤西有些焦急,想起身过去查看,被龙明晰按回矮榻上。 加印大师将龙明泽从床上扶起来,皱眉说道:“因为一直昏迷,所有毒血憋在体内不得而出,我帮太子将毒血逼出来。” 凤西看见加印大师在龙明泽后背不同穴道用力拍击数下,接着,原本昏迷的男人开始皱眉干呕,又是几下拍打,暗黑色的污秽被吐了出来,人又昏迷过去。 凤西终于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她说:“我想睡一会儿,八王爷,记得一定要将我叫醒,我一定要醒过来。” 第十三章 沐浴 凤西的身子骨没有看上去的柔弱,起码在取血的前三天里没有劳烦加印大师出手相救。 相比之下,林蕊儿几度闭气,险象环生,虽还未到需要使用续命丹的程度,但原本就只剩半条命,现在更是徘徊在死亡线边缘。 凤西昏昏沉沉睡了又醒,只要体力允许,她会坚持起床解决吃喝拉撒。 映水在第三日的傍晚被龙明晰接到别院,因为凤西自从中午睡下就没再唤醒,她需要有人贴身照顾,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丫鬟是最合适人选。 龙明泽在比预计提前一天的第四日清晨清醒过来。 接着,整个屋子瞬间进入高压状态,当他起身看见矮塌上,面容枯槁的女人时,就连加印大师都感到周身弥漫着肃杀之气。 他又看向躺在身侧的林蕊儿,不用再问,就已经知道发生何事。 他忽然双眸似要迸发出熊熊怒火般的环视在场每个人,最终将目光落在绿袖身上。 绿袖被他所伤不轻,此刻正在角落里闭目疗伤,察觉到他带着杀意的眼神,紧张的呼吸急促起来,嘴上却依旧强硬道:“绿袖认罚就是,蛊引是她自己让我取的,属下也是因为担心太子与太子妃的身体才会听命于她,并非绿袖本意。” 龙明泽冷笑一声,不顾身体不适,脚步微晃的走到凤西所在矮塌,青岩想上前搀扶,被他眼神阻止。 “认罚?”龙明泽一边抱起全身瘫软的人儿,一边语气阴冷的说道:“如果她性命不保,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拿来相抵,本王平日对你多加纵容,不代表不舍得杀你。” 绿袖一脸震惊的愣在原地,她知道自己出身卑微,根本没幻想过与林蕊儿平起平坐,跟在龙明泽身边多年,她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绝对不会那么单纯,她不过是奢望能待在他身边就好,就算是最低等的名份,她都心甘情愿。 她忽然明白了,往日的娇纵不过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身边的其她女人。 原来,他最在意的,是这个叫做凤西的女子。 绿袖咬着牙跌跌撞撞冲出屋子,转身时听见有人声音极其微弱的说,别杀她,她帮了我。 说话之人是刚刚苏醒的凤西,她迷迷糊糊间听见龙明泽的话,又看见他脸色铁青,知道这男人必定已经成为一座随时喷发的火山。 龙明泽将人抱在怀里,脸颊贴了贴凤西的额头,一股透彻心扉的冰冷从两人相接处传遍他的全身,刚刚压制下来的怒火又被点燃,还没等开口训斥,怀里的人又再次昏昏睡去。 “小西?你醒醒。” 他从十二岁开始征战沙场,从没退却过,在他心里除了敬畏没有惧怕。 可他忽然害怕起来,怕怀里的女人就这样永远沉睡过去,怕再也看见她的一颦一笑,怕永远也祢补不了自己欠她的一年约定。 四天,三十二盏。 看着她满臂伤痕,龙明泽红了眼眶,拾起垂在身旁的手臂,紧握在自己胸前。 他开始憎恶自己,当初以为已经掌控一切,没想到一个托大还是让她深受其苦。 “她需要取暖。”凤朝阳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看向另一侧床榻上的林蕊儿“太子妃需要降温。” 龙明泽皱皱眉,显然问题是抛给他的。 没有时间自责,更没有时间犹豫,他的答案显而易见。 “添加火炉,再多拿几床被褥过来,冬浮,在隔壁厅堂摆放床榻,将林蕊儿安置在外间。”他哑声吩咐,逐渐收紧双臂,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怀里的人。 凤朝阳原本带着敌意的神情有些缓和,叹了口气,接着赶制解蛊所用药材。 安置床榻,整理被褥,一直折腾到下午,期间龙明泽将所有人都轰出内间,连加印大师也不例外,只有映水被允许进出送些所需物品。 凤朝阳自然不允许将他的临时药房搬出去,可是抗议无效,被龙明晰和青岩直接架了出去。 后来因为看见龙明泽确实上心照顾,也就不再坚持。 当屋内只剩两人时,龙明泽仿佛摘下一层面具般,没有高高在上的霸气,没有拒人千里的冷漠,他毫不掩饰内心的感受,轻轻亲吻凤西黯淡苍白的脸颊。 他苦笑着在她耳边呢喃,小西,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啊!凤西心里这样想着,也想这样告诉他,可她没有一丝力气,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安静的躺在床上,听他不停的自言自语。 屋内温度逐渐升高,凤西的肢体逐渐恢复感觉,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几乎是同时,便被人用力握住。 龙明泽沙哑低沉的声音立即响起。 “小西,你醒了?” 凤西眯着眼睛看见满脸胡茬的男人,不尤失笑,可失血过多,又体力不支,最终只是弯了下眉眼,虚声说道:“当年你昏迷清醒时,我也是这般邋遢的模样吗?” 一直阴郁的龙明泽嘴角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将纂在手掌里的小手凑到嘴边吻了两下才开口说道:“何止邋遢,我还以为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不知是哪家的女鬼来接我,模样倒还挺俊俏的。” 凤西因为哼笑而气息不稳,轻咳两声,缓气道:“桃花还想招惹到阴曹地府去?等到你去的时候,早都七老八十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有样貌端庄的女鬼看上你。” 龙明泽淡淡笑着,眼神里满是宠溺,见她一头虚汗,拿起身边手帕帮她擦拭,凤西摇摇头,对他说道:“让映水进来帮我擦擦身子,今日之后,恐怕清醒的时候不多。” 刚刚舒展眉心的龙明泽听到此话,立刻又把眉头拧紧,因为忧心所以语气略显焦急的说道:“非要映水来做什么,我也可以。” 凤西苍白的脸颊因害羞出现一些血色,她想拒绝,而男人已经起身走到门边吩咐映水准备热水和浴桶。 凤西窘迫起来,浴桶?难道要给她沐浴不成? 当热气腾腾的巨大浴桶出现在她面前时,凤西有些哭笑不得,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如何保证自己不淹死在半人多高的浴桶里? 她一脸诧异的看向龙明泽,顺带发现他手中多出的黑色药包,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龙明泽手一扬,将药包投入水中,一股当归,熟地黄的味道扑面而来。 “凤朝阳说,将这些加在水里对你有益。” 凤西哦了一声,心想这些喝进肚子里都不见得会起多大作用的中药,不过是用来安慰人心罢了,不过也好,起码这个男人会觉得心安。 凤西想望向窗外看看天色,她到现在都没有学会如何从太阳的起落看时间,只能区分大概的早中晚,以及夕阳西下时的傍晚。 “天快黑了,再过半个时辰,凤朝阳会来取血。”龙明泽边说边开始帮她宽衣解带。 凤西疑惑的问他:“映水呢?” “在门口。” “怎么不进来?” 龙明泽手脚麻利的只给她留下最后一层中衣,又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衫。 凤西有些抓狂,她虽然体力不支,人也迷迷糊糊的,但思维还算正常,她当然知道这男人想做什么,看着男人精壮的胸膛,凤西瞬间开始不淡定起来。 她刚想开口喊映水,男人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想让旁人看着我们一同沐浴?” 凤西一想也是,男人**上身的样子不能让旁人看去,只能将想喊的话吞回肚子。 龙明泽笑的邪气,很满意她此时的表现,双手一伸,将床上的凤西抱进怀里,在入水的一刹那,两人身上所剩不多的衣物全部跌落。 水温偏热,凤西啧了一声皱紧眉头,“你服下解药,不能久泡热水,否则体温会越来越高。” 龙明泽将她双臂搭在自己肩上,避免伤口沾水感染,两人全身**,肌肤相亲,凤西早就羞的顾不上其他,将头埋进男人颈窝,哪还理会他的回答。 “害羞什么?”他笑着打趣道:“小西的身子不是早就被我看遍了吗?” “讨厌。”凤西想用手捶打他的后背,结果最后变成蜻蜓点水般的抚摸。 龙明泽身子明显一僵,哑声道:“小西别乱动。” 如果还有一丝力气的话,她一定会嬉笑着与他打闹。 如果不是照顾她的身体,他一定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她的冲动。 龙明泽此时只能苦笑,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洗每一寸肌肤,在她挂满水珠的秀发上落下炙热亲吻。 “阿泽,我希望我能活下来。”在凤西再次昏迷前,她这样对他说道。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一定不会。” 第十四章 离别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半月以后,映水讲给凤西听的。 她当时躺在床上,十分庆幸自己将离烟派往荒芜,留下有说书天份的映水,才会如此详细的了解在她昏迷过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就算映水说的再天花乱坠,凤西关心的其实只有三件事。 第一,雌雄蛊毒已解,龙明泽身体无恙。 第二,续命丹最终用在林蕊儿身上,保她性命无忧。 第三,她昏迷半月有余,靠加印大师回魂丹续命,但丹药所剩无几,恐怕难以维持。 映水说道最后,泪眼婆娑的看着一脸病容的凤西,哽咽着对她说,加印大师本想带小姐离开皇城去荒芜沙漠绿洲,可太子执意不放,僵持不下一拖再拖,直到今早太子传话过来,让小姐搬回太子府养病,似乎是不打算让小姐离开这里。 凤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脏过重的负荷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慢慢阖眼笑了笑,声音微弱的连自己都觉得听不清楚。 她说,让我见见阿泽。 龙明泽刚踏出朝堂,冬浮就将凤西清醒的消息附耳告诉他,来不及褪去一身朝服,急急忙忙朝别院赶去。 映水抹着眼泪站在门口,正好与他撞个满怀,来不及下跪行礼,龙明泽已经闪进屋内。 凤西安静的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因难受而微皱的眉心从未松开。 龙明泽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轻声唤她,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回应。 他不敢轻易碰她,只好搭坐在床沿,紧紧盯着面色憔悴的女人。 过了好久,凤西终于睁开双眼,皱紧的眉心在目光触及男人的一刹那缓缓松开。 她说,你来了。 他点点头,克制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伸手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捋顺。 他说,我接你回家。 一颗闪着珍珠光泽的泪滴从凤西眼角滑落,接着,成串的眼泪打湿耳边秀发。 她气息紊乱,颤声告诉他,对不起,我骗了你。 龙明泽全身一震,一股不祥的念头油然而生,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我没有力气抱你,凤西靠在他坚实胸膛上虚弱的说着,阿泽,服下蛊引的人,只有一个月的寿命。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 凤西苦笑着对他说,当时自己确实犹豫过,一方面担心他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改变任何决定,那何苦为难自己,自寻烦恼,另一方面,无论如何,她都是要救他的,所以将这事瞒了下来,就连凤朝阳也不知情。 龙明泽听她说完沉默良久,直到凤西轻咳出声,他才哑声说道:“只要小西能活下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就送我去荒芜吧!我想回家” ——----------------------------------------------------------------------------------------------------------------------------------------- 龙明泽亲自带着一千轻骑护送加印和凤西抵达荒芜城。 离烟与身后男子站在回春堂门外等候已久。 凤西窝在龙明泽怀里昏昏欲睡,却在睁眼看见两人时打趣道:“离烟,我是否应该喝完喜酒再启程?” 原本已经红了眼眶的小丫头先是一愣,随即脸颊腾起两片粉红色,扭捏着回道:“小姐就知道取笑离烟。” 龙明泽宠溺的牵起嘴角看了看怀中难得露出笑容的女人,又对离烟身后的男子说道:“墨夜,准备启程。” 凤西笑看离烟跟随墨夜离去的目光,忍不住笑出声来,回头对龙明泽说:“待我走了,能帮我照顾离烟与映水吗?她们跟在我身边不容易,给她们找个好归宿,我看墨夜……” “我知道。”龙明泽见她越说越吃力,急忙打断她:“墨夜孤单久了,应该找人陪陪。” 凤西含笑点头,他办事,她放心。 进入沙漠绿洲的路异常艰辛,好在队伍庞大,食物补给充足,一切进展的非常顺利。 只是凤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在最后几天里,大多数是说上三五句话就再次昏睡过去。 龙明泽从开始的焦躁到如今的敛默,似乎已经接受两人不久后必定分离的事实。 他整日守在凤西身边,哪怕只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不想错过。 他常独自呢喃着说,小西等我,这次我决不会失约。 凤西最后一次是在抵达绿洲时清醒的,看着满目郁郁葱葱的植被,她死死拉住龙明泽的手臂,哭着问他,如果有来世,你还会爱上我吗? 爱,永生永世只爱小西一人。 从他漆黑深邃的双眸中,凤西仿佛看到了男人内心最柔软的东西。 加印大师将最后一颗回魂丹送入凤西口中,望了望清澈湖水,他说,一刻钟过后,凤西姑娘便可以回去。 龙明泽挥手谴退所有人,两人依偎着坐在湖边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分别。 凤西早就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用尽全身力气不停的和他说着:“我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活着,你也一定要实现承诺,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盛世吗?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还有,等我三年,如果三年过后我没有回来,就把我忘了吧。” 龙明泽紧紧抱着她,在他的记忆里,除去孩提时的哭闹,便再也没流过一滴泪,因为不曾动情,所以从未动心。 可他真的爱她,爱这个慵懒随意,嬉笑恬静的女人。 凤西伸手拭去男人滴落的泪水,用早已干涸开裂的嘴唇吻了吻他的眉眼,男人身子一凛,立即反客为主的啄住她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这一吻夹杂了太多的思绪,直到怀中女子无法呼吸,他才松了力道,浅浅细琐的吻落在脸颊上,细细痒痒的让人躲闪不开。 凤西含笑推了推他,轻叹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我等你三年,如果你不回来,我便去找你。” 凤西的身子已经是入不敷出,如今能清醒着说这些话,完全是靠加印大使最后一颗回魂丹支撑,她说等她三年,不过是个托辞。 三年,她觉得足够他忘记。 所有的海誓山盟终究会被时间磨灭。 也许用不上三年,他就会把她封存在记忆里,只是偶尔会想起曾经还有一个叫凤西的女人出现过。 他会娶林蕊儿,她一直都知道,这不关乎爱情,是关系到整个国家利益的联婚。 龙明泽紧紧抱着她不愿松手,直到加印大师对他说,如果过了时辰,就算三十年以后,他也见不到凤西,他这才依依不舍的将人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小竹筏上。 凤西忽然觉得永别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她安静的躺在竹筏上,渐渐飘向湖心,看着男人痛苦的跪坐在岸边,她心里一疼,可最终忍住留下來的冲动,早晚是要离开,何苦纠结这一时半刻。 加印站在龙明泽身边淡定望着湖中人影,他用特有的沧桑沙哑的声音对他说道:“凤西姑娘临走前,与老衲说过一些事,不知太子是否有兴趣知道。” 龙明泽深凝湖面,湖中心有光影闪动,形成一片虚幻影像,他沉声回道:“那丫头让我等她三年,可我总觉得她再也不会回来,大师可否先告知晚辈,凤西此行生死命数?” “生死有命,老衲不可妄下定论,凤西姑娘此行亦生亦死,非生非死,如两人再见,是缘分未了,如阴阳两隔,那边就是缘份已尽。”加印说完,转头看了看眸光微敛的龙明泽,叹声道:“太子如果不想知道姑娘的事,老衲便要离开了。” 没等他回答,原本湖中心斑驳光影逐渐扩大,眨眼间变得光芒大胜,将竹筏包裹其内。 龙明泽随即起身就想奔向湖心,却被加印单手制住动弹不得,他回头怒目而视,立即发现自己颇为自豪的武功内力,在这位老者眼前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他颓废的站住脚步,死死盯着发出耀眼光芒的方向,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能,无论朝堂上有多风光,战场上有多英勇,只要牵扯到这个女人,总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充斥全身。 他在身处险境的时刻爱上她,在局势动荡的时刻不得不将她卷进混乱,他没能阻止取血解蛊,也无法改变眼前事实。 他能做的,就只有答应她的那个誓言,可又与她没有丝毫干系。 三年,他知道她的用心。 龙明泽苦笑过后收起所有悲伤思绪,他敛了敛神,对身后加印说道:“那丫头让我等她三年,以为我会忘记她,可她哪知道,就算三生三世,我也绝不会将她忘了,我要听她的故事,只要关乎她的我都想知道。” 湖中心的光芒从璀璨耀眼到消失不见仅仅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斑驳掩去,只留一池春水,湖面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恍若刚刚只是幻境一场。 阿泽,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忽然想起两人在回春堂门外分别时,她曾经问过他的话。 那时,他先是苦笑,然后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凤西觉得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但在我心里,我只是凤西的丈夫。 如今他呆立湖边,也想同样问她,小西,你到底是什么人? 加印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凤西姑娘与我说,第一个故事,要在回去的路上讲给太子听。” 龙明泽淡淡笑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女人,是怕他不肯离开吗? 他点点头,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第十五章 回家 深夜,重症监护室内仪器滴答作响,犹如音调单一的催眠曲。 值班护士盯着屏幕昏昏欲睡,35床的患者在过去几个月以来,生命体征一直极其平稳,可从今天早上开始,忽然各项指征出现波动。 护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提了提神,起身走进屋内。 床上女子眉清目秀,接连几月只靠输液维持机体所需营养,让她看起来有些消瘦,额头处有块突出与皮肤的疤痕,护士定睛看了看,因为是受伤入院时便有的创伤,早已结痂愈合,她颇为满意的点了下头。 监护仪依旧滴滴响着,一切看上去很平稳,护士疲惫的深吸口气,还未等气吐完,刺耳的报警声响彻整个楼层。 接着,走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身披白色工作服的值班医生推门而入。 护士训练有素,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医生说道:“心率50,血压70/50,呼吸频率增快…。” “三联针,快点。”医生边说边去查看患者瞳孔,“通知家属过来。” 护士抽药的手一顿,回头说道:“没有家属,这个患者是院长特批,费用全免的。” 医生皱了皱眉,回想道:“前几天不是有个女孩来看她吗?” “我问过,那个女孩是她朋友,现在也联系不上啊!” 抢救药物源源不断的输入到女子体内,半个小时过后,所有的一切又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再看见那个女孩过来,把情况问清楚,像今晚这种状况实在是太危险,如果抢救不过来,我们找谁下病危通知?” 护士边收拾用物边点头应了,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叹了口气。 凤西被金光笼罩的时候,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她唯一能想到的,竟然是穿越不过如此。 然后,眼前开始出现一些似曾相识的影像,有梦中的那处悬崖,有自己最要好的闺蜜麦子,有父母不停争吵的身影,有自己一人独居的卧室,她刹那间茅塞顿开,回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记忆渐渐变得清晰,她就这样安静的躺着,一点一滴的慢慢回想。 她叫凤西,今年二十五岁,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父母在她十岁那年离婚,她跟着父亲生活。 十三岁,母亲嫁给另一个有钱男人,定居国外,每两年回来看她一次。 十五岁,父亲取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漂亮女人,她被赶出凤家,从此自己一个人生活。 除了每月按时支付生活费以外,她根本感觉不到父母的存在感,陪伴她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麦子。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可周围都是刺眼的亮光,她根本看不清楚,索性不去理会,接着想起自己在焱国的这段时间里,麦子会不会发了疯似的找自己。 好像哪里不对劲,凤西忽然想到,悬崖边那个不停召唤她的人就是麦子。 对了,她们一起去爬山,就在离城郊不远的那座凤凰山上,麦子爬累了就嚷着停下休息,与她们同行的还有麦子交往两年,已经登记的男朋友杨絮。 行程是凤西决定的,只因为麦子与杨絮冷战一个月了,具体原因她没问,但想着两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提议出来走走。 杨絮听说后,很高兴能有缓和的机会,特别积极的张罗一切事宜,本来凤西没打算安排爬山如此消耗体力又危险的活动,但又不好意思扫兴,只能硬着头皮去爬直入云霄的凤凰山。 后来,三人在悬崖边驻足休息,她有意躲开两人,心想着麦子脾气倔犟,如果发起火来,没有她在场,杨絮也不用顾忌脸面问题,服个软儿,道个歉什么的都方便些。 谁也没想的是,她随便走一走,就走到悬崖边上,随便看一看,就被悬崖深处的水波吸引住。 现在回想起来,神秘之处必定就在悬崖下的那处水潭里,她的穿越也一定和那儿有关。 凤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没有任何东西可想,觉得自己是不是就会这样一直飘下去。 好在四周的光芒渐渐黯淡,她忽然感到一阵困倦,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白炽灯发出的光线让她适应了很久,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麦子。”她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麦子激动的点点头,豆大的泪珠掉在凤西脸上,温热温热的。 “别哭。”凤西想伸手帮她将泪擦干,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连接着无数管路。 麦子用手背一抹,破涕为笑道:“你在重症监护室,已经昏迷几个月了。” 凤西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又哭又笑的女人,几个月?她在焱国可是过了好几年了,难道是因为时差的原因? 麦子见她一脸茫然,急忙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快些好起来,我等着接你出院呢。” “你去哪了?”尽管声音沙哑,凤西还是开口问道。 麦子先是一愣,随即神色古怪的搪塞道:“我去哪了?我能去哪,还不是天天在这守着你。” 凤西扯扯嘴角,摇头道:“你骗不过我,那是什么?”说完,她用手指点了点麦子胸前露在衣服外面的半块羊脂玉,接着说道:“这种海龙纹我见过。” 麦子瞪大眼睛看着床榻上面容消瘦的凤西,然后惊恐的说道:“你也去了?你也穿越到那个世界了?” 凤西先是示意她小声一点,然后才点头回道:“海城,你穿越到了海城,是吗?” 麦子显然比前一刻还要激动,热泪盈眶的握住她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对,海城,可是已经没了,没了。” 凤西皱眉让她慢慢说,可麦子说这里不适合聊这些,她想办法提早将她弄出去,等回家两人再详谈。 还没等凤西开口再说什么,人已经消失在门外不见踪影,她叹了口气,心想当日两人应该是一同跌入悬崖,那杨絮又去了哪里?是和她们一起穿越到焱国,还是留在了这里?麦子又在那边经历了什么? 她有太多的疑问要与麦子讲,可直到三天后,麦子才一脸兴奋的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对她打了一个清脆的指响,说道:“我们回家。” 回家,回到凤西生活十年的小房子里。 刚安顿妥当,还没等凤西发问,麦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让她讲讲焱国的点滴生活。 凤西想了想,便开始从醒来的第一天讲给麦子听,所有她看到的,听到的,去过的,全部都讲了出来。 然后自己才发现,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关于龙明泽的所有事情。 “我替龙明泽将蛊毒解除,自己因为服下蛊引而不得不穿越回来,那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麦子啧了一声,一脸迷茫的望向她:“你回来的时候,龙明泽还没登基?” 凤西点点头,心想皇帝还没驾崩,七王爷还在起兵造反,他当然没登基。 “不对啊!”麦子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焱国皇帝已经是龙明泽了,他四处征战,海城就是被他攻陷的。”她边说边用手抚摸着胸前半块玉佩,神色渐渐变得悲伤起来。 “看来,不止两个世界存在时差,就连你我之间也同样拥有时差。” “西西,我们既然回来,就别再去想那些事那些人,不如安心生活下去,我们完全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中。” 麦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下意识的摆弄玉佩,这个动作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在凤西眼里看来,她能说出这些话,内心必定做过痛苦挣扎,她胸前的半块海龙纹羊脂玉佩一定大有故事,凤西抬眼看了看神情有些呆滞的麦子,她记忆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火辣妹子,如今变得沉默内敛。 凤西微微笑着,伸开双臂用力抱了抱她,说道:“麦子,你的爱人呢?” 将近十分钟的沉默过后,是麦子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两人抱作一团,也哭作一团。 从麦子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凤西大概总结出一些事情,不由感叹道:“麦子,你就是八点档的泡沫肥皂剧啊!” 麦子两手一抹眼泪,哼哼着说:“西西,我的故事不重要,我想告诉你的是,龙明泽登基之后不满半年就立了后位,虽然后宫妃嫔不多,但是**个妃子还是有的,听说焱帝与皇后感情平淡,倒是专宠一个其貌不扬的才人。” “那又如何?”凤西脸上挂着常有的笑容,说的风清云淡,好似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麦子忽然火了起来,对她吼道:“亏你还说得出那又如何,他这般对你,你还念念不忘做什么?起码,我男人从没喜欢过我以外的女人,就算最后死了,都要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凤西看她刚刚止住的泪水又要决堤,叹气道:“麦子,他是真的死了,而你呢?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第十六章 抉择 麦子其实一直在故作坚强,要不是凤西一语戳中她的伤痛,她绝不会自己提及。 两人足不出户的窝在家里三天,凤西便趁着这段时间捋顺些事情。 她照过镜子,显然自己的这张脸已经恢复原貌,虽然没有在焱国时候那么美艳,但也足可称得上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倒是额头上那块淡红色疤痕与以往没有半分差别。 麦子告诉她,是在跌落悬崖时撞伤留下的。 还有杨絮的下落,麦子也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杨絮的家人再也没有见过他,麦子猜想,她与杨絮可能是肉身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而凤西因为某些原因,则是灵魂穿越。 麦子比她在焱国多生活了五年,从她的讲诉中,凤西将自己穿越回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 大抵是龙明泽用一年时间平定七王爷龙文天的叛乱,在此期间,皇帝驾崩,龙明泽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半年后立林蕊儿为后,册封一众妃嫔,又过半年,麦子口中所说的才人入住后宫,盛宠一时。 攻打海城是在第四年的初春,海上作战谈何容易,整整用了一年时间,才将海城攻陷,城主雷亚轩守城到最后一刻,麦子对他不离不弃,最终两人投海自尽。 凤西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麦子,轻叹口气,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 窗外漆黑一片,城里的星空永远都像蒙着一层薄纱,她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轻轻晃着。 原来,忘记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三年。 她苦笑,亏她还自作多情的怕他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欲绝。 离别前,她与加印大师长谈过一次,她告诉他,自己不属于这里。 当时加印大师闭目念经,转动佛珠的手顿了顿,然后微微点头,并没有表现出诧异或是疑惑。 她说了很多自己生活在现代的故事,也与加印讨论了很多关于佛理道家的思想,最后,她托付他一件事,希望加印大师能够待在龙明泽身边五年,以他的智慧帮他登基为王,一统天下。 加印大师笑着拒绝了她,只说出家人不问世事,一心向佛的人,应当远离朝堂上的纷争。 凤西双手合十,虔诚的对他说,佛祖普度众生,慈悲为怀,世间战火纷纷,百姓家破人亡,此番景象定是佛祖不愿见到的,可是从古至今,没有不流血牺牲的改朝换代,疆土争夺,如果加印大师可以帮我在三年里为龙明泽转述三十六个故事,他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统一天下,还黎民百姓一个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她留不住加印五年,却变着法子让加印留在龙明泽身边三年。 三年,万事足矣。 三十六个故事,三十六种计谋。 凤西能在短时间内想起三十六计,其实要感谢高中时期的语文老师,老头酷爱研究兵法战术,课余时间基本都在和男生讨论三国水浒孙子兵法,凤西不爱这些,也只是记住三十六计这些简单的小故事。 而值得提一句的是,老头当年一门心思的想当教务处长,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宣布当天,竟然败给同组资历尚浅,经验不足的年轻女老师。 事后他无限感慨,嘟囔着还是美人计最是厉害。 想到此处,凤西哼笑出声,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酒瓶,刚想起身再取,就见麦子从卧室晃荡出来,同样直奔冰箱而去,一气把所有啤酒都搬到窗前,对她咧嘴一笑,嘭的启开一瓶。 “怎么醒了?”凤西接过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麦子抓着头发,皱眉回道:“见你不在,就起来看看。” “我睡不着,想喝点酒看看能不能多睡一会儿,你呢?” 麦子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西西,这两天我总是梦见他,总是梦见他在地狱受苦,可他从不喊疼,还笑着和我说他没事,他很好。” 凤西看着麦子一滴一滴滑落的泪珠,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力眨眨眼睛,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 “麦子,是你想的太多了。”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因为自己每天也会做梦,梦见她和龙明泽那些在荒芜的快乐时光,醒来之后,心里便会空虚一片。 “我知道。”她吸吸鼻子,“可我控制不住,要不是还有你在,我恐怕……” 她没说下去,但凤西知道,如果她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的随他而去了,她也痛苦,可起码她知道龙明泽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凤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她看来,现在别无选择,只能用最快的时间振作起来,努力过好接下来的生活。 麦子颓废的一瓶接一瓶的灌酒,凤西没有劝她,多年的朋友相处下来,实在太了解彼此的性格,宁酊大醉一场未必不是好事。 从天黑喝到天亮,直到再也找不出一滴酒,两人才双双醉倒在沙发上。 凤西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醒来时,多日的乏力感荡然无存,精神好了不少。 麦子并没有在家,她起床梳洗打扮妥当,竟发现自己无处可去,通常她会做些什么? 凤西窝回沙发里,没有看向墙上的钟表,而是看了看窗外的阳光,上午九十点钟的光景,应该煮一壶茶水,继续看昨天没有看完的话折子,一边和映水聊聊天,一边看离烟侍弄花草。 她从口袋里取出龙明泽的腰牌,嘴角微微扬起,此时,他一定板着脸皱着眉,在书房和大臣谈论国家大事,他总是一脸严肃,他身边的人也都不苟言笑。 房门开阖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回头看去,是麦子提着豆浆油条回来,见她醒了,也没说话,只是仰头示意她过来吃饭。 凤西把腰牌放回口袋,径自走向桌旁,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麦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我们的生活费不够了?” 麦子呵呵一笑,说道:“你爸妈在钱上从不亏待你,卡里的钱,这辈子我都赚不来。” “那怎么闷闷不乐?” 话一出口,凤西就有些后悔,现在这种情况,别说闷闷不乐,就算麦子寻死腻活都不为过。 “没什么。”麦子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吃饭吧。” 整个早晨,凤西和麦子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 凤西只喝了几口豆浆,趁着麦子收拾餐具的时候,开口问道:“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麦子沉默半响,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什么时候你也婆婆妈妈起来?” 麦子翻翻白眼甩了甩手,在身上擦了两下,坐到凤西对面,“西西,我们可以试试寻找回去的方法。” 凤西叹了口气,仿佛早就料想她要说些什么,并不赞同的摇头道:“你要知道,失足掉下悬崖和自己跳下去的区别。” “你昏迷的时候,我去凤凰山看过,那处悬崖其实不高,崖底有一处水潭,悬崖两侧长满大腿粗细的树木,当时你就是被其中一棵树枝挂住,而我则跌落水底。”麦子边说边往前凑了凑,“我试过,完全可以顺着树干爬到悬崖下边,只要进入湖底,我们就一定能够回去。” 凤西眨着眼睛看她,面无表情的问道:“然后呢?回去之后呢?他还会活过来?龙明泽还会认得我?” “不试怎么知道?”麦子有些气愤,双手撑在桌面上,“难道,你不想当面问问龙明泽为何狠心把你忘了?” “忘不忘是他的事,我没兴趣去问。”凤西似乎不想再提,准备起身离开。 麦子依旧不甘心,绕到凤西面前拦住她,“算我求你,求你帮帮我。” 凤西百味陈杂的看着眼前一脸乞求的麦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让她穿越回去,这样便能劝阻龙明泽攻打海城,海城不灭,麦子与雷亚轩就不会死。 那她呢?一如解蛊之后的离开那里吗? 还是让她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恩爱白头? 凤西无奈的别过脸,说道:“让我考虑考虑,天黑前回答你。” 春风化雨,万物复苏,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气,此时下起绵绵细雨。 原本每天都走的小路变的陌生,凤西没有心思顾忌路上风景,她紧锁眉头,其实麦子的提议她何尝没有想过,但她没有麦子不顾生死的魄力。 十字路口行人往来如织,凤西与无数陌生人擦肩而过,在这个世上,就连亲生父母都比不上麦子对她的关心,凤西蓦然回头,在行色匆匆的众多身影中,她一眼便发现默默跟在身后的娇小身影。 “麦子。”凤西眼眶湿润,站在原地裹足不前,“对不起。” 被雨淋湿的女子颇为洒脱的一拳打在她的肩膀上,泪水混着雨水一路滑落下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自私了。” 凤西一把抱住她,本以为早已哭干的泪水又涓涓流出,“麦子,我们回去,你不是说,不试怎么知道结局如何吗?我想告诉你,无论结局如何,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们必须回去。” 雨越下越大,她们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相拥在雨中又哭又笑。 她们不知道的是,今日过后,她们的精彩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十七章 又穿了! 凤西说的没错,失足掉下悬崖和自己一头跳下去绝不能一概而论。 她满脸犹豫的望向身旁精神异常亢奋的麦子,委实不愿承认自己现在害怕的要死,可她天生就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完全不顾形象的双手死死抓住只有脚踝高矮的野草,颤声道:“我能反悔吗?” 麦子摇摇头,根本不去理会,依旧专心致志的研究如何爬到崖下的路线。 四周开始有雾气弥漫,眨眼功夫就已经看不见麦子的身影。 凤西哭丧着脸,心想自己这是造的哪门子孽?果然有句话说的在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就是个不受控制的疯子,疯子,都是疯子! “咱能等雾散了再找吗?”凤西看着眼前能见度不足十米的视野,回头对身后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方位喊着。 半响,没有人回应。 她心里一紧,急忙从草地上爬起来,这就掉下去了?那也应该有尖叫声啊! “麦子,你别吓我,说话啊!” 四周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就连刚才窸窣的响动声?也听不真切了。 凤西心里暗骂一句,拿起随身背包,凭着极不靠谱的方向感向前摸索着,在她的记忆里,大概再向前走上十几步,便会到达崖边。 她将背包死死抱在胸前,几乎是一厘米一厘米的向前挪动着,每动一步,都要再次呼喊麦子一遍。 “西西,我在这儿,就在你前面。” 忽然,麦子的声音在她前方不远处传来,凤西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心里一安,心想既然她就在前面,说明走过去并不算危险,脚下步伐随即变得大刀阔斧起来,刚要开口埋怨她为何一直不回应,就觉得刚刚迈出去的右脚一下踩空,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 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声嘶力竭的惊叫。 自由落体对心脏是个严峻的考验,凤西只觉得自己马上便要心脏骤停再死一回,就在这时,一双冰凉的双手紧紧的拉住了她伸向空中的手臂。 是麦子,她说不出话,但是心里知道一定是麦子在她之后也一同跌入了悬崖,急忙反手握住她的双手。 麦子预计的十分准确,因为崖底有一处水潭,再加上高度不高的缘故,才会有雾气从下面升起,可但凡跳过水的人都知道,别说十米跳台,就算是三米跳板,如果入水姿势不对,都有被直接拍死的可能。 她们可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 凤西觉得自己做过最失误的决定,就是头脑发热的听从麦子安排,从悬崖上跳下去,为什么不自己多花些时间寻找能下到崖底的其它方法呢? 接着,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她用来后悔,身体接触水面传来的巨大冲击力和疼痛感几乎让她晕死过去,五脏六腑似乎已经被震碎。 凤西在意识仅存的最后一刻还不忘死死的拉住那双纤细的双手,她模糊的看见麦子正奋力的将她带入潭水深处,头顶的光线渐渐变得越来越小,原本紧紧拉着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凤西觉得自己气息已尽,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四周早已是漆黑一片,潭水冰冷刺骨。 她心想,当她再次挣开眼睛的时候,又会是何种景象呢? 夜,养心殿 一身内侍装扮的冬浮靠在殿外门柱上昏昏欲睡,眼看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他抻了个懒腰,提了提神,眼角刚扫过一个黑色身影,墨夜就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他面前。 “不是天亮才启程吗?”冬浮早已习惯他的神出鬼没。 墨夜嗯了一声,没再搭话,双手环胸的与他并肩而立。 冬浮哦了一声,忽然笑道:“你不会又是被离烟撵出来的吧?” 墨夜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极其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冬浮自知不是墨夜对手,十分配合的收起笑容,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她不嫁。” “那你娶别人啊。”冬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接着说道:“天下女人那么多,干嘛非得娶她一个?真可一个树上吊死啊?” 墨夜斜眼看了看他,冷笑道:“这话你怎么不去和皇上说?” 冬浮被噎得够呛,他有几个脑袋敢和皇上说去?自从凤西走后,他就没见主子真心笑过,虽然立林蕊儿为皇后,却从没真正宠幸过。 他要是敢和皇上提一句关于忘记凤西的话,别说他的性命不保,就是诛十九族都不够主子泄愤的。 殿内传来轻微咳嗽声,冬浮叹了口气,说道:“你反正无事,在这盯着点,我去给主子端些清肺润喉的汤药来。” 墨夜点了点头,忧心的望了一眼殿门,尽职尽责的接替冬浮守夜。 龙明泽执笔的手因殿外交谈声停顿下来,他掩嘴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紧锁的眉心,唤道:“墨夜,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墨夜闪身进入殿内,依旧没有丝毫响动。 龙明泽从龙椅上起身舒缓筋骨,拾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浓茶。 “茶凉伤胃,属下为您换一杯。” 他拿着茶杯的手一滞,神色凄然的盯着浓稠茶汤问道:“茶凉伤胃?离烟对你说的?” 墨夜微微颔首,“是。” 龙明泽嘴角忽然牵起一抹笑容,随手放下茶杯,说道:“她也常这么说,果然是她身边的丫头,不是她煮的茶,怎么喝都一样伤胃。” 墨夜抬眼看着阶上身影没落的男人,他本就话语不多,自从叫做凤西的女人离开,他更是沉默寡言,今日能与自己聊上两句,已经属实意外。 “皇上,明日叫离烟为您煮一壶茶,虽不及凤西姑娘的手艺,却总比凤贵人的茶合您口味。” 龙明泽目光凌厉的扫了他一眼,后者自知多话,低下头去。 良久,龙明泽语气颇缓的问道:“是离烟与你抱怨了什么?”他并无怪罪之意,反倒走至墨夜身侧,拍拍他肩膀。 墨夜忽然单膝下跪,惶恐道:“皇上恕罪,离烟并未说过凤贵人半句坏话,毕竟是凤家二小姐,离烟绝不会对贵人不敬。” 龙明泽轻笑,索性盘坐在地,将墨夜也拉坐在一旁,“朕知道离烟没说过凤贵人,她说的是朕。” 墨夜千年不变的脸色露出惊讶之色,心里不禁感叹皇上料事如神。 龙明泽难得表现出轻松的神色,与墨夜好似聊家常般说道:“她的丫头与她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别说朕,就算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他笑了笑,接着又道:“她一定说朕寡情薄幸,忘恩负义,用情不专,到处滥情,对了还说朕是个烂桃花,没错吧。” 墨夜一脸无奈,僵持片刻才点了点头,甚至有些怀疑主子是不是在离烟身边安插了眼线,否则怎会一字不差的了解两人之间对话。 龙明泽嗯了一声,“真是和她一模一样,发脾气时口无遮拦,动怒时又一语不发。”他顿了顿,似乎思绪已经不在,很久之后才接着问道:“这几日映水那边有什么消息?” 墨夜看着起身走向殿外的男人,沉声回他:“绿洲中没有半点动静,映水守在回春堂也不见有陌生人出现,不过半月前,映水说要回京一趟,想必已经到了。” 殿外乌云遮月,没有半分光亮,龙明泽踱步走进漆黑之中,半饷,才传来他的声音。 “加印大师说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当年答应她转述三十六个故事,不过是帮她了却今生所愿,如今除了朕,唯有映水那丫头一直坚信她能回来,守在荒芜那么久,也苦了她了,既然她自己想要回来,有什么要求便随了她的意,离烟和映水都是她身边的人,朕自然不能亏待。” 冬浮双手擎着食盘从一侧长廊过来,正好听见两人谈话,笑道:“皇上可真是待那两个丫头不薄,不只将城郊的别院赐给她们,就连最得意的属下也都一并送了。”说完,冲墨夜眨眨眼。 “她走时交代的事,朕哪敢不办?”龙明泽慢慢走回墨夜身边,瞥了一眼食盒上用琉璃碗盛装的黑色药汁,微微皱了皱眉,十分不满太医院为他熬制的汤药。 他记得曾经每次咳嗽,她都会为他煮一大锅冰糖梨汁,虽然不喜欢甜食,总好过味道苦涩的浓稠汤药。 冬浮岂会不知自家主子是何想法,药必须喝,病必须治,跟在他身边多年,劝药的功夫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还不等龙明泽开口,他便说道:“皇上这几日恐怕是感染风寒,要是小病不治,拖成大病,让后宫几位娘娘小主知道,指不定送些什么祖传偏方过来,到时就算皇上不喝,也免不了被烦扰几天。” 一碗汤药很快见底,龙明泽擦净嘴角药渍,拿起茶水漱了漱口。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宏伟的高大建筑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墨夜轻声提醒道,“皇上,天色已亮,是否准备启程?” 龙明泽抬眼凝视太阳升起的方向,缓缓点了点头。 每月初八,离宫前往城郊皇家寺院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从凤西离开时起,两年来,从未间断过。 第十八章 彩蝶轩艳遇 云来寺,坐落在云霞山的半山腰上。 先皇登基时,曾在此祈福祭天,随后便被封为皇家寺院。 加印所在的祠堂处于整座寺院的东南角,远离喧嚣,是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此时屋内有小沙弥在安静打扫,加印大师则坐在矮桌前,一手持珠,一手轻敲木鱼,双目微闭,默念佛经。 龙明泽推门而入时,身后洒满金色阳光,加印半眯着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小沙弥见有人进来,急忙收起手中毛掸,退了出去。 龙明泽阔步走至加印面前,难得一扫平日阴霾,语气颇为轻松的问道:“大师今日要讲什么故事?” 加印闻言睁眼打量,将刚刚煮好的茶水递给他,“皇上今日气色甚好,可有喜事?” 龙明泽略微迟疑,席地而坐,摇头回道:“苦中作乐罢了。” “能够苦中作乐,倒也是件好事。”加印大师笑吟吟的看着他,接着问道:“皇上可是要继续听下去?” 龙明泽点点头,每次开讲之前,加印都会询问他同一个问题,问他是否还要继续听下去,而故事结束之后,也会问他一个问题,下月初八,皇上可否会来? 龙明泽心里苦笑,这一定是凤西让他问的,这丫头,害怕他厌倦,害怕他会将自己忘记。 如果害怕,为何还不回来? 加印收起木鱼,像往常一样,点起香炉,又为两人添上茶水。 一切准备妥当,他才开口说道:“既然皇上还想听下去,那老衲就开始讲了。”加印喝了口茶水润喉,接着说道:“今日所讲故事叫做瞒天过海。” 其实每个故事都很简单,可每次讲完之后,龙明泽总会借机向加印提出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众多困惑。 刚登基那阵,龙明泽觉得自己完全陷入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每次都会与加印大师畅聊到深夜,渐渐的,他的疑惑越来越少,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慢慢的归于一处。 他有更多的时间用来与加印大师闲聊,享受这片刻安宁。 中午吃过斋饭,龙明泽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留在祠堂,而是叫来冬浮与墨夜,打算到京城最繁华的街路去走走。 冬浮因为安全问题,一脸严肃的反对这个提议,墨夜倒是不置可否,没有出声劝阻。 “那冬浮留下,朕与墨夜去。” 他做太子那会儿,除了进宫面圣,平时不少在外走动,自从坐上那张龙椅,就没再如此自由过,许是听墨夜提起离烟和映水,便想着去彩蝶轩看看。 冬浮怎能甘心一人留下,虽然还是觉得不妥,最终嘟囔着跟出了寺院。 街上热闹非凡,沿路均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龙明泽倒也不急着赶路,悠闲自在的一路晃到彩蝶轩门外。 “爷来了” 彩蝶轩的管事是位五十左右岁的精明老头,大家习惯叫他肖伯,他大老远就瞧见龙明泽过来,早早侯在门口迎接,他不知道此人真正身份,只听二掌柜离烟姑娘说过,这位爷要是来了,必须好生伺候着。 龙明泽摆摆手,让他屋里说话。 店内没有客人,和旁边酒楼茶馆比起来,显得有些萧条,但彩蝶轩所售均是上乘之品,价格贵的有些离谱,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常常光顾的店铺,而且彩蝶轩提供上门服务,如果哪家小姐公子想要购买首饰,只要派下人过来知会一声,就有店员将所有新品拿到府上任其挑选。 虽然看上去冷落,实则收入颇丰,在凤西名下的众多店铺里,算是排的上号的盈利生意。 肖伯亲自为龙明泽泡上一壶上好的绿茶,殷勤的询问道:“爷这次想买些什么?” “随便看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瞟向店铺里间方向,问道:“有贵客?” 肖伯笑道:“没有,是映水姑娘回来,正与凤家四小姐在里间说话呢。” 话音刚落,有人掀帘而出,正是前些日子一直待在荒芜城的映水,她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带娇羞,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 “咦,二爷来了。”映水微愣过后,急忙上前行礼,并不忘介绍身后之人,“二爷,这是凤家四小姐。” 龙明泽本没心思抬眼去看,但因与凤西有那么一丝关联,所以在应声过后,眸光便轻扫过去。 一股熟悉的感觉在这一眼之后油然而生,已经移开的视线再次落回女子身上。 “四小姐。”映水退后一步,在她耳边轻声提示道:“该给二爷请安。” 尴尬之色在女子貌美如画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一抹淡然的微笑在嘴角慢慢绽放,就连冬浮的脸色都微微有了变化,像,真像。 女子将众人表情看在眼里,颔首说道:“民女凤玲珑愚钝,还望二爷恕罪。” 龙明泽轻扬下颚,并不在意,只问道:“你是凤家本家四小姐?” 凤玲珑上前一步,依旧淡笑着回答:“正是。” 他轻笑,低头喝了口茶,幽幽说道:“难怪。” 难怪他觉得熟悉,原来是她的家妹,不过是因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所以眉宇间有些神似罢了。 映水见龙明泽无意再开口说话,便将手里一对珍珠耳环交到肖伯手中,吩咐道:“这是四小姐为凤贵人挑选的生辰贺礼,配个上好的紫檀雕花首饰盒,再派人送回凤家大院。” 肖伯不敢有半分怠慢,急忙着手准备,正要转身去后院挑选首饰盒,却被坐在上座的龙明泽唤住:“肖伯,再帮我准备一份送人的贺礼。” 凤玲珑闻言心下一喜,只因身前男子将她所说之言听进心里,原本风轻云淡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眼里笑意更浓,比起刚才说话时,多了一些得意之色。 肖伯站定脚步,又走回众人面前,极其敬业的询问道:“二爷想要什么首饰?发簪还是耳环?戒指还是颈坠?是想要金银还是玉石?哦,对了,店里刚刚来了一批新货,说是从海城运过来的月光石,二爷要不要看看?” 龙明泽皱眉看了冬浮一眼,后者即刻明白主子意图,开口说道:“这等小事不用劳烦我家爷亲自过目,我去便是。” “好嘞,您这边请。” 肖伯带着冬浮直接去了后院,留下其余人待在大堂里喝茶聊天。 茶,确实在喝。 话,一句未说。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压抑,凤玲珑自然知道龙明泽的真正身份,所以他不让坐,便只能站在原地不动,可她心里却极不是滋味,自家二姐好歹也是他亲封的贵人,三姐更不用说,那是他心里最在乎的女人,为何到了她这儿,便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难道自己就真入不了他的眼? 想到此处,凤玲珑将目光投向映水,希望她能寻个机会提醒一声只顾喝茶的冷峻男人,毕竟因为凤西的缘故,龙明泽对她和离烟都甚是宽容。 映水虽然性子直爽,却也知道自己的本分,一直站在龙明泽身旁为他添茶倒水,虽觉得他有意忽视凤玲珑,但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她还分得清楚。 再者,也不是自己小姐在那罚站,她更没有必要多此一事,只管闷头伺候好眼前这位主子就成。 半响,凤玲珑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再也维持不住淡然素雅的神情,刚刚茶杯离嘴的龙明泽邪气一笑,抬眼看向她有些扭曲的面孔,感叹道:“今日看见四小姐,竟让我想起你三姐来,果然是亲姐妹,神韵越来越像。” 到底是年幼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一句话便让凤玲珑重展笑颜,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谦虚道:“玲珑哪里及的上三姐半分,二爷说笑了。” 龙明泽仰头笑了笑,语气颇为认真的说道:“待凤贵人生辰当天,你便一同到月阳院为她庆生吧。” 这是何等的荣耀,凤玲珑欢喜至极,喜笑颜开的朗声谢恩,早就忘记本该保持不食人间烟火的温婉姿态。 “爷,小的回来了。”冬浮从后院回来,打断两人谈话。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大一小两只檀木首饰盒,映水好奇的凑上前去打算看个究竟,一看之下不禁感叹,果然财大气粗,出手阔卓,那大的里面装了两只金银步摇,一枚翡翠扳指,两对碧玺耳环,和一枚樱桃大小的海蓝宝石。 小的里面是凤玲珑挑选的那对珍珠耳环。 龙明泽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便将其中一支百合样式的步摇挑了出来,“这只步摇......四小姐应该更为合适。”他说这话时,已经将东西递到她面前,并且示意她戴在头上。 凤玲珑早就羞红了脸,矜持着没有伸手去接。 “映水,帮四小姐戴上。” 映水虽然百般不愿,却也不能违背龙明泽的意思,磨磨蹭蹭的将步摇插进凤玲珑发髻里,然后打心里觉得这个男人水性杨花,根本不值得自家小姐如此喜欢,可她又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眼光确实不赖,盛开的百合娇艳欲滴,映衬着凤玲珑因羞涩而有些粉红的脸色,甚是可人。 龙明泽忽略掉映水埋怨的神情,带着一丝欣赏意味的点着头说道:“进宫那日,就带着它吧。” “民女遵旨。” 看着凤玲珑一步三回首,恋恋不舍走出彩蝶轩大门的身影,映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冒死质问道:“二爷为何招惹四小姐?有一个凤贵人还不够吗?待我家小姐回来,看见这番景象,还不得又被气走才是。” 就连冬浮和一直沉默不语的墨夜,也都向他投来不解的目光,虽然与凤西相处不长,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再把凤玲珑收入后宫,万一哪天她真的回来,恐怕绝不是一走了之就能解决的问题。 只有龙明泽淡笑不语,起身也向门外走去,跨过门槛的时候,他问映水道:“凤玲珑与你家小姐,到底有几分相像?” 第十九章 醉翁之意 到底有多像? 映水陷入深深的沉思。 自打她被卖进凤家做丫鬟开始,就根本没觉得凤玲珑与三小姐有相像之处,如果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只觉得两人眉宇间有那么一些神似的地方。 “二爷,奴婢不觉得四小姐哪里与我家小姐相似,今日所见绝不是她本来性格,平时在凤家,别看三小姐比她年长几岁,却处处被她排挤,受过不少气呢。” 一直走在前面的龙明泽听见这话停下脚步,皱眉回头看她,与刚刚轻松平淡的语气不同,略显不悦的问道:“她在凤家过的不好?” 映水用力点点头,回道:“小姐以前性格柔弱,常常被二小姐和四小姐欺负,吃穿用度都被苛刻,可小姐不让声张,我们做丫鬟的也只能心里憋气,但是自从小姐出了意外,醒来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再后来,小姐搬离凤家,我们也就不再过那受气的苦日子了。” 龙明泽薄唇紧抿,若有所思,他想起以前在太子府,凤舞阳曾打过她的耳光,看来这样的事情在凤家时常发生。 “她以前从来不说这些。”龙明泽忽然觉得自己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 也许正是因为她总是笑吟吟的模样,让他错以为根本没有任何事情会成为她的烦恼。 就像她眯着眼,扬着嘴角对他说,母亲在她出生后不久去世,父亲悲伤过度,就此离开凤家四处云游,虽然从小没有得到过父母疼爱,可相比姐姐和妹妹来说,过的更加自由,凤家本家人数众多,由凤老太爷当家,伯伯、伯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妹妹全都生活在凤家大院里,这些年的生活,因为有凤朝阳的关爱,一直过的很开心。 每次提起凤家,她总是这样告诉他。 如今才真正知道,这个女人内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龙明泽的背影显得有些寂落,映水,冬浮和墨夜跟在身后一语不发。 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有一件事能让这个肩负沉重责任的男人立即高兴起来,除非,除非叫做凤西的女人回来。 来往人群渐渐稀少,高大巍峨的皇宫出现在众人面前,龙明泽驻足凝望一阵,对身后之人说道:“映水,找个机会回凤家大院,看看是谁和凤玲珑联系密切,她年纪尚小,城府不会太深,今日采蝶轩一面恐怕不是巧合,加之她刻意效仿凤西神态举止,此事必有蹊跷。” “奴婢这就回去打探打探。”映水性子单纯直率,通常此类暗中进行的事情,都会交给更为稳妥的离烟去做,忽听皇上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她办,自然心里欢喜,只想着快快回去打探情报。 刚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惊呼道:“看奴婢这记性,皇上,奴婢这次回来,还带回一些消息。” 墨夜伸手轻拦,映水一愣之下,将话卡在嗓子里。 冬浮环视一圈,四周并没有过往人群,觉得颇为安全,这才对映水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接着说下去。 映水俏皮的吐舌道:“在我打算回来之前,听到些关于七王爷龙文天的消息。” 龙明泽咦了一声,自从平定叛乱,虽没抓到龙文天,却也伤他不浅,看来是老天让他命不该绝,硬是活了下来。 俗话说的好,斩草就要除根,否则早晚是个祸害。 “接着说啊!”冬浮出声催促。 映水白了他一眼,说道:“其实,也不太能肯定就是龙文天,因为没有人见过,只有一枚当时叛贼用来相互确认身份的玉牌出现在海边,有人将拾来的玉牌廉价当给惜宝阁,那正是凤家大公子凤朝阳的铺子,公子亲自跑到回春堂,将此事告诉奴婢,好在奴婢没有动身,要不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个消息。” 墨夜问道:“凤朝阳自己怎么不来?非要拐着弯的去找你?” 映水笑了笑,看向龙明泽说道:“大公子可能还在生皇上的气,自从我家小姐走后,公子便没再回过京城,我也问过大公子,既然对皇上不满,为何还要告知消息,他说,如果哪天我家小姐真的回来,他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龙明泽呵呵笑了两声,不为旁的,只为还有人和他一样坚信她会回来。 “映水姑娘,玉牌可在?”冬浮问道。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没放在身上,昨晚回来时,城门已关,我便回皇上在城郊的别院留宿,心想放在那里总比带着安全,所以将玉牌放在别院了。” 龙明泽点点头,对冬浮说道:“将玉牌取回来,再把凤朝阳给朕传回京城。” 冬浮一听,满脸为难道:“皇上,那个凤朝阳倔的很,上次奴才去传旨,硬是连门都不让进,这次还不得把奴才轰走才罢休啊!” 龙明泽想了想,邪笑道:“你只要传话说,事关凤西,他一定回来。” 冬浮将信将疑,琢磨着如何将这差事推脱出去,映水却开口说道:“冬浮大人放心,我家公子其他事情一概不管,只要事关我家小姐,他必定二话不说就能回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他再推诿就得惹怒龙颜,只好认命的领了这份苦差,心有不甘的对墨夜翻翻白眼,待到将皇上伺候妥当,再出宫去办。 龙明泽算是旷工一天,回到养心殿时,奏折已经堆了半人来高。 刚坐稳龙椅,门外便有人通报,说是月阳院的凤贵人前来求见。 他冷笑一声,心想自己还没去找她,倒主动送上门来。 也好,省得亲自走上一趟。 凤舞阳身材婀娜,比起凤西和凤玲珑更有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就连后宫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艳女子。 此时手捧四方茶盘,由两名宫女搀扶着走进殿内,本以为自己请安过后如往常一般没有回应,却不想这次非但免礼,一向面色冷峻的男人还亲自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 凤舞阳受宠若惊,一时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一双秋水望向身旁俊美男人。 “舞阳,怎么了?”龙明泽面露温柔之色,关切的询问。 “没,没什么。”凤舞阳羞涩的回道:“臣妾,就是,就是觉得有些意外。” “哦?”他剑眉一挑,回问:“舞阳觉得朕对你平日不够关心?” 她心里一凉,极其害怕因为自己一时话语不妥而让眼前这个男人恢复原来模样,急忙俯身跪地,说道:“皇上误会,臣妾并无此意啊!” 龙明泽伸手抚上她的臂膀,笑道:“这是做什么?朕又没有怪罪之意,看来朕确实对舞阳有些疏远。”他将人从地上扶起,又伸手接过她手中茶盘,交给一旁宫女。 “你们都下去吧”他挥手朗声吩咐。 凤舞阳眼见偌大的养心殿里只剩她与龙明泽两人,免不了又是一阵欢喜,还没等扬起嘴角,人便被拉进男人怀里。 “皇上。”她娇嗲道 她靠在他怀中,看不清龙明泽原本笑意吟吟的表情慢慢变的冷酷,可声音依旧温柔如初的说道:“过几日便是舞阳的生辰,朕今日亲自在彩蝶轩为你挑选了些首饰,待你生辰当天再一同送给你。” 今日出门是看了黄历吗?凤舞阳简直快要高兴的晕过去,大脑完全处于当机状态,只有一味点头答应。 “舞阳还有什么愿望吗?”他接着问道。 “有皇上为臣妾亲自挑选的礼物,臣妾哪还有其他什么愿望,不如让臣妾今日侍寝,也算是臣妾感恩的一份心意。”她丝毫没有察觉男人不屑的冷笑,只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中。 龙明泽将人拉出怀抱,回头望了望堆积如山的奏折,无奈回道:“今晚朕要在养心殿彻夜批阅奏折,舞阳还是先回院子歇息,过几日,朕一定去你院子。” 凤舞阳虽然有些失落,但今日已算多得,自知不可强求,只好乖巧的点头答应。 龙明泽笑着帮她理了理额角绒发,说道:“舞阳可有家妹唤作凤玲珑?” 凤舞阳一愣,不明所以的点头称是,“确有一小妹,唤作玲珑。” “你也有段时间没有见过凤家人了,等你生辰当日,朕便宣玲珑进宫与你一叙,可好?” 凤舞阳一脸纠结,她能说不好吗? 皇上既然说了,非但不能,还得兴高采烈的谢主隆恩。 龙明泽十分满意她的回答,心情愉悦的让她跪安,开始在奏折上奋笔疾书。 凤舞阳却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养心殿。 她不愚笨,刚刚不过是被幸福感冲昏了头脑,此时走在回月阳院的路上,她才明白过来,今日皇上对她温柔体贴,原来是想将凤玲珑招进宫里,她的生辰不过是个幌子,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凤舞阳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唤来贴身丫鬟玉珠,面目可憎的说道:“找人去查查,今日皇上在彩蝶轩可是遇见凤玲珑,那小妮子用了什么妖术让皇上对她一见钟情。” “我倒要看看,走了一个凤西,还要招来一个玲珑不成?” 第二十章 离殇?李殇! 有多久没有见过海了? 儿时的记忆在凤西的脑海里渐渐形成图像,那时她有父母的疼爱,生活中充满欢笑,海浪卷着细小的沙粒散落在女孩儿脚边,她笑的天真烂漫。 可再美好的回忆,也抵不过逐渐恢复的意识和随之而来的全身巨疼感,她咒骂了一句,觉得自己就像被晒干的咸鱼。 身边没有麦子的身影,只有不远处的黑色背包被海水冲刷的来回摆动。 凤西心里一紧,眼看背包就要被浪花带回海里,也顾不上全身疼痛,手脚并用的从沙堆里挣扎起身。 背包早已被海水浸湿,她急忙拉开拉链翻看里面物品,好在当时准备充分,知道跳崖、游泳都是极限运动,早就将怕摔怕湿的东西用防水袋包好,又填充了好多布料包裹。 可被水湿透的布类异常沉重,凤西索性坐在沙滩上重新整理起背包,当她再抬眼时,海面上竟然出现一艘小型渔船。 开始凤西并没在意,心想可能是出海打鱼的渔民收网回来,渐渐的,随着渔船越来越近,她隐约可以听见女子的喊叫和哭泣声。 她确实有些后知后觉,等她起身想要离开,觉得有必要回避并远离危险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身后一米左右距离站立的三名男子,正目光如炬的死死盯着她。 凤西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说不定人家正在做贩卖人口之类的亡命勾当,好死不死的让她撞见。 刚刚只顾着收拾背包,身后何时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早知道跟着龙明泽学上两手,起码能用来防身。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与三人对视的眼神从开始的慌张戒备,到后来的涣散发呆,足足持续一盏茶的时间。 为首的男子面色冷峻,眉宇间闪现一丝探究,他非但没有出声打断眼前装束怪异女子的沉思,反倒跟着她一起愣起神儿来。 哭喊声渐行渐近,随之而来的是重物落水的扑通声,凤西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被人打扰,柳眉微挑,斜眼看向水面。 渔船已经停靠在离岸边不远的水域,有人手里拿着皮鞭驱赶船上女子跳入水中,渔船虽小,但承载人数众多,应该不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可能是在离这不远的某处,从大船上接应而来。 冷峻男子示意另外两人前去接应,自己则走至凤西身边负手而立,同她一起观看眼前景象。 海风徐徐吹过,一头海藻般长发随风飞舞,凤西伸手打理了一下用来遮盖额头胎记的厚厚刘海儿,抬眼看向身旁男人。 “你要如何处置我?”她语气平淡,看不出一丝做作。 男子微微诧异的回望过去,嘴角扯出一抹笑来,“你觉得呢?” 凤西收回视线,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杀人灭口。”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问道:“你不怕吗?” “如果我说不怕,你会放了我吗?”她反问道。 “应该不会。” 凤西叹了口气,摇摇头,缓缓说道:“那我告诉你,我很怕,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能那么轻易让你要了我的性命,我可以和你讲条件,只要你放了我,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看见的事情,我发誓。” 男子原本开怀的笑容变得有些不屑,他斜眼瞥了她一眼,语气森冷的回道:“我只相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除非你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信任你。” “那她们呢?”凤西伸手指了指前方被捆住双手的女人们,“最后也会是同样的下场吗?” “我只留我想要的那一个,其余的,都得死。” 男人全身显露的杀气让凤西打了个寒战,她觉得自己说不定就会十分悲催的死在这里,男人看上去并不像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那他抓这些女人又有什么用处? 凤西不能坐以待毙,就算要死,也要再与龙明泽见上一面。想到此处,她忽然有了动力,脸上不自觉的扬起灿烂笑容。 “让我加入她们吧,起码,我现在还不想死。” 她说的轻松淡然,男子原本肃杀之气顿时消散不少,他微微侧目,似要将她彻底看穿一般。 “你可知道,她们的命运如何?”男子沉声问道。 凤西歪头想了想,如实回道:“不知,可能会被你卖掉。” 男子点了点头,“就算卖到妓院,你也要去吗?” 凤西回答的异常坚定,就是她这份特有的坚持,让男子冷峻的面容出现一丝温柔。 她说,就算是地狱,我也要活着去闯一闯。 刚刚离开的两名男子走回两人身边,显然是看见冷峻男人的笑容一时有些错愕,半响才开口问道:“公子,是否可以起程?” 男子挥挥手,看了凤西一眼,吩咐道:“启程,将她带到我的马车上。” 凤西正想将背包过到肩膀,却发现眼前男子走路姿势有些怪异,似乎是因为腿部受伤而落下的病根,加之沙地绵柔难行,便更加吃力。 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刚想抬脚去追,就见走在前面的男子忽然回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她。 凤西一愣,以为自己眼花看错,她竟然觉得男子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无奈与尴尬。 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思考,因为两名彪形大汉几乎是将她凌空架起而行,很快便走出沙滩,已有数十辆马车等候多时。 凤西则被丢进为首的高大马车内,还没等起身,车帘又被人掀起,一套淡紫色衣裙砸在她的身上。 “公子吩咐将衣服换上。” 嘟囔了一句粗鲁,她急忙将已经快要塌干的登山服换下,看着如此现代的装扮,心里着实佩服男子的淡定,也很庆幸自己没有被当做妖怪抓起来活活烧死。 “公子,请上车。” 凤西一听男子要进入车内,手忙脚乱的将最后一件外衣披上,将背包扯到脚下,装模作样的端坐在一侧,骤然想起一头凌乱的披肩长发也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抬手浅挽发髻,却发现没有用来固定的发簪。 男子踏进马车时,便看见她蹲在角落里,一手把着盘好的长发,一手在背包里翻动,有些奇怪的东西散落在四周。 “在找什么?”男子移到她对面坐定,好奇的问道。 “发簪。”她头也不回的说:“你有吗?” 男子愣过之后低低笑了,“下次我会记得随身带着。” 凤西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笑了笑,“我就是随口问问。” 路程很长,直到太阳落山,也不见车队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凤西全身酸痛,靠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期间两人偶尔有些对话,男子自称李殇,凤西皱皱眉,李殇,离殇,多凄凉的名字。 可转念一想,这男人做的是亡命之事,自然不会告诉自己真实姓名,恐怕也只是个化名而已。 就像男子问她如何称呼的时候,凤西说,我叫思泽。 想想自己随口胡诌的名字,凤西心里不免升起一丝苦涩,她改变容貌穿越回来,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上他一面,也不知他将自己忘记多少。 麦子说过,他立林蕊儿为后,又册封了多位妃嫔,凤舞阳也自然在列,有那么多的美人相伴,她真的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 而让她颇为在意的,是麦子提到的那位才人,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得到他的垂青?就算最后输了,她也想亲眼看看那个女人。 大概在半夜时分,整个车队进入丛林,路途变得更加颠簸,有几辆马车陷进泥洼之中,李殇考虑再三,最终看见凤西一脸疲惫,昏昏欲睡的模样,这才下令就地扎营,一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 凤西虽然劳顿,却因与陌生男子相处,丝毫不敢熟睡,总在快要进入梦乡之际忽然睁眼,发现男子也在闭目养神,才又安心合眼。 如此反复几次,李殇无奈苦笑着起身走出马车,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起初是被她怪异装扮所吸引,等回过神时,竟发现自己站在她身后默默注视良久,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起身准备离开,他真不知道还要呆立多少时间。 之后便是觉得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淡然安静的气息,那种感觉可以渲染她身边的每一个人,起码,他在与她注视过后,连日来的焦躁和烦闷消退殆尽,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片刻安宁。 此时更是怕打扰到她的休息,甘愿走出马车,也不愿见她一脸戒备的提防自己,车外冷风阵阵,李殇接过随从递给他的披风,说道:“找人探探前面的路,出了这片林子,直接与他们汇合,暂时在咸阳郡落脚。” 凤西临睡前的记忆只留下咸阳郡三个字,她从没去过那里,但常常听凤朝阳提起,因为咸阳郡属于商贸往来要地,凤朝阳三分之一的商铺就开在咸阳,如果李殇真的打算在那暂居,对于凤西来说,绝对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疲劳感终于占了上风,她沉沉睡去,根本不知道李殇何时返身回来。 当她揉着酸疼肩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从窗外透过的阳光异常耀眼。 马车还在继续赶路,她哑着嗓子问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歇歇?” 李殇闻言睁开眼睛,触及一脸睡意朦胧的女人时,嘴角微扬,笑道:“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便可以安顿下来。” 第二十一章 李殇的真正目的 李殇说的没错,天黑之前整个队伍在离咸阳郡稍远一些的郊外停了下来。 凤西拖着疲惫的身子下车活动筋骨,一路上除去解决吃喝拉撒的短暂休息,整个行程就像被人追杀一般的拼命赶路。 被抓来的女人们自然而然的开始拉帮结派,凤西选了一块稍显平坦的石头坐下,打算伸伸胳膊直直腿,顺便听女人们的八卦消息,说不定能打探出什么。 李殇在马车上没有下来,有几名随从模样的男人围在马车旁听候吩咐,凤西见他没有关注自己这边动静,便又向女人们靠近几分。 被捆住手脚的女子依旧哭哭啼啼,几乎没有任何沟通,看样子是被亲人所卖,才会如此不情不愿。 还有一些没有限制自由的女子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看不出喜怒,只是在看见凤西靠近的时候,礼貌性的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要算是这样一群女人,她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周围飘散着一阵阵浓烈的胭脂香气,她们聚在一起大声抱怨路途辛苦,嫌弃风餐露宿的恶劣条件。 其中一名唤作楚玥的女子最是吵嚷,她站在众人中间,嚷着腰酸腿疼,还说早知道就这般辛苦,还不如留在家里,能不能进宫不说,这条命都搭在路上了。 正打算离开噪音制造源的凤西听见进宫两字,眼前瞬间一亮,蹑手蹑脚的又退回到她们身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偷听接下来的谈话。 楚玥一脸鄙夷的环视一众人等,扭了扭腰肢,继续说道:“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宫里挑选宫女,可不是普通的粗使婢女,都是有品有籍的大宫女。” 她边说边向另一边哭泣的女子努努嘴,神情带着一丝傲慢。 “哭什么哭?知道大宫女的待遇是什么吗?不仅能入京籍,还能伺候各宫娘娘贵人,指不定哪天就被皇上看中,也能册封个才人贵人之类的,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还哭?哼,一群受穷的命。” 围在她四周的女子连声应和,纷纷奚落其她女子不知好歹。 凤西咬了咬牙,心想龙明泽就是再滥情,也决不会看上楚玥这样的女子。 随即忍不住笑了笑,原来李殇是要将这些女人送进宫里,而不是卖去妓院。 她再一次认真端详女人们的样貌,细看之下,凤西忽然看出一些端倪,每个人的面孔,让她或多或少觉得有些相似或熟悉。 这种感觉怪怪的,她看向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名女子,瞬间寒毛直立,凤西心里异常紧张,缓缓向她走近几步,她觉得自己此时整个人,甚至是声音都在发抖,她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道:“我叫思泽,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闻言抬头,转头间眉宇神色都像极了曾经的那个自己,她仿佛站在一面模糊的镜子前,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无法思考。 “苏樱雪。”女子微微一笑,又转过身去。 没错,这里大部分女子都拥有曾经凤西的某一相似之处,她不敢再看下去,疾步沉思着走回马车,正看见李殇挑起门帘看着自己。 这个男人的目的恐怕不光是将女人们送入宫中,寻找与曾经自己相像之人的唯一目的,便是接近龙明泽,凤西没见过这个男人,一定有熟识自己容貌的知情人提供情报给他,否则怎会对样貌如此了解? 凤西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知道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额头的那朵凤尾花胎记,思及此处,她不知该庆幸自己当初将胎记遮掩,还是该后悔此举。 伸出手臂递给拉她上车的李殇,她笑着问道:“是要继续行进吗?” 李殇将她拉进马车,随后便有随从送来一碗淡褐色汤药。 “公子,这位姑娘的汤药已经备好,再过一刻钟便要通关,姑娘早些服下吧。” 李殇皱眉看了看凤西,挥手让人退下,语气极其不悦的说道:“谁让你们给思泽准备汤药?滚出去,她不需要这种东西。” 凤西看见随从端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还未等男人说完,便急忙连声求饶,好似眼前这个男人是恶魔化身一般,下一秒就会将他置于死地。 汤药散发出一股淡淡幽香,那是凤西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凝魂香,凤朝阳常常用来给凤老太爷安神,当时在皇宫中昏睡三天三夜,也是拜他所赐。 她有些疑惑的望向一脸怒意的男人,冷笑道:“果然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 李殇心里一凛,他并无让她服药的打算,见她有些不悦,急忙解释道:“汤药是下人们按照以往惯例准备的,害怕在通关时误事,但我真的没想让你也喝下这药,而且,那只是让人昏睡的药物,剂量极小,大概一个时辰以后便会清醒,思泽,可是误会我了,” “误会?”凤西秀眉轻挑,收起笑容,冷声道:“既然如此,喝了也无妨。” 这药也不是没喝过,龙明泽当时下手比眼前这个男人狠多了,一个时辰的量,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李殇自然不会让她服药,沉声命令车夫立即启程,马车在身后震耳欲聋的哭喊中扬长而去,率先奔向咸阳郡。 “大公子,你慢点走,我话还没说完呢,哎!” 冬浮紧赶慢赶的跟在凤朝阳身后跑出院子,他领命前来传旨,将凤家大公子凤朝阳带回京城面圣。 可话才刚出口,圣旨还没递到手上,凤朝阳已经大步流星的冲出房门,直接来到厅堂将老管家喊了出来。 “将咸阳郡最好的良驹给我找来,我要回京。” 老管家手捧账本,极其不满的回道:“东家,这半年的帐还没查完,您回京做什么?” 凤朝阳大手一挥,不耐烦的对他说道:“查什么查?再查也是一笔烂账,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现在就要回京,马上,立刻,。” 冬浮站在他身后根本插不上话,映水说的一点没错,他才说完事关凤西四字,只见凤朝阳一脸严肃的打断他的话,并威胁道:“如果龙明泽敢骗我,我就用毒药淹了他整个皇宫。” 冬浮叹了口气,掰着手指算下来,皇上的宫殿都快被他淹过八百回了,也没见他动过真格的。 老管家拿他没办法,只好将查账的事先放下,找人去寻最好的良驹。 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没等凤朝阳收拾好行李,老管家就牵来两匹上好的汗血宝马拴在大门外。 冬浮绕着宝马走了两圈,感叹咸阳郡果然是富甲之地,此等良驹就算在皇家马场都算得上极品,他又不得不佩服凤家的资产和人脉,轻而易举就能寻得两匹汗血宝马,实属难得。 兴许是在一处久待过后百无聊赖,凤朝阳忙三火四的催促冬浮即刻启程,他的理由很充分,既然是和凤西有关,就不能耽搁片刻。 冬浮不置可否,心里忍不住发笑,想必凤大公子在咸阳郡早已待不下去,巴不得皇上开口找他回去,又碍于面子非得死撑。 如今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下台阶,自然火急火燎的往回赶,他也不戳破,跟着凤朝阳一前一后骑马向关卡飞奔而去。 今日通关的队伍略显拥挤,冬浮骑在马上不停张望,相比之下,此时的凤朝阳更显淡定。 “急什么?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大批商队通关,急也没用。” 冬浮白了他一眼,忽然发现对面不远处排列整齐的一队马车,伸手指着问道:“那也是商队?” 凤朝阳斜眼撇了撇,看见为首马车上带着标志性的银色三角旗帜,便回道:“马车里都是表演歌舞的舞姬,有钱人家请来的,不过像今天这种排场倒是不多,看来花了不少银子。” “京城不兴这个,你不知道也正常。”凤朝阳接着说:“这种舞姬只卖艺不卖身,如果被出钱的东家看上了,就算做妾,也得明媒正娶才行,否则绝不留下,而且,地方官员送入宫中的侍女,大多数也是从这样的舞姬中挑选的。” 冬浮听后不解的问他:“送入宫里的女子不是规定必须官宦人家出身吗?怎会从这些人里挑选?” 凤朝阳一脸鄙夷的冷笑道:“谁会舍得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伺候别人?尤其职位不高的官员,女儿送入宫里必须从最低等的粗使丫头做起,有钱有势的倒还好说,最差也能做个女官,保不齐还能直接册封个嫔妃。” “可她们的籍贯都是内务府一个一个核查的,这总不该有错吧。” “是你太天真,还是社会太阴暗?”凤朝阳一夹马腹,向前挪了挪,“如果有女儿要到入宫的年纪,他们都会提前找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或者直接从人贩子手中买一个,过继到自己名下,有的连面都没见过,就被直接送进宫里。” “他们就不怕送进去的人,犯些诛九族的罪?” 凤朝阳懒得再与他解释,敷衍道:“你见哪个宫女犯了诛九族的罪了?” 冬浮仔细想想也是,反正他是从没听说过,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有意无意的看向对面车队。 第二十二章 凤西回来了 等待通关的人越聚越多,行进异常缓慢,凤朝阳也越来越有些沉不住气,眼看天就要黑下来,关卡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封闭,如果想赶在今晚离开咸阳郡,就一定要在天黑前过关。 “能想个法子快点过去吗?”他回头对兀自发呆的冬浮问道。 冬浮没有理会他,仿佛被什么事吸引了注意。 凤朝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车队为首的马车上,下来一名女子,正站在车旁向后方遥望。 他只能看见女子翘首瞭望的背影,似乎是车内有人说话, 女子垫脚趴在窗沿上回答着什么,然后点点头,向车队后方走去。 那女子走路的姿势,让凤朝阳觉得有些熟悉。 过关的人群开始向前移动,他不得不收回目光紧紧随着人流向前走,当他再站定的时候,女人的身影已经无处寻觅。 好在入关和出关的队伍会在关卡处相遇,凤朝阳准备拿出文牒递给守卫,目光却不自主的瞄向与他擦身而过的马车。 为首的那辆马车并没有急着通关,而是在关口停了下来,显然是在等刚刚下车的女子。 凤朝阳见此情景,竟然也勒马停下,佯装翻找文牒,目光却不时瞄向对面。 冬浮在他身后问道:“找不到文牒吗?是不是忘记带了?” 他没理会,依旧在包裹和身上一遍一遍翻找,直到守卫不耐烦的催促,他才慢吞吞的从包袱里将文牒递过去。 就在守卫查看过后,将文牒递回给他的时候,那名女子微笑着从后方马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着奔向停靠一旁等待她的那辆马车,凤朝阳看见车内有人伸出手臂欲将女子扶上马车,似乎是询问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听见女子淡淡回道:“无事。”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在心里油然而生,在上车的一瞬间,他可以肯定女子转头看向自己,可从她的反应来看,两人并不认识,他也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名女子。 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他有些弄不清楚,想起凤西刚走的那段日子里,他常会将其她女子认作是她,想来也觉得好笑,不过是感觉相似罢了。 守卫不停的吆喝着封关封关,凤朝阳只好驱马前行,临走时再次回头望去,只见女子所乘马车刚过关卡,从车窗内伸出一只纤细手臂,虽然此时天色已经渐暗,但凤朝阳依旧看的分明,那只伸出窗外的纤纤玉手拇指与食指相扣,其余三指伸直,微微张开。 待他想再看的分明一些,马车已经通过,速度极快的向城中奔去,而手臂也已收回车内。 他形容不出此时的感受,震惊大于内心狂喜,他立即勒马向回狂奔,调头时差点撞到与他并行的冬浮。 “凤大公子,你又要做什么?”冬浮急急停下,不明所以的跟在他身后喊着。 “你速速回京,告诉龙明泽,他的女人回来了。” 他的女人回来了?冬浮看着闯回关卡的凤朝阳呆愣原地,随即恍然大悟,恨不能立即飞到京城将此消息告诉皇上。 皇上的女人从来只有一个。 那便是凤西姑娘回来了。 