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古今还魂草 帐幔轻逶,丝丝冷风从窗棂的缝隙透进来,掀起一处纱帘,露出女子娇柔藕白的手臂,满室皆是旖旎的春光。 苏沄蓦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周身酸痛,骇人的倦意向她侵袭着,下面的腰肢几乎都被人掰断…… “素心……”她低低的唤了一声贴身丫头的名字,半响也无人应。 这个时辰,能去哪了? 氤氲的眼眸淡淡扫向身侧,男子坚毅俊朗的眉眼闯进眸子里,倦意顿时褪去大半,猛地被惊醒—— 自己身边居然躺了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而且还是慕云深!大周朝传奇一般的四皇子,宁王慕云深,也是自己不久后的准姐夫! “啊……”用最后一丝理智捂住嘴,苏沄蓦披上亵衣,以最快的速度起身,逃也似的离开自己的闺房…… 温和的被子陡然一空,身侧的男人眉头皱了皱,似是还在睡梦中温存。 苏沄蓦沿着花园的小径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着,此时正是夜半十分,院子里连当差的人都睡了,没有人发现相国府的三小姐正衣衫不整的从闺房跑了出来…… 脑袋硬生生的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跟慕云深睡到一张床上的,怎么回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沄蓦紧紧咬着嘴唇,死命的回想着发生了什么。 昨夜是父亲五十大寿,作为大周朝的开国元老,皇宫中也派了很多人来祝寿,其中有大姐苏沄曦的未来夫婿四皇子慕云深,也有从小便与苏沄蓦青梅竹马的八皇子慕云舒。 宴会间隙,慕云舒特意把她拉到后花园里告诉她,待宴会舞曲结束,他就会亲自向父亲提亲,娶她回府做他的八王妃。 说这番话时他望着自己那灼灼的眼神,现在还依然清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仅一晚的时间她就会清白尽毁,与自己未来的姐夫从未过多交集的慕云深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啊!”仓皇的步伐骤然停下,苏沄蓦径直摔到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柔嫩的手被硌的生疼,眼中慢慢浮起一层水雾,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蓦儿……”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却带着不同于往日的阴狠,沉稳矫健的步伐停在她跟前。 苏沄蓦救星一般的抬起头,眼里盛着满满的委屈与寄托,却在下一刻跟着周身血液一起化作冰冷。 “哐当!”纹着云气的匕首从她胸口干净利落的拔出,脆生生的扔在她身侧。 泊泊的鲜血顺着石子间的纹路流入园子里不久前新植的花树下…… 树下阴影中款款走出一位美人,用帕子微微掩住嘴,只露出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眸,蓝色的绣鞋上沾染了些许血迹。 “云舒,这样真的可以吗?”美人放下帕子露出全脸,眸子里闪着一丝不安,看上去却是魅惑不已,正是相国府的大小姐也是不久后的四王妃苏沄曦。 慕云舒嘲弄的踢了踢脚下死死瞪着双眼的苏沄蓦,勾起一丝邪魅的笑,一把将美人拉入怀中,“托你这个傻妹妹的福,这下子四哥不但娶不了你,还要背上先玷污后杀害相国府三小姐苏沄蓦的大罪,哈哈,我倒要看看,他现在如何跟我争夺你,争夺这皇位?” “那……王爷,”怀里的美人勾起白嫩的手腕,轻轻拂上男子的脸,“沄曦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哈哈,如今胜利在望,今晚我们就先好好庆祝一下……哈哈哈……” 慕云舒一把握住柔荑,将怀里的美人横抱起来,直接从尸体上跨过去…… “滴答……滴答……滴答……” 血液缓缓灌入苏府后院的新植的花树下,另一个时空里,大西北荒漠的山洞里也上演着同样的画面…… 苏越翻出包里的沁心草放在鼻子边,尽量让自己清醒着,谁知道那么倒霉,来这里找传说中的还魂草居然一不小心跌入这个鬼地方,还把腿摔断了,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鬼魅般的顺着路缝滑进那个不知名的花树土壤下…… 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她堂堂苏氏世代单传的鬼手医仙不会就要夭折在这里吧? 惆怅了许久,眼看着无计可施,苏越直接从容的打量起周围的一切。 明明荒凄的大西北,此处居然花繁树茂,还有自己血液的流向,这简直就是往那花树下送嘛,太诡异了吧? 等等,这个树……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还魂草吧? 苏越眯起眼睛准备认真打量打量这颗奇怪的花树,传说中的还魂草不是草吗?怎么…… “嗯……”还没来得及细看,只觉得脑袋瞬间一顿,整个人立刻陷入昏厥…… 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还在却不甚清晰,身体不知道进入了一个什么地方,眼前一片白茫茫,可是耳边却一直清楚的响着一个声音,“我把我的身体借给你,可是你要给我报仇,给我报仇,让他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啊?报仇?可以啊,她可以帮她啊,可是什么借身体啊?她不需要啊…… 苏越挣扎着,很想开口说话,可是一个字却发不出……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遇上冤魂了?鬼压床?苏越迷迷糊糊的想着…… 再醒来时只觉得胸口顿顿的疼,山洞也仿佛瞬间天黑了,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居然被剜出了一个洞,身侧还放着一把匕首,而且自己居然诡异的穿着古代的亵衣,利落的短发化作温婉的长发还沾着斑斑血块散落在胸前,整个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什么情况?刚才那个声音,自己这是穿越了? 