冬浮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回想刚才情景,莫不是凤朝阳所说之人是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妙龄女子? 可他看见那女子样貌,虽然端庄秀丽,甜美可人,却并不是凤西本人。 对于冬浮来说,最让他印象深刻的,除了惊艳绝美的面容,那便是凤西安静时从骨子里透出的舒坦。 对,他暗自点头,就是舒坦。 还记得第一次在城郊别院见到她时,就是这种感觉。 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冬浮日夜不休,仅用两天便赶回京城,根本顾不得其他,一入宫门直奔养心殿而去。 龙明泽刚下早朝,正与几位大臣在殿内议事,最近边关战事又起,相比之前大规模的军事冲突,这次南康部落的首领改变战术,将兵力分散,打起游击战,这让焱国边防守卫颇为头疼,吃了不少亏。 “既然南康能将兵力分散,咱们也把兵力分散了,我就不信逮不着他们。” 朗士秋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一路杀出来的大将军,因年事已高,被龙明泽从前线调回京城,现任太尉一职。 他为人豪爽直率,带兵打仗常常是靠一股勇猛冲劲,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和我说什么兵法,知道什么叫兵贵神速吗?等他想出计策,老子早就把他城池端了。 龙明泽对他很是恭敬,只因初入战场之时,是朗士秋舍弃性命为自己保驾护航,纵然语气轻狂,不遵礼数,只要他不怪罪,倒也无人敢说。 龙明泽轻轻点头,虽未反驳,目光却扫向下方站姿挺拔,不苟言笑的贤王龙明晰。 视线相交之际,龙明晰立即会意,拱手移步上前,朗声说道:“禀皇上,朗太尉所说虽是一计,却只能解燃眉之急,若想彻底铲除南康,还需大举进攻。” 龙明晰刻意忽略朗士秋愤怒的目光,接着说道:“半年前,南康首领遇刺身亡,新任首领趁乱掌握大权,据探子回报的消息,新首领手腕强硬,崇尚武力,一向是顺者昌逆者亡,才短短半年时间,就已将内部整合完毕,开始结集军队对外扩张,足以见其高明手段,如再用老办法应对,恐怕就要边关失守,城池不保啊!” 朗士秋一听这话,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他能容忍别人说他武夫出身粗鲁蛮横,却不能容忍有人质疑他领兵打仗的能力,不顾身旁官员劝阻,几步沓至龙明晰面前,一把扯过衣领,怒目而视,咬牙说道:“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如今站在这里和我谈战术,也不掂量掂量份量。” 朗士秋的性格人人皆知,朝堂上无人敢惹无人敢说,前一刻你敢去摸老虎屁股,下一刻他就敢让你横尸金銮殿。 今日被传召到养心殿的都是龙明泽心腹,谁也没想到贤王会出言顶撞,一时慌了手脚,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各个面露难色,纷纷看向一脸严肃,坐观棋局的皇上。 龙明泽轻咳一声,面上依旧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缓声说道:“朗太尉息怒,有话慢慢说。” 朗士秋再不济,也知道君臣之礼,见龙明泽开口圆场,自然收敛几分,手上力道一松,冷哼着退回原地。 龙明晰嘴角一扬,拂了拂胸前褶皱,笑道:“晚辈失礼,还望朗太尉海涵。”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委实害怕两人在养心殿大闹起来,朗士秋虽然脾气火爆,但这个整天笑眯眯的贤王也不是好惹的主。 当时皇帝登基,本该第一个册封同是萧嫣娆萧贵妃所生的三王爷龙明浩,却出乎意料的将八王爷封为贤王,一月以后才将自己的亲弟弟封为德王,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面,册封过后不到三月,龙明浩便被派往远离京城的通州封地,而贤王却留在京城协助皇上管理朝政。 一时间流言四起,议论纷纷。 龙明晰也成为朝堂上竞相拉拢的新星,只是这个贤王总是笑言以对,说自己不过是个闲王,哪会协理朝政,可能皇兄正是看中自己这点,才安心让他留在京城。 事实也确实如此,迟到早退,无故旷工,没有贤王做不出来的,只有众人想不到的。 所以对于龙明晰能在这种场合出言冲撞朗士秋,大家似乎心里也有些疑惑,纷纷猜想兴许是坐在龙座上,看似温和,实则狠辣的新帝暗自授意所为。 眼见龙明晰一脸邪笑着又要说话,殿外却响起冬浮急促的禀报之声。 龙明泽眉头微皱,沉声喧他入殿。 冬浮一脸疲倦,双目却炯炯有神,大步来到阶下,衣角一掀,便跪了下来。 原本有些温怒的龙明泽见他神色不似往常,心知必有要事相告,环视殿内众人,将冬浮唤至自己身侧,倒也不急着询问所报何事,反而对龙明晰示意接着说下去。 贤王微微点头,冬浮神色有异,他也看在眼里,原本想循序渐进的将话题引出,看来此时不得不直奔主题而去。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如今边关战事又起,朗太尉年事已高,虽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但臣弟惟恐朗太尉的身子吃不消,而镇守边关的李将军到现在没打过一场胜仗,如此处境,臣弟倒有一人推荐,不知皇上能否重用?” 龙明泽此番会谈的目的便是广纳贤才,他手中可以直接调令的仅有赤峰营内五万兵力,加上从龙明晰手中接过的三万,算起来只有八万,如果再有人起兵造反,想要调动朝廷百十余万军队,却需要多道手谕,如果中间某一环节出现纰漏,岂不是要将皇位拱手让人? 之前平定内乱,巩固政权用了他大部分精力,现今静下心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军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人,必须要换。 换,就要换自己信得过的。 朗士秋一听此话,自然举手反对,他从军多年,凡是数得上的武官,均出自他的靡下,人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他则是军中有人心不慌。 如果将这些人都换掉,他的地位自然不保,也没有哪方势力前来拉拢,于是也急忙上前推荐道:“老臣也有一人选,皇上可想听听?” 龙明泽大笑起来,看似心情极佳,“都给朕说说,来来来,冬浮,准备笔墨,每个人推荐一名,将名字写在纸上,朕必定参考。” 冬浮心里焦急,恨不得众人将名字写完便都离开,所以手脚麻利的将笔墨纸砚准备妥当。 “各位大人,请写吧。” 龙明泽面带笑意的环视众人,只见人人奋笔疾书,丝毫没有犹豫,看来心里早有想法。 他挥手示意冬浮将宣纸一一呈上,倒也没急着翻看,只说道:“众卿先退下吧,朕斟酌斟酌再议。” 龙明晰也不急着离开,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临跨出殿门的时候,他毫不意外的被龙明泽唤住,转身又回到殿内。 冬浮因兴奋而脸色微红,待龙明晰疾步走至书桌前,便见他颇为神秘的低声说道:“凤朝阳说,凤西姑娘回来了。” 龙明晰有多久没有见过皇兄舒心的笑容了?他看到冬浮语音刚落,九五之尊的皇上竟然眼底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龙明泽整个人靠向椅背,仿佛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一般,他抬手遮住额头,苦笑起来。 “真的是凤西回来了吗?”龙明晰迟疑的问道。 冬浮想了想,摇头回道:“凤朝阳说的极其肯定,可他看见的那个女孩,奴才也看到了,样貌与凤西姑娘并不相似,额头被厚厚发髻遮挡,无法看见是否带有胎记,或许,是奴才没有看见凤西姑娘也说不定。” “变了容貌?那又如何认得?” 良久,龙明泽缓缓放下手臂,就连登基时都未曾出现过的神采,此时出现在他的凤眸中。 只听他用微哑的嗓音说道:“就算她在朕面前化成灰,朕也认得她。” 第二十三章 夜访李殇 凤西的内心一直无法平静,她没想到会在通关的时候遇见凤朝阳和冬浮两人,更不知道自己的手势对方是否发现。 当时情况不容她多想,趁着李殇落座之际,她伸手向窗外做了一个孔雀手势,如果凤朝阳能够看见,就一定知道手势的含义,也一定会察觉到异常。 凤西为了遮掩内心烦乱,一直闭目养神,李殇以为她辛劳体乏,直到马车抵达住处,才开口唤她下车。 落脚的地方位于城中心最繁华的路段,与奢华酒楼商铺的装饰相比,一栋古朴简洁的教坊门面倒显得尤为突出,原木牌匾上写着筑心斋三个烫金大字,而绕过正门从一侧胡同进去,便有一处闹中取静的院落。 凤西扛着背包从马车上跳下来,回身想要搀扶腿脚不太方便的李殇,却发现早已有下人搭好台阶供起使用。 “我们要在这住上半月。”李殇走下台阶,站在凤西身边。 “然后呢?” “被选中入宫的女人会继续上路,没有被选中的,则会被卖到妓院。”他斜眼看了看她,接着说道:“不听话的,便再也出不去这个院子。” 凤西微微一笑,回道:“我一定是继续赶路的那一个。” 李殇跟着她也笑了笑,倒也未再说话,示意她先进院子安顿。 安排房间,准备饭菜,休养生息,这一折腾就是大半个晚上,凤西根本没有时间思考问题,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倒也不再焦虑,心想不管凤朝阳看见与否,她都要混在李殇身边进入皇宫。 如果凤朝阳看见她的手势,那就必须想办法见上一面,额头的凤尾胎记实在是个麻烦,必须想办法将其在短时间内彻底遮盖起来。 凤西坐在床沿一边擦拭滴水的长发,一边思考如何能将凤朝阳引到此处的万全之策。 她忽然想到李殇的腿部似乎受过创伤,说不定可以从这方面下手试试。 说干就干,凤西随手将擦拭头发的手帕一扔,扯过背包开始翻找需要用到的各种器具。 手术刀,止血钳,缝合线,消毒剂,她又把扔掉的手帕捡回来做包裹,临出门前还不忘将头发打理妥当,和龙明泽在荒芜懒散惯了,常常披散着头发到处乱跑,可在这儿,绝不能随性而来。 半刻过后,待一切准备就绪,凤西便拎着医药包准备夜访李殇。 当初分配住处的时候,管事大妈得到上级指示,将她安置在李殇所住院落旁边,她那时还觉得有些不满,认为无法行动自如,现在看来是个不错的决定,起码她不必将时间浪费在寻找李殇的路上。 时已入夜,院门口把守的家仆一脸鄙夷的将凤西拦在院外,说公子已经歇下,让她明日再来。 凤西心有不甘的探头向院里望了望,屋内灯火通明,不似已经睡下,看来是守卫有意打发,她自然不肯罢休,刻意清了清嗓子,用高八度的语调说道:“思泽也没什么大事,既然公子已经睡下,我明日再来即可。” 几乎是同时,里面传来李殇略带惊喜又有些迟疑的声音,“思泽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 凤西向拦路的家仆扬扬线条柔和的下巴,趾高气扬的从他面前走过,还没等得意多久,就被眼前景象震惊到呆立原地。 开门的并不是李殇,而是半露香肩,衣衫不整的那位叫苏樱雪的女人。 凤西本意是想低头略过,毕竟这种场合被人撞见多少会有些尴尬,初见她从门内走出,凤西震惊的并不是李殇的私生活如何,而是心里觉得苏樱雪绝对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 反倒是苏樱雪毫不介意的向她走来,冷冷说道:“原来是因为你。” 凤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懂的看着她,“因为我什么?” 苏樱雪回头看了屋内一眼,与守门的家仆一样鄙夷的看向凤西:“难怪李公子将我赶出房间,原来是因为在等你。” 怪不得,凤西忽然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般看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懒得解释,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对于她来说,误会又如何? “思泽?怎么还不进来?”门内传来李殇催促的声音。 凤西应了一声,对苏樱雪礼貌性的点点头,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凤西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姑娘既然不愿入宫,何不寻个更为妥当的办法?” 苏樱雪全身一震,回头之际脱口而出,问道:“你知我不愿进宫?” “不知,随便猜测罢了。”凤西淡然一笑,要说猜测也不全然,她看得出苏樱雪与那楚玥不同,并不是妖媚多情之人。 再者,苏樱雪觉得她是来向李殇投怀送抱的,如果她也有此意,看她的眼神里绝不会是鄙夷,应该是妒恨。 凤西随后踏入屋内,正看见李殇淡笑着坐在桌旁品茶,衣饰规整,一点也不像刚刚风流过后的模样,心下便知自己并没猜错。 “思泽来的不是时候,可是扫了公子雅兴?”她淡笑着,如多年好友般打趣道。 李殇脸颊一红,忙唤她过去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思泽取笑,我这摸样,若不是能定人去留,岂会有人看上。” 看李殇这般自卑,她又心有不忍,忍不住开口安慰道:“今日通关之时,思泽与公子说过,我虽称不上精通医术,却也潜心研究多年。”她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晃了晃,接着说道:“公子可信我?” “自然是信的,否则在关口,也不会让姑娘去查看后面出了何事。”李殇放下手中茶杯,似乎想到什么,又问道:“你说,有人将汤药的剂量减少了?” 凤西点头回道:“这是我的猜想,忽然苏醒过来的那名女子我看过,体质不算特殊,也没有什么别的异常,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汤药剂量不够,所以才会中途苏醒。” “看来是有人故意而为。” 凤西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那是公子你的事,我可是来给你看病的。” 李殇并不认为眼前这个女人有多高明的医术,只是觉得和她待在一起很舒心,便没有反对她的提议。 他的伤在膝部,比起身上其它伤口,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当初为了保命,首先医治的是要命的伤处,所以一拖再拖,落下了病根。 凤西看着红肿发紫的关节,啧了一声,抬眼看向李殇,说了句得罪,伸手便探上患处用力一按,引得李殇整个人向后缩去。 “公子,你这膝盖如果再不医治,可是就要真的废了。” 李殇本没报任何希望,此时听凤西话里意思,倒有些期许的问道:“思泽姑娘觉得还有医治的机会?” 凤西指了指小包裹,极其肯定的点头笑道:“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李殇被她俏皮的样子逗笑,学着她的语气回道:“反正我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大夫了。” 凤西呵呵笑了几声,忽又表情严肃起来。“公子,你这伤处拖了多久?积血积浓不说,似乎还有没清除的碎骨。” 一提此事,李殇眼里立刻染满恨意,咬牙说道:“既然我还能活着,就要让他付出双倍的代价,此仇不报难解心头之恨。” 凤西心里莫明一紧,他所说之人极有可能会是龙明泽,两人之间的过节甚至让李殇不惜一切手段,挑选与自己相似女子进入皇宫进行报复。 “冤冤相报何时了。”凤西随口说道,“不过,这种事也不是谁能劝得了的,公子自然有公子的打算,我只管做好庸医的本份,你现在这个情况,比我预计的要复杂,明儿能请个假出去一趟吗?” “做什么?” “去趟药店,回春堂的草药可是焱国最有名的,其中一味蝶加子对日后你伤口恢复极其有宜,明日我想去一趟,行吗?” 李殇想了想,似乎依旧有些顾虑。 “要是不放心,你让人买回来也行。”以退为进,凤西暗自捏了把汗。 “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如果想去,我叫人陪你过去。” “你不去吗?听说回春堂的大夫医术都很厉害。” 李殇摇头回道:“明日有客来访,不便出门。” 凤西见目的达成,决定速速结束话题准备离开,李殇或许也是舟车劳顿,没有再多加挽留,只在凤西临出门时,开口问她为何帮他治伤。 凤西笑道,就算是你留我一命的回报,如果将你的腿治好,万一没被选入宫中,也有求你放了我的筹码。 李殇淡淡笑了笑,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声音忽然低沉起来,“明日盯紧了,那人来之前,不能出任何差错。” 黑暗角落里,一个纤瘦娇小的身影被层层纱幔遮挡,“奴知道。” 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仅凭声音就可窥其容颜定当不凡,而矮塌上的男人却早习以为常,微微阖了眼,略显疲惫的说道:“下去吧。” 幔后之人身影微动,却并未离开,踌躇间嗫嗫开口,“主子喜欢上她了?”声音越发柔细,丝丝入耳萦绕心间,若不仔细分辨,只知有人喃喃而语,听不真切。 “不如让奴代替她吧。” 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殇蹙眉颔首,似乎胸中憋着一口内力,抬手便将桌上茶杯打翻在地。 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在寂静的深夜异常刺耳,李殇骤然怒目圆睁,手腕一翻,桌上茶壶夹着劲风向女子所在纱幔飞去。 噗的一声,洁白如雪的纱幔变的殷红斑驳,空灵的声音消失不见,随即响起女子悦耳却颤抖的求饶声。 “主子息怒,奴再也不敢了。” 李殇强压喉头腥甜,咬牙怒道:“滚,若再敢对我使用媚术,定要了你这条贱命。” 房内再次寂静如初,李殇运气调理内力,心中却不时回想起那句,你喜欢上她了吗? 可以吗?他如是想着。 第二十四章 医馆一面 凤西难得起早一次,梳洗妥当过后,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刚一推门,就看见两个战的笔直的门神杵在院子中间。 她呵呵一笑,招呼两人准备出发,忽然想起自己身无分文,若是平时,别说几味中药,就是将回春堂搬空也不用付半个银子,此时却不能打着凤家旗号做事。 正犹豫着要不要向李殇要点银票,身后皮肤黝黑的家丁掏出一袋银子递给她,说是公子准备的,让姑娘随意使用。 凤西笑嘻嘻的接过钱袋,心想这个李殇还挺细心,反正也是给他买药,所以拿的更加理所当然。 出了大门,还没等凤西四下打量,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凤朝阳蹲在大门对面的胭脂铺门口,正大口大口的啃着肉包子,一见凤西从门内出来,立即打起精神佯装起身离开。 凤西掩嘴偷笑,用力咳了咳嗓子,朗声问道:“去回春堂是从这边走吗?” “从这边走。”回答她的是另一名瘦高男子,指向与她所看相反的一边。 凤朝阳听见回春堂三字,丢掉手中包子急急赶往药铺,他在咸阳郡混久了,一路挑选胡同小巷,比凤西一行人提早多时到达。 咸阳郡商贸往来繁华,人潮如织,凤西为了给凤朝阳争取更多的时间,一路左逛右看,倒也买了不少零七八碎的小东西。 回春堂的生意很红火,凤西站在门外觉得很像百货公司打折大促销的场景,她可没有耐心排在长长队尾等着一个一个叫号,领着两名膀大腰圆的家丁一路忽略众人愤怒的目光,直接走到柜台前,也当了一把土豪劣绅,将一锭银子扔在桌上,堵了伙计的嘴。 凤朝阳站在柜台另一侧,见到此举有些不屑的笑道:“哟,这位姑娘可是花了个大价钱买了个首位。” 凤西呵呵一笑,不急不徐的回道:“回春堂的蝶加子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要不是因为你们垄断了这味药材,我们何苦花冤枉钱来你这。” 凤朝阳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思怤,当时垄断药材的主意还是凤西替他想出来的,此时眼前这个女子提出来,绝不是巧合,可她真的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个妹妹啊! 凤西见他走神儿,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道:“哎!我家公子等着急用,要是有就快些拿出来。” 凤朝阳下巴一扬,冷声说道:“没有,昨儿个都卖光了,想要明日再来。” 凤西微微皱眉,回头看了身后两人一眼,又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对凤朝阳说道:“明日将蝶加子,松木粉,葛兰叶,春桑壳,白芷,枸杞,当归,蜂胶,威灵仙,茜草,阳衣,川穹,乳香,白及,牡丹皮,冰片各五十克送到城中筑心斋,可是记住了?” 凤朝阳先是一愣,随即冷哼道:“都是些活血化淤的草药,有什么记不住的。”说完,将两锭银子揣进怀里。 凤西满意的带着两名家丁转身离开,她有意将松木粉,葛兰叶,春桑壳,阳衣夹杂在其它草药中说给凤朝阳听,不过是为混淆视听,这几样东西,均是用来做人皮面具的材料,也不知道能不能领会她的意图。 凤朝阳眼看三人走出门外,急忙将凤西所说药材准备妥当,他一边抓药一边诡异冷笑,看得一旁伙计满脸冷汗。 “白芷是吗?茜草是吗?各五十克是吗?嘿嘿,十五天的量是吗?”凤朝阳将所有药材打包,又从柜子里掏出一只紫檀木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凤西所要的蝶加子。 虽然眼前女子与凤西样貌相差甚多,可直觉却让凤朝阳无条件的信任她,当她说出春桑壳的时候,他便猜测女子想要告诉他关于自己样貌的信息。 无非两种情况,一是凤西已经戴上人皮面具,二是她想用面具遮掩现在这副面容。 凤朝阳思来想去,恍然大悟的一拍桌面,将所有药材揽进怀里,直奔后院而去,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可是背地里鼓弄的,自然不能放在明面上。 回到筑心斋的凤西直接被带到一处花香四溢的院落,李殇煮好茶正等她回来,见她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不禁笑道:“不是说去回春堂买药材,怎么?回春堂改成胭脂首饰铺了?” 凤西将东西一股脑的倒在桌上,拍拍双手,笑道:“都是给你买的,不是什么胭脂水粉,我怎么好意思用你的钱给自己买东西?” 李殇因觉意外而微微发愣,他不是没收过女子所赠之物,可从未觉得欢喜,偏偏对眼前这些根本用不上的小玩意莫名喜欢。 他心里清楚,再名贵的物品,也要看是何人所赠,在海边没有杀她,过关时没有让她服下汤药,今日又放任她离开筑心斋,李殇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如此特别。 凤西捧着茶杯轻轻吹着,淡笑着看对面男子将每一个盒子都打开再关上,最后吩咐丫鬟将所有东西都收回房里。 她想起龙明泽第一次收到她送的礼物时,常年冰封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绽开笑容的模样,犹如漆黑夜晚迎来第一缕朝阳一般,不过是颗没有打磨的千眼菩提籽罢了,凤西越想笑意越浓,忍不住嗤笑出声。 “在想什么?” 凤西一边埋怨自己大意失神 ,一边回答道:“没什么。” 这时门外恰巧有人进来,凤西向来人一指,打岔道:“有人找你。” 楚玥找他何事,凤西没兴趣知道,根本不等李殇开口挽留,一溜烟儿的跑出院子。 时间总是在等待中过的分外漫长,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凤西天一亮便从被窝里爬出来,昨晚睡的并不安稳,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用冷水洗了把脸,水中倒映出一张只能称得上素净白皙的面孔,水波荡漾间,额头的那朵凤尾花胎记似乎犹如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 凤西将发髻梳理妥当,确定遮挡严密之后才起身走出房间。 昨日相陪的两名壮汉依旧杵在门外,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一夜未睡,凤西招手让两人过来,神秘问道:“你家主子可有特殊交代?” 两人对视过后,纷纷摇头。 “那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她不耐烦的挥挥手,以前离烟和映水在身边伺候时,是知道她的脾性的,只要没事,通常会留她一人独处,极少亦步亦趋的跟在身边。 她此时也明白两人之所以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定是李殇的安排,就凭她一身奇装异服出现在他们交易地点这一条,都够她死上几百次了,要说那男人完全信任她,凤西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而两人不敢擅自离岗,只能装做充耳不闻,他们虽然不了解眼前女人的性子,却是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违令者乱棍打死,那是天大的恩惠,前不久还有人因办事不利,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想起来就是一身鸡皮疙瘩,冷汗直冒,要不是主子奖罚分明,他们也不会死心塌地的留在这讨生活。 凤西无奈叹了口气,正想绕过两人出去看看凤朝阳过来没有,却见迎面跑来一名小僮,气喘吁吁拦住她的去路,“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凤西一听心里便乐了,必是凤朝阳想出的点子,能让她出去见上一面,不过当着李殇的面,如果不谨言慎行一些,怕是会让他起疑,她一咬下唇,稳了稳神,跟着小僮便出了院子。 筑心斋稍显奢侈的正堂内,李殇盯着摊在桌面上的药材若有所思,下人一早来告诉他,回春堂的东家凤朝阳亲自过来送药,他便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听说凤家公子凤朝阳放荡不羁,性格豪爽,当年皇上有意重用,却被一口回绝,甚是自命清高,又岂会为这等小事亲力亲为。 再则,筑心斋已经开了四五年,他培养出来的舞姬远近闻名,可从没与凤家有过生意往来,听陪同思泽出去的家丁说,两人在回春堂有过接触,今日凤大公子亲自来访,怕是冲着思泽而来。 斜靠在椅子里摇着折扇的凤朝阳,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人呢?” 李殇回神看向坐没坐样的公子哥,客气笑道:“已经叫人去请,凤公子稍等片刻。” 凤朝阳啧了一声,明显不耐的站起身,探头向外张望一番,回头又对李殇说道:“不等了不等了,你告诉她,蝶加子可是爷连夜叫人送过来的,她付的钱还不够草料钱,记得把钱给爷送过去就成。” 李殇莫名的松了口气,原来只是银两不够,随即从怀里掏出钱袋放在桌上,“这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可够?” 凤朝阳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蝶加子千金难买,别说五十两白银,就算黄金也不见得就能买到。” 李殇心中慍怒,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凤公子何意?”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响起女子笑言, “公子不图钱财,不会看上的是我这个人吧?” 第二十五章 隐去胎记 凤西淡笑着提裙跨过门槛,自然而然的走至李殇身后站定,冷眼扫视散落在桌上的几味药材,目光定在其中最为普通的白芷上,嘴角微微扬了扬。 凤朝阳单手将折扇一拢,轻敲另一掌心,眸光轻轻周转在凤西素颜如水的脸上。 “五日后,凤府宴请贵客,让你教坊里的舞姬都来献舞,尤其是她。” 折扇越过眉头紧蹙的李殇直指身后之人,凤朝阳邪气一笑,道:“我的贵客最爱看凤舞九天,你可上心准备着。” 李殇冷笑,回绝道:“她并非我教坊舞姬,还望凤公子另选其人。” “公子,无妨。”凤西抬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捏了捏,暗示他稍安勿躁,接着对凤朝阳说道:“凤舞九天是所有舞蹈中最难的一支,可蝶加子却不是所有药材中最上乘的一种,若要等价交换,就拿凤家最名贵的麋苓膏来,凤公子意下如何?” “你倒会做生意,麋苓膏确实是凤家宝贝,可对大爷我来说一文不值,那就这么定了,明日爷便将东西送来,五日后你的凤舞九天可要如期而舞。”凤朝阳所说一点不假,麋苓膏虽然珍贵,可每一份都是出自他手,而宝贝就宝贝在这一个麋上。 焱国境内有一种称之为糜猫的动物,凤西从没见过,却听凤朝阳曾经形容其体型硕大,尖嘴獠牙,性情凶猛,生活在山林深处,因不能自己消化肉类,需要食用一种剧毒花草帮助消化,所以全身含有剧毒。 而麋苓膏的主要成分则是糜猫的新鲜血液,经过特殊处理使之失去毒性,糜猫虽然难捕,生活在丛林里的部落却有独特的狩猎方法,而懂得处理血液的人则少之又少,所以凤朝阳并不拿麋苓膏当做不可多得的宝贝,而制成的麋苓膏是活血生机的绝佳良药,正好用于李殇的患处。 这也是为何凤西用它作为交换条件的一个原因。 凤朝阳走后,李殇还在为凤西私自答应宴请一事生气,紧抿薄唇一语不发的盯着她摆弄各种药草。 “你可知道,私自答应客人是犯了教坊的规矩?”他冷言问道,不过是想吓吓她。 凤西手里掂量着白芷抬头看他,一脸无辜的摇头,“我是新来的,怎会知道规矩?不过,麋苓膏可是对你的患处极好,与蝶加子配在一起使用,能缩短一半的恢复期,用一舞换凤家的宝贝,咱们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殇听她说咱们两字,心里忽然一暖,语气便有些缓和,“没有几年的功底可跳不了凤舞九天,思泽确定不是赔钱的买卖?” 凤西一扁嘴,将手里药材扔回原处,委屈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否则谁会去跳那折磨人的凤舞九天?” 李殇看她难得抛开一脸淡漠神情,不禁莞尔笑道:“你当真为了我?” 心下一惊,她不是懵懂少女无知青年,她懂得男女之情,看得出这个男人眼里的爱恋之意,心道事有不妙,自己没了倾城容颜反倒更易招惹桃花,还是收敛一些为好,随即开口回道:“为我自己,我说过,如果能治好你的腿,说不定可以加些筹码。” 原本燃着期许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李殇扶着桌子站起身,瞥了凤西一眼,淡淡说道:“明日挑选入宫之人,你一同参加吧。” 凤西哦了一声算是回应,看着步履蹒跚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凄凉,可她实在没有心思顾及他的感受,草草裹着满桌药材奔回自己房里。 李殇将每包药材都让人打开查看过,绝对真材实料如假包换,凤西将白芷倒在桌上,拿起包药的桑皮纸细细端详起来。 半饷过后,在一侧边缘发现了蹊跷,拔出头上发簪轻轻一挑,桑皮纸渐渐分成两层,里面散落着乳白色细小粉末。 凤西欣喜若狂,急忙拿起桌上茶杯将粉末倒入其中,再加入一定清水搅成糊状。 如果想做人皮面具,那需要极其精细的配比和技术,还要惟妙惟肖的妆扮和长时间训练的神态举止。 凤西此时不过是想遮盖额头胎记,一小茶杯的用料绰绰有余,对着铜镜仔细涂抹,不停感叹古人的聪明才智,惋惜如此神奇的古方早已失传。 遮盖蛋黄大小的胎记整整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看着镜中光洁额头,凤西满意的伸了个懒腰。 凤尾胎记对于她来说是福也是祸,见过她的人不会单凭一个胎记就认定她是原来的凤西,未见过她的人,又会因为胎记而断定她就是凤家其血可解百毒,治百病的身带凤羽之人。 遇到友人倒好,如果遇到龙明泽的仇家,就像此时目的不纯的李殇,她绝对会被当做要挟龙明泽的筹码。 万一到时候龙明泽因为她样貌改变不肯相救,李殇再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她可没有把握再穿越一次。 如果能取得李殇信任,混进宫中最好,不仅可以见到龙明泽,还能知道李殇为何要接近他。 想起好久不见的那个男人,凤西心里的思念犹如海水一般潮涌而来,一发不可收拾,她一边清理用物,一边心里诽谤,思泽,思泽,亏我想起这么俗气的名字,你这个烂桃花肯定在后宫左拥右抱,风流快活,等我入宫之后,好好算算这笔帐。 她又岂知本可以风流快活的男人,正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往咸阳。 那边风餐露宿,披星戴月,这边的凤西自然也不能闲着,凤朝阳此行恐怕是进一步试探她的真实身份,虽然样貌改变,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或许在眸光流转间,或许在只言片语间,总能扑捉到他想要的东西。 凤西提起那晚夜访李殇所带的小包裹,打算今日便为他医治患处,撇开其他不说,她也算大半个大夫,都说医者仁心,她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好好一个人就此残废。 吸取上次尴尬经验,凤西规规矩矩站在门外等待守卫进去通报,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一名小丫鬟将她领进房内。 李殇半卧在矮塌上眯眼看向凤西,似乎还在半梦半醒间不甚清明。 桌上摆着一只酒壶,一盏空杯,空气中散发着酒精的气味。 “有事?”李殇慵懒的问她。 凤西微微一笑,“过来医治你的腿伤,明日就要决定是否入宫还是长眠于此,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在这之前将你的腿医好。” 她双眸闪亮,如天上繁星璀璨,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让人犹如在炎热夏季喝上一口冰凉清洌的甘泉。 李殇此时酒醒大半,双手撑起上身坐直,本就松垮披肩的内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满是伤疤的胸口,他微一沉吟,单手将衣衫拢好,只见凤西垂了眸,便蹙眉道:“可是害怕了?” 凤西面不改色,轻轻摇头,语气平淡说道:“我见过比你更恐怖的伤疤。” “那他应该与我一样幸运。”李殇神色复杂,紧盯身侧不停忙碌的女人。 “或许吧。”她低头轻笑,全然不在意李殇微凝的目光。 天气变得越加炎热,凤西鼻尖布满细密汗珠,用物一一准备妥当,她唤来侍立一侧的小丫鬟,端来一盆清水。 洗手,消毒,铺单,注射麻药,凤西动作熟练如行云流水,她头也不抬神情专注的对他说道:“不会疼,但会有感觉,如果觉得头晕恶心视线模糊,心脏不适,呼吸困难要及时告诉我,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麻药会持续作用两个小时,之后......” “一个小时?” 李殇对于从未听过的词汇提起疑问,凤西刚要下刀的手一顿,这才发现自己恍若进入曾经工作时的状态,不禁失笑,甩头拉回越飘越远的思绪,“一个小时就是半个时辰。” 李殇虽然点了点头,但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眼里疑虑更重,“你到底是何人?” “对于你来说,我是谁重要吗?”凤西害怕手术区域被污染,只能任凭他紧紧握着,“在你眼里无非只有两种人,一是可以利用的,二是没有价值的。” 手腕的力道渐渐撤离,男人漆黑的双眸越发深邃,凤西心里一叹,并没有过多感慨,随即干净俐落的划开发红肿胀的皮肤,一道暗红液体顺着刀尖滴落。 她手法纯熟,剔除腐肉,清理脓腔,切除碎骨,李殇能感觉到整个过程中的所有触觉,却独独感觉不到疼痛。 很快,屋内的血腥味掩盖了酒气,乳白色的手套上沾满暗红色的血渍,当注入脓腔里的清澈液体不再混浊,凤西舒展紧锁眉眼,微微笑道:“伤口暂时不能闭合,直到没有脓性渗出,长出新的组织才行。” 李殇正在诧异于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钻心的疼痛一直不眠不休的困扰着他,此时竟然消失殆尽。 长时间的痛苦让他心力交瘁,不得不依赖酒精的作用才能入睡,而此时的感受,竟让他无法用任何方式表达。 凤西将用过的纱布丢入水中慢慢搓洗,想起战争年代的前线医务工作者,不也是反复清洗晾晒消毒再用吗?虽然她带回来不少医疗用品,可毕竟都是只消耗没供应,用一些少一些的东西。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接近李殇,混进皇宫,她绝对不会舍得浪费这些资源。 麦子曾经说过,龙明泽四处征战,大多数是亲自冲锋陷阵,大伤小伤定是不断。 所以她才会在穿越回来之前准备充足的外科手术医药用物。 “什么时候可以起来活动?”李殇换了个姿势,因麻药效果逐渐减退,他开始感到丝丝疼痛,就算如此,也比之前强上百倍。 凤西收拾妥当,走至他身旁,安慰道:“最好卧床静养,我现在回去帮你调药,明日糜苓膏一到,我保证你十天之内就可下床。” 半饷,一声长叹传来,李殇倒卧在矮塌上,悠悠说道:“人之命,天注定,若我当初没有听信小人谗言,怎会与他反目,又怎会落得今日下场?可如今一切都晚了,什么都回不来了” 凤西本想继续听他说下去,心里嘀咕他为何此时说这些,可好久过去,李殇似是已经睡着了,发出微小鼾声。 她嘴角一扬,轻手轻脚的拿起东西准备离开,被病痛折磨久了,趁着现在舒服,好好睡上一觉也好。 刚走至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走回矮塌旁,扯过一边单衣小心翼翼的搭在李殇身上,这才安心出了屋。 本该酣睡的男人在凤西离开之后慢慢睁开双眸,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冷冷开口说道:?“你说的人,可是她?” 第二十六章 风雨前夕 凤朝阳站在回春堂门外一脸焦急的左顾右盼,自他将麋苓膏送入筑心斋已过了三日,按理来说,龙明泽早该抵达咸阳郡,可至今除了一封飞鸽传书告知他关于日后宴请一事,便再无其他音信。 他这边抓耳挠腮找不出再去筑心斋的理由,凤西那边也寻不到出去的借口,实在不知接下来要如何进展。 到目前为止,两人均是在猜测中展开下一步行动,保不准哪次会错意图,就将事情搞砸了。 凤西抬手轻拭额角细汗,时已盛夏,虽身着轻纱丝罗也难消当头烈日骄阳的炙热,尤以额头覆盖人皮面具的位置闷热异常。 凤舞九天难跳是人尽皆知的事,她独坐舞台中央,神色淡然的藐看台下一众窃窃私语之人,嘲讽,讥笑,冷眼旁观,众生百态比比皆是。 其中有一道不同于其他人的目光,冷冷的,似有似无的紧紧追随着她。 可每当凤西想要一探究竟,却抓不住那道目光的主人。 那日她和所有待选女子一同被关进空荡荡的房间里,从那时起,便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监视着她。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而更让她觉得心惊的,是人数不断的在减少。 起初她并没有察觉到这点,是苏樱雪悄悄告诉她,每天都会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而留下来的人,大多数不爱言语,单影只形。 苏樱雪主动找她说话时,凤西并不觉得意外,甚至对这个样貌熟悉的女孩有些好感。 她咬牙撑起疲惫不堪的身躯,台下传来阵阵冷嗤,有人说道:“当真是自不量力,三天光景都快过去,可连动作都还记不连贯,也不知主子做何想法,白鹭姐姐为这舞练了整整两年,偏偏让她抢了风头,筑心斋的招牌怕是要毁在她手里。” 说话之人是教坊里待了三四年的舞姬,而她提及名叫白鹭的女子,是整个教坊最有名气的舞者,此时正站在凤西身后,面色不善的冷声道:“主子的决定,你们也敢有异议?” 她话音刚落,台下众人纷纷露出怯色,谁也不敢多言,眼巴巴的盯着凤西再次摆好舞姿,心中却多有不服。 白鹭挥手示意舞台一角的绿衣女子弹奏乐器,琴扬舞起,凤西跟着旋律翩翩起舞,动作时而柔美舒畅,时而气势磅礴,可见其功底颇深。 刚刚出言喝斥台下众人的白鹭,目光随着凤西辗转流离,看不出是何心思,若不是李殇下令,她决不会亲自教导这个女人,为了他,自己甘心待在筑心斋五年,却换不来他一语温存。 乐曲叮咚作响,婉转动听,凤西青衣曼舞,婀娜翩跹,白鹭眸光一转,却是坐在轮椅上的李殇正眼含深情的看得有些痴了。 她牙龈紧咬,杏眼扫向抚琴的绿衣女子,砰的一声,琴弦莫名绷断,凤西脚下一滞,踉跄着跪倒在舞台上。 李殇见她忽然跌倒,全然不顾腿伤疼痛,急忙从轮椅上起身奔向舞台。 因为是毫无预兆的双膝跪地,凤西倒吸一口凉气,咧嘴从地上爬了起来,刚一站稳,腰身便被人轻轻扶住。 她心底一惊,本能的向后避让,抬头撞上李殇一双担忧的眸子。 是他。 凤西忽然有些惆怅,这种言情剧里的桥段为何要在此时发生?为何她的男主不是那个烂桃花?如果眼前之人是她日思夜想的阿泽,她绝对会忍不住倒在他的怀里。 一声微不可及的叹息过后,她反手搭上李殇的臂弯,责备道:“你怎么起来了?伤口刚刚见好,不可随意活动。”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腿伤,反倒关心的询问她是否有事,竟还抬手帮她拭去额头汗水。 凤西有些尴尬的将头一偏,眼角便映出白鹭阴沉不定的脸色,她微微一笑,回道:“没事。” “凤舞九天从头至尾没有一个动作重复过两次,思泽姑娘仅用三天时间就将动作记了**分,已算难得,而最后一关,才是真正考验舞者的功底。”白鹭清冷的声音打断两人谈话,她略微扬起的头颅昭示着内心的孤傲,“舞者需要沿着舞台边缘不停旋转一周,以此表示冲破九天浴火涅槃的重生。” 凤西略微思索,看了看一步便能踏上来的舞台,心想就算失足跌下,最多丢了脸面,也不算大事,便心下安然。 李殇却并不赞同,“倒是没有必要为了我,如此辛苦思泽姑娘,我会另寻其他办法与凤朝阳交换糜苓膏。” 那怎么行,凤西心里大喊,面上却淡然说道:“我虽是女子,却也不能出尔反尔,不过一舞而已,思泽还应付得来。” 凤朝阳虽说不把糜苓膏当作宝贝,却也没傻到全部让人送来,仅仅是将一天的用量送到府上。 这便给凤西充足的理由必须用一舞交换糜苓膏,她不知道凤朝阳接下来的计划如何,可两人需要找个见面的机会,宴会当日绝对是最好的时机。 她急着给李殇处理伤口,也是确保他能待在筑心斋静养,但却没能预计到糜苓膏的效果如此显著,看他起身上台的动作,似乎恢复极快,心里不知该赞叹还是该抱怨。 李殇没有继续坚持,嘱咐几句过后便被人推回房间。 房内有人背对着门口端坐桌旁,背脊挺得笔直,发髻规整服贴,头饰不多,却各个精美,身份不容小窥。 李殇对于她的出现并没感到意外,只是斜挑了眉,睨了她一眼,便径自倚靠在矮塌上,这才开口说道:“你一连观察了几日,可有定论?” 女子气势凌人,眼带一丝不屑,语气颇为清冷的回道:“她的样貌虽然与之前不同,可感觉就是那个女人,你可见她额头是否有朵凤尾花胎记?” 李殇眸光微敛,今日前往舞场就是想要探看此事,他有意帮她擦拭汗水,当视线触及光洁皮肤的一瞬间,他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她没有你说的什么凤尾胎记,看来是秋夜姑姑多疑了。” 女子冷笑着起身走至李殇身前,她微微探身,傲然的说道:“你可看清了?别以为我秋夜常年待在深宫伺候萧太后,就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当年若不是太后暗中相助,你哪还有命活到现在,如今不过让你办些小事,要是搞砸了,哼,太后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李殇牙关紧咬,双拳握紧又松开,极力克制心中愤怒,沉声喝道:“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踏入屋子半步,既然让我办事,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如果秋夜姑姑没有其他事情,我要休息了。” “你......” 秋夜虽得太后重用,却也不过是个婢子,倒底不敢过于嚣张,只能悻悻离开。 从李殇所住院子出来,她从小路直奔自己住处,匆忙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写下,本该日日禀报情况,因为突发意外而耽搁两日,那人想必已经有些焦急。 可是她又不敢妄下论断,记得当年凤西入宫为萧嫣娆诊脉时,她可是一直随侍左右,那女人的音容笑貌记得分毫不差,而如今她却不敢只凭感觉就断定李殇口中的思泽就是当年凤西。 还有叫苏樱雪的女子,如果将她送入宫中,似乎更有把握让当今皇上为之倾情。 秋夜一番思量,落笔写下简要口信,又将信纸塞入信鸽腿上的竹筒内,确定四周无人,才从敞开的窗户将其放飞。 看着信鸽飞出视野,秋夜满意的扬起嘴角,岂不知那信鸽刚一出院子就被人打落下来。 冬浮向墨夜得意的扬扬手中弹弓,他从小没少干打鸟掏蛋的淘气事,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想看看信中内容,之后还是会让信鸽将信送到目的地,比起锋利的匕首,弹弓只能将信鸽打落,却不伤其性命,所以更为合适。 后者却未加理会,面无表情的俯身将信纸取出,转身递给眉头紧蹙,神色阴晴难定的男人。 冬浮自讨没趣的耸耸肩膀,跟着凑过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之下,不由惊呼:“不是凤西姑娘?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墨夜抬眼看向男子,询问道:“不如属下去探探。” “不必。”男子修长的手指一挥,原本阴霾的脸色稍有缓和,“是与不是,她岂能定夺?” “爷,你要亲自见见?”冬浮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急忙将信纸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双手一托,信鸽再次展翅而飞。 墨夜用手肘推了冬浮一下,示意他敛口噤声,自己则问道:“传信之人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婢女秋夜,属下已经让人暗中监视,而皇宫之中,是否加派人手,太后身边......” “有贤王在,暂时不用过于担心,此事要速战速决,只要确定凤西回来,无论如何都要先带她回宫。”男子叹了口气,如深潭的漆黑双眸凝视着身侧高墙,良久过后,他才又道:“去回春堂,凤朝阳也该等急了。” 第二十七章节 重逢 约定赴宴的那日清晨,天空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禁让凤西想起荒芜城那日分别时的漫天黄沙,都有一种凉薄凄稀的味道。 雨一直下到傍晚,从筑心斋出发前,凤西去看望过李殇,那时他正在看书,膝上盖着小褥,见她进屋,笑意盎然的让她落座。 她只是过来确认他是否同行。 见他并无打算同去,心下一安,到时只要寻个机会甩掉白鹭,便能与凤朝阳聊上几句。 很快,凤府的马车便等在筑心斋门外,李殇坚持将凤西送上马车,并吩咐白鹭随行伺候。 一路无话,在抵达凤府后,白鹭亲自动手帮凤西褪去简衣素颜,盛装加身之际,犹如九天玄女下凡,额间勾划出的烈焰火红,似是能将万物燃尽。 果然是人靠衣装,凤西心里暗叹,纵然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张面容,也能被打扮的如此妖娆。 “如果再年轻几岁,怕是无人能超越思泽姑娘了。” 白鹭的话里带着嘲讽,站在凤西身后冷眼看着铜镜中娇艳女子,心中却是百般妒嫉。 “那可未必。”凤西娇笑着转过身来,纤柔手指抚上白鹭略显苍白的脸颊,艳红指甲被映衬得娇艳欲滴,“如果这妆容画在姐姐脸上,就算再年轻的女子都会黯然失色。” 白鹭本想激怒与她,谁承想反被这个女人揶揄,顿时心生怒火,又碍于李殇临走时的吩咐,强行压下心中不快,阴阳怪气的说道:“如果公子高兴,筑心斋里的女人随时都能成为公子的人,别以为上了公子的床,就能有持无恐的嚣张放肆,我白鹭好歹也在筑心斋混得比你久,今日一舞要是砸了教坊的招牌,回去我定会如实禀报,公子再疼你也不能坏了规矩。” “到时候,等着挨罚吧。” 凤西倒不在意挨罚一事,听她话里之意,似乎是说夜访李殇那晚,她是去..... 可两人当时未曾关门,也不过闲聊片刻,竟会传出这样的事情,她心里冷哼,大概知道此事从何说起,想来也简单不过,除去门外守卫,见过她的只有一人。 李殇的守卫自然不敢背地里嚼主子的舌根,再者,自家主子对谁另眼相待,他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此时不来巴结就已不错,谁还敢在背后说半句坏话? 那就只剩苏樱雪一人。 难为凤西还对她有些好感,以为她和自己算是同类性子,却也不过如此,心里虽然忿然,却知道这种事解释不得,否则只会越描越黑, 随即嫣然一笑,向门外走去,“挨不挨罚,公子自会定夺,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保证我会将事情搞砸。” 白鹭看着女子绰约多姿的倩影,瞳孔渐渐聚拢,嘴角弯起一道诡异的弧度,我不仅让你将事情搞砸,还会要了你的性命。 跨过门槛,凤西站在台阶上单手撑开一把玫红色油伞,又怕雨水将裙尾浸湿,另一只手便提着裙角,踮起脚尖慢慢向宴会场地走去。 凤府里外一片繁忙,凤西有几次不得不停下来为过往人群让路,有些胆大的仆人因窥觊她的容颜而驻足痴看。 她大多一笑而过。 凤朝阳有个习惯,店铺开到哪,宅院建到哪,美其名曰享受生活。 而别人家摆设假山流水凉亭,他却将这些东西统统拆掉,全部改种稀有药材,就连池塘也不放过,几乎铺满湖面的睡莲比比皆是。 行至一处石桥时,凤西不得不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脚下,舞鞋遇水本就湿滑,再加石桥坡度略陡,早已无暇顾及裙角是否浸湿,又不可能让身后白鹭出手相扶,心想那个女人此时一定等着自己失足滑倒,好出尽洋相,自然不能遂了她的意。 将紧纂的裙尾一松,伸手便扶上一侧石栏,可及地长裙很是碍事,只要迈步就会踩在脚下,导致她只能趟地而行,动作像极了扯线木偶,好在她并不太顾忌形象,只要能安稳过桥,她丝毫不介意是否手脚并用。 凤西本就不是爱抱怨的人,她总会找出让自己快乐起来的方法,心想日后定要与凤朝阳提一提这座石头拱桥的去留。 要不然,就把这池子填了,种些花花草草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想到凤朝阳如果听到她的提议,会不会张牙舞爪的怒道,凤小西,你要把我一池睡莲都拔了,我就和你没完。 然后呢? 然后这一池的上等睡莲一定会一棵不留的都被拔光。 想到此处,凤西淡笑着微微扬头,想再看看池塘里睡莲盛开的景象。 这一看,整个人便愣住了。 不知何时,就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前方,有人正紧紧凝视着她。 看着漆黑深邃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凤西心里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隐隐作痛。 难道太子府外的一幕会再次重演?她怕极了他的冷漠,甚至有种不管他是否相信,都想告诉他真相的冲动。 可这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思怤。 容颜改变,又岂能让他在一面之间就认出她来。 凤西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擎着油伞的手指越收越紧,她似乎都感觉到自己微微颤抖起来。 逃,肢体的反应快过思维。 她无法冷静,心下慌乱的转身想走,可脚下被裙角牵绊,勉励稳了两稳过后,还是踉跄着向后倒去。 白鹭离她虽近,却只是敷衍着伸手虚扶,根本借不上力道,她只能去抓身边最近的石栏。 本该触手冰凉坚硬的感觉变得温热柔软,一双厚实有力的手掌紧紧将她小巧的十指包裹在内,整个人也被这股力道带进怀中,肩膀结实的撞在精壮的胸膛上,油伞摔落在地,她根本无暇顾及。 凤西屏住呼吸,害怕熟悉的味道会让自己忍不住贪恋他的怀抱。 “这位可是筑心斋的舞姬?” 龙明泽暗哑低沉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回答他的,却是一脸惊慌的白鹭。 “正是。” 凤西觉得腰身又被收紧几分,他并没有放手的打算,反而整个人俯身下来,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 芳名?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叫思泽吗?思念阿泽,日后定会被他取笑,当初怎会不经脑子的想到这个名字,凤西轻咬下唇,心里百般后悔,面色纠结的看向对面白鹭,此时倒是希望她能顾全大局,遵守筑心斋的规矩,拒不透漏舞姬姓名。 可还没等白鹭开口,一个带着慍怒的声音在桥下低喝:“放手。” 龙明泽直起腰,眸光微敛,丝毫不为所动,他岂能听他人摆布,对说话之人冷笑道:“来者何人?” 嗯?龙明泽不认识李殇?既然不认识,两人之间何来的怨恨?还是李殇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背后之人才是他真正仇家?凤西忽然带着疑惑仰头看向身后之人,嘴唇一抿,眨了眨眼。 龙明泽察觉到她的动作,极其自然的低下额头,随即展眉一笑,神色温柔如雨后暖阳,柔声又问:“姑娘认得?” 凤西整个人都傻了,一张小脸红的有些发烫,结巴道:“那个,认,认得。” 还能再花痴些吗?她一脸懊恼的紧锁眉头,随即偏转视线,不再与他对视。 两人眉目传情之际,李殇已被白鹭推上石桥,本就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小桥上顿时显得拥挤。 天色变成了灰黑,凤西眼前似乎被蒙上一层蝉翼似的纱,裹着细雨的冷风吹过单薄的身躯,她不尤的向温暖的胸膛靠了靠。 凤西以为此举无人察觉,却发现李殇的脸色为之一变,而身后男人则将她拥的更紧。 “筑心斋的规矩,未上台表演之前,舞姬不得与主顾会面,你可知道?” 此话虽是说与凤西,但李殇一双眸子却紧紧盯着面色淡然的男人,语气里的凌厉,任谁都听得出来。 “知道。”她不喜欢过多解释,就算说是偶遇又如何?终归是见了面的。 “那还不过来?”李殇的语气缓慢却不容置疑,他将视线移回凤西犹豫不定的脸上,声音又沉了几分,“过来。” 这让她极不舒服,就算龙明泽也从没如此命令过她,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她此时身份是筑心斋的舞姬,只能听命于他,被包裹住的手微微用了用力,轻声说道:“请公子放手,宴会开始时,自然会再见。” 龙明泽淡笑着望了李殇一眼,视线再次停在凤西身上,“如果我说不呢?” 凤西明眸闪烁,嫣红的双唇微微轻启,一字一顿的回道:“如果我不愿,你该知道带走的是什么。” 她说的极轻,刻意回避李殇凌厉的视线,以确保此话只有他两人能够听见。 半饷,揽在腰身的手臂收紧又松开,龙明泽极其不舍的将人推送出怀,又将掉在地上的油伞拾起递到她手中,朗声说道:“雨天湿滑,姑娘多加小心。” 凤西欠了欠身,衣服多半已经湿透,索性收起油伞,腾出手来扶住石栏。 “姑娘,我扶你。” 苏樱雪一身淡紫色衣裙,浅绾发髻,几支简单珠钗点缀发间,整个人仙姿佚貌,宛若凤西入宫那日缩影,尤其额间那朵盛开的凤尾花更是让人遐想无限。 “凤西?”男人充满疑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凤西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只见苏樱雪伸手扶上她的臂弯,脸色微醺的对龙明泽说道:“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小女子不过是筑心斋的一名小小舞姬。” 第二十八章 刻意安排的偶遇 时间仿佛定格在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 如果这是一场刻意安排的偶遇…… 凤西后来回想那日情景,冷风细雨,故人重聚,竟然与她没有丝毫干系,甚是凄凉。 李殇从苏樱雪手中将凤西接过,倒没了刚刚的怒气,只是问她:“冷吗?" 或许是小女人善妒的本性,让凤西并没有拒绝他牵起自己冰冷的双手,反而柔声回道:“是有些冷了,或许应该找个暖和的地方避避雨。” 李殇笑着点头,随即眸光凌厉的看向眉头紧锁的男人,说道:“公子如果真心喜欢筑心斋的姑娘,大可在表演过后,到教坊将卖身契赎走。”他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看了凤西一眼,接着说道:“只要姑娘同意,我这个做东家的绝不反对。” 凤西心里哼笑,心道你看我做什么?没见人家看中的是你安排的复制品吗?我可没那福分。 闻言,龙明泽终于收回辗转在苏樱雪身上的视线,对李殇拱了拱手,算是应了他的提议。 既然达成共识,便不再纠结于此,纷纷转身下桥,各自走回来时方向。 凤西压下心中伤感,克制住回头再看一眼的冲动,跟在李殇身侧缓缓下得桥去。 倒是那苏樱雪忍不住偷偷回望,似乎一眼就被沉稳内敛的龙明泽吸引,早将誓不入宫的绝然忘到脑后,恨不得此时便随他去了。 而龙明泽刚拐过一处凉亭,冬浮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急声问道:“爷,可真是凤西姑娘?” “你说的是哪个?”凤朝阳斜倚着亭柱,话里带着笑意,有些漫不经心。 “自然是一身紫衣的那位。” 一声冷哼,凤朝阳起身坐回石凳,一双星子般的桃花眼瞥向龙明泽,“你说呢?” 龙明泽微微一笑,摇摇头,“她不是凤西。” “不是?”冬浮心觉差异,他离的不近,自然看不真切,如果主子说不是,那大抵就应该不是,可他分明听见自家主子唤了一声凤西啊! “刚刚那个男人是筑心斋的东家?”龙明泽忽略他的疑问,对自斟自饮的凤朝阳问道。 “唔。”他喝了一大口杏花酿,砸吧砸吧嘴才回道:“就是他,一直都很神秘,从不轻易露面,那日我去送药,没想到是他亲自接货,不过看那姑娘的样子,似乎与其他舞姬不同。” “哪里不同。”龙明泽接过冬浮斟好的茶水,慢慢品着。 “她能随意出入,与那男子说话也不像主仆关系,精通药理,对我凤家的东西都很熟悉。” “你觉得她是凤西?” “如果让我选,我觉得是她。” 龙明泽赞同的一颔首,随即轻笑,“他们都以为只要寻到样貌相似的女子,我便会为之心动,岂不知一些东西凭的只是感觉,在这点上,你家凤老爷子倒是棋高一着,让凤玲珑学着她的神态举止,委实比那样貌更合我意。” 凤朝阳歪嘴一笑,难得正经的提醒他,“感觉这种东西不靠谱,最好有个信物,你和凤西之间有没有这类的东西?” 龙明泽仔细想了想,忽然察觉自己从没送过她什么东西,那次入宫所穿衣饰勉强算是他送的,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全都留在了别院,实在找不出来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用做信物。 凤朝阳见状,不禁埋怨道:“凤小西一向精明,怎就偏偏看中了你。” “放肆。” 随着话音而至的是墨夜锋利无比的软剑,剑尖已经抵在喉间,再差一毫便会刺破喉咙,凤朝阳此时却是硬气,不躲不藏,腰背挺得笔直,大有慷慨就义的架势。 “住手。” 镪,杯盏碰撞金属发出的清脆声,只见龙明泽手指轻弹,原本擎在手中的茶杯撞向软剑,剑锋一偏,墨夜顺势反手将剑收回腰间。 “算你命大,下次没那么幸运。” 凤朝阳翻了翻白眼,伸手摸上脖子,嘴硬道:“我又没说错。” 龙明泽无奈自嘲一笑,转头问墨夜,“有事?” 墨夜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戏台塌了,有筑心斋的舞姬被压在下面……”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两人已经冲出凉亭,就连冬浮也脸色铁青的跑了出去。 戏台塌了,龙明泽心里一紧,后悔刚刚为何不与她们同去,为何不强行将人带走,如果再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一次,他怕自己再也承受不住。 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那些离她都十分遥远的东西,却再次成为两人之间的屏障,他为了自己肩负的责任不得不再次松开已经牵紧的双手。 龙明泽足下轻点,飞檐走壁的将凤朝阳甩在身后,后者不会半点功夫,吵嚷着一路狂奔,此时只恨自己为何不亲力亲为,导致出了这等差错。 戏台周围一片混乱,哭喊声吵嚷声混作一团,本该搭建完好的背景早已荡然无存,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尘土气息。 龙明泽奋力拨开人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压在最外圈已经被人拉扯出来,受些轻伤的几名舞姬,也有躺在地上断了气的。 冷眼一一扫过,并未看见他想要找的人,心里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绝望,因为他看见有人不断的从里面抬出尸体,而围观的人群中,也不见那抹纤细身影。 “都散了,都散了,来人啊!将舞姬们带下去歇息,受伤的人抬到前堂。”凤朝阳随手抓来身边家丁,“去回春堂将大夫都叫来,有多少叫多少,越快越好。” 临危受命的家丁脸色苍白的匆忙跑出院子,刚才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满戏台的人被埋在废墟下,却没有人能帮上一把。 “把东西都搬开,快点,再去叫人过来,快去。” “东家,人手不够啊!都过来了。” “把所有铺子里的伙计都叫来,快去。” 凤朝阳边巴拉着横七竖八的木头,边看向面如死灰的龙明泽,冬浮和墨夜也都在废墟里搜寻,他再望向更远一些的方向,只见李殇吃力的单手撑在轮椅扶手上,面色焦急的看向废墟。 “你看那边。”凤朝阳一下拉住龙明泽满是血污的双手,向李殇指了指。 本就频临暴怒的龙明泽刚要发作,忽见那边众人,眼中闪现一丝期许,可环视一周,依旧没有那人身影。 几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他们走去。 “人呢?”凤朝阳率先发问,探手就要去抓李殇衣领,“人在哪?” 李殇虽然行动不便,但功夫并不逊色,身形微移,甩开凤朝阳的手掌,冷声回道:“我还问你要人呢,戏台怎会忽然坍塌?你可知我有多少舞姬死伤?” 凤朝阳扭着劲还想上前,却被龙明泽喝止,“救人要紧,人可在下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积聚在李殇身上,白鹭却淡笑着问道:“公子所指何人啊?” 龙明泽早就没了耐心,不怒而威的气场再加之因担忧而急躁的情绪,白鹭顿时觉得自己委实不该发问,急忙缩回李殇身后。 冬浮和墨夜已等不急他的回答,直接冲进废墟救人,可那谈何容易,如果一个闪失,引起二次坍塌,反会让里面的人丧命。 “倒也不用急。”李殇坐回轮椅,蹙眉说道:“大多数人都在后面休息,或许只是被堵住了出口,并没有性命之忧。” 听他如此说法,龙明泽确实放心不少,立即朗声吩咐:“去后面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墨夜听令即刻动身,眨眼间就已越过废墟,来到戏台后面专供舞姬休息换衣的房间。 “窗户怎么这么小?”他还没站稳脚跟,身后便传来龙明泽的质问声。 “公子有所不知。”冬浮驱步上前,他负责宫内大小内务事宜,各宫各院的娘娘小主哪位没请人唱过戏,均是由他一手操办,自然知道个中缘由,便解释道:“舞姬用来换衣化妆的房间都是特殊设计,不仅要保证通风,还要提防心怀不轨之人,所以一般窗户都会改成普通大小的一半,确保不能有人通过,还会加高高度,也是因为这个。” “除了正门,再无其他可以出入的门窗吗?”龙明泽哪有心思听这些东西,只想知道是否有另外可以出入的通道。 冬浮略一沉吟,摇头回道:“通常只留正门,还有会在表演开始前,将连通戏台的侧门打开,方便她们上台。” 龙明泽刚刚放下的心又再次紧绷起来,房间除去前部被坍塌的乱木碎瓦堵住,其余部分并没有太大的损坏,如果房内有人,必定会大声呼救,可除去外面传来的吵嚷声,他根本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响动,难道都逃了出来? 他再次敛眸望向四周,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就算有人逃出房间,也必须经过他所站的位置才能离开,看李殇的表现,似乎并未看见有人从这里出去。 墨夜快速的查看一圈,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被隔在废墟外面的凤朝阳喊道:“人在不在里面?能出来吗?” 墨夜没有理会,压低声音说道:“屋内没有半点声响,不过,属下闻到一股迷魂香的味道。” 第二十九章 你是我的凤小西 如果有人故意使用迷魂香,那就能够解释为何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呼救。 龙明泽大步沓至房前,正如冬浮所说,窗户被修葺在一人高左右的地方,伸手只能勉强搭在窗沿下方,四周没有任何装饰,根本无法借力。 冬浮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了几句,依旧没有人回应,他不死心,搬来所有可以用来垫脚的东西爬上去,想推开窗户查看房内情况,可用了几次力均未成功,“爷,窗户被封死了。” 果然蹊跷,龙明泽伸手搭上墨夜肩膀,足下一点,借力跃上房顶。 瓦片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或许是离开时匆忙,并没有全部摆放回原处,他随手搬开几块,透过狭小空隙向里看去,果然发现有人倒在屋内。 龙明泽心里骤紧,一抹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与那淡紫色的飘逸不同,大红色衣裙上晃动着金色羽翼,犹如**而飞的凤凰,他轻扯嘴角,加快手中动作,很快便将屋顶扩出一个直径可容他通过的洞口。 “主子,还是属下进去吧。”墨夜一把拉住已经探入双腿的男人,眼里满是担忧。 “她在下面。”其余的话不用多说,墨夜看见他不容置疑的坚持,慢慢松了手,说了句主子小心,便随他去了。 龙明泽身手矫健,矮身游走在粗大的房梁上,眨眼功夫便来到凤西所在上方,只见那女人侧躺在地,将手肘枕于头下,乍看不似突然昏倒,反而像事先早有准备。 他不禁低笑,忽然就起了玩儿心,摘下腰间玉佩,轻轻一抛,正好落在凤西颈间。 似乎是被扰了清梦,她揉了揉眼,愣怔着从地上坐起身来,足足呆愣半晌,这才察觉周围情况诡异,一个激灵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到墙边,满眼戒备的看向屋内横七竖八的女人。 凤西揉着僵硬的臂膀,好奇的打量不知是死是活的舞姬,其实她并不恐惧,想当年在医学院学习的时候,全班五十几个学生,就一个柔弱的还不及林黛玉的小伙子,自然所有苦活累活都落在了女汉子们的肩上。 她和麦子搬过尸体,扛过人体骨架,解剖过兔子,残害过小白鼠,面对其她女生近乎崩溃的表情,凤西异于常人的淡定和沉着,还有麦子异常兴奋的神色,在整个医学院都是出了名的。 所以此时她能够快速的冷静下来,伸出食指和中指搭上苏樱雪的颈部,缓慢却有力的搏动让她放松下来,接连试探几人,皆是如此情况,她又绕回到原处,不偏不倚的一脚踩在龙明泽的玉佩上,还没等她弯腰拾起,人便跌进某人怀中。 “怎么不睡了?” 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凤西心里一惊,随即便猜出来者何人,心下便觉安稳许多,清了清嗓子,俏皮道:“看来再高的窗子也拦不住心怀不轨的风流公子,你要找的人在那,现在动手可是最好的时机,不吵不嚷不反抗,要不然,你贿赂本姑娘一下,我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龙明泽失笑出声,用力将人扳正,一双漆黑如谭的双眸紧紧盯着满脸笑意的女子。 认错了吗?他问自己。 绝对不会认错,他曾说过,就算她化成灰,他也绝对认得她。 可此时处境并不允许两人过多停留,屋内依旧残留迷魂香的浓重气味,龙明泽暗自运气,或多或少能够抵挡一阵,他必须将人从屋顶原路带出,如果迷魂香发作,恐怕两人谁也出不去这间屋子。 “你将苏樱雪带走,我留下来。”凤西收起笑容,表情严肃的命令道,人已来到紫衣女子身侧,将她扶了起来。 “我不会答应。” “她是李殇的一颗棋子,只有将她留在身边,才会知道他接下来的行动,而且,我觉得李殇背后还有人在操控整件事情,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龙明泽确实想找出幕后主使,从筑心斋截获的信鸽还未查出头绪,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让眼前这个女人涉险。 所以一口回绝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立即和我离开这儿,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凤西倔强的仰着头,丝毫不退让,“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龙明泽一时语塞,为什么?还需要理由吗? “凤小西,你给我起来。” 怒了,彻底怒了,凤西仿佛在他身上看到凤朝阳的影子,不对,刚刚他叫她什么?凤小西,对,她没听错,就是凤小西。 她呆愣着冲龙明泽眨眨眼,回问道:“你说我是谁?” 男人难得表情有些变化,学着冬浮的样子白了她一眼,“你说呢?” 凤西忽然觉得有些兴奋,低头看了看怀中昏迷的女子,那张绝美的面容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她才是……” 没等她说完,人已经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她能清楚的听见男人轻微的叹息声,他说,凤西,我等了你好久。 后来凤西曾问过,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便是你要寻的人。 他说,当我站在石桥上,见你兀自嗤笑时,就认定你是我的小西。 她听后感动的泪眼婆娑。 一旦洪水决堤,只能任由它奔涌而出。 犹如思念一样,一旦你发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就站在你面前,心中唯一剩下的,便只想和她永不分离。 龙明泽紧紧抱着她,似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无论样貌如何改变,她永远都是他的小西。 迷魂香的药效逐渐发作,龙明泽渐渐觉得有些困顿,凤西靠在他怀中清楚的感觉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慢慢松驰,心道不妙,迷魂香的作用正在起效。 她急忙挣开让人眷恋的怀抱,随手抓起地上破碎瓦片划向自己手腕。 龙明泽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肌肤一路蜿蜒,“我既然没和她们一样昏迷不醒,说明我的血液依旧能解毒。” 她不由分说的将血抿在龙明泽微冷的双唇之间,随后催促道:“快点离开这里,如果单单是想将我们困在这儿,用不着非要把我们迷晕,一定另有阴谋,你先带着苏樱雪离开,李殇不会不管我。” 龙明泽自然不会将她留下,早在进入房间之时,他便闻到火药气味,一旦他将苏樱雪带走,定会有人将火药引燃,看来此举目的有意要夺取凤西性命。 龙明泽眼底寒意乍现,态度强硬的揽过纤细腰身,借着四周椅凳几步便跃上房梁,墨夜一直守在洞口,见有人出来,立即伸手帮忙。 凤西始终拗不过他,只能无奈离开,待他再次返回屋内时,只听冬浮在檐下大喝:“站住,别跑。” 还没等凤西明白过来,熊熊火焰呼的一下冲上云霄,整座屋子便包围在一片火海之中。 墨夜一句得罪过后,凤西已经平稳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而墨夜返身再次冲进火场。 雨一刻也不曾停歇过,凤西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而浑身瑟瑟发抖,原来他们想要的,是他的性命。 原本坍塌阻塞的通道被人挖通,凤朝阳率先冲了进来,在触及凤西惊恐的神色时,便明白了几分,即刻看向大火燃烧的方向。 “思泽,你没事吧。”李殇随后而至,早就弃掉碍事的轮椅,忍着膝盖钻心的疼痛,他轻揽凤西肩膀,柔声问道。 忽略凤朝阳稍带揶揄的眼神,凤西轻轻摇头,担忧的说道:“樱雪还在里面。” 李殇只是应了一声,并不在意,见凤西没有大碍,便隐去焦虑之色,冷眼看向熊熊烈火。 赶来救火的家丁越聚越多,然而火势太大,根本没有办法将火扑灭,忙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屋被燃烧殆尽。 随着时间的推移,凤西越来越害怕,两人才刚刚重逢,难道又要面临分离?如果自己再坚持一下,坚持他先离开,结局会不会因此改变? 她全身抖得越发严重,李殇微微蹙眉,低头看见脸色苍白的凤西紧咬下唇,原本嫣红的双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 “我带你离开这。” 凤西摇着头,向前走了几步,“我要等他出来。” 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包括李殇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不断向后退去,凤西似乎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烧焦气味。 “思泽,快过来。”李殇单手掩面,语气急躁的不停唤她。 可凤西根本不理会,脚下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毫无希望的时候,两道人影越过火墙翻涌而出,接着,另一道身影紧随其后,纷纷滚落在地扑打身上燃烧的火焰。 凤朝阳一把抢过水桶,用力向两人泼去,边浇边骂道:“他奶奶的,不要命啦!疯了是不是。” 凤西上前一把扯过凤朝阳,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当一个人惊恐到极限时,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墨夜吃力的起身去扶龙明泽,后者怀中包裹着一具娇小身躯,他将苏樱雪保护的极好,一张熟睡的小脸干净素雅,没有半点灰尘。 凤西心中吃紧,全然不顾李殇在场,奔至龙明泽身前,咬牙强忍泪水,颤声说道:“让我看看伤及何处。” 龙明泽微微一笑,低头看向怀中之人,说道:“可否先看看这位姑娘?” 第三十章 咒面 苏樱雪最终还是被李殇带回了筑心斋,看着龙明泽临别时恋恋不舍的眼神和凤西淡漠疏离的神情,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似自己的安排进展非常顺利,只等明日龙明泽前来替苏樱雪赎身,这颗棋子算是布置妥当。 只不过有一事仍叫他气愤难当,本该在表演时坍塌的舞台不知为何会提前倒掉,险些害了那个女人。 他剑眉紧锁,又想起那熊熊烈火,心中冷哼,迷魂香的剂量已经加倍,为何龙明泽进去许久也不见有任何反应。 再者,当他见到思泽时,整个人也是异常清醒,当时他因担忧而没有深究其由,此刻想起,顿觉蹊跷。 或许,真让秋夜说对了? 思泽便是凤西。 他只觉心中烦闷,支起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四处走走?思泽嘱咐过他需要卧床静养,他自嘲一笑,心里知道自己不过是想再去看看刚走不久的女人。 前一秒正要起身,下一刻一双芊芊素手便扶上他的胸膛,银铃般的声音幽幽传入耳中:“主子,让奴来服侍您吧。” 李殇半眯着眼睛看向怀中衣衫不整的女子,她轻纱遮面,只留一双空灵飘渺的眸子在外。 李殇一声讥笑,狠狠将人带入床内,床幔应声而落,掩去了内里春光。 凤府灯火通明,龙明泽沐浴更衣过后,坐在大堂内,任由凤朝阳处理伤口。 冬浮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唉声叹气,满脸自责的嘟囔着自己办事不力,没有追上纵火之人。 龙明泽倒也没有怪罪,只是问他可否看清那人容貌。 冬浮连连摇头,他只知道是个女人,身材娇小,动作敏捷,他自认轻功上乘,也没讨到半点便宜,最后在集市上将人追丢。 凤朝阳哼哼两声,对龙明泽说道:“怎么办?我们现在是折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好处都没讨到,还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甭管那两个女人谁是凤西,可都在李殇的手里,说来也是奇怪,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带那种面具呢?” “面具?”龙明泽疑惑的看向他,“什么面具?” 凤朝阳喝了口茶水,顿时来了兴致,立即侃侃而谈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没发现这点,他所带的面具叫咒面,制作非常恐怖,只要带上就再也摘不下来。” 看他说的神乎其神,冬浮不以为意的说道:“还能长在脸上不成?” 话音未落,凤朝阳一声惊呼,点头称道:“就是长在脸上。” “你可听过东郡仙人的名号?”见众人摇头,他颇为得意的接着说道:“他可是个鬼才,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没有他解不开的毒,没有……行,我说重点。”他无奈龙明泽凌厉的眼神,忙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他最拿手的便是做咒面,只要你能付得起他提出的酬劳,他就会帮你改变容貌,只不过他的报酬可不是谁都能付得起的。” “那你如何发现李殇带了咒面?”问话的是一直没有做声的龙明泽。 “咒面可以称之为完美无瑕,唯一的缺点便是极其怕热,从他一贯以来的表现,思泽一直是他最紧张袒护之人,可热浪来袭,他竟撇下思泽一人退到安全区域,所以我才会有此联想。” 凤朝阳这边说的口沫横飞,那边龙明泽早就变了脸色。 思泽,他如果没有听错,刚刚凤朝阳说的绝对是思泽两字。 接下来几人谈话,他几乎没有心思去听,又端坐一盏茶的功夫,他忽然一声不响的起身就向外走,屋内三人顿时面面相睽不明所以。 待浓黑深夜将高大身影全部湮没的一霎那,凤朝阳渐渐流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他伸了个懒腰,对另外两人催促道:“都回去睡吧,今天还有正事儿要办。” 筑心斋的守卫对于一个教坊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森严,可在龙明泽的眼里,还不如皇宫中的一处院落。 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般,他借着夜色遮掩,很快便找到凤西所在的院子。 他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是两个守夜的小丫鬟坐在门槛上闲聊,话题一直围绕着女人最爱的八卦消息。 一个说:“你听说了吗?这批新人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思泽和苏樱雪便一起跑去咱家公子的院子。” 另一个说:“什么叫一起,不知道就别乱说,我可是听当天守夜的大哥说,当时是苏樱雪先进的屋子,后来思泽一到,公子就把人轰了出去,看来咱家公子对这个思泽姑娘有点意思。” 开始说话的小丫头又说:“大半夜的去投怀送抱,公子不会喜欢这种女人的。” “不喜欢她,难道还能喜欢你?” “乱说什么?让公子知道了,有你受的。” 两人对话一字不少的落入龙明泽耳中,他俊眉紧蹙,倒不是因为听说凤西半夜去找李殇一事,而是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情敌,将凤西留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叛乱的龙文天至今下落不明,又出来个带着咒面的李殇,背后还可能有个更为难缠的幕后黑手,趁他平定叛乱期间,朝中官员拉帮结派把持朝政,好不容易将大权独揽,又冒出个蠢蠢欲动的凤家。 龙明泽心里轻叹,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并不让他觉得操劳,反倒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可但凡涉及到凤西,他便失去以往的冷静沉着,思维会被严重干扰,就如此时,他不顾后果的偷偷潜入她的房间,不过只想听她唤一声阿泽罢了。 凤西早已歇下,全身酸疼让她睡的并不安稳,时而呓语两句,却听不真切。 龙明泽轻手轻脚的走至床边,入眼便是熟悉的感觉,凤西整个人蜷缩在床的里侧,偌大的床铺只占用一小部分的空间足以。 他轻轻一笑,探身将人捞进怀中,触手可及的肌肤滚烫炙手,龙明泽随即扶上她的额头。 嗯?他微愣,又摸上嫣红的脸颊,温度果然有些许差异,看来凤朝阳猜测不错,她去回春堂的目的就是想要遮掩额头的凤尾胎记。 “好冷。”凤西恍惚间觉得自己被什么人抱了起来,一阵熟悉的气息窜入鼻腔,她下意识的唤了句,“阿泽?” “是我。”他用力将她抱紧,希望能给她带来更多的温暖,“你说。” 凤西有些惊异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可夜色浓重,只能分辨出个大概,她抬手拂上他的眉眼,虚弱的笑道:“怎么到这儿来了?她住在西边的院子里。” 龙明泽自然知道她所说何人,无奈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一松,作势要将她放下。 谁知怀中之人急忙攀上他的颈项,委屈道:“你真是来找她的?” 龙明泽心里憋笑,面上却平淡如水,淡漠回道:“不让走了?” 半响,透过绢帛衣衫传来的湿润之感让他心头一揪,忙将人从肩上拉开,一双沁了水的眸子微垂着,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掉。 龙明泽顿时便慌了神,在他的记忆里,就算那次别离,也不见她哭的如此心伤。 他不停的帮她擦拭泪水,可凤西的眼泪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一般,不断的顺着脸颊滑落。 “别哭,我哪也不去。” 细细的,柔柔的吻落在泪水流过的地方,他用低沉暗哑的声音不停的安慰着她。 “我很想你。” 声音很微弱,带着浓重鼻音,龙明泽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思念,深深的吻上干裂的双唇。 这一吻,延绵深长,直到凤西透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小西,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将离烟,映水照顾的很好,我每月初八都会去加印大师那里听你留下的故事,我画了好多你的画像,都被我藏在养心殿里,我会梦见和你在荒芜的每个日子。”他吻了吻她睫毛上晶莹欲滴的泪,接着说道“我一直在努力完成答应你的事,如今你回来了,便陪我一起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吧。” 凤西微笑着轻捧男人线条刚毅的脸庞,第一次主动亲吻他的双唇,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也足以让龙明泽欣喜不已。 她忽然想起麦子,想起不久之后的海城一战,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想要的太平盛世,才会让海城沦陷,才会让他们阴阳相隔? 如果真是这样,对于她来说又算什么盛世? 龙明泽似乎早就习惯她发呆走神的样子,修长的手指点上她小巧玲珑的鼻尖,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凤西恍惚之间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不顾龙明泽差异的眼神,翻找出随身带回来的背包。 其实两人之间有太多的话要告诉对方,只是眼前形势并不允许他们儿女情长。 “这些东西都很重要。”凤西将背包推进龙明泽怀中,嘱咐道:“放在这里不安全,你将它带给凤朝阳。” 她说完又想了想,从贴身衣物里拿出一样东西塞进包里,龙明泽眼急手快的将东西扯了出来,正是他曾经还是太子时所带的那块腰牌。 “一直在你身上?” 凤西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解释道:“你那时昏迷不醒,身上除了还给你的荷包,还有这个腰牌,我便私自留下了。” 龙明泽神色凝重的看了她一眼,竟然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牌子,对她说道:“这是从苏樱雪身上掉出来的,在离开火场之前。” 第三十一章 这个女人爷买了 夜色朦胧,根本看不清两块牌子上的细节,不过龙明泽可以肯定,凤西身上的这块腰牌绝对是真的。 那苏樱雪又是从何处得到的呢? 龙明泽将凤西按回床上,揉了揉她杂乱无章的长发,安慰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想,乖乖躺下睡觉,一定是因为淋雨才会得了风寒。” 凤西迷迷糊糊的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有些不舍的仰头望向面色凝重的男人,“这次真的要走了吗?” 龙明泽回头看向窗外,柔声说道:“我再陪你一会儿。” 凤西这一觉睡的很沉,她一直觉得龙明泽不曾离开,以至于睁开眼睛的一霎那,下意识的看向床铺的另一边。 然而除了空荡荡的被褥,早已不见那男人的身影。 她扯过被子抱入怀中,仿佛真的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般深深嗅着。 外面忽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凤西皱眉起身,一手按在枕边,只觉手掌被硌的生疼,低头望去,竟是昨日龙明泽抛掷的那枚玉佩。 想必是他临走时留下的,通体墨绿的玉佩上雕刻一朵精美的凤尾花,形状与她额头的胎记几乎相差无几。 凤西觉得暖意融融,急忙将玉佩贴身藏好,还没等她穿鞋下床,便有人隔门问道:“姑娘可否起身了?” 来者是筑心斋的管事,就是那位帮她分配院子的慈祥大妈。 凤西十分客气的把她请进屋内,又倒上一杯茶水,这才问道:“冯妈,有事找我?” 冯妈年近半百,却少有的保养得宜,虽然体态丰盈,但面容看起来也就四十上下。 她站在桌旁向门外招手,四五个手捧礼盒的丫头如鱼而贯,规规矩矩的在凤西面前排成一排。 冯妈这才开口说道:“姑娘选个自己中意的服饰换上,公子说一会儿有贵客来访,叫姑娘同去。” 贵客?凤西一面翻看礼盒中的物品,一面想着可能是龙明泽过来替苏樱雪赎身。 可来就来呗,非要叫上她做什么? 反正一时也想不明白,便随手挑出一件深紫色素花褶裙,又拿了一支同色宝石发簪,胡乱梳洗一番就要出门,却被满脸堆笑的冯妈一把拦住。 “公子就是知道姑娘不善妆扮,所以才让我这个老妈子过来瞧瞧。”她边说边将凤西按坐在镜前,拿起梳子小心翼翼的帮她将发髻梳顺。 “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保养好了,男人就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就像姑娘这般姿色的女子,再好好打扮打扮,男人就像见了花蜜的蜜蜂一样围着你团团打转。” 凤西因为伤风不太通气的鼻子用力一吸,打了个哈欠笑道:“我要那些蜜蜂做什么?不怕被蜇的鼻青脸肿?” “你这丫头,要知道咱们筑心斋里有多少女人都想着得到公子垂青,你可倒好,还怕蜇的鼻青脸肿,我跟你说,咱家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就冲今日送来的东西,可都是公子亲手挑选过的,你还不知足。” 冯妈唠唠叨叨的又说了好多,凤西根本听不进去,坐在镜子前走神发呆,只是偶尔应和一声作罢。 倒是有件事让她上了心,冯妈说,公子一年前受过一次重伤,痊愈之后性子便有些阴郁,尤其是在有人提及往事的时候,她提醒凤西,无论说什么话,都千万别问公子以前的事,否则惹火了公子,小命是要不保的。 冯妈真心实意的嘱咐她很感动,对着镜中倒影微微一笑,心里却盘算起来,如果按照麦子和她叙述的时间,正是龙明泽平定叛乱的时候,难道李殇便是龙文天? 她心里一惊,又觉得不对,如果确是其人,龙明泽怎会不认得他? 伤风感冒引起的头痛让凤西习惯性的抬手揉上额头,手指触及肌肤的一霎那,她忽然惊觉,如果李殇也与她一样带着人皮面具,便有这种可能发生。 冯妈将她挑选的发簪最后装饰在发上,满意的一点头,笑道:“姑娘这下可以出门了。” 凤西哪有心思去看镜中娇艳如花的面容,道谢过后便匆匆赶往大堂,她心里还在掂量一事,那便是昨夜龙明泽从苏樱雪身上拿到的那块腰牌。 她仔细回忆起来,知道她私自将东西留下的人只有离烟和映水,而这两人在她心里绝对不会背叛她,那又会是谁呢?凤西轻声一叹,自己果然不适合这种复杂的阴谋设计,待日后安稳了,每天种花养草,治病救人,总比现在的日子过得舒心。 这边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那边已经身在大堂之外,刚要准备抬步进屋,身后不远处传来呼喊之声,凤西面色一冷,不用回头也知是何人。 苏樱雪一身素色长裙,浅绾发髻,额头的那朵凤尾花倒是异常夺目艳丽,她因昨日吸入迷魂香的缘故,身子仍十分虚弱,需让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才能勉强走动,她见凤西听见呼唤驻足停留,便想急步上前交谈。 刚走两步,顿觉身子一轻,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听那人说道:“姑娘当心,要是摔倒了,我可会心疼的。” 凤西全身起了无数鸡皮疙瘩,心中骂道,该死的烂桃花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腻歪死人的话了,想想曾经,也没对她说过一言半语。 再转身回望,苏樱雪涨红了一张秀脸,半推半就的依在男人怀里,哪还有往日孤傲淡然的神色。 跟在龙明泽身后的,只有凤朝阳一人,见凤西眼神冷漠的望着他们,急忙掩嘴轻咳,有意提醒龙明泽注意自己言行,虽说心里明知是计,可总觉得对不起自家妹妹。 凤西将众人表情看在眼中,淡然的笑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向苏樱雪热情的招招手,随即瓮声翁气的喊道:“樱雪,过来啊!公子在等我们。” 龙明泽闻言抬眼瞥向台阶上的女子,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出现笑意,他柔声对怀中之人说道:“我们过去吧。” 苏樱雪早就沉溺在男人坚实的臂弯中,乖顺的点了点头,任由他带着自己走进屋内。 李殇早已在大堂内等候,听见几人对话并没做声,昨夜春宵过后,他收到飞鸽传书,单单写了一个杀字。 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他虽然觉得此时动手并不明智,但无奈受命于人,只能依计行事,暗自猜测背后之人为何如此仓促。 凤西率先踏入屋内,因外面阳光明媚,加之身体不适,她模糊间眯眼适应了好久才看清坐在桌旁的李殇正笑眼看着自己。 她回他一笑,刚想走至其身侧站定,李殇便开口道:“坐吧。” 龙明泽紧拥着苏樱雪随后而至,十分体贴的将其安置妥当才翩然入座。 凤朝阳则选了凤西身旁的椅子坐下,看着对面两人,忍不住冷哼两声。 一屋五人倒也沉得住气,落座良久也不见有人开口说话,凤西吸着鼻子轻咳两声,算是打破沉默气氛。 “思泽,可是昨日着凉了?” “姑娘,身体不适可有服药?” 凤朝阳虽然没有开口询问,却已经伸手探向凤西手腕,脉象浮紧,确实只是着凉伤风。 “不碍事,回头我送几副汤药过来,三天便能痊愈。” 凤朝阳虽然性格乖张,但医术精湛,他此话一出,另两人便都放下心来,惟独凤西柳眉轻蹙,她平日最不喜欢苦涩的中药,想必他是有意为之,却只能极不情愿的道了声谢,听的凤朝阳心花怒放,喜不自禁,岂不知日后为了这事要遭受多少苦难。 闲事聊完,就该谈谈此行的正真目的,凤朝阳接到对面男人眼神暗示,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瓷罐摆到桌上,对李殇说道:“李公子,咱们说好的麋苓膏,我如约送来了。” 李殇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凤朝阳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瓷罐旁边,接着问道:“那姑娘的卖身契呢?” 李殇扫了一眼桌面,对身后的随从挥了挥手,一张破旧的纸张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苏樱雪有些激动的坐直身子,几乎就要冲上去将其抢入怀中。 龙明泽看了她一眼,淡笑着起身将那快要零碎的卖身契拿入手中,缓步跺至她面前,向前一递,说道:“给你,自己保管好了。” 苏樱雪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向眼前如神柢般的男人,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自由之身的那一天,当日誓不入宫的那份绝然,早就在见到他的那一眼消散在九霄云外。 李殇在决定送她入宫的那一刻,便逼她服下毒药,她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和机会。 但此时此刻,她竟然感谢自己坚持到了今天,如果能随他入宫,哪怕是蚀骨之痛,她也死的心甘情愿。 两人情深意切的注视良久,苏樱雪才满眼泪光的将卖身契仔细揣进怀中。 还没待龙明泽重新入座,凤朝阳便又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就连一向淡漠的凤西都下意识的挑挑眉,心道,还真是财大气粗,花钱也带花一送一的吗? 谁知他伸手一指,对李殇说道:“这个女人我买了。” 第三十二章 明知故问 凤朝阳说的荡气回肠,李殇拒绝的干净俐落。 龙明泽一脸漠然的冷眼看着争执不下的两人,根本没有插手的打算。 倒是苏樱雪拖着柔若无骨的身子盈盈拜倒在李殇面前,娇声道:“公子,樱雪知道自己出生低贱,不配求您什么,但是今日之事,还望公子高抬贵手,答应凤公子的要求,日后樱雪也有个照应。” 她将照应两字说的极重,想必李殇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原本与龙明泽同样冷眼旁观的凤西听她这般说辞,倒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要不是形势使然,她一定会恶言讥讽几句,如今只是冷了脸色,忍着没有开口说话。 “你倒有些自知之明。”李殇带着轻蔑的眼神看向她,“即便拿了卖身契,你也是从我筑心斋里出去的奴,现今跟了个好主子,那是你的福气,你家主子都还没说什么,又怎会轮到你和我说话。” 苏樱雪闻言尴尬的回头望向悠闲喝茶的男人,希望他能帮自己争回些颜面,龙明泽倒也没让她失望,看着女人我见犹怜的模样,终是起身将她扶回原位,不过并未如她所愿的出声帮她言语几句。 凤朝阳眼看这番情形,心里有些急了,虽然心里知道刚开始时,龙明泽因为顾忌李殇察觉出两人之间关系,所以没有插手的打算,但此时苏樱雪寻了个机会让他表态,却也不见他有任何动静。 他困惑了,就连李殇也困惑了。 凤朝阳困惑的是,为何龙明泽迟迟不将凤西带走。 然,李殇困惑的是,为何埋伏已久的人还没有动手的打算。 气氛再次陷入僵局,双方僵持不下,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龙明泽将一杯清茶喝净,理了理身前衣摆,悠悠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众人皆是一愣,还没想明白他所指的我们是何人时,门外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皇上,您这是要摆驾回宫吗?”此人戏辱中带着丝笑,显得漫不经心。 “皇上?”苏樱雪故作惊讶的慌忙俯身跪地,她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还是心里一颤,偷眼看向俊美男子。 凤西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一见来人就是有备而来,绝不会是眼前这寥寥几人而已。 说话之人的样貌与刚刚的尖细声音很难让人联想在一起,满脸皱纹的苍老男人一脸奸笑的模样让凤西觉得有些厌恶。 她微微偏转视线,只见龙明泽将跪倒在地的女子轻轻扶起,自然而然的揽入怀中,那保护的架势十足,看在她的眼里却很是刺目。 “老臣恭喜皇上抱得美人归,旁人都说皇上后宫亏缺,也不知是皇上忙于政务,还是根本……哈哈,今日看来,似乎是传言不实啊!。”跟在他身后的几人皆仰头大笑,毫不畏惧眼前这个九五之尊。 对这种三岁孩童的把戏,龙明泽付诸一笑,根本没放在心上,想要激怒他,这还不够火候。 只听他冷冷的,清幽的声音传出,让铭清脸色寒了几分。 他说:“当年父皇将七弟交到你手上,是看中你的才华,那时朕还曾觉得父皇为何如此偏心,现下应该觉得庆幸,学富五车不及君子坦荡。” 被唤作铭清的老者,凤西有些印象,听映水闲来无事提及的八卦新闻,好像是说,他才华横溢,却风流成性,惹了不少麻烦。 凤西再次看向他时,忍不住哧笑出声,如此丑陋苍老的一张脸,是如何拥有风流的勇气? 她的一笑,立即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龙明泽嘴角一扬,朗声问道:“思泽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她眸光流转,内里乾坤闪烁,让人好生喜爱,“或许你误会了铭清先生也说不定呢。” “哦?”他一挑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铭清也对这个看似简单却独有气质的女人有了一丝兴趣,黑着半张脸只等着看她要说些什么。 凤西心中愤愤不平,她男人不屑与这种小人计较,可不代表她就能忍了这口气,明嘲暗讽的事,她可是在凤朝阳身上练得出神入化,于是偏头想了想,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旁人都说铭清先生风流成性,还因争抢青楼头牌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她斜眼看了铭清一眼,掩嘴笑了笑,接着说道:“还是自家婆娘出面平了此事,这样的人,怎会助龙文天起兵造反?说不定就是你误会他了。” 凤朝阳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丝毫不留颜面,“铭清先生今日可是带着婆娘来的?” 本就黑了半张脸的铭清恨不得将眼前女子撕成两半,整张脸气得发紫,又无处宣泄,最终将矛头指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殇。 他怒道:“为何会有不相干的人出现在这里?” 李殇推着轮椅来到凤西身旁,对铭清的质疑感到倦恶,蹙眉说道:“有没有什么关系,你怎会知道?” 凤朝阳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凤西的真实身份,一把将人拉到身后,右手扶上腰间,那里有他用来防身的各种药剂。 “别想打她的主意。”他激动的说 凤西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他这个猪脑,摆明了人家是在试探,他这一动作正中下怀,却又觉得感动,到最后,还是哥哥心痛自己。 李殇见此情景连笑数声,神情没落的说道:“果然被她说中了,其实你才是他要找的人,是吗?” 凤西没有答话,默默的看了龙明泽一眼,虽然他嘴角含笑,可眼底却不见笑意。 再望向他怀中紧拥之人,那张与自己曾经相差无几的面孔,她有些迟疑,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是又怎样?”凤朝阳昂着头,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李殇懒得理他,只对凤西说道:“我给你一个选择,跟我走,你可以继续活下去,留在这,只有死路一条。” “我留下。”她回答的毫不犹豫,仿佛这个答案早已在心中重复无数遍。 无奈笑过,李殇直了直腰,看向一脸铁青的丑陋老者,冷冷说道:“动手吧,茶水里的药效似乎已经开始发作了。” 看着李殇离开的背影,凤西竟觉得有些心酸,待她再转回视线,便看见龙明泽摇晃着身躯靠在苏樱雪身上,吃力说道:“都快走,离开这里。” 铭清笑的猥琐,挥手让人将所有门窗全部关严,凤西可以听见屋外糟乱的脚步声,眨眼间阳光只能从细小的缝隙中穿过,洒在地上一片斑驳。 “想逃去哪啊?”铭清把玩着手中短刀,犹如猎人玩弄命不久已的猎物。 苏樱雪将虚弱的男人扶到椅子上,满脸焦急的看向凤朝阳,刚要开口问他如何是好,便听见铭清又说道:“放心,七爷吩咐过,不能让你死的痛快。” “你想如何?”龙明泽冷声回问。 铭清用手一指凤西,“就从她开始吧,让你亲眼看看自己最喜爱的女人是怎样死在自己眼前的。” “住手。” 龙明泽的一声怒吼是伴着门板破裂的巨响一同喊出的。 刺眼的阳光晃在凤西半眯的眼里,让一切都变的模糊不清。 她还来不及害怕,也来不及任何思考,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他的怀抱如何?她自嘲一笑,似乎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还没等她适应光线的变化,兵刃相接的碰撞声响彻整个厅堂,她揉了揉眼睛,想将这一切看得更加清楚,却被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只听那人笑道:“小西,可是怕了?” 声音再熟悉不过,凤西微微仰头,一张隽美刚毅的面孔跌入眼底,再向一侧看去,苏樱雪身边之人又是谁? “你们……”她两厢看去,惊得合不拢嘴,“太像了,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样,怎么做到的?他是谁?” 龙明泽将她抱了个满怀,不顾场面混乱,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为何选择留下。” 凤西难为情的红了脸,小声嘀咕着“明知故问。” 屋内的打斗声夹杂着尖细的怒骂声,实在让龙明泽没有心思再谈情说爱下去,他拍了拍凤西的背脊,手臂轻轻一带,两人便穿梭在众人之间来到苏樱雪身旁。 “墨夜参见皇上。” 面具做的惟妙惟肖,凤朝阳一脸得意的拿过墨夜撕掉的人皮面具,对凤西说道:“怎么样?你也被骗了吧。” 凤西会心一笑,难怪会如此相像,墨夜的身高体型与他相仿,又常年侍奉左右,声音神韵自然学了七八分,难怪她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些甜言蜜语,那种疏冷的眼神,全都不是身边男人所有的,她暗自松了口气。 见这边几人毫不紧张的闲聊,那边拼死打斗的冬浮极其不满,一个虚晃跳出战局,气喘吁吁的对坐在椅子上的墨夜吼道:“赶紧给我起来,别想偷懒耍滑,铭清那老家伙可不是好对付的主。” 他说完闪身又加入战局,墨夜不满的冷哼一声,抽出腰间软剑,直奔铭清而去。 苏樱雪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本就惊惶未定的双眸又染上一丝疑虑,颤声问道:“他不是中了毒吗?” 凤西接话道:“有凤朝阳在,哪有解不了的毒。” 第三十三章 我们回家 一路从屋内打到屋外,凤西跟在龙明泽身后出了厅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也不知龙明泽从哪调来的人马,黑压压的站满了整个院子,而在台阶之下,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尸体。 铭清骂骂咧咧的被墨夜逼到墙角,凤西柳眉轻蹙,疑声问道:“这人真是龙文天的授业恩师?怎没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龙明泽低头看向怀中女子,淡笑道:“确是此人,也难怪教出老七那样的学生来。” 凤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又道:“成王败寇,如果龙文天造反成功,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话乃大逆不道之言,苏樱雪就站在两人身后,听的再清楚不过,本以为龙明泽会因此大怒,却不曾想他竟然赞同的点头回道:“你说的不错,一朝君子一朝臣,如果老七当了皇上,那这铭清先生便是帝师,在朝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也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 苏樱雪惊讶于皇上为何如此娇宠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她嫉妒,并且期待着,希望有朝一日,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能够真心宠爱自己一次。 她服下李殇的毒药,如果没有解药,她只能再活三月有余,她是李殇的人,凤西又知道她靠近皇上的真正目的,如何能取得他的信任,将她带回宫中,确实是件难事。 她正低头苦想,忽然感觉有道目光投来,抬头便对上龙明泽深邃的眼神,她立即茅塞顿开,不用任何言语,她只淡淡一笑,便是他将自己带回去的最好理由。 她有一张皇上夜思梦想的娇媚面容。 凤西拉了拉龙明泽衣角,将他的视线带回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身上,待他凝神望去,凤西微微回头,冷眼看向身后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的苏樱雪。 她淡淡的,似有似无的对她笑了笑,这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苏樱雪有些惊慌的垂了眸,心里感慨眼前这个女人并非看似那般柔弱,日后定要小心防备。 “有种就杀了我,来啊!” 铭清特有的尖细嗓音响彻整个筑心斋,凤西厌恶的皱皱眉,说道:“把他的嘴堵上,难听死了。” 冬浮看了主子一眼,见他没有反对,干净利落的将铭清衣摆撕断,塞进他的嘴里。 被堵住嘴巴的铭清依旧不停的咒骂,可听在他们耳里,不过是咿咿呀呀的音调,毫无意义。 龙明泽带着凤西走到他面前,本来想将她留在原地,可又放心不下,再次重逢让他分外紧张,生怕她再次离开自己。 其实最好的计划是将凤西留在李殇身边,直到送入宫中为止,可他不能再让她出现任何差池。 铭清瞪着死鱼眼恶狠狠的剜了两人一眼,倒是安静了不少。 龙明泽冷笑道:“没想到会是今日这般下场吧。” 铭清赌气似的将头一扭,从嗓子里哼了两哼。 “你收到的密信,根本不是龙文天写的,而是朕亲笔写给你的。” 铭清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龙明泽早就成了肉酱。 和这种人废话一向不是他的风格,眼神扫向冬浮,后者自然心领神会,犹如市井之中摆摊讲评书一般,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凤西站在一旁听的仔细,心里佩服道,映水与之相比,真是业余选手和科班出身的天壤之别啊! 龙明泽在赶来咸阳郡的路上耽搁几日,便是因为偶遇到躲藏在附近的铭清等人,之所以还未与凤朝阳见面就已经了解事情大概,还要感谢铭清与李殇之间的书信往来,所以才会有凤府宴会一事。 他本不打算打草惊蛇,但因顾忌凤西安全,不得不改变计划,给双方传递假消息,让他们提前动手,将隐藏在咸阳郡的所有叛贼一网打尽。 凤西中途问他,李殇难道不是龙文天吗? 龙明泽虽然对别人吝啬口舌,但是凤西提出的问题,他都会一一解答。 他说,李殇绝不是老七。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原因有很多,比如,他与龙文天共同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就像对凤西一样,改变了容貌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感觉,还有当年他将其重伤,每一处伤口都记忆犹新,而膝盖的伤,他直接挑了他的膑骨,根本无法再站立起来。 凤西哦了一声,她为李殇治疗腿伤的时候,可以肯定他的髌骨没有缺失,所以只是疼痛难忍,并不是完全无法行走。 “他既然不是龙文天,为何还要带着面具呢?” 凤朝阳插嘴道:“为了复制。” 凤西疑惑的看向他,“复制什么?” “一定有一张与李殇一模一样的面孔,那才是真正的龙文天。” 咒面能够做到以假乱真,就是因为与它诡异的制作方法有关,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需要一张完整的真人脸皮,而且必须是从活人的脸上硬生生的剥下来,而被剥除面皮之人,则会带上另一具复制出来的人皮面具。 凤西听的有些反胃,急忙让冬浮接着说下去。 他们给铭清等人的书信,是模仿龙文天的笔迹所写,这其实不难,所有皇子的启蒙老师都是同一人,而龙明泽又是所有皇子争相效仿的楷模,就连字体也是有样学样的跟着临摹,只要稍加改动,便能写出**分相像。 铭清已经挣扎的没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龙明泽一挥手,墨夜将塞在他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他稍一得空就要破口大骂,墨夜手急眼快的又将破布塞了回去,骂了句呱噪,抬手便是一记手刀,铭清两眼一翻,重重的栽倒在地。 凤西吸着鼻子感同身受的揉了揉肩膀,问道:“你把李殇怎么样了?” “劳思泽姑娘惦记,在下好的很。” 李殇一瘸一拐的被人绑着押到龙明泽面前,身后跟着白鹭和冯妈,同样被绑得结实。 “思泽姑娘,樱雪姑娘,你们这是作何?求求这位爷,放了咱家公子吧。” “住口,谁也不许求饶。” 冯妈虽然跟在李殇身边多年,除去筑心斋表面上的教坊生意,并不了解内里乾坤,莫名其妙的被人五花大绑过来,自然而然的想要问个明白。 然而李殇的一声喝斥,吓得她脸色煞白,惊恐的看向满脸怒笑的白鹭,只听她阴气森森的说道:“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凤府戏台坍塌一事,本该要的是你的性命,哼,算你这个贱人命大。” 她见凤西对她的辱骂不理不睬,又将矛头转向站在她身边的龙明泽,讥笑道:“这位爷可是好福气,伺候过我家公子的女人,保准能将你伺候的舒舒服服。” 凤西能想到她因妒恨而口出恶言,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下流的话,若是只有她与龙明泽在场,她绝不会争辩半句,然则院里皆是他的属下,这顶绿帽子怎能让他冤戴,凤西心里正掂量着如何解释,耳畔便响起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苏樱雪拉起她的手,表现十分亲近的朗声说道:“我相信思泽姐姐不会是那种人。” “你相信?”凤西斜挑了眉,冷笑道:“我只在乎他信不信。” 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紧几分,凤西仰头对上龙明泽带着笑意的双眸,她眉眼一弯,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年轻帝王微微俯了身,温润的薄唇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如同宣誓一般对她说道:“只要是你说的话,我一定会信。” 苏樱雪强颜欢笑的站在两人身后,她本以为男人最在乎的就是女人的清白,可万没想到,皇上竟然对她一再放纵。 再看向被人看押着的李殇,本就有些颓然,听见两人对话,神色更是没落,双目暗淡无光,盯着凤西出神。 可能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凤西轻推男子胸膛,心中少有的升起一丝怜悯,开口问道:“你会如何处置他?” 龙明泽眸光微敛,将墨夜唤至身旁,沉声问道:“可有惊动旁人?” 墨夜回道:“抓捕李殇之时,撞见几名舞姬。” “杀。”他说的毫不犹豫,周身散发着杀气。 凤西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袖,但心里清楚,此时绝不能大发善心,他不是嗜杀之人,不会乱杀无辜,如果坏了他的计划,说不定日后被杀之人,便是眼前这个男人。 可能是感觉到她的不安,龙明泽反手握上她的小手,手指在她冰冷的手心里一下一下的擦着她的柔腻,让她心里觉得有股暖流攒动。 李殇忽然冷笑起来,他看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铭清,对龙明泽说道:“你以为抓了我们,就能找到七爷?未免太过幼稚。”他话还没有说完,神色瞬间凝固,惊骇的说不出话。 一直插不上话的凤朝阳大大咧咧的晃到众人面前,用他惯有的散漫语调说道:“你以为就一个东郡仙人能将人皮面具做的惟妙惟肖吗?小爷我可是妙手医仙,就你这幅皮囊,那就是信手拈来,不过这个丑八怪,还真是费了我不少功夫。” 凤西淡笑着看向身后几人,如果不是真人站在眼前,根本分辨不出谁真谁假,她兀自猜测道:“你打算将这里恢复原貌,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龙明泽眸含赞许之色,点头应道:“筑心斋是龙文天的一处枢纽,自然不能轻易断了这条线索,想要找到他的藏身之处,这里便是最好的渠道。” “可你今日闹出不小的动静,如何能瞒得过?” 他撇了冬浮一眼,后者立即会意,笑容满面的上前说道:“姑娘,此事交给奴才来办,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凤西还要发问,龙明泽却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余光瞧见昏迷的铭清快要苏醒,而李殇带着爱恋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他不顾凤西小声的抗议,柔声在她耳畔说道:“等回了家,我再一一告诉你。” 第三十四章 深宫生活1 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凤西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攀上身侧修长手臂,她深吸口气,熟悉的味道充斥整个鼻腔。 真好,她心里想着,只要能待在他身边,一切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 陪你看花开花落,陪你看潮涨潮汐,陪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她听见书本合拢的声响,察觉温热的手指轻轻拂过脸颊,细碎的发梢让她颈间微痒,抬手想要拍掉他的手掌,却被男人紧紧握在手心。 低沉悦耳的声音随即从身后传来,他说,“小西,我们回家了。” 凤西慢慢睁开双眼,四处景象分外陌生,她不曾记得自己来过这间屋子,带着疑惑的哑声问道:“这是哪?” “养心殿。” “宫里?”她懵懂的爬坐起来,掩嘴打了个哈欠,还想再一头栽倒床上睡个回笼觉,却被龙明泽半路拦住,直接抱进怀中。 他笑道:“再不起床,连午膳都要过了。”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她撒娇似的往他怀里拱,先前睡意也已散了大半,不过是想和他温存片刻。 龙明泽岂会不知,但她因为路程劳累,已经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期间除了起身喝了两口水,再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伤风感冒还没痊愈,再加上日夜赶路,确实身子虚乏,所以也没强求,任她赖在自己怀里不起。 “小西。”他揉着蓬松凌乱的长发,指尖缠绕着她的青丝,轻声说着,“这几天我一直担心是在做梦,怕梦醒之后你会忽然消失不见,还好这一切都是真的,否则我不知道能不能再承受一次你的离开。” 她淡笑着抬起头,鼻尖蹭着他还未来得及修剪的胡茬,极其认真的说道:“这次不会离开了。” 两人耳鬓厮磨着说了很多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 凤西心疼的细数他身上新添的每道伤疤,他却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笑说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有些或许还是被自己人误伤的。 听到这里凤西却不高兴了,她撑起半个身子,俯视眼前一脸慵懒的男人,责备道:“既然已经是王,有些事又何必亲力亲为?” 他邪气一笑,翻身便将人压在身下,薄唇在额头点了点,说道:“当初我生无可恋,战死沙场也算是个善终,如今你回来,我怎会舍得将你扔下。” 凤西腾的脸一红,害羞的偏过头,“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了?再说,就算我不回来,你还有后宫三千佳丽,这上有老,下有小的……” 她后面的话淹没在龙明泽霸道的深吻里,她忍不住嬉笑着挣开他的牵制,吵嚷着左躲右闪。 两人毫不顾忌的打闹声被守在殿外的冬浮尽收耳中,他由衷长出口气,仿佛将胸中所有积压的抑郁全都吞吐而出。 皇上有多久没真心笑过?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 回来真好,他心里想着。 可远处渐行渐近的身影让他忽然皱起眉头,林蕊儿莲步款款的正向养心殿而来,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对屋内禀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低沉的笑声嘎然而止,只听一个悦耳的娇笑声说道:“冬浮,能帮我准备一身侍女的衣服吗?” “朕不准,你是我的女人,怎可以做侍女?” 冬浮准备迈开的脚步停滞在原地,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为何守在门外的不是墨夜? “为什么不行?你想现在就告诉林蕊儿我的身份?你莫名其妙的带回两个女人,总要有个说法。” 冬浮觉得她说的有理,决定就按照凤西说的办,还没走上两步,养心殿的大门便被黑脸的龙明泽一掌推开。 “皇上,这是……”冬浮探头想看看里面那人如何,可殿门随即被他用力关上。 “还不去办?” 龙明泽撇了呆楞原地的冬浮一眼,大步向仪态端庄的女人走去。 林蕊儿见他主动相迎,心里甚是欢喜,急忙快步上前,盈盈一拜,柔声唤道:“皇上,臣妾来给您请安。” 龙明泽伸手虚扶,心中冷哼,刚回宫便知道消息过来请安,她还真是沉不住气,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你知道朕不喜欢这些繁复缛节,皇后身子一向虚弱,好生静养才是。” 林蕊儿骤然脸红了大半,手指绞着袖口羞涩道:“近日臣妾身子调理的已无大碍,太医说,”她抬眼偷瞄脸色冷毅的男人,等着他开口发问。 可眼前男人的心思根本没在她身上,薄唇紧抿,剑眉微蹙,目光不时看向冬浮离去的方向。 林蕊儿心中虽然窝火,但却不得发作,表情僵硬的接着说道:“太医说,臣妾已经可以为皇上诞下龙嗣了。” 这本是夫妻之间的闺房密话,可自从这个冷漠的男人娶她为后,就再也没踏入她的鸾鸣殿半步,就连说句话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如今听身边的内侍说,皇上从外面带回两名美貌如花的女子回宫,开始她并不以为意,旁人可能不知道,她却了解龙明泽对凤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所以别说两个,就算二十个,也不过是和她落下同样的结局。 然则有人告诉她,其中一名女子的样貌像足了死去的凤西,她便再也坐不住了,主动跑来养心殿一探究竟。 其实太医曾一再叮嘱过她,以她现在的情况,绝对不能怀孕,胎儿不出三月必定死于腹中,更甚者会让她血崩而死。 但她需要赌一次,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好过现在犹如冷宫般的生活。 龙明泽眸光越发淡漠,难道就连这个,也换不回他一丝温柔?林蕊儿带着期盼的眼神逐渐暗淡。 他说,“朕,不想要孩子。” 她紧咬下唇,双手将衣袖死死绕在手指上,强颜欢笑的说道:“臣妾可以等,等皇上想要了,臣妾便为皇上生个小皇子。” 多么低贱啊!她心中苦涩难咽,自己身为苍月国公主,盛装嫁入焱国,虽是五万精兵换得皇后虚位,却从不曾受过此等屈辱,今日若非逼不得已,她绝不会放弃颜面,巴巴的跑来自找烦恼。 龙明泽见她神情没落,也未再多言,只是询问她是否要一同去素香阁给皇太后请安。 林蕊儿看看时辰,此时过去,太后多半是在午睡,他不会不知道自己母后有此习惯,看来只是想将她支开罢了。 养心殿内之人是谁?会是那个长相和凤西一样的女子吗? 林蕊儿十分好奇,忽然心上一计,说道:“皇上要是去给太后请安,似乎应该更换衣饰。” 龙明泽不明所以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衣摆,只见衣服到处都是细小褶皱,他低笑出声,想起刚刚和凤西滚在床上肆意打闹,心情瞬间愉悦。 他匆匆转身走回养心殿,林蕊儿则不动声色的跟在他身后,只要皇上没亲口下旨不许她进殿,她便可以借机一窥芳容。 可她的小计谋并没有得逞,冬浮拿着一叠衣物正巧也回到殿外,龙明泽吩咐他将林蕊儿先行送至素香阁,自己随后便到,说完,接过衣物便进了大殿。 无奈,她不得不跟着冬浮率先离去,看着殿门开启又闭合,她放下身段,态度温和的问道:“冬浮大人刚刚是为谁取的衣物? 冬浮诚惶诚恐的弯腰一福,笑道:“皇上吩咐,奴才不过是遵旨办事。” 林蕊儿尴尬一笑,并不气馁的又问:“可是皇上新带回来的两位女子?” “回皇后娘娘,奴才不知。” “你……” 林蕊儿心中郁结,皇上对她不理不睬也就算了,连他身边的奴才都敢对她不恭不敬,这个皇后当的毫无气势可言。 她意识到龙明泽身边的人,根本套不出任何话,待到一会儿见了太后,她明里暗里提上几句,就不信连太后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主意一旦打定,林蕊儿便加快脚步,直奔素香阁而去。 本该午睡的太后,此时正精神抖擞的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她比凤西入宫之时稍显发福,但是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她剪下一朵盛开的大红牡丹,随手交给身后女官,接着缓缓开口问道:“秋夜病了多日,可见有些好转?” “回太后,秋夜姑姑病情有所好转,但是太医院的医女说,最好再歇上几日,怕这病过身。” 太后轻叹一声,感慨道:“歇歇也好,她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从没歇过,哀家知道她累。” “要是秋夜姑姑听见太后这话,定会感动的哭了。” “就你会说话。” 萧嫣娆将剪刀放回原处,准备把剪好的花枝拿回屋内,一转身,便看见心里始终无法喜欢的林蕊儿一副温柔贤淑的站在台阶下敬候传召。 萧嫣娆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问她:“你来做什么?” 林蕊儿将姿态放的极低,立即福身一拜,回道:“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请安?”她讥笑,“你是睡昏了头吗?也不看看什么时辰,还敢说来请安?” 林蕊儿也不恼,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婆婆,自古婆媳关系就是最难调和的矛盾,她自然不会和她起什么冲突。 只回道:“儿臣也知过了时辰,所以才急忙赶来,本想着一早等两位新入宫的妹妹一起过来,谁成想等到此时也未见人影,想必母后定是见过了,可真如他们说的美若天仙?” 萧嫣娆听她说完,皱眉蹙额,极其不悦的说道:“将那两个不懂规矩的贱婢给哀家带来,本宫倒要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第三十五章 深宫生活2 太后身边的内侍吉福,天生一副女人相,唇红齿白柳叶眉,再加上太监特有的阴柔嗓音,在凤西看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京剧中的青衣。 他站在台阶下,低头颔首恭敬的近乎卑微,显然与冬浮同是掌事公公,感觉却相差甚远。 凤西跟在龙明泽身后从养心殿出来时,确实被他一张粉嫩的小脸吸引了目光,引得身前男人醋意横生,不动声色的挡住她的视线。 她轻声哼笑,推了推他,“走吧,太后有请。” 凤西心中嘀咕,许是太后动了怒,两人入宫多时,还没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封建社会等级制度森严,尤其皇家更是看重礼仪,后宫妃嫔本就没有什么娱乐,每日借着请安的时候聊上几句也算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想到自己日后也要过上这种面上婆慈媳孝,背后明争暗斗的生活,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要是不想过去,我一个人去就好。”龙明泽放缓脚步,与她齐肩而行。 她摇了摇头,刻意让过半个身位,说道:“又不能把我吃了,不是还有你在吗?” 男人都喜欢柔软一点的女子,龙明泽也不例外,他喜欢她的独立倔强,更喜欢她偶尔对自己的依赖。 两人行至素香阁时,苏樱雪早已侯在院外,初见男人挺拔身影,根本掩饰不住内心欢喜,再见身后一袭婢女打扮的凤西时,她心中一颤,笑容便僵在脸上。 凤西微微一笑,福了福身,语气平淡的说道:“思泽见过苏才人。” 苏樱雪先是一愣,随即喜上眉梢的望向气宇轩昂的男人,娇羞道:“皇上还没下旨,思泽姐姐可别乱说。” “朕今早已经拟旨,你大可放心的应了。” 皇上说话,一言九鼎,听得苏樱雪心花怒放,当即磕头谢恩,还不忘姐妹情深的关切问道:“那思泽姐姐呢?” 凤西偏头淡笑,指了指衣衫,“日后苏才人可不能再唤思泽姐姐了,皇上刚刚下旨,命思泽任御前女官,可比不上才人高贵。” 苏樱雪不知是忧是喜,看似自己要比思泽得宠,可细想过来,做了御前女官岂不是可以天天伴君左右?比她这个才人强上百倍。 如果她能选择,宁可去做他身边的婢子,也不要现在这个名存实亡的才人。 有些事,想归想,可万万说不得。 吉福在后面等的久了,刻意轻咳以示提醒,他低着头,小声说道:“太后娘娘为皇上准备了清热去火的菊花茶,此时应该已经凉透,请皇上移步阁内品用。” 他说的婉转,凤西带着赞许的目光扫过,吉福竟然脸色一红,头低的更甚了。 素香阁内,萧嫣娆端坐在矮榻上冷眼看着门外,吉福出去小半个时辰,始终不见人影,林蕊儿坐在下首慢条斯理的一边喝茶一边坐等看场好戏,她越是悠闲自得,萧嫣娆越是怒火攻心。 “听说,两名女子之中,有一人样貌与那凤西如出一辙,想必母后还记得那名女子吧。”林蕊儿接过身后侍女递过来的团扇,慢慢轻摇着,天气虽然炎热,但素香阁内却是清风阵阵,不过是无事可做,随手摆弄几下罢了。 萧嫣娆沉吟片刻,心里倒是记起这么个人来,要说长相如何,她记不大清楚,唯独额头的凤尾胎记让人颇有印象。 而且,当年自己身体亏虚,连太医院都治不好的顽疾,在吃过她配的几副汤药之后,至今都没有再犯。 后来她曾想宣她入宫,不仅仅是因为她医好自己的宿疾,也因为当时还是太子的龙明泽倾心于她。 可接下来朝中接二连三的发生大事,又听说那位姑娘莫名失踪,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此时听林蕊儿一提,萧嫣娆刚刚的怒气消减不少,面色逐渐柔和,“当年,她还曾向哀家为你讨过续命丹,否则,你哪有福分坐上皇后这个位置。” 林蕊儿谦和笑道:“母后说的极是,待一会儿新来的妹妹过来,若真是凤西姑娘,儿臣定当好生感谢。” 萧嫣娆点了点头,刚要询问为何人还没到,一个和风细雨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修长的身影裹着阵阵花香,大步踏入屋内。 龙明泽淡笑着说道:“母后可是等急了?” 林蕊儿急忙起身施礼,眼角扫向皇上身后两人,娇声说道:“两位妹妹还不快来给母后请安。” “臣妾。” “奴婢。” “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两人一前一后盈盈下拜,前者施的是妃嫔之礼,后者则是奴婢的跪礼。 萧嫣娆不解的看向淡定自若的皇上,遂问道:“泽儿,这是怎么回事?” 龙明泽浅抿了口茶,看向跪在地上的凤西,眸色微敛,沉声回道:“儿臣身边一直没有女官,见她心思缜密,办事利落,便留在身边使唤,至于樱雪,自然是要封个名分的。” 萧嫣娆会心一笑,此话在她听来,又是另有一番意味,刚刚入宫便急着给了名分,显然两人之前定是发生过什么。 人老了,都想着儿孙满堂,尤其是在皇家,日后继承皇位,没有个皇子怎行?想到此处,她狠狠的剜了林蕊儿一眼,这个不争气的肚子,一年半载都不见有什么动静。 想到即将能够当上奶奶,萧嫣娆有了些笑意,招手将苏樱雪唤至身边,一边打量,一边询问道:“多大了?” “回太后,年芳十八。” 萧嫣娆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停留在她娇艳面容上,像,果然是像,看来林蕊儿所说不假,就算她不是真的凤西,就凭这幅长相,也能博得皇上几分垂青,若能再生个一男半女,她丝毫不介意将这个出身低微的女人推上后位。 一直跪在地上的凤西微垂着头,本分的等着有人想起她的存在,其实林蕊儿的视线并没有离开过她。 她虽然不知道夜宿养心殿的女子是两者之间的哪个,却认得冬浮手中准备的衣饰。 “泽儿,她真的不是当年那位凤西姑娘?” 萧嫣娆的一句问话,将在场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听龙明泽淡淡回道:“她失忆过,有些事不记得了,不过在樱雪身上,朕找到了这个。” 龙明泽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从火场捡到的那块太子腰牌,他将东西摊在手上,剑眉一蹙,冷声对跪在地上发呆的女人道:“还不过来将东西呈上,刚夸你这奴婢机灵,怎么这会儿驽钝上了?” 凤西哦了一声,急忙起身上前将腰牌双手送至太后眼前,等到吉福双手接过,她顺势退回男人身后。 萧嫣娆不动声色的翻看着,又抬眼望向神色懵懂的苏樱雪,啧声道:“腰牌倒是真的,可这人嘛……” 她没再说下去,而是看向面无表情的皇上,见他也同样看向自己,极快的将目光又投向身旁温婉女子。 “苏才人,这块腰牌是何人相赠?” 苏樱雪摇摇头,似乎是在回想往事,不太确定的回答说,“这牌子一直贴身带着,起初本不知有何用途,只道是家传之物,后来皇上偶尔拾到,说是当年在荒芜城相遇时,被樱雪私自留下的,看来果然是信物。” “那便留下吧。”萧嫣娆将牌子塞回她的手中,十分慈爱的拍了两下。 一边林蕊儿妒嫉的火冒三丈,另一边凤西冷漠的静观其变,她知道苏樱雪的这番说辞,是龙明泽亲口传授,否则怎么知道的这般深入。 可是他在试探谁?太后吗?还是丝毫不懂得掩盖妒意的林蕊儿? 在她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可难保像龙明泽这种城府极深的人,就看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当她转眼看向悠然自得,兀自喝茶的男人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龙明泽感知到投向他的目光,斜眼回望过去,嘴角邪气一扬,手指轻点桌面,示意她将茶杯斟满。 茶水刚刚喝了一半,凤西单手提起茶壶点了几点,她知道他不喜欢花茶的浓香,所以打算一会儿回养心殿,亲手煮一壶清凉的绿茶给他。 刚将茶壶放下,对面便响起林蕊儿的喝斥,“好个不懂规矩的奴才,竟敢对皇上大不敬。” 凤西秀眉微敛,心里暗道不妙,平日里和龙明泽随意惯了,斟茶倒酒都很随性,从没注意礼仪问题,但在皇宫深院,一个无心之举,往往便成了致人死地的把柄,就如眼前,林蕊儿定是抓住自己单手奉茶的举动,就算是皇后,也要为皇上双手斟茶,别说她一个小小女官。 要是龙明泽为了这事出言相助,似乎又有些小题大做。 就连聊的火热的太后和苏樱雪,也停下来看她如何是好。 凤西疾步上前,双膝跪地连声说道:“奴婢知错,还望皇上,皇后看在奴婢初入宫中,不懂规矩的份上,饶了奴婢这次。” 她放下身份,不想让他为难,龙明泽自然知道,忍着替她说话的冲动,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林蕊儿见皇上没有开口的打算,更加盛气凌人的说道:“饶了这次?那后宫便没了规矩,日后人人都可对皇上不敬,本宫念你初犯,掌手三十下,以此告诫,母后,皇上,觉得这个责罚轻吗?” 她身为后宫之主,责罚宫女无可非议,有时就连皇上也不便插手,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却带着一丝强硬。 凤西银牙一咬,不等龙明泽开口,直接磕头谢恩,算是应了这个责罚。 苏樱雪几次想为她求情,可一想到两人恩爱场面,硬是将话咽回肚子。 龙明泽刚要拍案而起,一个爽朗不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嫂嫂这是跟何人动怒?掌手三十下,怕是要废了这双手啊!” 第三十六章 深宫生活3 林蕊儿略带不满的看向来人,冷声说道:“往日也不见贤王来素香阁给太后请安,今日倒是悠闲。” 被称之为贤王的男子无谓一笑,随即说道:“臣见过皇上,母后,皇后娘娘。” 龙明泽心里一安,端坐回原位,问道:“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龙明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坐在太后身边的苏樱雪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直到有人轻咳,他才回神说道:“皇上刚刚出宫,臣便接到消息,风华国太子已经携商队抵达我国边境,只等皇上下旨,方能过境入京,臣本以为多等几日无妨,可昨日信使来报,边境气候多变,再不过境怕是要赶上沙漠风暴,十分危险,否则臣也不会如此急着过来叨扰圣上清静。”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凤西在荒芜城得那段日子里,常听映水八卦一些消息,其中便有关于风华国太子商轲的事。 据传说,风华国的皇上非常惧内,皇后又是飞扬跋扈的母老虎,因为一直生不出孩子,还曾被打入冷宫,而这个女人高明就高明在此,不仅重获君心,还稳稳占住凤位。 但是太子商轲的生母就没有她那般厉害的手段,如果不是因为皇后没有己出,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储君。 商轲从出生开始就过继给了皇后,可亲生领养毕竟不同,自然没有过多上心,导致从小落下哮喘的毛病,一年总要发作几次。 再加上吃穿用度苛刻,这个太子能活到这么大,也实属不易。 最近几年常听人说,商轲带着大量货物来焱国进行国事访问,说是促进两国贸易往来,其实只是为了给自己攒些私房钱。 凤西跪在地上微微皱起眉,她刚刚听龙明晰说,边境要起风沙,如果商轲没有赶在风起之前离开,很有可能会诱发哮喘。 他那孱弱的小体格,要是憋死在国事访问的路上,就算风华国君上再无能,也要引起不小的麻烦。 别人的家事,龙明泽从不过问,商轲每年为何会带商队来访,他多少有些耳闻,所以一向不以为意,也并不当做多么重要的事情来处理,但今日情况有所不同,他敛了眉,沉声说道:“传朕旨意,命青岩携一千轻骑连夜赶往边境,将风华太子商轲护送入京。” “臣遵旨。” “等一下。”凤西拦住龙明晰的去路,急急说道:“葶苈子9克,炒黄,研末,大枣20枚,加三碗水,煎至一碗,加葶苈子末再煎一刻钟,连汤服下。定能保太子平安入京。” 龙明晰一愣,看向从进门之时,就被忽略的小宫女,这才想起来,他在门外听见皇后要掌手三十下,想必就是她。 “好个伶俐胆大的婢子,都已自身难保,还有心顾及旁人,本王怎知你说的方子就一定没有问题?” 凤西淡笑道:“奴婢刚被皇后娘娘责罚,虽然娘娘觉得掌手三十并不为过,可奴婢连一下都不想挨,所以斗胆开口献计,希望贤王能为奴婢求个情,免了这次责罚。” 这话听在龙明晰耳里顿觉有趣,然而太后和皇后却频频蹙眉,又碍于皇上没有开口,只能暂且不动声色。 倒是苏樱雪壮着胆子说道:“这方子可以拿去太医院验一验,如果不假,风华国太子便能安全入京,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也脱不了干系,到时皇后娘娘就算加倍责罚,也无可厚非。” “哼,到时候?两国争端一起,别说责罚,赔上她一条贱命都于事无补。”皇后恶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心里咒骂她欠嘴多事。 苏樱雪尴尬一笑,毕竟初入宫中,气场怎能比得上六宫之首的皇后,底气不足的说道:“臣妾虽然初来乍到,但是后宫妃嫔不得干政一事,还是知晓的,此事,就由皇上定夺如何?” “樱雪甚是乖巧懂事,也不枉皇上对你另眼相待。”萧嫣娆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新儿媳,后宫女子,就要安守自己本分,该说的话说,该做的事做,别像那个林蕊儿一样,仗着自己手里几万兵权,换了个后位不说,还时不时的干涉朝政。 说白了,她不在乎一个婢女挨不挨罚,只在乎皇上是否会为了她,开口得罪林蕊儿。 凤西将众人神情看在眼里,笑着仰头对龙明晰说道:“苏才人的提议,贤王可以试试,但是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过久,奴婢在沙漠边城生活过一段日子,知道那里风沙的厉害,要是信风一起,就要足足闭门待上半月,太子幼年患有哮喘,很难根除病根,如果他能安全入京,奴婢可以尝试缓解他的疾病。” 她的说辞确实打动了龙明晰,他望向坐在一旁的皇上,询问道:“皇上,您说呢?” 龙明泽抿了口茶,一双凤眸闪着精光,周转在凤西淡然自信的脸上,幽幽开口道:“你的方子,朕暂且信了,不过连太医院都不敢保的事,你如何能说的如此肯定?” 凤西回道:“如果不敢保证,说出又有何用?” 龙明泽眸带赞许之色,语气却颇为凌厉:“你可知道,你这句话,要担多大的风险?风华国太子如果死在境外,朕的责任只占三成,一旦入境,那可是……” “奴婢知道,如果在境内出事,风华国必然借机要挟,若奴婢能将商轲的顽疾治愈,不知皇上能否向风华君上讨要些好处。” 男人凤眸一挑,竟起身沓至她面前,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朗声说道:“若你能医好商轲的病,朕便封你个太医院领事医女的职位,你看如何?” “谢皇上,奴婢定不负众望,那今日这儿罚?”她膝盖酸痛,借助他的力道站稳脚跟,眼里笑意盈盈。 “免了。”他前一句说的干脆,后一句却峰回路转,“要是医不好,朕就罚你去浣洗司做浣纱女。” “谢主隆恩。” 凤西斜眼看向脸色铁青的林蕊儿,心中冷哼,当我软弱好欺是吗?我看似温柔,却不懦弱,最好别来招惹我,你的皇后之位,还能坐的久点。 龙明晰见皇上应了此事,不敢再做耽搁,疾步出了素香阁,他心里也泛起嘀咕,苏才人无论从样貌还是举止,都像极了凤西,可他为何偏偏觉得那个大胆的小宫女更容易让人喜欢。 他摇了摇头,暂且不去想这些,摄政的这几日对他来说可谓是水深火热,如今管他谁是凤西,只要皇上回来,他又能做他的逍遥王爷。 龙明泽带着凤西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两人从素香阁出来,便直奔御膳房而去,没有惊动任何人,由冬浮把风,躲在厨房里吃饱喝足之后,又跑到御花园闲逛。 要不是明早上朝,龙明晰丢下一堆奏章还没批阅,他还想带她去新建的湖边看看。 回去的路上,龙明泽牵着她的手,柔声问道:“你就不怕我真的将你送到浣洗司?” 凤西难得调皮的回道:“你舍得?” 捏了捏她的手,龙明泽笑道:“要是我舍得呢?” 凤西将手缩了回来,随意拨弄小路旁的花枝,“去就去呗,到时候找个下人嫁了,起码不用跟一堆女人勾心斗角。” “你这丫头,”他用力把她揽进怀里,惩罚似的紧紧一勒,佯怒道:“你还敢有这个想法?我看谁敢要你。” 凤西一声惊呼,被他逗的咯咯直笑,忙挣脱他的牵制,责备道:“也不怕人看见,我现在是你的女官,可不是你的妃子,再说,你此时应该多去苏樱雪那里,否则怎么迷惑敌人。” 他倒无所谓的双手一摊,“你连皇后都敢顶撞,还怕旁人不知道我有多宠你?” 凤西后来想想,那时不如就应下那三十下,也不至于一开始就和皇后翻了脸,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对龙明泽说道:“她是你明媒正娶十里红妆娶回来的,就凭这点,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是妒嫉她,怎么样?我就是想永远站在你的身边,以妻子的身份。” 她一番类似表白的话,让龙明泽心里激动不已,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爱惨了这个时而冷淡如冰,时而热情奔放的女人。 仿佛每时每刻都在给他惊喜。 入夜,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温和的光晕。 凤西因白日里睡的太多,此时正陪着焦头烂额的龙明泽批阅奏折,她忍不住啧啧称奇,感叹着自己从没见过真正的夜明珠,立即爱不释手起来。 龙明泽从奏章里抬起头,宠溺的笑道:“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喜欢就拿去吧。” 凤西微微一笑,走到桌边帮他研墨,看着堆积如山的折子,她怀疑是不是龙明晰根本连一本都没看过。 随手抽出一个,大概扫了几眼,忽然被其中两字吸引,她看不懂全部繁体字,只能看出个大概。 似乎是说海城城主择日大婚,邀请各国使者前去祝贺。 她心里一紧,啪的一声将折子放在桌上,没头没脑的对龙明泽说道:“我要去参加婚礼。” 第三十七章 深宫生活4 龙明泽头也不抬的将折子推开,冷冷的说道:“人家结婚,你凑什么热闹?” 她扯过被推走的奏折再次端详起来,自言自语呢喃道:“海城城主雷亚轩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呢?麦子说不定会将自己打扮成美人鱼也说不定。” “雷亚轩?”龙明泽执笔的手一顿,疑惑的抬头望向一脸梦幻的女人,“你怎么会认识他?” 凤西被他问的一愣,同样不解的回问道:“很奇怪吗?他既然是海城城主,我自然知道他的姓名。” 龙明泽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折子上,用笔尖轻点其中一处,幽幽说道:“你说的那个雷亚轩,现在是海城死囚,城主雷修谨才是要大婚之人。”他顿了顿,将批完的奏折放在一边,拿过凤西手中的那本,接着说道:“而且,世人只知他叫海宿,鲜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你又是从何知晓的?” 凤西对他的质疑深表理解,从两人重逢,他一定憋着一肚子的问题没有发问,她死而复生,改变容貌,换做是谁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知道他在等,等她自己将所有事情都讲给他听。 她理了一下思绪,决定从离开沙漠绿洲讲起,可又觉得过于繁琐,怕他听的厌倦,可是有些事,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 正在纠结之时,龙明泽开口说道:“要是为难,我可以再等些日子听。” 凤西怕他误会,急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这个说来话长,我在想,如何能用最短的语言,将整件事情说的明了,免得你嫌我唠叨。” 他忽然一笑,也不顾还未批改的折子,打横将她抱起,无赖道:“反正长夜漫漫,你又无心睡眠,不如我们就重头讲起吧。” 凤西岂能不知他心里所想,脸色一红,人已经被抱入内间,这哪里是想听她讲故事,还没等她开口,如雨点般的细吻便落了下来。 两人一直闹腾到深夜,凤西面色微醺的趴在他怀里,哑声道:“这回可以听我讲故事了吧。” 他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着,轻声嗯道:“你说,我听。” 从穿越回现代,到麦子讲给她听的故事,再到如何穿越回来,她像讲睡前故事一般,一一说给他听。 本以为他会睡着,却不曾想这个男人还会不时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最后竟是她昏昏欲睡,胡言乱语起来。 龙明泽笑着将她放下,端详了一阵觉得不妥,重新将人捞回怀里,打算抱着一同入睡,可不到片刻,凤西便觉得闷热,胡乱挣开他的怀抱,一个人又窝回床角。 男人见她睡的沉稳,并没再做打扰,离上朝还有两个时辰,他揉了揉眉心,算计着剩下的奏折应该能在上朝之前全部批阅完。 而白天在素香阁,当他拿出腰牌的时候,林蕊儿和太后均未表现出异样,让他的怀疑再次陷入僵局,苏樱雪说她并不知情,只知道是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将东西交给她,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女子声音极其好听,让人忍不住心向往之。 其实他大可不必纠结于此,权当是李殇所做便是,可腰牌一事确实极少有人知道,当年他从荒芜回来,以为遇刺时被人拿走,害怕日后被歹人利用,所以命人重新设计了一块。 这便将范围缩小在两人亲信之间,暗箭难防,他不得不谨慎对之,尤其是她现今回来,他必须更加小心才是。 天大亮的时候,凤西终于从睡梦中清醒,睁眼之际,她见龙明泽斜倚在床头,手里拿着永远也看不完的折子,在上面圈圈点点。 “你不上朝?”她揉着眼睛,看向窗外艳阳高照,“昨晚说到哪了?”她又一头栽回床上。 男人满眼宠溺,笑道:“都快日上三杆了,你还不起来,满天下也找不到一个需要主子伺候起床的下人。” 凤西披头散发嬉笑着爬起来,睡眼朦胧的对他说:“那叫离烟映水过来伺候我,我还不稀罕你呢。” “你这丫头。”龙明泽将她拉到床边,亲手帮她更衣梳头。 凤西此刻觉得无比幸福,揽着他的脖颈在俊朗的脸上就是一吻,然后偏头问道:“阿泽会一直帮我梳头吗?” “会。” “阿泽会一直爱我吗?” “会。” “阿泽会带我去海城吗?” “不会。” “龙明泽。” “凤小西。” 她嘟嘴推开他,佯装生气的杏目圆瞪,只坚持了一会儿便败下阵来,连连摆手,气馁的说道:“不行不行,这种耍性子的做法来不了,咱们换一个。” 龙明泽忍笑,撩起衣摆端坐床前,示意她放马过来。 凤西讨好般的坐到他身边,游说道:“昨晚我不是提过麦子说的话吗?雷亚轩势必会成为海城城主,现在他被困在死牢,麦子一定急疯了,我们两人来到这边无依无靠,我既然与你重逢,也有能力帮她,就不会坐视不理,再说,我能重新回来,还要感谢麦子呢。” 龙明泽表情严肃,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沉声说道:“海城一向是多事之地,它不同于其他几国,是被海水围成的一座孤岛,易守不易攻,而雷家内部为了争夺城主之权,常常相互厮杀,手段异常狠毒,如果你真的为了你的朋友着想,就应该带她远离那里,帮她选择一个更好的归宿。” “你怎么知道对于她来说,什么是最好的归宿?”凤西甩开他的手臂,心里有些生气,“就她而言,能与雷亚轩同生共死,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你想帮她,可海城现在局势紧张,我不能让你此时过去。” “可是等到局势稳定就晚了。” “我说不准。” 凤西嘴唇一抿,赌气不说话,她知道这个男人有自己的想法,可她确实非常想去海城找麦子,硬来肯定不行,她需要找个让他无法反驳的理由。 如果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就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她斜眼偷偷看向一脸严肃的男人,又放不下身段先服软,只能硬着头皮干坐着。 好在冬浮在门外通报,说是月阳院的凤贵人前来请安。 两人对望一眼,龙明泽朗声说道:“殿外候着,等朕传召。” 凤西急忙走到镜前将没有梳完的头发随意绾起,小跑着跟上男人脚步,一前一后出了内屋。 凤西忍不住咯咯直笑,站在桌旁拈袖研墨,刚才两人慌张的模样,好似是偷情被人发现一般。 原本冷着一张脸的男人也忍不住嗤笑出声,随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哎,发型。”拍掉他的大手,一本正经的揶揄道:“还不快宣你的凤贵人?一会儿人家等急了。” “冬浮,宣。” 养心殿的大门豁然敞开,凤西眯眼望向入门之处。 只见女子身穿荔枝红缂金瓜蝶纹纱衣,逶迤拖地月白色绣牡丹挑线裙,头绾风流别致堕马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粉色珍珠圆花,脚上穿的是绣白底撒花蝴蝶绣鞋,整个人琼姿花貌。 凤西心中不由感叹,同为凤家女,为何会有天壤之别? 凤舞阳莲步款款,身段婀娜,走至阶前盈盈一拜,话还没出口,两眼就已婆娑。 “皇上,您可回来了。” 龙明泽看了凤西一眼,起身走下台阶,体贴入微的将人扶了起来。 “凤贵人可是有什么委屈?” “皇上。” 她一声娇滴滴的皇上,让人从骨头酥到心里,凤西一颤,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心想这女人没发现还有旁人在场? 凤舞阳梨花带雨的不停哭诉,原来是当初龙明泽许诺她的生辰寿宴,因为临时离宫而没有兑现。 凤玲珑便借机冷嘲热讽,说她在皇上心中不过如此。 她本就心高气傲,怎能咽下这口气,原打算皇上一回宫就来诉说衷肠,背后告上一状,可忽然听说新入宫两名女子,其中一人竟与她那失踪多时的妹妹样貌相似,说不定就是本人。 她转念一想,这笔账先且记下,凤老爷子交代的事不能不办,凤玲珑必须入宫。 昨日她在养心殿外等了一下午也没见皇上本人,后来才知去了素香阁,待她赶去太后那里,又说皇上去了御花园,结果兜兜转转愣是没见到人影。 只好等到今日下朝,才急匆匆的赶过来。 心里忧郁,加上昨日奔波,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龙明泽本就不会安慰人,换做是凤西还能哄上几句,他轻叹口气,随口说道:“是朕疏忽了。” “臣妾不敢埋怨皇上,不过是娘家知道消息,已经张罗了好一阵子,玲珑更是欢喜的紧,可这一下便没了音信,臣妾日后实在无法向玲珑妹妹解释。” 她说的情真意切,就连凤西都频频点头。 龙明泽寻机望向她,挑了挑眉。 凤西还他一个痞笑,努努嘴,示意他好生安慰。 凤舞阳哭的没完没了,大有不讨个说法誓不罢休的架势。 龙明泽只好安慰道:“舞阳安心,你这个生辰,朕定当加倍偿还。” 第三十八章 深宫生活5 龙明泽所说的补偿,果然是加倍的。 生辰寿宴定在风华国太子商轲入宫面圣的当晚,除了太后以外,所有后宫妃嫔皆需参加。 此外还有凤家一众年轻男女,品阶三品以上官员均可携子女入宫参加生辰晚宴。 这般看来,好好的一个生辰晚宴,倒像是大型的相亲宴,绝大多数是冲着皇上而来,说不定就能深得君心,封个一嫔二妃的,再不济,被谁家公子少爷看中,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如此规格的宴会,好生让后宫其她女子妒恨。 就连一向淡漠的某人心里,也有一丝丝羡慕。 而宴会当日清晨,凤西站在长廊下,等着散朝之后陪龙明泽一起回养心殿,既然自己要做他的御前女官,就得有个奴婢的样子。 陪在一旁的冬浮抬手将额角汗水拭掉,转头劝道:“姑娘要是热了,便先回养心殿,奴才候着就成。” 凤西摇摇头,“冬浮大人怎么和我称上奴才了?被旁人听见,怕是又要节外生枝了,叫我思泽就行。” 冬浮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如果说她沉默时给人一种宁静安逸的感觉,聊天时便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感。 难怪皇上如此肯定她便是凤西姑娘,感觉这东西,没法形容。 “墨夜说,离烟姑娘嚷着要进宫见你。” 凤西微微一笑,“她应该去见苏樱雪。” 冬浮一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点头称是:“回头我告诉墨夜一声,让她先去去见见苏才人,寻到机会,再安排两位姑娘见上一面,对了,还有映水那丫头。” 凤西感激的对他福了福身,看见有人从大殿内走出,知道早朝已经散了,便跟在冬浮身后,从旁门绕进殿内。 凤西看着眼前一身明黄龙纹长袍的男人,心中感慨,虽然她一直不喜黄色,但不得不承认,只有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才能将之穿出威仪的气势。 “商轲何时入宫?”她接过他手中的奏折,询问道。 “申时左右。”龙明泽起身走下台阶,回头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先给他把把脉,你通知凤朝阳将我需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嗯。”他应了一声。 凤西将所有奏章装进盒子里,交到冬浮手上先行送回养心殿,自己则跟着龙明泽来到殿外。 见他眉头一直紧锁,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今天不高兴?” “没有。” “那我们这就回养心殿吧。” “陪我去依湖转转。” 依湖坐落在皇宫的西北角,湖面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睡莲,湖中有一处能容下二三十人的凉亭,两人一前一后的顺着九曲十八弯的木桥往亭中走。 行至半路,龙明泽伸手拉过身后之人,宽大的衣袖遮挡住十指相握的双手,凤西脸色微红,低垂眼眸任他手指轻触掌心柔腻。 “今日早朝,边关传来急报,南康部落结集十万大军前往安古城,朕命罗壤为平中大将军,同样率十万大军前往安古应战,岂知他当庭抗旨,推说身体近来患了怪病,不易远行,推荐朗士秋手下的李财前去,要是我焱国将领皆如此,岂不是要亡国。” “阿泽身边再无他人可用吗?” “人倒是有,但不能倾巢而出,今日罗壤抗旨,怕就是想试探我身边还有何人能用。” “既然这样,为何不将计就计?” 龙明泽眼底精光乍现,整个人顿时神采飞扬起来,眸含赞许的说道:“小西果然聪明,平时看上去迷迷糊糊,实际上比谁都精明。” 凤西没好气的哼笑,“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 凉亭中微风徐徐,驱走了夏日里的燥热,凤西捡了一处阴凉地坐下,伸手扇风纳凉。 龙明泽负手站在亭前,眺望远处一片茂密竹林,半响,他幽幽开口道:“有时我在想,该不该将你困在这密不通风的深宫中,可我又舍不得放你离开,要是小西觉得厌倦了怎么办?” 凤西心里一滞,看向背影萧然的男子,有些心疼,“那你会厌倦我吗?” “当然不会。”男子骤然回身,眼中闪过一丝焦虑,“我怎么会厌倦小西呢?” 凤西微微一笑,招牌似的笑容挂在脸上,比盛夏里的清风让人舒心百倍,她说道:“我的君王何时也会如此不自信呢?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是皇宫深院,还是边境沙场,小西都会在你身边。” 果然是看什么都不白看,以前窝在床上追琼瑶剧时,对男女主角的柔情蜜语总是嗤之以鼻,如今自己还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而刚刚还一副威严壮志的男人,在凤西面前瞬间变的如邻家男孩一般,对这番说辞很是欢心,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凤西星眸流转,见他心情甚好,巴结着凑到他身边,正想借机再提海城一事,却被龙明泽看穿心思。 “想也别想。” 看着凤西赌气跺脚的模样,龙明泽心里偷笑,他并非独断专行,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其实是未了安全考虑,那日她有此想法之后,他便已经派人先去打探情况,如果一切安排妥当,他完全可以带着她出去走走,也顺便视察一下海防情况。 不过…… 现在吊吊这丫头的胃口,看她赌气的样子,也是一种乐趣。 悠闲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冬浮气喘吁吁的领着众多宫女内侍匆匆赶到湖边,衣襟已经被汗水浸透大半,样子焦急慌张,根本等不急两人闲庭阔步的走出来,足底发力,跃过七扭八拐的木桥,身形灵巧轻盈的落在龙明泽面前,一俯身,急声说道:“风华国太子商轲突然发病,目前正快马加鞭的赶往回春堂。” 凤西身子一凛,她的药方绝对没有问题,绝对可以保他抵达京城,怎么会忽然发病呢?难道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什么时候发病的?”龙明泽回头看了凤西一眼,示意她快步跟上。 冬浮在前面带路,回忆道:“奴才听报信的人说,大概午时左右。” “那时可是到了城郊树林?”这回问话的是凤西。 冬浮不敢怠慢,侧身回道:“按他们的脚程,应该是在城郊树林附近。” “糟了。”凤西惊呼,“我忘了此时正是串串草最旺盛的季节,城郊树林里到处都是这种草,它是哮喘病人的大忌。” “备马,出宫。” 除去龙明泽换下一身明黄龙袍以外,几人片刻未停的直奔宫外而去。 回春堂门外,凤朝阳正火急火燎的往外走,难得见他一副正经模样,肯定是事情极其紧急。 “凤朝阳,你要去哪?”凤西跳下马,双手拢在嘴边喊他。 被唤之人急忙转身,一见来人仿佛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我要去接商轲。” 凤西一记白眼甩给他,数落道:“去了也白去,他现在都快憋死了,怎么可能吃下你那些球球蛋蛋的东西?” 噗,球球蛋蛋?冬浮忍到面脸通红,最后还是破了功。 凤朝阳挠挠后脑,也不恼怒,十分虚心的讨教道:“那你说怎么办?” 办法凤西自然是有,就是不知时间能否来得及。 从筑心斋被龙明泽带出的背包里,凤西掏出的东西铺满了整整一个八仙桌,不仅是凤朝阳,就连一向处事不惊的龙明泽都觉得一些震惊。 瓶瓶罐罐,刀刀剪剪,各种五颜六色的小东西,简直犹如神物。 “这些都是什么?”凤朝阳拿起一把手术刀,翻来覆去的端详,看上去像是暗器,可这种东西并不容易隐藏,一时琢磨不透。 “日后再慢慢和你解释。”凤西头也不抬的在一堆安瓿瓶中挑挑拣拣,拿出几支透明的玻璃瓶,对凤朝阳说道:“这是激素,能有效治疗缓解哮喘,虽然有些副作用,可现在保命要紧,最好的效果应该是吸入,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 “什么是吸入?” 凤朝阳不耻下问,一边帮她收拾背包,一边好奇的问道。 “哪来的那么多问题,吸入就是用高速的氧气气流,使药液形成雾状,再从口鼻吸进肺子。”她尽量解释的通俗易懂,否则这个十万个为什么还会继续问下去。 龙明泽一把拿过整理好的包裹,拉起凤西就向外走,来时因她不会骑马,所以两人同乘一骑,此时要想在半路上截住商轲,他还得带着她一起出发。 冬浮就侯在门外,见三人出来,立即把马牵了过来,将自己的那匹让给凤朝阳。 众人整装待发之际,冬浮眼尖的发现一辆马车从远处狂奔而来,四周行人纷纷闪身让路。 凤朝阳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回头问道:“会不会是商轲的马车?” 除去车夫,根本看不见车内之人,众人皆不做声。 龙明泽眼神示意冬浮去看看究竟,自己则将凤西拉至身后,凤西心里一暖,伸手握上他的大手。 马车速度极快,还没等冬浮上前,便在回春堂门前停下,只见四五名壮汉七手八脚的从车上抬下一人,直奔大堂而去。 而跟在马车之后抵达的,正是青岩。 第三十九章 妙手回春 凤西见到商轲时,犹如见到一台破旧的风箱,呲啦呲啦的就被人抬进了大堂,整张脸憋的绛紫,就连回春堂的老大夫们,也极少见到如此严重的喘鸣,一个个摇头叹气,束手无策。 跟着商轲进来的随从倒是忠心,见无人敢上前医治,全部跪地磕头,希望有人能够救救自家主子。 凤西最是见不得这个,赶紧张罗着把人抬进后院,只将龙明泽,凤朝阳和冬浮留下,其余人等全都赶到屋外。 起初商轲的几名随从不依,非要守在里面,凤西秀目一瞪,眸色甚是凌厉,怒声道:“出去,要想你家主子活命,马上从屋内消失。” 她看似温和,发起怒来却让人心生畏惧,几人面面相睽,鱼贯而出,青岩则守在门外,意外有人私闯入内。 人面临死亡时,都会有求生的本能,商轲也不例外,他瞪着铜铃大的双目死死盯着凤西,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欲哭无泪。 凤西急忙打开刚刚收拾好的包裹,安慰道:“我会救你,但我需要你的配合。” 她边说边熟练的准备输液物品,拉过冬浮做人力点滴架,极其迅速的在商轲手背上成功穿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看得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暗自钦佩。 “凤小西,你这是从哪学来的?”凤朝阳围着冬浮转来转去,想仔细研究研究这根管子的神奇之处,回头又见凤西摆弄起那个小小的透明瓶子,急忙跑到桌前,翘首以待。 “一刻钟便会起效。”凤西将药推进输液器内,转头对一脸恐慌,又有一些茫然的商轲说道。 “真的这么神奇?”凤朝阳并非怀疑,而是感慨居多。 相比他的震惊,龙明泽显得有些过于沉着,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并不觉的惊奇。 他半眯着桃花眼,凑到男人身边,小声问道:“你知道她在做什么?” 龙明泽摇头。 “那你就不好奇?” 他接着摇头。 “你就不怕她是妖术?” 依旧摇头。 凤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背后说人坏话记得小声一点,妖术?亏你想的出来,有些事,我早就和阿泽说了,不用你多事。” 凤朝阳撇撇嘴,不再搭理一唱一和的两人,兀自摆弄着桌子上从未见过的新奇东西。 西药治标效果显著,正如凤西所说,商轲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由绛紫转为潮红,人也精神不少,可以简短的做些交流。 他说道:“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日后商轲必定加倍回报姑娘。” 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气喘吁吁,凤西急忙向他摆摆手,让他好生歇息,回他说,自己是皇上身边的女官,要谢就谢皇上吧,如果不是皇上下旨,她不会出手相救。 话说的再明显不过,三言两语便将个人恩怨,上升到国家层面,商轲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男人,苦笑着说道:“本太子在风华国的地位,皇上是知道的,如果是私下里的事,我定当全力以赴,一旦涉及到朝堂,我也无能为力了。” 龙明泽凤眸斜挑,冷言道:“现今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如果换取不来朕想要的回报,你这条命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的话让商轲脸色微变,半响说不出话来,在强大的对手面前,自己的性命仿佛就攥在对方手里,随时可以被了结。 眼前男子杀伐狠决,这在五国之中早有耳闻,他如今找上自己又是为何?商轲暗自斟酌,却发现刚刚还和自己冷眼相对的男人,竟然在看向自称女官的婢子时,眼神变得分外柔和。 只听他轻声问她,“还需多久?” 女子偏头想了一会儿,随即笑道:“临街有家卖藕粉桂花糕的小店,到那里买上几块桂花糕再回来,时间刚好。” “在这等我。” 龙明泽起身就走,吓得冬浮急声喊道:“主子,还是奴才去吧。” 男人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说了声不用,便出了门。 商轲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女子,他每年都会来焱国通商,皇宫也去过几次,平心而论,她的姿色最多只算中等,就连各宫妃嫔身边的丫头也在她之上,倒是那双深沉睿智的眸子,看起来颇为动人。 就因这点,焱国君王会对她这般宠溺? 手背传来的刺痛感让商轲回过神,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凤西淡然一笑,回道:“思泽。” 龙明泽提着桂花糕回来时,商轲已经好了大半,所有使用过的东西均已不见,看来是凤朝阳害怕被有心人发现,全部毁了痕迹。 他将糕点递给她,又看了一眼冬浮,后者忙说:“奴才已经备好马车,您与姑娘先乘马车回宫,凤公子陪同商轲太子随后就到。” 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几名随从见龙明泽带着凤西从屋内出来,先是跪在地上响当当的磕了个头,然后一拥而入。 凤西感叹道:“能有这般忠心的属下,也实属不易,阿泽,冬浮和墨夜他们,也是这般忠心于你的吗?” 龙明泽嗯了一声,“他们要比这些人更加忠心。” “真好。”凤西感叹道:“你是万人之上的王,能有信得过的人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龙明泽微微侧头看她,本就不漂亮的脸蛋上,沾着细细的桂花糕粉末,一张小嘴正叼着半个巴掌大的糕点。 两人恰巧走到一处长廊拐弯处,他伸手一揽,便把人圈在廊柱与自己之间。 凤西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愣眉愣眼的仰头盯着比她高上一头的男人,咕噜一声,把嘴里的桂花糕咽了下去。 龙明泽笑容邪魅,半眯着眼睛俯下身来,探头在她嘴角处轻轻一吻,舔了舔嘴唇,哑声道:“真甜。” 下一秒,凤西的脸上如火烧般炙热,心里开始抓狂,这男人疯了吗?大庭广众,朗朗乾坤,竟然公然调戏良家少女,嗯……良家少妇,还一脸堂而皇之。 人家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就算没有漫天花瓣,就算没有倾盆大雨,就算什么都没有,也好过她满嘴的桂花糕啊! 这么浪漫的场景,怎能轻易放过。 凤西心里一横,扔掉还没吃完的糕点,胡乱擦净嘴巴,双眸一闭,准备重新再来一次。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男人有什么动作,只听他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凤西瞬间后悔不及,双手捂脸蹲在地上。 她的一世英明啊! “小西。”身形高大的男人也跟着她蹲了下来,伸手扶上她的手背,“是因为小西太可爱了,我才忍不住笑出来的。” 骗鬼呢?你对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女人说可爱,放在现代还有些可信度,在古代十四五岁就嫁人生孩子的地方,撑死就是个风韵犹存。 虚掩的十指被他轻轻握在手里,凤西索性将脸埋着膝上。 太丢人了,她心想。 龙明泽又是低笑几声,一双苍劲有力的大手轻捧起娇小白皙的脸颊,薄凉湿润的唇瓣吻上她紧抿的双唇。 “阿泽……” 就算很久之后,龙明泽也会常常记起这个带着甜腻桂花糕香气的深吻。 一路无话,两人回到养心殿时,正碰上林蕊儿一身盛装的站在殿门外。 她身穿一袭金色广绣百仙凤凰裙,内着描金九凤展翅欲飞,一头青丝高绾,以皇凤金钗相衬,又加之碎珠流苏点缀,简单大方,眉间描画盛开牡丹,些许粉黛,就连凤西看在眼里,都不得不称赞一声国色天香,绝色佳人。 她站在龙明泽身后,向林蕊儿福身问安,许是因为对方心情极好,笑着让她快快起来。 “皇上,这是尚衣局连夜赶制的龙袍,臣妾赶在晚宴开始前给您送来。” 龙明泽嗯声应了,示意她进去再说。 林蕊儿高兴的接过侍女手中衣盒,伸手一挥,将凤西连同一众侍女关在门外,独自进入殿内。 凤西淡笑,心想人家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自己不过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可被人关在门外的滋味极不舒服,也没有必要非自找烦恼,不如到处走走。 从进宫开始,她便住在养心殿,如果日后再遇到被人关在门外的情况,或者和龙明泽闹别扭,自己连个去处都没有。 应该找冬浮要间小屋子,就算奴才们住的简陋木屋,也算是有一片自己的小天地。 她边走边想,从养心殿一路来到花开繁茂的御花园,听说澜珊花开的正旺,打算过去瞧瞧。 因大部分人都在忙着晚宴的事,就连御花园里的花奴都被借去御膳房帮忙,所以偌大的园子里,恐怕也就只有凤西一人在悠闲赏花。 澜珊花原本长在悬崖峭壁上,亏着皇宫里的花奴们心灵手巧,取了种子回来,栽种在假山之上。 凤西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攀上山顶,四周是泛着莹莹烛光的澜珊花,夕阳西下,却是有种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境。 她索性盘坐在地,信手拈来一朵花枝,正想凑到鼻端嗅上一嗅,便听身后有人说道:“比起冬日冰凌,此时的澜珊让人觉得分外温暖。” 第四十章 对酒当歌 “八王爷,别来无恙?” 半躺在花丛间的男子直起上身,看向背对着他的女人。 “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我二哥放心得下?” “他和你嫂嫂在养心殿夫妻双双把家还,没有心思管我。” “心里难受了?” “嗯。” 龙明晰一愣,没想到她会承认的如此干脆,一时语塞,竟忘了安慰几句。 凤西起身拍拍衣服上沾的尘土,转身笑道:“贤王在这里又做什么?晚宴就要开始了。” 他叹了口气,又躺回地上,将双手垫在头下,不疾不徐的说道:“难得清静一会儿,晚点过去不碍事。” 凤西转动着手中澜珊花,对他福了福身,“奴婢不知贤王在此,定是扰了王爷清净,这便马上离开,还望王爷莫怪罪。” 龙明晰见她要走,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解释道:“你要去哪?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再说,你也没扰到我。” 凤西客气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只是脚下未做停留,向来时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啊?”龙明晰一着急,直接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你不是说,我二哥和皇后在养心殿吗?你回去做什么?” 凤西心里一滞,微微皱起眉来,倒是真的停下脚步,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 龙明晰话一出口便开始后悔,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多待一会儿。” 凤西扯出一抹笑,心想反正也没别的去处,不如待在这里和他聊聊天,也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于是对他说道:“冰凌花虽寒,却可帮人缓解疼痛,这澜珊花不过是样貌出众,倒也无其他可用之处。” “怎么会没用呢?”龙明晰接过她手中花枝,帮她别在额角发髻上,端详了一番,才满意道:“花配娇人,人如花娇。” 被人称赞,总归是件开心的事,凤西垂眸浅笑,道了声谢谢。 龙明晰见她面露笑容,心底松了口气,提议两人可以去他之前待过的亭子坐坐,那里有些味道不错的百年醇酒。 想起当年两人秉烛夜谈,喝的烂醉如泥,倒也相谈甚欢,随即凤西点头应了,问道:“怎么一直不见三王爷?” 龙明晰神色微闪,搪塞道:“三王爷在通州,没有皇上召见,不得入京。” “他惹阿泽生气了?” 龙明晰摇摇头,有些事并不是一言两语能解释通的,而有些事,也不是他全部都清楚的。 所以,话不可乱说。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边聊边来到亭中,美酒佳肴一应俱全,还有一把紫檀木的古琴置于石桌上。 凤西伸手随意拨弄几下,上等木料制作的乐器,音色醇正,余音绕梁,甚是好听,只是随着琴声悠扬,一层薄薄的灰雾腾起。 “这把琴叫依梦,是安惠公主之物。” 安惠公主?凤西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在雍和殿上,两人似乎有过一面之缘。 “既然是有主之物,为何会放在这里,平白浪费了一尾好琴。”她呼气将琴上灰尘吹净,又拨弄出几声婉转音律。 “她回国了,怀乐国的皇帝为她定了一门婚事,正是风华国太子商轲。” 凤西见他掀袍坐在琴前,眼底有些没落神色闪过,兴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国与国之间的政治联婚极其平常,公主皇子的婚姻没有自由,凤西感叹着,想不明白为何还会有人想要生在帝王家。 “会跳舞吗?”龙明晰忽然问道。 凤西回神,点了下头,谦虚道:“略懂一二。” 龙明晰十指纤长,随便一抚,便是潺潺溪水的清脆流畅 “想跳什么?” “你弹什么?”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两人相视一笑,当旋律响起时,亭中犹如关着一只金色凤凰,舞姿曼妙,琴声悠扬,早已不在意是否有人经过。 直到一曲终了,龙明晰看的如痴如醉,久久不能自拔。 凤西微红的脸颊带着晶莹的水珠,额边的澜珊花娇艳欲滴,她笑问:“可是献丑了?” “就连宫里的善乐司都挑不出一个比得上你的人,我二哥可知道?”他起身倒了杯茶水给她,又拿起桌上折扇为她扇风。 凤西一口气喝了整杯,调匀气息才回道:“不知,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算算也不足一年光景,那时在荒芜城,也没有这份闲情雅致。” 龙明晰闻言很是欢心,就因为他比自己二哥先饱了眼福。 凤西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拭去额头汗水。 天边最后一丝昏黄渐渐被黑夜替代,远处传来脚步沓至的响声,龙明晰放下手中酒杯,对凤西笑道:“看来是躲不过今晚的宴会了。” 果然,冬浮带着一众内侍匆匆赶来,手里拿着几个礼盒,见到龙明晰,矮身一福,说道:“皇上在雍和殿久等不见贤王,便派奴才前来寻找,晚宴即将开始,请贤王移步吧。” 凤西站在他身后,幸灾乐祸的说道:“贤王慢走。” “姑娘也要同去。”冬浮直起身子,眸色复杂的看了两人一眼,挥手让身后小内侍将礼盒呈上,“这是皇上送给姑娘的,在养心殿外没有见到姑娘,皇上很着急。” 凤西心里一紧,抬眼去看龙明晰,后者神色微敛,心中也有些疑虑。 似乎皇上对两人行踪十分了解,让冬浮来寻他的同时,竟将送给她的东西带上,难道刚刚琴奏舞跃之时,有人看见了? 换做旁人,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龙明晰回望向伸手接过礼盒的女人,她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别说整个后宫,就是全焱国的女子,都不及她分毫。 他倒是不怕皇上怪罪,但她呢?皇兄是否会对她…… 离御花园最近的一处院子是听戏用的百戏阁,凤西换好衣服出来时,龙明晰正站在门口不远处等她。 一袭月白暗花纱衣,显得她整个人婷婷玉立,礼盒里的首饰一件没动,只戴了那枝荧黄色的澜珊花,脸上未施胭粉,反倒觉得干净素雅。 她颔首浅笑,对看痴了的龙明晰说道:“让王爷久等了。” 雍和殿内热闹非凡,龙明泽端坐其上,与一众臣子家眷谈笑风生,只是凤眸微沉,不时瞄向殿门外。 林蕊儿坐在他身侧,自是明白他所看何人,杏眸一转,朗声说道:“来人啊,再去寻寻贤王。” 龙明泽闻言没有做声。 在养心殿,当他发现林蕊儿将凤西也关在门外时,并没太过在意,待他换过衣服,回身再去找她,已经不见踪影。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让人四处去找找,偌大的皇宫想要寻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直到那时他才发现,除了养心殿,她似乎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刚刚苏樱雪进殿时,对他说起路过御花园,见到贤王与一女子正在亭中对酒当歌,甚是开怀。 他虽知两人之间坦荡,但心里不免有些醋意,便命冬浮带着礼盒前去找人。 然,时间已过许久,还不见有人进来,他便没有反对林蕊儿的话,也想让人再去找找。 领命之人还没走出大殿,便见龙明晰独自一人闲庭阔步的踏进来。 “臣,叩见皇上,皇后娘娘。”他顺着龙明泽的目光扫向身后,嘴角微扬,知道他在寻找那个女人。 “免礼,坐吧。” 龙明晰一拱手,掀袍坐了下来。 “既然贤王到了,晚宴便开始吧。”龙明泽刚要举杯,发现刚刚已经将杯中之酒喝净,此时身后探来一双素手,月白色衣袖绣着同色暗花,他凤眸轻眯,转头看去。 凤西呼吸微促,鼻尖带着细密汗珠,显然是匆匆赶来,但她却并未看向自己,而是唇边拈了抹笑,视线望向坐在下首的龙明晰,就连酒杯将满也没发现。 龙明泽伸手在酒壶上轻点,凤西这才回神,周身一震,知道自己一个晃神儿差点又犯下大错,极忙垂眸去看男人。 沉如深潭的眸子寒气逼人,虽笑颜举杯同庆,却周散发着一阵戾气。 林蕊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却没动声色,待酒过三巡,忽然开口说道:“贤王,听苏才人说,晚宴开始前,有一女子与你同在亭中饮酒,不知是何人,若是相当,就让皇上赏了,领回去做个小妾也是不错的。” 她说的极其自然,犹如普通人家,姐姐关心弟弟婚事一般,倒也让人挑不出理来。 被点名的贤王尴尬一笑,起身拱手回道:“那姑娘岂是臣弟能要的起的?嫂嫂说笑了。” 林蕊儿呵呵一笑,斜眼看向冷脸不语的男人,接着说道:“还有你贤王要不起的人?再说皇上器重与你,怎会在乎一个小小婢子?” 龙明晰极力掩饰,“当时兴起,并没注意那小宫女的样貌,不过是让她陪我喝上几杯,便让她走了,此时臣弟也无处可寻。” 龙明泽心中冷笑,早就知道林蕊儿有此一招,凤眸扫过冬浮,后者即刻会意离去。 两人还在为这事周旋,只听凤舞阳起身说道:“苏才人不是说了吗,那女子舞姿曼妙,世间少有,皇后娘娘还怕找不出这个人来?” 第四十一章 生辰寿宴1 “怎么找?满宫里打着灯笼找吗?” 接话之人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子,一张微胖的鹅蛋脸,眼若流星,肤色白皙,周身透着一股天香国色的气质,她倒不怕得罪凤舞阳,面带讥讽,恐是早就看她不满。 这也难怪,因为今日宴会,凤舞阳早已成为众矢之的。 后宫之中,谁人不想挣得皇上半分宠爱,而借着为风华国太子商轲接风之名的生辰晚宴,是旁人想也不敢想的事。 凤西安守本分的站在龙明泽身后,这时才静下心来四处打量,一看之下,倒有些熟悉的面孔。 凤家大伯凤忠秋带着凤朝阳和凤玲珑坐在十分显眼的位置,目的再明显不过。 凤玲珑一身淡紫色缠枝葡萄纹饰长身夹衫,外披宝石青锦缎蝉翼纱,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顺滑的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盘恒髻,将一支清雅的金蝴蝶须嵌珍珠风恋蝶花金顶胜戴上,果然有几分凤西的韵味在里面。 那边的苏樱雪温婉可人,额间的凤尾花艳丽妖冶。 如果不明其中真相,外人定会以为焱国君上患有严重的偏执狂,再加上凤舞阳,龙明泽的后宫妃嫔,简直就是粘贴复制出来的。 凤西忍不住掩嘴偷笑,引得男人皱眉回望。 女人们的争吵无休无止,要不是冬浮从善乐司带来一名冒名顶替的舞姬,这件事情恐怕会有愈演愈烈之势。 “那就跳一段吧,就当助助兴。” 不知是谁提议,众人皆拍手赞同,只见凤舞阳提着酒杯,莲步款款的走到龙明泽身前,借着酒劲,偎到他怀里,娇嗲道:“皇上,这舞姬跳的舞,可没有臣妾妹妹跳的好看。” 龙明泽凤眼斜挑,笑道:“舞阳说的可是玲珑吗?” “当然。”凤舞阳压下心中醋意,娇笑着指了指下面一脸羞涩的女子,接着说道:“凤家女子从小便是琴舞歌画样样精通,不如就让玲珑跳上一舞,权当为皇上助兴了。” 龙明泽轻笑,伸手揽上她的肩头,柔声说道:“今日都听你的。” 凤舞阳顿时心花怒放,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如此得宠的一天,心想日后谁还敢将她看轻,皇后又如何?苏樱雪又如何?还不是眼巴巴的看着她风光。 丝竹声声,衣袖翩翩,凤玲珑犹如出水芙蓉般娇艳欲滴。 殿内众人无不为之吸引,就连龙明泽也半眯着凤眸,饶有兴致的凝神观看。 琴声即止,凤玲珑一个转身华丽谢幕,随即殿内响起热烈掌声。 龙明泽心情大悦,除去大加赞赏,还赏赐了不少珠宝首饰,顺带着也赏了凤舞阳不少东西。 “凤家女子果然才貌双全,难怪深得皇上喜爱,就凭这一舞,赐个京城第一也不为过。”林蕊儿端着皇后的架子,其实心中多有怒火。 走了一个凤西不说,又来了个凤玲珑,这后宫岂不是凤家的天下?她既然阻止不了皇上要将凤玲珑纳入后宫,就必须为自己寻个得力帮手。 “苏才人,要说到歌舞,你可是内里行家,何不也来展示展示?” 被点名的苏樱雪一愣,看了一眼龙明泽,旁人不知她的底细,可这男人却是知道的,她虽说在筑心斋待过几日,也跟着教坊里的姑娘学过,但登不上大雅之堂,更别说与那凤玲珑一比高下。 正在犯难之际,龙明泽忽然体贴备至的说道:“樱雪近日身子不适,太医叮嘱她多加休息,这舞便免了吧。” 既然皇上开口袒护,就连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作罢。 苏樱雪脸色一红,起身柔声谢恩,这边还没等她坐稳,那边就听凤舞阳妖娆的声音响起。 她说:“既然苏妹妹身子不适,皇上身边的这位女官,看起来倒是健康的很,听说她与苏才人一同入宫,均是来自咸阳郡的筑心斋,想必也是能歌善舞的人吧。” 凤西一直想将自己隐藏的更深一些,谁承想还是被人揪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偎在男人怀中的妖艳女子,淡漠的回道:“奴婢岂敢在玲珑姑娘面前班门弄斧?” 凤玲珑骄傲的仰着头,除了凤西的凤舞九天,她还没遇到其他对手。 凤舞阳娇笑着起身拉过她的手,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自家妹妹的舞技如何,她自有分寸,满皇宫里的舞技无人能及,就算眼前这个女子出身筑心斋,也根本不能与玲珑相提并论,不过是做个衬托红花的绿叶罢了。 “凤贵人,奴婢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凤舞阳佯怒,直接将凤西拉到大殿中央,原本热闹非凡的气氛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凤西有些不满的看向龙明泽,只见他目光深邃,并没打算阻止凤舞阳的胡闹。 再看向一旁的龙明晰,以为可以寻求一些帮助,后来发现还不及龙明泽的沉默不语,嬉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凤朝阳就更不用去看,一定坐在那里等着看她的好戏。 她心里微叹,福了福身,认命的说道:“那奴婢就献丑了。” 就在众人拭目以待,只等琴声响起时,两个不同的声音一起喊道:“等一下。” 第一个声音来自身子孱弱的风华国太子商轲。 他气息平稳,显然是凤朝阳在她走后又用了不少好药,商轲迈着大步走向龙明泽,朗声说道:“本太子可是错过了什么好戏?” 龙明泽笑脸相迎,客气道:“都说是好戏,岂能不等商轲太子?只是晚宴开始前,内侍说太子宿疾发作不便参加,现在看来,似乎已无大碍了。” “这还要感谢贵国的灵丹妙药,若不是那姑娘,我恐怕也不能坐在这里。”商轲边说边看向大殿中央的女子,疑惑道:“这是要做什么?” 林蕊儿回他:“这是皇上身边的女官,舞姬出身,正要为众人献舞,太子来的正是时候,可以一饱眼福了。” “女官?”他暗自嘟囔,焱国皇帝竟然会对一个女官如此上心,为何不纳入后宫呢? 而第二个声音,却是来自笑看热闹的龙明晰。 他起身走至凤西身旁,悄声说道:“被关殿外的这口气,想出吗?” 凤西低头浅笑,轻轻嗯了一声,心里随即便明白他想做什么。 在亭中两人一曲一舞,配合的默契十足,曲终之时,皆有些意犹未尽。 龙明晰一拱手,对端坐其上的年轻帝王说道:“臣弟借机献曲一支,算是给凤贵人的生辰贺礼,也是为商轲太子接风。” 第四十二章 心如刀绞 妙伎游金谷,佳人满石城。 霞衣席上转,花岫雪前朝。 仪凤谐清曲,回鸾应雅声。 非君一愿重,谁赏素腰轻。 《舞》——唐·李峤 凤西向凤朝阳借来一把折扇,扇面上是凤老爷子亲手画的水墨山川,正好映了龙明晰所弹的高山流水。 琴声悠扬,舞姿轻盈,大殿中央的女子手腕翻转,一把折扇舞的风生水起,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众人早已看的如痴如醉,忘记了呼吸。 若说凤玲珑的舞技惊人,那此刻回眸浅笑,扇遮半面的女子定是那九天玄女下凡,称得上是仙姿卓悦,步步生莲。 凤西一个转身绕回龙明晰身边,芊芊玉手抚上琴弦,他朗笑一声,忽然加快节奏,如川流不息的滔滔江水奔涌而出。 凤西折扇一点,几个旋转便跃回大殿中央,随着节奏加快,她足下也随之发力,旋转跳跃一气呵成。 舞蹈其实可以没有技巧。 琴声娓娓而终,凤西半卧在地悄无声息。 偌大的雍和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仿佛等着龙明晰手指微动,希望乐曲永不停息。 一声,两声,三声……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掌声经久不息。 凤西微喘着抬起头,正对上龙明泽冷漠的眼神,她心中一空,还没待她有何反应,龙座上的俊朗男子竟然起身离席,看也不看她一眼的揽着凤舞阳转身离开。 生气了吗? 凤西不解的望向龙明晰。 他无奈一笑,下颚一扬,示意她最好随他而去。 凤西点了下头,哪还有心思听众人赞赏,也不顾皇后赏赐,起身便追了上去。 冬浮在离两人五丈远的地方将凤西拉住,面色似有同情的说道:“姑娘此时过去,怕是会惹怒皇上,不如先行回养心殿,在殿内侯着。” 凤西向远处望去,男子身形高大魁梧,女子娇小可人,两人相拥而行,如同从画中走出的金童玉女。 凤西神色暗了暗,扯出抹笑来,“那就劳烦冬浮大人了,奴婢四处走走。” “不回养心殿吗?” 凤西摇摇头,万一龙明泽将人带回养心殿,她岂不是自讨没趣?还是离得远点为好,于是转身与他背道而驰,皇宫这么大,总有她的去处吧。 凤舞阳柔若无骨的攀在男人肩头,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媚声问道:“皇上,可是在想臣妾舍妹?” 龙明泽微愣,转瞬笑道:“正是。” 凤舞阳虽然极其不愿舍弃这难得的大好机会,可想到凤老爷子的嘱托,她咬牙忍痛说道:“那今夜,便让玲珑服侍皇上就寝吧。” 龙明泽眸含春光,抬手抚上她娇嫩的脸颊,“冬浮,明日下旨,凤贵人蕙质兰心深明大义,甚得朕的欢心,册封正六品嫔位,入住景阳宫。” “另封凤家四女凤玲珑为良人,择日入宫。” 凤西越走越远,已经听不见他之后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如刀绞,连呼吸都变的急促。 这便是帝王,这便是选择留下所必须承担的后果,你可以妒忌,却不能对任何人说,你可以伤心,但只能独自承受。 就算是在现代,也有不少三妻四妾的国家存在,凤西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 可心里还是很伤感,就像,就像有人用手狠狠的紧捏心脏一样。 “你要去哪?”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凤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阴森诡异的地方。 “墨夜,你怎么在这?”她愣愣的问道。 “离烟说,姑娘心情不好时,常常喜欢一人独处,皇宫之内禁地颇多,属下怕姑娘误闯。” 凤西听后心里一暖,因为喜欢离烟,所以会格外关心自己,看来那丫头并没选错,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这便是禁地吧,否则你不会现身唤我。” “这是冷宫,虽非禁地,旁人却不愿踏足。” 难怪觉得有些凄凉,凤西摸着潮湿阴凉的墙壁,感叹道:“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这里现在可有人在?” 墨夜望了望幽深的甬道,点了点头,回道:“凡是被打入冷宫者,终生不得出宫,就算死了,也只能埋在冷宫里的那处假山上,这里面,还住着先帝的弃妃,有些已经疯了,有些缠绵病榻,已经无人问津。” 凤西皱起眉头,“先帝已经膑天,为何还要困住这些可怜的女人?” “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再说,也没人会在意这些人。” 墨夜说的很实在,确实是没人会在意这些被人遗弃的女人,自生自灭,老死宫中。 两人正聊着,从漆黑不见底的甬道尽头,忽然传出凄凄切切的歌声。 那歌声忽远忽近,婉转凄美,凤西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不自觉的迈开步子向黑暗中走去。 “姑娘。”墨夜语带焦急,闪身挡在凤西面前,“姑娘,你要去哪?” 凤西对他熟视无睹,仿若他是空气一般, 直直奔他而去。 墨夜顿觉歌声蹊跷,自己虽有内力护体,却也被它搅得心神不宁,再看凤西双目空洞,表情呆滞,这才觉得事有不妙,也不顾男女授受不清,揽上纤细腰肢便想带她离开。 然则还未等他足底发力,竟从暗处跃出两人拦住去路。 其中一女子说道:“将人放下,你可活着离开。” 墨夜冷笑,抽出腰间软剑,将凤西拉到身后,他虽是皇上贴身侍卫,但清楚这个女人对主子何等重要,只要还有一口气,定当护她周全。 另一男子也不多话,见墨夜视线逐渐虚渺,抬手甩出两把飞刀,随即女子双手持刃,攻势凌厉狠辣。 墨夜边守边退,远处传来的歌声逐渐成为他脑海里唯一的声音,他不得不将全部精力用在如何应对女子的攻击上,这便忽略了身后悄然走向黑暗深处的女人。 第四十三章 冷宫惊魂 这是谁在唱歌? 凤西看不见前面的路,她伸手摸索着身旁宫墙,慢慢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好幽怨的歌声啊! 她能听懂唱歌之人内心的痛苦与爱恋,后宫之中,真的只适合那些冷血心肠的女子吗? 如果有一天,她也被关入这冰冷的宫殿,也会如同这位歌者一般,每到深夜都会独自评唱,述说衷肠吗? 依依恋恋悲悲戚戚,这歌词里唱的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凤西仿佛走进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迷宫,兜兜转转总也找不到出口。 歌声又像是来自四面八方,无论如何分辨,都觉得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小西,醒醒。” 有人在唤她,又是谁在打扰她寻找歌者? “凤西,快醒醒。” 是那个让他伤心的男人吗?怎么是他呢? 凤舞阳的妩媚,凤玲珑的娇美,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他又怎会舍下她们,跑来如此偏僻之地寻她?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她固执的想着。 “小西,小西你醒醒,我是阿泽。” 真的是他,凤西仿佛听到一些其它的声音,好像是金属碰撞发出的叮当声,还有耳边刮过的呼呼风声。 可渐渐清晰的歌声很快又将她拉回黑暗,四周再次陷入漆黑一片,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连婉转凄美的歌声也不复存在。 她就这样静静的等着,等着歌声再次响起。 直到肩膀传来一阵刺痛,她慢慢的看见一些光亮,有熟悉的铁锈味道传入鼻腔,温热的液体浸湿衣衫。 朦胧间,她看见龙明泽带着欣慰的笑容转身望着她,看见墨夜满脸血迹的与人纠缠打斗。 听见冬浮压抑的怒喊。 凤西一脸茫然的看向疼痛传来的地方,左肩被锋利的长剑刺破,入肉三分,却并未伤及筋骨。 只是这剑…… 为何还会穿透男人的臂膀? “阿泽?”她哑声唤他,“你受伤了?” 龙明泽却柔声回她:“忍一下,可能会疼一些。” 凤西乖巧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并不觉得有多疼,只是看见男人身上血流如注时,才恢复几分神志。 “发生了什么?”她问。 龙明泽眼底寒光乍现,不顾自己身上伤处,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语气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朕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显然此话是说给渐渐处于下风的两名黑衣人听的,他沉眸望去,眼底尽是杀意。 凤西抬手去抚他的伤口,希望能将血止住,但是根本毫无用处,炙热的鲜血从指缝中滑落,瞬间便将她白皙玉手染的通红。 “我不该到处乱走。”她自责道。 龙明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柔声安慰她:“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一人独处。” 凤西浅笑,迷失的心智已经找回七八分,“你既然要召凤玲珑侍寝,难道还要我在旁侍奉?那未免欺人太甚了。” “谁说我要让她侍寝?”龙明泽不悦道。 凤西仰头去看他,刚毅的侧脸帅气俊朗,也不枉众女想尽办法挣得他的宠爱,“就算今晚不召,总有一天是要的。” 龙明泽长叹口气,此时不是与她争辩这等小事的时候,眼看两名刺客被擒,他沉声道:“留活口。” 这事墨夜和冬浮轻车熟路,率先用布料将两人的嘴堵上,果然从口中抠出半个指甲大的黑色药丸。 凤西此时已经恢复神智,急急说道:“先将两人押下去,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他也不是硬撑之人,知道血流不止是会要人性命的事,随即同意她的提议,打算先回养心殿再说。 凤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处用土堆砌的假山上,如果刚才再向前走上一步,一定会狠狠的摔到山下。 幸亏身边的男人为她挡下一剑,否则就算不被摔死,也会被一剑刺死。 想到此处,她有些难为情的偷偷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男人,心里开始后怕,又想到墨夜说过,冷宫之中但凡有死去的女人,都会被埋在假山上,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害怕了?”龙明泽侧身问她。 “嗯,这里阴气森森的,还是快点走吧!” “有我在,你怕什么?” “敬畏神明不是封建迷信,我也是死而复生的人啊!” “说到这点,我倒真的要感谢感谢让你复生的神明呢。” 凤西微微一笑,心里惦记着他的剑伤,也无心和他斗嘴,急匆匆奔向养心殿。 冬浮兵分两路,将刺客交给墨夜处置,自己则去找凤朝阳拿凤西交代的物品。 待他回到养心殿,凤西已经将血止住,但是伤口太深,她不敢再做其他,只能干等着凤朝阳过来。 “怎么回事?” 凤朝阳身穿内侍衣服,倒是出奇的顺眼,进殿便是连声发问,抱怨为何让他这身打扮。 凤西从内间掀帘出来,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身打扮有何不好?与你很是般配。” 凤朝阳翻了个白眼,也不好说些揶揄内侍的话,毕竟冬浮还在身后,总是要顾忌他那一身盖世武功。 “去查一个人。”凤朝阳刚踏入内间,就听龙明泽沉声对他说道:“龙文天身边应该有个会用歌声媚术的人。” 凤西接过灰布包裹,奇怪的问道:“让凤朝阳去查?你身边不是青岩打探消息吗?” “龙文天对我身边之人太过熟悉,朝阳是生面孔,他不会堤防。” “你是说,今天在冷宫唱歌的人,是龙文天身边的人?”凤西洗净双手,配好局麻药液,注入伤口周围,不忘询问男人:“疼吗?” 龙明泽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说来话长,冷宫里住着一位鹂妃,因为歌声动听,如黄鹂鸣柳般清脆动人,所以父皇当年甚是宠爱,后来却因有人告发其会妖术,而被打入冷宫,当时,她身怀六甲。” 凤西心下骇然,人说后宫都是母凭子贵,没想到有孕在身也会被无情抛弃,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果然伴君如伴虎。 “后来那个孩子呢?” 龙明泽眸色一沉,剑眉微蹙道:“或许,有幸活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坦诚相对 “你要找的,便是此人吗?”凤西处理伤口轻车熟路,闲聊只想分散他的注意。 当年在急诊外科,医生常常会让她在忙不过来的时候,缝合一些小的外伤,后来时间一长,值班的老大夫便会教她如何处理更为复杂,更难处理的深部伤口。 像这种贯通伤,需要放置引流条,确保伤口内部没有渗出才能拔除,凤西一针一线缝的格外认真,听他说着那些陈年旧事。 “这只是我的猜测。”龙明泽回忆道:“那时我还年幼,并不知道此事详情,只听有人背地里议论,说鹂妃是我母后所害,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实此事真伪,日后便不了了之。” 凤西恩了一声,心想又是典型宫斗剧情节,她就知道萧嫣娆表面慈善,其实能在后宫立足的女人,心肠又焉能不狠毒? 龙明泽见她似乎不觉惊讶,便问道:“小西也觉得是我母后所为?” 凤西与他相处,大致秉承一贯原则,凡事不刻意隐瞒,也不过多解释。 既然问到她的想法,凤西抬头回望,开诚布公的说道:“后宫你比我了解,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绝不比朝堂或是战场逊色,人们不是常说最毒妇人心吗?女人要是狠起来,从不讲什么道义廉耻,比不得你们男子坦荡。” 龙明泽反倒一笑,“那小西呢?也会如此吗?” 凤西持针的手一滞,目光专注在缝合的伤口上,淡漠回答道:“或许吧,但是我有底线。” 说到此处,她眨眼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男人,接着说道:“看来应该给你炒些猪肝补补血。” 面对她的无厘头,龙明泽付之一笑,他没有追问凤西所说的底线到底是什么,因为有些事,两人间心知肚明就好,没有必要当着外人的面挑明。 说到外人,凤朝阳谦虚的俯身在凤西身后观摩学习,他不明白一指长的伤口用得着缝上那么多层吗? 看他一脸好奇,凤西好心解释道:“如果只在最外层缝合,伤口内部会形成空腔,很容易积液化脓,先将肌**合,这样便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凤朝阳感叹着连连点头,大有跃跃欲试的想法,凤西白了他一眼,十分不客气的对他说道:“要练手去找别人,别打阿泽的注意,实在不行,一会儿让你缝合我的伤口。” “那怎么行?”龙明泽不悦的说道。 他的女人怎能让别的男人看去,就算是哥哥也不行。 凤朝阳这才想注意她的肩膀也受了伤,一双桃花眼怒视半躺在床上的男人,质问道:“你就是这么护她的?” 冬浮立即上前,语气同样不善的斥道:“你知道什么?要不是皇上替姑娘挡下这剑,姑娘早就不在人世了。” “真的?”凤朝阳虽然气愤,却还是向龙明泽询问道。 他心里明了,凤西和冬浮会为了袒护这个男人而隐瞒事实,然而君子坦荡的龙明泽绝不会骗他。 “当时小西被歌声迷了心智,情况危急,我只能以身挡剑,但你说的没错,朕确实没有保护好她。” 凤西手指灵活的系好最后一个外科结,对他投以安慰的笑容,起身对另两人说道:“都出去吧,我要处理伤口,皇上也需要休息,不是还要审问刺客吗?这种事情拖不得,以免夜长梦多。” 她说的句句在理,凤朝阳跟着冬浮离开内间,临走时不忘将随身所带的所有灵丹妙药全部留下。 凤西笑着和他挥手道别,转身却见龙明泽已经起身。 她急忙过去扶他,啧声斥道:“快躺下,起来做什么?” 龙明泽也不做声,学着她的样子摆弄桌上东西,凤西见了不免心里一暖,心想这个男人怎么能舍得拱手让人。 挣扎一番过后,凤西悄悄的,柔柔的,从身后环抱住身形挺拔的男人,额头轻轻抵住他的背脊。 “别回头。”她出声制止住男人想要转身的动作,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接着说道“我说,你听。” 感受着男人平稳低沉的呼吸声,她幽幽说道:“我们大部分的回忆都在荒芜城,那时候悠闲自在,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相互猜测,那时我就在想,要是能一辈子这样下去,我会义无返顾的在这儿安居,但你毕竟是王,肩上扛着黎民百姓,手里握着万里江山,你有你的苦衷,也有你的抉择,我都理解。” “但我嫉妒,当你拥着别的女人时,当你下旨册封苏樱雪凤玲珑时,我会难过。” “小西,我……” “听我说完。”她深吸口气,接着说道:“我以为会很大度,起码不会像个妒妇一样和你抱怨,可我做不到。” “就让我任性这一次,阿泽,还是三年,三年过后,我不想再过现在这样的生活,无论你是不是帝王,只想你的身边有我一人。” 龙明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转身将人拥入怀里,他不擅长说些甜言蜜语,也不习惯许下海誓山盟,他只用最平淡的话语告诉她,“只要小西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你。” 凤西浅笑,“我想要的不是你的承诺,而是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能共同经历这些风雨,阿泽可知道我想要的生活?又知道你需付出的代价?” 龙明泽目光坚毅,低头吻着她的发,沉声说道:“你我之间,付出的一直是小西你啊!只要你开口,我即刻下旨,废除后宫所有妃嫔。” 凤西食指在他唇间轻点,摇头道:“林蕊儿手中兵力,你日后必有用武之地,苏樱雪又是你传递消息的通道,凤舞阳与凤玲珑还是你牵制凤家一族的棋子,再加上几位贵仪,容华,小仪,哪个不是你用来平衡前朝的砝码?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平衡一旦打破,阿泽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龙明泽听她说的头头是道,满眼欢喜之色,淡笑道:“既然知道我的难处,为何还有意气我?” 凤西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这才想起他所指何事。 她与龙明晰在雍和殿琴舞合奏,似乎惹怒了这个男人,于是有意揶揄道:“阿泽不会也是吃醋了吧。” 第四十五章 攻心为上 龙明泽也不避讳,将人拉离怀抱,委屈的抿着嘴,伸手帮她将衣衫的扣子解开,露出肩膀处的伤口。 “嗯,我还不知你精通舞技,你从没说过。” 干涸的血液拉扯着伤口丝丝作痛,凤西吸了一口凉气,人向后缩去。 “你也从没问过。” 龙明泽手下动作放缓,生怕再将她弄疼,索性将人按坐在床上,自己单膝跪地,认真的帮她小心擦拭。 “阿泽,我想……” 凤西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男人出声打断,他说:“我让冬浮将宁康殿整理出来,那离养心殿最近,你可以建个小药房,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陪你住在宁康殿。” 他话音刚落,凤西柔软的双唇吻上了他的嘴角,不过是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他依旧能感受出她内心的欢喜。 “你怎么知道我想有间自己的小药房?”她心情逐渐晴朗,自己撕开无菌敷贴拍在伤口上。 龙明泽冷哼一声,凤眼一眯,拿起床旁衣服给她,起身说道:“我还知道你私会亲王,偷饮贡酒呢。” 凤西呵呵笑着,根本不用解释什么,拉起他的手,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回头嬉笑道:“为了避免你今夜纵欲过度,我们现在还是去审审那两名刺客,为何要我性命。” 龙明泽胸腔发出低沉的笑声,任由她牵着自己走出门外。 夏季的夜晚有些闷热,凤西摇着龙明泽的纸扇跟在他身边走了好远。 她从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越来越靠近皇宫边缘,宫灯变的稀稀落落,有些小路很是模糊。 冬浮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擦亮,凤西这才看清周围是半人高的野草,有一处废弃的老旧木屋,孤零零的立在院子中央,显得摇摇欲坠。 “人在这儿?”凤西拉住男人衣角,咽了口口水。 龙明泽揽过她的肩头,指了指木屋,“在里面,我带你进去。” 把刺客关在这种危房里,不会觉得有些草率吗? 凤西边想边来到木屋前,只见龙明泽看了冬浮一眼,后者立即上前轻敲门板,清脆杂乱的响声在深夜格外响亮,不似腐烂木头能发出的声音,她定睛望去,原来是他手指上的一枚银嵌宝石戒指碰击门板而发。 原来密码并非只有节奏才可,声音也是不错的防范措施。 木屋内空空荡荡,有一种潮湿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一眼尽收的空间里,根本不见人影。 龙明泽剑眉微敛,轻轻拉了凤西一把,“走这边。” 冬浮抬手又在墙壁上轻敲数声,凤西甚是期待会有石壁翻转或者移动,然后出现一条幽深阴暗的小路,但从石门后透出通亮的火光,映照在木屋四壁。 一名身穿黑色紧身夜行衣的男子手持火把恭候在入口处,通道宽大,足可通行一辆马车。 凤西忽然有些兴奋的攀上龙明泽的手臂,说道:“这下面,不会是一处地下宫殿吧。” “宫殿倒是没有,有几处牢房倒是真的。”回答她的,是在前面带路的冬浮 台阶并不算多,走到一半的时候,便可以看见通道两边有重兵把守,十几平见方的宽敞牢房可谓是应有尽有。 就算装饰的再华丽,还是没有自由。 “李殇在里面。” 龙明泽说这句话的时候,凤西已经看见最尽头的房间里,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正在对她微微笑着。 他轻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凤西点了下头,心里竟然有些发酸,她想再走近几步和他说说话,却怕龙明泽不许,只好站在离牢房五六步远的地方站定。 “你的腿伤,好些了吗?” 李殇的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他淡淡一笑,说道:“有你的药,已经好了不少。” “嗯,那我……”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她来说,李殇并不算十恶不赦的坏人,起码在海边,他没有取她性命。 “去吧,我很好。” 李殇推动轮椅,缓缓的转过身去,他消瘦不少,背脊却依旧挺的笔直。 “他会死吗?”凤西仰头问道。 “如果我得到想要的信息,他便不会死。”龙明泽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戾气,回眸瞥了一眼牢中之人。 凤西扁嘴想了想,叹了口气,问道:“刺客在哪?” “在另一边的暗房。” 所谓暗房,不过就是没有光亮的漆黑小屋,墨夜双臂环胸站在门外,没有表情的脸上少有的带着些焦急。 “问不出话吗?”龙明泽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 墨夜摇摇头,指了指女子嘴角的血迹,“咬舌自尽。” 龙明泽打算下令严刑拷打,却见凤西冷笑着踱步走到女子身边,拿过冬浮手中火把,直接凑近女子脸颊,她笑颜如花,却让人不寒而栗:“咬舌?你能精准的咬断动脉血管?让自己血液流干,慢慢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女子带着不屑,狠狠瞪着凤西。 “真的想吗?”她抬手搭上塞在女子口中的布头,做势要拔出来,见她刚要用力,另一名刺客忽然挣扎起身,想用肩膀将凤西撞开。 龙明泽手腕一翻,两个手指轻轻一弹,三根银针破空而出,唯见男子倒仰在地,却不知银针射入哪里。 凤西手下动作一滞,看向神色紧张的女人,柔声劝慰:“他很在乎你的安危,你也很紧张他的性命,我不知道你们在坚守什么承诺,也没有兴趣知道,墨夜大哥,将他先带走,我有话要与这位姑娘说。” 墨夜将表情痛苦,不断在地上扭动的男人拖走,凤西站起身,附在龙明泽的耳边轻声说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将两人分开,自有办法。” 严刑逼供只是下下策,如果凤西有更为有效的方法,龙明泽绝不会反对。 但留她一人很危险,龙明泽又不想打扰她的计划,便选了个易攻易守的位置站定,凝神看她要做什么。 凤西倒也不急,只是叹了口气,对候命的冬浮说道:“告诉墨夜,谁先说出秘密,谁便可以活命。” 第四十六章 攻心为上2 话音刚落,女子略带惊慌的神色转瞬即逝,目光闪烁的避开站在面前的秀丽可人。 凤西狡诈一笑,心知自己此话果然有效,只不过是火候未到,她也不会轻易就信了她去。 那又如何加码呢?凤西倒也不急,转身向外走去,“冬浮大人,这里先拜托你了,我去那边看看。” 冬浮一点头,为她指了指方向。 龙明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小声说道:“通常这些人都是死士,不会轻易开口。” 凤西止步不前,扁嘴思索着,“阿泽,刚才那种情况,你的死士会起身去救同伴吗?” 听她问话,男人摇了摇头,说道:“在被抓之前,他们除非确保能够安全脱身,否则不会等到被抓之时才服毒自尽。” 凤西点了点头,又说:“我只是猜测,他们之间有极深的感情,否则那男人不会挺身而出,他应该比我还清楚暴露两人感情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他很赞同凤西的话,也在思考是否该从这方面下手,可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便想看看这个总是能想出鬼主意的女人做些什么。 如果仅仅是挑拨离间,似乎并不是什么上策,还不如严刑逼供来的痛快,那她要做些什么呢? 龙明泽跟着她进入另一间暗房,男子靠在墙角紧闭双眼,似乎并没察觉有人进来。 “我听说,有一种叫贴加官的刑罚,将浸湿的桑皮纸一层一层的盖在受刑人的脸上。”凤西语气平淡,声音清冽,如山泉流淌。 她被龙明泽环在怀中,笑意不减的继续说道:“第一张的时候,人还能够奋力挣扎,第二层第三层便开始呼吸困难,等到了第五层,人就动弹不得了。” 男子微微冷哼一声,塞口布已经被墨夜取下,他哑声说道:“别拿这种东西吓我,老子不怕。” “你当然不怕。”凤西叹了口气,“可是她怕。” 男子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恶狠狠的看向两人,凤西垂眸低笑,一言不发。 半响,男子再也沉不住气,对面色阴沉的龙明泽问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你是谁派来的?”龙明泽不答反问,目光坚毅的回看他。 暗室内再次陷入僵局,男子咬牙坐回原处,视线死死盯住凤西,想从她的身上看出破绽。 但是事与愿违,凤西靠在身边男人怀中,脸上挂着明月般皎洁的笑容,从容淡定也在回望着他。 不过片刻,暗门被轻轻推开,冬浮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凤西得意的微微一笑,问道:“可是招了?” “招了。”冬浮身子一福,斜眼看了看刺客,接着说道:“皇上和姑娘先移步过去,这儿就交给奴才处理吧。” “她招了?”刚刚还一脸坚定的男人不可置信的跪坐起来,要不是手脚被捆住,他可能早就冲上前去。 “你不信吗?也难怪,原先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又岂会想到今日的大难临头。”凤西那张温婉甜美的脸上绽开一抹妖冶的笑容,她伸手指了指墨夜腰中软剑,微微仰头道:“死之前,你要还我样东西。” 男人惊慌中带着丝疑惑,还没等他发问,凤西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漆黑的长剑。 她不会武功,没有内力,软剑在她手中如同废铁一般,丝毫没有任何杀伤力。 墨夜问道:“姑娘想要做什么?属下可以代劳。” 凤西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说道:“他伤了我最在意的人,就一定要加倍还回来,他不会死的那么容易。” “软剑需要内力控制,否则会伤了自己。”龙明泽边说边抚上她握剑的手,冷笑道:“连心上人都不顾及你的死活,还死撑什么?” 男子向后退了退,可以看见他急促的呼吸和额头流下的冷汗,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说道:“她都招了什么?” “她招了什么,似乎没有必要说给一个将死之人听,你已经没用了。” 凤西在软剑刺入男子胸膛的一霎那,还是微微偏了头,握剑的左手轻轻抖着,她看见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这便是代价。”凤西冷冷的说着,“还记得我刚刚说的贴加官吗?慢慢享受吧。” “你不能杀了我。” 男子倒在地上,痛苦的抬起头,如果在软剑刺入胸膛的前一刻,他还有一丝疑虑的话,那此刻,他的内心绝对相信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 他会慢慢死去,被折麽而死。 “理由”龙明泽半眯着凤眼,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不像凤西从未伤害过别人,对于他来说,征战沙场时,早就双手沾满鲜血,又岂会在乎一个小小刺客。 “她所知甚少,就算倾囊相诉,也不过是些皮毛,我能告诉你们更大的秘密。” “可是已经晚了。”凤西笑的很友善,“我已经答应她,只要谁先招供,就会留谁性命,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冬浮不太确定的看向龙明泽,那女刺客到底招没招,他心里清楚得很,万一真如这男人所说,岂不是要损失很多重要线索。 然而他却看见自家主子默默点头,似乎对凤西的决定没有任何质疑,只好开口问道:“姑娘想如何处理?” “等一下。”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声音都在颤抖,他拼命的向前挪动身躯,却牵扯伤口更加疼痛,“我们再谈个条件。” “你没资格。”龙明泽揽着凤西转身欲走,丝毫不为所动。 凤西心里一面赞赏着他的默契配合,一面想着如何将局势拉回来,人肯定不能真的杀了,目前为止她的决定还算是有效,起码让她猜到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听听他的条件,便听身后的人撕喊道:“你们会后悔的,鹂妃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当年的萧嫣娆害得娘娘被禁冷宫,如今定要讨回公道。” 凤西嘴角一扬,心道,果真是鹂妃所为,正要回身询问他有关鹂妃之事,却听龙明泽问道:“她的孩子在哪?” 第四十七章 攻心为上3 鹂妃当年确实生下一名女婴,但是当晚便被人送出宫外,从此下落不明。 而她能够活到今日,亏得身边对她不离不弃的乳娘悉心照顾,才能熬过冷宫中的凄凉日子。 虽然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不可再踏出宫外一步,可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却不太会被限制自由,如果不够忠心,随时可以离开主子,贿赂贿赂管事公公,再寻个好差事做做。 鹂妃的乳娘便找过管事公公,帮她寻了个可以定时外出的差事,与其他人不同,她表面上是不忠,实际上是在暗中帮助鹂妃脱离苦海。 但是计划一直没有实现,她发现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抗衡不了当时的萧嫣娆,只好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男人靠坐在墙上,不时需要停下来咳嗽几声才能继续说话,刺入胸口的软剑分寸力道拿捏的极好,看似极重的伤势,实际不会要人性命。 “你叫什么?”凤西好奇的问道。 “没有名字,当年我和她都是被义母捡回来的,就生活在冷宫里。” 这也难怪,谁也不会愿意靠近一个阴冷晦气的地方,自然很难发现还有人偷偷在冷宫中长大。 凤西看了看龙明泽,后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也在考虑冷宫之地的安全问题。 “后来,每晚有人会到鹂妃住处教我们武功心法,大概五年的时间,日日如此,从没间断过,直到最后,我才知道那人是个皇子,他似乎知道鹂妃之女的下落,常常帮她带些丝绢手帕出宫。” “我们两人曾经离开过皇宫一段时间,四处寻找公主下落,就在一年前,我们发现在咸阳郡的筑心斋,似乎有一个人极其符合,只不过此人从不摘掉面纱,行迹神出鬼没,倒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歌声与鹂妃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今晚的歌声,是谁唱的?”凤西打断他的话,问道。 “是鹂妃。”男子痛苦的剧烈咳嗽着,每一下都是钻心刺骨的痛。 “我与鹂妃无冤无仇,只因我误闯冷宫,就要至我于死地?” “哼,我们要杀的,是他。” 男人目露凶光的看向凤西身边的伟岸帝王,冷笑道:“当年你的母后机关算尽,终将鹂妃关入冷宫,好在生下的是一女孩,否则母子都要惨死在当日。” 龙明泽听他此话,不屑的淡笑,“照你这么说,鹂妃还要感谢我的母后不杀之恩,她能活到今日,就是她的福气。” “我呸。”男人狠狠的啐了一口,“要不是萧嫣娆设计陷害,鹂妃又怎会成为妖女,都是那个贱人害得。” 凤西皱了皱眉头,开口呛道:“如果不是妖,岂会迷了我的心智?” 龙明泽听后略一沉吟,握着凤西的手紧了紧,对刺客说道:“鹂妃的乳娘现在在何处。” “早就死了。” “我劝你别耍花招,我的耐心有限。”龙明泽袖口微动,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直奔他而去。 凤西从没审讯过犯人,也不懂如何分辨真伪,只能看着龙明泽步步紧逼,手段强硬的将刺客折麽的奄奄一息。 虽然方法残忍了一些,但是效果却很好。 天快亮的时候,凤西终于将事情捋出个大概。 鹂妃的乳娘确实早已出宫,只将两人留在宫中照顾鹂妃的起居,其实两人均有名字,不过取的随性一些。 女子叫桃花,男子叫桃树。 桃花常年待在鹂妃身边,桃树却做起最低层的内侍,负责送些日常生活用物给她们。 宫里的宫女太监是最好的消息集散地,自从凤西成为皇上身边的女官开始,桃树便刻意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今夜是个下手的绝好机会,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将凤西掠走,用来要挟龙明泽,但没想到墨夜会随身保护,再加上龙明泽忽然舍弃凤玲珑而出来寻找凤西,以至于计划彻底失败。 从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此事是鹂妃所做,可就连心思不算细腻的凤西都觉得有些蹊跷,似乎整件事要比表面看上去的复杂。 从木屋出来的时候,龙明泽冷着一张脸,他一向赏罚分明,对于冬浮掌管内侍,竟然没有查出来路不明之人的事,他是要严惩不贷的。 “他说在筑心斋里,有鹂妃女儿下落,那里舞姬很多,我没见过全部,却也看个大概,并没有终日戴着面纱的女子,不过歌声动听的大有人在,要不然,直接问问李殇不行吗?” 龙明泽摇摇头,不确定的回道:“如果真如他所说,此人就在筑心斋内,李殇必定是知情的,但也不会轻易告诉我们任何消息,李殇与这两人不同,心思狡诈的很,软硬对他来说不起任何作用,我已经让凤朝阳去查此事,应该很快会有结果,而我在想另一件事。” 凤西打断他的话,反问道:“你是说,迷我心智一事?”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时龙明泽紧紧握了下她的手。 “没错。”他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我们赶到的时候,墨夜已有些支撑不住,要不是内力护体,恐怕已经与你一样。” “但是当时歌声并没有停止,我与冬浮也听到了歌声,却丝毫没有任何影响,这便怪了,难道她的歌声只会对特定的人有作用?“ 冬浮也连连点头,表示他没有觉出任何异常。 凤西又累又困,再加上除了几块桂花糕,她一直没吃任何东西。 整个人耷拉着脑袋向前走着,龙明泽见她这副模样,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来,宠溺的柔声说道:“折腾了一夜,累了吧。” 凤西在他怀中拱了拱,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长出口气,“我不累,倒是苦了等你一夜的凤玲珑,阿泽可别忘了好好补偿人家,再解释解释昨晚去了哪里。” 龙明泽苦笑,作势要松手将她摔在地上,吓得凤西急忙手脚并用的攀住他身子,惹得跟在两人身后的冬浮低笑不止。 “睡吧,等我下朝回来再陪你。” 第四十八章 慕彤郡主 凤西这一觉睡的很香,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有些昏黄,床边散落着几本奏折,还有一碗纹丝未动的素粥。 她眯眼笑着坐起身子,着实不太喜欢这个时辰,便赤脚走出内间,打算将大殿里的烛灯全部点亮。 刚一推门,便有些后悔,透过纸窗洒进殿内斑驳的光影照在半裸的女子身上,见凤西睡意朦胧的从里面出来,急忙将褪到肩膀的衣衫拉了起来,怒声斥道:“好个大胆奴才,皇上的寝殿也是你这等下贱之人随意出入的?” 凤西愣了愣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看着女子肤如凝脂的肌肤,她福了福身,哑声说道:“娘娘息怒,奴婢这就出去。” 女子见她要走,立即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她身穿烟罗紫衣衫,浓桃艳李,顺滑的长发,绾着精致的回心髻,确是瑰姿艳逸的丽人。 女子秀眉轻挑,拦住凤西去路,不由分说的就是一记响亮耳光,紧接着便厉声呵斥道:“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见到本郡主也不下跪,泽哥哥是如何**身边奴才的?” 郡主?哥哥? 凤西皱眉蹙额,心想你是从哪冒出来的郡主?她还以为是后宫妃嫔中的小谁家的小谁。 还有,既然是哥哥,你宽衣解带的跑来勾引,这不是**吗? 还没等凤西再做反应,又是一记耳光落在脸上。 嘴里腥甜的味道彻底激怒了她,扬手便要还她一记,却被推门而入的男子出声制止,硬生生的停在半空。 “泽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女子见龙明泽大步走进来,如蜜蜂见到花蜜般飞扑而去,根本不在意旁人目光。 冬浮跟在身后,担心的看了凤西一眼,随即身子一福,朗声说道:“奴才叩见慕彤郡主。” 女子娇媚一笑,指着凤西说道:“看见了吗?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子,本郡主打了你又怎样?还敢还手?泽哥哥,你要为慕彤做主啊。” 龙明泽皱了皱眉头,看着双颊通红的凤西,他恨不得将这女人乱棍打死,可眼前碍于形势又不得发作,只好沉声说道:“冬浮,将人带下去。” 慕彤见他不惩不罚,心里极不痛快,娇声嚷道:“泽哥哥,那慕彤的委屈就这么算了?” “委屈?”龙明泽冷哼一声,凤西脸上的委屈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有什么委屈?” 冬浮不等慕彤再说话,急忙将凤西拉过身边,提醒道:“还不谢恩。” 凤西福身,撇了一眼腻腻歪歪的女人,冷声说道:“谢皇上。” “你……泽哥哥,你看这奴才,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好了,舟车劳顿的多歇歇,和宫女置什么气。” 凤西跟着冬浮走出养心殿,心里确实不痛快,可面上却风平浪静的一语不发。 冬浮偷偷回头看她脸色,担心的问她:“姑娘,可是生气了?” 凤西抬头浅笑,“没事。” 冬浮放慢脚步,与她齐肩而行,“慕彤郡主是先皇在世时为皇上定下的一门亲事……” 此话要从龙明泽的儿时说起,慕家是焱国开国功臣,世代加官封爵,每代均有一爵一郡,慕彤便是世袭而来的郡主之位。 为了彰显慕家的功勋,先皇规定,每代帝王必须娶慕家子女为妃,虽未要求必须封为皇后,但也不得在贵妃之下。 原本龙明泽登基之时,就应该册封慕彤为妃,可他一拖再拖,大有将此事不了了之的意思。 凤西心中冷笑,似乎是慕彤等不及,所以才会如此主动的来找龙明泽,想要用美色勾引他。 两人边走边聊着,迎面急匆匆的跑来一人,见到凤西随即大喊:“姑娘,可找到你了,去看看我家太子吧。” 凤西脑中一愣,这才想起太子商轲的哮喘还在发作期,随时有可能反复,但是她手里的药物已经不多,不能再随意使用,当初夸下海口,说在商轲离开焱国之前,将他彻底治好,现在看来有些吃力。 话不多说,救人要紧,凤西立即随来人前去商轲所住的院子,冬浮则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房门大敞四开,院子里摆满了刚刚盛开的鲜花,凤西见状,毫不客气的斥道:“谁把这些花摆在这儿的?全都拿开。” 院子里的宫女却生生的看着她,没人敢上前,其中有人小声嘀咕着:“皇后送来的花,谁敢拿走啊?” “搬,现在就搬走。”凤西不怒则已,一旦发起怒来,气势不容小窥,吓得宫女们个个战战兢兢,手脚麻利的将所有鲜花都搬出了院子。 “去太医院抓药,灵芝、苏叶各10克,茯苓、冰糖各15克,半夏8克,厚朴5克。”凤西快步进入屋内,回头嘱咐道:“记得将药拿回来,自己熬制。” 商轲的贴身随从不停点头,匆忙跑去抓药。 商轲半坐在床上,因为呼吸不畅而大汗淋漓,比起昨天的情况,此时并不危及生命。 ”我已经让人去抓药了,凤朝阳留给太子的药丸,可是吃了?“凤西将水盆里的手帕拧干,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商轲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指了指床边的白色瓷瓶。 ”既然知道自己病情严重,为何还要来焱国?这里气候干燥,夏天还好一些,到了冬天,天气一冷下来,你的病情就会加重。“凤西说的真诚,他只是苦笑着摇头。 ”等这次调养好了,就去海城待一段时间,我敢保证,太子的病一定会好。“她可不是空口胡说,海边的气候极其适合哮喘患者,如果能一直待在海边最好,若是条件不允许,每年待上四五个月也是不错的。 ”有人想我死,如果真的去了海城,我恐怕不会活着回来。“他说的断断续续,凤西费了好大的劲才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原来他一直拖延病情,不过是为了让人以为他命不久矣,根本无力继承王位,可一旦身体逐渐好转,他必死无疑。 第四十九章 五国盛宴 商轲所说的,就是帝王家的生活哲学。 凤西轻叹口气,想起从养心殿出来时,龙明泽眼中的无奈和怜惜,心里的抑郁减轻了不少。 太医过来时,顺便将凤西所要的药材也一并拿了过来,此人有一头长若流水的黑发,一双湖水般清澈的朗目,身形挺拔,让觉得文质彬彬从容不迫,反倒像是翰林院的院士,而非太医。 冬浮说,他叫阚修贤,是最年轻的太医,也是医术最好的一位。 凤西只是点了点头,心想要是凤朝阳在,岂会轮到他来。 阚修贤为人还算谦虚,号脉过后对凤西拱了拱手,问道:“这是你开的方子?” 凤西明眸一弯,笑着应了。 男子忽然眸带异色,上下打量起来,最后依旧是客气的拱拱手,说道:“这方子乍看之下并不适合哮喘之人服用,但是看过太子病情,比起在下所开药方,才觉得此方更为合适。” “阚大人谦虚,奴婢也是略懂皮毛,要说精通,还得是太医院的大人们。” 她说这话,阚修贤甚是受用,不苟言笑的神情微微有些暖意,看向凤西的眼神也变得友善起来。 他问道:“你在哪位娘娘身边当差?” 凤西正在整理药材,打算亲自动手熬药,听他一问,忙抬起头回道:“回大人话,奴婢在养心殿任职。” 阚修贤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赞赏道:“不愧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难怪和其她宫女不同,你叫什么名字?” “思泽。”她淡淡说道。 阚修贤略一思虑,张口念道:“思抱芳期随塞雁,泽畔有人吟不得。” 对于他忽然说出的两句诗词,凤西只能付之一笑,她是理科出身,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除了能背几首朗朗上口的绝句以外,对阚修贤这种出口成章的人很是佩服,自然对他的印象也就好了几分,再加上他外貌俊朗,举止优雅,对待宫女太监也都礼遇有加,便不免会多说上几句。 一旁拉着风箱的商轲不甘寂寞,见两人聊得投机,伸手用力拍了拍床沿,硬是将凤西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难……难受。”他嘴唇干涸,带着丝丝血迹。 凤西向阚修贤点了点头,急忙过去为他号脉,心率虽然加快,但是节律正常,于是拿起床旁瓷瓶,又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商轲口中,期望能让他再次平缓下来。 不出一刻钟,商轲的症状逐渐缓解,呼吸渐渐平稳,就连阚修贤也惊讶于药效的神奇,想要拿来看看,却不曾想凤西将药瓶轻轻拿起,放入商轲怀中。 她带着歉意的说道:“此药是凤家秘药,凤公子好心赠给太子服用已是特例,阚大人若是正想知道配方,改日与凤家公子切磋交流便是,这样更为妥当。” 她话音刚落,阚修贤急忙解释道:“是在下心急,见有如此良药,心中甚是欢喜,一时疏忽,还望太子见谅。” 商轲顾命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理会这等小事,只是摆摆手,让他宽心。 阚修贤虽然面上是对着商轲说,视线却一直未离开过垂首摆弄草药的凤西。 见她不再答话,也不知是否觉得自己鲁莽,竟有些忐忑起来。 就在几人沉默之时,门外冬浮朗声禀道:“皇上驾到。” 皇上?凤西眉头一皱,刚刚舒展的心情又因想到养心殿内的一幕而纠结万分。 好在药材还没入锅,捡敛一番过后揽进怀中,打算离开这里,省得两人照面心中不快。 正想着,只听阚修贤正色道:“臣,参见皇上。” 凤西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目光中带着一丝关切和探究,她微微偏了头,悄然说道:“奴婢参见皇上。” “免礼。”龙明泽环视屋内几人,沉默不语的端坐在桌旁,将视线落在凤西怀中的一堆草药上。 “皇上,臣已经为商轲太子诊过脉象,目前病情稳定。”阚修贤毕恭毕敬的俯身对一脸严肃的男人说着,视线忽然看向凤西,眸色复杂的沉声说道:“如果再加上您身边这位宫女的汤药,商轲太子很快就会平稳下来。” 龙明泽一颔首,对商轲说道:“你在宫里安心养病,此次出访焱国,正好赶上五国盛宴,到时候将病医治稳妥,便能跟着你父皇一同回国。” 商轲苦笑一声,气息微弱的说道:“若是我能痊愈,还不知能否活着回去。” 凤西咬着下唇望向病榻上的男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如果不去为他治病,是不是反倒是救了他一命,人说医者仁心,但是真要是如此,她认可不去救他。 而抛开这些不谈,刚刚龙明泽所说的五国盛宴又是什么情况? 五国?除了她熟悉的焱国、风华、怀乐之外,还有林蕊儿的娘家苍月,再加上势力不容小窥的金安,便形成每五年一次的五国盛宴。 起先凤西只是稍有耳闻,都是映水那丫头闲来无事讲给她听的,没想到如今自己还能亲身经历一次,一连月余的庆典活动,堪比现代四年一次的奥运会。 武术、骑射、狩猎、歌舞、琴技……但凡能拿出来比试的东西,都会在五国之间挣个你死我活。 凤西越想越远,冬浮不得不连声唤她才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随后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看看皇上正在频临发怒的边缘,提醒她别再发呆走神,否则惹怒了这个男人,谁也担待不起。 凤西不是耍小性子的人,知道有外人在场,不能任性而为,清了清嗓子,福身道:“太子这病耽误不得,奴婢这就下去为太子熬药……” 她话还没说完,龙明泽便不悦的打断道:“刚刚朕说的话,你没听见?” 凤西一愣,下意识去看冬浮的表情,后者一脸懊恼,恨不得寻个理由立即离开此地,他挤眉弄眼的想要告诉凤西什么,无奈哑语实在看不明白,两人深情对望良久,最终将温怒的男人彻底激怒。 他一掌拍在桌面上,连茶杯都跟着颤了三颤,接着怒道:“朕说,现在立即回养心殿。” 第五十章 五国盛宴2 他一掌拍在桌面上,连茶杯都跟着颤了三颤,接着怒道:“朕说,现在立即回养心殿。” 凤西确实吓了一跳,刚刚走神儿的功夫,到底说了什么?本来脸颊还火辣辣的疼,现在还拍桌子吼她,凤西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只能将怀中药材交给商轲随从,自己跟着龙明泽出了屋子。 冬浮叹了口气,别有深意的看了阚修贤一眼,也跟着去了。 待三人离开,商轲皱着眉头对一脸茫然的阚修贤说道:“你是如何进的太医院?能给人看病号脉,怎么就看不出个眉眼高低?” 阚修贤愣怔的望向商轲,依旧不明白他话里意思,他不过是向皇上讨要那个姑娘而已,怎么就看不出个眉眼高低了? 商轲见他还不开窍,恨铁不成钢的斥道:“能在皇上身边做女官的姑娘,用脚趾头想想也不会是普通人,你就因为她精通医术,莽撞的想将人要去太医院,皇上没要了你的脑袋就不错了,竟然还说让思泽姑娘自己选择,本太子看你是疯了。” 要不是在回春堂亲眼看见九五之尊亲自为她去买桂花糕,谁能想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宫女会让焱国帝王如此上心。 也难怪阚修贤这个书呆子会贸然提出将凤西派去太医院,对后宫妃嫔都不放在心上的皇上,又岂会在乎一个小小宫女。 偏偏事与愿违,这个沉默内敛的帝王,为了这事竟然当场发怒,他那榆木脑袋就是想破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在心中叹息,少了一位医术精湛的人,真是可惜了。 话说离开商轲住处的凤西,跟在男人身后默默无语,她偷偷问过冬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者却被前面投来的冷冽目光吓得半路消失。 心里骂了一句不够义气,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她低着头,只能看见前方时隐时现的衣摆晃动,丝毫没有察觉两人走到何处,只觉得宫灯越来越少,脚下的路越来难走。 忽然想起昨夜木屋中,软剑刺入身体的惧怕感,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刚好撞进男人的胸膛中。 凤西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若是平日,他一定会将人拉回怀中,可此时却冷眼盯着她不动声色。 两人僵持良久,凤西忍不住开口说道:“带我到这来做什么?“ 他不答话。 “若是想要罚站,你也不用陪着。” 他依旧没有答话。 看着他冷冰冰的眼神和毫无表情的面孔,凤西有些恼了,“既然不想说,那日后也别说了。” 龙明泽深吸了口气,在她转身离开的最后一刻,还是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带着他特有的气息在周遭萦绕,凤西鼻头一酸,眼眶便红了起来。 “我真该把你锁在养心殿,不让别人看到你。”他声音微哑,却极有魅力。 “养心殿?看你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吗?” “那你就到处勾引别的男人?” “勾引?我不过是去为商轲看病,你可曾说过,如果他的病没有痊愈,我便到浣洗司做浣纱女。” 龙明泽自然是记得的,虽然话是从他口中说出,到时候就算去了浣洗司,待上一两天的时间,再将她接回来,也不算言而失信。 但是现在他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而是阚修贤在见她第一面时,就用一种带着爱慕的眼光看她,还打算将人要到太医院。 问她的想法时,她竟然毫无反应,让他觉得她也十分想要离开养心殿,并不想待在他的身边。 所以他怒了,确切的说,他吃醋了。 就像凤西对他说的那样,我嫉妒,当你拥着别的女人时,当你下旨册封苏樱雪凤玲珑时,我会难过。 而此时,他不过是看见别的男人徘徊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已经让他感到无比妒嫉,更何况是她遇见衣衫不整的女子在养心殿等他回去。 与其说是恼她,不如说是在和自己生气。 凤西见他久久没有说话,刚刚抑制住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便想挣脱开他的禁锢离开这里。 然而他肩膀的伤口被她牵扯疼痛,忍不住闷哼一声,眉头紧蹙,咬牙抬手捂上受伤的肩膀。 “小西。”他轻声唤她。 凤西跺了下脚,用力将泪水抹净,回头扶上他的手背,皱眉说道:“让我看看。” 龙明泽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很是配合的靠坐在一处假山下的石头上,待她靠近过来,反手抓住凤西的双手,拉进怀中,速度极快的在她的脸颊上吻了吻,柔声问道:“疼吗?” 凤西扁了扁嘴,终是很有骨气的将泪水忍住,摇了摇头,回道:“没事,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我的伤口也没事,就是想这么抱着你。”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柔和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勾画出一幅美丽的风景。 不远处的人影驻足良久,手中的丝帕早就被绞得褶皱不堪,女子原本清冷雅致的面容变的狰狞可怖,一双杏眸露出闪闪寒光,让人心生恐惧。 本该低头私语的男人忽然抬头望向女子所在方向,就算距离尚远,女子竟也觉得心中一颤,急忙调整情绪,快步奔向两人。 凤西也察觉到有人靠近,起身望去,竟是苏樱雪疾步而来,她看了看龙明泽,似乎在询问是否需要回避。 男人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她约我此时见面,可能是有些情报要说,你又不是外人,听了又何妨?” 凤西微微一笑,再抬眼看去,苏樱雪已经来到面前,正盈盈下跪,向龙明泽问安。 “这里就你我三人,免了这些俗礼,有事直说便是。” 苏樱雪看了凤西一眼,笑得极不自然,扭捏着从袖口中掏出半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到龙明泽面前。 她说:“有人将此物放在臣妾床头,问过院子里的宫女,只说没看见有人进出我的房间,也不知是谁送进来的,臣妾觉得事有蹊跷,便想着连夜告诉皇上此是,说不定是李殇同伙所为,怕会对皇上不利啊!” 第五十一章 再现蛊虫 凤西本想伸手接过盒子,却被龙明泽一把拦住,怕事有蹊跷,他自己将盒子拿在手中,谨慎的打开后再递给她看去。 盒子里放着两枚指甲大小的药丸,呈乳白色半透明状,隐约可见其内参杂黑色斑点。 凤西只是撇上一眼,便知这是何物,抬头看向神色娇羞,眸带春色的女人,心中冷哼,夜半时分约男子在如此僻静之地相见,纱衣薄凉,酥胸半露,要说她心思纯良,任谁也不肯相信。 再说那盒中之物,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凤西绝对可以肯定这是蛊虫中的催情蛊。 与龙明泽之前所中的雌雄蛊不同,此蛊不会即刻要人性命,而是服用此蛊的一对男女必须终生厮守,不得与他人有染,否则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凤西挑眸一笑,附在龙明泽耳边低语,苏樱雪虽然一直淡笑着看她,然则心里却不是滋味。 她本想借机向龙明泽示好,以为自己表明立场,他多少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可在他眼中,丝毫装不下除她之外的任何女子。 这个第一眼便爱上的男人,仿佛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她,催情蛊可以不给,寻个机会便能用在他的身上,只要能将他留在身边,哪怕五年十年的等待,她都心甘情愿。 可是……苏樱雪眸光黯淡的看向柔声呢喃的两人,整个人好似跌入万丈深渊。 留住了人又有何用?他爱的只有一人啊! 她再将视线转回笑容温润的女子脸上,凤西忽然微微对她一笑,福了福身,说道:“奴婢告退。” 苏樱雪一愣,急忙看向一旁笑意未减的男人,虽然凤西语气冷淡,不甚友好,但一想到她离开后,便是两人独处,便也藏不住雀跃心情,不太自然的笑着点了点头。 凤西将盒子盖好,闪身进入背后假山,刚走两步,眼前晃过一个人影,她反射性的向后退去,却被人一把捂住口鼻,整个人贴了上来。 “嘘,是我。” 凤西睁大了眼睛借着月光仔细去看,原来是醉眼朦胧的贤王龙明晰,恼火的捶着他的胸膛,急剧加速的心跳这才开始慢慢缓和下来。 “他又放你一个人出来!”压低的声音格外诱人,他身上散发出酒精的味道,想必是躲在此处饮酒,没想到被她碰到。 凤西回头看了看,虽然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却依稀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 她之所以选择离开,不是因为她有多大度,而是龙明泽越宠爱苏樱雪,便能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情报。 到底是谁的悲催?她的?还是他的! “贤王如此贪酒,可是心有愁事?”凤西不着痕迹的退出他的怀抱,斜眼看了看一旁桌子上的酒壶,足有七八个之多。 “没什么愁事。”他转身坐回石凳,仰头喝尽杯中烈酒,笑道:“陪本王喝上一壶?” 凤西摇摇头,心思其实都在假山之外,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似乎是去了别处,刚想转身出去看看,手腕却被人死死拉住。 “别出去,既然那么在意,为何还要离开?”龙明晰言辞犀利,丝毫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接着说道:“后宫佳丽如云,他是皇上你是婢,应该清楚该怎么做,也应该知道他要做什么,出去不过是自讨羞辱,既然刚才选择默认,此时就不要反悔。” 凤西无语反驳,她心里清楚如果想要彰显对一个妃嫔的宠爱,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夜夜宠幸。 她不再挣扎,而是安静的坐在桌旁,拿起半满的酒壶,学着龙明晰的样子一饮而尽。 酒精呛人的味道让她连连咳嗽不停,龙明晰笑着轻拍背脊,“酒有的是,慢慢喝。” 凤西招手让他坐下,思虑在三,还是开口问道:“你能出宫吗?” 听她问话,嬉笑着的男人神色一敛,戒备的反问:“你问这做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不用紧张。” 龙明晰平日里闲散怠惰的模样,内里却狡猾精明的很,立即便知道眼前女人想打什么主意,不过话没点破,他自然也不会再去搭茬儿。 若真是想让他帮忙溜出宫外,似乎这个忙,也是可以帮的,只不过事后被他二哥知道,怕是要扒层皮才行。 凤西第二口酒倒是学乖不少,浅浅抿着嘴唇,小口小口的嘬着,她之前和龙明泽附耳低语所说的话,其实让她自己心里极不舒服。 虽说还未到将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让人的地步,却也是**不离十的行为,所以她便动了出宫的念头,一则能去看看离烟和映水,二则能避开这几日龙明泽夜夜留宿苏樱雪那里的抑郁心情。 就像贤王所说,既然当初选择默认,此时便不能反悔。 虽然心里觉得郁闷无比,但有一事仍让她觉得值得安慰,谁说留宿就一定宠幸? 思及此处,凤西恢复往日娇容,嘴角微微上翘,对一直凝视她的男人说道:“你是不是猜到我想做什么了?” 龙明晰装傻充愣的摇摇头,生怕她真的让自己帮忙,虽然惹怒了皇上也不见得能有多严重的后果,但是一旦事关这个女人,皇上便常常处于一种暴怒的危险边缘,除非自己能够保证她毫发无损的回来,否则就别去摸老虎屁股,争取多活上几年。 凤西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的挺直腰板,严肃的对他说道:“我若是能出宫,对谁都好,皇上可以安心留宿在苏樱雪那,不用顾忌我的想法,我也可以去找我的丫鬟,散散心情,我保证不到处乱跑,而且还有墨夜跟着,安全问题你可以放心。” “那你去和我二哥说啊!”龙明晰才不会轻易上当,一句话将她推了出去。 “我现在去找他,贤王觉得合适嘛?” “怎么不合适了?” 凤西深吸了口气,皱眉说道:“他刚和苏樱雪双宿双飞去了,我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找他说我要出宫,这难道是通情达理的离家出走吗?” 第五十二章 出宫 通情达理的离家出走? 龙明晰忍不住大笑出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洪亮刺耳。 凤西受不了的拍拍桌子,没好气的数落道:“好啦!别笑了,一会儿把人引过来,说都说不清楚。” “喝酒,喝酒。”龙明晰见她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的模样,也跟着正经起来,“你到底要出去做什么?” “我和阿泽因商轲治病一事的约定,你是知道的,我打算出去亲自到回春堂为他配药。” “你是说浣洗司一事啊?二哥不会忍心将你丢进那里的,就算是去了,过几天寻个理由定能将你要回来,你担心什么?” 凤西虽然知道他说的极有可能发生,但是商轲的病绝对不容小窥,她受不受惩罚事小,若是将风华国太子的病医好,对龙明泽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的事情。 所以,她必须出宫。 守门的侍卫靠在城门上昏昏欲睡,要不是临近换岗时分,他早就打起盹来。 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车碾压地面发出的轱辘声,他睁眼看去,一辆由两匹马拉的中型马车快速奔向城门,侍卫心中一叹,急忙跑去将大门打开,能在半夜时分出入宫中之人,除了皇上以外,恐怕就只有这个贤王了。 “恭送贤王。” 路过守门的侍卫时,马车丝毫没有减速,从车窗内掷出的令牌不偏不倚的落在侍卫手中,上书一个大大的贤字。 凤西躲在马车角落里,暗自松了口气,怀中还揣着没来得及安置的催情蛊,就匆匆忙忙的催着龙明晰出宫。 与她兴奋激动的心情相比,龙明晰苦着一张脸,惦记着明天待皇上发现这女人不见时,自己是否会血溅当场,最好能想出个十全十美的理由。 比如,她胁迫自己出宫。 嗯……会被一掌拍死。 再比如,她偷偷藏在马车里。 嗯……还是一掌拍死。 要不然,就说自己也不知道她的踪迹。 嗯……不止一掌拍死,还得补上几刀。 龙明晰一路唉声叹气,最后决定明天一早先去负荆请罪,似乎还有一线生机。 凤西一出得皇宫,心情瞬间舒畅开朗,虽然街道上早就没有行人,店铺也都打烊,她还是饶有兴趣的向外张望。 龙明晰探头看了看,挤兑道:“抓紧时间看看也是好的,说不定我二哥明早就将你抓回去了呢。” 凤西不以为意,对他笑道:“要是他将我抓回去,我就告诉他是你将我绑出来的。” “啊?这话可不能乱说,会出人命的,” “那你就把我藏好了,让他找不到我,七天,我只要七天时间。” 龙明晰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开始有些后悔答应她出宫一事,别说七天,就是七个时辰都难,皇上身边的暗卫分分钟就能把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别说藏个大活人,就是蚂蚁蟑螂都能找得出来。 他叹了口气,看着一脸笑容洋溢的女人,心想此时恐怕是自她入宫以来,笑的最为开心的一次吧。 她就如笼中鸟一般渴望自由,却又因割舍不下心爱之人,只能甘愿被困。 值,就为她能舒心的开怀一笑,他也势必要去争取一番。 当晚两人在贤王府歇息,天还未亮的时候,龙明晰便准备进宫面圣,而凤西也难得起个大早,打算和他一同出门,去城中的彩蝶轩找离烟和映水。 太平盛世中的焱国经济昌盛,街道上人潮往来繁华,凤西不喜热闹,但是再次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终于找到了一丝真实感。 按照记忆走在城中街道上,一家一家店铺看去,很多早已更名易主,而那块她带着两个丫头亲手挑选的牌匾,在众多烫金大字中显得格外醒目。 彩蝶轩,她当做家一样的地方。 肖伯正站在柜台后忙着清帐,小伙计拿着鸡毛掸子打扫灰尘,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宁静安逸,让人觉得周身暖意融融。 凤西站在门外,淡淡的笑着,她想起肖伯还没来当掌柜的时候,自己常常对着帐本唉声叹气,想起她将映水打扮的花枝招展放在门外招揽生意。 曾经的回忆总是最美好的时光,她踏入屋内,肖伯立即笑脸迎了出来。 “这位姑娘,想挑选什么样的首饰啊?我们彩蝶轩的珠宝,是整个京城品质最好的。” 凤西看了他半响,头发已经花白,皱纹也已爬满鬓角眼梢,她柔声问道:“老掌柜,身体可还硬朗?” 老人先是一愣,有些好奇的看向眼前这位清秀女子,说不出来的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他点了点头,笑道:“身体好的很,托东家的福,每年都会送补品。” 凤西甜笑,心想当初将店铺交给离烟打理,果然没有看错,随即又问道:“东家在哪?可否见上一面?” 肖伯虽然觉得她温婉可人,但又不是常客,怎会要想见东家?再说,要见哪位东家?凤姑娘失踪已久,铺子一直是离烟姑娘代管,映水那丫头才从荒芜城回来不久,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常年经商之人心思缜密,肖伯又岂会如实说来? 于是问道:“姑娘有什么事大可和我说来,东家常年不来铺子,这大事小情的都是我一个人说的算。” 凤西星眸一闪,眉眼带笑的说道:“要是我想将彩蝶轩买下里,你说的算吗?” 肖伯一时转不过来,足足愣了好久,好不容易回过神儿,只见凤西游哉的四处探看。 对柜台内的玲琅珠宝丝毫不感兴趣,反倒端详起挂在店内墙壁上的一副字画。 肖伯赶紧跟了过去,紧张的语气都变得僵硬:“姑娘,玩笑话不能乱说,你可知道这彩蝶轩价值多少?” 凤西点点头,嗯了一声。 肖伯见她波澜不惊,气定神闲的模样,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试探性的问道:“姑娘,若是方便,可否报个名号,我也好跟东家禀报一声。” “不是说,大事小情都由您来做主吗?问东家做什么?” 肖伯被她呛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正在凤西打算不再为难老爷子的时候,门外传来清脆的说话声。 “我倒要看看,谁的胃口这般大,就连京城第一的彩蝶轩,也想吞了去。” 第五十三章 出宫2 “我倒要看看,谁的胃口这般大,就连京城第一的彩蝶轩,也想吞了去。” 说话之人一身淡紫兰底纱衣,一张圆圆的脸蛋,肤色白嫩,周身透着一股姿形秀丽的气息。 凤西闻言回身望去,正对上女子明亮清澈的眼睛,她微微张了张嘴,话语就卡在喉间不得而出。 “离烟姑娘,你来得正好。”肖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走到女子身边,悄悄用手指了指凤西,说道:“不知这位姑娘是何来头,想要买下咱们彩蝶轩。” 离烟相比之前少了些稚嫩,多了些成熟和干练,凤西忽然鼻尖有些发酸,偏头佯装去看珠宝首饰,要是让离烟这丫头发现自己这般脆弱,日后还不得取笑死她。 “这位姑娘?”离烟见她不理会,再次开口问道:“您是哪个府上的?” 吸了吸鼻子,凤西浅笑嫣然间回眸,声音清冷淡然道:“买卖一事,是我与掌柜开的玩笑,凤家三小姐的产业又有谁敢动?” 离烟心里一震,眼前女子说话的语气是那么的熟悉,笑容几乎完全与印象中的影子重合,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仔细打量起来。 凤西觉得好笑,就算再过几年,离烟这丫头也学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面容都已改变,再看也不是原来的那张脸。 凤西还在等着看她失望的眼神,却发现那丫头竟然红了眼眶。 这下轮到凤西傻眼了,看着珍珠一般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白皙水嫩的脸颊滑落,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姐,是小姐吗?”离烟上前拉起她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凤西扯了扯嘴角,看向门外,人多眼杂的地方并不适合谈话,于是说道:“进内屋再说吧,有些事,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离烟吩咐肖伯守门,自己则跟着凤西来到内屋,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见凤西淡笑着问道:“是墨夜和你说过什么吗?” 她用力的点点头,一把将人抱个满怀,大声的哭起来,“小姐可算回来了,离烟等的好苦啊!” 凤西一边安慰她,一边偷偷抹掉自己眼角泪珠,原来墨夜早就与离烟提过她的事。 想想也对,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应该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吧。 可是……凤西心中一叹,她还以为会有个不一样的重逢,怎么就能一下认出自己呢?自己的这张脸,连原来一半都比不上啊! 离烟告诉她,有些时候,凭的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她看人时的目光,感觉她沉默时的淡然,这些东西,无论如何都是学不来的。 关于这点,龙明泽曾和她说过一些,凤西身上特有的那份安静,是任何人所不具备的特质。 两人哭哭笑笑聊到晌午,凤西忽然问道:“映水呢?” “一早便进宫了。” “进宫?”凤西皱了眉,想不出她进宫所为何事,难道是去看她? 离烟解释道:“墨夜说,这事是皇上安排的,让她去见见叫苏樱雪的女人。” “怎么没让你去?”要论稳妥,以龙明泽的性格,选择离烟入宫会比映水更为合适。 “再过不久就是五国盛宴,宫内需要选购大量金银首饰,布匹衣料,还有各种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大公子一转眼没了踪影,回春堂的生意无人打理,我也只能留下来接手大公子的医馆。” 凤朝阳去了哪,凤西是知道的,但是要去多久,她之前并没想过,此时听离烟一说,觉得他此行可能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回来。 离烟显得很高兴,平日里话语不多的人,因为久别重逢而又些兴奋,她拉着凤西不停的说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还说既然小姐回来,就将所有产业交换给她。 凤西摇头拒绝,说她还是要回到宫里的,日后所有她名下的商铺,还会交给离烟打理,如果映水喜欢,就分出一部分铺子给她,起码能过的富裕一些。 她这边聊的欢快开心,龙明晰那边却是骤雨狂风肆虐。 下了早朝的龙明泽黑着一张脸坐在养心殿内,整个早朝他都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只因为龙明晰一早来报,他将凤西带出宫外,暂住在贤王府中。 而此时几位重臣因五国盛宴一事要与他相商,只能暂且将此事延后再议,他冷眼扫向低头不语的龙明晰,沉声说道:“接待各国使者一事,就交给贤王去办吧。” 龙明晰一脸茫然的抬头看他,因有错在身,不敢出言反驳,只能咬牙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龙明泽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五国盛宴虽然隆重,但也不能随意铺张,接待一事既要办的体面,又要节约开支,老八,你可得拿捏分寸。” 报复,**裸的报复。 龙明晰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回道:“臣定竭力而为。” “还有刚刚文大人所提,一旦盛宴的邀请发出,必定会有大量人群涌入京城,安全一事,也不容小窥,李爱卿听令,朕命你为统兵大都统,盛宴期间负责京城周遭安全,不可有丝毫懈怠。“ “臣遵旨。” “刚才在朝堂上,朗士秋朗大人推荐之人,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众人纷纷摇头,文大人抬步上前,说道:“朗大人所说这人,老臣早先有些耳闻,家中世代经商,家境殷实,所以花重金为其子买下官位,因读书不济,学过几天三脚猫的功夫,只能买个武官来做,平日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龙明泽沉思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朕便准了朗士秋的这次推举。” “皇上……” 众人大惊,以为龙座上的年轻君王是怕了朗士秋的势力,急于想要劝说,但见文大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这才察觉是自己过于急躁,纷纷看向皇上。 龙明泽嘴角斜挑,淡笑道:“人是他推荐的,出了差错也该他来承担。朕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着他自己犯错,好给朕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降罪。” 第五十四章 宫外生活 龙明泽嘴角斜挑,淡笑道:“人是他推荐的,出了差错也该他来承担。朕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着他自己犯错,好给朕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降罪。” 凤西讲过的故事中,有一篇叫做以逸待劳,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益柔。虽不甚贴切,倒也能触类旁通。 想到那个满脑子古怪想法的女人,龙明泽不经意间神色变得柔和,极少的与人议事时走了神。 待大事将定,门外有人前来通报,说苏才人身体不适,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龙明晰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龙椅上的男人,准备转身和其他人一起离开,还没等他走上两步,便被龙明泽唤住。 “打算就这么算了?”他斜倚在龙座上,姿态慵懒,半眯着眼睛望向龙明晰。 阶下男子微微一笑,回道:“臣以为,皇上既然打算独宠苏才人,也没必要非得让她留下来看您和苏才人如何恩爱,出去散散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让她与你同处,也不是个明智之举。” “二哥害怕了吗?”养心殿内只有兄弟二人,龙明晰不再遵守君臣之理,而是略带挑衅的说道:“她尚不是二哥嫔妃,八弟也不算逾越,若是她能屈身看上臣弟,我明晰就娶了她,正如皇后嫂嫂说的,二哥岂会吝啬一个小小婢子。” “放肆。”龙明泽龙颜大怒,拍案而起,“你敢动她分毫,别怪朕不顾兄弟情分。” 龙明晰也是气不打一出来,仰头反驳道:“你明知放她单独离开会有危险,为何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独处?你为了你的天下攻于心计机关算尽,可否想过她的感受?当她看着你与苏才人离开时,眼中的失落和脸上故作的坚强,你又知道多少?” “就为这个,你便答应她离开皇宫?你又如何保证她的安危?”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龙明晰说的没错,他为了自己的皇位,一直在亏欠着她。 “皇兄大可放心,臣弟今日上朝是来向您告假的,她在宫外的这段时日,臣弟会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如是她有分毫差错,我拿命来见。” 龙明泽沉吟片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对龙明晰挥了挥手,“也罢,她待在宫中也是烦闷,不如出去走走,苏樱雪一事,朕自会拿捏分寸,事情一成,便让她回宫吧。” 龙明晰心里知道他的苦衷,刚刚不过是一时之气,见他有些颓然的单手支额,免不了有些后悔逞一时之快。 “二哥,你和她在一起不容易,难得凤西事事体谅,她想出宫其实是为了给商轲去回春堂配药,她知道你为了龙文天的事,不得不让外人以为你独宠苏樱雪,臣弟带她出宫一事,等日后再来向皇兄请罪。” 龙明泽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拍了拍他的肩膀,哑声说道:“她一向懂事,就因为如此,我常常觉得理所当然,昨晚她对我说,从入宫到现在,苏樱雪还未被宠幸过,她背后之人势必会有所怀疑,送来催情蛊,一是为了试探,二是想将我置于死地,她劝我多召苏樱雪侍寝,自己则去宁康殿住上几天,我也便答应了。” 他顿了顿,负手走向门口,接着说道:“可你知道吗?昨晚我在书房坐了一夜,根本就没宠幸苏才人,心里想的都是她的一颦一笑,早上发现她不在殿里时,我只剩下了害怕,老八,我对你发脾气,不是恼你,而是心里惦记她的安危。” 龙明晰看着朝阳下没落的背影,蹙了蹙眉,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沉默半响过后,门外久等的内侍再次来报,说苏才人病痛缠身,希望皇上能够去看看。 龙明泽微微一笑,回头说道:“朕会加派暗卫去保护她,你若身体不适,便不必上朝了,最近边关战事缓和,暂且能修身养息一阵,正好可以将经历放在龙文天的身上,好了,你去吧!” 龙明晰心里一乐,趁热打铁的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政务一并卸了,便试探的说道:“那接待各国使者一事?” 龙明泽眸中精光一闪,大步向外走去,临出门时扔下一句,“该办的事不能耽搁,否则日后请罪时,就是罪加一等。” 龙明晰哭丧着脸从养心殿出来时,正巧碰上奉旨进宫的映水,两人曾在城郊别院时,有过一些接触,打了个照面,告诉她皇上已经去了苏樱雪的院子,说不定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不如去那找人。 映水谢过贤王,急匆匆的向龙明泽离去的方向追去,龙明晰因急着去找凤西,也没做多久停留,一路疾驰着出了宫门,直奔回春堂而去。 回春堂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正赶上两月一次的义诊,几乎全城的百姓都赶来凑热闹。 凤西从队尾走到队首,排队的人群中不免有些急症的患者穿插其中,她问道:“既然是义诊,为何只有安排两名大夫?” 离烟看了看门外坐诊的两名老大夫,回道:“大公子怕资历尚浅的年轻大夫误诊了病情,所以规定只有在回春堂待过五年以上的老大夫才有资格义诊,原本是有三名大夫出诊的,但是昨个儿其中一人告病,一时找不到人来顶替,便只能暂时如此了。” 凤西又看了看屋内悠闲的一群人,觉得凤朝阳的性格过于极端,凡事涉及到治病救人的事情,他都会过于谨小慎微,除此之外,他通常神经大条到让人崩溃。 “离烟,将闲着的几人叫来,在门外再摆上几张桌子,我要预检分诊。” “预检分诊?”虽然离烟不明所以,但是秉承一贯作风,小姐的话就是圣旨,很快便将桌子摆好,又将无事可做的年轻大夫叫到跟前。 “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听这位姑娘的安排。”离烟看向身旁淡然处之的凤西,算是将大权归还。 凤西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一张张迷茫的面孔,开口说道:“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将这些等候看病的患者分、门、别、类。” 第五十五章 意外失足 凤西说的分门别类,其实就是现代医院中的门诊挂号。 先由年资最低的大夫询问简单病情,然后根据类别,交给年资稍高一些的人进行问诊,头疼脑热的小病完全可以在初诊的时候解决,疑难杂症和危重病请再交给老大夫处理。 这样不仅能够增加效率,大大提高了急症病人的就诊时间,还可以为资质尚轻的大夫提供学习的机会,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事。 离烟看着进度增快的队伍无比感叹,可又有一事觉得困惑,小姐是如何挑选病情危重的患者呢? 凤西微微一笑告诉她,看病情是否严重,最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先看精神萎靡,沉默不语的这类人,那些大吵大嚷,争论不休的人,就证明他还有力气继续等下去。 听过她的言论,离烟了然的点点头,心中更是佩服起这位神通广大的小姐。 一切进展的都很有条不紊,凤西看了看逐渐缩短的队伍,转身进了大堂。 她前脚刚踏进屋内,离烟后脚就贴身跟上,凤西回头笑问:“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小丫头先是摇头,然后又拼命点头,最后干脆拉住她的胳膊一动不动。 她的举动让凤西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我不会再走了,放心。” “小姐,你决定的事,我们拦都拦不住,当年你说去荒芜城,我们便跟着你去,你为了皇上又回到京城,结果就……”离烟说着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现在你好不容易再次回来了,离烟是怕你又出意外,而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 凤西帮她擦干泪水,定睛看向不再一脸稚气的小女人,浅笑道:“离烟长大了,比之前精明干练了很多,但还是这么爱哭鼻子,墨夜也拿你没办法吧?” 提到墨夜,离烟破涕为笑,脸颊似是染上粉红胭脂,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感。 看来龙明泽是个不错的媒人,自己临走时的托付,他办的极好。 想起那个男人,凤西心里有些失落,此时的皇宫中,他定是与苏樱雪恩爱有加,寸步不离吧! 她轻叹口气,摇了摇头,既然出来,不就是为了躲避他们吗?为何还要自寻烦恼,还是将商轲的药材准备出来才是正事。 可是......凤朝阳一向将珍贵药材锁在自己的小药房里,没有他的钥匙,根本不得而入。 她想找的几味药材看似普通,但是因产地和品种不同,功效也就大不相同,若是得凤朝阳一味药剂,胜过普通草药百倍。 凤西略显沮丧的皱了眉,正被一旁的离烟看在眼里,便关切的询问为何发愁。 她将缘由一说,只见离烟从随身的荷包中拿出一枚黄铜钥匙递到凤西手中,开心的笑道:“大公子临走前,将这把钥匙交给我,说若是日后小姐来取药,就将钥匙交给小姐,好在今日出门时带在身上,这便派上了用场。” 凤西也笑道:“看来凤朝阳算准了我会找他讨药,如果他在京城,指不定开出什么天价的条件呢。” 离烟呵笑出声,附和道:“可不是嘛!不过大公子在小姐这儿,从来没有讨到过便宜。” 凤西嗯了一声,心里觉得暖暖的,其实凤朝阳精明的很,以她的心思根本算计不过这只狡猾的狐狸,不过是他对自己宠爱,甘愿被她欺负罢了。 他是凤家唯一嫡孙,凤老爷子一定会将所有家产交到他的名下,目前为止,凤朝阳的小药房里就存着凤家三分之二的珍贵药材和奇珍异宝。 而也只有凤西,能没有任何理由的从他这儿拿走任何东西。 小药房被安置在回春堂后院的一处僻静之地,穿过层层门廊,一座几近荒废的小院出现在凤西眼前,院门半敞着随时可能掉落,就是这样一处遭人嫌弃的地方,却藏着无数价值连城的宝贝。 “小姐,你确定是这儿?”离烟抬手帮她将发梢上的蛛网撤掉,不可置信的四处打量起来。 凤西点了点头,将钥匙插进铜锁中用力一拧,房门随之被她用力推开。 与屋外萧条想比,屋内截然不同的整洁明亮,让离烟恍惚间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一排排直通房顶的高大竹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盒子。 “进去吧。”凤西见怪不怪的将门反手关上,指着最里面的一排竹架说道:“我记得凤朝阳将沉香和灵芝放在那里,你在这儿等我,去去就来。” 离烟乖巧的守在门边,看着凤西向里走去。 每个竹架都有两人来高,摆放在最上面的东西看不真切也拿不下来,她只能寻找登高的梯子一层一层的向上爬,好不容易爬到最上面,才发现沉香竟被摆在一臂远的位置。 凤西看了看脚下沉重的木梯,又懒得爬下去重新再来一次,便试探性的用力伸手向放置沉香的盒子勾去。 试探了几下不成,索性伸出一只脚搭在竹架上借力,一旁等候的离烟见状惊呼着叫她小心一些,急忙跑过去帮她扶住梯子。 还没等凤西安抚她说没事,脚下一滑,连惊呼都还没来得及,整个人就从梯子上掉落下来,重重的摔在地面上,顿时没了声响。 “小姐,小姐......你说话啊!”离烟吓坏了,声音都有些颤抖,“怎么办?我去找人来帮忙。” 离烟所说成熟不少,但是遇事依旧显得慌张,唯一一个念头便是找人将凤西抬出屋子,只要到了大堂,便有大夫可以医治。 然而凤西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疼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久才开口说道:“这里不能让旁人进来,扶我出去,我们必须离开。” 离烟接过她手中盒子,想将凤西从地上扶起来,但是她身子太过瘦弱,努力了几下都丝纹不动,她沮丧的哭道:“小姐,我还是去找人帮忙吧。” “不行,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惦记着这些东西吗?” “可是,可是大公子却根本不在乎啊!哪有人会将珍贵的东西放在如此破旧的屋子里,而且,门外只有一把破铜锁。” 第五十六章 初生疑云 凤西疼的咬牙切齿,这一摔不仅将肩膀的伤口撕裂,右腿更是惨遭骨折的悲惨命运,偏偏小丫头还哭哭啼啼纠结门锁问题。 她哪还有心情跟她解释,开锁时自己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其实房间内处处是机关,从进门处的每一块石板下,都会触动房内某处弓弩,如果开锁时没有按照预先设计好的顺序旋转钥匙,进门后便会将所有机关启动。 之所以让离烟等在门口,就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弄错方向,万一启动机关,能留个全尸算是运气极好,谁知道凤朝阳会不会设计什么变态狗血的东西出来。 可现在根本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还是先出去再说。 凤西被摔的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被离烟半拖半扛着出了院子,两人都已精疲力尽,瘫坐在路边的草丛里。 真是狼狈,凤西忍不住笑出声来,仔细想想,从穿越回来到现在,身上总是大伤小伤不断,这次竟然还会摔伤了腿。 好在这里没有熟人,也不会丢人丢到姥姥家,她挥了挥手,示意离烟可以去前厅找人来帮忙。 就待离烟刚从草丛里爬起来,便见有一男子大步流星的向两人走过来。 凤西根本来不及阻止,她早已向来人飞奔而去。 今天真是倒霉,凤西低头嘀咕起来,刚说还好这里没有熟人,就巴巴的跑来一个八王爷,以后出门要看黄历。 “凤西,你怎么了?”龙明晰蹲在她面前,用手将她额头的汗珠擦掉,关切之意表漏无疑。 被唤之人一记白眼,咬牙忍痛的说道:“腿好像伤了,扶我去前堂。” 男人干脆将人打横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大堂,他不懂医,却知道一向淡定漠然的女子若不是疼痛难忍,绝不会表露分毫。 看着窝在她怀里的女子紧抿薄唇,倔强的一声不吭,他忽然有些心疼,声音柔和的说道:“要是疼,就哭出来。” 凤西咧嘴笑了笑,虽然红了眼眶,但仍摇了摇头,只是攥紧了他的衣衫。 老大夫为凤西检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龙明晰站在门外急的来回踱步,几次都想破门而入,他此时根本不去考虑一早对龙明泽许下的诺言,全心都在惦记着里面女人的伤势。 笨,笨得要死。 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习惯性的拿起石子在地上乱画,好不容易捱过小半个时辰,房门终于打开。 老大夫气定神闲的对他点点头,说道:“没有大碍,骨头裂开了,将养将养就成。” 听说她没有大碍,龙明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随之而来的便想到龙明泽冷冽残酷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他脑海中都能想象到这个杀罚狠决的男人知道此事时,那副冷笑着的面孔。 他会说:“毫发无损?你就是这般保护她毫发无损的?” 凤西在屋内轻声唤他,龙明晰一个激灵回过神儿,走进屋内。 凤西躺在床上,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贴服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她不等龙明晰开口,抢先说道:“别和阿泽说,否则他一定会强行接我回去。” 隐瞒真相这件事,绝对说到龙明晰的心坎里,他还正想着怎么能让凤西将这事暂且压下,看来两人都有一样的打算。 “行,等日后回了宫,我再去向二哥请罪。”龙明晰爽朗一笑,坐在床沿看着有些虚弱的女人。 “和你有什么干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若是阿泽非要怪罪贤王,我定会帮你讨个说法。”凤西浅浅一笑,不该别人来承担的东西,她自然不会强加于人。 龙明晰心道,就算你帮我求情,以二哥的性子也不会轻饶了他,只是好奇她为何会从高处跌落下来。 凤西只说自己想去假山上转转,一不小心踩到碎石,便将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泛起嘀咕,凤朝阳的小屋她曾经会常常光顾,所有东西放置的位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以凤朝阳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勤快的去主动变换位置。 所以当她发现沉香的位置发生变化时,就应该有所怀疑。 再说,站在长梯上取东西更是家常便饭,有时动作要比今天更危险,一直都没有出过意外。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觉得长梯上有些滑腻,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凤西想到此处,心里一震,转眼去看为她准备手帕擦汗的离烟。 钥匙是她交给自己的,自从凤朝阳走后,钥匙便一直在她手中,她又是十分了解自己性格之人,要是想设计害自己,根本无心堤防。 离烟将手帕清洗干净,正准备帮她擦拭额头汗水,回身正对上凤西投来的目光,她微微一笑,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凤西哦了一声,随口说道:“我有些饿了,想吃点东西。” “那离烟去街对面帮小姐买最爱吃的桂花糕回来。” 话音刚落,人便转身出了屋子。 龙明晰见她走的匆忙,起身从水盆里把手帕捞了起来,笑道:“你身边的丫头倒是真心待你,自你走后,她便一直苦心等你回来,对了,还有叫映水的丫头,在荒芜城守了很久,最近才回京。” 凤西含糊着应了,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一是因为自己怎么会怀疑亲近之人,而是害怕若让她猜对,更是备受煎熬。 她左右思量一番,决定暂且不将此事说出来,等晚上时分,自己再去小药房看看,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额头传来冰凉触感,龙明晰笨手笨脚的用手帕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抹来抹去。 凤西无奈的扯过手帕,笑道:“别做你不擅长的事,可以帮我取些止痛药吗?” 龙明晰不自在的讪笑,他确实对照顾人不是很内行,只能认命的去跑腿取药。 还好就在大堂,他脚程又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走了个来回。 “凤西,我把药拿来了,是要现在就吃吗?还是等离烟买……桂花糕……回来再……吃?” 第五十七章 混乱思绪 “凤西,我把药拿来了,是要现在就吃吗?还是等离烟买……桂花糕……回来再……吃?” 龙明晰自诩风流倜傥,百花丛中混迹多年,不过是女子香肩半露,竟让他面红耳赤,说话结结巴巴。 反倒是凤西坦然一笑,拉上衣襟,将肩头的伤口遮挡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龙明晰这才惊觉原来她是有意将自己支开,想要看看肩头伤势,自己却怕她急需止疼药,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谁成想弄巧成拙,正碰上她脱衣查看的空档。 他拿着药瓶,一时进退两难,不知是该过去帮她处理伤口,还是该转身出去,扭捏的模样好像刚毕业的面试学生,引得凤西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虽是声讨,却消除不少两人间的尴尬气氛。 “我能信你吗?”收起笑容,凤西正色道。 龙明晰感觉她突如其来的异样,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大步走到她床前,说道:“二哥能放心的将你交给我,你便可以放心的相信我。” 他说的这点,也是凤西首要考虑相信他的原因之一,她虽然心里百般不愿怀疑离烟,但是眼前的形势不得不让她多做防范。 如今她的腿伤虽然比想象中的要轻,然而晚上想一人去小药方是不可能的事,又不能叫上离烟帮忙,只能让龙明晰走上一趟。 想到此处,她微微皱了眉,如果离烟想要害她,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而且还有墨夜这一关,离烟要是真有问题,除非是她隐藏的够深,否则一准被墨夜看出端倪。 那怎么办?不是离烟想害她,又有谁能不用钥匙进入凤朝阳的小药房呢? 凤西边想边否定,早就忘了龙明晰的存在,就连他什么时候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都没及时察觉。 “小西,你想没想过再也不回宫里?” 凤西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回神之际对上男人幽深的目光,心里一个激灵,暗道不妙。 她不停的在记忆里搜索两人之间的交集,并不觉得有什么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喜欢上自己的事,可他现在的眼神,分明带着一点爱恋。 凤西勉强扯扯嘴角,回道:“他在宫中等我,我便一定要回去。” “能不为了他吗?”龙明晰显然觉得有些恼怒,握着纤纤玉指的双手越加用力,“你一直在为我二哥妥协,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你的感受。” “贤王,别说了。” “别叫我贤王,叫我明晰。” 凤西心里开始不安,离烟马上就要回来,进门便会撞见两人不清不楚的暧昧姿势,到时真是百口莫辩。 “明晰,你先放手,我有话和你说。”凤西蹙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知道很唐突,也知道你是多么爱他,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从第一次湖面上相遇,我便时常想起你,再看到你不顾一切的为了我二哥取血解蛊,真是又爱又恨。”他颓然一笑,接着说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是最不合时宜的时间,可是我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凤西疑惑的偏了偏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什么意思?” 龙明晰轻咳了一声,极不自然的笑道:“我怕,我再没这样的勇气。” 明明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凤西却没有丝毫头绪,也便暂且相信了他的说辞,不再深究。 但是他紧握的手还没松开,凤西瞄向门口,越发不安起来,急忙劝说道:“明晰,我和阿泽的事,你比谁都清楚,如今你这般作为被人撞见,对你我都不好,还是放手吧。” 龙明晰苦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松开温热的双手,说道:“我帮你再去拿些外伤药,哎,离烟,你回来了。” 凤西心里一紧,看向门口呆立之人,也不知她何时进来的,是否看见两人之间的动作。 龙明晰与离烟擦身而过时,微一点头,后者福身让行,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直到人已走远,离烟抱着桂花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凤西知道她必是看见了什么。 于是凤西说道:“我们之间,没什么。” 这简直是欲盖弥彰。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 离烟扁嘴想了想,将桂花糕递了过去,“离烟无权干涉小姐的私事,但是有些话,还是想和小姐说一说。” 凤西哦了一声,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心想今儿怎么都想和她袒露心扉呢? “小姐离开之后,发生了很多事,离烟猜想,皇上一定不会对小姐说。” 确实,那日两人长聊,都是她在不停的讲述自己发生的故事,当问到他的时候,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 如今离烟忽然提起,难免让她心生好奇,便催着她快快说来。 她开始说的几件,都算是些琐事,比如龙明泽将自己关在房中七天七夜,日日借酒消愁,再比如,他不顾众人阻拦倾力围剿龙文天,还有他每月初八都会去见加印大师,从未改变。 而让凤西心里一疼的,是离烟说,每次出兵征战,外人都觉得是皇上亲力亲为,鼓舞士气,其实因为什么,他们心里都知道。 他是想战死沙场,随凤西而去。 本来离烟就不如映水会讲故事,这些事若是映水来讲,怕是能说上三天三夜,而到了离烟口中,精简的所剩无几。 “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离烟福身请罪,满脸纠结,“离烟虽是小姐的丫鬟,也知道不该干涉小姐的事,可贤王只知道小姐为皇上做了什么,却并未看见皇上的痛苦,所以离烟是想告诉小姐,皇上是真心待小姐好。” “本来今日入宫之人应该是我,可皇上连夜派人过来说小姐偷偷出宫,让我留下等小姐过来,皇上知道映水性子毛躁,怕她在宫外照顾不好小姐,这才临时让映水过去。” 凤西咦了一声,她对龙明泽知道自己偷溜出宫一事并不觉得奇怪,倒是本该是离烟入宫这件事,倒要深究一番。 她直起身子,拉过离烟的胳膊,问道:“凤朝阳是何时将钥匙交到你手上的?” 第五十八章 宠冠后宫1 “大概是前天吧,听映水说,大公子匆匆忙忙回来收拾行李,正巧我去彩蝶轩办事,他便将钥匙交给了映水,不过大公子刚走不久,映水就去彩蝶轩找我,将钥匙交给我了。” 钥匙中途还到过映水手里,这是凤西始料不及的事。 因为离烟和映水是她身边丫鬟,凤朝阳对她们极其信任,将钥匙交予她们保管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小药房里面机关重重,也不怕有人心怀不轨。 但要她同时怀疑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两个丫头,凤西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乱,从没这么乱过。 要是阿泽在就好了,他一定会说,别想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我吧。 而此时此刻的龙明泽却怀抱美人,对跪在地上的一众宫女太监怒吼着。 原因只有一个,谁在苏樱雪的饭菜里掺了药。 药,大家首先会想到的一定是精通药理的凤舞阳,然则空口无凭,没有证据表明是她暗中使坏。 龙明泽因此事表现出少有的暴躁情绪,大有彻查到底的势头,一边揽着苏樱雪,一边怒道:“你们这一屋子的奴才都瞎了眼吗?主子的饭菜被人动过手脚都不知道,留着你们还有何用?” 他眼中寒光一闪,厉声说道:“来人,各打五十大板,活下来的送去杂役房做苦奴,终生不得出宫。” 他话音刚落,屋内顿时哭成一片,苏樱雪还来不及说句求情的话,便眼睁睁的看着侍卫将人拉走。 “冬浮,再安排宫女和内侍过来,若是再出差错,朕拿你是问。” “奴才遵旨。” 这唱的是哪出戏,冬浮心里最清楚。 将苏樱雪身边的心腹都换掉,在外人眼中恐怕会以为皇上想要安插自己的人。 实则不然,墨夜的安保工作过于到位,以至于想要传递消息给苏樱雪的人不得而入,若是忽然放松警戒,必会引起他人怀疑。 既然如此,皇上便自己设计将细作放入宫中。 这是龙明泽一贯的做事风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却是那个拉弓准备随时射杀的猎人。 冬浮退出房间,随手将门关上,他听见皇上一改往日冷漠语气,柔声说着安慰的话语。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凤西的那天,她安静的吃饭,安静的发呆,安静的和他说着话。 如果事情可以早些结束,她是不是可以早些回宫? 想着,脚下的步伐便不自觉的加快,虽然心里知道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可还是想尽量做些事情。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依旧是跪了满地的宫女内侍,却早已新旧交替,更换了内里。 龙明泽满意的环视众人,揽在苏樱雪腰际的手臂收紧几分,低头问道:“樱雪可满意吗?” 苏樱雪一脸娇羞,乖巧的贴在男人的怀里,幸福的回道:“只要是皇上安排的,臣妾都喜欢。” 龙明泽虽然笑意盈盈,但仔细看去,黑如深潭的眼底没有丝毫感情,他拍了拍怀中女子的背脊,起身说道:“歇息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皇上,您别走。” 苏樱雪的一声娇唤,果真让龙明泽回了身,他嘴角纂了抹笑容,微微弯了眼角,“不想让朕走?” 苏樱雪脸颊通红,怅然若失的点了下头,生怕他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开。 “那好,你说不走,朕便不走。” 满屋子的人,就连冬浮在内都觉得甚是惊讶,皇上竟会如此宠惯苏才人,俯首跪在地上的人群中,有些胆大的抬头偷偷张望。 一看这下,无不惊叹感慨。 皇上身形高大挺拔,样貌隽美,仪表不凡,女子闭月羞花,妩媚动人,但真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只见皇上将美人打横抱起,朗声对冬浮说道:“苏才人身子不适,朕探望不便,下旨移住南清殿,即刻动身。” 苏樱雪窝在男人坚实的胸怀里激动万分,她轻轻咬着嘴唇,看着来往之人纷纷投来或惊羡或妒忌的目光,心里着实有些得意。 人就是这样,当一件事发生时,只会向自己期许的方向考虑,而忽略事实的残酷真相。 就如苏樱雪此时,她全然不在乎抱着她的男人处于何种目的,只想着他是否因为自己身体不适,才会这般温柔相待,说不定真的可以借此机会,挣得他的一份青睐。 她天真的幻想着美好未来,丝毫没有察觉男人眼底的冷漠,龙明泽刻意放缓脚步,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见一国之君是如何宠爱这个女子。 时间到了。 他看着前方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甬道。 五国盛宴在即,龙文天集合势力蠢蠢欲动,他在等待宫中传递消息,龙明泽又怎会放弃这个大好时机? 药,是他让人下的,不过是想让人知道苏樱雪与他的重要,换掉宫女内侍,让她住进南清殿,只是为了方便监视和传递消息。 也不知道她怎样了,在宫外一定很开心吧! 想到那个脸上挂着慵懒笑意的女人,龙明泽的眼底出现了些许柔光。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缓慢的在宏伟宫殿中穿梭,冬浮原本跟在两人身后,却在一处拐弯处停下了脚步。 他侧身将身后之人一一让过,向后望去,一个熟悉身影疾步而来。 冬浮见来人少有急切,也快步迎了过去,伸手拦住去路。 “墨夜,你要去哪?” 墨夜眉头一皱,想要推开他挡在眼前的手臂,他确实有急事要向皇上禀报,没料想冬浮会出手相拦。 “此时不宜打扰皇上。”冬浮身形向后一退,整个人都挡在他面前,没有让他前进的打算。 墨夜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是关于她的。” 她?冬浮自然之道所指何人,也开始有些面露难色。 “她在宫外受伤了。” 寥寥几字,却让冬浮心里一紧,他回头望向渐行渐远的两人,依旧没有放行。 “不是有贤王在吗?” “贤王赶到时,她已经受了伤,我是从离烟那里知道的消息,不过离烟说,她想瞒着皇上。” 第五十九章 宠冠后宫2 “贤王赶到时,她已经受了伤,我是从离烟那里知道的消息,不过离烟说,她想瞒着皇上。” 冬浮心中一悸,拉过墨夜说道:“你我暂且将此事压下,一则是姑娘自己不愿皇上知道,二则是贤王当日向皇上许诺,定要护姑娘周全,如今计划刚要起步,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再次为姑娘打乱局势,重蹈覆辙吗?” 墨夜听他说完,也开始犹豫起来,当年只是因为凤西在雍和殿宴会上被开水烫伤,皇上便毫不犹豫的打乱计划,否则也不会让龙文天再有翻身的机会。 如今局势比起当年还要更加复杂,绝不能再让任何人干扰皇上的心绪,再者说,凤西如果能一直留在宫外,也不失是件好事。 墨夜沉思片刻,点头同意冬浮的提议,只是嘱咐道:“皇上将映水召进宫中,姑娘让你留心照拂。” 冬浮向他挥挥手,说道:“我刚刚遇见那丫头了,皇上还没来得及召见,我便让她先候着,你告诉姑娘放心,我会悉心照顾。” 墨夜将想说的话说完,不做丝毫停留的转身就走,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不能在宫中多做停留。 南清殿大气宏伟,本该属于贵妃居住的宫殿,却被皇上赐给了一名小小才人,消息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已传遍了整个皇宫。 林蕊儿坐在凌乱不堪的铜镜前,握着青黛的手因气愤而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慕彤坐在矮榻上自顾自的扇着团扇,一脸的幸灾乐祸。 “娘娘,何必呢?不过是一介才人,用得着如此动气?” “你知道什么?”林蕊儿将青黛摔在桌上,起身走向矮榻。 “她的那张脸,是皇上的心病。” 慕彤一双带着媚气的眸子一眨,等着林蕊儿继续说下去。 “你听说过凤西吗?” “就是曾经救你性命的女人?” 林蕊儿冷哼一声,厌恶的回道:“本宫可不领她这个情。” 慕彤听她讲起往事,才知道为何林蕊儿会不顾形象的大动怒火,若是按她所说,苏樱雪绝对是个不得不除掉的绊脚石。 “皇后娘娘说的那个女官,昨儿还被我打了耳光,也没见皇上有什么异样,说不定是娘娘多虑,还是把心思放在苏才人的身上,人家都住进了南清殿,眼瞧着就要爬到娘娘的头上了。”慕彤喝了口清凉的解暑茶,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对林蕊儿说道。 “哼,谁人不知你慕彤郡主想要嫁进后宫都快想疯了,别在这儿给我耍小聪明,想要除掉苏樱雪,自己想法子去。” 林蕊儿能稳稳坐上皇后之位,可不仅仅是仗着苍月国公主的身份和兵力,没有聪慧的心智,岂能斗得过后宫这群精明的小狐狸。 被人看穿心思的慕彤讪讪一笑,为林蕊儿添了茶水,收起刚刚一副傲慢的嘴脸,讨好道:“慕彤哪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这不是和您商讨对策来了吗?” “商讨?”林蕊儿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你配吗?” 慕彤刚要口出不逊之言,可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有求于人,对方又是一宫之首的皇后娘娘,随即压了怒气,连声称是。 林蕊儿见她忍气吞声的模样心中甚是舒畅,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若日后真的入住后宫,岂不是也要踩在自己头上? “说吧,你想到什么计策了?” 慕彤用团扇掩住口鼻,附在林蕊儿耳边悄声说着,只见听话之人先是微微皱眉,而后面露疑虑,有些担忧的轻轻摇头表示此举不可为之。 慕彤哎呀一声,劝说道:“除了此法,还有什么能让皇上直接赐她死罪?” 林蕊儿依旧觉得不妥,推说让她再想想,如果事情败露,恐怕会惹火烧身,她现在贵为皇后,只要龙明泽没有正当的理由,绝不会废了她。 若是被他抓住把柄…… 不行,绝对不能听取慕彤的教唆,现在明哲保身尚难,她虽然妒恨苏樱雪,也不能用皇后之位冒险。 她打定主意不去理会慕彤的游说,推说再考虑考虑,凡事不能急于一时。 再说皇上正是盛宠之时,下手的机会也几乎没有,还是再等上几日。 慕彤见她不为所动,气愤的拂袖而去,既然皇后不打算帮她,她也不必非要死赖着不走。 刚一出鸾鸣殿,就遇见同样怒气冲冲的凤舞阳从远处走来。 慕彤忽然扑哧一笑,斜眼看向跟在她身后的紫衣女子。 “呦,这不是凤嫔和凤良人嘛!怎么走的这般急切?” 按照品阶,凤舞阳与凤玲珑双双给慕彤请了安,这才起身说话。 “郡主可是从皇后娘娘殿里出来?”凤舞阳探头向殿内看去,只见得宫女忙着侍弄花草,看不见林蕊儿的身影。 “你们也要去找皇后吗?”慕彤说话时,目光一直流转在凤玲珑的身上,要说论美貌,她及不上眼前凤舞阳的艳美,倒是一张略显稚嫩的小脸,甚是招人喜爱。 凤玲珑见她打量自己,有些羞涩的垂了眸,轻声嗯道:“回郡主,玲珑与姐姐确实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慕彤纤指一挥,叹气道:“别去了,皇后娘娘明哲保身,才不理会你们这些勾心斗角的琐事,是为了苏樱雪的事吧?”她见凤舞阳沉默不语,便知自己猜的没错,接着说道:“人家又没得罪你们,不过是被皇上宠幸几日,何必如此紧张?” 凤舞阳听后立即反驳道:“你可知她的样貌与谁相仿?” 又是样貌,慕彤翻了翻白眼,不耐烦的说了声当然知道,那又如何? “如何吗?就凭这张脸,皇上就能百宠不厌。”凤舞阳走到慕彤身边,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慕彤听后视线一转,再次看向稍显怯懦的凤玲珑,讥笑道:“凤良人的样貌与苏才人相差无几,怎么会有如此天壤的差别呢?” 她的话音刚落,凤玲珑便涨红了一张小脸辩解道:“那是皇上被她迷了心智。” “闭嘴,休要胡说。” 第六十章 再探药房 “闭嘴,休要胡说。”凤舞阳厉声呵斥口无遮拦的凤玲珑,她虽对慕彤所说之话极其不满,但到底是在后宫混迹多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尤其在对方没有表明立场之前,更是不能胡乱表露出自己的心态。 “罢了罢了,凤嫔过于紧张了。”慕彤状似亲密的上前拉起凤玲珑的手,安慰道:“玲珑说的也没错,说不定那个苏樱雪就是用了什么媚术,既然皇后娘娘不管,我这个做妹妹的可不能坐视不理。” “郡主这是……”凤舞阳听出她话里有话,急忙出声问道。 慕彤见她上钩,反倒吊起胃口,搪塞着说没事没事,就是随口说说。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瞬间挑起凤舞阳的好奇心,立即追问道:“郡主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对策?” 慕彤呵呵一笑,“是又如何?连皇后娘娘都不敢帮我,你们怎有这等本事?” 激将法对于自命清高的人来说,是极其有效的方法,很快,凤舞阳便上了慕彤的贼船,相携到景阳宫密谋大事。 一切,都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悄然进行着。 而对于溜出宫外的凤西来说,再去小药房是目前为止的头等大事。 “要不然你留下,我一个人去就行。龙明晰看着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的女子,心疼道。 凤西摇了摇头,示意他快些出发。 离烟被凤西打发回别院收拾她要住的房间,两人便趁着这个空档再次来到小药房前。 和凤西白日里离开时一样,地上散落着不少装药材的盒子,长梯安静的躺在两个柜子中间。 “推我去看看。”凤西指向她摔倒的地方。 “你怀疑有人暗中使坏?”龙明晰外表看似轻松,实则已经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处理突发情况。 凤西也有些混乱,不知该如何回答,询问道:“明晰,如果是你,好不容易拿到开启宝藏的钥匙,却对宝藏视而不见,单单是想让人摔上一跤,不觉得让人匪夷所思吗?” 龙明晰点头赞同,他分不清盒子里面红的绿的黑的是些什么东西,但提到凤家大公子的小药房,里面随便一样都是奇珍异宝,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他弯腰拾起一枚酸枝八角盒,好奇的想打开看看,却听凤西用慢悠悠的语气说道:“那里面装的是天蚕蛾,指甲大小的翅膀含有剧毒,只需要一点点,就能毒死十几个成年人,贤王可要小心着看。” 听她此话,谁人还敢再动,龙明晰一下将八角盒扔回架子上,甩了甩手,惊恐道:“你怎么不早说?这屋子里都是这种东西?” 凤西捡起轮椅旁另一枚极其普通的木盒,笑道:“也不全然,这里面装的是天山雪莲。” 龙明晰好奇的凑了过去,用鼻孔哼哼着,“皇宫里有的是天山雪莲,不足为奇,凤朝阳怎么还当个宝贝似的供着?” 凤西没说话,只是将盖子打开,几乎是一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拂面而来,龙明晰瞥见盒子内一朵几近透明的莲花悠悠绽放,感叹道:“难道这就是圣域晶莲?” “还挺识货。”凤西砰地一声将盒子盖好,递到他手上,“帮我送给皇上,放在养心殿的内间里,每日早晚打开熏上一刻钟,可以散寒祛湿,凝神解毒。” 龙明晰掂量着手中之物,这东西根本衡量不出价值,有人为了得到它,可以不顾性命的拼个你死我活,可在凤西眼里,似乎根本没把它当做是宝贝。 他问:“你不用问问凤朝阳?若是他回来发现东西不见了,你要如何解释?” 解释吗?凤西呵呵一笑。 “这个屋里有大半东西都是我帮他搜集的,拿他一个圣域晶莲又如何?” 还没等龙明晰继续说下去,凤西咦了一声,双臂撑着轮椅勉强站起身。 “怎么了?”听她困惑的声音,上前将整个人揽在怀里,害怕她再有个什么闪失。 “这些东西的位置全都变了。”凤西指着一枚漆红雕花盒子说道,“我记得很清楚,这个盒子是我亲手放上去的,当时我还开玩笑的说,把它放在绿檀木盒旁边,正好红配绿,可是你看,四周并没有绿檀盒子啊!”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借着屋内烛光,龙明晰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绿檀做的盒子,但满屋子的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木盒,早就让人看花了眼。 “说不定,是凤朝阳拿过之后换了位置。” “这个可能性不大。”话虽没说死,但她的语气极其肯定,“东西都是我放的,他从没随意改变过,再说,他还不会无聊到将所有东西都重新整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为之?” “这点可以肯定,因为我记得每件物品摆放的位置,白天寻找沉香的时候,便是凭着记忆中的位置摆放梯子,等爬到顶端,才发现竟然相差甚远,若不是伸手去取,也不至于摔下来。” 龙明晰冷哼一声,说道:“这里随便一样都能换个城池回来,为何非要算计你呢?” 凤西眉头紧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幽深的看向倒在地上的长梯,示意龙明晰扶她过去。 手指在长梯上轻轻一抹,揉捻着凑到鼻端,凤西很快便知道涂抹之物为何。 “是苏麻油,除了可以食用,还有防腐的功能,东西不难找,就在回春堂的后厨。” “苏麻油?凤朝阳喜欢吃?”龙明晰毫不掩饰厌恶之色,他的确不太喜欢苏麻的味道。 凤西笑了笑,说道:“也不全是,因为需要用它来防腐,所以便在后院里种了不少,多出来的苏麻油,就送去后厨用。” 防腐?做菜?龙明晰越想越不是滋味,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绝不在回春堂吃饭。 凤西看他夸张的噤鼻子皱眉毛,不觉莞尔,浅笑着让他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放回原位。 龙明晰身手矫健,根本不用借助长梯便能越上架子最高层。 看着上下翻飞的身影,凤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急声唤道:“明晰,我好像想到了一件事。” 第六十一章 探出头绪 看着上下翻飞的身影,凤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急声唤道:“明晰,我好像想到了一件事。” “说来听听。” 龙明晰动作未停的继续整理药架,好在掉落的东西密封较严,否则哪样剧毒之物出来,都非得要了他的命。 凤西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看,对方不图宝贝,不要人性命,又大费周章的设计害人,刨除对方是个疯子,那么其一定有所目的,这间小药房只有一把钥匙,一直存在凤朝阳的手里,他不会武功,但凡上去取药,都要借助长梯,就算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也不会算出我临时出宫的行为。”她顿了顿,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已经站定的男人,接着说道:“你说,或许对方想要算计的是凤朝阳,而我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的倒霉鬼而已。” 听过她的想法,龙明晰忍不住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如是这样,事情便很好解释了。” “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龙明晰拍了拍双手,将衣服整理一下,推着轮椅边走边说:“凤朝阳被皇上派去彻查鹂妃一事,想必是有人得到消息,打算从中阻拦。” “要了他的性命岂不是更加痛快?” 龙明晰一愣,笑道:“你还真说得出口,他可是你哥哥。” 凤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让他继续说下去。 “要他性命容易,却极易暴漏目标,只要能制止他出发,对方就有缓冲的余地。” “那也不对啊!”凤西抬头仰望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算他不能去办,阿泽还找不到替代他的人吗?早晚是要有人去查的。” 龙明晰也觉得这点有些说不通,两人便都沉默起来。 行至回春堂门外,凤西担忧的对龙明晰说道:“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既然有人针对凤朝阳,那他此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龙明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二哥让青岩与他通行,不会有什么危险。” 提到青岩,凤西咬了咬下唇,她一直很想问问绿袖姑娘的去处,从回来到现在,她还没见过这个风情万种的女子。 如果直接问那个男人,恐怕永远都不会得到真实答案,他总是轻描淡写的将事情一语带过。 不如问问龙明晰,他或许能说上两句,起码,会告诉她绿袖的真实现状。 所以趁着还没上马车的时候,凤西便向他打听绿袖的情况,但结果让她很是失望。 龙明晰说,自从在城郊别院走后,便没有人见过她,只听青岩曾提起过一次,有暗卫在苍月国见到一名女子与她极像。 “阿泽没再派人去找吗?” “找过,没有任何下落,好在绿袖只负责一小部分情报工作,就算没有她,也不会有多少损失,也正因为如此,皇上也算留了她一命。” 龙明晰这话说的不假,若是她手里掌管着暗卫所有情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凤西边听着边被龙明晰抱进等候多时的马车,肃静的街道上随即响起马蹄和轱辘的碾压声。 凤西窝在角落里,听着单调的音节,很快就开始昏昏欲睡。 最后,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何时回的别院,又是如何歇息下的。 宫,南清殿。 殿内灯火通明,琴声悠扬,女子身着粉色纱衣翩翩起舞,姿态甚是撩人。 龙明泽端坐在位,手中擎着酒盏,笑眼半眯着追随女子曼妙身姿。 冬浮站在一旁冷眼不语,他虽知主子是逢场作戏,但酒过三巡,皇上的眼神越来越迷离,看苏才人的神色也越发暧昧起来。 相比他的冷淡,另一侧的映水倒是欢心的很。 自从映水见过苏樱雪,除了刚见面时大哭一场以外,一直显得极其欢快,她以为台下的女子就是凤西,不过是丧失了记忆而已,当她看见皇上对苏樱雪宠爱有加时,更是心感安慰。 冬浮心里叹了口气,想到在宫外受伤的人儿,有那么一时冲动,想将这个消息告诉皇上,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今儿一早贤王派人送来一样东西,虽然没说明是谁送来的,但主子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嘴角微微扬起,满眼的笑意,他便知道,一定是她。 也正因为这事儿让龙明泽心情甚好,才会答应苏樱雪闲来无事舞上一曲。 这一曲,怕是没那么简单。 冬浮正想着,便见映水不停的向他使眼色,示意他一同出去。 起初,他装傻充愣,就是不明白她的暗示,直到龙明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才不得不躬身而退。 厚重的殿门关阖之际,冬浮看见女子娇羞的依偎在男人怀中,两人低笑耳语,甚是亲昵。 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一般,他皱着眉头,死死咬着下唇,根本不去理会映水雀跃的召唤。 “喂,我说话听见了没?”见他不理不睬,映水上前去扯冬浮衣袖。 “嗯?”他回过神,不耐烦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去为皇上和小姐准备一些沐浴的清水。” 冬浮白了她一眼,语气恶劣的回道:“要去自己去,我没那个闲功夫。” 映水撇撇嘴,也不和他计较,从入宫开始,她便将全部心思放在自家小姐身上,看见皇上全然不在意小姐忘记曾经过往,依旧如此宠爱,她心中万分激动,根本没有心情在意旁人感觉。 看冬浮拉长着脸站在那,她啧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冬浮斜眼挑眉看她,“说说。” “不就是害怕皇上独宠我家小姐吗?你定是收了别宫娘娘的好处,想让皇上雨露均沾。”她微微仰着下巴,略显气愤的看向他。 冬浮忍不住冷笑出声,看她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无奈的挥挥手,“去吧去吧,准备些沐浴用的清水,再备些糕点,别在这烦我。” 映水哼了一声,转身向小厨房走去。 冬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隔绝一室春色的殿门,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六十二章 初审鹂妃 他这口气还没出完,就见有一纤纤身影被一群人簇拥着向南清殿走来。 冬浮从没这么期待过皇后的大驾光临,几乎是脚不沾地的急忙迎了上去。 林蕊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殷勤吓了一跳,驻足站在原地半惊半喜的看着冬浮。 虽说他只是个奴才,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甚至超越了当朝重臣,林蕊儿可以不给别人颜面,却不能不顾及冬浮的面子。 平日里她确实对冬浮的态度感到不满,但也只能闷在心里无处发泄,以至于今日看见冬浮的殷勤,感到分外诧异。 她定了定神,不失皇后威仪的说道:“冬浮,皇上可是在这南清殿内?” “回皇后娘娘,皇上在是在,不过……”他有意瞄向殿门,语气尽量说的暧昧,他多么期望林蕊儿沉不住气,不顾一切的冲进殿内。 可皇后到底是皇后,旁人忍不得的,她必须要忍得。 “既然这样,那本宫就先回去了,待晚些时候再来。” “娘娘,那可有话让奴才替您传达?” 林蕊儿打量了半晌,悠悠开口道:“那就告诉皇上,本宫在听雨轩备下晚宴恭候圣驾。” “奴才遵旨。” 冬浮等不及林蕊儿走远,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殿门前,刚要出声禀报,惊觉有人从身后一跃而下。 常年习武的本能让他反射性的进入戒备状态,回身就是凌厉一掌,不想却被来人巧妙化解。 “跟我来。” “墨夜,你偷偷摸摸的做甚?” 两人同时收了攻势,默契十足的闪身拐进大殿后的隐蔽处。 确认四周无人,墨夜才开口解释道:“皇上叫我来找你。” “皇上?”冬浮不确定的反问:“你可知主子现在在哪?” “别问了,给我走就行。” 冬浮心知墨夜不会骗他,却又不明白他是何意,只能悄然跟在他身后七拐八拐的来到关押犯人的小木屋前。 临进门前,他忍不住再次拉住墨夜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皇上?” 墨夜撇了他一眼,不耐的回道:“等你见了皇上就知道了。” 冬浮一知半解的来到地牢,在关押桃树和桃花的房间里,他看见本该在南清殿内的龙明泽。 他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猜想着是否在他与林蕊儿谈话时,皇上偷溜出来的。 龙明泽冷着一张脸,负手站在阴暗处,火把的余光打在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 “皇上。”冬浮出声轻唤,同时目光投向房间内的另一个身影。 那是一名年近半百的中年女子,头发花白,却打理的纹丝不乱,虽身穿粗布麻衣,却自有一股清冷雍华之感。 “这是鹂妃,那日的歌声,便是出自她口。”龙明泽冷冷的说道,目光幽深的看向端坐在里侧的女人。 冬浮并不关心她是鹂妃还是离妃,他只想弄清楚一件事,眼前这个男人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地牢里。 他明明看见苏樱雪依偎在他的怀里,圣上也是情意绵绵的给予回应,怎么转眼间就是另外一副画面呢? 龙明泽轻咳一声,知道冬浮在纠结何事,早晚是瞒不过他的,不如痛快告之。 他哑声道:“南清殿里的人不是朕,凤朝阳临走前,朕让他做了一张人皮面具,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冬浮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些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他竟然没有分辨出来真假,连说话都些结巴。 “什么时候的事?属下是说,什么时候掉的包?” “从你再也没听朕说过话开始。” 冬浮努力回忆起来,大概下朝之后,他去为皇上准备茶水,回来时,他就似乎没有听见皇上说过一句话,难怪他觉得有些差异。 就算喝再多的酒,皇上也不会用那么暧昧的眼神看别的女子。 刚刚还替凤西抱不平的气愤心情慢慢舒缓,也不再纠结于此,将心思转向毫无存在感的鹂妃。 皇上怎么忽然将她抓进地牢了? 鹂妃闭着眼,手中轻捻一串紫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的不停嘀咕着。 冬浮走至主子身侧,悄声问道:“这鹂妃,到底会不会妖术?” “朕也想知道。” 龙明泽记得那晚听到她歌声的有六人,墨夜、冬浮、凤西和他,再加上鹂妃身边的桃花和桃树。 除去凤西和墨夜,其余四人均没被歌声蛊惑,这其中必有蹊跷。 所以,他便命墨夜将人带到地牢一探究竟,再者,也不能放任她留在冷宫继续作恶。 可看她的样子,似乎软硬不吃,大有一死了之的架势,这便让人犯了难。 攻心为上,龙明泽记得凤西说过的话。 想要让鹂妃开口,只能从被送出宫外的那个孩子说起,可他也对此所知甚少,如果一不小心让她察觉,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如何说,从何说,他需要好好思虑一番。 可能是房间内过于沉默,安静的只能听见火把燃烧是的吱吱响声,端坐在椅子上的鹂妃终于有些沉不住气,身子微微动了动,随即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龙明泽嘴角一扬,他等的就是这细小的变化。 于是,他缓缓开口道:“鹂妃,当年你将孩子交到她的手中,还真是放心得下啊!” “难道,我还能交到萧嫣娆的手里?”她的声音婉转动听,犹如微风拂过风铃般清脆,让人根本无法与年近半百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或许,你真的应该交给朕的母后抚养,起码,还能留下一命。” 鹂妃冷笑道:“她当年陷害我被关入冷宫,如今还让她的儿子把我关入地牢,你们母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交到她的手里才是没有活路。” “太后此时想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可你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呸,那个贱人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不杀我是因为她在乎自己的名声,更是觉得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地位。” 她因气愤而加重捻持佛珠的力道,手也有些微微颤抖,却依旧不忘保持自己清高的姿态。 第六十三章 博弈 龙明泽淡淡一笑,制止住冬浮想要教训她出言不逊的动作,轻声说道:“可朕却容不得有人在外兴风作浪,还是放在身边最为稳妥。” 他话音刚落,鹂妃骤然睁开双眼,一道恶狠狠的目光投向镇定自若的帝王。 她尖声喊道:“你抓了我的孩子?” 龙明泽十分满意她的反应,不疾不徐的说道:“朕说过,你把孩子交到她手上,就那么放心吗?” “不会的,她不会出卖我的。”鹂妃一边摇着头,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她答应过我帮我抚养孩子,答应过我永远不会说出真相,你绝对找不到她,对,绝对找不到。” 冬浮皱眉看着近似神经崩溃的女人,心想之前的雍华淡定恐怕都是在强撑,其实内心早已频临崩盘。 龙明泽有意将时间压缓,造成她更大的心里恐惧,又不能拖的太久,给她缓冲余地,所以,分寸必须拿捏得当,才有最佳效果。 而对于鹂妃来说,短短的一柱香时间,足够让她备受折磨。 见时机已到,龙明泽再度开口,他说:“你也很想自己的孩子吧,朕倒是可以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起初,鹂妃是欣喜的,可就在一瞬间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开始不住的冷笑,到最后竟然一发不可收拾,整个地牢里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冬浮脸色难看的望向龙明泽,心中焦躁不安起来,难道鹂妃识破了骗局?看出此事有诈? 好在自家主子淡定从容,让他安心不少,只等着看接下来如何发展。 本以为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却不曾想鹂妃忽然识破骗局,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她复又端坐椅上,微微阖了眸,悠扬的嗓音轻声响起,她说:“你在骗我。” 龙明泽没有反驳,也没有强调,只是说道:“朕并没想让你相信此事,见或不见,你自己定夺,朕想知道的事,你早晚是要说的,若不想有人受苦,还是乖乖说个明白。” 鹂妃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整个人看上去相比之前还要沉稳,只有浓密的睫毛在不停的颤抖着。 龙明泽便是捕捉到了这点,才更加肯定鹂妃也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心下一稳,沉声说道:“朕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此时,若没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便等着收一份大礼吧!” 从小木屋出来,墨夜忍不住问他,“皇上,这么做岂不是过于冒险?我们都不确定是否可以找到这个人,又拿什么来威胁鹂妃?” “她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坚强,只要一个小小的刺激,她便会说出所有的事情,留冬浮守着她,是因为那晚你被歌声蛊惑,而冬浮没有,再者,朕需要你去办件事,也是冬浮做不来的。” 他能做,而冬浮做不来?墨夜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何事。 他是暗卫出身,做事全看主子安排,若是主子无恶不作,他便助纣为虐,若是主子忠厚纯良,他便行侠仗义。 如今眼前这个男人亦正亦邪,不善不恶,既让他做过杀人放火的不良行为,也让冬浮做过救人危难的大善之举。 这便是两人的区别。 “主子尽管吩咐便是。”墨夜心中大概了然,只是不知皇上到底要他如何去做。 “明日鹂妃若不肯说半句消息,便送根手指给她,朕倒要看看她能挺过几日。” 回到养心殿,龙明泽一刻不停的换好衣服,再急匆匆的悄悄赶去南清殿,映水尽职尽责的守在殿外,他不得不从窗户翻爬进屋。 此时殿内已有一人静候,正是带着人皮面具的暗卫,见皇上进来,急忙上前施礼。 “睡了?”龙明泽单手将人扶起,看了看内间方向问道。 “回皇上,属下已经按照吩咐用了迷魂香,苏才人还能再睡上一个时辰。”暗卫将人皮面具轻轻揭下,递到他的手上。 “很好,退下吧。” 直到暗卫悄然离开,他才将殿门用力推开,他知映水侯在门外,直接吩咐道:“她还能再睡一会儿,朕先回养心殿,待她起来,你再帮她沐浴更衣,朕在听雨轩等她一起参加皇后的晚宴。” “奴婢知道了,等小姐醒了,一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过去。” 龙明泽对她微微一笑,夸奖道:“让你进宫果然不错,好生照顾你家小姐,朕日后重重有赏。” “谢皇上,映水不求别的,只求皇上能一直对我家小姐像现在这般就行。” “你这丫头,看来是被她宠坏了,竟敢教唆朕专宠一人,要是让旁人听了,是要连累她的。” 映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也不怕他怪罪,“就算映水不说,皇上不也是在专宠我家小姐吗?” 龙明泽嘴角一扬,反手将殿门重新关好,他还有不少政务需要处理,眼看五国盛宴将近,各国的探子纷纷涌入焱国,只有制造出一些矛盾和烟雾,才能拖延他们探取情报的速度。 如果凤西那丫头此刻在身边就好了,他边走边想着。 可以泡一壶茶,听她天马行空的说说身外事,要是赶上她心情好,还可以帮他按摩按摩肩膀。 就算批阅奏折的时候,偶尔抬头看看她窝在椅子里打盹的样子,也是道不错的风景。 也不知道她此时在宫外如何逍遥,好在还让人送了圣域晶莲给他,否则都会怀疑是不是已经将他忘在脑后。 龙明泽自顾自的低头一笑,心里盘算着等过两日一定偷偷出去看看她,省得到时真将他忘了,后悔都来不及。 本该满身自信的男人,在遇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全部变成了自卑,丝毫没有一国之君的气势。 而在宫外为商轲赶制药材的凤西,莫名其妙的不停打起喷嚏,她揉着发痒的鼻子,嘟囔着,有人在背后谁她坏话。 离烟却笑嘻嘻的打趣道:“一定是皇上在宫里想小姐了。” 凤西哼了两声,鼻音颇重的哀怨道:“不可能,他正左拥右抱的沉醉在美人怀抱中,哪有心思想起我来?” 第六十四章 喜春散 凤西话虽如此,但心里却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轻松。 龙明泽身边的女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谁没有一箩筐的花花肠子,天天闲来无事就想着如何争宠,把自家男人扔在这群女人堆里,要说一点都不担心,只能骗骗小孩子。 离烟也知道她的想法,玩笑开过,正色安慰道:“小姐,皇上对你用情至深,也不用过于担心。” 凤西对她微微一笑,“出宫是我自己的决定,再说,他是皇上,想要宠幸哪位妃子,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就算我在身边又如何?知道了更加烦心,还不如躲出来清静清静。” “小姐就是嘴硬,明明心里很是在意的。” 凤西用手肘碰了碰没规没矩的小丫头,心中苦笑。 她能不出来吗?龙明泽设计腻宠苏樱雪,凤朝阳被派去咸阳郡彻查鹂妃一事,商轲天天拉着风箱在宫里要死不活。 哪样都逼着她不得不出宫一趟,现在自己又替凤朝阳摔伤了腿,真是流年不利的节奏。 不过心情倒也不错,和离烟窝在回春堂里看着他们每日忙碌,偶尔还能帮忙开个方子号个脉,再加上龙明晰天天美食滋补强身,日子过的还算滋润。 而回春堂里的伙计自从上次义诊过后,对两人也是恭敬有加,凡事都会过来讨个决断。 凤西推着轮椅去货架上拿分量不足的半夏,正好经过时,见一女子行色匆匆的由店外进来,直奔货架而去。 凤西手下一滞,心中顿觉疑惑,这女子她看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有些想不起来。 只见女子从袖口掏出两张药方递给抓药的小医僮,神色慌张的四下张望一番,才开口说道:“第一张方子,抓单数药材,第二张方子,抓双数药材。” 小药僮接过药方细细看了一遍,忽然脸色微红起来,接连偷瞄了几眼神色焦急的女子。 “看什么,快去,少不了你的好处。”女子说完,掏出几个碎银塞进他手中。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收了贿赂的小药僮手脚麻利的替她抓药,可刚抓到一半,忽然泛起难来。 “客官稍候,紫稍花存在后面药库,小的去去就来。” 女子连声催促他快去快回,表示自己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凤西脑中灵光一闪,记起此人就是凤玲珑身边的贴身丫鬟翠柳,于是急忙绕过屏风跟着小药僮进了药库。 如果说,凤朝阳的小药房是个禁区,那么此地就是个雷区。 所有朝廷严禁出售的药材,这里面应有尽有。 凤西舍弃轮椅,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迈过门槛,斜靠在门框上,小药僮见来人是她,也没在意,埋头去找紫稍花的踪迹。 她冷漠的看他四处翻找,忍不住提点道:“就在你左手边第二个架子上。” 小药僮按照指引方向,很快便拿到了紫稍花,刚要开口道谢,便听凤西冷声说道:“私自收人贿赂,可是要被赶出回春堂的。” 小药僮吓了一跳,原本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堵住他出路的女人。 “别紧张,我不会告密。”凤西见他吓得不轻,语气缓和不少。 “那小姐要如何啊?”他紧紧抓着装银子的布袋,仿佛那里装的是自己性命一般。 凤西本就不关心他是否遵守凤朝阳定下的变态规矩,只想将药方看上一眼,所以指着被他攥在手中的纸张说道:“给我看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小药僮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早知道如此简单,他何必怕成这样,若真是因为私收钱财而丢了回春堂的差事,还真有些不值当。 凤西将两张药方摊在手上,询问道:“哪张是第一张?” “左边的这张。”小药僮殷勤的指给她看。 “单数?”凤西一个一个药材看去,这才明白为何小药僮会红了脸。 方子写的十分巧妙,两张方子如果分开来看,不过是些普通的调理筋络,休养生息的汤药方,如果按照翠柳所说,从每张方子里挑出指定的药材,就是一副药效极强的催情药。 丁香、香附子,石灰末、胡椒、乌龟骨、鹿茸、金毛狗肾、蛇床、紫稍花、菟丝子、麝香。 这些看似普通的药材,组合在一起就会有十分奇妙的变化,叫做喜春散。 不过,为何要加麝香? 难道凤玲珑不想怀上龙嗣?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凤西将两张方子交还给小药僮,见他一路小跑着离开,她看看时辰,想着龙明晰也该来了,便打算回大堂等着。 应该派人进宫告诉龙明泽一声,在宫内使用催情药是大忌,怪不得翠柳会偷偷跑来回春堂抓药。 而开方子的人,绝对是凤舞阳。 她知道回春堂一定有药方上所有药材,而加入麝香,也一定是瞒着所有人的,只是翠柳能被她收买,却在凤西的意料之外。 或者……她们在针对另一个人。 她扶门而出,看着笑意盈盈的男子向她走来。 龙明晰自然而然的揽上她的腰身,将她安置在轮椅上坐好。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他语气虽带责备,但眼中满是宠溺。 “刚刚你来的时候,可看见一名神色异常的女子?” 龙明晰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有一人,和我在门口擦身而过,她走的很急,怎么?你认识的?” “明晰,你能派人进宫一趟吗?”她仰头带着询问的看向男子,接着说道:“那女子是凤玲珑身边的丫头,她来回春堂抓了一幅催情药,我怕是要用在阿泽身上。” 龙明晰听后一点头,反问道:“不如我现在就将人截下来,省得留祸患。” “万万不可。”凤西反对的很坚定。 “为何?” “你现在将人拦下,大不了扣个私自出宫的罪名,无法将罪责牵连到凤舞阳和凤玲珑的身上,你将消息告诉阿泽,他自然知道如何去做。” “其实就算服用了催情药,也不至于对身子有所损害,只不过是我……” 凤西没有说下去,但龙明晰却知道她为何扭捏起来。 第六十五章 一副药方 凤西没有说下去,但龙明晰却知道她为何扭捏起来。 他看着两人一路费尽艰辛走到现在,抛开他心中喜欢这个女人的原因,确实真心理解她现在复杂纠结的心情。 就算再大度,就算再体谅,也无法接受自己深爱的男子去沾染别的女子。 他想措些安慰的词语说给她听,但思索半天也没找到最为合适的话,最后,只能开口问道:“我带你去见见加印大师如何?” 这正和凤西心意,她笑着点头答应,两人片刻不做耽搁,将离烟留下照看生意,随即启程赶往云来寺。 坐落在云霞山上的皇家寺院,建筑古朴沧桑,透着庄重威严的气息。 延绵数里的石阶,让凤西蹙眉凝视良久,她腿上有伤,真要是爬到寺门,恐怕命不久矣。 “每月初八,阿泽都会过来吗?”她轻声问道。 龙明晰眺望远方,点了点头,“二哥会亲自爬上这一千零八十级台阶。” “那我也要亲自走上去。” “不行,你有伤在身,绝不能劳累过度。”龙明晰不由分说的将人打横抱起来,他眉头一皱,脚下轻功施展,极其轻松的便跃出几十级台阶。 凤西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腿伤确实不适合行走,但是阿泽虔诚的一步步走过的地方,她也想亲自走过一遍。 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云来寺的大门便出现在两人眼前,龙明晰将人稳妥的放在地上,对扫地的小沙弥恭敬的鞠了一躬。 “小师父,加印大师可在?” 小沙弥双手合十,指了指门内,“大师正在大殿礼佛,贤王这边请。” 大殿之中,佛音萦绕,空气中多了一丝淡泊的气息。 凤西扶着高大殿门,眼底尽是笑意,她安静的站在门边,凝神看着盘坐在莲花座上的加印大师。 “阿弥陀佛,好久不见。” 依旧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仿佛她离开的时间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仿佛他早已知道自己会回来一般,就这样盘坐在此等她。 “好久不见。”她淡笑着回答。 当凤西登上云霞山的同时,龙明晰派去传话的人已经赶到宫内。 冬浮正阴沉着脸站在养心殿外,心里咒骂墨夜为何还不出现,殿内简直就是逼宫的阵势,慕彤郡主带着凤舞阳和凤玲珑将苏樱雪堵在殿内不得而出。 皇上和大臣议事还未回来,他派去通报的人又迟迟不回。 正看见有人向他跑来,还以为是去传话之人,定睛细看,原来是贤王身边的亲信。 虽然心里着急屋内情况,但冬浮意识到来人必有大事,所以顾不得其他,急忙迎了过去,选处僻静之地说话。 “可是姑娘又出事了?”冬浮心中焦虑,要是真的再出什么意外,他绝对不会隐瞒不报。 来人摇摇头,丝毫不拖沓的附耳低语,将龙明晰嘱咐的话丝毫不差的讲给冬浮听。 “竟敢动这些歪心思。”冬浮听后冷笑一声,随即问道:“姑娘可还好?” “王爷带着姑娘去了云来寺,想必此刻已经到了,姑娘的腿伤没有大碍,只是行动不便,不过,有王爷在身边应该无妨。” “姑娘可有给皇上带话?” 看着来人忽然难看的脸色,冬浮心生疑虑,追问道:“是不是带了什么话?或者东西?” 面对他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来者咽了咽口水,内心挣扎着将东西从怀中掏了出来。 起初,冬浮以为还是像上次神域晶莲一样的宝贝,脸上绽放出喜色,可一接到手里,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宣纸。 他翻看几次,除了一副药方,再无其他。 “这就是姑娘带给皇上的?”他不确定的问道。 “就是这个。” “那,有没有再说些什么?” 来者是一彪形大汉,样貌粗狂豪放,竟然害羞的红了脸。 冬浮见他这幅模样,心中忽觉不妙,急忙仔细去看药方,一看之下 ,险些背过气去。 宣纸上的字迹娟秀小巧,自成一体,绝对是出自那个女人之手。 只是这药方...... 当归、白芍、柴胡、香附、女贞子、枸杞子、党参、茯苓、甘草各适量,水煎服,日1剂 就算他再不懂医术,也知道其中几味药材是用来补肾壮阳用的。 而让他背脊冒汗的是最后凤西标注的一行小字。 “几日不在宫中,阿泽势必夜夜流连花丛,虽说美人如玉,但也要有些节制,此药方算是凤西免费相赠,不用感谢。” 冬浮抽了抽嘴角,不知是否要收下。 正在纠结之际,身后忽然走来一人,速度极快的伸手将纸张从冬浮手中抽走。 冬浮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如此大意,有人近身都未察觉,还被人将药方夺走,这可是凤西写给皇上的东西,若是叫旁人看去,岂不是要坏事? 甭管是谁,夺下再说。 他提气便要强攻,刚一转身,就听贤王派来的魁梧大汉朗声说道:“属下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冬浮随即收了攻势,矮身一福,抬眼偷瞄男人手中宣纸。 “免礼。”龙明泽眼中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 “谢皇上”两人同时起身,相视不语。 龙明泽微微冷笑,将异样看在眼中,倒也没急着询问,只是将视线移向了手中之物。 秀气的字体跃入眼底,他嘴角一扬,来不及细看,便出声问道:“她可还好?” “回皇上......” 魁梧大汉刚开口,冬浮立即接话道:“贤王让他传话,已经带着姑娘去了云来寺。”他心里捏了把汗,心道,不能让他将凤西受伤的事情说出来,养心殿里还等着上演一出好戏,万一中途皇上变卦,这戏可就没法演下去了,当务之急,还有下药一事要说,快些将报信之人打发走才是正事。 于是,冬浮移身过去,轻声对龙明泽说道:“姑娘说,凤良人身边的贴身丫头去回春堂抓了一副催情的药方。” 龙明泽眼底寒光一现,冷冷的瞄向养心殿的方向。 第六十六章 不问对错 趁着空档,冬浮向传话的魁梧大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随即寻了个由头全身而退。 龙明泽本打算将手中之物揣入怀中,待晚些时候再看,可视线扫过,竟发现流连花丛四字,不免斜挑了眉,来了兴致,顾不得养心殿里闹的人仰马翻,站在原地细读起来。 冬浮见状,居然在盛夏时节全身冒起冷汗,不时用衣袖擦拭额头汗水。 半响过后,只听龙明泽不温不火的对他说道:“差人送去十两银子,就说是朕的赏钱,若是效果显著,朕再重赏。” 什么?冬浮彻底凌乱在风中,皇上这算是怎么回事?姑娘闹小脾气也就算了,您还跟着起什么哄? 若是凤西真的接了十两银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听见吗?”龙明泽剑眉微蹙,看着愣在原地的冬浮,不悦的将声音提高八度。 “奴才这就去办。” 龙明泽黑脸看着冬浮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将宣纸贴身收好,大步走向养心殿。 慕彤趾高气扬的站在大殿中央,她斜眼看向一旁畏首畏尾的凤家姐妹,冷笑道:“你们这就被她吓住了?”她玉手直指满脸愤然的苏樱雪,接着讥讽道:“舞姬出身的贱人痞子,靠一张别人的脸皮争宠,你们怕她做甚?” 凤舞阳勉力一笑,推了推身旁的凤玲珑,怂恿着她出头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苏才人。 可谁都不是傻瓜,慕彤郡主有人为她撑腰,自然万事不怕,而凤家说到底,就是一介平民,真要是闹出了事,岂不是说斩便斩的命? 所以两人都缩在慕彤身后,看着她耀武扬威的对苏樱雪冷言讥讽,也不过是轻声附和几句罢了。 苏樱雪倒也硬气,仗着自己正被盛宠,丝毫没有服软的打算,硬是和慕彤较着劲,不让分毫。 从小娇生惯养的郡主哪里受过这等气,想起上次也是在养心殿,被皇上身边小小女官欺辱,而今日又遇到这个女人,更是难平愤怒,几言不和就要动手打人,好在苏樱雪手疾眼快的将手臂抓住,这才没能得逞。 从殿外匆匆赶来的龙明泽见此情景,本打算跨入殿门的左脚一滞,不动声色的站在门旁静观其变。 因除苏樱雪之外的三人均背对门口,所以并没察觉到他的出现,只有苏才人神色一喜,忽然有了底气,甩手便是一记耳光落在慕彤粉红的脸颊上。 她极其聪明,知道慕彤那日在养心殿做过何事,又见龙明泽有意驻足不前,心里自然明白他想让自己做些什么。 一记耳光,彻底激怒了生性骄纵的女子,扑身就要上前厮打,却被凤舞阳出手拉住。 “贱人,竟敢动手打我,看本郡主不撕烂你的嘴。” “郡主息怒啊!”凤舞阳一边努力拉扯着慕彤,一边侧脸偷瞄刚刚发现的男子身影。 若不是皇上出现,她才不会如此好心的出手拉架,这样最好不过,既不得罪慕彤,又在皇上面前落得个贤淑的形象,何乐而不为呢? “滚开,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你还不快来帮我?”慕彤疯了似的向苏樱雪扑去,吓得她连连后退,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 “住手。”男人带着温怒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凤玲珑总归是涉世未深,吓的跪倒在地。 凤舞阳因早有准备,此时便显得从容淡定的多,只是松了拉扯慕彤的玉手,身子一福,唤声皇上您可来了。 要论心计,苏樱雪和慕彤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楚楚可怜的坐在地上红了眼眶,一个梨花带雨的走到男人身边哭诉。 龙明泽一语不发的无视慕彤,直奔倒在地上的苏才人而去,关切焦急之情无需言表,将人一把捞进怀中。 “可有伤到?”他柔声细语如月下清泉,直叫怀中之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臣妾并无大碍,只是扭伤了脚踝,倒也不碍事。”苏樱雪将姿态放的极低,很是深明大义的窝在龙明泽怀中柔声细语的回道。 慕彤岂会让她占了理去,刚想开口辩驳,就听龙明泽厉声喝道:“来人,宣太医。” “那我呢?”慕彤一跺脚,不知死活的嚷道:“对她先动手打我的,皇上连缘由都不问吗?” 龙明泽将人扶坐在椅子上,眼神狠绝的扫向说话之人,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 他说,朕,不问对错。 就连苏樱雪本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他亲口说出的不问对错,在旁人眼中是对自己的何等宠爱,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觉得眼前的男人真的爱上了自己。 可是……她抬头望向那伟岸身影,心情没落起来,不过,骗骗自己也好,起码,她此时是幸福的。 慕彤哭嚷着不依不饶,最终被龙明泽赶出殿外,并且关在院子禁足月余。 好在凤家姐妹明哲保身,只是罚了一月俸禄,此事也就算了。 待众人离开,偌大的养心殿内只剩两人时,龙明泽刚刚的柔情荡然无存,表情瞬间冷漠的如同之前一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苏樱雪苦笑,强迫自己不去思考那些让人伤心欲绝的东西,将怀中信纸摊在桌上,对他说道:“他们让我去找一个叫秋夜的女子。” “秋夜?”龙明泽眉头微皱,随即想起萧嫣娆身边的贴身宫女,难道说的就是此人? “送信的是什么人?” 苏樱雪摇摇头,回道:“一早醒来,便在枕边看见这封信,不知是什么人送来的。” 龙明泽拿起信纸端详片刻,走到烛台前将信纸烧成了灰烬。 “那对方又如何知道你是谁?” “我可以先行联络,如果他们让我去接触这个叫秋夜的女子,就应该确定她会认得,说不定在咸阳郡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我这个人。” 苏樱雪说的确实有理,龙明泽点头赞道:“他们选择你当细作,除了样貌以外,似乎还因为你很聪明。” 第六十七章 准备祈福 换做平时,他的一句夸奖可能会让苏樱雪感到极其高兴,可此时的话语却只能让她心里苦笑不止。 聪明?如果聪明的话,就不会深陷其中。 龙明泽自顾自的坐在一旁喝着茶,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温柔体贴,然则两人独处时,大多冷漠不语,无视她的存在。 苏樱雪眨了眨晶亮的眸子,忍不住说道:“就不能看看我吗?哪怕一眼也好。” 龙明泽抬眼望去,表情依旧毫无波澜,更猜不出他是何心思,他说:“秋夜是太后身边的亲信,你若想接近她,就要多去素香阁走走,太后对你印象颇深,也因凤西之前为她治病而心存感谢,倒是个不错的契机。” 苏樱雪见他根本不去正视自己的问题,不免心中失落,放在往日,她或许不再纠缠,可今日也不知为何,非要在他口中寻个答案出来。 “我与凤西样貌如此相像,皇上真就毫不动心?” “与她相似之人比比皆是,我若动心,天下女子均是凤西,又岂非你一人?”他嘴角扬了抹邪气的笑容,接着说道:“朕当初与她相遇时,她从不修边幅,整日披头散发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要说朕看重她的样貌,那只是外人不解其中故事罢了。” 苏樱雪这才心里一紧,知道为何龙明泽面对后宫一众美人视而不见,可依旧心有不甘的问他:“既然皇上如此专情,你我共度良宵又作何解释?” 提起此事,龙明泽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杀气,凤眸轻睇,严重寒气乍现。 “朕不与你追究也就罢了,还敢提及此事?” 苏樱雪全身微颤,压制住心中惶恐,嘴硬道:“皇上要追究臣妾什么?” “南清殿里的香炉,你让人填的是哪种香料?” “香炉是映水添的香料,臣妾不知。”苏樱雪挺了挺腰杆,回答的极其坦诚。 香料确实是映水亲手放进去的,只不过在这之前,已经被她动了手脚,她想成为他的女人,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是宫中禁忌。 她本以为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过后,一切会有所好转,可事实却连闲聊几句的话语都荡然无存。 看着他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苏樱雪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甚至期望他因此事与她动些怒气也是好的。 可眼前男子只是撇下一句,安心等太医过来诊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去哪里?她根本无权过问,只能看着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金光之中。 龙明泽算算时辰,应该到了去看看鹂妃的时候了。 墨夜办事一向稳妥,想必此时已经将断指送了过去。 幽暗的地牢里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味,石门刚一打开,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让沉稳淡定的龙明泽也皱了下眉头。 墨夜正疾步从台阶下向外奔跑,若不是龙明泽躲闪及时,两人险些撞在一起。 “出了什么事?”他一把拉住神色异样的墨夜问道。 他显然没有听见男人的问话,挣扎着想要挣开龙明泽的钳制,而从地牢内传出的笑声逐渐清晰,期间还夹杂着另个男人的嘶吼声。 龙明泽见情况不妙,一个手刀将人劈晕在地,直接拖进石门后安置在角落里。 事情发生的太快,本想拦住墨夜的冬浮此时才从地牢中追赶出来,一见龙明泽正疾步向台阶下奔来,立即阻拦道:“皇上,鹂妃看似已经疯了,还是暂且不要过去。” 龙明泽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墨夜,问道:“除了冬浮被声音蛊惑,还有另一人是谁?” “李殇。” 冬浮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嘶哑的怒吼传来。 李殇怒骂着摔打牢房内的器物,守卫的几名士兵均不敢上前制止,只能任由他发了疯似的发泄。 “你这个贱人,还不快些闭嘴?贱人......快......闭嘴。” 龙明泽顾不上查看李殇情况,直奔鹂妃所在牢房而去. 笑声不曾间断过,所有地牢里的人都开始有些烦躁不安起来,龙明泽缓步跺到她的面前,双眼冷漠的死死盯向她。 待她终于笑累了,瘫坐在地上时,他说:“是什么让人对你的声音产生幻觉?” 鹂妃目光呆滞的看向不远处的原木方盒,里面放着一根血淋淋的断指,早已分辨不清具体模样,她摇着头,眼里尽是泪光。 “朕没有多少耐心,说还是不说,你自己决定。” “你和他一样狠。” 空旷的缥缈之音回荡在龙明泽的耳畔,他提了口内力,护住心脉。 “若我不狠,便是你此时的下场。” 鹂妃转动黯淡无光的双眼,看向高高在上的男子,冷笑道:“杀兄弑弟,天理不容。” 龙明泽懒得和她废话,他心中还在盘算着另一件事,为何墨夜与李殇会同时被她的声音所蛊惑?这其中定有乾坤,她今日不说也罢,看她能挺过几日。 从地牢出来时,墨夜已经完全清醒,正跪在石门前请罪。 龙明泽将他从地上扶起,拍了拍肩膀,安慰道:“回去歇歇,这里交给冬浮就行,过几天我打算去云来寺祈福求雨,你这便准备准备吧。” 祈福?求雨? 不仅墨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冬浮都有些犯迷糊。 这边一摊子烂事没处理完,皇上怎么又想到去做这些毫无实用价值的事?要不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皇上是从来没主动提出过这等事儿的。 莫非...... 冬浮率先反应过来,噗嗤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推了推依旧一脸疑惑的墨夜,小声说道:“皇上其实是想去看看姑娘,你就当祈福准备着,到时候,谁知道皇上做了什么?” 可能是两人交谈的声音有些大,或者是龙明泽刻意在听两人谈话,只见走在前面的男子冷眼回看过来,语气不善的说道:“乱说什么?朕是想引蛇出洞。” 冬浮与墨夜连连点头附和,看着向来冷酷淡漠的皇上,竟因为被人猜出心思而感到害羞,两人强忍着笑意憋到内伤。 就连常年板着脸的墨夜,嘴角都扬起了大大的弧度。 第六十八章 八王爷闯祸 凤西在云来寺逍遥自在的过了几天神仙生活,早睡早起的跟加印大师诵经礼佛,日子过的倒也悠闲。 龙明晰随她在寺里常驻,因吃不惯清汤寡水的斋饭,常常趁夜半时分偷溜下山犒劳犒劳亏欠的肠胃。 有次许是喝的多了一些,回来时正被礼佛回房的凤西撞个正着,他一拍大腿,拉着她沏了壶茶,花前月下的将这几日宫中发生的大事小情一一细数起来。 数着数着,就说到不该说的问题上,当时酒劲上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只顾着一时兴起,将自家二哥的风流韵事八卦的风生水起。 第二天早上起床,龙明晰坐在床上慢慢回想昨夜之事,才惊觉自己真的闯祸了,根本来不及穿戴整齐,火急火燎的往凤西住处赶。 当他穿过半月门时,正见凤西斜靠在一棵粗壮的柳树下,自斟自饮的喝着一坛陈酿。 夏日微风拂过,花香中夹杂着阵阵醇厚酒香,当香气飘过龙明晰的鼻端时,凤西侧过头对他浅笑招手,邀他过去同饮。 自觉闯祸之人咽了咽口水,站在门后整理好衣衫,这才踱步来到树下,只见除去凤西身边的一坛之外,柳树根下还埋着四五坛烈酒,已经被人挖出一半,上面还沾满潮湿泥土。 他尴尬一笑,席地而坐。 凤西也冲他咧了咧嘴,将手中斟满的酒杯递过去,示意他一饮而尽。 陈酿虽香,可龙明晰却无福再去消遣,昨夜的酒还没醒,胃里如翻江倒海般的难受,看着杯中透明液体,他实在是咽不下去。 凤西也不说话,愣愣的盯着他的手,双眼早已没了往日的灵气,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混沌朦胧。 见她如此模样,龙明晰咬了咬牙,仰头将酒喝尽,好不容易抑制住将东西吐出来的感觉,便发觉空空如也的酒杯又被斟满。 他摆摆手,求饶道:“实在喝不下去了,昨晚的酒还没醒。” 凤西只是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将酒杯接过,一口一口的慢慢嘬着。 龙明晰舔了舔嘴唇,知道她一定是因为昨晚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才会如此郁闷。 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只能想着如何弥补。 然而,昨夜他到底说了什么,又有哪些没说,自己都混沌不明,总不能现在问她,我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啊?我看看是不是还有没说的啊! 他懊恼的拍了下额头,转眼去看身旁沉默不语的女人。 这已经是从他过来的第四杯酒了。 照这个阵势下去,恐怕埋在地下的四五坛酒也要不保,得想办法开导开导她。 于是,龙明晰清了清嗓子,说道:“昨夜,我......” 凤西半眯着眼用余光扫向准备做检讨报告的男子,嘴角邪气一笑,背过身去。 龙明晰见状有些抓狂,踉跄着起身跑到她眼前蹲下,连珠炮似得将想说的话一股脑的说完。 他说:“昨夜,我所说的话也是道听途说,未必属实,二哥的为人你我都知道,如果真的宠幸苏樱雪,其中必有推脱不了的缘故,你也别过于消极,二哥对你的感情,我可以用性命担保,绝无二心。” 他此番代替龙明泽的表忠心,让凤西忍不住冷笑起来,她晃着手中酒杯,醉眼朦胧的看向眼前男子的容颜,含糊着说道:“你还真敢替他担保,若龙明泽真的毫无理由的宠幸她,你便欠我一条命。” “行,若是二哥真的没有任何理由,我龙明晰的命,就是你凤西的。” 他说的信誓旦旦,丝毫没有犹豫,这不是意气用事,只是心里觉得自家二哥绝对不会做出辜负他人的举动。 听他说完,凤西仰头又是一杯,嘴唇刚刚离开冰凉的杯沿,惊觉手中一空,酒杯落入了龙明晰的手里。 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将还剩下小半的酒坛抬起,竟学起绿林好汉的模样,咕咚咕咚的豪饮起来。 龙明晰都还来不及制止,小半坛酒连喝带撒的见了底,凤西整个人喘着粗气靠回树干上,傻兮兮的盯着他笑。 那笑容实则憨态可掬,却又让人禁不住背脊发凉。 他此时恨不得拿刀自刎,抓过她手中酒坛狠狠向远处砸去,回手一拳打在纹路粗糙的树干上,手背展开一簇簇殷红花团。 他也不觉得疼,脑子一热,就将人抱进怀里,浓浓的酒气弥散开来,他心疼的不停抚摸她的长发。 “我没事。”凤西含糊不清的对他说,“他有他的苦衷。” 龙明晰眉头紧蹙,因为她的懂事而酸了鼻尖,他说:“我现在就带你回宫,向他问个明白,如若真的负你,我龙明晰就是舍这条命,也要带你离开。” 凤西在他怀中摇了摇头,轻声呢喃道:“我许他三年,他亲口答应过我,他是皇上,宠幸自己的妃嫔是情理之中的事,若我要去闹,岂不是让人抓了把柄?” “那就这样算了?” 凤西叹了口气,无奈的笑道:“他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引到苏樱雪的身上,其实也是保护我的一种方法,有些事,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我是替你不公。”龙明晰收紧双臂,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我想,上天对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两人相爱,不会总是一人付出,早晚,他是要还我的。” 凤西说到这里,从男人怀中抬起头,刚刚还黯淡无光的双眼,此时渲染些许神采,她浅笑着晃了晃身子,觉得四周所有东西都在打转。 她又指了指还埋在地下的几坛酒,说道:“再让我喝一点,行吗?” 龙明晰摇着头,忍着胃部不适,强行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语气颇为严厉的斥道:“若想喝,等这次酒醒了再喝,本王保证陪你不醉不归。” 凤西还想据理力争的为自己争取一下,却真的已经醉到不行,昏昏沉沉的只记得自己被人抱回屋内,其余的再也想不分明。 第六十九章 云来祈福 待凤西头痛欲裂的从梦中惊醒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龙明泽携宠妾苏才人已经抵达云霞山下,即刻入寺祈福。 她呆坐床上许久,大脑处于当机状态,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喝醉之后发生过什么,索性不再纠结,接过龙明晰递给她的清汤米粥喝了几口。 “他们什么时候到?”声音暗哑晦涩,她用力咳了咳。 “一个时辰之后。”龙明晰用拧干的手帕将粥碗换下,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我们能从后门溜走吗?”凤西用手帕将整张脸捂住,声音更加含糊不清。 “出入云来寺的路,自古只有一条,你若现在想走,正好能和他们打声招呼。” 凤西叹了口气,接着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地方是皇上也不能踏足的?” “有,女施主用的茅厕。” “……” 凤西扯下手帕白了他一眼,恨恨道:“他要是住上几天,我就得死在里面,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我当然帮你了。”龙明晰无辜的耸耸肩膀,双手一摊。 “我去找加印大师商量商量,你一点都不靠谱。” 听凤西说出此话,龙明晰立即不悦起来,跟着她不停唠叨,自己如何如何靠得住,自己能给她想出一百种解决办法,最后,他拉住毫无反应的女人问道,你为什么非要躲着我二哥呢? 对啊!躲他做什么? 凤西站在门口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龙明泽绝对不会公然与她见面,最多背地里偷偷来找她。 他无缘无故的决定来这儿祈福求雨,她可不相信就是为了来看看自己,一定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真巧自己腿上有伤,如果他真的过来看她,见面时间越短越好,而且,她真的想问问关于宠幸苏樱雪一事。 否则,在她心中永远都是个解不开的结。 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巴巴的等着他来找自己,谁让他在宫中风流快活,惹得她酩酊大醉,头痛欲裂。 思及此处,凤西拖着伤腿又走回屋内,奸笑着对龙明晰招招手,哄骗道:“若是龙明泽问我去了哪,你就说我已经知道他与苏樱雪欢好一事,赌气之下进了寺庙后面的林子散心,让他不必找我了。” 龙明晰先是点头答应,觉得应该让自家二哥尝尝苦头,后来又想泼浪鼓似的拼命摇头,说这事可行不通。 凤西冷脸问他为何不行。 他解释说,寺庙后面的林子里有大型野兽,万一他真的闯进去,不被野兽吃掉,也会被八卦阵困死在里面。 “你以为他就一定会去找我?”凤西哼哼着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如果他真的要找,你不会在最后关头把人拦住?告诉他我在加印大师那里礼佛,他自然不会进去。” 龙明晰恍然大悟的拍着桌面嚷道:“还是你的诡计多,就这么办了,趁二哥还没来,我先送你去加印大师那。”他刚要起身搀扶,转念一想,一屁股又坐回原处,说道:“万一,二哥也去加印大师那里怎么办?” “偌大的房间藏我一个人还有什么难的?再说,大师比你聪明多了,自有办法应付。” “得嘞,本王爷这就送你过去。” 前脚两人刚折腾安稳,后脚龙明泽便进了寺门。 此行阵仗从简,他只带了几名贴身侍卫和宫人,苏樱雪也只将映水带在身边。 赶到门外恭候的龙明晰只是见到一人颇感意外,那便是太后身边的女官秋夜,也在随行队伍之中。 既然是为国祈福,阵仗可以缩减,但礼节却不能忽略,该拜的拜,该敬的敬,一直从清晨折腾到晌午,好不容易等到午膳时间,龙明泽又被住持拉去探讨佛经。 龙明晰悠闲自在的晃到冬浮身旁,用手肘碰了碰他,悄声问道:“怎么秋夜也跟来了?” 冬浮身子微微一福,恭声回道:“皇上与太后说起祈福一事,太后本打算同来,可出发前身子忽然不爽快,就派秋夜过来上柱香。” “哦,原来是这样。”龙明晰点点头,接着又问:“那苏才人又是怎么回事?” 冬浮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苏才人是来求子的。” “什么?求子?”龙明晰声音忽然高了八度,即刻被冬浮挥手制止下来,他捏着嗓子不满的嚷道:“你们不知道她在这吗?我派去送信儿的人没说?” “说了。”冬浮左右环视一圈,见无人经过,才接着说道:“皇上知道姑娘在这儿,所以才会突然过来祈福求雨,今年雨水还算充沛,否则怎会来这儿?” 龙明晰转心挠肝的叹了口气,往日的随性洒脱早就不见踪影,他撇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将声音压的更低,“皇上可是有什么计划?” 冬浮点点头,却没继续说下去,只告诉他,皇上说让他将姑娘照顾好,其余的事,等姑娘回宫再说。 龙明晰提起照顾凤西一事,心中顿觉不安,心想要是两人真的见面了,迟早是要发现凤西腿上有伤的。 到时候,他难辞其咎。 冬浮见状,佯装不知此事,打岔道:“王爷,姑娘现在何处?” “啊?她啊!在……”龙明晰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不耐烦的搪塞道:“你问有什么用?你家主子都不急呢。” “什么急不急的?” 房门应声而开,龙明泽挺拔身影从房内走出,他心情甚是愉悦,嘴角扬了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可还没等龙明晰开口说话,就见从回廊处走来一行人,前者是正得圣宠的苏樱雪,身后便跟着映水与秋夜等人。 龙明泽立即将视线投在身材婀娜,面色娇嫩的女子身上,抬步上前拉过她的纤纤玉手,说道:“怎么不在房里等朕?跑来这里做什么?” 苏樱雪脸色一红,娇羞的回道:“臣妾一人吃不下斋饭,便想着等皇上回来一起用膳,正巧秋夜姑姑想来找住持大师问些事情,臣妾便跟着过来,可是叨扰了皇上?” 第七十章 状况百出 龙明泽闻言看向苏樱雪身后之人,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也只是淡淡一瞥,又将目光转向身前之人。 “走吧,同朕一起用膳。” 龙明晰在身后牙龈一咬,转身与众人背道而驰,直奔加印大师住处而去。 凤西正在煮茶,指尖在薄薄烟雾中缠绕,带着阵阵清香的茶气迎面而来,站在门外的龙明晰听见加印大师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何必执着?不如放手解脱。” 他看不见此时凤西的表情,心里却猜想她一定垂眸浅笑,她说:“既然已经执着,为何不坚持到底?” “姑娘可曾想过结果?” “大师说过,有因才有果,自己种下的因,便要收获结出的果。” 房间内的两人不再说话,龙明晰可以听见瓷器微微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他抬手想推门而入,最终却收了手,再次转身离开。 “进入寺庙以后,可有人联系你?” 龙明泽负手站在窗前,对身后女子问道。 苏樱雪眼带眷恋的看着高大背影,愣了半响才回道:“有,有人写了张纸条给我,这次是个小沙弥送来的。” “哦?朕看看。” 龙明泽接过巴掌大的信纸端详起来,与前两次不同,这次的信纸纸张明显用了上乘材料,字迹也偏于娟秀,虽是在刻意模仿男子粗旷笔体,但在细微末节上还是可以看出柔美秀丽的一面。 “今晚丑时,寺庙竹林一见。” 苏樱雪又从怀里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药丸,说道:“还有这个,不知作何用处。” 男人冷笑道:“让朕能安心睡上几个时辰的东西,这样你便可以寻到机会出去。” “真的要点吗?”苏樱雪反问。 “当然,否则对方怎会相信?” “可是,皇上要是真的熟睡,万一……” 龙明泽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香必须要点,他也必须留在屋内,之所以如此大胆的将计就计,正是因为凤西前几日送入宫中的那朵圣域雪莲,有它护身,可以凝神解毒。 想必凤西将此物送与他的目的,也在于此。 心里一旦想到那女人,龙明泽便不自觉的微微泛出笑意,他目光稍显柔和的看了苏樱雪一眼,说道:“你先吃吧,真还有事要办。” 苏樱雪不明所以,单纯的以为他真的只是祈福求雨,一上午的仪式早已完毕,他为何不借此机会歇息一会儿? 于是追出去问道:“皇上要去哪?臣妾可以相陪。” 龙明泽果然停下脚步,但还未等她绽开笑容,男人寒彻心扉的声音随即响起,他说:“近日越发不知自己身份,还是将心思放在李殇身上,想想如何解毒为好。” 苏樱雪听后全身一震,望向绝然而去的背影,她心中苦涩,入宫前期,李殇为了便于掌控她的动向,曾逼她服下毒药,每三月必须吃下一枚缓解毒性发作的解药,否则必死无疑。 若不是龙明泽提起,她竟将此事抛之脑后,此时才惊觉问题严重,心乱如麻的走回屋内,早已没有心思去猜想他要去做什么。 而另一边的龙明泽在去找加印大师的路上,遇上面色慌张,疾步而来的龙明晰时,他心中忽然莫名一紧。 当听他说,凤西因为自己宠幸苏樱雪一事赌气去了寺庙后的树林,整个人险些背过气去。 他咬牙狠声问道:“是谁告诉她的?” 龙明晰清了清嗓子,弱弱的回道:“我……但我喝多了并不知道自己说错话。” 龙明泽眼底冒火,一掌推开眼前之人,飞身便往寺庙后身的林子奔去。 龙明晰跟在他身后嚷道:“她就说去散散心,不会进去太远,二哥,你别着急,说不定她一会就回来了,你再等等,万一你进去没有找到人,自己又受了伤,那如何是好?” 龙明泽知道进入林子的最初一段路没有任何危险,他也曾去过,再向里走,便进入到寺庙住持所布的八卦阵,虽然阵型简单,但对于没有丝毫经验和武功的凤西来说,足以要了她的命。 他片刻不敢耽搁,虽觉身后龙明晰呱噪,却也没功夫搭理,任凭他不停的嚷嚷着。 “二哥。”龙明晰见他根本听不进去,害怕他真的闯进林子,脚下发力猛跃,冲到龙明泽身前将其拦下。 “二哥,她根本就没进林子。” “你说什么?” 龙明泽虽然语气质疑,但脚下未作停留,眼看就要进入林子深处,他只能出手强行阻拦。 “二哥,你听我说,凤西真的没进林子,她和你赌气,便想这个法子整整你,想让你为她着急着急,真的,她就在加印大师那里,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不等他再说下去,龙明泽冷声丢下一句胡闹,便又转回来路,将满头是汗的龙明晰丢在原地。 从林子返回到寺庙并未花费过多的时间,虽然龙明晰说她只是意气用事的闹闹小脾气,但没亲眼见人之前,他心里仍然不会松懈。 可心里想到她竟会因为这事吃醋,似乎还有些小小窃喜,毕竟往日里她太过淡定,让他总有些不被重视的忽略感。 真要是像龙明晰说的,他倒还真不怕她闹情绪,起码证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摇头苦笑,自己怎么也是一国之君,何时如此没有自信过?偏偏遇上这么个折麽他的女人,真是造物弄人,世事难料。 他因焦急而有些气息不稳,根本等不急缓口气,连门都未敲的便进了房间。 香炉里的熏香还在慢慢燃着,屋内充满淡淡的檀香,龙明泽目光凌厉的环视一周,原本充满期许的眸光忽然变得阴沉,他注意到桌上摆放着加印大师常用的茶具,探手触及茶水已经温冷,看似离开许久。 他剑眉紧蹙,心中升起不祥预感,忽然想起凤西一向说一不二,从不会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 她知道如果执意进去,龙明晰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想个由头骗过他,这便无人会阻止。 可加印大师为何不拦?任由她胡闹呢? 第七十一章 影宫 当龙明晰气喘吁吁,扶着门框得意的对他说,你看,我没骗你的时候,龙明泽再也压制不住怒气,一把揪过他的衣领,眼神里充满了从未出现过的煞气。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狠声说道:“派人去找,如她出事,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龙明晰此时早就忘了害怕,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人明明就在屋内,怎么就不见了呢? 他挣脱开牵制,冲进屋内四处查看,可规规整整的房间里一目了然,没有打斗痕迹,一切都是那么的规整。 对,就是规整。 龙明晰心中一紧,回头看向满脸阴沉的男人,说道:“这里似乎被人刻意整理过。” “朕知道。” 龙明泽之所以说的如此肯定,正是因为他早就看出其中蹊跷。 他与凤西虽说聚少离多,但她的习惯却早就不经意间深烙脑海,除非将茶具收拾妥当,否则她总是习惯将杯中斟满茶水,而她的茶杯,永远会放在她的左手边,而非右手。 这一切看似正常的画面,处处都透漏出刻意,龙明泽双拳紧握,声音中透出一股寒彻心扉的冷意。 “把整个云来寺翻过来,也要将人找到。” 龙明晰一步冲出房间,他同样焦急的想要将人找到,为什么自己总是保护不好她?他懊恼的想着。 而留在房间内的男人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坐在凤西曾经坐过的位置,左手执起茶杯,慢慢思索着。 既然有人目的如此明确的将人绑走,便一定知道其中内情,而除去身边亲信,知道凤西在云来寺的再无他人,难道是自己和她身边出了变故? 正在他想的出神之际,墨夜闪身而入,直接附在他耳边说道:“找到姑娘踪迹,似乎是进了林子。” 林子?龙明泽一掌拍在桌上,不由分说的再次奔向寺庙后的树林。 墨夜所说的踪迹,是在林子边缘一处及腰高的矮树丛上,发现的一小块布料,经龙明晰确认,正是凤西今日所穿衣饰的颜色。 布料边缘断裂整齐,明显是用锐器刻意割下,龙明泽拿在手中略加思索过后,对正欲进入树林的墨夜吩咐道:“派人守住这里,不用进入林子,我们回寺庙。” “回去?”墨夜差异的说道:“那姑娘怎么办?” 只听龙明泽一声冷笑,率先折返而回,想诱我进去是吗?没那么容易。 凤西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想着之前发生在加印大师房中的一切,心中有些不安。 当时,她与加印大师正在闲聊,杯中茶水将尽,她欲起身斟满,却不想闯入数位蒙面之人。 她能做到的,便只有将杯中茶水倒净,并摆放在自己从不曾放过的右手边,这些对于外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希望龙明泽来此找她时,能看出其中端倪,察觉蹊跷。 “姑娘,你可还好?” 凤西闻声而望,除去漆黑一片之外,她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凭感觉分辨出那是离她甚远的加印大师在说话。 “还好,大师呢?”她边回应着,边打算起身向声源摸索过去。 “别动。”还没待她起身,另一边又传来加印大师焦急的声音,“这里是云来寺的地下影宫,老衲曾来过几次,姑娘所处的位置正是影宫的最中央,四面环水,只有一条拱桥连接,万万不可乱动。” 凤西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用手一点一点摸索着,很快就探索出一块大概十米见方的圆形区域。 她好奇的问道:“这个影宫用来做什么?这块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用?” 加印大师咳了几声,可能等到顺了气,才回道:“起初是用来关押破戒之人的地方,后来变成了藏书阁,却因地下潮湿,不易长时间的保存佛经,便被废弃了。” 凤西听后点点头,接着问道:“既然废弃,为何大师还来过几次?” “老衲在云来寺暂住的这段时间里,住持曾提过想将此地再次利用起来,便让老衲一同前来看看。” 凤西忽然呵呵一笑,道:“果然是再次利用起来了,确实是个关押犯人的好地方。” 加印大师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咳嗽起来,开始凤西并没在意,可听他似乎每次都能从肺里咳出些东西来,心里顿觉不妙。 她急忙起身,又不敢盲目移动,只能急声询问道:“大师,你受伤了吗?” “没事,可能是茶中有毒,暂时还不致命。” 凤西咬着嘴唇,心道,对方果然狡猾,看来知道不少内情,在茶中下毒一可试探她的身份,二可让加印大师失去保护她的能力,一箭双雕,确实是条妙计。 又将两人关押在影宫之中,恐怕龙明泽也很难找到他们。 凤西心里难得升起一丝焦虑,如果腿上没有受伤,她或许可以游到另一边,自己的血能解毒,取些血给加印大师服下,便能保住性命,可现在连过都过不去,一切都是空想。 她一瘸一拐的在原地画圈,忽然想起刚刚加印说过,有拱桥相连内外,可是,她摸索一圈之后,只觉得这里如同一处孤岛,并无任何道路相通,哪来的什么拱桥? 于是她问:“大师,你说的那处拱桥在哪?” “找不到的,机关在入口,只有从入口进来的时候,才能开启拱桥。” 凤西咒骂一声,愤愤的坐回原地,“没用拱桥,我只能游过去。” 那边传来加印大师低笑,“不用游,淌过来即可。” 凤西心里一喜,刚要起身过去,却听加印接着说道:“水不深,却有无数水蛭蛰伏在水底,还没等人走到对岸,定会被吸干鲜血而亡。” 凤西浑身一个激灵,汗毛顿时竖起,想想全身挂满血瘤子一样的虫子,她宁可一刀了结自己算了。 再说,她安慰自己心道,过去是为了取血给加印大师解毒,血都被水蛭吸干了,还有什么冒险的意义。 可让她就这般干巴巴的坐等,又要等到猴年马月? 就在她焦心思考之际,耳边传来铁链拖动的巨大响声,百米开外的地方,缓缓出现一丝微弱光亮。 第七十二章 原来是你 借着微弱的光线,凤西首先转身寻找加印大师的身影,可目力所及之处皆是灰蒙蒙的雾气,根本看不分明。 “看不见的。”加印苍老无力的声音再次响起,相比之前,凤西更为担忧他是否能挺过今日劫难。 如他所说,除去伸到眼前的手指还能看清以外,只能分辨出远处零星光点晃动。 “为什么看不清楚?”为了能将铁链的响声掩盖,她不得不提高音量喊话。 “影宫的四壁涂抹着一层极为特殊的吸光物质,三根火把的光线,也只能照亮十步之内,若想将整座地宫全部照亮,便要点亮墙壁上犹如盘龙般攀延而上的灯渠才行。”加印大师说完,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凤西不再向他提问,想让他安静的歇息一会儿,随即将目光投向渐行渐近的光点,心中猜想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等待,总是让人觉得时间过的越加缓慢,凤西却在这段时间中渐渐平缓了焦躁情绪,她做好了面对任何人的准备,却在见到她时,依旧微微有些吃惊。 秋夜缓步从连通的拱桥上走下,她被一群拿着火把的蒙面人簇拥在中间,轻轻上扬的下颚昭示着胜利者的姿态。 凤西浅笑嫣然的抬头看向来人,那份淡定沉稳让秋夜变了脸色,想必是没有料到就算如此境地,凤西也能从容处之。 她接过一人手中火把,走至凤西面前,冷笑道:“和养心殿比起来,这里会不会更适合你呢?” 凤西哼笑出声,借着凑到眼前火光向四周看去,在原本以为加印所在位置的旁边,可以看到一个蜷缩在墙边的身影,她心中一紧,为受伤的老者捏了把汗。 “自身都难保,还惦记着旁人,活该被困死在这儿。” 凤西闻言转过头看向一脸不屑的女人,皱眉说道:“加印大师对你来说毫无用处,把他放了,我留下来就好。”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毫无用处,所以放了他和杀了他,对我们来说,似乎后者更为有利。”话音刚落,秋夜便示意身后蒙面人动手,似乎取人性命一事,对她来说比吃饭还要容易。 凤西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加印大师命丧于此,趁秋夜分神之际,用力向侧方倒去,将自己半挂在圆台边缘,衣角已经被水浸湿,稍有不慎,整个人便会掉入水中,成为水蛭的一顿美味大餐。 原处传来加印大师的低呼,而眼前之人也为之大变脸色,恶狠狠的盯着依旧淡笑的凤西咒骂着。 “把人放了,否则我只要一松手,你便后悔都来不及。” “哼,我就不信你敢松手。”秋夜话虽如此,可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紧抓边缘的那双纤手。 “秋夜姑姑跟在太后身边,自然知道我为皇上取血解蛊一事,你说,我敢还是不敢?” 秋夜听后脸色更加难看,若不是光线昏暗,凤西觉得此时的秋夜一定被气得脸色发绿,嘴唇苍白,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以发泄内心郁闷。 而秋夜自然知道凤西的性命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如果自己将人逼入水中,她也别想活过今晚,只能忍气吞声的唤人将加印大师带到影宫中央的圆台,却也没有就此放走的打算。 她说:“毒我可以解,但人不能放,他若出去通风报信,这里所有人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反正是一死,拉上你来作伴,我秋夜也不亏。” 凤西当然见好就收,费劲巴力的爬回圆台上,她本来就没指望秋夜放人,不过是耍了个小心思,让她有讨教还价的余地,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只给解药不放人而已。 若是秋夜真的爽快答应下来,她反倒觉得不妥,谁知道出了这影宫,他们会不会对加印大师痛下杀手,如今两人待在一起,总归有个照应。 亲眼看着秋夜从怀中掏出一枚鹅黄色药丸让中毒的加印大师服下,凤西悬着的心仍旧没有放下,她对毒药没有凤朝阳研究的透彻,不知是否真是解药。 最保险的方法,便是再喂加印大师一些自己的血液,但也要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再说。 想到这里,凤西开口问道:“将我抓来,想要威胁皇上什么?” 秋夜讥笑,斜眼看向跪坐在地的凤西,说道:“你猜,自己能值什么?” “能取他的性命。” 凤西表情严肃,毫不犹豫,却引得秋夜仰头连声大笑,“是你心思单纯,还是狂妄自大?你可知道他在外面,有多宠那个苏才人?早就将你忘到脑后,亏你还想着他来救你,说不定,此时早就揽着美人花前月下的风流快活呢。” 凤西听后也不恼,反倒越发沉稳起来,她说:“若你觉得皇上对苏樱雪真的那般宠爱,为何不去绑架苏樱雪,而是来找我麻烦?” “你......”秋夜被呛的顿了半响,才接着说道:“苏樱雪自然要抓,谁都跑不掉,有你们两个在手,看他如何抉择。” 凤西呵笑出声,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看向秋夜,“你觉得他会如何选择?在江山社稷面前,就算将整个后宫的女子都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因儿女情长将焱国的江山拱手让给奸人。” “会与不会,到时自有分晓。”秋夜边说边转身向来路走去,“我来,只不过是想告诉你,凤朝阳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凤西看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脑中一片空白,凤朝阳怎会落在他们手中?不是有青岩暗中保护吗?难道青岩也遭遇不测? 似乎对方用来牵制龙明泽的筹码越来越多,这可如何是好? 本以为自己躲出宫外能为他减轻一些负担,可还是被对方找到漏洞绑来此地。 凤西懊恼的长叹口气,轻声唤道:“大师,你还好吗?” “老衲还好,多谢姑娘相救。” 虚弱的声音在触手可及的不远处,凤西摸索着爬了过去,笑道:“大师曾经帮我了大忙,如不是我求您留下,又怎会有今日劫难?就算我赔上性命,也是应当的。” 第七十三章 麒麟令 加印大师的脉象不稳气息微弱,也不知是解药起效太慢,还是根本就没有效果,总之凤西还是咬破手指,将血液滴入加印口中。 半个时辰过后才有些起色,让凤西悬着的一颗心稍微缓和一点。 “我们应该想办法出去。”凤西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影宫的气温似乎在慢慢下降。 而且,一股不详之感充斥着整个神经。 加印勉力撑起上身,侧耳去听四周动静,“姑娘,你听。” 凤西随即也安静下来,果然发现原本死寂无声的影宫里,忽然响起多如丝麻的细小波动声。 那声音实在太小了,就连每次呼吸都会将其掩盖,凤西尽量减少呼吸次数,这才渐渐分清声音从何而来。 “水。”她轻声的缓缓的对加印说道:“是水流的声音?” 加印起初没有回答,又过了一会儿,只听一个带着绝望而苍弱无力的声音说道:“是水蛭,周围温度降低,使它们本能的向温度较高的地方移动。” 温度较高的地方? 就算是一向淡漠从容的凤西,也瞬间变了脸色,如果加印大师所说无误,最终这群恶心的水蛭都会爬到他们所在的这处圆台,就算没掉进水中,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可它们到底能爬多快?她还能活着走出这座影宫吗?她的生命还有多久能走到尽头? 人的情绪会受周围环境影响,凤西感到一阵绝望,她即期望龙明泽能够马上找到自己,又悲观的觉得这种地方他不会轻易发现。 而越到这种时刻,就要越沉得住气,她反倒出声安慰起加印大师来。 “水蛭的移动速度很慢,龙明泽一定能很快的找到我们,大师,我们一定会没事。” “老衲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倒是姑娘你,最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又与皇上历经千难万阻的走到这一步,哎,可惜了。” 凤西呵呵一笑,语气颇显轻松的回道:“我一直都很相信他,他绝不会让我出事。” 话虽如此,但耳畔不断传来的响动声,让两人紧紧依偎在圆台的正中央,凤西学着加印大师的模样去放空身心,尽量忘记心中恐惧。 龙明泽负手站在大殿前,目光看向台阶下密密麻麻的一众黑衣人,他嘴角挂了抹冷笑,目光凌冽的凝视唯一身着墨绿色衣衫的女子。 他说:“秋夜姑姑不是来替太后祈福吗?这阵势,比朕都要讲究。” 秋夜面无惧色,仰头回道:“皇上的排场,谁人能及?寺外可是候着一千精兵?” “是又如何?”他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那种与生俱来的霸气无人可比。 秋夜一声娇笑,杏眼一眯,将笑容敛了三分,哼声说道:“撤了。” “你休想。” 龙明晰的怒吼声从大殿内传来,若不是墨夜相拦,恐怕他早就冲了过去。 “哟,这不是八王爷吗?”秋夜不屑的理了理耳边发丝,态度极其轻蔑的扫了一眼随后而至的冬浮与墨夜,接着说道:“要不是王爷给奴婢机会,还真不知道今日这事能不能成。” 她话音刚落,龙明晰呸了一声问道:“人呢?你把她绑到哪了?” 秋夜叹了口气,有意与之周旋,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拍着胸脯说道:“秋夜好害怕啊!八王爷,你们可别忘了,人在我手里,要杀要剐,可由不得你们,乖乖的将一千精兵撤了,否则别想见到那个女人。” 天边最后一朵晚霞也已被黑暗吞噬,大殿前的空旷场地四周燃起无数火把,围站在龙明泽身边的三人面色凝重,聚精会神的警戒来自不同方向的杀气。 秋夜见龙明泽久久不做回答,不耐的催促道:“撤还是不撤?” 龙明泽凤眼微敛,沉声回道:“墨夜,将人撤到山下。”良久的沉默并不是在考虑要不要将援兵撤走,而是在想,一千精兵若要退到山下,他们如何能全身而退。 然则此时并没有过多的时间让他想出万全之策,就算如此,龙明泽也毫不犹豫的答应对方撤兵一事,只因凤西还处在危险之中,他不得不被人牵着鼻子走。 “还算爽快,我也不是拖沓之人,若想救出那个女人,就拿麒麟令来换,否则,就等着为她收尸吧。” 秋夜银张狂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前回荡,冬浮惊慌的看向目光坚毅的皇上,生怕他就此答应,将手中能够调动十万大军的令牌拱手让给对方。 只见龙明泽一声哼笑,讥讽道:“原来是冲着麒麟令而来,你家主子还真是对你信任有加,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秋夜姑姑来办,若是办砸了,怕也不用回去复命了吧。” 秋夜微微一笑,不在与他理论,挥手说道:“这事倒也不急,我估摸着那女人还能活些时辰,等皇上想好了,我便过来取令牌。” 番外 荒芜城的悠闲生活1 作者潋莘先来叨叨几句。 没想这么快就写番外,因为做为新人,白天工作,晚上码字,保持每日一更都觉得有些吃力。 但是又觉得故事开篇,只用一章就将小西与阿泽的一年荒芜城生活简略带过,实在有些汗颜。 虽然两人过的是闲云散鹤的悠闲生活,可一些生活琐事还是能挑出来说道说道的。 比如,小西和阿泽的第一次“约会”。 那时龙明泽伤势基本痊愈,凤西开始指使他做一些挑水砍柴的重体力劳动。 但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不用说在鬼门关前走过几遭的人。 他虽然不说累,凤西心里岂能不知道。 但他确实不适合再静养下去,当时凤西发现他的时候,身上有数不清的刀伤,其中一处最为严重,已经深达腹腔。 当时凤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让离烟将屋子彻底打扫一遍,并在地上扫满清水,静置半个时辰过后,残忍血腥的展开一场没有麻醉的小肠修补术。 凤西至今都记得省略一层橡胶手套触摸肠子的那种柔软滑腻感。 好在伤口不大,小肠也只有一处破损,再加之后期精心调养,龙明泽算是没有死在这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外科手术中。 命是捡了回来,后期并发症却不容忽视,如果再放任这个男人窝在床上躺下去,腹腔迟早会粘连,什么梗阻、坏死便会接踵而至。 起初龙明泽倒也闲不住,只要能下床活动,便会到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后来因为头部受创,总会眩晕恶心,便索性赖在床上不起。 自从凤西安排工作给他,映水不止一次和她提过,怕他体力还没恢复,身体吃不消。 其实回春堂的生意不多,除去一天挑一次水,两天劈一次柴,她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累到这个身体精壮的男人。 不过她一向忍受不了别人在耳边唠叨,在映水第n次提出此事过后,她慢悠悠的站起身,对门外喊道:“阿泽,陪我去集市逛逛。” 映水刚要绽放笑颜,凤西回头便道:“他没做完的工作,在我回来之前全部由你完成。” 看着映水瞬间垮下的一张脸,她瞬间心情愉悦起来,走至门口,又不忘回头问她:“你这般护他,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映水先是一愣,随即嗲怒道:“小姐又拿我开玩笑,不过是因为救他一命不易,映水害怕小姐再把人累死,岂不是白忙一番。” 凤西一副了然的模样,笑的无比奸诈,映水被气的涨红了脸,不知如何解释。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男人低沉沙哑的询问声:“喂,走还是不走?” 凤西夸张的扭着纤细腰肢转身晃出屋子,对屋内依旧气愤不已的映水挥挥手,嬉笑道:“姐姐出门给你置办嫁妆,乖乖在家看家,唉,女大不中留啊!” “小姐......” “映水要嫁人了?”龙明泽看了一眼追出来的映水,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凤西,出声问道。 “你要娶,她就嫁。”凤西头也不回的从他眼前走过,很是随意的说着。 龙明泽愣了一下,几步便追上她并肩而行,侧头望向只到他肩膀的女人,说道:“我要娶,你嫁吗?” 她一时语塞,只能干笑几声算是回答,又忽然想起被她私自藏在身上的荷包与腰牌,对男人说道:“谁知道你有几房妻妾,我做不来人家小老婆,等你恢复记忆再说吧,要是我现在答应你,等你恢复记忆以后,发现家里妻室是个母老虎,别到时候骑虎难下,我可是为你好。” 龙明泽听后笑了笑,摇头回道:“我没有娶妻。” “那你带着荷......”凤西话说一半忽然敛口,一是觉得争论此事毫无意义,二是他是否娶妻又与她有何干系? 于是打岔道:“日后挑水砍柴的活不用你做了,一会儿跟我去几家常来往的商铺,平日里送送货收收款什么的,省得映水那丫头没事在我耳边闲唠叨。” “商铺?我以为回春堂根本没有生意。” 凤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大风刮来的?本姑娘可不只这一处产业。”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边聊边往集市走,一路人潮拥挤,几次险些将两人挤散,好在龙明泽每次都手疾眼快的将人护住,后来索性让她拉着自己衣袖免得走散。 凤西本就不喜热闹,微微皱眉跟在龙明泽身侧,因为躲避过往人群,不得不紧靠在他怀里,起码,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她并不讨厌。 “今儿是什么日子?往常也没见有这么多人啊!”她仰着头,看向嘴角微扬的男人。 “初一,每月最大的集市。”龙明泽低下头,正对上她纠结的面孔,“我以为你想来看看热闹。” 凤西平日里鲜少出门,也极少会记得日子,如果她事先知道是初一的大集,那她绝对会选择待在家里听映水唠叨也不踏出院子一步。 龙明泽前后张望一番,手臂揽过怀中女子纤细腰身,将她往人群稀少的地方带去。 “去那吧。”凤西拉扯他的衣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家新开的绸缎庄,与周围店铺比较起来,那里确实人员稀少得多。 龙明泽应了一声,几步便脱离人群,顺着边缘向她所说方向而去。 凤西有些疑惑,既然他现在能找到通行顺畅的法子,为何刚刚要混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 她又怎会想到,平时看似冷漠的男人会对她动这般心思。 绸缎庄名叫思慕庄,取自朝思暮想之意,并不是凤西所开,是她大哥凤朝阳的商铺。 因为上门买布料的客人不多,掌柜坐在角落里独自发霉,一名伙计靠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凤西踏进店门,有意咳嗽两声,掌柜的一见是凤家三小姐,急忙站起身,又用脚将伙计踢醒,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三小姐今日怎么得空亲自过来?” 凤西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花花绿绿的各种名贵布料上,笑道:“我来看看凤大公子的铺子和我的回春堂,哪个更萧条。” 掌柜的嘴角一抽,汗颜道:“三小姐,哪有人比这个的?人家都是比谁的铺子红火,您倒好,总盼着大公子的铺子关门大吉。” “凤三小姐说的倒也不错,在荒芜城卖这种上等名贵的布料,关门是迟早的事。”龙明泽站在凤西身旁,看着名贵布料赞同的说道,荒芜城守在沙漠边缘,常年风沙不断,最实用的服饰肯定不会是这些不能抵御风沙的绫罗绸缎。 掌柜的欲哭无泪,他本来在京城的绸缎庄待的好好的,凤大公子非得将他派到如此偏远的地方,这也就算了,同他一起运来的货物,除去一些粗布麻衣卖出去几件,其余的全部积压下来。 每次凤西过来,都不温不火的嘲笑一番,如今又多一人火上浇油,他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可自己毕竟是凤朝阳的人,输人不输面,自然在气势上不能示弱,挺了挺腰杆,开口问道:“三小姐,这位......” 掌柜的有些犯难,一下不知该如何称呼,看男子虽然一身普通装扮,但气宇不凡,神色峻厉,经商之人最会看人,一眼便觉得这名男子身份尊贵,不可忽乱称呼,又见他跟在凤西身后,似乎听命于她,一时半会弄不清楚。 凤西看了一眼身后男子,说道:“我新收的伙计,日后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都是他出面,对了,叫他阿泽就行。” “生意往来?”掌柜的哭笑不得,“三小姐,您和大公子之间哪来的生意可做?” 凤西想了想,一脸无辜的说道:“天天没有入帐,您不上火吗?上火不用吃点清热降火的汤药吗?万一哪天真关门了,您急火攻心,还不是得劳烦我来给......” “哎呦我的大小姐,我可服了您了,再说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都得葬在这儿。” 看见掌柜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龙明泽毫不留情面的笑出声来。 凤西看他难得笑的开怀,也情不自禁的弯起眉眼。 这时,刚才靠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的店伙计端上新沏好的花茶,凤西不客气的召唤龙明泽坐下,对掌柜说道:“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要不是外面太拥挤,我也不会到你店里躲清闲,该睡觉的睡觉,该长蘑菇的长蘑菇,我不介意,一会儿人群散了,我自然就走了。” 掌柜的早就对她无言以对,还真的窝回角落里继续发呆,店伙计开始还有些顾及,不敢明目张胆的继续打瞌睡,后来实在是无事可做,慢慢的也就睡着了。 大概等了半个多时辰,街上人群变得稀落,大概是因为到了吃饭的时间。 凤西站起身,从钱袋里掏出几两银子放到桌上,“走吧,我们也去吃饭。” 掌柜听她要走,又留了银子,急忙唤住她,“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虽然思慕庄生意不好,也不缺这点银子。” 凤西站定后回头对他笑道:“掌柜的,钱是我替你家主子给的,你拖家带口来这儿也不容易,今天我也将人给你领来了,见也见过了,你也好交差。” 掌柜的尴尬一笑,没再说话。 龙明泽却有些诧异的看向凤西,禁不住问道:“怎么回事?什么见也见过了?交什么差?” 凤西叹了口气,边向外走边说道:“找家餐馆,我饿了,吃饱了再告诉你。” 荒芜城的悠闲生活2 饭馆坐落在小巷里,如果不是常客很难发现。 凤西带着龙明泽在小巷中七拐八扭的走了好久才找到那家连牌子都没有的面馆,推门进去,只有一位客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吃着面条。 龙明泽倒也不嫌弃,跟着凤西坐在最里面的炕桌上,冷眼打量着小面馆。 “来两碗肉汤面,一碟酱牛肉,再来一壶酒。”凤西扯着嗓子向后厨方向喊着。 很快便有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大婶从后厨端着酒壶出来,一见凤西便眉开眼笑的嚷嚷着,“姑娘好久没来了,我可是有好事找你啊。” 凤西淡笑着接过酒壶问道:“什么好事?” 大婶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坐在她对面的龙明泽,啧了两声才开口说道:“这个娃太单薄,不行不行,大妈可是给你留意了一个好小伙,我家老头子已经去叫了,等会儿就来。” 凤西斟酒的手一抖,似笑非笑的抬眼看向龙明泽,对方嘴角微扬,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很是欠扁。 “婶子,我没说要嫁人啊。” “这女娃,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就该找个好婆家。”大婶一抖手里的抹布,也不客气的让凤西往里坐坐,自己则半搭在炕沿上接着说道:“我给你牵的红线,保准让你满意,这小伙子身体可壮了,家里养了三十头牛,上百只羊,还有五匹上好的骏马。有多少姑娘家的都争着抢着要嫁给他,你还不满意?” 凤西张了张口,心想怎么拒绝她的好心,却不想对面的男人开口说道:“她不嫁。” 大婶闻言瞬间变了脸,荒芜城的民风豪放,说话做事直来直去,当即不高兴的说道:“你是她什么人?你说不嫁就不嫁?” “他是我伙计” “我是她未婚夫。” 两人豪无默契的异口异声,引得大婶儿白眼一翻,不再听她推辞,起身说道:“我去给你们下面,一会儿人就来了,真是好小伙啊!姑娘,你可得考虑考虑。” 凤西嘴角一抽,忽然就不淡定了,眼见热心大婶儿进了后厨,她便想借机偷溜。 屁股还没来得及挪到炕沿,后厨就传来爽朗的笑声,龙明泽一把拉过凤西,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凤西挣扎了一下,随即被他制住双手。 “难道你想嫁给他?”龙明泽带着嬉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人心中有些恼火。 “当然不想。”凤西回头瞥了一眼后厨,正了正身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还是怎么?赶上初一大集不说,还走了桃花运。” 龙明泽低笑一声,放开牵制她的双手,幽幽说道:“我可是看了黄历才出门的。” 哈?凤西来没反应过来,一位花白胡子的老汉领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小伙已经在他们面前站定。 “姑娘,我们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 老汉身子硬朗,底气十足,话音刚落便是震天的笑声。 凤西觉得自己像是掉进猎人陷阱的可怜小动物,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撑撑场面。 还是龙明泽冷静,极其客气的说道:“两位坐下慢慢聊。” 慢慢聊?凤西诧异的看向他,心想你还打算借机把我卖了不成?这是要讨价还价的节奏吗? 真不该信了他,刚刚要是走了,哪还有这些麻烦事? 可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凤西心塞起来。 大婶子口中的好小伙很是腼腆,一直低着头不停的撮着双手,期间偶尔偷偷瞄上两眼,都被龙明泽凌厉的眼神吓了回去。 大婶儿端着四碗面上来的时候,发觉气氛有些不对,于是有意提醒道:“栓子,你家的母牛下崽儿了吧!” 叫栓子的男孩点了点头,憨厚的笑道:“下了,两头一起下的,可忙坏我了。” 凤西看着对面虎头虎脑的半大男孩,忍不住掩嘴偷笑,她虽然讨厌此时这样的局面,却并不是针对某个人,见他害羞的样子,反倒觉得像邻家弟弟一般亲切。 龙明泽斜眼看了看她,伸手将她放在桌下的手攥进掌心,脸色随即一沉,冷声说道:“有句俗话说的好,家产万贯,带毛不算。” 凤西白了他一眼,生怕栓子生气,忙解释道:“他说话一向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栓子脑袋摇的跟个泼浪鼓一样,就是说不出来一句话,一旁的大婶子急道:“没错没错,往后若是你俩成了,栓子就把这些牲口都卖了,跟着姑娘一起开药铺,这样稳妥,这样稳妥。” 凤西下巴差点被她吓掉了,这哪是给她找个好夫婿,分明是给她找给上门女婿来,也亏得这位大婶儿说得出口。 正想着怎么回绝,便听身边男人缓缓开口问道:“你们这儿,有一女嫁两夫的习俗吗?” 噗!凤西刚入口的酒水差点喷出来,一记杀人不偿命的目光扫过去,竟被男人笑眯眯的神情轻松化解。 大叔大婶彻底傻了眼,就连一直低头装鸵鸟的栓子也抬头看他,接连摇着头。 大叔当真的解释道:“哪里有这种风俗?胡闹,胡闹。” 龙明泽了然的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别忙活了,刚刚我和这位老婶子已经说过,我是她的未婚夫,既然一夫一妻制,这位叫栓子的小朋友就算是晚了一步,实在抱歉。” 龙明泽说的彬彬有礼,极其正式,一旁沉默不语的凤西配合的点了点头,说什么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拆他的台啊! 大婶子一听不高兴了,手里抹布往桌上一拍,撇嘴说道:“这是什么话?姑娘可说你是她家伙计,可没承认你是他未婚夫。” 她话音刚落,齐刷刷的四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看向满脸窘态的凤西,就等着她决定性的发言。 一下成为众人焦点,凤西还是心里挺慌的,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龙明泽捏了捏她的手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凤西的目光在眼前男人和对面栓子的脸上来回游走数遍,最终把心一横,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道:“他说的没错。” 荒芜城的悠闲生活3 大叔将气急败坏的大婶子推回后厨,自己也摇头叹气的跟了进去。 凤西看着备受打击,低着头走出饭馆的栓子小朋友,心中很是内疚。 这顿饭是没法再吃了,龙明泽将几个碎银子放在桌上,拉起凤西打算换一家填饱肚子,可看她正盯着栓子的背影发呆,心中恼火,忍不住揶揄道:“怎么?心痛了?” 凤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催他快点出去,心想她可没有老牛吃嫩草的爱好,再说,看着栓子两个脸蛋的高原红,她就忍不住想给他做个面膜好好保养一下,实在不行,去找凤朝阳要个人皮面具给他戴上,那样还能看着舒心一些。 哎!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个看脸的社会。 两人又寻了一家相对较大的酒楼,刚一落座,龙明泽便问道:“说说吧,思暮庄是怎么一回事。” 凤西见躲不过,也就一五一十的将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其实事情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凤西的大哥凤朝阳自从知道他的出现,以最快的速度在荒芜城开了一家店铺,生意是好是坏,凤朝阳从不关心,只想打探关于他的所有情报。 可几个月下来,凤西将他隐藏的极好,每次有人上门试探,她都有办法将人打发回去。 慢慢的,竟有种金屋藏娇的感觉。 可能是怕凤朝阳好奇心太强,再不透漏些风声,恐怕能把他气死过去,凤西这才大发善心,主动将人带去思暮庄,也省得日后总是有人借故骚扰。 她说完,龙明泽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红烧排骨给她,这才说道:“那若是他觉得我不可信呢?” 凤西优雅的擦了擦嘴,不解的反问道:“他觉得的东西与我何干?” 龙明泽哦了一声,接着又夹了一块醋溜白菜给她,“不能不吃青菜。” “谁说我不吃青菜?只不过优先选择肉类。” “那你哥哥会不会生气?” 凤西啧一声,“他有不生气的时候吗?” 龙明泽还真的回想了一下,两人虽然没见过面,但在他卧床养伤期间,总会听见一个男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凤小西,你等着。 凤小西,下次绝不饶你。 凤小西,我要和你断绝兄妹关系。 凤小西……我死给你看。 “他拿你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龙明泽见她发下筷子,又十分体贴的帮她斟满茶水。 凤西也不客气,咕咚几口就是一杯下肚,然后咂巴着嘴说:“你怎么不喝?” 龙明泽看了看飘在杯中的茶梗,再抬眼看了看凤西,默默端起茶杯抿上一口,淡淡的刷锅水味道立即充斥着整个口腔。 凤西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打趣道:“这位失忆的富家公子哥,看在今天你替我解围的份儿上,一会儿回到回春堂,本姑娘亲手为你沏壶茶吧。” 那是龙明泽第一次喝到凤西的茶水,从此以后欲罢不能,再也喝不惯别人煮的茶。 他隔着暖意融融的小火炉问她,为何你煮的茶水这般好喝? 她每次都淡笑着回答,好与不好,都只看当时心性,说不定再过些时日,你便觉得此茶略涩味苦,想换些新茶来试试。 他却摇着头,端着杯子告诉她,这个味道,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起初,凤西以为他是觉得自己煮的茶与曾经他喝过的有些相似,后来才真正理解其中涵义。 他指的味道,是生活的味道。 从那日之后,两人便常常成双入对的出现在荒芜城的大街小巷,送送药材,收收账本,当然,每次都会去思暮庄探望长蘑菇的老掌柜和小伙计,贴心的送些清热去火的汤药。 还有栓子,凤西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然而没过几天之后,栓子忽然出现在回春堂门外,一身思暮庄上等面料做成的长袍马褂,手里拿着一把画着水墨山川的折扇,站在寒风中念着不知从哪淘来的酸诗,看在凤西眼里只差一张四角方桌,便能说上一段单口相声。 龙明泽起得早,闲来无事斜靠在大门旁,半眯着眼睛看他吭吭哧哧的背诗,很快便吸引了路过的行人围观。 凤西躲在大堂里看热闹,心想让龙明泽将人快些打发了事,可劝了几次毫无用处,死皮懒脸的抱着石狮子不放手。 看热闹的行人越来越多,凤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他进来说话。 栓子喜出望外的进了屋,却只是看着凤西傻笑,龙明泽实在忍无可忍,一记爆栗打在他的后脑上,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无事快滚。” 凤西害怕他将人吓到,急忙拦住他说道:“别凶他,还是个孩子。” 还没等龙明泽发飙,栓子竟然气愤的嚷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娘说,我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生下我了。” 凤西嘴角一抽,正想着如何用婉转的语言劝说他自动打消这个念头,却看见龙明泽已经动手将人拎出门外,毫不客气的把大门一关,对高声抗议的栓子说道:“回家问你娘,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娶不娶?” 不会生孩子?凤西瞬间在风中凌乱,要是能打得过他,她一定让他全身粉碎性骨折,不对,粉末性骨折。 不过从此以后,栓子真的再也没来过,只是每次上街,凤西总觉得大家用一种同情的复杂眼光看着她身边的男人,似乎是在可怜他无儿无女的下半辈子。 好在她一向不去计较这些东西,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大家的目光,倒是有一次,离烟怯怯的问她这事儿是真是假,她大笑着告诉她,自己以后一定能生出一个足球队来。 虽然离烟不明白足球队是个什么意思,但却知道自家小姐并不是生不出孩子就够了。 可凤西却从龙明泽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精光,待再去看时,那狡猾的男人已经恢复平淡如水的神情,仿佛刚刚只是她眼花看错,自己瞎想罢了。 生活还在继续,凤西坐在石凳上看着远处蔚蓝的天空,又怎么想到日后发生的那些精彩故事呢? 第一百章 凤舞九天 所谓的凤羽华裳,是用每只孔雀身上最华丽的三根羽毛制成,共九九八十根,再加上用五彩金线编织,各色宝石点缀其间,整件华服光彩夺目夺人眼球。 凤西本意并不想穿,因此衣饰过于华丽,极易宣兵夺主,掩盖舞者的光环,如不是舞技超群又信心十足,通常情况是不会选择这件凤羽华裳的。 当舞姬霓裳亲手将它交到凤西手上时,确实让她心里吃惊不小,她问,为何要帮她? 霓裳还是一副傲慢模样,语气轻狂的对她说,如果技不如人,起码能用它挽回些颜面,我不是帮你,我是不愿皇上因此时伤神。 凤西随即明白了一事,霓裳虽不在后宫,却依旧和她们一样,爱着那个男人。 于是她郑重的接下了这件华丽舞服,让方丝琪为她穿戴整齐。 人靠衣装这句话,说的一点不假。 凤西感受着男人们炙热的眼神和女人们嫉妒的视线,步伐从容的走到大殿中央,而后抬头看向气宇轩昂的年轻帝王。 “皇上,臣妾已准备就绪,可否登台献艺?”她的动作轻柔,随着微动的身形,珠宝折射出的缤纷色彩映在大理石地上,形成道道彩虹。 龙明泽怕是已经看得如痴如醉,过了好久才缓声开口说道:“准。” 他的一声准了,将大殿之上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拉了回来,凤西浅笑着转身走向殿外,只听有人疑惑的问道:“这是要去哪?” 林蕊儿回道:“劳烦各位尊客移步殿前的水榭凉亭,到时就会明白。” 凤西忍不住回头偷看,只见各国君王纷纷起身,跟着她的脚步移向大殿之外的另一处酒席。 九曲回廊的两侧点着光线荧弱的宫灯,正好也是帮她指引通向舞台的方向,越是接近舞台,越是有些不安,她与龙明泽心里都清楚苏樱雪定是做了什么手脚,所以凤西觉得自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好听了是壮举,说得难听一些就是逞强。 龙明泽分了些心思推杯换盏,可目光却几乎没有离开过不远处的身影,随着她亦步亦趋的走过回廊,水面上渐渐升起巨大的红色灯笼。 就连凤西都禁不住佩服起古人的智慧,一时也想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做到从水中升起燃着火光的巨大灯笼,不过坐在看台上望过来,景象一定美极了。 后来,凤西看过某人画过的一幅叫做夜魅的画像,就是此时此刻她赤足登上舞台的绚丽场景,不过,这是后话了。 当凤西在水面上站定,望向看台时,竟发现原来两者离的并不算远,再加之她所在舞台灯光璀璨,看的更是分明。 “奏乐。”冬浮特有的中性嗓音响彻夜空,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原本喧闹的宴席忽然鸦雀无声,视线如探照灯一般聚焦在缓缓俯卧在地的女子身上。 湖面上有几艘小船划过,其上坐着怀抱琵琶,手握玉箫和弹奏古筝的乐者,好在凤舞九天的乐曲和动作没有过多变化,凤西完全不用担心是否能跟上节奏。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之际,伴随着悠扬琴声的凤西开始翩翩起舞,犹如展翅高飞的凤凰,在舞台上旋转跳跃转身回眸。 随着琴声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随风飘扬,正如冲向九天之外的五彩凤凰,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接着,琴声又变得缓慢悠长,凤西一个轻灵的转身,如水的眸子包含深情的望向看台,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初生的晨曦,醉得让人无法自抑。 就在大家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时,林蕊儿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微微侧目看向四周,趁无人注意之际,向贴身宫女使了眼色,随即后者领会其意,伸手端起桌上酒壶,不着痕迹的从袖口里捻出一颗红色药丸投入壶中,轻摇了几下,疾步向商轲走去。 曲调几经反复,从婉转悠扬逐渐变得凶潮澎湃,战死的凤凰经过烈火的洗礼准备重生之时,坐在看台上的众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无论是一国之君,还是朝堂重臣,均在期待整支舞蹈最为精彩的部分。 凤西在众人之中看到龙明泽的身影,她微微笑着,慢慢阖眸,凭借惯性开始沿着舞台边缘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掌声随着她的脚步开始有节奏的响起,而为了配合凤凰涅槃的效果,舞台四周燃起了熊熊火焰。 可看似舞步轻盈的凤西却早已惊出一身冷汗,从开始旋转的第一步,她便明显感到足下异常光滑,为了控制平衡,她不得不将全部力量集中在脚下,也不得不将速度降到最低。 而这种异常的光滑感,来自一种焱国特有的树油,常温下是一种透明的膏状固体,涂抹在物体上完全分辨不出,只有遇热后才会融化。 苏樱雪此次很聪明,就算事后发现有人做过手脚,也可顺理成章的成为受害者,推说如果不是扭伤脚踝,那么被害之人就应是她。 凤西已经无心再去思考到底该如何控制重心,而是在想落水时如何调整空中姿态。 就在她即将失去平衡的一霎那,看台上忽然响起女子惊恐的喊叫声。 “商轲太子宿疾发作啦!” 原本寂静无声的看台上忽然吵嚷起来,风华国君主商兴昌率先冲到商轲身前,龙明泽见此情形不得不起身尾随而至,可又放心不下台上凤西,只能不时看向舞台。 凤西先是身型微晃,足下越是想控制力道,越是事得其反的加重重心偏移。 “阿泽。”她本能的喊着他的名字,身子再也不受控制的倒向舞台外侧。 龙明泽见势不妙,正想抽身之际,却被前来探看的众人困住,但眼见凤西从台上摔落,他哪里还顾得上旁人,伸手搭上身旁一人肩膀,足下借力一跃,几步便冲出人群,打算赶在她落水之前将其接住。 第一百零一章 英雄救美 而就在他跃上九曲回廊的一瞬间,另一身影先他一步踏上小船,飞身扑向半空中的凤西,虽将人稳稳揽进怀里,却再无力寻找落脚之处,只能翻身让自己背部落水,以减缓巨大的冲力。 龙明泽气恼自己因商轲耽搁了时间,否则怎能落人之后? 正巧方丝琪从身后赶来,将手中皮鞭一扬,急声说道:“皇上,接着。” 龙明泽脚步未停,抬手接过皮鞭,手腕一抖,长鞭犹如一条灵蛇般奔向靠近回廊的木船船身。 事情发生的太快,几乎是在流光瞬息之间,就在两人即将落水的时候,小船不偏不倚的被龙明泽推到两人身下,护着凤西的男子结结实实的砸在船板上,只发出一声闷响,便再也没了动静。 龙明泽根本不管那人死活,将长鞭扔回给方丝琪,把凤西从船上拉了起来,急切的询问道:“可有伤到?” 凤西闭着眼睛摇摇头,心想自己怎么也算是跳过悬崖的人,这个高度虽然害怕,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所以扯出个不算好看的笑容,算是安慰过度紧张的他。 龙明泽却笑不出来,蹙眉对方丝琪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用看了。”凤西抬起头,心有余悸的说道:“舞台边缘被人涂上一层树油,不加热根本察觉不出来,现在四周燃起火焰,树油溶化后便会让人站立不稳,所以我才会掉下来。” “你察觉时就该停下。”倒不是真的责备,只是害怕她再次受伤。 凤西莞尔笑道:“哪里还停得下来?再说,我现在也没受伤啊!只不过那人……” 龙明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木船里的男人正呲牙裂嘴的揉着后脑缓缓起身,一时也顾不上两人之间的对话,扭着脖子活动被撞散的筋骨。 凤西往日里就不太记得别人样貌,只觉得此人眼熟,想不起姓谁名谁,好像在宴会上见过,于是转头用困惑的眼神看向龙明泽。 “雷城主好俊的功夫,龙某在此谢过。” 原来是雷修谨,凤西下意识的心中一喜,微微弯了眉眼,却被眼尖的男人逮个正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惩罚性的用力收紧,语气不悦的说道:“笑什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凤西忽闪忽闪的眨着明眸,掩嘴巧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鬼主意倒没有,只是想着既然雷城主救我一命,我是否要好好感谢一下?”说完,她别有深意的将目光转向盘坐在船里的雷修谨。 接收到她的暗示,雷修谨先是一愣,心想这女人是在对自己暗送秋波,还是心怀不轨?怎敢当着自己男人的面向他抛媚眼,况且那个男人还是人人皆知,心狠手辣的焱国帝君。 他打了个寒战,张了张嘴,最后却看向一言不发的龙明泽,打算静观其变,省得祸从口出,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龙明泽面有不善的凤眼一眯,凤西对雷修谨不了解情有可原,但他可是对这个人心里清楚得很。 看似忠厚善良的面孔之下,是一颗绝不逊色自己狠辣的心,所以这个请求如何应下,确实要好好思虑思虑。 “阿泽?”凤西久久不见龙明泽回话,不解的抬头询问,“有何不妥吗?” 看着凤西扬起的美丽面孔,龙明泽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了坚持己见的决心,若不是事关她的性命,此时一定毫无疑问的点头允了她的所有要求。 然而理智还是战胜了一时冲动,淡笑道:“自然是要还的,爱妃放心,朕定不会亏待雷城主。” 凤西听后福了福身,知道有些事急不得,五国盛宴持续半月,总有一天可以想到让麦子进宫的方法。 雷修谨抻了抻筋骨,咧嘴站起身,刚要客气两句,却被急忙赶来的冬浮打断,商轲病情越来越严重,阚修贤已经束手无策,急着想让凤西过去看看。 凤西这才知道酒席处的混乱是因何而起,提起凤羽华裳就向看台跑去,刚跑了没几步,才想起自己一身的孔雀毛只能过去添乱,便急忙唤方丝琪先带自己回去换衣服。 龙明泽看着跑来跑去的凤西摇头一笑,几步追上她,简单粗暴的掠过来便向养心殿奔去。 “我让凤朝阳保管的东西必须取回来。”她趴在男人肩头,朝冬浮喊道。 不消片刻,九曲回廊上只留雷修谨一人独立,他若有所思的看向龙明泽消失的方向,嘴角勾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宴会因商轲的哮喘发作被迫中断,林蕊儿回到鸾鸣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 本就因为计谋败落而心烦气躁,进殿又见慕彤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来做什么?”顾不得皇后的威仪,撤下凤冠甩手扔到铜镜前,林蕊儿没好气的问她。 慕彤咯咯笑了两声,晃着手中盛开着美丽花朵的树枝,揶揄道:“费尽心思想出的计谋,竟然毫无作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让皇上救了那个小贱人,还毁了皇后精心准备的晚宴,得不偿失啊!” 林蕊儿恨得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辩解道:“瞎说什么?皇上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就被雷修谨救下,若不是他坏事,早就摔死她了。” “哼,摔死她?”慕彤轻蔑的斜挑着杏眼,“你废了这么大的周章,结果却便宜了旁人,要我说,还不如一刀来的痛快。” “我当你有什么妙招,知道皇上护她到了什么程度?还有,今日你见她额头的那朵凤尾花了吗?”林蕊儿握着衣袖的手渐渐收紧,眼中的恨意越发骇人。 慕彤察觉到她的异样,心底莫名的一慌,反问道:“见是见到了,她顶着苏樱雪的名号现身,自然化的是她的妆容,有什么奇怪?” 林蕊儿总算挽回些颜面,冷斥道:“你可看清了?那不是化上去的,是天生的胎记,她才是真正的凤西,她才是我真正要杀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 又起事端 “她就是救过皇上性命的那个女人?”慕彤情不自禁的将手中花枝折断,情绪有些失控的起身走到林蕊儿身前。 她当然是听过关于凤西之前的种种故事,也知道她心中的泽哥哥对这个女人何等痴情,本以为人死后不过是留下个惦念,随着时间的累积,早晚有一天会被遗忘。 到那时,自己便有机会走进他的心里。 可这个女人竟然真的回来了。 慕彤如陶瓷娃娃的脸上忽然闪现出浓重的杀意,她向林蕊儿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说道:“想除掉她吗?我可是有得是办法。” 林蕊儿将信将疑的探过头去,只见慕彤伏在她耳边低语数句,引得林蕊儿频频蹙眉。 “你又要故技重施?” 慕彤直起腰,理所当然的回道:“不然呢?” “这个计谋杀得了凤玲珑,却不足以置凤西死地。”林蕊儿总算找回皇后的架势,面色凝重的看着一脸奸笑的女人。 慕彤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说道:“我的好嫂嫂,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她的这句好嫂嫂倒是深的林蕊儿欢心,面色也就缓和了几分,不解的看向她。 “你想想,现在就算把那小贱人一刀杀了,还能连带着把皇上的心也挖了?” “你的意思是……” “杀了她不是目的,咱们要做的是让皇上对她彻底死心,如果皇上不要她了,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 林蕊儿听她一番说辞,顿觉十分在理,不由得喜上眉梢,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实施慕彤的计划。 鸾鸣宫的殿门关的严丝合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两个女人躲在殿内开始计划新一轮的阴谋诡计,期待着检验结果的那一天。 话说赶去商轲住处的凤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将奄奄一息的人从鬼门关再次拉了回来。 商兴昌老泪纵横的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凤西斜眼看了看假意抹泪的皇后,蹙眉说道:“太子的病情极不稳定,很容易再次发作,如果有任何加重病情的因素存在,恐怕今晚凶多吉少。” 她的话三分真七分假,不明真相的商兴昌吓得丢掉半条命,连声问她该怎么办。 凤西环视了一下四周,浅笑道:“能让太子过敏的物质极多,平日里最常见的就是花粉,香料,毛质类的东西,所以,在我需要的救命药材没来之前,屋内的所有女子都必须离开,当然,这也包括皇后娘娘。” “不可。”皇后秀眉一竖,反射性的厉声说道。 凤西闻言微一垂首,语气更加恭敬的说:“皇后息怒,若是哪里得罪了娘娘,还望您多多见谅。” 风华国皇后李萧在自家后宫霸道惯了,难免一时控制不住失了分寸,见凤西反又退让三分,面上有些挂不住,急忙解释道:“本宫也是惦记轲儿安危,不如让本宫留下陪着皇上和太子,也好有个照应。” 凤西心中冷哼,留下有个照应?恐怕担心是假,监视是真吧。 龙明泽一直默不作声的在一旁自斟自饮,此时放下茶杯,开口说道:“皇后请放心,朕自然会留下阚太医照顾太子,待救命药材一到,我们再来探看如何?” 话说的再明显不过,况且龙明泽也已起身准备请她出去,可李萧仍不死心的推辞道:“虽说轲儿并非本宫亲生,可从小是本宫一手带大的,此时让我就这样离开,实在放心不下,如是怕香薰之气,那本宫不靠近便是,应该无碍吧。” 这女人还真是执着。 凤西侧头给了商轲一记暗示的汉神,后者随即心领神会的狂喘不止,吓得商兴昌顾不上老婆的淫威,怒吼着将人都赶了出去。 龙明泽顺理成章的带着凤西出得门外,对还想返身回去的李萧说道:“皇后娘娘爱子心切,在场的诸位看的分明,可再执意而为,反而会害死商轲太子,还是说,这就是皇后想要的结果?” 李萧听他说完,迈出的脚步骤然缩了回来,极不自然的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转身说道:“本宫也是一时心急,怎会有害人之心?” 龙明泽淡笑着说了句误会,便拉着凤西走到一旁,坐在石桌旁说起了悄悄话。 凤西向龙明泽努努嘴,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们父子两人想要说上几句私密的话,还真是困难。” 龙明泽对她浅笑,“李萧为人阴险狡诈,在宫里从不让两人单独相处,别说是聊上几句,就是见一面都困难。” “可是,看商兴昌的样子,对这个儿子很是关心啊!” “傻丫头。”龙明泽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皇家的亲情没有真假,只有利益。” “可他们是父子,这也有假吗?”凤西实在不愿接受连亲情都不可信的事实。 龙明泽紧抿了薄唇,将她拉进怀里:“父子不假,却参杂了太多的政治,如果商轲这几年不是频繁与我国往来,赚足了大量资金,如果没有我暗示在背后支持商轲的军力,如果我不散播与他国联姻的消息,商兴昌绝不在乎这个太子的死活。” 凤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正如他虽说,皇家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龙明泽用粗糙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忍不住失笑道:“别胡思乱想,我对你可是再真不过了。” 凤西闻言回过神儿,摇了摇头:“我倒不是在想这个。” 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龙明泽好奇的问她在想什么。 她只是觉得如果商兴昌真的老谋深算,为何还会受制于李萧这个女人呢? 后来又觉得此事与她毫无关系,所以不说也罢,还不如问问当时商轲为何会发病,是否有人故意而为。 龙明泽刚说完猜测是林蕊儿所做,就见冬浮一脸慌张的从院外跑了进来。 凤西很少见他如此失态,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于是不等他走上前来,便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冬浮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神色复杂的看了龙明泽一眼,才沉声说道:“回春堂被人砸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夜闯医局 回春堂遭人打劫,用意再明显不过,定是冲着凤西的东西而去,她来不及询问冬浮细微末节,拉上方丝琪便直奔太医院的方向狂奔。 如果没有现代带过来的医药,商轲真的很难挺过今晚。 因五国盛宴之故,太医院的大院里灯火通明,拿着扇子熬药的小医官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人理会四处找药的两人。 “姑娘,你到底要找些什么?” 方丝琪见她急出一头汗水,心里恼怒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又见凤西接连拉着两位太医询问草药,皆未得到回应,不免气急,甩手就是一鞭,正正当当的砸在刚要滤药的几个瓷碗上,吓得众人纷纷避让,屋内倒是变的鸦雀无声。 “我家主子问你们话呢。”方丝琪气极败坏的指着一位看似官职不小的老头,与她斯文恬静的外表形成及强烈的反差。 老头可能被吓的不轻,颤颤巍巍的半天说不出话,方丝琪不耐烦的又是一鞭,将整张桌子拦腰截断,就连砸在地上的瓶瓶罐罐都响了好久才渐渐平息。 凤西面无表情的环视四周,她虽不提倡方丝琪的莽撞暴力,但在此时也并不打算制止她的野蛮行径。 “蔓舌草在哪?”凤西盯着吓瘫的老头再次问道。 “你们……你们……”看着自己辛辛苦苦配制的汤药都被两个黄毛丫头毁了,老头气得半死,指着凤西喘声说道:“我要上告皇上,我要让皇上处你们死刑,我要……” “我问,蔓舌草在哪?” 凤西踢开脚边的碎瓷碗,慢慢走向被人搀扶的白发老头,她不知道此人是谁,却觉得他一再忽视自己的问题,必有隐情。 老头目光闪烁,含糊其辞,“我不知道什么蔓舌草,我要去见皇上,我要让皇上评评理。” “王太医找朕何事?” 龙明泽踏着一地狼藉走了进来,屋内众人惊讶之余哪还顾得上膝下扎人的碎屑,纷纷跪地谢罪。 被称作王太医的白胡子老头也不得不跟着跪在地上,凤西眼看着官袍上渗出丝丝血迹,心中倒也畅快。 “皇上,您要替下官做主啊!” 龙明泽拉过凤西的手,嘴角牵起一抹微笑,语气霸道的打断他的话,“朕的爱妃问你的问题,为何不答啊?” 凤西嘴角一抽,满脸黑线的低下了头,就连方丝琪听后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爱妃两字,他说的倒是顺口。 王太医混迹官场数十载,听龙明泽的语气,自然知道自己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这才老老实实的回道:“回皇上,蔓舌草早些时候被皇后娘娘全都取走了。” “皇后可说做什么?”龙明泽接着问他。 “老臣不知,也不敢去问。” “太医院的药材不可一次取空,这件事,王太医可知道?”龙明泽的语气平和,可不知何故,竟让人有种惧怕之感。 “老臣,老臣……” 他那边结巴着说不出话,凤西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抬眼望了望最里侧的铜门,伸手一指,对王太医说道:“我要进去。” 老头此时哪敢不依,虽说铜门之后收藏着皇家才有的各种珍惜药材,平日里只有皇上下旨才可开启,可看今日形势,就算这个女人想要天上的太阳,皇上恐怕都会摘下来给她。 所以他毫不迟疑的从腰间拿出一把硕大的黄铜钥匙,交到凤西手中。 掂量着手中钥匙,凤西毫不迟疑的向两人高的铜门走去,可走到跟前却傻了眼,两把拳头大的铜锁明晃晃的拦住去路。 龙明泽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另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递到她面前,“给,来迟一步就是回养心殿取这个,知道你一定用得上。” 凤西咬着下唇,心中很是感动,可转念想到商轲病情危急,只好匆匆说了句谢谢,与他一同将铜锁打开。 凤朝阳的小药库根本不能与皇家药库相提并论,就算药材精贵,也比不得这里的种类繁多。 而凤西已经无心感慨,立刻吩咐道:“我需要紫荆花的根须,蓬云鸟的趾骨粉,十年以上的葶苈子,还有蜜麻黄,紫苏子,越快越好。” 方丝琪一马当先的冲进药库,里面只有微弱的烛光用来照亮,冬浮放心不下,紧随其后的拿着油灯跟了进去。 “你们没听见吗?”龙明泽不温不火的一句问话,惊醒身后跪在地上的众人,顾不得膝盖处的疼痛,纷纷爬起来加入寻找药材的队伍里。 “这些东西都是从一本古老的医书里看到的。”凤西也想进去寻药,可被龙明泽拦在门外,大概是想起她在凤朝阳的小药房寻药受伤,所以不敢随意再让她进去。 凤西见他如此紧张自己,也不执意去做,乖乖的站在他身边说着:“凤家的医书很古老,有些东西都已残缺不全,好在治疗哮喘的这部分还算完整,否则我也不会在太后面前夸下海口,保证一定能治好商轲的病。” “可这些东西听起来并不常用。” “嗯,我觉得很像象牙山的古老巫术,能不能成,就要看商轲的造化了。” 回想凤家医书上的制药过程,凤西开始担心自己是否真的能将此药做成,不光工艺繁琐,还要求每味药材的剂量必须精准。 就在她焦虑不安中,方丝琪捧着大大小小数个盒子从药库里跑出,气喘吁吁的说道:“姑娘,都齐了。” 凤西想笑却笑不出来,她少有的感觉力不从心,生怕自己掌握不好药材的剂量,直接帮李萧皇后将商轲送上西天。 可担心归担心,要做的事情却不能再耽搁,凤西打起精神,仔细检查每一样药材,最后却对龙明泽说道:“我还是需要蔓舌草。” 她不是有意赌气,也不是刻意让龙明泽为难,而是蔓舌草的功效确实是其它药材不可比拟的,如果用它做药引,凤西绝对有信心今日之事不再发生。 龙明泽听后点了点头,不问缘由的淡笑道:“冬浮,摆驾鸾鸣宫。” 第一百零四章 药到病除 凤西从始至终也没问过龙明泽是如何让林蕊儿交出所有蔓舌草的。 只知道林蕊儿看她的眼神里除去一直都有的恨意,又夹杂了更多的杀气。 可她并不打算回避或者退却。 因为卸除额头的人皮面具时,就是凤西正式向她们宣战之际。 从配药到熬制,凤西在阚修贤的帮助下终于赶在商轲咽气前将一碗紫绿色的汤汁端了上来。 但蓬云鸟的趾骨粉所散发出来的浓烈刺鼻气味,让原本待在屋里的所有人几欲作呕,就连一向面不改色的龙明泽,也不禁蹙起了眉头。 “你确定这能治病?”商兴昌面带疑虑的盯着这碗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东西,总觉得它更像是要人性命的毒药。 凤西耸了耸肩,随口回道:“我不知道它是否有效,因为今日是第一次按照古方配置,所以喝不喝这碗药,决定权还是在你们。” 凤西说完,将瓷碗放在桌上,眼看天就要大亮,商轲的病情还丝毫没有缓解,她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可面上却尽量表现的淡定从容,而越是如此,就越是让李萧和商兴昌摸不着头脑。 李萧拿着手帕掩在口鼻处,目光不时看向犹豫不决的商兴昌,她自是期待此药毫无效果,更甚于此药能一下要了商轲的性命,可又害怕如果真的有效,将商轲的病治好,日后自己还要费尽心思的铲除这个眼中钉。 凤西见两人迟迟不做决定,已经开始有些沉不住气,她清了清嗓子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龙明泽的一个眼神制止。 只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汤药味道难闻,色泽怪异,太子不喝也罢,来人啊!把药端出去倒了。” “万万不可。” “慢着。” 凤西看向异口同声的两人,心里不得不佩服龙明泽的手段,顺势端起药碗走到床前,对唉声叹气的商兴昌说道:“既然如此,这碗汤药就喂太子服下了。” 蓬云鸟趾骨的气味着实让人难忍,再加上凤西有意搅动过后,气味更是浓重刺鼻,李萧虽想留下来以观后效,可终是忍受不住,拉着商兴昌夺门而出。 凤西奸笑着见俩人离开,立即从怀中掏出瓷瓶,向碗中倒入淡紫色液体。 商轲看着紫绿色的汤药渐渐变成深褐色,难闻的气味也在逐渐消散,他好奇的瞪大眼睛望向凤西,似在询问她这是为何? “蔓舌草就是用来综合蓬云鸟趾骨气味的东西。”回答他的是一本正经的阚修贤,“姑娘真是聪明,起初我还想不明白为何迟迟不加蔓舌草,原来是有此用意啊!” 凤西慢慢搅动着汤勺,待两种药材混合均匀之后,才说道:“不仅仅是综合蓬云鸟趾骨的气味,蔓舌草是平喘止咳的奇药,所以林蕊儿才会将它全部取走,看来太子的宿疾,就是皇后所为。” 商轲听后点了点头,扯着破锣般的嗓子说道:“反正你跳舞之后,就有一名小宫女过来为我斟酒,身上便有非常奇特的花香,照你这么说,一定是皇后身边的人。” 凤西咦了一声,回头看向龙明泽,“要是商轲能认出此人,会不会让林蕊儿受些牵连?” “不会。”龙明泽回答的干脆,而事实也确是如此。 以林蕊儿的性格,恐怕早就让那名宫女消失不见,怎会等着让人来查。 凤西自然也是明白其中道理,遂未再继续追问,转回身将第一勺汤药喂给了商轲。 商轲命大,凤西一边喂他服药,一边说他是天生的富贵命,此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帝王相。 商轲听完异常兴奋,噗的一下把刚入口的汤药喷到凤西脸上,险遭龙明泽杀手。 好在凤西出手拦住,呵呵笑了几声,回身将碗递给方丝琪,让她继续喂下去。 相比凤西的慢条斯理,方丝琪可没有什么耐心,看了看手中还剩半碗的汤药,一把擒住商轲的尖瘦下巴,三下五除二的灌了进去。 拿着龙明泽递过来的手帕,凤西倦怠的打了个哈欠,再次看向窗外,天色早已大亮,是该早朝的时辰了。 “今日又有什么赛事?”凤西揉着眼睛,几乎站着便能睡着。 龙明泽拉过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早就半花的妆容,笑道:“先别管赛事,我要先给你个名份。” 第一百零五章 六品凤嫔 一纸明黄昭告天下,凤家三女凤西,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正六品嫔位。 凤西拿到圣旨的时候,正在养心殿的内间里蒙头大睡,方丝琪学着冬浮的样子掐着嗓子一字不落的念给她听,然后福身一拜,笑嘻嘻的说道:“凤嫔娘娘,该起了。” 凤西翻了个身,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放在床头的圣旨,便又要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却被方丝琪一把掀开凉被,从床上拉了起来。 “姑娘,不是,娘娘,不能再睡了,今日是比赛骑射和狩猎,咱皇上在林场可是等着您呢。” “他什么时候跑去林场了?”凤西依旧闭着眼,心想夏季狩什么猎?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动物都在褪毛,谁还傻呵呵的等着他们去扒皮。 方丝琪见她不为所动,想起龙明泽临走时的吩咐,忍笑说道:“娘娘说的不错,绝大多数的动物都会因气候炎热而褪毛,但是只有一种动物是在夏季生出最美丽的绒毛,如果娘娘不想去看,那奴婢现在就给皇上回话去。” “你说的是血豹?”凤西伸手拉住作势要走的方丝琪,炯炯有神的双眼里根本没有一丝睡意。 见计划得逞,小丫头来了精神,将等在殿外的宫女们唤进来,七手八脚的帮凤西梳洗打扮。 在否定第五套繁琐宫装之后,凤西忍无可忍的自己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长衣长裤,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说道:“去打猎,就要有打猎的样子,穿着这些里三层外三层的宫装,能骑马吗?能拉弓吗?能射箭吗?” 还没等她发完牢骚,殿外响起爽朗的笑声,凤西认得此声的主人,除了龙明晰还有谁敢嘲笑刚刚被册封的妃子? “笑什么?你二哥已经去了林场,你还不快去?”凤西边穿衣服,边对门外喊着。 “就是因为二哥在林场等不急,才叫我过来接你,若是再不过去,二哥可要迁怒于旁人了。” 凤西照着铜镜将发髻简单的挽在脑后,最后拗不过方丝琪,簪了一支掐丝扇面金步摇,说是皇上亲自挑选,随圣旨一同送过来的。 当凤西一身劲装出现在殿门外时,龙明晰原本想要开口抱怨的话顿时咽回肚子,脸色一红,张罗着赶紧上轿,离比赛开始的时辰所剩无几。 凤西因心中惦记着血豹一事,起初并没注意龙明晰的异样,当她察觉到他深邃忧郁的目光时,轿子早已到了林场。 “我带你去找二哥。” 龙明晰伸手扶她下轿,却被方丝琪抢先一步将人接了下来,他看着擦肩而过的身影,无奈讪笑。 凤西见到龙明泽时,他正骑在一人多高的骏马上与雷修谨谈笑,林蕊儿则陪着女眷坐在凉棚下纳凉,有几名与她一样穿着狩猎短装的女子站在众人身后望向她的方向。 方丝琪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提醒道:“我们该过去见礼。” 凤西不懂宫中规矩,此时倒是很听话的向凉亭处走去,只不过微微侧头,小声问身后女子:“怎么见礼?” “就说给诸位娘娘请安便可,若是有人向娘娘行礼,便说免礼起来吧。” 凤西心道,能来林场狩猎的女子都是皇亲国戚,身份定不在她之下,看样子只有自己给别人请安的份,又怎会有人向她见礼? “那我要如何称呼自己?” “臣妾或者名字均可。” 在方丝琪的指导下,凤西极其顺利的完成了此项工作,只是在别人称呼她凤嫔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林蕊儿面有笑意,可眼底的怒气却遮掩不了,貌似大度的拉过凤西的手,柔声说道:“真是恭喜妹妹深得皇上欢心,想必你还不知今儿早在朝堂上,皇上可是为了此事大发雷霆,半分面子都未给那些老臣,亲自拟旨册封的妹妹,也不知妹妹用了什么办法,让皇上如此喜爱啊!” 凤西闻言垂首低笑,在外人面前不得不做出温婉贤淑之态,免得被李萧等人看了笑话。 “皇后娘娘说笑了,世人皆知皇上对娘娘是一片痴心,当年登基不过半年,便为娘娘行了册封大典,这可是无人能及的。”凤西此话半分恭维,半分事实,倒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林蕊儿干笑两声,有些事,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在李萧面前又不能露了短,只能挺足了架势继续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眼前皇上正宠你宠得紧,妹妹可要自己斟酌斟酌,昨晚你顶替苏才人一事,皇上今早也已澄清,可不能步她后尘,做些惹怒皇上的傻事。” 凤西恭顺的点头应了,心想还要和她聊上多久?自己本就和她没话,还要装模作样寒暄,真挺劳心伤神的。 就在她琢磨着如何脱身之际,忽听冬浮如天籁般的声音喊道:“凤嫔娘娘,皇上唤您过去。” 凤西急忙向林蕊儿与李萧福了福身,打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可还没等她将身子站直,林蕊儿不知为何又将她拦下。 疑惑的看着笑意盈盈的女人,凤西不明所以的问道:“皇后还有何吩咐?” 林蕊儿笑意更浓,摇头回道:“哪敢有何吩咐?不过是妹妹今日册封,本宫还没来得及准备贺礼,一会儿与皇上一同狩猎,妹妹要小心照顾着自己才是。”她边说边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支凤簪,“既然没准备厚礼,但心意也是要表达的,这支凤簪虽然不算贵重,却是皇上送本宫的第一件礼物,今儿就赠给妹妹了,别嫌弃了就是。” 当面拒绝固然不好,可凤西委实不想接受,就在为难之时,林蕊儿却将她头上的步摇摘下,亲手将凤簪戴在了凤西头上。 这样一来,便没了拒绝的机会,而林蕊儿的这番举动,立即赢得在场所有人的赞扬,无不说她气度不凡,不愧是一国之后。 而冬浮的一再催促,只能让凤西草草福身离开,急急奔向看台边缘的围栏。 等她刚俯身看向场下时,正赶上龙明泽策马而来,他飒爽英姿的身影瞬间便征服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很快,围栏旁就聚集了很多胆大的女孩。 凤西也被他的帅气所吸引,浅笑着歪头看他一步步靠近自己所在位置。 龙明泽收紧缰绳,骏马长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腿,不偏不倚的停在凤西的正前方。 只见龙明泽张开双臂,对她说道:“小西,跳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林场狩猎 更文说明:第一百零五章 因听取朋友的建议,觉得一下册封为皇贵妃稍显突兀。 所以将原文中:凤西册封为皇贵妃更改为正六品嫔位,为日后一步步走向后宫之首做好铺垫工作。见谅! ———————————————— 跨过齐腰高的围栏,凤西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 随着一群女子的惊呼,凤西被龙明泽稳稳的抱坐在怀中。 还没等她从怀中探出头,便已急不可耐的追问道:“你要去猎血豹。” “凤嫔还真是爱说笑。”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雷修谨悠闲的策马来到两人身旁,不断打量男人怀中的娇小身影。 “难道不是吗?”凤西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向面无表情的龙明泽,以为自己真说错了什么让旁人看了笑话。 龙明泽摇了摇头,目光凛冽的扫向雷修谨,淡淡说道:“你没说错,一会儿进了林子,我便给你猎只血豹回来。” “焱帝对凤嫔还真是宠爱,血豹生性凶猛残暴,一般人连近身都十分困难,更别说能够猎到,若我没记错,这只血豹送来焱国也有七八年光景了吧,可至今为止,它还在这片林子里活着,而且,每年都会夺取一两个人的性命,今日焱帝夸下海口,可别是为了在美人面前逞强才是。” 关于血豹,凤朝阳讲过一个上古传说,凤西只记得故事里,一只修炼成精的血豹幻化作人形在世间为非作歹,残害百姓,最后却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仙子收服,在灰飞烟灭的那一刻,背脊上如火焰般炙红的毛发凝聚成团,化作一滩朱红色的半透明液体,据说小仙子服下后法力大增,不出半年便位列仙界之首,成为掌控一方的尊神。 从那以后,血豹也被称为神兽,除了皇家猎场,普通人根本无缘一见。 可事实证明,传说就是传说,血豹的毛发到底有没有这么神奇的功效,想必大家心中都十分清楚。 凤西之所以对它如此感兴趣,根本不是因为传说之故,而是因为将血豹的骨骼研磨成粉后,再用薰灯炙烤,散发出的烟雾有等同于静脉复合麻醉的奇效。 这对于她来说,要比长生不老,修炼成仙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雷修谨所说的话,确实是她之前所不了解的那一部分,或者说,是她忽略的东西。 如果血豹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凶残,凤西是绝对不会让龙明泽进去冒险的。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环在凤西腰身上的手臂一紧,一股温润的气息拂过耳畔,龙明泽俯身低语道:“我在那里设下陷阱,不仅能捕到血豹,还会有意外收获。” 凤西被他特有的气息搅乱了心思,脸颊微微泛红的缩了缩脖颈,担忧的说道:“一定要你亲自去吗?” “当然,捕获猎物则能没有足够的诱饵,所以一会儿进入林子,你便跟着明晰去安全的地方狩猎,等我将血豹带回来给你就好。” “我要和你一起去。”凤西一把抓住他勒紧缰绳的手腕,语气坚定的不容反驳。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的时候,一旁默默注视他们的雷修谨开口说道:“凤嫔娘娘还是不要一同随行为好,等到真正开始狩猎,皇上或许没有精力顾及凤嫔的安危。” 凤西眉头一皱,斜眼看向一本正经的男人,没好气的对他说:“与你何干?” 雷修谨失笑,给了她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娘娘贵人多忘事,昨夜刚刚救了你的性命,今日便冷言相对,这可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再说,你还欠我一个愿望,若是出了事,此事岂不是要作废?” 凤西冷笑一声,她不知身后男人是否已经许给他什么要求,可感谢归感谢,不喜欢他这个人就是不喜欢,何况麦子的心上人还被他囚禁在死牢里。 所谓爱屋及乌,恨其所恨,就是这个道理。 想到这些,凤西更是没有好脸色,语气也随之恶劣起来:“那雷城主想要什么态度?昨夜你救我时,可有询问过我是否同意?” 她的话让雷修谨微微一愣,无奈笑道:“当时情况危急,哪有时间询问这个?再说,从没听过救人性命还要询问其是否同意一事。” “当然,如果让我选择,认可摔在水中,也绝不会同意让你救我,救命恩人一说,不过是你单方面承认的称呼,并未取得我的同意,所以并不算数,更不用说什么愿望了。” 雷修谨听完她的歪理邪说,竟然觉得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可一城之主不是昏庸无道的愚人,自然知道凤西是在蛮不讲理,打算赖账,于是颇为同情的看向表情冷漠的焱帝,好似在说:兄弟,平日里也是苦了你了。 龙明泽扯了下嘴角,算是对他的回答,轻声对气呼呼的女人说道:“我已答应他的请求,允许海城参加盛宴期间的所有赛事。” 难怪雷修谨会出现在林场,不过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既然允许海城参加赛事,麦子就一定能够进宫。 只不过…… 凤西担心的回头看了看满眼严肃的男人,想起昨晚临睡前,他与自己说过的话,心中便又开始纠结起来,否则刚刚也不会出尔反尔的想要将救命之恩一事赖掉。 震耳的号角声急促的响彻天空,将凤西的思绪再次拉了回来。 还没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龙明泽已经夹紧马腹,一记长鞭带着她扬尘而去,留下一脸无奈的雷修谨暗自叹气。 “开始了吗?”凤西被迎面扑来的大风呛的连连咳嗽,她将双手拢在嘴边,侧头对身后之人大喊:“我说,比赛开始了吗?” 龙明泽微微扬着嘴角,把怀里的女人牢固的抱在怀中,生怕一个颠簸让她受了委屈。 就在即将进入丛林的一刻,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再次响起,他说:“小西,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围剿。” 第一百零七章 林场狩猎2 凤西对围剿的概念只有两种,一是猎人对大型动物的集体剿杀行为,二是听老人常说的围剿占山为王的土匪。 而龙明泽一脸的高深莫测,让她一时也弄不清楚到底会是哪种。 进入林子的时候,墨夜冬浮青岩方丝琪等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脑儿的拥在两人身侧,看这架势,四周肯定还有数不过来的隐身暗卫。 皇家的林场到底有多大,凤西并不知道,当骏马越过一处一米宽的沟渠时,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凤西这才发现,自己所路过的地方不过是整个林场的冰山一角,穿过茂密树林更是别有洞天。 青山绿水,柳暗花明,微风拂过青翠草地荡起层层涟漪,一条横贯整个草地的小溪潺潺流淌而过,如果不是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的人群,凤西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身处在世外桃源之中。 龙明泽干净俐落的翻身下马,双臂一伸,自然而然的将凤西抱了下来。 “我们要在这儿围剿猎物吗?”凤西双足落地,心中不免一惊,看似平整的野草下面却是凹凸不平的杂乱碎石。 龙明泽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对面密不透风的树林,摇头说道:“我们要在这里分开,一会儿明晰会带你去西边的小猎场,女人们会在那边狩猎,也相对安全一些。” “那你呢?”凤西拉紧他的袖口,生怕自己一松手便不见了人影。 “我还要进到林子深处,不过你放心,并不危险。”龙明泽有意说的轻描淡写,希望她可以安心的留下。 凤西却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声调一挑,哼声说道:“既然没有危险,为何不带我一同前去?” 龙明泽也没打算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安抚妥帖,无奈摇头笑道:“雷修谨所言不假,血豹生性凶猛,想要捕捉到它并非易事,你若是进去,我定要分心护你,只能徒增风险。” “那就不要去猎。”凤西不是耍性子,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并不是非要让他猎到一只。 龙明泽笑了笑,“血豹不过是个诱饵,真正的猎物可比它重要百倍。” 凤西一愣,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混沌,想要继续追问下去,却被前来禀报事情的墨夜打断。 他说,一切准备就绪,皇上随时可以出发。 凤西万分不舍的松手,被方丝琪强行拉到龙明晰身边,她心里知道,为了让她安心,这是龙明泽做到的最大限度让步。 若是将她留在宫中,能瞒住她倒好,万一让她知道,说不定会私自寻到林场,到时更加危险。 既然如此,她也应该做到让他毫无牵挂。 凤西微笑着挥手,阳光洒在男人伟岸的身躯上,映出镀金般的光影。 “我等你。”她轻声说着,然后翩然转身,默默的跟在龙明晰身后,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弄得那么煽情。 “这不是凤嫔娘娘吗?怎么不与皇上同行?害怕了吗?” 狩猎的队伍越聚越多,少年和女子被纷纷送往凤西要去的小猎场,而说话之人,正是出发前遇见的海城城主雷修谨。 凤西秀眉一挑,不冷不热的说道:“海城主不去林子深处,反而要和这些女子同行,你都怕了,我又为何不能害怕?” 雷修谨哈哈大笑,就算被如此挤兑也并不恼怒,一夹马腹,厚颜无耻的俯身在凤西耳边说道:“娘娘这张利嘴真是让本城主毫无招架之力,早晚有一天,我要尝尝是什么滋味。” 凤西没想到他会张狂到这般地步,龙明泽还未走远,龙明晰还在身边,他就敢用言语轻薄与她,是他太自负?还是欺负她不敢声张? 凤西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龙明晰虽然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可看凤西微微蹙起的眉头,便觉得雷修谨定是说些恼人的话语。 既然皇上将人交到他手上,自己必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于是大手一览,把人护在身后。 “雷城主也是要去小猎场?”他沉声问道。 雷修谨不觉得有半点不妥,点头称是:“八王爷不是也要同去吗?” 龙明晰侧头看了看凤西,无奈一笑:“凤嫔娘娘,咱走着?” 凤西被他的痞样逗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龙明泽消失的方向,缓步走向小猎场。 雷修谨见她徒步而行,自己也翻身下马,将缰绳甩给身后随从,大步赶到凤西身旁,好似刚才的挑逗全然没有发生。 凤西抬头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翻了个白眼便继续低头赶路。 一路的风景与她无关,一路的笑声与她无关,就连龙明晰的话,她也几乎没有听进心里。 她不关心小猎场里到底有多少珍惜动物,也想知道同行的雷修谨到底是什么目的。 凤西此时心里只惦记一件事,那便是龙明泽是否会有危险。 再看一旁魂不守舍的方丝琪,起初一听说要来狩猎,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然而看着冬浮跟随龙明泽进入林子以后就再也没有笑过。 凤西很想问问龙明晰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是雷修谨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如影随形,让她无从问起。 进入林子以后的路越来越难走,凤西原本就不快的速度又减慢不少,可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直喋喋不休的龙明晰变得沉默不语,雷修谨也将一直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分散开,不时警惕的望向四周。 凤西有些不解的看向方丝琪,只见她也紧锁着眉头,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她身后。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凤西停下脚步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四处张望,可除了层层树影,再也看不出其它任何东西。 “怎么了?”凤西握了握拳,问道。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龙明晰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警惕的看向雷修谨。 后者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从进入林子不久,便不断的感觉有杀气聚集,这股力量一直与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直到前面那些人群走远,杀气才开始慢慢逼近。” 方丝琪神色一冽,怒道:“有人想暗算我们?” 第一百零八章 林场危机 “树林里,想要你我性命的,绝不止我们同类而已。”雷修谨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凤西只见他一跃而起,直奔侧方一棵高大槐树而去,根本来不及思考,人已踏上粗壮树干,单手吊在小臂粗细的枝桠上,另一只悬空的手在眉眼处搭起凉棚,向来时的方向眺望。 过了半响,龙明晰不耐烦的打了声口哨,却被雷修谨摆手制止,足下一点,翻身蹲在枝桠上,示意他们继续前行。 龙明晰看了看凤西,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可这事儿不是治病救人,她完全没了主意,只能抿唇摇头。 雷修谨蹲在树上催的焦急,龙明晰略一沉思,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一摆头,叫两人先走,自己殿后。 在凤西的感觉中,他们不过是走了百十来米的距离,就听见身后传来雷修谨大吼的声音。 “快跑,别回头。” 能让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如此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凤西心中自然而然的认为身后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人非常震惊的事情。 所以就算十分好奇,但求生的本能让她跟着方丝琪拼命的向前奔去,根本顾不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比之下,龙明晰遇事虽不及他二哥稳重,却也有过不少生死一线的经历,很快在慌乱中稳住脚步,转身探看情况。 雷修谨已经抽出随身袖剑,就连奔跑的时候,全身都处于进攻的姿态,他越过龙明晰看向速度逐渐慢下来的两个女人,不停喊道:“上树,快上树。” 上树?凤西彻底懵了。 方丝琪虽说自幼习武,但毕竟是个毛头丫头,力气绝没大到能将凤西拉扯上去的地步。 凤西推了她一把,说道:“你自己上去,我等他们过来。” 方丝琪眉头一皱,几步攀上最矮的树枝,抖下缠绕在手臂上的皮鞭,“姑娘,抓住,我拉你上来。” “丝琪,别白费力气了,你拉不动我,我也没有力量攀上树干,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弄清楚,也不能只听雷修谨的一面之词。” 凤西回头看向身后,雷修谨与龙明晰一前一后的正狂奔而来,眼看着就要跑到她面前,却见两人神色大变,几乎是拼尽全力的向她飞扑过去。 凤西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向后倒退,可没走几步后背便抵在树干上,没了退路。 “趴下。” 雷修谨比龙明晰稍快了一步,顾不得手中袖剑是否会伤到凤西,一把将人扑倒在地,几乎是同时,一道灰白色影子擦着雷修谨的背脊一闪而过。 跟在后面的龙明晰动作若是稍有停滞,恐怕已经被撞飞了出去。 不等凤西开口询问,刚刚闪过的影子卷土重来,伴随着近似虎啸般的嘶吼,凤西这才看清,攻击他们的是一种极其凶狠的大型野兽。 第一次猎杀失败,彻底激怒了这只样貌丑陋,目含凶光的大猫,凤西不认得这种生物,只大概猜测是一种猫科动物。 直到龙明晰也退到她身旁,两人将她护在身后,才听雷修谨说道:“是猞猁,附近绝对不只有这一只。” “猞猁常年生活在林子深处,怎会出现在这里,再说,它们习惯独居,只捕些小型动物,从不伤人。” 猞猁很聪明,在情况不明的状况下,它不会轻易展开攻击,这种情况确实很可疑。 猞猁在距离几人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虽然几次想要展开攻击,却因龙明晰与雷修谨的防守没有丝毫破绽,而一直原地徘徊。 “它的目标很明确。”龙修谨忽然说道:“凤嫔娘娘可是带了什么招惹野兽的香囊?” 经他一说,树上的方丝琪不悦的跳下来,“我家姑娘平日里从不用香囊,更别说来林子里狩猎了。” 凤西见她下来,急忙斥道:“下来做什么?还不上去?” 方丝琪摇着头,她刚才在上面看的清楚,雷修谨并没有说错,周围少说还有四五只体型稍逊与眼前这只猞猁的中型野兽,如果都是猞猁的话,待在树上只能死的更快,不如在地面上搏得一线生机。 况且看这架势,它们猎杀的目标似乎只有凤西一人,她便更不能躲在树上毫无作为,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好她。 “那就怪了。”雷修谨分神回头看了凤西一眼,确实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按理来说,刚才我和贤王落在最后,它应该率先向我们发动攻击,可是却从一侧绕过我们,直奔凤嫔而来,这又是什么道理?” “一只畜生能有什么道理?说不定是嫌你皮糙肉厚不好消化。”龙明晰说完啐了一口,接着骂道:“他奶奶的,二哥每次将你交到我手上都会出些意外,凤西,我们是不是八字不合啊?” 凤西呵呵一笑,懒得和他斗嘴,开口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儿和它耗着,如果我真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能吸引野兽,那时间越长,我们就越危险。” “凤嫔说的没错,那畜生已经没了耐心,只要它发起进攻,周围潜伏的野兽都会一涌而出,到时候,我们只有被分尸的份儿了。”雷修谨边说边护着凤西向后退去,“我们要想办法去小猎场,那里人多,说不定能将这些野兽驱赶掉。” “这样太危险。”凤西立即否决,“万一野兽越聚越多怎么办?在小猎场里面的都是些女子和少年,我们不能害了旁人。” 雷修谨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她,又问道:“贤王对这里地形熟悉,有没有湖泊或者深潭?” 龙明晰眼看着猞猁弓起背脊,进入到攻击状态,他忽然想起一处绝佳的藏身之地,只是那里离皇上围剿的区域太近,他们带着一群猛兽闯进去,恐怕会坏了大事。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雷修谨忽然飞身一跃,大喊着你们快跑,自己却迎上已经越到众人眼前的猞猁,硬生生的将它拦下,反手一劈,袖剑锋利的划过猞猁鼻端,随着仰天长啸,一股腥臭的气味弥散开来。 没等凤西惊呼出声,龙明晰一把拉起她的胳膊,朝着那处湖泊狂奔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危机升级 逃命,不是件容易的事。 凤西前一阵子不断的受伤,身子骨早就亏欠了太多,此时的亡命逃跑更是雪上加霜,雷修谨舍命拼回来的一点时间,转眼便烟消云散。 等四人再次聚齐,凤西已面色苍白,而雷修谨身上血迹斑斑,不知是他的还是猞猁的。 “跑不是办法。”龙明晰停下脚步,双臂紧紧环住体力不支的凤西。 “猞猁的目标是我,我将它引开,明晰去找人救我们。”凤西捂着传来丝丝疼意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我不能离开你。”他很坚定的将人又拥紧了几分,神情凝重的看向雷修谨。 “性命攸关之际,你防我做什么?” “小人之心,不可不防。” “哼,要想杀你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况且,我刚刚可是舍命替你们挡了一回。” “丝琪,你陪着我,让贤王快走。”凤西出声打断他们的争吵,要说信任,自然应该选择龙明晰,可找救兵的路,也只有他最熟悉,在这种危机关头,凤西只能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凤西,我怎么放心把你交到他的手上?这个人要比野兽可怕百倍。” 凤西笑了笑,挣开他的束缚,“你知道我和谁在一起,如果我出事,阿泽不会放过海城,雷城主也不会因为此事而冒灭城的风险,起码现在不会。” 雷修谨带着邪气的微笑对上龙明晰紧锁的眉头,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方丝琪走过来搀扶着凤西,焦急的提醒众人若是再耽搁片刻,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看着雷修谨抱起凤西离开的背影,龙明晰虽不情愿,却也毫无办法,心中只能希望自己快去快回。 而在围剿区域等待猎物上钩的龙明泽听说雷修谨竟然选择与凤西同行的那一刻,心里便开始烦躁不安起来。 按照他的安排,雷修谨必定是要暗中跟随他到此处,虽然此次目的不是针对雷修谨,但是这个超乎他计划的变动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皇上,属下再去探探?”墨夜见他眉头紧锁,低声问道。 龙明泽沉吟片刻,摆了摆手,将目光定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槁树下,“有贤王陪着,他不会耍什么花样。” 墨夜恭敬的退到一旁,也将视线移了过去。 那是一棵看似枯槁,却粗壮挺拔的皮绸树,因树皮似年迈老者的皮肤,触之又似绸缎般丝滑,所以称之为皮绸,这种树极其少见,但凡生长这种树的地方,必有血豹出现。 归其缘由,只因划破树皮,便有赤红色液体流出,血豹骨骼特有异性,就是由此而来。 “皇上,她真的会出现吗?”冬浮拨开眼前野草,并不确定的询问道。 龙明泽一声哼笑,眼底流露出自信的神色,“她不会出现的,就算用她的亲生母亲作饵,她也绝对不会出现。” 他若不说,任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蜷缩在树下的瘦小身躯,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黄褐色的衣服几乎和树干融为一体,让人看不分明。 “皇上用鹂妃作饵,按照凤朝阳打探回来的说法,她可是准备现身营救的,她之前一直按兵不动,是因为鹂妃待在冷宫之中没有任何生命危险,此时却被带到林场之中,还被当作捕捉血豹的诱饵,某些人必将有所行动。”墨夜平时话不多,此时对主子的话提出这么多的质疑,也算是破天荒的一次。 龙明泽斜眼看了看他,说道:“今日猎捕的目的有两个,一为凤西捕捉血豹,二为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离间谁?”冬浮也被绕晕进去。 “鹂妃之子与龙文天。” 龙明泽没有再过多的解释,他的想法是不需动用一兵一卒,就将敌人从内部瓦解。 既然龙文天可以拉拢鹂妃,那他就要用鹂妃让两人之间出现隔阂,为了避免暴露身份,龙文天自然不会让人来救鹂妃,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亲惨死野兽嘴下,又岂能不心生怨气。 “可是都过了这么久,血豹怎么还没被引诱过来?属下去看看,别出了什么岔子。”比起墨夜,冬浮的性子更活络一些,也更容易急躁一些,话音还未落,人已弓着身子摸出草丛,悄悄前往引诱猎物的暗卫方向。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本该被吸引过来的血豹却迟迟没有出现,龙明泽看了看天色,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墨夜,你守在这儿,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朕去去就回。” 墨夜知道他要去小猎场,因为凤西在那,而且,皇上离开这里也更加安全,他自然不会阻拦。 然而就在龙明泽准备离开之际,冬浮却慌张失措的跑了回来,他了解身边的每个人,若不是遇到无法掌控的事件,冬浮绝对不会如此焦躁。 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凤西的面孔,龙明泽下意识的问道:“她出事了?” 冬浮顺了口气,先是点头,然后又拼命的摇头,墨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到底怎么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说话呀。” “暗卫在林子里发现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方丝琪,看情况是被野兽所伤,可是并没有见到凤西姑娘,所以也不敢说她与贤王是否有危险。”他说的很急,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皇上放心,贤王会保护凤嫔的。”墨夜虽然这般安慰,但心里也没了底。 方丝琪武功绝不逊他或者冬浮,怎会伤的这般严重?莫非是那奸诈狡猾的雷修谨所为? 好在龙明泽听他说有贤王相陪时,心里稍有慰寄,虽焦躁不安,却依旧能冷静分析情况。 “人现在在哪?” “暗卫已经将人送出林子,发现她的地方在离这儿不远处,说不定贤王与凤西姑娘也在附近。” 龙明泽点了点头,正要发令派人搜山,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飞奔而来。 起初他心中一安,既然龙明晰能找过来,凤西自然是会跟着他过来的,可直到人已在面前站定,他仍未见到想要看见的人,下一刻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一把抓起龙明晰的衣领,咬牙吼道:“人呢?凤西人呢?” 龙明晰被他禁锢的喘不上气,整张脸涨的通红,又不敢动手,只能推搡着龙明泽紧抓衣领的拳头,示意他松开再说。 而暴怒的男人只是微微松了力,让他能够开口说话,以便于回答自己的问题。 龙明晰看着眼前犹如从地狱走出来的男人,此时就算被千刀万剐,也不敢耽搁半分,于是吃力的说道:“凤西,凤西和雷修谨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章 亦真亦假 “为什么不救她?”凤西全身湿透,蜷坐在山洞的角落里。 “我能救你一人已是万幸,不会傻到丢掉性命再去救一个宫女。”雷修谨拢起树枝,准备生火,两人刚刚为了躲避猞猁的追踪,不得不跳进小溪中掩盖身上的气味。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是凤嫔,你也同样会将我扔在林子里?”凤西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许是因为溪水冰凉刺骨,山洞内又阴暗潮湿的缘故。 男人拍掉手掌上的灰尘,起身带着不屑的语调回她:“小小的六品嫔位,岂能入本城主的眼?太高看自己了吧。” 凤西忍着胸口疼痛,轻轻咳了两声,这才缓缓接道:“难道只因为我是龙明泽的女人?” “果然还是有几分聪明。”他咧嘴笑了笑,走至她身前蹲下来,让俩人可以平视对方的双眸。 “可也只是他的女人而已,雷城主似乎从我身上换不回你想要的东西。”凤西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刻意回避了他的目光。 雷修谨长舒一口气,视线在她俊俏的侧脸和线条优美的粉颈上不停游走,直到凤西察觉出异样,他才无奈一笑,颔首说道:“你错了。” 凤西很好奇他为何说自己错了,本来以为自己追问不到答案,却出乎意料的从雷修谨的口中知道了缘由。 龙明泽禁止所有舞姬进宫,目的只有一个,有人打探到,龙文天想要利用舞姬对他进行刺杀。 凤西忽然想起那时在养心殿,似乎龙明泽想要与她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当时被映水打断,之后也就没有再提。 凤西皱着眉,有些不解的看向雷修谨,“可是……既然他知道真相又怎会答应你的要求?” 雷修谨耸了耸肩,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回道:“所以我说你错了,在焱帝的心里,你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重要,包括他自己的性命,我只要抓了你,不说旁的,就是眼前让他开放港口一事,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凤西不懂政治,焱国港口不对海城开放,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龙明泽登基之后,这条禁令也一直延续着。 曾有大臣多次上书要求开放政策,不是容后再议,就是石沉大海,众人皆猜不透皇上到底在顾忌何事。 凤西苦笑着摇头,心中后悔当时不明真相的坚持,为了与麦子相见,竟让他身处险境,还要受制于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一开始便知道真相,她就是摔进湖里,也不会算计着许给雷修谨这个机会。 可此时后悔也于事无补,再说,想要利用舞姬进行刺杀的人是龙文天,就算答应雷修谨参加赛事,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这边还在心里自我安慰,雷修谨那边似乎已经看穿她的心思,冷笑着说道:“龙明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得到的情报只有一半是真,而另一半却是假的。” “半真半假?”凤西稍微安抚下来的情绪再次紧张起来,心里暗自思虑起来,猜想真假如何分辨。 “想知道真正的信息吗?”雷修谨忽然起身半撑在凤西身体两侧,倾身过去附在她的耳边说道。 这姿势过于暧昧,凤西下意识的向后闪躲,无奈身后就是坚硬的岩石,退无可退,只能偏开头去,尽量让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 不得不说,雷修谨散发出的男人气息,确实十分有吸引力,不过在凤西心里,他此时的做为只能算是趁人之危,绝不是君子作为。 带着痞笑的男人斜挑起嘴角,他不是好色之人,却在昨夜初见这个女人的那一刻,被她淡漠疏离的神情彻底吸引,能不顾后果的出手救她,事后自己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何。 他本不该随她去小猎场,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改变了主意,褪去一身宫服的女人未施一点脂粉,浑然天成的素雅再次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今两人躲在漆黑潮湿的山洞中,只要他想,她便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雷修谨半阖上眼,鼻端传来凤西身上特有的清香,她小心翼翼的绷紧呼吸,让他忍不住闷声笑出声。 “你害怕了?”他的笑中带着一丝嬉辱,薄凉的唇瓣轻轻扫过白皙的颈项,引得凤西的身子微微一颤,抬手便推向他的胸膛。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她的威胁没有任何作用,反倒引起男人征服的欲望,雷修谨半侧开身子,顺势栖身上前,把凤西环在怀中。 他以为她会挣脱。 可是凤西却忽然安静下来,就这样任由他抱着自己。 透过湿透的衣衫,雷修谨感到一股炙热传来,他眉头一皱,将额头贴上她的脸颊。 “你一直在发烧?”他松开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近看之下才发现她的双眸布满血丝,嘴唇却苍白无色。 “放手。”凤西猛一甩头,挣开他的牵制,恶声斥道:“无耻小人,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吧!” 雷修谨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见过哪个幕后主使把自己算计的这般狼狈?” 凤西想想也是,真的要想设计害她,随便几个杀手就能要了她的性命,何必寄托于不受控制的凶猛野兽。 况且,这男人一路过来为了救她,也是几次险象环生,就冲这点,凤西算是暂且信了他的话。 再加之她此时的心思全部都放在真假消息上,便不再与他计较,而是再三追问他口中的准确信息。 雷修谨岂会轻易告诉她,晃神儿间已经起身离开,用怀里蜡封的火折子点燃树枝,勉勉强强的升起一堆篝火。 凤西因高温引起的寒战越来越严重,雷修谨起初为了惩罚她的倔强而打算对其置之不理。 可一个转身的功夫,只听他低骂一句,赌气似的打横将面无血色的人儿抱到火堆边。 “把衣服脱了,否则你的病会越来越严重。”他不由分说的探手去解凤西衣扣,却见她用双手死死抓住衣领,让他无从下手。 两人僵持良久,雷修谨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最后妥协道:“你若听话,我便告诉你全部实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惊现血豹 凤西只是着凉发烧,又没有烧坏脑子,自然不会听他哄骗,再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她也无从分辨,说不定只是他随口胡编出来的瞎话。 紧抓衣服的双手已经微微泛白,可她依旧倔强的坚持着。 雷修谨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不由分说的俯身吻上凤西毫无血色的双唇。 他吻的蛮横粗暴,将人圈在怀中不顾她死命的挣扎,凤西逐渐没了力气,反抗也变成了撩起男人欲望的源泉。 忽然肩膀传来的巨疼让她找回一丝力量,原本牙关紧闭的贝齿一张一合,一股带着铁锈味道的血液充斥着整个口腔。 雷修谨眉头一皱,抓在她肩膀的手用力一捏,目光阴霾的抬起头来。 火光映照着他刀刻般俊逸的侧脸,似笑非笑的嘴角上沾满新鲜血液,凤西松开攥紧衣领的手,拼命的擦拭双唇上留下的男人气息,直到干涸的嘴唇渗出丝丝血迹,这才罢了手。 本以为自己的举动会惹怒眼前这个阴险的男人,却没想到他只是将自己嘴角的血迹一抹,冷眼看了看她疼痛的肩膀,然后莫名其妙的问了句,饿了吗? 饿?凤西确实是饿了。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东西,之前被猞猁追赶,也顾不上饥饿的感觉,此时经他一提,倒是觉得能有些东西吃也是不错的。 雷修谨见她不答话,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将她独自一人仍在火堆旁,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雷修谨前脚刚走,凤西一下便虚脱的仰面躺在地上,靠近火堆的一侧身体被烤的炙热,而另一侧却如同坠入冰窟。 肩膀疼痛来自于划伤,他们潜进小溪中躲避野兽的时候,水底尖锐的石头如刀刃般刺进她的皮肤。 忍着伤痛没说,是因为对雷修谨的防备,可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似乎早已发现,刚刚为了惩罚她的反抗,他有意施力于她的患处。 可恶,凤西缓过神儿,心中不断咒骂,趁他出去找东西的时候,打算自己清理一下伤口。 她刚将衣领拉至肩下,鼻端赫然闻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 像松果的醇香,又似苹果的甘甜,她凝神向洞口看去,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安,而雷修谨此时又不在身边,若是有人或者野兽进来,她可是毫无抵抗能力。 然而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将衣领一拉,随手抄起一根火棒,勉力靠坐在洞壁上,起码看上去颇有架势。 从洞口吹进来的微风夹带着越发浓郁的怪味,凤西晃神儿间似乎看见一个庞大的橘红色影子闪过。 猞猁?她暗叫大事不妙,看来它们又寻着气味追踪过来,难道是因为她的血迹? 肩膀的伤口因为雷修谨的缘故还在继续流血,凤西腾出一只手用力按住,虽然知道是在做无用的挣扎,却好过闭眼等死的感觉。 洞口的影子在不断徘徊,凤西的意识越发涣散,就在她觉得自己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道劲风卷裹着野兽特有的低吼,野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如刀的獠牙直奔凤西最脆弱的喉咙而来。 没有任何时间思考,当凤西回过神儿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被一只巨大的橘红色金钱豹咬碎了喉咙。 可后背的疼痛及肩膀的**感将她拉回现实,握在手里的火棒早就不知去向,原本燃烧着的篝火也被野兽撞散。 借着奄奄一息的火星,凤西惊讶的盯着伏在身上,低头轻舔自己伤口的可怕生物,橘红色的花纹,肥厚的脚掌,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犹如地狱中的恶魔。 血豹,这个只在画册里见过的上古神兽,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凤西彻底的凌乱在风中,心里虽有惧意,却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 她挪了挪身子,想让自己看的更仔细一些,却没想到血豹头也不抬的跟着她动了动。 凤西侧头看去,只见它神情专注,沿着伤口周围慢慢细细的舔着刚刚流出来的鲜血,仿佛那是不可多得的山珍海味一般。 “嘿,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凤西壮着胆,伸手拍了拍它的脖颈处,皮毛丝滑柔顺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血豹猛然抬头看向眯眼微笑的女人,抬起巨大爪子的同时,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咕噜声。 凤西起初被吓得缩回了手,以为自己的动作激怒了血豹,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低沉的咕噜声就像家猫在享受主人的抚摸,到处洋溢着幸福和满足感。 她忽然失笑出声,问道:“喜欢吗?” “呜~”血豹用头蹭着她的胳膊。 “你不打算吃掉我?” “呜~”血豹摇了摇头,以示回答。 “你想跟着我离开这里吗?” “呜~”点头,再点头。 凤西支撑着地面,重新靠坐回洞壁,动作幅度一大,肩膀的伤口再次流出鲜血。 血豹吸着鼻子凑了上去,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原来你喜欢我血液的味道,是它将你吸引过来的吗?”凤西拉上衣服,掩盖住雪白的肩头。 血豹低吼一声,竟然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就这样乖巧的趴伏在她身侧。 这个画面一定很怪异。 凤西一边抚摸着它一边这样想着。 “既然想跟我走,就要有个名字,珍珍如何?说明你是珍稀动物。” “啊呜~~” “不喜欢别生气啊!那花花?” “啊呜~~” “不是女孩子啊?那就换个男性霸气一点的。” 凤西迷迷糊糊间,扫到它身上颜色鲜艳的钱币样花纹,嘴角一扬,笑道“旺财,怎么样?符合身份又霸气。” 血豹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合并着喉咙里发出的低沉抗议,可凤西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已经让她不能正常的思考问题,只见她满意的拍着它的头,说道:“你也觉得很棒吧,那就这么定了,哎呀呀,你别咬我,让我睡会儿。” 血豹极有灵性,感觉到凤西急促的呼吸和软弱无力的身子,便真的安静下来,任由她枕在自己身上昏睡过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择主不慎 龙明泽只带着冬浮在树林中策马狂奔,一想到凤西身边还有一个比野兽要可怕的阴险小人,他更是心急如焚。 “皇上,林子这么大,我们要去何处寻找?”冬浮好不容易追上停歇下来的主子,气喘吁吁的问道。 龙明泽翻身下马,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上,冬浮寻着目光看去,只见树干上不知用何种利器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似乎是有意为之。 “每隔不远便会出现一摸一样的记号,想必是他们有意留下的,可是看这力度,应该是雷修谨所为,走,我们沿着记号一定能找到他们。” “皇上,万一是陷阱呢?” 龙明泽冷眼扫过,冬浮心里一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别说是陷阱,就是十八层地狱也拦不住皇上的脚步,只好跟在后面打起十二分精神,尽最大努力去保护自家主子。 从凤西落水处到藏身的山洞,已经没有多远的距离,可路上布满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尖锐石头,骏马不能继续前行,龙明泽只好徒步前行,明显慢下来的速度让他不得不动用内力,飞身跳跃在各种岩石之上。 冬浮虽然想跟上他的脚步,却总是相差甚远,最后竟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话说离开洞穴寻找食物的雷修谨,此时正怀抱野果,蹲在离洞口不远处的茂密树冠上,悠闲的啃着甘甜爽口的红果子。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做了三件大事。 其一,召集一路跟随他过来的死士,分布在洞口周围,准备埋伏自投罗网的龙明泽。 其二,去山洞后面的果树上摘些熟透的浆果填饱肚子。 其三,在经过两次换位之后,确定了一处最适合看戏的方位坐了下来。 三件事做完,他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瞥了一眼没有生息的洞口,漫不经心的选出颜色最红的浆果咬上一口,慢慢细嚼起来。 凤西这一觉睡的很沉,血豹温暖的身躯帮她驱散体内散发的寒气,她皱了皱眉,想要挪动僵硬的肢体,却忽然感觉怀中的巨大身躯缓慢的站了起来。 篝火已经彻底熄灭,凤西紧紧抓着血豹的皮毛,生怕它也将自己扔下不管。 好在血豹只是微微抖了抖毛,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安抚似的蹭了蹭她的手臂。 “我以为你要走。”凤西搂着它的脖子,学着它的样子也蹭了几下。 “呜……”血豹一副很是受用的表情,凶残冷血的性情瞬间消失的荡然无存。 “你能带我去找一个人吗?”凤西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一个想要捕杀你的人。” 血豹刚刚还发出的阵阵咕噜声哑然而止,声音变得低沉并且带着一丝不解的敌意。 凤西无奈一笑,拍了拍它的头,“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真的,他可以救我出去,带我回家,嗯……是带我们回家,你信任我吗?若我想骗你,就不会告诉你实情。” 她也不知道血豹能听懂多少,反正过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她听到一声顺从的低呜声,血豹率先向洞口走去。 凤西微微一笑,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 就在她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忽闻外面响起兵刃相交的打斗声,血豹转身走回到她身边,半伏着身子准备随时攻击擅自闯入洞穴之人。 凤西有它壮胆自然不怕,扶着洞壁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天色已近黄昏,微弱的光线还是刺得她紧闭了双眼。 她看不清外面是何人打斗,可一直守在洞口埋伏的死士却看得清楚,急忙望向隐身在树冠里的幕后主使。 第四个野果刚吃到一半,雷修谨微一颔首,接到命令的死士便手持长剑,跳下高树,准备一击毙命。 龙明泽一转身的功夫发现凤西遮着双眼出现在洞口时,心里是感到慰寄的,可还没等他出声唤她,就见洞口旁边的高树上跃下一人,泛着寒光的利剑直刺向她的胸前。 “小西,危险。” 硬生生的接下砍在后背上的一刀,龙明泽惊呼着冲向凤西,然而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局势怎是说破变破的。 眼看着长剑就要穿破身体,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冲破云霄,橘红色如闪电般的身影从洞内跃出,不偏不倚的将刺杀凤西的死士一口咬断颈椎,甩到了草丛中。 凤西依旧没有适应光线,可刚刚那声小西,危险,让她毫无不犹豫的辨别出声音的主人。 她喊道:“阿泽,你在哪?” 龙明泽第一时间奔到凤西身边,将人狠狠揽进怀中,恨不得把她镶进自己身体里,他低声说道:“我在,在你身边。” 冬浮虽然晚了一步,却在见到两人安然无恙时对埋伏的死士大开杀戒,因为就算留下活口也是毫无用处。 血豹的加入,无意是这场战役决定胜负的关键,雷修谨在见到一人一豹出现时,那一直挂在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他抻了个懒腰,起身抖掉衣服上的果屑,打算不再继续关注这场已经失败的战役,就在他最后望向血豹的一霎那,发现它正呲着獠牙,飞身将冬浮扑倒在地,准备最后致命的一击。 雷修谨忽然收回离去的脚步,他在心中盘算,若是对方少了一人,或者血豹下一个目标就是龙明泽,他岂不是还有一丝胜算? 想到此处,似笑非笑的表情再次出现在他俊朗的面容上,可靠在树干上的身子还没摆正,便听凤西沙哑的声音喝斥道:“旺财,住口,他是自己人。” 雷修谨一个趔趄险些从树上栽下来,对于这个象征着财源滚滚的名字实在不敢苟同,同时也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血豹听从凤西的指令,那他只能识相的悄然离开。 与他同感的还有四肢僵硬的血豹,一声旺财将它彻底石化在原地,冬浮满脸黑线的从它身下爬了出来,看了一眼生不如死的野兽,同情的说道:“选择主子,果然是门学问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场归来 凤西窝在龙明泽的怀中,和他讲述自己发生的事情,问他是不是龙明晰报的信,走散的丝琪找到没有,还有出去寻找食物的雷修谨也不知去向。 龙明泽一边帮她梳理凌乱的长发,一边柔声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还说等与墨夜汇合之后,他们便离开这里。 血豹寸步不离的蹲在两人身侧,却不许冬浮靠近他们半分。 龙明泽好奇的伸手去摸它,血豹虽然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满,可终究没有抗拒,不过哀怨的低声唔咽几句。 凤西笑了笑,忽然知道血豹为何只针对冬浮而忽略龙明泽的存在,她的血液是驯服血豹的根源,而龙明泽曾经服下用她血液作为药引的解药。 所以就算再不喜欢这个男人,它也不能伤他分毫。 最终几人在皮绸树下汇合,凤西为了配合整个计划的顺利进行,命令血豹装模作样的将鹂妃拖进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听冬浮说,当血豹出现的那一刻,东南方有那么一阵子的骚动,可最终还是一切归于平静。 龙明泽很满意今天的狩猎成果,带着一队人马向树林外走去。 凤西却有些担心的再次询问雷修谨的下落,龙明晰因她过于关心那个男人而不满的告诉他,说不定已经被野兽吃掉了。 凤西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所以也没理会,转身又去问龙明泽。 原本扬着一丝笑意的男人听后板起脸,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异色。 他说,已经派人去林子里寻了,顾忌很快便会有消息。 凤西这才放下心,她虽然心思聪慧,但到底比不上龙明泽的缜密,只知道一路过来雷修谨也算是拼了性命护她,不管他最后目的为何,救了她两次是真。 在临近走出树林的时候,迎面正好遇上林蕊儿派出寻找他们的士兵,因所有狩猎人员均已回去,只有龙明泽一队迟迟不回,皇后心中焦急,所以下令让人进入林子寻找。 血豹却忽然啊呜的低叫起来,原本与龙明泽同骑马匹的凤西回头看它,察觉它的烦躁,只好下马走回它的身边。 “怎么了?不愿离开这里?”凤西俯身蹲在它身边,就像两位朋友一样相视而语。 血豹摇着头,乖顺的蹭着她的肩膀。 “是因为这里的皮绸树?” “呜~~” “我会让阿泽派人每月过来取些汁液给你,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留下,如果有时间,我会过来看你。”凤西说完站起身,在她的观念里,就算是动物,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血豹见她起身离开,越发焦躁不安起来,巨大的爪子拍打在地上升起团团灰雾,不断在留下和离去间徘徊。 龙明泽揽过凤西腰身,冷眼看向原地打转的血豹,嘴角忽然绽开一抹邪气的笑容,对怀里人宠溺的说道:“血豹若是选择留下,明日我再帮你猎回一只宠物,走吧,他们还在等着呢。” 凤西先是觉得有些惊讶,如果能将血豹带回去,这狩猎的头筹可是非他莫属,真的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当她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男人时,心中忽然明了,随机嫣然笑道:“那我想要一只白狐,小小的绒绒的那种。” 血豹闻言一个激灵停下脚步,毅然决然的追上打算离开的两人,心情极其恶劣的冲着龙明泽呲开锋利的獠牙,以示自己的愤怒。 龙明泽沉下脸,异常严肃的说道:“朕知道你通灵性,能听懂我们说的每句话,朕要告诉你,既然以血为媒,认了凤西为主,今日的犹豫不决便不可再发生第二次,朕准你跟随凤嫔,日后就要舍命相护。” 凤西翻了个白眼,觉得和一只野兽说这些文诌诌的话有些白痴,可血豹竟然抚顺的匍匐在地,仿佛在学着人类的动作低头领命。 她彻底服气了,走上前去用力抱住它的脖子,心中感谢上苍赐给她一只如此聪明通人性的灵兽。 凤西带着血豹华丽出场的那一刻,毫无疑问的惊艳了全场所有人,龙明泽微笑着退到幕后,他觉得狩猎的头筹理应是她所得。 就在众人心惊胆战,聚拢过来道喜的时候,墨夜带着一人从树林中策马而来,直奔龙明泽而去。 “皇上,属下将雷城主带回来了。”他动作俐落的翻身下马,几下便将横卧在马背上的男人背到龙明泽身前。 众人一片哗然,凤西正想上前为他把脉,却被龙明泽伸手拦住。 “阚太医,为雷城主查看伤口。” 阚修贤背着药箱挤进人群,又是号脉又是验伤,半响过后,他一拱手,朗声说道:“禀皇上,雷城主性命无碍,只是被野兽所伤严重,需要立即处理。” 龙明泽点了点头,挥手让人抬下去医治,却听墨夜说道:“皇上,雷城主在昏迷之前,反复强调要见您一面,所以属下才将人带过来。” 龙明泽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男人,眼神示意冬浮将其弄醒。 冰凉的泉水喷洒在雷修谨的脸上,让他缓缓睁开双眼,急于起身牵扯身上伤口,迫使他只能躺回原地。 “你找朕何事?”龙明泽居高临下的审视着。 “凤……凤嫔,还在山洞中,救她。” 龙明泽侧目看了看身旁的女人,若有所思的接着说道:“朕已经将她救出,不劳雷城主惦记。” “那就好,那就好。”雷修谨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抬手举到龙明泽面前,“我去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顺便将凤嫔的发簪寻了回来。” 凤西早就知道自己的发簪在小溪中丢失,因是林蕊儿所赠,所以就算找不到也并不在意,没想到雷修谨竟然帮她找了回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便见龙明泽皱眉将其握在手里,质疑的问道:“你要见朕,就是为了这个?” 雷修谨摇了摇头,说道:“我发现,这个发簪有蹊跷。” 他的一句蹊跷,引起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亲手将发簪戴在凤西头上的皇后一脸困惑的开口说道:“发簪有何问题?这可是本宫临时送给凤嫔的贺礼,若真有蹊跷,那原本想要算计的就是本宫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追根溯源 雷修谨再次昏迷之前,将发簪的蹊跷之处告知了龙明泽。 他说,之前被猞猁追捕中方丝琪身受重伤,他为保护凤嫔不得不将她舍弃在树林里,而猞猁竟然对到嘴的食物视而不见,依旧对她与凤嫔穷追不舍,那时,他便觉得事有异样。 后来为了遮掩气味,他们躲在小溪里,在山洞中发现凤嫔发簪掉落,他便打算将其寻回,当他在水底找到发簪之后,没过多久便再次被猞猁围攻,这才想到问题出在这个发簪上。 他说完这些,整个人已经虚脱无力的晕死过去,阚修贤立即安排人手将他抬回皇宫医治。 站在龙明泽身后的冬浮忽然说道:“皇上,雷城主身上的伤,与丝琪身上的一样,应该是同一种野兽所伤。” 龙明泽将手中发簪交给凤西,冷笑道:“朕现在只想知道,这支发簪的秘密。” 发簪有没有蹊跷,凤西一试便知,簪子很普通,没有任何过多的装饰,簪身上雕刻着深深浅浅的图腾花纹,细看之下是一只亭亭玉立的仙鹤。 似乎问题就出在这些花纹上,在一些较深的纹路里,还残留着未被溪水冲刷干净的透明蜡质。 凤西用指甲挑出一些,凑近鼻端晃了晃,没有任何味道,但当她把发簪移向血豹时,原本安静趴在她脚下的血豹忽然跳起身,狂躁不安的用四肢抓挠地面。 凤西吓了一跳,急忙将发簪收回,心想好在这东西的效果消弱**成,否则血豹定会在人群中大开杀戒。 龙明泽怕她再出危险,拿过发簪交给冬浮,让他妥善保管,自己则揽过凤西,毫不掩饰两人间的亲密。 “簪子是皇后送的?”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林蕊儿藏在袖口里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淡笑道:“正是臣妾。” “这簪子既不贵重,也不精巧,送给凤嫔做贺礼,不觉有失皇后尊仪?” 林蕊儿没想到他一点颜面不留的说出这种话,当即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回道:“皇上说的极是,可圣旨下达的时候,臣妾来不及准备贺礼,虽然这只簪子很普通,却是皇上当年送给臣妾的第一份礼物,不是有句话叫礼轻情意重吗?臣妾送的是这份心意。” “心意?朕看是别有用心才是。” “焱帝,此话差异!”一个苍老却底气十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凤西循声望去,正是苍月国皇帝、林蕊儿的父亲林德耀。 估摸着是看不下去自己女儿人前受气,这才忍不住挺身而出,替闺女说道说道,而按照国力资产,苍月国确实有实力与焱国抗衡,也绝对有底气站出来为自己女儿说句公道话。 龙明泽对林德耀还算谦逊,面色略有缓和,等着他讲话说完。 “寡人不是袒护蕊儿,这孩子确实争强好胜了些,但自幼心地善良,不会做些背后伤人之事。”林德耀缓步走至龙明泽面前,别有深意的看了凤西一眼接着说道:“还记得有次蕊儿陪寡人去犒赏三军,途中遇到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她非嚷着叫人讲其救起,却不料反被咬了一口,哎!这孩子就是这样,就算明明会受伤,也要义无返顾的帮助别人。” “父皇,别说了。”林蕊儿上前挽住林德耀的臂弯,面带羞涩的娇嗲道。 凤西这次算是听出话里有话的意思,争强好胜不重要,自幼善良不重要,爱护动物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犒赏三军四个字,这不明摆着就是在提醒龙明泽,自己闺女有五万大军撑腰,你小子别太嚣张,小心老子我发兵打你。 可这种威胁,别说龙明泽没放在眼里,就连凤西也没留情面的嗤笑一声,反问道:“若按苍月帝王之说,人之初,性本善,这世间就不该有恶人存在,难道苍月国真的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哼,总有些利欲熏心的无耻小人搅得大家鸡犬不宁。” “您说的不错。”凤西微一颔首,目光瞥向一脸怒意的林蕊儿,“要说这簪子,确实是皇后亲手戴在我头上的,在场的各位娘娘均可作证,或许如皇后虽说,背后主谋起初针对的并不是我,可又有什么证据可以洗脱皇后娘娘的干系呢?” “本宫没有害你的理由。”林蕊儿说话间微微偏了头,避开凤西看向她的目光。 要说林蕊儿想杀她的理由可以说上三天三夜,可此时却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而且,又没有理由并不是重点,只要能用此事抓住林蕊儿的把柄,日后自然是有用处的。 然而林蕊儿聪明的很,既然敢在众人面前将发簪送给凤西,就不怕惹火烧身,只是不知到底她是幕后主使,还是默许此事的帮凶。 就在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渐渐变得吵嚷之时,林蕊儿忽然说道:“臣妾想起一事,前几日臣妾不慎将这支发簪摔落在地,其中一处稍有破损,便叫人送去司珍房修善,前日才送回鸾鸣宫。” 凤西与龙明泽对视一眼,冬浮则再次拿起发簪仔细查找,果然在末端一处不显眼的位置发现重新打磨过的痕迹。 于是,递给龙明泽确认。 一直站在最后的龙明晰凑上前来看了半响,幽幽说道:“皇后娘娘是想说,有人在司珍房动了手脚?” “是不是在司珍房动的手脚,本宫怎会知道?还望皇上明察才是。” 龙明泽确实要彻查此事,可在场有各国贵客,若是闹的沸沸扬扬,也有损皇家颜面,所以他打算让龙明晰先去一趟司珍房,自己则将这边的狩猎仪式了结之后再回宫也不迟。 无奈林德耀不依,非让他在众人面前还林蕊儿一个公道,否则关上大门审讯,还不是龙明泽一句话便将此事定夺,再说,幕后之人明知发簪是皇后所有,还敢下此毒手,其心可诛。 他林德耀也不会轻饶之。 苍月和焱国因为帝后联姻之故,表面还算交好,凤西拉了拉龙明泽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既然有人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好好说道说道,也未必是件坏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相浮现 凤西已经习惯伤口的丝丝作痛,她跟在龙明泽身边走回看台时,竟发现凤舞阳等人早就等候于此。 换上干净清爽的衣物,处理好肩膀的伤口,当她再次来到众人面前时,龙明晰已将司珍房的人带到了林场看台。 天色渐暗,四周燃起无数火把,看热闹的人群不减反增。 凤西微微一笑,心想无论在哪里,也无论是何人,都拥有一个八卦的心。 说起八卦,她下意识去寻找一个人的身影,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她看到哭红双眼,神情恨愤的映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凤西顿时觉得心中充满愧疚,自然而然的想到自己公开身份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与映水相认,她在怨恨自己吧!凤西心疼的想着。 龙明泽察觉她的异样,牵起她的手,小小的手掌被他弯曲空握,粗糙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 思绪很快便回到了眼前,凤西轻叹道:“她一定在怨我。” 龙明泽沉吟了一声,将想说的话吞回肚子,改口安慰道:“她一直都对你很忠心,会原谅你的苦处。” 就连趴伏在脚边的血豹,也低声唔咽的用头蹭着她的小腿。 凤西点了点头,打起精神看向跪在下面的几个宫女,问道:“簪子就是你们修善的?” 听到问话,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立即磕头回道:“回凤嫔娘娘,簪子确实是奴婢接手的,可皇后娘娘的东西,只有掌事姑姑才有权利修善,奴婢们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那就把掌事姑姑带过来。”林蕊儿端坐在龙明泽左侧,漫不经心的说道。 龙明晰确实将掌事姑姑带了过来,可人却是蒙着白布抬到大家面前的。 听龙明晰说,他到达司珍房的时候,人已经断了气,粗略查看之下没有任何外伤,应该是中毒而亡。 凤西站起身,示意他将白布掀开,她要去查看查看。 血豹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脚边,让原本想上前看热闹的人群吓得纷纷避让,这点龙明泽很是满意。 白布撤去的瞬间,凤西以为女子只是在沉睡,调转方向,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看的更加清楚,可刚站稳脚跟,就停身后有人惊呼。 “妖怪,她是个妖怪。” 凤西眉头一皱,不悦的循声望去,想看看哪个不开眼的说自己是妖怪。 可一看之下,竟发现所有人都带着惊恐的表情看向躺在地上的女子。 凤西急忙回头,这才发现女人看似安详的表情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笑容。 人群渐渐变得躁动不安,在封建社会里,对于无法解释的问题,总会引起人们的巨大恐慌。 凤西也十分好奇她为何会死的如此诡异,尤其是鲜艳欲滴的红色双唇,乍看之下还真是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像是中毒所致。”她想伸手去触摸尸体,却被站在一旁的龙明晰拦住,知道自己有些冒失,凤西投给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她不是妖女。”凤西隔着白色布单按压尸体腹部,感觉片刻之后,起身接着说道:“她是中蛊而死。” 蛊,一个世人觉得高深莫测的神秘巫术,却频频发生在焱国的皇宫之中。 凤西在人群中寻找凤舞阳的踪迹,在苏樱雪的身后,她正用恶毒的眼神看着她,凤西无奈一笑,心想你既然栽赃于我,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舞阳姐姐,过来看看这蛊可认得?”凤西向她招手,引得众人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凤舞阳扯出抹还算自然的笑容,边走边说道:“要说对蛊毒的了解,谁能及得上凤西妹妹?我就是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来。” “姐姐谦虚,让姐姐过来,其实倒也不是分辨蛊毒,而是这个……”凤西趁凤舞阳分神之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无论她如何挣扎,凤西都不会松开。 凤舞阳瞬间变了脸色,眼看着凤西将她的手伸向尸体唇边,她更是惊恐万分,吵嚷着叫她放手。 凤西岂会听话,恨不得将她的整张脸贴在尸体上,就在凤舞阳的指尖马上要接触到尸体唇边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她大喊着:“住手,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鬼魅没有解药,你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谋害我吗?” 闻言,凤西淡笑着将手松开,略作惊讶的问道:“鬼魅?舞阳姐姐知道她中的毒叫鬼魅?” “我……我不知道,我是被你吓的,我不知道什么鬼魅。”凤舞阳惊魂未定的向后退去,她此时觉得凤西温和的面容比林蕊儿要可怕百倍。 凤西垂首看向尸体苍白的脸颊,和火红的双唇成形明显的对比,她挥手叫人将白布盖上,双手合十的念了句阿弥陀佛。 “你会害怕?”凤西冷笑着看向凤舞阳,想起被她亲手陷害的凤玲珑,心中自是厌恶,“你若是害怕,就不会在簪子上动手脚,你若是害怕,就不会用鬼魅毒死掌事姑姑,既然敢做,为何不敢当?” “你血口喷人。”凤舞阳挥舞着双臂,双目通红的吼道:“你说她是中蛊而死,现在又说是我下毒害她,如此矛盾之事,怕是为了掩盖真相吧。” “真相?真相就是她的唇脂上,沾有你才能调配出来的剧毒鬼魅。” “信口胡说,你就是想将罪名强加于我,凤西,没想到你是个如此恶毒的女人。” “恶毒吗?凤西怎会比得过姐姐?你不仅毒死了掌事姑姑,还在她死后放入蛊虫嫁祸给我,岂不知死后入体的蛊虫并不会随着宿主一起死亡,你这是棋差一招。” 林蕊儿交握在袖口里的双手紧握,手心早已被汗水打湿,龙明泽侧目看她,似笑非笑的忽然握上她的双手,别有深意的拍了两下,还没等林蕊儿反应过来,他已将视线转向林德耀。 后者紧锁眉头,面色不善的盯着几近崩溃的女人,他忽然开口说道:“那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发簪是她做的手脚?” 第一百一十六章 珍珠耳环 凤西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容,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几名司珍房宫女,问道:“掌事姑姑近日与何人来往密切?” 其中一名胆大的小宫女抬起头,看向凤舞阳的方向,然后回道:“女婢见过凤嫔身边的宫女去找过姑姑。” “你可知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可每次姑姑见过之后,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胆大的宫女话音未落,凤西刚要再细问,只听一个弱弱的,小小的声音说道:“奴婢知道真相。” 就连凤西也是觉得很是吃惊,她早就做好一番唇枪舌战才能将此事解决的准备,岂料竟然有人提前爆料。 她与凤舞阳都有冲上去拥抱这个柔小宫女的冲动,只不过凤西想表达感激,而凤舞阳绝对是想将其掐死了事。 龙明晰手急眼快的将小宫女拉至自己身侧,害怕她中途遭人暗算,并且鼓励道:“但说无妨,皇上会替你做主。” 小宫女怯怯的点点头,从袖口里掏出一对珍珠耳环递给贤王龙明晰。 “这是掌事姑姑送我的。” 凤西拿起耳环端详半响,目光最终落在了刻有彩蝶轩字样的银质环扣上,她抬眼扫向凤舞阳,冷笑道:“这是舞阳姐姐的吧!” “凭什么说是本宫的?”凤舞阳死不认帐,傲慢的反问道。 冬浮将东西呈到龙明泽与林蕊儿的面前让两位过目,只见龙明泽眼中闪过一丝凉意,冷声说道:“这对珍珠耳环朕记得,难道舞阳忘了吗?这可是你的生辰贺礼。” 凤舞阳如梦惊醒,再也端不住架子,争抢着上前一探究竟。 耳环确实是她的,在那次风光的寿宴上,凤玲珑亲手送给她的彩蝶轩珍珠耳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赞叹珍珠的硕大莹润,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可她却不记得何时将这对耳环也一并放到贿赂掌事姑姑的首饰里,挑选东西的时候她在场,一定是后来有人故意将这对耳环塞进盒子里的。 凤舞阳带着求助的神情看向林蕊儿,后者干脆不予理会,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拿着手帕佯装拭泪,“皇上,臣妾都说自己是冤枉的,你怎就不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话此时用在林蕊儿身上再合适不过,凤西斜挑着眼睛看她惺惺作态,心里想着如何能让凤舞阳将她牵连出来,可似乎两人之前有过约定,凤舞阳如此阴险狡诈之人,已经到了毫无退路的时候,仍没有供出林蕊儿来,确实让凤西颇为吃惊。 “这不可能,不可能。”凤舞阳显然有些失魂落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对耳环会出现在这儿,难道是她的贴身宫女被别人收买而做的手脚?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她只能死撑着寻找最后一线生机。 “皇上,臣妾也是冤枉的。”她半跪在龙明泽面前,妖艳的脸颊上淌过两行清泪。 “冤枉?朕倒是想听听你是如何被冤枉的。”龙明泽端起酒杯,浅抿一口。 凤舞阳仿佛看到一丝希望,急忙回道:“臣妾确实去找过司珍房的掌事姑姑,可并不是因为此事,而是臣妾有求于她,想让她帮臣妾打造一支独一无二的发簪,用在五国盛宴的最后一晚,皇上,你要相信我啊!” 林德耀一听,万分不满的抢话道:“那发簪呢?你说的独一无二的发簪呢?” “这……”凤舞阳一时语塞,她胡乱编出的理由,怎会拿出实物,只能继续编排道:“发簪在,在掌事姑姑手里,应该还没完成才是。” 林德耀一拍桌子,怒道:“胡编,拿不出东西就是胡编,寡人看你就是不安好心,想借机害死皇后。” 龙明泽不动声色的将酒杯置于桌上,轻咳一声,不温不火的打断林德耀的话,他说:“凤西,你接着问。” 凤西飘走的思绪被拉回,她觉得今日之事很难将林蕊儿一起拖下水,而且有林德耀在场,她就算把幕后黑手揪出来,那也是难为了自家男人,思来想去并不划算,便决定暂且将凤舞阳解决掉,也算慰寄一下留在身上的大小鞭伤。 既然让她接着问,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凤西直接走到交出耳环的小宫女身前,尽量用和蔼可亲的态度说道:“别怕,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小宫女微微颤抖着双肩点点头,开始回想当时发生的情景。 她是在无意间撞到凤舞阳身边的贴身宫女拿着东西去找掌事姑姑的,本来她没有多想,以为是凤舞阳私自拜托姑姑打造一些外面比较流行的首饰,当时还想,如果姑姑答应下来,她也可以跟着学学。 可没过几天,姑姑便把她叫到房中,让她协助自己修善皇后娘娘的发簪,并送了这对耳环给她,而且异常神秘的嘱咐不可让旁人知道。 她知道这对耳环是彩蝶轩的首饰,两颗珍珠更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不是一个小宫女应该拥有的东西,就算姑姑不嘱托,她也是不敢张扬的,害怕别人在背后说她偷了哪位娘娘的东西。 直到昨天,掌事姑姑再次将她叫入屋内,神色慌张的告诉她,凤嫔让她在皇后娘娘的发簪上涂抹一种只有野兽才能闻到的透明药膏,如果自己出了事,一定要亲手将这对耳环交给皇上,其他的就再也没说什么。 今天听说姑姑在房中自缢,又见贤王到司珍房抓人,她知道姑姑一定是被人谋杀,恐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慌乱间将耳环抓在手中,这才有机会交给皇上,还姑姑一个清白,也为保住自己性命。 龙明泽听后看向脸色惨白的凤舞阳,冷哼着问她还有何狡辩? 只见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眼神恶狠狠的扫视在场的每个人,接着又凄凄暧暧的哭了起来。 “都是臣妾做的又怎样?如果今日没有波及凤西,皇上不会让人彻查此事吧!臣妾输就输在运气,算你皇后命大,否则此时躺在那白布之下的就是你林蕊儿。”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尘埃落定 “放肆。”冬浮一边叫侍卫将凤舞阳擒住,一边大声呵斥道:“皇后名讳岂是尔等直呼的?” “你在说我吗?”凤舞阳拍着胸脯,疯癫的大笑起来,“告诉你,皇上还没定本宫的罪,你这个死太监就得叫我一声娘娘。” 凤西紧蹙秀眉,忽然想起被她偷偷送回凤家的凤玲珑,心中顿觉悲戚,凤家三个女儿,现在有两个落得这般下场,要追根溯源,事情也多是因她而起,刚刚看凤舞阳失魂落魄的模样还觉得心里痛快,现在又忽生怜悯之心。 她纠结着看向龙明泽毫无表情的面孔,知道他在等待自己的抉择。 林蕊儿得理不饶人,仗着林德耀在背后撑腰,在龙明泽身边哭得梨花带雨,并且不断的将话题引向死罪上。 凤西不是不想报仇,可如果真的处死凤舞阳,她仍于心不忍,于是打断众人吵嚷,说道:“凤嫔许是一时糊涂,罪不致死。” 原本吵闹的场面霎那间安静异常,从情理来讲,凤西替自家姐姐求情实属正常,可明眼人却觉得她此番作为并不妥当,毕竟焱帝还要考虑林德耀的颜面,如果林蕊儿和林德耀坚持处死凤舞阳,龙明泽也不便反驳。 凤舞阳终于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期盼的眼神看向凤西,此时才想起自家妹妹的好来。 “她要谋害本宫,这种罪还不致死,难道要等本宫真的死在这里,你才甘心吗?” 凤西不是无话反击,而是同样考虑到龙明泽的处境,顺势收了声,她能做到这样,也算是对凤舞阳仁至义尽了。 “凤西?”本以为还有一线生机的凤舞阳却将矛头转向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望着她,“你怎么不说话了?说啊!让皇上开开恩,你说啊!” 她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让凤西微微蹙了眉,龙明泽不悦的用眼神示意冬浮将人拖下去。 凤西轻轻摇了摇头,秀美缓缓舒展,从容淡定的微笑再次回到脸上,“我可以替你求情,你想活命是吗?” 凤舞阳疯狂的点着头,整个人向凤西靠过去。 “可你设计谋害皇后的罪名已经成立,既然簪子最后落在我手上,险些要了我的命,可毕竟我还活着,算你谋杀未遂,你我姐妹一场,也不忍见你惨死牢狱之中,还望皇上顾及你我姐妹多年情分,免了死罪吧。” 凤西说完,目光停留在林蕊儿狰狞的脸上,她不是有意挑衅,只是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龙明泽对她很是了解,当即拍案决定,人可以不杀,却要贬为贫民,发配西北边境受劳役之苦,终生不得踏出西北半步。 话一出口,在座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林蕊儿的脸色都有些僵持。 西北常年混战,三方势力为争夺城池打得不可开交,朝廷一直没有出面干预,就是想让他们相互牵制,一旦哪天平衡被破坏,龙明泽必将枪打出头鸟,将他们一网打尽。 把一个女人扔到这种环境里面,比一刀下去残忍百倍,别说是貌美如花的凤舞阳,就是个样貌丑陋的女子,都一定会被抓去当成军妓,可想而知日后的生活有多凄惨。 刚刚还在质疑凤西为难龙明泽的众人,这才看清她的本意,心里无不惊讶凤西的残忍无情,又觉得如此端庄优雅的女子不应该这般恶毒才是。 凤西粗略扫视一圈,几乎人人都觉得她是个蛇蝎女子,那又如何?反正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懂她就好。 龙明泽确实懂她,虽然那天因愤怒嚷着血债血偿,但她绝不会动杀人取命的念头,开口让他留下一命,不过是想着凤舞阳到达西北吃些苦头之后,再把人偷偷接回来,虽不能像凤玲珑一样送回凤家,最起码在偏远小镇安稳生活也是不错的。 然而凤舞阳却不这样认为,她和所有人一样,都觉得凤西不是在帮自己,而是想让她生不如死。 本就有些疯狂的凤舞阳,此时开始变本加厉,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指着凤西骂道:“贱人,我凤舞阳做鬼也不放过你,发配西北的女人只能沦为军妓,你竟恶毒的如此地步,凤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凤西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发疯,龙明泽却示意冬浮将人拖下去,省得再说些什么污言秽语。 林德耀对此结局还算满意,便也未再说话,只是看向林蕊儿,心想龙明泽的后宫中,还有如此不简单的女人,视线里便带着些许担忧。 就在冬浮召唤侍卫的空档,发生了惊悚一幕。 疯疯癫癫的凤舞阳觉得语言攻击并未见效,一个箭步冲向凤西,双手直奔颈项用力,那架势恨不得一把拧断她的脖子。 凤西反应稍慢,向后躲避的脚步有些踉跄,而身边的血豹却机警灵活,它早就看凤舞阳不顺心,这会正好逮到机会,向前一窜便把人扑倒在地,与此同时,龙明泽见势不妙,已经从座位上跃起,几步便来到凤西身边,将她揽进怀里。 凤西根本来不及制止血豹,几乎是刚将人按到在地凤舞阳便没了声响。 在场众人里面,忽然响起尖叫,凤西心里一惊,斥道:“旺财,回来。” 血豹听见召唤,血红的舌头舔过嘴唇,踩着欢快的步伐来到凤西脚下,本以为保护主人安危可以得到奖励,却没想凤西一脸严肃的盯着它不语。 凤舞阳似乎没了生气,凤西还是不甘心的走过去摸了摸脖子上的脉动,她看着血如泉涌的伤口,责备似的瞪了血豹一眼。 倒是龙明泽颇为满意它的表现,矮身拍了拍它的头,算是对它心灵上的安慰。 要说难过,凤西还是有些伤心,龙明泽将她扶起来,在耳边柔声安慰着。 冬浮在接收到主子眼神示意后,张罗着所有人动身回宫,没有任何热闹可看的众人,这会儿自然乖乖起身离开。 凤西将脸埋在男人怀里整理情绪,过来半响,她幽幽说道:“加印大师常说,因果有报,今日凤舞阳惨死在血豹口下,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背后真相 虽然凤西说的豁达,但心中多少有些难过,毕竟是凤家人,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脉,所以在回宫的路上,她一直沉默不语。 血豹当众伤人,容易引起大家恐慌,龙明泽命人将它关进笼子,以防兽性大发再出现什么意外。 凤西未加制止,算做对它的惩罚。 晚宴的食材自然取决于白天狩猎的成果,夏季动物皮毛稀疏,不适合做成衣饰,所以大部分猎回来的动物都成了餐桌上的佳肴,具有药用价值的便送去太医院加工成药材。 就在宫中一片繁忙的时候,凤西却窝在宁康殿蒙头大睡。 龙明泽知道睡觉也是她排解心中忧伤的一剂良方,便也未作打扰,独自回到养心殿处理奏折,打算等晚宴开始时再叫醒她。 话说从林场回到鸾鸣宫的林蕊儿换下一身宫服,斜靠在矮榻上揉着丝丝作痛的额头,今日本想借此一事博得皇上垂怜,谁想直到最后龙明泽也没再看她一眼。 想起那时情景,她狠狠的一掌拍在桌上,吓得身旁贴身宫女红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她皱着眉,不悦的看向瑟瑟发抖的宫女。 “皇后娘娘息怒,少了一个凤舞阳不要紧,不是还有苏才人和慕彤郡主吗?” 林蕊儿讥笑,她还以为红月在想什么,原来是怕她因为凤舞阳的死而生气,“起来吧。”她摆摆手,漫不经心的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凤舞阳的死,根本影响不到本宫的心情,而且她若不死,事情早晚会查到本宫的头上,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红月懵懂的抬起头,她是林蕊儿的贴身婢子,也是最深得皇后信任的人,她不记得今日之事与皇后有任何瓜葛,为何主子还会有此一说呢? 林蕊儿不过是想找个说话的人罢了,将手中糕点放回原处,直起身子说道:“你觉得本宫那日为何偏要带着那支发簪出去?” 红月聪明伶俐,一转心思便猜出个大概,于是惊呼道:“皇后娘娘早就知道凤舞阳要对您下手?” “她太过自负,前几次本宫不过是不想惹祸上身,才由着她们背地里做些手脚,当真以为本宫怕了那个小贱人?当真以为本宫好欺负不成?既然她敢把心思动到鸾鸣宫,就要知道自己承担什么后果。” 红月不禁打了个冷战,后果?这个后果太过严重,绝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既然知道她想对付本宫,何尝不主动给她一个机会?发簪是有意送到司珍房的,凤舞阳身边的小宫女也是本宫收买的,那对珍珠耳环......”她有意停顿,冷眼看着发呆的红月,接着说道:“更是本宫叫人放进去的。”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就算凤西不被册封,她也是要将发簪送给她的。 凤舞阳的计谋其实也算完美,在狩猎最后一个环节,便是帝后一同巡视猎捕到的野兽,因为距离很近,再加上野兽会被关在笼子内,所以发簪散发出来的气味足可诱发野兽的兽性,导致严重后果。 如果林蕊儿不是事先知道此事,那今日丧命在血豹口下的必定是她无疑。 看似在听她说话的红月,实则脑海中在想着另一件事,皇后娘娘从不是说些闲话之人,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又何必多此一举的让自己了解事情真相,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难道这个道理,娘娘会不明白? 林蕊儿当然不傻,平白无故的和红月说这些,可不仅仅是想炫耀自己的心计,她有更重要的事让红月去做。 收起高高在上的姿态,林蕊儿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笑容亲自将跪在地上的人儿扶起,她拉着红月的手,柔声说道:“阿月,从本宫入宫的那天起,就把你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时至今日,本宫对你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红月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平日里冷言冷语的主子竟对自己这般温柔,当即表示自己至死不渝的忠诚。 林蕊儿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接着不急不慌的又说:“如今凤舞阳已死,跟在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便没了主子,若是放出宫中倒还好,却不知内务府是否有意把人分给其他各宫。” 红月到底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丫头,不等她再说,便抢话道:“娘娘的意思,奴婢知道了,不管出宫与否,人不消失就是祸患,这事儿就交给奴婢去办吧。” 林蕊儿拍了拍她的手,脸上终于露出会心的微笑,当即赏了红月不少银两。 杀人灭口这种事,红月不是没做过,自从进宫以来,帮林蕊儿暗地里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要不是因为这次想要斩草除根,红月知道主子也不会和她说出实情。 一方面她心中为主子信任她而高兴,另一方面,她也不是不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俗话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红月为了避开夜长梦多,从鸾鸣宫出来便直奔凤舞阳的景阳宫而去,她的目标很明确,林蕊儿当初收买了凤舞阳身边的贴身宫女,先将此人解决掉,然后再买通内务府负责人员调动的管事太监,将其他人全部送出宫外,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可偏偏凤西去探望方丝琪的路上,正好和她走了个碰头,见红月刻意回避的目光,凤西不动声色的问道:“红月这是要去哪里?” “回凤嫔娘娘的话,奴婢要去太医院取些安神的汤药给皇后娘娘。” 凤西冷眼看向她来时的方向,从宁康殿到太医院,中途必定经过景阳宫附近,而从鸾鸣宫去太医院又是另一条路线,红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凤西心里也猜出个大概。 不说破,是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正好我也要去太医院,不如同行吧。” “奴婢不敢,奴婢岂能和娘娘同行?”她边说边向后退去,想借机溜走。 凤西眸色一敛,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嘴角轻扬道:“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作者有话说:感谢老胡家糖葫芦的红包,还有诱诱的诱惑一如既往的支持。潋莘表示灰常窝心,虽然更新不给力,但绝不会弃坑。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手臂抓痕 凤西自然是不能吃了她,而之前血豹一口咬死凤舞阳的画面,依旧让红月浑身发抖,战栗着看向四周。 凤西但笑不语,而是抬起抓住红月的手,佯装惊讶的低呼道:“这是何时弄伤的?快随我去太医院瞧瞧,若是耽搁久了,恐怕会留下疤痕。” 古代女子对身体的完整异常在乎,尤其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更是如此,听凤西一说,红月不免有些动心。 伤口是刚刚留下的,就是在和凤舞阳贴身宫女拉扯时,被尖锐指甲挠伤的,她本打算隐瞒过去,可没想到竟被凤西发现。 现在再推脱一定会引起怀疑,红月不得已只能跟着凤西去了太医院。 凤西倒不是真想抱根问底的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虽然凤舞阳的死足以弥补方丝琪和自己身上的伤,可心里总在扭着一股劲儿,不想轻易放过真正的幕后黑手。 就像此时,看着红月胆战心惊的模样,她便觉得一直淤塞的心情愉悦不少,想着不久之后林蕊儿得到两人一同前往太医院的消息时的表情,凤西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太医院内,阚修贤正在指导医女为方丝琪处理较轻的伤口,站在一旁的冬浮却不满的问他为何不亲自动手。 凤西笑着进屋时,正听见阚修贤说道:“冬浮大人若是不介意,本官自然可以亲自动手,来来来,把方姑娘的衣服脱下来,本官要亲自上药。” “我来吧!” 凤西的话很即时的阻止了冬浮接下来想要杀人的冲动,她挽起袖口在水盆里清洗双手。 阚修贤神色一滞,看向凤西笑意盈盈的侧脸,“凤嫔娘娘,这种事情还是让下官来吧。” “阚大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凤西擦净双手,接过医女手中的药膏,等到医女出了房间才接着说道:“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红月正在外面处理手臂上的抓伤,我想劳烦阚大人一趟,让她的伤口迁延愈合。” 阚修贤没有任何疑问的话,起身便走向屋外,凤西又斜眼看向冬浮,嘴角扬起一个邪气的笑容,“冬浮大人一直在这儿?” “回娘娘,奴才一直都在。” “别一口一个娘娘、奴才的,我也没见你在皇上面前这么守过规矩,没外人的时候,不必主子下人这般称呼。” “她怎么样?”冬浮一边点头,一边去看躺在床上的人。 “阚大人没和你说吗?”凤西有些意外,她也是刚来,怎么会知道情况? 冬浮一脸愤恨,撇嘴说道:“他说无碍,可是伤成这样怎么可能没事?你看她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那个阚修贤却还不紧不慢的让别人处理伤口。” 听着冬浮在耳边碎碎念,凤西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是因为太过紧张自己的心上人才会这样吧! 见他探头探脑的望向床内,凤西忽然想逗逗他:“你担心的也有道理,阚大人估计是顾忌男女有别,并没有太过仔细检查,我倒觉得有些问题。” 她话音刚落,冬浮竟然掀开床幔,直接拉过方丝琪的手,满脸写着担心,“她到底怎么样?” 凤西轻咳几声,向后让了让,“其实也没什么,丝琪的伤挺重的,可能出现失血性休克导致的各脏器功能衰竭,还会感染野兽身上携带的各种病毒,伤口感染发炎导致败血症……” “别说了。”冬浮其实并没有听懂多少,只是本能的觉得情况很严重,短短几句话就让刀口下摸爬滚打出来的男人慌了手脚,“还有得救吗?” 凤西憋笑道:“那就要看后期的恢复情况了,若是照顾不当,那可就不好说了。” “小西,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龙明泽的声音忽然从凤西身后响起,还没等她回头,整个人便被圈进他的怀抱。 “我来看看丝琪。”凤西笑着回道。 冬浮第一次忘了主仆之礼,呆呆的坐在床边望着一直昏睡不醒的女子,眼底还有些水汽。 龙明泽奇怪的指了指他,歪头用眼神询问一脸坏笑的女人。 凤西转过身踮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冬浮喜欢丝琪,却一直不敢靠近,我想了个法子让他主动出击,正好借此机会让两个人好好沟通沟通,你身边没有冬浮伺候着行吗?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在这待几天。” 龙明泽嘴角扬起笑容,只要她说的话,又有什么不行,于是毫不犹豫的给冬浮放了个长假,直到方丝琪痊愈为止。 凤西嘱咐冬浮按时换药,还要注意清洁,最后别忘了喂她吃药。 唠唠叨叨好半天,才被龙明泽从屋内拉出来,这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龙明泽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毫不客气的自负说道:“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凤西抿嘴偷笑,靠在他的怀中心里确实有种莫名的踏实感,于是脱口而出,“有你真好。” 龙明泽得意的挑挑眉,心满意足的带着她离开太医院。 “有件事我要和你说。”凤西刚跨出太医院的门槛,忽然想起红月的事,驻足仰头说道。 “你说。”龙明泽也停下脚步,表情分外认真的微微颔首看她。 原本只是打算闲聊,忽然发现他认真的看着自己,凤西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少有的扭捏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刚看见林蕊儿身边的贴身宫女红月,似乎是从凤舞阳的景阳宫出来的,我看见她手臂上有抓痕,你说会不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龙明泽便开口说道:“景阳宫确实出了人命。” 凤西哦了一声,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红月虽然有嫌疑,可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就一定和她有关系,我想和你说的并不是此事,而是关于林蕊儿的。” “你想将这件事引到她的身上?” 凤西摇摇头,俏皮的向龙明泽钩钩手指,再次踮脚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想利用红月的伤口,多去鸾鸣宫走动走动……” 第一百二十章 云山雾绕 凤西去看望雷修谨的时候,他也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所以只是简单的探望一下便离开了。 还有一件事让凤西急着去赴宴,就是听龙明泽说,海城的舞姬已经在听风阁安置下来,只等着他们过去,便可以开始晚宴上的表演。 凤西只想早点见到麦子,对歌舞丝毫没有兴趣,她拉着龙明泽匆匆赶往大殿,不顾周遭异样的目光。 “慢点,小心脚下。”龙明泽忽然伸手将人拦腰抱起,凤西这才看见脚下有处不小的坑洼。 墨夜跟在两人身后,立即接过宫女手中宫灯走到最前面,以前一直是冬浮做的工作,他还有些不熟悉。 还没等凤西双脚站稳,就在宫灯光晕刚能照到的地方,闪出一抹小小的身影,来人颤抖的唤了一声“小姐”,紧接着便跪倒在地上。 凤西心中一紧,挣开龙明泽的手臂就要上前去扶,谁料墨夜先她一步拦住去路,低喝一声:“来者何人?” 女子嘤嘤的哭声传来,只听她说:“小姐,你真的不打算认奴婢了吗?” 凤西急急对龙明泽说道:“是映水,让她过来吧。” 墨夜回头询问龙明泽的意思,可半响也不见主子有什么表示,只能和凤西对峙着寸步不让。 “阿泽,是映水,你应该知道的。”凤西有些急,之前一直没有与映水挑明身份是形势所迫,现在确实应该将她接回自己身边才是,为什么身后的男人无动于衷呢? “我知道。”龙明泽微微一笑,挥手让墨夜让开。 映水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小脸挂满泪水,她边叫着小姐,小姐,便扑到凤西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凤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的说些道歉的话,而最后却孩子气的略带埋怨道:“傻丫头,你怎么会认不出我呢?离烟在见到我的第一眼便认出我来了啊!” “我......我.....我以为你是苏才人,不对,不对,我以为苏才人是小姐。”映水死死抱着凤西不松手,泪水将她的肩膀彻底打湿。 龙明泽冷眼看着久别重逢的主仆二人,倒也没开口催促,只是看了墨夜一眼,后者会意道:“凤嫔娘娘,客宴会马上便要开始了。” 凤西吸了吸鼻子,把映水从身上拉开,扁嘴笑道:“看你哭的,都变成小花猫了,你出来苏才人知道吗?” 映水摇了摇头,“小姐,我不回去行吗?映水想跟在小姐身边。” 还没等凤西说话,龙明泽沉声说道:“也好,方丝琪不能贴身伺候你,便让映水回来吧!” 凤西自然很高兴,当望向眼前小丫头的时候,却觉得她有些疑惑,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可还是让凤西敏锐的察觉到异样,她笑着回头去看龙明泽,似乎对方也有所发现,不过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安慰映水几句,便带着她一起前往宴会大殿。 殿内的喧嚣是凤西意料之中的,可大殿之中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好多交头接耳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墨夜学不来冬浮那一声响亮通透的通传声,所以在进入大殿之初,并没有几人发现龙明泽的身影。 直到他来到众人围观的地方,这才有人惊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西正好趁着所有官员跪拜之际将情况看个分明。 原来众人围观的是一颗一人多高的巨大花苞,看起来是用布料做成,上面画满五颜六色的图案。 凤西当即明白这是什么,别有深意的抬头看了龙明泽一眼,“是麦子的主意。” 龙明泽没有言语,而是拉着她径直走向座位。 林蕊儿确实担得起皇后之位,举止优雅大度的起身相迎,豪不介意自己与凤西平起平坐。 待龙明泽坐定,宴会便正式开始。 雷修谨不能亲自出席,却不耽误海城的舞姬献技,只见一位其貌不扬的男子来到大殿中央,双手握拳,恭敬的说道:“在下海城使者宋文杨,受城主之命前来为焱帝助兴。” 本来低头整理衣袖的凤西闻言抬起头,第一眼看向那名男子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感觉,只觉得他有张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面容,与她身边的俊男帅哥比起来,几乎没有任何辨识度,正打算将视线转移,忽然心中一个激灵想起一事,伸手便想去找身边的男人。 手刚伸出一半,龙明泽却先她一步握住她的小手,用力捏了一把,眼神示意她静观其变。 凤西也想像他一样能够练就处事不惊的神功,然而火候不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淡定从容,手心却出了汗。 这个男人她见过,就在蜀风楼的对面,两人曾对视过,她对男人的样貌已经记不清楚,却独独记得他的一双眼睛。 阴霾,凌厉,灰暗的眼神,让人一看便觉得极不舒服。 凤西也坚信一点,通过一个人的神色可以窥觊人的内心。 所以这个名叫宋文杨的男人,内心一定非常阴暗。 “听说海城舞姬的歌舞惊艳四方,与凤嫔娘娘的凤舞九天可说是不相上下啊!” 凤西的思绪被打断,她偏头看向说话之人,客气的点头回礼,此人正是金安国的君王金光誉,平时沉默寡言,处于中立态度,是其他几国争相拉拢的对象。 龙明泽对于他在此时出声提及海城,心中还是有些意外的,虽然知道雷修谨最近与金光誉来往颇为频繁,但没料到双方会这么快达成协议,这么看来,自己还是过于保守,看来不能再毫无作为了。 “既然如此,焱帝就快快开始吧!”林德耀端起酒杯,饶有兴致的看着大殿中央那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龙明泽倒是不急,转向金光誉说道:“不急不急,朕听说金华国的几位皇子已到了娶妻的年纪了,都可有意中人啊?” 他的一句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引起层层涟漪,金光誉朗声大笑,“都还未有意中人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舞姬麦子 有些话,点到为止。 龙明泽了然的点了点头,略带深意的看向面色晦暗的慕彤君主,扬手示意台下久候的宋文杨可以开始。 紧接着,凤西的全部注意都被缓缓打开的花苞吸引过去,随着音乐的节奏,当大殿中央盛开出一朵娇艳的牡丹花时,不出凤西所料的,麦子身着水粉色轻纱薄裙,婷婷袅袅站在花蕊之上。 “是麦子。”她心情激动的抓着龙明泽的手,低声说道:“我就知道这主意是她想出来的。” 男人宠溺的偏头看她,,就算满场众人无不惊叹麦子的美艳,龙明泽的眼中却只能盛下她一人而已。 “她也是来自你的说的那个地方吧?”龙明泽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凤西有些好奇,自从她讲完自己的故事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 凤西恩了一声,反问他为何有此疑问。 “她应该对你很是了解才是。” “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凤西自豪的扬起下巴,露出甜美的笑容。 大手裹着柔软的小手再次紧了紧,若不是在大殿之上,他恐怕已经控制不住低头吻上她粉嫩的双唇,好在乐曲节奏骤转,两人将视线一起移向舞姿翩翩的麦子。 看着改编自现代芭蕾的古典舞曲,凤西不由自主的加深笑意,一向不喜欢参加文体活动的麦子竟然为了今日而苦练舞技,也真是难为她了,更何况是如此高难的芭蕾舞。 光想着一直用足尖点地的痛楚,凤西的心里便有些心疼,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不停舞动的身影,然而越是专注,越是察觉到一丝异样。 麦子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整整一支舞的时间里,麦子那嫣然妩媚的笑容始终在为她身边的男人绽放,凤西微扬的嘴角慢慢僵硬,内心很难接受眼前所见景象。 龙明泽忽然玩心四起,斜挑着嘴角对她说道:“怎么?吃醋了?” 凤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嘟嘴回道:“大不了送给她喽,犯得着吃醋吗?” 本想寻开心的男人反被凤西回呛,一时不察竟提高音量吼道:“你敢。” 林蕊儿正好借机转身看去,心里一喜,以为凤西终于惹怒皇上,否则怎会在此时出声吼她,于是娴熟大度的伸手搭上龙明泽另一侧手臂,柔声说道:“皇上息怒。” 龙明泽倒不是真怒,不过是装装样子吓吓掩嘴偷笑的女人,谁知会引来旁人注意。 “你敢再说一遍?”不理会林蕊儿的安抚,他整个人像凤西倾斜过去,刚毅俊美的脸庞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害凤西心脏漏跳数拍。 两人暧昧的举动已经吸引不少人的注视,凤西害怕他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只好化身小鸟依人状,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不送不送,阿泽是小西的,死也不会送予别人。” 龙明泽对她的回答甚是满意,闷哼一声直起上身,惩罚性的捏了捏她的脸蛋。 一番互动下来,众人神色各异,当事人却气定神闲,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而此时舞曲已尽尾声,麦子刚刚还媚笑娇兮的面容也变成带着怨恨的转向凤西,后者蹙眉哼笑,坐实心中所想。 麦子绝对不是原来的麦子。 那她又会是谁?凤西此时巴不得冲上去一探究竟,然而还未等她有何动作,麦子竟举步上前,双手托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承至龙明泽面前。 “此乃海城镇城之宝,还望焱帝赏脸收下。” 麦子羞答答的垂首跪在阶下,只等龙明泽怜香惜玉唤她起身。 凤西微微一笑,眼角却扫向坐在人群中的宋文杨,只见他挺身而起,拱手说道:“焱帝怕是误会了,舞姬所说镇城之宝可并不是指那颗夜明珠。” 龙明泽饶有兴趣的半眯凤眸,耐心的听他说下去。 “真正的镇城之宝,是……”宋文杨有意顿了顿,目光看向身姿婀娜的麦子,接着说道:“是她。” 凤西皱了皱眉,斜眼看向身旁男人闪现光芒的双眸,顺带着瞄向紧攥手帕的林蕊儿,心中连哼数声,开口说道:“要说这夜明珠虽不算多见,可也是稀罕之物,反倒是焱国的美人到处都是,也不差你海城这一位,若说是镇城之宝,倒显得有些寒酸了。” 凤西的一番话说下来,无不让人觉得是在妒忌,要说谁家后宫没有个争风吃醋之事,但大庭广众之下表现的如此明显也确实有失礼仪,所以正好给了林蕊儿表现的机会。 只听她正色斥道:“妹妹此话有失德仪,皇上还未开口,哪有你我说话的道理?” 凤西一声冷哼,不满的偏过头去,林蕊儿见龙明泽并未出声袒护,心里便更加有底,以为皇上果然看中此女,虽然也心有不甘,但表面上也要表现的温婉大度,于是接着说道:“既是宝贝,就要说说宝从何来?” 宋文杨咧嘴一笑,“她可预知未来。” 凤西刚想拿起的酒杯差点跌回原处,好个预知未来,雷亚轩不会是因为这个疯女人说他以后会成为海城城主而被雷修谨关入死牢的吧! 龙明泽似乎对这点十分感兴趣,原本握着凤西的手忽然松开,示意墨夜将麦子手中的夜明珠承上来。 凤西手一落空,更是心觉不快,酒杯不自觉的便摔放在桌上,赌气似的说道:“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也不等龙明泽恩准,起身便走。 一只站在她身后的映水急忙跟上,轻声唤着:“小姐,小姐,皇上好像生气了。” 凤西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去,她知道龙明泽看她起身时面色阴沉,反正走都走了,还在乎他是否生气? 一前一后两个匆匆离开的身影在拐过一处长廊后忽然站定,凤西一扫之前的愤然,回头对面露担忧之色的映水说道:“听风阁怎么走?” 啊?映水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抽搐的呆看嬉笑的主子,好半天才伸手指了指,“那边,绕过池塘便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借机耍赖 听风阁的设计更适合南方气候,在闷热潮湿的天气里,四周敞开的窗户看起来让人清爽,凤西蹑手蹑脚的摸进门内,示意映水留在外面放风。 她在宴会上假意吃醋,就是为了借机脱身,麦子的表现太过蹊跷,她怀疑其中必有隐情。 所以她想从麦子随身携带的包袱查起,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麦子的行李很特殊,比起其他人的小包袱,作为头牌舞姬自然要有些凸显,所以凤西毫不费力的便在屋内找到一只半人高的檀木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翻开厚重的盖子便能看见里面整齐叠放的各色衣物,随之而来的还有呛人的胭脂水粉味儿。 凤西皱眉屏气,随手向箱子底部翻找,可除去衣服首饰便再无其他东西,不免心中失望。 正打算抽手离开,指尖却传来一阵异样,不同于布料的丝滑,一种冰凉滑腻的感觉瞬间让凤西后退数步。 “小姐,来人了。” 由不得她细想,关上箱子转身出了听风阁。 映水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急忙迎了上去,匆忙将她拉到房后的草丛中躲避来人。 “好像是皇上。”映水微微探出头,向来人方向张望。 听说是龙明泽过来,凤西暂且放下心中困惑,跟着看了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便真的火冒三丈起来。 只见龙明泽揽着麦子肩膀醉意十足的说着什么,因为距离太远,凤西也只是看出了个大概。 也就是这么一眼模模糊糊的景象,让一向淡定从容的凤西心里生出一簇怒火。 “小姐,你要做什么?”映水紧拉着凤西的手腕,拼命将已经站起身的人往回拽。 凤西毫不费力的甩开她,回头冷笑道:“我允他三千后宫佳丽还不满足,明知此人身份还敢如此妄为,是我太好欺负还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映水从没见过自家小姐这般动怒过,有些害怕的怯怯道:“小姐,说不定皇上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做他个大头鬼。”凤西强忍住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冲动,转身就要当场捉奸,可还没等迈出一步,纤细的腰肢就被人揽住。 以为是映水怕她冲动用事才会拦腰抱住自己,凤西冷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放心,我一不哭二不闹三不上吊,我就是去祝他们白头偕老,成不?” “你真的是去送祝福的?”来人向映水一挥手,示意她先行退下。 凤西手下一僵,比起映水柔软细嫩的小手,握住她腰身的手掌更加粗糙温热,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再加上男人特有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凤西连头都不用回,便知道身后是何人。 “龙明泽,你卑鄙。”话虽难听,可在某人耳中就是天籁之音,巴不得她再多说几句。 “我怎么卑鄙了?” “麦子是我朋友,你竟然让你的暗卫那样对她。” 龙明泽不着痕迹的将她拉回隐蔽的阴暗之处,就势把人板正,居高临下的直视着她。 “刚刚你是在吃醋?” 凤西见他眼中话中都带着七分笑意,心中又升起无明业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嘴硬的说道:“谁吃醋了?我是怕你欺负麦子,人家可是有夫婿的人。” 龙明泽剑眉一挑,邪笑道:“原来不是在吃醋啊!我就说嘛,小西连后宫三千佳丽都能容下,又岂会在意一个舞姬,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凤西看着他渐渐黯淡下去的神色,有些不忍的咬了咬嘴唇,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龙明泽在等待许久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松开环在她腰间的双臂,默不作声的转身就走。 凤西见此情景也有些慌了神,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一跺脚,伸手扯住男人衣袖,细若蚊声的问道:“你要去哪?” 龙明泽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那个……麦子她……” 一听她要说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龙明泽手臂一抖,衣料随即从凤西手中滑落,这次真的是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凤西回头眼看着麦子被人领进听风阁,心里一急,几步追上去挽住男人手臂,脸颊涨得通红,埋头倒豆子一般说道:“我承认我吃醋,看见你和别的女人亲热,尤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都快被气炸了。” 龙明泽抿唇垂眸看她,嘴角微微一笑,却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敛了回去。 “我的话说完了,该你了” 龙明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解的问道:“你让我说什么?” “麦子啊!让你的暗卫别碰他。”凤西有些着急,下意识的晃动着他的手臂。 这在龙明泽的眼里多少有些撒娇的意味,倒也合他的心思,便想多逗逗她,于是装作思考的模样,为难的对她说道:“麦子的目的就是勾引我,而我的计划就是将计就计,如果计划中的一环被打乱,后果或许就是赔上我的性命。” “你的性命?”凤西忽然纠结起来,一边是自己最最最重要的朋友,一边是自己最最最重要的爱人,舍了谁都能要了她的命。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麦子已经开始将听风阁的所有门窗都一一关上。 “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凤西本就不算精致的五官此刻都纠结的拧在一起,她焦急的看向龙明泽,眼底闪现出少有的焦躁。 玩笑不能开的太大,这个分寸龙明泽还是把握的很好,“倒也不是没有。” “那你快说啊!”凤西只顾着高兴,根本没察觉到他眼中的狡诈之色,“我就知道你最厉害。” 龙明泽冷哼着翻了个白眼,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这才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哈?起初凤西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男人用坚定而执着的眼神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是在和自己“耍无赖”,不由的嗤笑出声,心想一个吻的要求也不难,于是踮脚仰头便在他的唇上一啄,算是完成了他的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写在这里更明显一些。感谢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因为潋莘白天上班,晚上要照顾家庭,所以码字的时间越来越少,再加上工作性质需要潋莘白天保证良好的精神状态,所以在此之前一直断更中,从今日起恢复更新,却不能向大家承诺每日更新一章,只能是码好一章再上传,所以更新会很不稳定。但潋莘可以保证的是绝不弃坑,绝不!所以希望大家能够陪我一起走过这段艰辛的时刻,因为有你们,才有我坚持下去的动力!谢谢大家!!!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打入大牢 龙明泽岂会让她如此敷衍了事,发觉凤西抽身退开的一刹那,伸臂将人揽进怀中。 还没等人回过神儿,龙明泽俯身便吻上女人的嘴唇,霸道的攻城略地过后,依旧贪婪的浅浅摩挲着温热的薄唇。 凤西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正常思考,思绪完全被这个男人搅乱,只能娇喘连连的瘫软在他怀里。 龙明泽面对后宫众多女人可以做到心静如水,那是因为心中无爱,而凤西刚刚只是蜻蜓点水的一记轻吻,便让他的情欲一发不可收拾。 顾不得女人是否愿意,他直接打横将其抱起,恨不得立即就回到养心殿,无奈某人并不配合,挣扎着想要逃脱。 “你还没说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龙明泽嘴角攢了抹坏笑,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暗卫会碰那个舞姬了?” 凤西一愣,在他怀里抬起头,“你说的将计就计啊!” 龙明泽大步流星的向养心殿走去,半眯着眼睛里闪现出狡猾的精光,“小西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她勾引我去听风阁是为了给我下药,据说在舞姬随身携带的衣物中,藏有一条蛊蛇。” 原来真的是蛇,凤西想起刚才翻找麦子东西时那光滑油腻的触感,心想好在是只蛊蛇,许是自己的血液治蛊,才没被蛊蛇咬伤。 正想接着发问,却听龙明泽揶揄着说道:“说啊,小西想的将计就计是什么?” 凤西脸一红,嘟囔着:“明知故问。” 直到两人进了养心殿,凤西的脸都未再抬起来过。 ———————————————— 第二天一早,凤西听伺候她起床的宫女说,昨晚住在听风阁的舞姬被皇上打入大牢,似乎是因为刺杀未遂的缘故,具体的情况她们也只是道听途说,不明所以。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凤西不淡定了,顾不上梳洗打扮,胡乱的拢上发髻,抓起外套便向金銮殿飞奔而去。 “小姐,皇上临上朝之前说,等您醒了,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要等他回来。”映水跟在她身后边跑边喊,生怕自家小姐一个冲动闯了金銮殿,犯下杀头的重罪。 凤西心中虽然焦急,可还知道些分寸,龙明泽绝对不会因为私闯朝堂就降罪与她,也正因为如此,金銮殿万万闯不得,于是偏转路线,打算先去大牢打探打探情况。 七扭八拐的来到众人躲之不及的晦气之地,凤西还在盘算着如何贿赂守门护卫的时候,竟发现站在门口的两名士兵笑呵呵的迎着自己走来。 “属下参见凤嫔娘娘。” 两人的态度倒是毕恭毕敬,只是身形稳若磐石的将牢门堵个严严实实,摆明着不让她进去。 凤西微微一笑,客气的叫两人免礼,“听说昨夜关押了一名海城舞姬?” 两人对视一眼,为难的点点头。 “那两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可有受皮肉之苦?” 其中一位声音粗犷的侍卫回答道:“回娘娘,我们只是看门的小卒,里面的情况并不清楚。” 凤西体谅的哦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那我自己进去看看吧!也免得难为你们。”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两人手忙脚乱的伸开双臂拦住去路,若是往常有人胆敢擅闯大牢,他们早就兵刃相向了,无奈眼前这个女人是皇上新封的妃子,骂不得打不得,更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主。 凤西也是吃准了他们这点,有恃无恐的一步一步把两人逼到大门前,直到退无可退,这才站稳了说道:“开门,我要见见那名女子。” 守门的士兵险些哭出声来,他们死死抵在门上不敢动弹,目光不时偷瞄向不远处的一处角落。 凤西察觉到两人异样,哼笑着说道:“墨大人,出来吧!” “小姐,墨大人不在这儿啊!”映水满头雾水的小声附耳说道。 还没等她的话音落下,墨夜一脸尴尬的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两名士兵可算是盼来救兵,暗自松了口气,齐齐的唤了声墨大人。 墨夜挥手让他们先退下,自己则恭敬的对凤西说道:“娘娘最好还是按照皇上说的做,这里阴气极重,不适合女子久留.” “既然不适合女子久留,为何还要将人关在这里?”凤西敛起笑容,不悦的说道. 墨夜话少,本不愿多做解释,然而凤西不能与其他人相提并论,不仅是皇上最重要的女人,还是离烟那丫头的主子,其实还有一点,也是让他颇为佩服的,就是当初凤西为龙明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性命。 所以他此刻耐着性子解释道:“关在这里对她来说算是最好的选择,若不是皇上亲自吩咐,那个女人现在恐怕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你们对她用刑了?”凤西毫不掩饰内心焦急,恼火的问他。 “没有,皇上下旨要亲自审问,在此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每日三餐都是属下去送。” 凤西松了口气,紧绷的心思也放松下来,“今日午膳让我去送吧,我想见见她。” 墨夜摇头,“不可,皇上还说,尤其是娘娘,绝不能单独见她。” 凤西软磨硬泡不见效,最后连离烟都搬出来威逼利诱也没动摇墨夜分毫,最后只能气鼓鼓的打道回府。 在回去的半路上遇见下朝回来的龙明泽,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跟在龙明泽身后的一众宫女内侍看得心惊胆战,别说甩脸子走人,就是皇后也不敢和皇上说半个不字,就在大家以为皇上铁定会大发雷霆的时候,龙明泽竟然开口去唤转身离开的女人。 “小西,你等等。”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是如何低三下四的承认错误。 “把她放了。”凤西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双手叉腰的命令道。 龙明泽笑道:“她可是要谋杀你夫君,把她放了,你就不怕我有个什么闪失?” 凤西明眸一眯,“少来,你精的和狐狸一样,谁能伤得了你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上) 龙明泽满眼笑意,拉过凤西小手贴在胸前,深情款款的回道:“谁说没有?小西就能。” 娇羞的抽回手,环视周围众人,怒意已经消减大半,“和你说正事儿呢,怎么把麦子关进大牢了?” 龙明泽收回笑意,对周遭差异惊讶的目光视而不见,直接揽上凤西肩头,说道:“不把她关进大牢,她早就没命了。” 原来龙明泽心思缜密,知道麦子刺杀行动失败,幕后主使必定杀人灭口,所以先一步将人送入大牢,那里条件自然不如听风阁舒适,却是个不错的保命之地。 “我让阚太医去看过,你朋友确实有些不正常,似乎是中了什么媚术。” “媚术?”凤西忽然沉思起来,任由男人带她往回走。 “难道这事和鹂妃有关?”凤西抓住脑海里转瞬即逝的思绪,问道。 “鹂妃这段时间都被关在地牢中,只能证明施术之人不是她,其他的还没有头绪。” 龙明泽说的也是实话,他明知这件事是龙文天在背后搞鬼,可就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其实也并非要什么人证物证齐全,讨伐逆贼师出有名,而让龙明泽至今没有动手的原因,说出来很是丢人。 那便是他还没找到龙文天的踪迹。 不过这件事和凤西说说也无妨,都是自家人,就算让她嘲笑了去又何妨? 于是在凤西得知龙文天已经混进皇宫,却寻不到其踪影的时候,不出所料的狠狠鄙视了他一番,随后又很认真的提议道:“我们可以做个实验啊!” 龙明泽挥手让跟在身后的一众宫女内侍都退下,就连映水也包括在内。 两人相拥走在树荫下,亲昵温存的景象让旁人好生羡慕。 凤西说,龙文天一定和李殇一样,都带了咒面,有句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偏偏咒面最忌讳火焰炙烤,既然这样,就在夜晚举办一场篝火晚会,到时候一定能发现异样。 这个提议立即让龙明泽否决,他说,皇宫中人数众多,谁也不能确定龙文天到底假扮了什么身份,能参加晚宴的人都是身份尊贵的皇族,如果他只是假扮一名侍卫或者奴才,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凤西巧笑着回他,那就想个让他非来不可的理由啊! 她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龙明泽,男人高兴的抱着凤西在树下转圈。 点子不是白想的,双脚刚着地的凤西昏昏糊糊说道:“让我见见麦子。” 在沉默良久过后,龙明泽缓缓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下) 凤西在养心殿见到麦子的时候,她正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捆绑手脚的枷锁,就连身旁的两名彪形大汉都拿她束手无措。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凤西睁开龙明泽的怀抱就要奔向麦子,却被墨夜先一步将其拦下。 后者动作利落的在麦子身上封锁几处大穴,这才让人稍显安静下来。 虽然挣扎的幅度减小,可忽然看向凤西的眼神变得阴险恶毒。 “麦子?”凤西试探的向前走了一步。 “她被迷了心智,可能认不得你。”龙明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不着痕迹的充当着她的护卫. 凤西知道此时的麦子很危险,就算有龙明泽和墨夜在,她也不敢轻易的再向前靠近. “有人会解这种媚术吗?” “听说凤朝阳找到一名可以解媚术的女子,正在赶来宫里的路上.”回答她的是惜字如金的墨夜. “什么时候能到?”看着麦子青绿色的脸颊,深陷的眼眶和全身透漏出的戾气,凤西心中越加焦急. “大概明天日落之前.” “这么下去麦子的身子肯定扛不住.”凤西回头对龙明泽说道:“打砸回春堂的人找到了吗?”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龙明泽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我的包裹里有镇静安神的药,麦子现在需要这个,如果能找到拿走包裹的人,说不定就会找回那些药.” 墨夜摇摇头,“也许早就让人毁了.” 凤西发愁的叹了口气,眼底又要泛出水雾. 龙明泽见状将人轻揽入怀,看了看不停扭动发狂的麦子,说道:“拿走那些东西的人,就是小西这位朋友.”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在凤西心里激起千层涟漪,拉着龙明泽便向外走,“阿泽,我现在能见阚太医吗?” 龙明泽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见她询问自己,宠溺的笑道:“只要是小西想见的人,随时都可以召见,并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阚秀贤风风火火背着药箱赶到宁康殿的时候,正看见凤西翻箱倒柜的寻找着什么,而一旁喝着茶水的皇上则悠闲的看着手中奏折. “臣参见皇上,凤嫔娘娘.” 龙明泽轻咳一声,放下奏折,语气轻松的说道:“在宁康殿没有主仆之礼,坐吧!” 阚秀贤一向中规中矩,不让他行君臣之礼就犹如不让他穿着衣服上街一般,怎么想怎么别扭. 最后和大姑娘上轿似的只坐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 凤西从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中抬起头,忍不住笑出声来,“阚大人,最近在修炼什么神功?怎么看上去和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一样?” 被凤西调侃几句,阚秀贤就红了半张脸,不自然的把屁股向里挪动挪动,偷偷斜眼去看皇上. 只见龙明泽如往常一样嘴角含着笑,而又与平时不同的是,皇上整个人都散发出轻松愉快的气息。 阚秀贤心想,就算局势再紧张,只要皇上在宁康殿,或是有凤西陪在身边,笼罩在他四周的阴霾都会烟消云散. 思及此处,他自己也逐渐放松下来,对歪头盯着他的凤西笑道:“娘娘在找什么?” 凤西闻言盘腿坐在地上,掂量着散落在周围的药瓶,“之前你去看过麦子?”见他一脸懵懂,她接着解释道:“就是海城的那个舞姬.” “臣看过.” “那时她的状态如何?把详细的情况说给我听听.” 阚秀贤点了点头,表情认真的开始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上) 阚秀贤的回忆很详细,包括好多细微末节,可这对凤西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她想知道的,无非就是到底在麦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这点,阚秀贤给出的回答是,娘娘的这位朋友被人迷了心智,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传说中的媚术被描述的神乎其神,往往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会中招,在凤西听来,和现代的催眠术有异曲同工之处,可她从不相信这些,所以追问阚秀贤还有什么其他发现。 就在阚太医绞尽脑汁之际,一旁貌似认真看书的龙明泽忽然淡淡说道:“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花香。” “花香?”凤西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忽然知道问题出在何处,拉起龙明泽就往养心殿跑。 “娘娘,等等臣啊!” 阚秀贤跟在两人身后边跑边不解的发问,他怎么也想不出花香和媚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况且女人用花做熏香,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怎么就能让凤西觉得蹊跷。 凤西自信满满的告诉他,麦子和她一样,从来不用熏香,这是其一。 其二,就连平时身边美女环绕的皇上都不说不出是什么的香气,保准不是女人常用的熏香。 这句话说完,引得龙明泽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其三,她在养心殿见到麦子的时候,并没有闻到什么香气,而那时她正在发疯期间,不得不让人怀疑这种精神症状是因为某种因素导致的。 听完凤西的分析,阚秀贤觉得十分有道理,“娘娘是说,您的这位朋友是通过某种介质被人控制的?” 凤西气喘吁吁的点点头,“没错,一定是那些香气让她丧失心智,而随着香气逐渐消失,她才会变得疯狂。” 说到这儿,龙明泽提出异议,“按照小西的说法,应该是随着香气消失,她逐渐恢复神智才对啊!” 匆匆踏上台阶,凤西面色凝重的看向龙明泽,回道:“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所以除了不知名的香气,一定还有其它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存在。” “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阚秀贤随着身前两人停下脚步,探头看向殿门内的情景,“她现在似乎安静不少。” 凤西没有去关注麦子的情况,而是直奔养心殿内间,二话不说就将自己托墨夜带给龙明泽的圣域晶莲捧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无耻的将一章分为上下两部分了。我要感谢支持我的朋友们,看着被盖满章章的封面,我的内心无比激动啊!只想和大家说,让章章,鲜花和红包来的更猛烈些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下) 晶莲一出,偌大的养心殿内瞬间充满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所有人的疲惫感被这小小的莲花逐渐驱散。 阚秀贤阅病无数,可向来是中规中矩的常见病,用药也是古书上记载的现成药方,自然没见过如此神奇之物,此时也顾不得君主礼节,越过龙明泽凑到凤西身边,好奇的打量起几近透明的莲花。 “这是什么?为何没有根茎也能常开不败?”他想伸手去碰花瓣,不料被凤西闪身躲开。 “只可远观,不可用手碰触,否则花瓣上的细小绒毛遭到破坏,整朵花就算废了。”凤西边说边靠近面目可憎的麦子,小心翼翼的将花凑到她面前。 半晌过后才接着说道:“这是圣域晶莲,一种雪莲的变种,只知道它散发出来的香气可以醒脑解毒。” 阚秀贤带着迟疑的目光看了看晶莲,又回头去看麦子,忽然惊讶的发现之前还目露凶光的女人正痛苦的闭着眼睛,好似忍受着什么蚀骨之痛一般,不断发出压抑的呐喊声。 “麦子,你认得我吗?”凤西将捧在手中的莲花向后撤了撤,面色焦虑的不停唤她。 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麦子的表情不再痛苦,气息微弱的缓缓抬起头,一扫之前眼中煞气,目光变得柔和困顿起来。 “小??小西??” 沙哑干裂的声音让凤西泪如雨下,她将晶莲塞进阚秀贤的手中,起身便去为麦子松开捆绑手脚的绳索。 墨夜害怕她受伤,刚要出声制止,被龙明泽一个眼神拦了回去。 “松绑。” 要说龙明泽比谁都惦记她的安危,可又见不得她伤心流泪的样子,以他对凤西的了解,现在就算所有人都反对她的所作所为,凤西也根本不会去听。 他轻叹了口气,矮身去帮她一起解绳索。 “小西,别管我。”麦子软弱无力的斜靠在凤西怀中,就算松开手脚对她而言根本没有区别,就连说话都需要动用全身所有力气。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麦子,还记得我们回来之前说的那些话吗?”凤西吸着鼻子,仍旧微微笑着。 龙明泽闻言忽然眸色一敛,冷声说道:“所有人都出去侯着。” 凤西知道他这是为何,从现代再次穿越回来的时候,她将所有事情都讲给龙明泽听,当时他只说此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会被人当做把柄来用。 墨夜算是他可以托付性命的亲信,然而在涉及凤西的问题上,他不敢有一丝含糊,终究是一并遣退了出去。 麦子强打气精神看向龙明泽,虚弱的笑道:“你倒是很会为小西着想。” 凤西不等龙明泽开口,抢话道:“少说些没用的废话,你当这是演八点档泡沫剧呢?叽叽歪歪说了一堆,最后什么重点也没留下,说,这是怎么回事?” 麦子翻了个白眼,轻咳几声,“我就是有些虚弱,不是马上要死了,催什么催?” “行,你不急是吧!我也不急,反正被关在牢里的又不是我男人,要不给你安排个院子住下来,等身体恢复好了再说?” “小西我错了。”麦子立即收起笑容,正色道:“我被人暗算了,从海城到焱国的一路都很顺利,直到进城的前两天,有人来找我,说是你身边的人,我虽然有些怀疑,但觉得让她进来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危险,便让她跟我回了房间,我最后的记忆是一段虚无缥缈的歌声,然后就是刚才你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 凤西和龙明泽听后对视一眼,心里都将歌声与鹂妃联系起来,觉得事情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第一百二十六章(上) “那你跑去回春堂砸场子做什么?”凤西一脸不解加愤怒的问她。 “你说什么?我去砸场子?”麦子懵懂无知的表情让凤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很是无语。 “阿泽说去回春堂将我带来的医疗用品偷走的人是你,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最后一句问完,连凤西自己都觉得有些多余,麦子已经说了自己不记得发生什么事,自然也包括去回春堂,只是那些药品对她来说极其重要,才会多此一问。 不过麦子倒是说了句很有建设性的话,她说,自己是跟着雷修谨出来的,无论被谁控制住心智,雷修谨都应该知道真相,说不定东西在他那里。 就连一直沉默的龙明泽都赞同的点点头,他沉声说道:“如果东西真的在他那,我倒是有办法让他拿出来。” 龙明泽平时从不夸海口,他既然说有办法,那必然是有把握的,凤西安心的颔首回应。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晶莲只是暂时让你恢复心智,不是长久之计,我需要找到操纵你的源头。”凤西抱着麦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却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是靠在龙明泽身上,难怪自己不觉得累。 “小西,趁我还清醒,和你说个秘密。”麦子不好意思的看向龙明泽,意思明显是在说他应该回避一下。 凤西爽快的拍了拍男人的手臂,说道:“你先回避一下,我们说完再过来。” 龙明泽略微迟疑,目光在麦子脸上打量许久,这才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麦子对他的距离表示不满,不耐烦的挥手再让他向后退,凤西无奈笑着示意他再远一些。 于是,龙明泽不情不愿的又向后撤了撤。 待麦子再想提出抗议时,龙明泽眉头一皱,冷声说道:“再有要求就让你的话永远成为秘密。” 麦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神色哀怨的想要找凤西求助,谁承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凤西当然向着自家男人说话,催她有事快说,小心真的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双拳难敌四手,麦子费劲巴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硬是拉着凤西又挪了挪,这才满意的让她附耳过来。 凤西毫无戒备,淡笑着侧耳倾听,心想一定是关于她男人雷亚轩的事,否则也不用这么害羞非要和她说什么悄悄话。 就在凤西准备认真听麦子说话之际,忽然发现她手中寒光一闪,随之听见麦子冷笑着呢喃道:“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就是,我想杀的是你。”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凤西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一支发簪握在麦子手中向自己胸口刺来。 凤西不会武功,对这种突发事件反应不及理所当然,一直与两人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龙明泽却始终保持着警惕性,从麦子提出想和凤西单独说话开始,他就察觉出蹊跷,所以会在第一时间跃到凤西身侧,将她一把拉开. 麦子一刺落空,心知再想下手几乎没有可能,可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借着龙明泽回头查看凤西是否受伤的空单,她再次发力,将发簪高高举过头顶,准备拼死一击. 作者说:22:00,我刚进家门,匆匆写下这章的上半部分,时钟便已经接近零点,再想想明天的工作,潋莘实在没有办法将章节补全,所以依旧是分成上下两章发表。谢谢给我加油鼓劲的朋友们,我在努力,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二十六章(下) 之前龙明泽没有对她出手是看在凤西的面子上想要饶她一命,所以只是将人拉开一段距离,自己侧身格挡在她们之间,而察觉到身后杀气又起,周身寒意陡升,眼底便显出了淬火的煞气! “别杀她。”凤西对龙明泽的了解有时更甚于对自己的认知,她心道大事不妙,急忙出声喊他,却还是晚了那么一步。 带着深厚内力的掌风拂过,麦子眨眼间被震出三四米开外,一口鲜红喷涌而出,手中发簪也随之掉落在地。 凤西喊着麦子还想上前,最终抵不过龙明泽的力道,被他圈在怀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麦子拼力挣扎起身。 原本侯在殿外的墨夜等人听见里面闹出不小的动静,也顾不得抗旨不尊违背皇命,各个提着家伙破门而入,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将麦子重新捆绑结实。 此时的麦子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又接连呕了两口血之后,才抬头看向被男人护在怀里的凤西。 凤西算是彻底被她弄懵了,明明晶莲已经让麦子恢复神智,为什么还会对她起杀心?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到目前为止,麦子依旧受人控制,凤西一边想着,一边抬头去看龙明泽,与往日从容自若的神情不同,她眼中充满困惑和无助。 龙明泽安慰似的拍拍她肩膀,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这才开口说道:“施术之人必定还在养心殿附近,派人去追。” 他说的如此肯定,自然是有据可循。 就在麦子让他回避的时候,便有所怀疑,虽然拉开距离,却依旧保持着高度警觉,他的担心终究还是成为现实,好在他的小西没有受伤,否则那一掌早就要了麦子的性命。 包括墨夜在内的三四名侍卫接旨离开养心殿,阚秀贤终于脑袋灵光一次,借着麦子逐渐昏迷的由头,将殿内其余人等都带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走远,凤西这才问道:“阿泽怎么知道施术人就在附近?” 龙明泽扶她坐在龙椅上,:“你是关心则乱,否则怎么会想不到?” 凤西拉着他的手臂靠在他怀中,歪头蹙眉的想了又想:“我只知道麦子中的媚术好生厉害,似乎能控制她的思维。” 龙明泽走到书架前,从几本老久的古书中抽出一本递给她,还不忘数落道:“平时就知道看些话折子,放着这些快要失传的医书秘术看也不见一眼,难怪想不到。” 凤西哼哼两声,接过快要散架的书本翻看起来,里面记载着很多几乎失传的古老秘术。 其中一页被人折起一角,开头的三个繁体字凤西认得,写着傀儡术三字。 她心中惊骇,这才反应过来,麦子根本不是中了什么媚术,而是更为可怕难缠的傀儡之术。 第一百二十七章(上) 傀儡术,凤西在这之前只有耳闻,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其厉害之处,催眠术与之相比简直上不得台面。 古书上记载此术早已失传,看来消息并不准确。 因为其神秘性,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资料,书上只说世上之物皆可为儡,操控者需在三十丈内施术,可通过药物、人偶等介质进行控制。 龙明泽一定是看过这本古书才会让墨夜去附近寻找施术之人。 想要解除傀儡术的办法有两种,一是施术者自愿解除,二是施术者死亡。 凤西将书合上,抬眼向殿门看去,墨夜带人已经出去有一会了,不管是否抓到幕后操控者,此时也该回来通报一声。 凤西焦躁的站起身,在殿内不停的走来走去,龙明泽忍不住放下手中公文劝她坐下歇歇,又吩咐内侍准备些清淡的饭菜送过来。 就在清汤小菜摆上桌的时候,墨夜闪身进来,依旧毫无声息。 “抓到人了吗?”凤西探头向他身后望去,只看见映水跟在他后面进来,再无他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墨夜看向坐在桌前的皇上,神色微闪,拱手说道:“回皇上,属下并未在殿外发现可疑之人,已经派人在皇宫内搜索,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回来。” 龙明泽点了点头,沉声嘱咐道:“此事别惊扰了旁人。” 墨夜应声退下,留映水一人留下伺候两人用膳。 凤西心中惦记着麦子,见映水过来微微笑了笑,问道:“有事?” 映水摇头,偷偷撇了一眼龙明泽,这才回道:“小姐出去许久未归,映水惦记着小姐,所以过来看看。” “我和阿泽在一起能有什么事,不用担心,回去把药看好就行。”凤西从宁康殿出来时,嘱咐映水把她找出来的药材熬成汤汁,药材要小火慢炖四个时辰,所以需要有人留下照看,现在连映水也跑来养心殿,万一药材熬糊了,岂不可惜。 映水见她无事,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福身准备退下,却在转身之际听见龙明泽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问:“你在何处遇见墨夜的?” 映水不明所以的带着疑惑回头,恭敬的答道:“回皇上,在养心殿后的花园里遇见墨大人的。” 凤西听后露出招牌似的笑容,接话道:“后院有段石板路正在翻修,映水下次记得绕路而行。 ” 第一百二十七章(下) 映水愣了愣,应声过后走出殿外,因为凤西的关心而嘴角挂着笑容。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简单吃了些东西,龙明泽便陪着凤西去探望方丝琪,冬浮不眠不休的在一旁照顾的很周到,引得龙明泽揶揄道:“看来是上了心的,也没见你这般用心的伺候过朕。” 说的冬浮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 凤西借着为方丝琪号脉的空隙和冬浮闲聊几句,安慰他再过三两日人就能醒过来,今晚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别等人醒过来他再累倒了。 冬浮苦笑着连连摇头,说自己根本无法入睡,总想着为何不是自己躺在床上,只要丝琪能醒,让他做什么都行。 临走的时候,龙明泽不知是被冬浮的话触及过往心事,还是单纯的关心下属,吩咐冬浮去珍宝库取些灵丹妙药回来给方丝琪服下,看能不能让人快些恢复。 凤西听了只是低头抿嘴笑笑,他的心思她了解。 两人难得在宫里闲庭兴步的四处走走,也是因为龙明泽想要让凤西散散心,这才暂时将政务放下,和她说说话,可还没走出多远,便迎面看见好久不见的龙明晰带着凤朝阳和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匆匆而来。 凤西半眯着眼睛看向来人,龙明晰整天哀怨的忙着招待各国使者,明显瘦了一圈,而凤朝阳微微侧身而行,时刻关注着身边女子的一举一动。 见此情景,凤西来了精神,八卦的用手肘去碰身边的男人,嬉笑道:“阿泽你看,凤朝阳的举动很是可疑啊!” 秉承着小西开心朕就开心的原则,对这种无聊之事从不上心的男人浅笑着歪头说道:“确实有些可疑,若让我说,小西似乎要有嫂嫂了。” “这倒是喜事。”凤西收回笑意,不动声色的目视前方,“可你看那女子好像不是很买凤朝阳的账,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啊!” 龙明泽微微一挑眉,嗯了一声,“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凤西笑得很鸡贼,“皇上赐婚太便宜那小子了,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好的,再说,万一人家不喜欢他怎么办?这种事勉强不得。” 这话说的有理,龙明泽立即点头附和:“这种苦不尝,又岂会知道过后的甘甜?” 凤西笑着任由他将自己揽进怀中,回想两人在荒芜城的那段日子,有些心向往之,小手塞进大掌之中,歪头靠进他的胸膛。 面对两人毫不避讳的恩爱之举,龙明晰等人早就见怪不怪,倒是蒙面的女子不自然的微微垂首,避开了视线,恭敬的说道:“民女杜鹃给皇上娘娘请安。”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让凤西忍不住想到关在牢中的鹂妃,这个女人不会也是通过歌声控制别人心智的吧! 想到此处,她脱口而出:“一个舞姬加上一个歌姬,不如将后宫改成歌舞坊,阿泽的国库肯定日进斗金。” 杜鹃听后一愣,下意识的去看凤朝阳,后者哎呀一声埋怨自家妹子:“小西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刻薄了?” 刻薄?凤西失笑,她说话一向刻薄,往日也没见他抱怨过,还很乐在其中的同她斗嘴,这才刚刚说了杜鹃一句,凤朝阳就不乐意了,看来这蹊跷的背后绝对大有文章。 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龙明晰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话,对神情轻松的龙明泽说道:“杜鹃姑娘原是李殇的人,凤公子说她能解媚术。” 龙明泽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可有什么要求?” 杜鹃一福身,声音略显急切,她说:“让我见见李公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凤西不知道龙明泽最后答没答应杜鹃的要求,因为映水再次急急忙忙赶过来说,慕彤郡主在宁康殿等她,说是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凤西回来见上一面。 她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凤西边走边在心里嘀咕,忽然想起之前龙明泽在宴会上提过一句联姻之事,看来慕彤就是为这而来。 果然,凤西前脚刚跨过门槛,后脚就听见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慕彤瞪着红肿的双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哀怨的说道:“嫂嫂,你要救救妹妹啊!” 这一口一个嫂嫂、妹妹叫的凤西冷战连连,她忙摆手,心想你让人抽我鞭子的时候怎么就没见这般热络?现在来套近乎似乎有些晚了。 于是,面色冷落,看也不看的落座在矮榻上,扯了下嘴角,说道:“深更半夜的,郡主这是 起了什么雅兴?” 慕彤心中有气,可此时却发不得,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若是再把她得罪了,自己说不定就被皇上随便嫁到边远小国了。 这么一想,便将心头怒意压下几分,斜眼对身边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准备好的东西送过去。 凤西一看,这是要来贿赂我啊,反倒来了兴趣,好奇的想知道这位金山银山里长大的娇小姐会是怎样的大手笔,若是拿些奇珍异宝给她,说不定还真能帮她说上几句好话。 只见小宫女双手颤颤巍巍的捧着紫檀盒子跪在她面前,声音细弱蚊蝇的说道:“女婢参见凤嫔娘娘,给娘娘请安。” 凤西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礼节,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若是不让她起来,话还不说了是吧? 看着小宫女动作艰辛的半跪半立,凤西于心不忍的挥挥手,心想要是你慕彤跪在下面,铁定先凉你一个时辰再说,现在没有必要难为旁人,随即让她起来说话。 “回凤嫔娘娘,这是郡主千挑百选的名贵药材灵猫香,望您笑纳。” 小宫女的话音刚落,慕彤便接话道:“知道嫂嫂喜欢摆弄些奇珍异草,这是我托人从边外送过来的,就连京城都找不到此等纯度的灵猫香,嫂嫂就收下吧!” 凤西斜眼看了看映水,示意她过去看看,灵猫香她见多了,京城没有的东西,可并不说明她凤西没有,回春堂的小药房内可是堆满了这类货色,别说一块灵猫香,就是位居榜首的冬虫夏草,她也极少放在眼里。 映水跟在她身边久了,眼界自然与旁人不同,她打开盖子,用手做扇,轻轻将气味送入鼻端,只闻了两下,便回头说道:“娘娘,纯度只能算是中上,气味略有些辛辣,入药怕是您看不上眼,混些其他香料倒是能做些安神的熏香用用。” 慕彤听后脸色铁青,这可是她托人偷偷运回来的东西,竟被一个小丫鬟说的豪不如流,本该就心高气傲的性子再也压制不住,收起柔弱无助的嘴脸,恶狠狠的吼道:“凤西,别以为自己封了嫔位就耀武扬威,本郡主来找你是看得起你,竟敢如此羞辱本郡主,是活腻了吗?” 凤西一声冷笑:“你要知道,决定踏入宁康殿的那刻起,你就要做好低三下四的准备,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按耐不住火气,那接下来你要如何求我帮你?” “我......”慕彤被噎的说不出话,她是爱冲动,本来下定决心摆出求人的姿态,却这么轻易就被激怒,后悔恐怕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死犟到底。 凤西见她大有越演越烈之势,担心龙明泽回来见了生气,于是不耐烦的说道:“好了,东西拿走,你想说的事我也知道个大概,皇上还没说和亲就沉不住气了,小心把皇上惹怒,随便指门婚事给你,到时候哭都找不着门。” 慕彤平日里爱耍些小聪明,背地里闹些上不得台面的阴险手段,真正遇上大事却没了主意,她知道皇后那边没有指望,现在只能求助凤西,所以在听她说完之后,虽心有不甘,却也乖乖的走了,只是临走时硬是将灵猫香留下来,说就算入不了凤嫔的眼,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凤西笑了笑,让映水接了过来。 待慕彤走后,本打算去沐浴的凤西忽然又让映水把灵猫香拿来,她亲自看看。 这一看便看出了蹊跷,她掂量着紫檀木盒对映水笑道:“好一个心思狠毒的女人。” 映水不明所以,伸手就要去拿,被凤西急忙拦下:“这里藏了蟾蜍毒,这是要命的东西。” “小姐,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映水对此嗤之以鼻,“咱们也不是没用过蟾蜍毒,那得多少量才能堵死一个成年人啊!” 凤西捏了捏她的脸蛋,啪的一声将盖子扣严,重新塞回她的手里,“让你平时不好好跟着我学,知道什么叫相得益彰吗?蟾蜍毒遇到灵猫香,就是相当于火上浇油一般,只需要针尖大小毒液,便能要人性命。” 映水听后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的紫檀盒子扔在地上,“她不是来求小姐帮忙的吗?为何还要在东西上做手脚?” “一石二鸟,自作聪明呗!” 紫檀盒子被映水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放在整个架子的最高处,生怕有人误拿坏事,其实让她来说,干脆扔了了事,可凤西却并不同意,只说留着日后有用,映水听后缩了缩脖子,咋舌道:“不知谁又要倒霉了。” 凤西看着她调皮的样子有些失神,不过那只是转瞬即逝的神情,打了个哈欠,对映水说道:“去告诉皇上,我先睡了,让他睡在养心殿别来吵我。” 接令的映水胆战心惊的站在养心殿门外,一字不漏的将原话转达给正要赶去宁康殿的龙明泽,只见男人一愣过后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嘟囔着小西肯定又怪他过去晚了。 刚要转身往回走,忽然想起什么叫来随侍身侧的墨夜,吩咐道:“把雪豹送到宁康殿,让它看家护院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龙明泽的决定很正确,因为有血豹坐镇,宋文杨从太阳初升一直站到日上三竿也没能踏入宁康殿大门半步。 起先还彬彬有礼的男人越发焦躁起来,不停揉搓着双手向守门的侍卫询问,凤嫔娘娘到底要睡到什么时辰。 因为事先有映水姑娘的吩咐,所以听见问话的侍卫一仰头,傲慢的回答说:“别说是你,就连皇上也要等到凤嫔娘娘起床后才能打扰,要是等不了就快些回去吧!” 宋文杨敢怒不敢言,他确实是看见龙明泽身边的內侍来过两趟,在得知凤西还未起床后便恭敬地离开了,他嗤鼻一笑,露出不屑的神色。 其实凤西一早便已起床,听映水说宋文杨要见她,才故意让人找个由头拦住,她一想起在酒楼对面看中的那双眼睛,便觉得此人自己应付不得,最好还是等龙明泽过来再说,可那个木鱼脑袋听说自己没起床,还真就在养心殿死等,凤西翻了个白眼,想叫映水偷偷去传个话,又怕宋文杨那么聪明的人会识破,最后干脆穿戴整齐,大大方方的推门而出。 血豹趴在大殿门口尽职尽责的扮演门神,一见凤西出来,摇着尾巴呲着满嘴利牙便要往她怀里扑,吓得一旁的映水急忙拉着主子往后退,还一边大喊:“别过来,别过来。” 凤西浅笑着拍拍映水的手臂,展开双手将大兽抱了个满怀,“别怕,它不会伤害我。” 站在台阶下的宋文杨见到此景颇为震惊,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上前,不仅被侍卫伸手拦下,就连前一秒还温顺乖巧的血豹,也忽然转过身对他发出警告似的呜呜声。 他急忙举起双手以示友好,目光随即看向神情自若的女人,笑道:“在下宋文杨,给凤嫔娘娘请安。” 凤西点了下头,就算他的笑容在温和友好,也遮掩不了眼神中的阴霾,“让宋公子久等,不知找本宫何事?” “是关于舞姬之事,焱帝将舞姬带走之后至今没有音信,雷城主特让在下前来询问询问。” 凤西哦了一声,回道:“不错。” 不错?宋文杨忽然一愣,心想这个女人是听不懂话还是脑子有问题,难道是自己的表达不够清楚?于是解释道:“在下的意思是想见见她。” 凤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回道:“宋公子,我们焱国不比海城开放,凡是进入后宫的女子是不可轻易出来见人的。” 宋文杨冷笑:“那在下又是如何见到您的?” 凤西听后,提着裙角慢步走下台阶,在与其可以平视的距离停下,说道:“你能站在宁康殿前,是要庆幸自己的运气,若不是因为本宫想要见你,你以为你能靠近这里半步吗?” 眼前的女人明明带着和煦笑意,语气也显得平缓柔顺,可宋文杨为何还是感觉的一股强大的气场向自己压迫而来,这不可能,他定了定心神,目光直直的对上凤西的双眸,这一看之下竟被她明亮清澈的眼神吸引进去,半响才回过神,暗自恼怒的攥紧双拳,扯出抹笑容来。 “在下斗胆,敢问娘娘为何要见在下?”他借着拱手行礼的机会,微微偏转视线,不再与其对视。 凤西哼笑不语,目光却望向远处匆匆而行的挺拔身影,她松了口气,龙明泽好在赶了过来,否则自己就要撑不下去了。 宋文杨等了良久也得不到答案,正要开口再问之际,却听所有人齐声说道:“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龙明泽大步走到凤西身边,自然而然的拉过她的手,发现手心冰凉,不悦的皱起眉来,“怎么不披件外衣再出来?” 凤西收回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眼底也染了笑意,“我正要过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龙明泽无视旁人,对她笑道:“都这个时辰了,我怕再不叫你起来,你连午膳都吃不上。” 两人的对话极其随意,均用你我相称,让垂头而立的宋文杨忍不住抬眼偷瞄,心想龙明泽果然对她宠爱万分,就连最基本的尊称也可免掉,看来传言不虚,他并没找错人。 凤西呵呵一笑,努嘴示意他宋文杨的存在,“宋公子过来想要询问些舞姬的事,皇上将人带走之后,可有善待?” 龙明泽对她翻了个白眼,又看向抬起头来的男人,冷声说道:“雷修谨舍不得了?” 宋文杨温和的笑了笑,语气恭敬的回话,“不是舍不得,是怕她服侍不好焱帝,特让在下过来询问。” 龙明泽心情似乎不错,淡笑着点头,“回去告诉雷城主,让他安心养伤,舞姬深得朕心,待他伤势好转,便册封名号。” 宋文杨微愣的看了看凤西,心里盘算着如何接话,却发现再也无话可说,只能躬身而退。 可还没等迈出两步,就听龙明泽开口唤他,“还有一事,朕忘了告诉你,明晚金安国的帝王要在雍德殿摆宴,雷城主伤势未愈恐怕不能前往,那就宋公子代劳出席吧!” 第一百三十章 金关誉借花献佛的举动,是因为龙明泽之前不经意的一句问话。 凤西记得当时龙明泽问他几位皇子可有意中人,他大笑着回答都未有。 在两人眉来眼去的交流中,一个不言而喻的约定悄然达成,所以金华国的皇子无一缺席的端坐在位,等待着龙明泽的核审。 凤西按照惯例应该和其她几位妃子坐在一起,可从进入大殿开始,龙明泽牵着她的手就未松开,以至于宫女内侍们不得不临时在龙椅旁安置桌椅。 凤西倒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浅笑着看了林蕊儿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慕彤身上。 后者也在回望她,眼神中充满期待,她不想和亲,她想做龙明泽的妃子,哪怕只是一个小小良人。 宴会在龙明泽落座后正式开始,一如既往的寒暄客套,推杯换盏,期间凤西看见宋文杨不时瞄向自己,只做无视处理。 酒过三巡,金关誉首先提出让几位皇子展示展示才艺,给大家助助兴,龙明泽礼尚往来,选了几位皇亲国戚一同表演,自然是包含慕彤在内的。 舞刀弄枪,挥毫泼墨,凤西虽然看不太懂,但能从龙明泽赞赏的目光中知道这几位皇子还是有些实力的。 当轮到三皇子金子泰的时候,他竟然两手一摊,说自由体弱多病,各方面都比不上其他几位皇子,所以父皇早早让他离开国都,做个逍遥王爷。 虽然他没有才艺,可凤西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三皇子相貌平平,眉宇间却透着英气,在诉说自己不如他人之时,表情淡定从容,没有丝毫窘迫和自卑,反倒有种发自内心的自信不以言表。 她看了看身旁的龙明泽,似乎他也有与自己同样的想法,不免觉得金子泰是个深藏不漏的人。 皇子们一一退回座位,轮到焱国皇亲们上场,慕彤被人拉着不情不愿的退下准备。 林蕊儿此时忽然贤惠的开口说道:“皇上,让臣妾过去看看,您也知道她一直不想和亲,臣妾怕她闹出什么事端,还是去嘱咐两句吧!” 龙明泽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还是皇后考虑周全,那就有劳皇后了。” 林蕊儿因为他的赞扬脸颊一红,羞涩的也退了下去。 凤西心想她去正好,要不然还得自己亲自跑一趟,反正自己也不邀功,只要慕彤不在宴会上耍疯,和亲之事还有商量余地。 林蕊儿其实也是这样的想法,如果慕彤不让皇上失了颜面,说不定龙明泽看在往日情分上还能缓和缓和,可如果惹怒了龙明泽,她和亲一事变就成了。 被人搀扶进侧殿,林蕊儿换上一副关切的笑容,她对着正在更衣的慕彤说道:“妹妹心里不好受,我这做嫂嫂的更是替妹妹着急。” 慕彤冷哼一声,斜眼一瞥,“皇后娘娘怎会不好受?现在恐怕是巴不得我嫁到远远的地方。” “你这说的什么话?”林蕊儿状似亲密的为她整理发髻,“最想让你离开的,是那凤西才对。” “别来挑拨离间,她收了我的东西,自然就会帮我。” “哈哈哈,我说妹妹,你是天真呢?还是傻呢?”林蕊儿掩嘴大笑起来,“你想想,整个后宫之中谁最得宠?” “当然是凤嫔,否则我又怎会去求她?”慕彤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心想难道最受宠的是你吗? “如果换做是你最受宠,还会希望有人来跟你争宠吗?” “当然不想。”慕彤脱口而出,一脸悲愤。 林蕊儿带着嘲笑的接着说道:“那就对了,我帮你是因为我们可以联手对付凤西,她帮你,目的何在啊?” 被林蕊儿一说,慕彤忽然反应过来,立即觉得自己被人算计,恶狠狠骂道:“那个小贱人简直就是该死,她让人给我传话,说我在今日晚宴上要好好表现,不能给皇上丢脸,她一定是算计着,如果有哪个皇子看上本郡主,就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把事儿定了,到时候她可以完全推说自己不是不想帮忙,而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违背圣意。” 慕彤越说越生气,最后干脆将手里的发簪摔了出去。 林蕊儿见目的达到,随即笑道:“也不能这样说,起码你不能让皇上丢了面子啊!” “人都要被卖了,我还给他留什么面子?”慕彤气鼓鼓的嚷嚷,让林蕊儿一把将嘴捂住。 “你不要命了?这话也敢乱说?一会儿上场好好表现,惹怒了圣颜,谁也帮不了你。” 林蕊儿之后说的话,慕彤早就听不进去,这一点也是林蕊儿早就算计在内的,直到慕彤走出侧殿,林蕊儿还在不停的嘱咐她别任性,凡事慢慢商量。 说白了,这些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也好有个人证。 凤西没想到慕彤会蠢到这种地步,好好的一支舞,硬是让她跳得不成样子,难怪林蕊儿回来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龙明泽黑了脸,在舞蹈还没结束的时候,便愤然离席,带着凤西回了养心殿。 他不会真的生气,这点凤西知道,所以在回去的半路上,两人还顺便探望了方丝琪和昏迷着的麦子。 等回了养心殿,凤西才笑嘻嘻的攀上他的手臂,问道:“你打算将慕彤许给大皇子?” 龙明泽冷哼,“她那般不识大体,我怎么可能把她许给要继承皇位的大皇子?” 凤西撇撇嘴,“真是这样吗?你觉得大皇子真的能继承皇位吗?” 龙明泽微微一笑,捻起一缕发丝反问:“大皇子博学多才,文武双全,是几人里最上进的一个,怎么不会是他?” 凤西想了想,嗯声回道:“就是因为大皇子太张扬,不懂得内敛,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就让人看懂个七八分,绝对不是做帝王的材料。” 龙明泽听后,欣慰的一笑,环臂将人圈在怀中,“那小西觉得谁是帝王之才呢?” “三皇子啊!”凤西一仰头,毫不犹豫的说道:“阿泽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上) 龙明泽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小西的眼光很准,三皇子懂得收敛锋芒,待时机成熟,必定蓄势待发。” “其实将慕彤嫁给三皇子对焱国来说最是有利,慕彤的归宿我不在乎,但是让她搅了两国相交,那就得不偿失了。”凤西此话说的没有人情味,这也怪不得她,当初怂恿林蕊儿对她用刑的时候,不也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龙明泽少有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把她送出去和亲是冒了风险的,要不是??” “我知道。”凤西笑着打断他,“要不是她一心想成为你的女人,你也不用千方百计的把她送出去,你是怕我生气?” 对于凤西的问话,他显得多少有些不悦:“你觉得我只是单纯的怕你生气吗?” 凤西对两人之间的感情从未怀疑过,安抚似捧起他的脸,歪头说笑:“那就把你后宫里的女人都发配边疆,我也图的清净。” 听她这么说,龙明泽认真起来,“只要你高兴就好。” “哈哈哈,你个昏君。”凤西在他唇边浅浅吻了一下,很快便被龙明泽反客为主的占了主动权,一个缠绵霸道的吻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龙明泽打算将人就地正法的时候,墨夜在殿外轻声禀报:“舞姬醒了。” 凤西手脚并用的把人推开,顾不上龙明泽哀怨的眼神,一溜烟的打开殿门,急急说道:“快带我过去。” 墨夜先向门内看了一眼,见主子单手托腮,看起来心情不爽的样子,又将视线移回凤西身上。 “娘娘一个人去?”他略有迟疑的问道。 “嗯,正在气头上,别去惹他”凤西招了招手,又冲殿内大声说道:“我去看看麦子,一会儿回来。” 听到里面闷闷嗯了一声,墨夜这才转身带路,心想普天之下能牵制皇上的,唯有凤西一人。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台阶下,?就见映水从宁康殿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姐,映水陪您一同过去。” 凤西想了想,笑着点点头。 三人疾步穿梭在偌大的皇宫中,所过之处,众人皆垂头行礼,不敢多看一眼。 眼见就要到太医院,凤西忽然停下脚步,一副懊恼的样子对映水说道:“我忘了最重要的东西,本打算给麦子拿些滋补的,都忘在小药房里了,这可怎么办?” 映水听后先是一愣,跟着也有些着急:“这里离宁康殿略远,回去再取怕是耽搁太久,不如劳烦墨大人跑一趟可好?” 墨夜不容反驳的摇了摇头,回绝道:“皇上不在,墨夜不能离开凤嫔娘娘半步,还是映水姑娘回去一趟,反正也不是着急的事情,娘娘你看如何?” 凤西点头同意墨夜的提议,挥手让映水快去快回,而且解释说墨夜不认得她说的那几样补品,还是映水回去稳妥一些。 既然主子都开口说话,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人命的往回走。 墨夜见她走远,回身看了看有些发呆的凤西,轻声说道:“娘娘,我们走吧!” 第一三十一章(下) 麦子其实并没有完全清醒,浑浑噩噩的说着胡话,而杜鹃告诉凤西,媚术她已经全部解开,但真正控制她的是傀儡师,这个自己也毫无办法。 这个结果在凤西预料之中,她让凤朝阳陪杜鹃先回去休息,自己再多待一会儿。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混沌的麦子逐渐变得清醒,她不在胡言乱语,而是不断重复着两个字,花街。 凤西以为是她没有说清,不断的让她再说一遍,最后还是墨夜明白过来,说花街是麦子之前所在客栈的位置。 凤西一拍床沿,急忙叫他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 映水送药过来的时候,麦子已经喝下安神的汤药睡下了,凤西疲惫的看了看她,挥手让映水同她一起回去。 龙明泽还在专心的看着奏折,凤西想不明白他的精力为什么好像永无止境一般,而自己折腾的身心疲惫,打了个招呼便钻进养心殿內间睡觉去了。 半夜口渴起来喝水,发现龙明泽还在批折子,探头唤了一声怎么还不睡觉?便又躺会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反正睡着睡着就觉得后背暖暖的,知道是龙明泽从后面抱着她,睡的更加安心。 早上起床的时候,凤西差点背过气儿,床上哪见龙明泽的影子,只有雪豹趴在地上打呼噜,听她起来,迷迷糊糊的抬头看她。 凤西气呼呼的光脚走出內间,果然看见男人披着一件单衣坐在桌前写写画画,走到跟前一看,竟是金华国的几位皇子写给他的书信,生气的事立即被信里的内容打消,好奇的凑过去问道:“三皇子也写了吗?” 龙明泽斜眼看了看她赤裸的双足,皱眉将人抱紧怀中,说道:“只有三皇子没写。” “果然是聪明之人,知道你不会因为信里炫耀的内容而决定和亲一事,那阿泽真的要将慕彤嫁给三皇子吗?” 龙明泽犹豫了一下,顺势将披在肩膀的衣服过到凤西身上,“我再考虑考虑。” “其实,慕彤能嫁给三皇子算是她的福气,只不过??” 凤西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有人通报:“慕彤郡主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 “曹操是谁?” 凤西俏皮的一吐舌,转身坐到下首的位置上,雪豹跺着步子走到她身边,用毛茸茸的爪子去碰凤西的双脚,意思好像是让她将脚放到自己的身上。 这怎么好意思呢?凤西笑着拍了拍它的头,轻轻的把脚搭在雪豹的爪子上,大小刚刚合适,还暖融融的。 就在一人一豹玩的不亦乐乎之际,慕彤气呼呼的冲了进来,开口就是哭天喊地的哀鸣:“泽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把我嫁给一无是处的三皇子啊?” 凤西抿嘴抬头向她看去,发现慕彤虽然是和龙明泽说话,可目光却一直锁在她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上) “一无是处?郡主是从何得出的结论?”凤西见龙明泽没有说话,只是好开口说道。 慕彤就等着她搭话,否则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此时对准凤西就是一阵怒吼:“你还有脸问我?宴会上没看见只有三皇子无才无德,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加害与我?” 雪豹看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护主心切,喉咙里发出阵阵警告的呜呜声。 凤西弯腰安抚似得摸着它柔顺的毛发,心想洗过澡就是不一样,多少有些家养宠物的样子,而对慕彤的无理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说话呀!你不是答应要帮我吗?”慕彤仗着有龙明泽在,料想凤西就算再得宠,也不敢对一个郡主做什么,所以向前走了几步,变本加厉的指责起来。 “我答应你什么?”凤西觉得有些口渴,淡笑着起身去取龙明泽面前的茶杯,雪豹则紧紧跟在她身边,那架势要是它能帮主子端茶,都不用凤西起身。 慕彤气结,抖着手接着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和泽哥哥求情吗?” 凤西喝了几口茶,对没有说话,打算一直置身事外的男人笑了笑,“茶不错,就是太浓了。” 转过身,凤西看着怒目圆瞪的慕彤笑得更加善良可爱,外加一脸无辜的说道:“我答应你?什么时候的事?” “你想耍赖?” 凤西微微挑眉看她,自己确实没有亲口答应过她什么,一切都是慕彤自己会意罢了,半响过后,一直蛮横强硬的郡主忽然变得颓废,开始嘤嘤的哭起来。 凤西心里叹了口气,神色倒也未见怜惜,“现在哭也没有用,和亲之事已定,皇上到底还是惦记你的,三皇子虽然看似平庸,可真正的实力绝对不容小窥,你若嫁给三皇子,他日说不定还能母仪天下。” 凤西说的话,慕彤根本不信,在她心里,凤西只是一心想把她送出宫外,所说的都是谎言。 “骗子,你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分了你的宠爱,你就是想把我送入虎口,皇上,慕彤不想走,慕彤想留在你身边。”慕彤梨花带雨的看向龙明泽,企图用眼泪打动冷若冰霜的男人。 可一切都是徒劳,龙明泽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了第一句话:“圣旨朕已拟好,本打算再斟酌斟酌,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传旨下去,慕彤郡主即刻出宫备嫁,择日成婚。” 话从龙明泽口中说出来,气势果然不同,只见慕彤失魂落魄的呆立原地,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凤西抿了抿嘴唇,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就见原本神色呆滞的女人忽然一声凄厉的喊叫,那模样像极了凤舞阳临死时的状态。 雪豹斜着身子站在凤西身前,随时准备一击毙命,而龙明泽冷眸看向发疯的慕彤,也在戒备着。 凤西害怕雪豹像上次一样贸然害人,率先出声将其唤住,可侧头看向身后男人时,竟发现他微微垂了眸,好像有意放纵雪豹一般,说了一句,“保护你家主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下) 还没等龙明泽的话说完,慕彤就已经张牙舞爪的向凤西扑去,后者无可奈何的向后退了两步,心想这段时间是怎么了?大家这是集体发疯吗?还都是冲着她来的。 有了凤舞阳的前车之鉴,凤西率先开口喝住血豹,“旺财,留命。” 血豹早就张开血盆大口向慕彤扑去,听凤西厉声喝它,刹车已经来不及,锋利的爪子瞬间将慕彤的衣衫撕碎,刹那间白皙的皮肤上便布满血淋淋的口子,尖锐的喊叫声变得凄厉,凤西却没有再次出声制止。 有些东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凤西皱着眉,右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臂膀,那里还有凹凸不平的伤疤,都是拜眼前女人所赐,所以她此刻并不觉得应该同情心泛滥,邪恶的另一面站了上风,她冷眼看着血豹一下一下在近乎完美的胴体上留下丑陋的伤痕。 她承认这一刻心里是痛快的。 当慕彤的喊叫声逐渐变得微弱,凤西终于回过神,她侧头看了一眼龙明泽,男人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奋笔疾书的正在写着什么,她将血豹喝退,自己则走到慕彤身前,慢慢蹲下来。 “因果有报,你对我做的事,我不过是变个法子还给你。”凤西盯着慕彤怨恨到骨子里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也恨他吧?你一心要嫁的泽哥哥。你以为他会帮你?在我从辛者库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你接下来的命运,若不是我要亲手报仇,恐怕你都活不到今天。” 凤西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可看在慕彤眼中,就只剩下恶魔般的恐惧,她挣扎着向后挪动身子,可剧烈的疼痛让她寸步难行。 “你现在这幅样子,别说金华国的大皇子,就连你口中一无是处的三皇子都不会要你,别说我没帮你,和亲这件事,已经和你没有半分干系,这回,安心了吗?” 如果用意念可以杀人,凤西觉得自己早就被慕彤杀了一百遍一千遍,看着她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的表情,心里忽然顺畅了不少。 她终于明白龙明泽为何对敌人那般狠辣,报仇雪恨之后畅快无法用语言形容。 “来人啊!扶郡主去太医院疗伤。”凤西站起身,冲殿外喊道。 始终说不出一句话的慕彤终于大喊出声,她摇着头求凤西别让她出去,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大殿的门打开又阖上,有宫女拎着水桶默不作声的趴在地上清理被慕彤弄脏的地面,动作熟练而轻巧,几乎没用多久便悄然而退。 凤西抱膝坐在书桌下的台阶上,一边发呆一边摸着血豹毛茸茸的脑袋,幽幽对男人说道:“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龙明泽放下笔,单手托腮的看向殿门的放向,声音有些空旷:“我在辛者库见到你时,你的样子比她恐怖得多。” 凤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下不去手,要不了她的性命。” “小西,你来。” 凤西起身走到龙明泽身边,只见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摆着一张空白的圣旨,落款处是龙明泽刚刚盖上去的印章,她有些狐疑的看着男人,随后恍然大悟,惊道:“你这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龙明泽也不说话,剑眉微挑的示意凤西执笔写字,自己则佯装起身舒展筋骨,走到血豹身旁,难得的俯身拍了拍它的脖颈。 “阿泽,这也太儿戏了。”凤西蹙眉看向一人一豹,单手托腮的说道:“你就不怕我直接要了慕彤的性命?” 龙明泽呵呵一笑,无所谓的回道:“我还怕你手下留情呢。” 从辛者库回来之后,凤西知道龙明泽一直想要替她报仇,要不是自己坚持,慕彤恐怕也不会活到现在,可毕竟慕彤是郡主,绝对不是一张圣旨没有理由就能随随便便处死的,就凭慕家手里的免死金牌,便能轻轻松松瞬间翻盘。 凤西抿着嘴唇若有所思的游离在圣旨和龙明泽之间,几个来回过后,忽然一改淡定从容的表情,双手拍案而起,有些愤怒的看向似笑非笑的男人,怒道:“你都把主意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旺财,咬他。” 龙明泽斜眼看向正要起身的血豹,也不打算闪躲,对凤西问道:“我可不敢算计小西。” 血豹认主,只听从主人的命令,明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此时也是弓起脊背,做出进攻姿势,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凤西见它呲牙咧嘴的甚是凶狠,担心血豹真的伤了龙明泽,急忙挥手喝止,将血豹唤到自己脚边,这才恨恨的对龙明泽说道:“还有皇上不敢的事吗?你摆明了让我写下处死慕彤的圣旨,逼慕家拿出免死金牌换她性命,既让我解了气,又不至于和慕家撕破脸,便宜都让你占了,我却成了蛇蝎心肠。” 看着凤西边说边往外走,龙明泽浅笑着拉住她的手腕,瞪了一眼想要上前护主的血豹,柔声说道:“小西只说对了一半,还有另一半呢?” 另一半?凤西刚才只顾的生气,还真没细想,再说眼前男人的城府可不是她能猜透的,于是晃了晃头,等他自问自答。 龙明泽走回书桌后,习惯性的把人抱进怀中,他也不急着说话,拿笔在圣旨上写了起来。 凤西看着棱角分明,苍劲有力的黑色字体在乳黄色绸缎上渲染开来时,脑海里竟然闪现出慕彤惨死刀下的可怖场面,当即心软的探手握住龙明泽的手腕,说道:“罪不至死,尚留一命。” 圣旨寥寥几句便可要人性命,对于龙明泽来说已经司空见惯,只是放下笔,淡笑着说:“我说的那另一半,就在这圣旨当中。” 凤西听后认真端详起绣工卓然的布料,身后之人也不出声打扰,认她闷头琢磨。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凤西将圣旨放回桌上,单手托腮的幽幽说道:“另一半,阿泽说的另一半难道是……” 她有意拉了个长音,龙明泽也不接话,就这样静静的等着她接着说。 “你的目的不在慕彤,而是整个慕家?”凤西这话说虽是疑问,但是表情肯定,似乎这事就是如此一般,不容有二。 龙明泽浅笑出声,摸着凤西头顶说道:“小西果然聪明,虽说想的时间略长一些,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凤西一个白眼翻过去,心想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但是因为好奇个中缘由,所以也不同他计较,接着问道:“慕家有异心?” 话一出口,便见龙明泽原本明亮的双眸忽然笼上一层戾气,他半眯着眼睛看向圣旨,语气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异心?窥视着我的皇位,哪个没有异心?” 凤西啧了一声,不满的打断他:“起码我没有,墨夜没有,凤朝阳没有,龙明晰……待定,离烟没有??” 听她一个一个仔细盘点着,男人忽然将身上煞气收敛,喜滋滋的捧起她的脸,说道:“除了你,别人我都不信。” 凤西对他这种赤裸裸的表白本来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应该有些免疫,可每次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凤西都莫名的心跳加速,暗自骂自己没出息,只好寻了个话题让他接着说下去。 龙明泽调戏成功,心满意足的说道:“慕家前些年就和龙文天有些往来,那时我无暇顾及,也觉得难成气候,所以有些疏忽,如今大敌当前,我不得不防,盛宴已经过半,龙文天虽渐露踪迹,但想要一举击溃恐是难办,只能斩断其须尾,消减势力。” “时间已经不多了,来得及吗?”凤西担忧的皱着眉,知道这些年来,龙文天一直是他心头大患,看似说的轻松悠闲,可局势却不容他有半分懈怠。 龙明泽替她抚平眉心,手指停留在凤尾花胎记上流连许久才回道:“来得及。” 堸玨睧第一百三十四章櫿蠮杻 龙明泽说来得及,凤西便觉得来得及。 事实也正是如此。 第二天的傍晚,凤西正打算去探望方丝琪和麦子的时候,慕彤被人搀扶着跟在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身后,满脸哀怨的走进养心殿。 若是没事,凤西便留下来看出好戏,可墨夜之前告诉她,他去花街找到她留在回春堂的东西,麦子将其藏的很隐蔽,保存的很好。 之所以着急赶过去看,就因为有药就能治好商柯的病和方丝琪的伤,相比之下,少看一场戏也不算什么。 映水很懂事的提着药箱在外面等她,两人直接去找了墨夜。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你越是盼着想着,越是觉得度日如年,当你不想某些日子到来的时候,反倒过得飞快。 就连一向后知后觉的凤西,都感到皇宫中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眼看着盛宴即将结束,各国使节也陆续准备返程,连重伤在身的雷修谨也打算收拾行囊滚回海城,可就不见龙文天有什么接下来的行动。 免死金牌救了慕彤一命,最后将其逐出焱国,免其郡主身份,说白了就是把人往荒郊野外一扔,任其自生自灭。 在凤西看来,这个惩罚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而没了免死金牌的慕家,也不敢再折腾下去,寻了个由头打道回府,暂时消停消停。 麦子虽然还在被傀儡师操纵着,但因凤西有所戒备,倒也安稳,起码能正常和她说些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凤西又开始惦记另一件事,那就是被困在水牢的雷亚轩,海城未来城主,麦子的亲老公。 她为难的做着选择题,不知道是把麦子暂时留下来,还是偷偷送回海城。 一边眼看着有人造反逼宫,一边又是人命关天,凤西不仅愁上心头,拿捏不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com 换源App】 再说龙明泽这边,这男人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自负过度,每天除了处理朝堂事物,便窝在养心殿和她一起喝茶看书,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自觉性。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持续到盛宴最后庆典的前一天。 凤西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好的出奇,风轻云淡,微风徐徐,丝毫嗅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也就是在这样一个让人神经气爽的日子里,几乎龙明泽身边的所有亲信都集聚在宁康殿内,映水烧水煮茶忙得满头大汗,就连血豹都跟着里里外外的忙乎。 凤西选了一处凉爽通风的角落,拿着蒲扇扇风,她看着给众人倒茶的映水,招呼说:“把茶壶给他们就成,我这就你一个丫头,他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过来,给我扇扇风,大热天的怎么不去养心殿,非跑这儿来闹腾。” 话虽如此,但是凤西却没有起身撵人,反倒是龙明泽浅笑解释道:“养心殿外侯着一堆等着上奏的官员,还是这里清净。” 凤西哼哼了两声,心想你们要是再不过去,指不定那些人等不及杀将过来。 宁康殿里没有尊卑之分,除去阚修贤略显拘谨之外,龙明晰,墨夜,冬浮,方丝琪,凤朝阳,青岩等几人都大大咧咧的胡吃海喝,没有半分客气。 “这干果都有些受潮了,我说小西,你就拿这种东西糊弄我们?”凤朝阳吃着核桃儿也没能堵上碎碎念的嘴。 “爱吃不吃,不吃走人。”凤西斜眼看了看桌子上油光锃亮的大核桃,没好气的回道。 “还有这茶,你放了多久?是今年的新茶吗?”凤朝阳的脸皮早就能拿来当鞋垫踩了,放下核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满意的砸吧砸吧嘴,絮絮叨叨的接着问。 凤西啪的一声把书合上,似笑非笑的看向凤朝阳,说道:“你问问皇上,茶是他拿来的,我可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的。” 凤朝阳一口茶好悬呛到,连咳两声过后,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十分识相的改口说道:“茶越放越香,好茶,好茶啊!” 众人闻言低头浅笑,纷纷举起茶杯品尝,就连龙明泽也微挑着嘴角抿了一口。 只是在凤西拿起茶杯之际,被映水拦了一下,她说天气燥热,为小姐单独准备了清热去火的花茶,说完,从旁边桌上端来一杯早就准备好的茶水。 凤西看了她一眼,笑着接过,也是因为天热口渴,几乎是一口气喝干,唇齿间弥散着清淡花香。 第一百三十五章(全) 吃吃喝喝大半个时辰,宁康殿俨然已经成为这些人的茶话社,话说的多,消耗能量就多,肚子便容易饿。 第一个张罗吃饭的是凤朝阳,凤西压根儿就没想搭理,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按照往日的时辰,也该到龙明泽用膳的时间,凤西这才放下话折子,准备让映水去张罗食材。 正在众人讨论吃些什么的时候,门口守卫忽然来报,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凤西看着其他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马上了然,知道林蕊儿此番前来是龙明泽授意,当即说自己有些犯困,要去睡一觉。 这也不是耍脾气,单纯的只是不愿意看见林蕊儿而已。 “用完午膳,我陪你睡一会儿。”龙明泽拉住路过他身边的女人,用带着哄骗的语气说道。 凤西脸一红,偷眼扫向憋笑的其他几人,娇声斥道:“这么多人,别乱说话。” “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正在大家纷纷起哄的空挡,林蕊儿带着宫女走进殿内,龙明晰第一个回神儿唤了声皇嫂,只有阚修贤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 要说皇后就是皇后,胸襟不是一般的大度,态度和蔼的说道:“听说在宁康殿内没有主仆君臣之礼,我这个皇后也不能坏了规矩,阚大人不必行如此大礼,反倒见外了不是。” 她话说的好听,姿态也放的极低,可就是这样,也换不来那个男人哪怕一瞬的目光。 凤西被龙明泽拉着走不开,看着林蕊儿只是微微点点头,露了个还算友好的笑容. 皇宫之中最常见的场面是什么?就是现在这幅场景. 凤西坐在龙明泽身边嗑着瓜子,看着眼前和谐稳定的气氛,心里忍不住冷哼,都是演技派啊! 尤其是林蕊儿,一副温婉可人的乖巧劲儿,把她俩儿往外一放,自己就是个十足的狐狸精啊! 喝了口清热去火的花茶,凤西忽然打断众人和谐的对话,嚷着肚子饿了,冬浮闻言抬头先看了一眼龙明泽,见主子对自己点了点头,便打算起身去准备,却被笑意盈盈的林蕊儿拦住. “来的路上,我已经吩咐御膳房准备午膳,这会儿也该做好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侍卫说午膳已备好,询问皇上是否用膳。 龙明泽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凤西,说让人进来吧,大家中午就在宁康殿一起用膳。 宫女太监得令之后开始忙活着收拾桌椅碗筷,按理来说,能与皇上皇后同桌而食的也只有凤西与阚修贤两人,连贴身侍卫墨夜也只能另坐一桌。 但看着冬浮指挥内侍抬来一张十人大小的八仙桌,林蕊儿微微皱了下眉,斜眼看着龙明泽,心道再不济也不能和奴才们一起用膳啊! 可龙明泽却不以为意,沉默不语的看着一群人忙进忙出,等菜肴碗筷摆放完毕,大手一挥,让众人落座。 依旧是阚修贤略显拘谨,其余人倒是待皇上坐下后,纷纷走向座椅,并不觉得不妥,林蕊儿几次欲言又止,都在看到凤西淡淡浅笑之后憋回肚子,带着些许不满的在龙明泽右手边坐定。 “饿了就开吃吧,平时也不见你们这般斯文。”龙明泽率先持筷夹了些藕片放在凤西碗中,对其余人说道。 龙明晰嘿嘿一笑,看向脸色越发苍白的林蕊儿说道:“一看皇嫂就是精心为皇兄准备的,道道都是皇兄爱吃的菜,我们哪好意思啊!” 凤西拿着筷子正要去夹碗里的藕片,听他一说,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吃下,还是放下筷子和其他人一起大眼瞪小眼。 龙明泽佯怒,斥道:“有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这顿不吃,再过几个时辰,恐怕就什么也吃不上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皆是一变,就连凤西也难掩担忧之色,抬头望向身边的男人,哪还有吃饭的心情。 龙明泽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见她面色缓和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吃完之后睡一会儿,等再起床,可就要跟我寸步不离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凤西扯了扯嘴角,余光扫向林蕊儿,学着龙明泽的语气回道:“这可是你说的,我真要走了,你也别反悔。” 刚刚还浓情惬意的俩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方丝琪忍不住对凤西挤眉弄眼,示意她别耍小性子,不就是林蕊儿为皇上准备一桌饭菜嘛!大不了一会儿咱准备十桌八桌的,全是皇上爱吃的菜,都不带重样的。 蝯搔擒釁鷮窩番外 荒芜城的悠闲生活1 作者潋莘先来叨叨几句。 没想这么快就写番外,因为做为新人,白天工作,晚上码字,保持每日一更都觉得有些吃力。 但是又觉得故事开篇,只用一章就将小西与阿泽的一年荒芜城生活简略带过,实在有些汗颜。 虽然两人过的是闲云散鹤的悠闲生活,可一些生活琐事还是能挑出来说道说道的。 比如,小西和阿泽的第一次“约会”。 那时龙明泽伤势基本痊愈,凤西开始指使他做一些挑水砍柴的重体力劳动。 但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不用说在鬼门关前走过几遭的人。 他虽然不说累,凤西心里岂能不知道。 但他确实不适合再静养下去,当时凤西发现他的时候,身上有数不清的刀伤,其中一处最为严重,已经深达腹腔。 当时凤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让离烟将屋子彻底打扫一遍,并在地上扫满清水,静置半个时辰过后,残忍血腥的展开一场没有麻醉的小肠修补术。 凤西至今都记得省略一层橡胶手套触摸肠子的那种柔软滑腻感。 好在伤口不大,小肠也只有一处破损,再加之后期精心调养,龙明泽算是没有死在这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外科手术中。 命是捡了回来,后期并发症却不容忽视,如果再放任这个男人窝在床上躺下去,腹腔迟早会粘连,什么梗阻、坏死便会接踵而至。 起初龙明泽倒也闲不住,只要能下床活动,便会到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后来因为头部受创,总会眩晕恶心,便索性赖在床上不起。 自从凤西安排工作给他,映水不止一次和她提过,怕他体力还没恢复,身体吃不消。 其实回春堂的生意不多,除去一天挑一次水,两天劈一次柴,她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累到这个身体精壮的男人。 不过她一向忍受不了别人在耳边唠叨,在映水第N次提出此事过后,她慢悠悠的站起身,对门外喊道:“阿泽,陪我去集市逛逛。” 映水刚要绽放笑颜,凤西回头便道:“他没做完的工作,在我回来之前全部由你完成。” 看着映水瞬间垮下的一张脸,她瞬间心情愉悦起来,走至门口,又不忘回头问她:“你这般护他,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映水先是一愣,随即嗲怒道:“小姐又拿我开玩笑,不过是因为救他一命不易,映水害怕小姐再把人累死,岂不是白忙一番。” 凤西一副了然的模样,笑的无比奸诈,映水被气的涨红了脸,不知如何解释。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男人低沉沙哑的询问声:“喂,走还是不走?” 凤西夸张的扭着纤细腰肢转身晃出屋子,对屋内依旧气愤不已的映水挥挥手,嬉笑道:“姐姐出门给你置办嫁妆,乖乖在家看家,唉,女大不中留啊!” “小姐......” “映水要嫁人了?”龙明泽看了一眼追出来的映水,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凤西,出声问道。 “你要娶,她就嫁。”凤西头也不回的从他眼前走过,很是随意的说着。 龙明泽愣了一下,几步便追上她并肩而行,侧头望向只到他肩膀的女人,说道:“我要娶,你嫁吗?” 她一时语塞,只能干笑几声算是回答,又忽然想起被她私自藏在身上的荷包与腰牌,对男人说道:“谁知道你有几房妻妾,我做不来人家小老婆,等你恢复记忆再说吧,要是我现在答应你,等你恢复记忆以后,发现家里妻室是个母老虎,别到时候骑虎难下,我可是为你好。” 龙明泽听后笑了笑,摇头回道:“我没有娶妻。” “那你带着荷......”凤西话说一半忽然敛口,一是觉得争论此事毫无意义,二是他是否娶妻又与她有何干系? 于是打岔道:“日后挑水砍柴的活不用你做了,一会儿跟我去几家常来往的商铺,平日里送送货收收款什么的,省得映水那丫头没事在我耳边闲唠叨。” “商铺?我以为回春堂根本没有生意。” 凤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大风刮来的?本姑娘可不只这一处产业。”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边聊边往集市走,一路人潮拥挤,几次险些将两人挤散,好在龙明泽每次都手疾眼快的将人护住,后来索性让她拉着自己衣袖免得走散。 凤西本就不喜热闹,微微皱眉跟在龙明泽身侧,因为躲避过往人群,不得不紧靠在他怀里,起码,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她并不讨厌。 “今儿是什么日子?往常也没见有这么多人啊!”她仰着头,看向嘴角微扬的男人。 “初一,每月最大的集市。”龙明泽低下头,正对上她纠结的面孔,“我以为你想来看看热闹。” 凤西平日里鲜少出门,也极少会记得日子,如果她事先知道是初一的大集,那她绝对会选择待在家里听映水唠叨也不踏出院子一步。 龙明泽前后张望一番,手臂揽过怀中女子纤细腰身,将她往人群稀少的地方带去。 “去那吧。”凤西拉扯他的衣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家新开的绸缎庄,与周围店铺比较起来,那里确实人员稀少得多。 龙明泽应了一声,几步便脱离人群,顺着边缘向她所说方向而去。 凤西有些疑惑,既然他现在能找到通行顺畅的法子,为何刚刚要混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 她又怎会想到,平时看似冷漠的男人会对她动这般心思。 绸缎庄名叫思慕庄,取自朝思暮想之意,并不是凤西所开,是她大哥凤朝阳的商铺。 因为上门买布料的客人不多,掌柜坐在角落里独自发霉,一名伙计靠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凤西踏进店门,有意咳嗽两声,掌柜的一见是凤家三小姐,急忙站起身,又用脚将伙计踢醒,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三小姐今日怎么得空亲自过来?” 凤西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花花绿绿的各种名贵布料上,笑道:“我来看看凤大公子的铺子和我的回春堂,哪个更萧条。” 掌柜的嘴角一抽,汗颜道:“三小姐,哪有人比这个的?人家都是比谁的铺子红火,您倒好,总盼着大公子的铺子关门大吉。” “凤三小姐说的倒也不错,在荒芜城卖这种上等名贵的布料,关门是迟早的事。”龙明泽站在凤西身旁,看着名贵布料赞同的说道,荒芜城守在沙漠边缘,常年风沙不断,最实用的服饰肯定不会是这些不能抵御风沙的绫罗绸缎。 掌柜的欲哭无泪,他本来在京城的绸缎庄待的好好的,凤大公子非得将他派到如此偏远的地方,这也就算了,同他一起运来的货物,除去一些粗布麻衣卖出去几件,其余的全部积压下来。 每次凤西过来,都不温不火的嘲笑一番,如今又多一人火上浇油,他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可自己毕竟是凤朝阳的人,输人不输面,自然在气势上不能示弱,挺了挺腰杆,开口问道:“三小姐,这位......” 掌柜的有些犯难,一下不知该如何称呼,看男子虽然一身普通装扮,但气宇不凡,神色峻厉,经商之人最会看人,一眼便觉得这名男子身份尊贵,不可忽乱称呼,又见他跟在凤西身后,似乎听命于她,一时半会弄不清楚。 凤西看了一眼身后男子,说道:“我新收的伙计,日后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都是他出面,对了,叫他阿泽就行。” “生意往来?”掌柜的哭笑不得,“三小姐,您和大公子之间哪来的生意可做?” 凤西想了想,一脸无辜的说道:“天天没有入帐,您不上火吗?上火不用吃点清热降火的汤药吗?万一哪天真关门了,您急火攻心,还不是得劳烦我来给......” “哎呦我的大小姐,我可服了您了,再说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都得葬在这儿。” 看见掌柜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龙明泽毫不留情面的笑出声来。 凤西看他难得笑的开怀,也情不自禁的弯起眉眼。 这时,刚才靠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的店伙计端上新沏好的花茶,凤西不客气的召唤龙明泽坐下,对掌柜说道:“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要不是外面太拥挤,我也不会到你店里躲清闲,该睡觉的睡觉,该长蘑菇的长蘑菇,我不介意,一会儿人群散了,我自然就走了。” 掌柜的早就对她无言以对,还真的窝回角落里继续发呆,店伙计开始还有些顾及,不敢明目张胆的继续打瞌睡,后来实在是无事可做,慢慢的也就睡着了。 大概等了半个多时辰,街上人群变得稀落,大概是因为到了吃饭的时间。 凤西站起身,从钱袋里掏出几两银子放到桌上,“走吧,我们也去吃饭。” 掌柜听她要走,又留了银子,急忙唤住她,“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虽然思慕庄生意不好,也不缺这点银子。” 凤西站定后回头对他笑道:“掌柜的,钱是我替你家主子给的,你拖家带口来这儿也不容易,今天我也将人给你领来了,见也见过了,你也好交差。” 掌柜的尴尬一笑,没再说话。 龙明泽却有些诧异的看向凤西,禁不住问道:“怎么回事?什么见也见过了?交什么差?” 凤西叹了口气,边向外走边说道:“找家餐馆,我饿了,吃饱了再告诉你。” 衣蜦铸胗猘菣荒芜城的悠闲生活2 饭馆坐落在小巷里,如果不是常客很难发现。 凤西带着龙明泽在小巷中七拐八扭的走了好久才找到那家连牌子都没有的面馆,推门进去,只有一位客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吃着面条。 龙明泽倒也不嫌弃,跟着凤西坐在最里面的炕桌上,冷眼打量着小面馆。 “来两碗肉汤面,一碟酱牛肉,再来一壶酒。”凤西扯着嗓子向后厨方向喊着。 很快便有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大婶从后厨端着酒壶出来,一见凤西便眉开眼笑的嚷嚷着,“姑娘好久没来了,我可是有好事找你啊。” 凤西淡笑着接过酒壶问道:“什么好事?” 大婶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坐在她对面的龙明泽,啧了两声才开口说道:“这个娃太单薄,不行不行,大妈可是给你留意了一个好小伙,我家老头子已经去叫了,等会儿就来。” 凤西斟酒的手一抖,似笑非笑的抬眼看向龙明泽,对方嘴角微扬,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很是欠扁。 “婶子,我没说要嫁人啊。” “这女娃,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就该找个好婆家。”大婶一抖手里的抹布,也不客气的让凤西往里坐坐,自己则半搭在炕沿上接着说道:“我给你牵的红线,保准让你满意,这小伙子身体可壮了,家里养了三十头牛,上百只羊,还有五匹上好的骏马。有多少姑娘家的都争着抢着要嫁给他,你还不满意?” 凤西张了张口,心想怎么拒绝她的好心,却不想对面的男人开口说道:“她不嫁。” 大婶闻言瞬间变了脸,荒芜城的民风豪放,说话做事直来直去,当即不高兴的说道:“你是她什么人?你说不嫁就不嫁?” “他是我伙计” “我是她未婚夫。” 两人豪无默契的异口异声,引得大婶儿白眼一翻,不再听她推辞,起身说道:“我去给你们下面,一会儿人就来了,真是好小伙啊!姑娘,你可得考虑考虑。” 凤西嘴角一抽,忽然就不淡定了,眼见热心大婶儿进了后厨,她便想借机偷溜。 屁股还没来得及挪到炕沿,后厨就传来爽朗的笑声,龙明泽一把拉过凤西,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凤西挣扎了一下,随即被他制住双手。 “难道你想嫁给他?”龙明泽带着嬉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人心中有些恼火。 “当然不想。”凤西回头瞥了一眼后厨,正了正身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还是怎么?赶上初一大集不说,还走了桃花运。” 龙明泽低笑一声,放开牵制她的双手,幽幽说道:“我可是看了黄历才出门的。” 哈?凤西来没反应过来,一位花白胡子的老汉领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小伙已经在他们面前站定。 “姑娘,我们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 老汉身子硬朗,底气十足,话音刚落便是震天的笑声。 凤西觉得自己像是掉进猎人陷阱的可怜小动物,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撑撑场面。 还是龙明泽冷静,极其客气的说道:“两位坐下慢慢聊。” 慢慢聊?凤西诧异的看向他,心想你还打算借机把我卖了不成?这是要讨价还价的节奏吗? 真不该信了他,刚刚要是走了,哪还有这些麻烦事? 可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凤西心塞起来。 大婶子口中的好小伙很是腼腆,一直低着头不停的撮着双手,期间偶尔偷偷瞄上两眼,都被龙明泽凌厉的眼神吓了回去。 大婶儿端着四碗面上来的时候,发觉气氛有些不对,于是有意提醒道:“栓子,你家的母牛下崽儿了吧!” 叫栓子的男孩点了点头,憨厚的笑道:“下了,两头一起下的,可忙坏我了。” 凤西看着对面虎头虎脑的半大男孩,忍不住掩嘴偷笑,她虽然讨厌此时这样的局面,却并不是针对某个人,见他害羞的样子,反倒觉得像邻家弟弟一般亲切。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com 换源App】 龙明泽斜眼看了看她,伸手将她放在桌下的手攥进掌心,脸色随即一沉,冷声说道:“有句俗话说的好,家产万贯,带毛不算。” 凤西白了他一眼,生怕栓子生气,忙解释道:“他说话一向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栓子脑袋摇的跟个泼浪鼓一样,就是说不出来一句话,一旁的大婶子急道:“没错没错,往后若是你俩成了,栓子就把这些牲口都卖了,跟着姑娘一起开药铺,这样稳妥,这样稳妥。” 凤西下巴差点被她吓掉了,这哪是给她找个好夫婿,分明是给她找给上门女婿来,也亏得这位大婶儿说得出口。 正想着怎么回绝,便听身边男人缓缓开口问道:“你们这儿,有一女嫁两夫的习俗吗?” 噗!凤西刚入口的酒水差点喷出来,一记杀人不偿命的目光扫过去,竟被男人笑眯眯的神情轻松化解。 大叔大婶彻底傻了眼,就连一直低头装鸵鸟的栓子也抬头看他,接连摇着头。 大叔当真的解释道:“哪里有这种风俗?胡闹,胡闹。” 龙明泽了然的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别忙活了,刚刚我和这位老婶子已经说过,我是她的未婚夫,既然一夫一妻制,这位叫栓子的小朋友就算是晚了一步,实在抱歉。” 龙明泽说的彬彬有礼,极其正式,一旁沉默不语的凤西配合的点了点头,说什么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拆他的台啊! 大婶子一听不高兴了,手里抹布往桌上一拍,撇嘴说道:“这是什么话?姑娘可说你是她家伙计,可没承认你是他未婚夫。” 她话音刚落,齐刷刷的四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看向满脸窘态的凤西,就等着她决定性的发言。 一下成为众人焦点,凤西还是心里挺慌的,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龙明泽捏了捏她的手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凤西的目光在眼前男人和对面栓子的脸上来回游走数遍,最终把心一横,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道:“他说的没错。” 溰檨丑觯銷荒芜城的悠闲生活3尋 大叔将气急败坏的大婶子推回后厨,自己也摇头叹气的跟了进去。 凤西看着备受打击,低着头走出饭馆的栓子小朋友,心中很是内疚。 这顿饭是没法再吃了,龙明泽将几个碎银子放在桌上,拉起凤西打算换一家填饱肚子,可看她正盯着栓子的背影发呆,心中恼火,忍不住揶揄道:“怎么?心痛了?” 凤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催他快点出去,心想她可没有老牛吃嫩草的爱好,再说,看着栓子两个脸蛋的高原红,她就忍不住想给他做个面膜好好保养一下,实在不行,去找凤朝阳要个人皮面具给他戴上,那样还能看着舒心一些。 哎!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个看脸的社会。 两人又寻了一家相对较大的酒楼,刚一落座,龙明泽便问道:“说说吧,思暮庄是怎么一回事。” 凤西见躲不过,也就一五一十的将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其实事情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凤西的大哥凤朝阳自从知道他的出现,以最快的速度在荒芜城开了一家店铺,生意是好是坏,凤朝阳从不关心,只想打探关于他的所有情报。 可几个月下来,凤西将他隐藏的极好,每次有人上门试探,她都有办法将人打发回去。 慢慢的,竟有种金屋藏娇的感觉。 可能是怕凤朝阳好奇心太强,再不透漏些风声,恐怕能把他气死过去,凤西这才大发善心,主动将人带去思暮庄,也省得日后总是有人借故骚扰。 她说完,龙明泽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红烧排骨给她,这才说道:“那若是他觉得我不可信呢?” 凤西优雅的擦了擦嘴,不解的反问道:“他觉得的东西与我何干?” 龙明泽哦了一声,接着又夹了一块醋溜白菜给她,“不能不吃青菜。” “谁说我不吃青菜?只不过优先选择肉类。” “那你哥哥会不会生气?” 凤西啧一声,“他有不生气的时候吗?” 龙明泽还真的回想了一下,两人虽然没见过面,但在他卧床养伤期间,总会听见一个男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凤小西,你等着。 凤小西,下次绝不饶你。 凤小西,我要和你断绝兄妹关系。 凤小西……我死给你看。 “他拿你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龙明泽见她发下筷子,又十分体贴的帮她斟满茶水。 凤西也不客气,咕咚几口就是一杯下肚,然后咂巴着嘴说:“你怎么不喝?” 龙明泽看了看飘在杯中的茶梗,再抬眼看了看凤西,默默端起茶杯抿上一口,淡淡的刷锅水味道立即充斥着整个口腔。 凤西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打趣道:“这位失忆的富家公子哥,看在今天你替我解围的份儿上,一会儿回到回春堂,本姑娘亲手为你沏壶茶吧。” 那是龙明泽第一次喝到凤西的茶水,从此以后欲罢不能,再也喝不惯别人煮的茶。 他隔着暖意融融的小火炉问她,为何你煮的茶水这般好喝? 她每次都淡笑着回答,好与不好,都只看当时心性,说不定再过些时日,你便觉得此茶略涩味苦,想换些新茶来试试。 他却摇着头,端着杯子告诉她,这个味道,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起初,凤西以为他是觉得自己煮的茶与曾经他喝过的有些相似,后来才真正理解其中涵义。 他指的味道,是生活的味道。 从那日之后,两人便常常成双入对的出现在荒芜城的大街小巷,送送药材,收收账本,当然,每次都会去思暮庄探望长蘑菇的老掌柜和小伙计,贴心的送些清热去火的汤药。 还有栓子,凤西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然而没过几天之后,栓子忽然出现在回春堂门外,一身思暮庄上等面料做成的长袍马褂,手里拿着一把画着水墨山川的折扇,站在寒风中念着不知从哪淘来的酸诗,看在凤西眼里只差一张四角方桌,便能说上一段单口相声。 龙明泽起得早,闲来无事斜靠在大门旁,半眯着眼睛看他吭吭哧哧的背诗,很快便吸引了路过的行人围观。 凤西躲在大堂里看热闹,心想让龙明泽将人快些打发了事,可劝了几次毫无用处,死皮懒脸的抱着石狮子不放手。 看热闹的行人越来越多,凤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他进来说话。 栓子喜出望外的进了屋,却只是看着凤西傻笑,龙明泽实在忍无可忍,一记爆栗打在他的后脑上,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无事快滚。” 凤西害怕他将人吓到,急忙拦住他说道:“别凶他,还是个孩子。” 还没等龙明泽发飙,栓子竟然气愤的嚷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娘说,我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生下我了。” 凤西嘴角一抽,正想着如何用婉转的语言劝说他自动打消这个念头,却看见龙明泽已经动手将人拎出门外,毫不客气的把大门一关,对高声抗议的栓子说道:“回家问你娘,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娶不娶?” 不会生孩子?凤西瞬间在风中凌乱,要是能打得过他,她一定让他全身粉碎性骨折,不对,粉末性骨折。 不过从此以后,栓子真的再也没来过,只是每次上街,凤西总觉得大家用一种同情的复杂眼光看着她身边的男人,似乎是在可怜他无儿无女的下半辈子。 好在她一向不去计较这些东西,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大家的目光,倒是有一次,离烟怯怯的问她这事儿是真是假,她大笑着告诉她,自己以后一定能生出一个足球队来。 虽然离烟不明白足球队是个什么意思,但却知道自家小姐并不是生不出孩子就够了。 可凤西却从龙明泽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精光,待再去看时,那狡猾的男人已经恢复平淡如水的神情,仿佛刚刚只是她眼花看错,自己瞎想罢了。 生活还在继续,凤西坐在石凳上看着远处蔚蓝的天空,又怎么想到日后发生的那些精彩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