顺着有条不紊流向固定方向的血迹,苏越又看到了山洞里那棵诡异的树,原来是它搞的鬼! “嘶……”原本试着站起身来想看看那树,但胸前的伤口却叫她疼的直不起身子,脑袋也瞬间被灌入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原来自己是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大周朝相国府家的三小姐苏沄蓦身上,而苏沄蓦刚刚正好被自己的青梅竹马慕云舒在后花园里杀死,血液顺着这花树流到土壤里,与二十一世纪的自己重合了,所以才叫她来到这里。 而刚刚那个奇怪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个身体的宿主苏沄蓦的遗愿…… 【作者题外话】:大家好,我是绯笛,新作品宠文无虐,一对一双处希望大家可以喜欢,喜欢的话请收藏哦 第二章:古代版的小白菜 闭上眼睛细细看了一遍这个苏沄蓦的身世,苏越不由得有些汗颜,这简直是古代版的小白菜啊,爹不疼没娘爱,哥哥姐姐四处害,还被青梅竹马算计送到了陌生人床上,又被最爱的人亲手杀死…… 怪不得那么重的怨气,居然跟着这颗花树到了二十一世纪,还通过还魂草的血液交换,跟自己融为一体。 好吧,孽缘啊…… 从现在起,苏越就是苏沄蓦,苏沄蓦就是苏越了。 所以,她的仇,她肯定要报! “快!快!那边,我看到了,三小姐在那边!”有人过来了! 苏越眉头一挑,警惕起来,这么快就来了?这些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呢!可是自己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现在的苏沄蓦可不仅仅只是相国府逆来顺受的三小姐苏沄蓦了,还是二十一世纪的鬼手医仙苏越,那些想害自己的人,现在都准备接招吧。 “小姐!小姐!”一众仆人好大的阵仗,个个提着灯笼把后院照的灯火通明,一声声的小姐,唤的她是感动不已,苏沄蓦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想着自己等一下应该以什么样的姿势面对那些如此记挂着自己的人呢? “啊!鬼啊!”为首的身着绛红色衣裳的小丫头第一个看见安然无恙坐在地上的苏沄蓦,吓得扔下灯笼大叫起来。 “啊!鬼啊!” 苏沄蓦眉头一蹙,这些人都这么喜形于色的吗?半分伪装都不会? “素心?”瞧着眼前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苏沄蓦在脑袋里搜索了一会儿,知道这是自己的贴身丫头素心,可是她怎么会说自己是鬼呢?难不成她跟杀死自己的那伙人是一起的?想到这里苏沄蓦的眼里冷了几分。 “啊?啊……小……小姐……”待众人都聚过来,灯火通明的照着地上的苏沄蓦时,素心才渐渐缓过来。 但依旧怯怯的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八皇子不是说已经杀了她,让她带人过来捉奸的吗?怎么会这样? 地上的苏沄蓦仰着头温和的冲她笑着,神色与往日一般无二,可不知为何,素心瞧着却是觉得这笑像是淬了毒一般,让她不敢直视,浮在上头的是笑意,藏在底下的是剧毒。 “怎么?素心,还不扶我起来?”苏沄蓦看着丫头眼中浓浓的惧色,心中觉得甚是有趣,既然敢做一条反咬主子一口的狗,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 素心询问般的看了人群中的大夫人沈漪澜一眼,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扶起地上的人。 苏沄蓦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自己的贴身丫鬟是府里掌事夫人的人,青梅竹马要灭口,自己还被人设计上了宁王的床…… 呵,看来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蓦儿,你怎么会衣衫不整的躺在这里?”沈漪澜看着虚弱不堪的苏沄蓦,面色阴沉的发问。 苏沄蓦扶着素心的手,微微垂眉,抬起头眼里尽是一片疑惑,“对啊,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二姨娘吧?二姨娘,我怎么会在这里?” 二姨娘? 沈漪澜似是被人戳到了痛处,眸子里骤然一片愠怒,却不好发作。 苏沄蓦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心中窃笑。 她知道这苏沄蓦虽是相国府的三小姐,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相国府嫡女,只不过娘亲早在四年前,她十二岁那年便因病去世了。 从小府中人都说父亲苏穆延并不爱自己的娘亲慕毓莲,娶她只是迫于皇命,他心中真正所爱之人乃是西京名妓沈漪澜,也就是自己的二姨娘。 事实果然如此,在娘亲死后的第二年里,父亲便让沈漪澜做了当家主母,而自己这个原本的嫡女却成了旁人眼里的庶女,只是以前的苏沄蓦一向不爱计较这些,又以为迟早要嫁给八皇子,在苏府也待不了多久,所以就不在意这些虚名。 “小姐,您怕是糊涂了吧?您那位薄命的娘亲早就死了,眼前的这位才是如今的相国府主母。”沈漪澜身侧一位面相刁钻的嬷嬷嘲讽的说到。 苏沄蓦稍稍侧过身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那个嬷嬷,轻轻咳嗽了几声,温温软软道,“你是姨娘院子里的刘嬷嬷吧?过来。” 沈漪澜和刘嬷嬷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突然在耍鬼心思,但想着她那软糯的个性也干不出什么事来,便不耐烦的走了过去,“小姐叫老奴何事?”刘嬷嬷眉眼睥睨着,丝毫没有拿苏沄蓦当主子看。 苏沄蓦依旧柔弱的抚着素心,有气无力道,“嬷嬷,您靠近些。” 刘嬷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往前走了几步。 “啪!啪!”掷地有声的两巴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清楚。 “啪!啪!” “你!”刘嬷嬷惊恐的捂着自己的脸,伸出手作势就要打回去。 却见一向温温柔柔的三小姐却仰着巴掌大精致的小脸,微微含笑的望着她,眸子里满是流动的寒气,气势迫人,让人不由得退避三分,刘嬷嬷也怔住了,硬生生将巴掌收了回来。 “咳咳……”苏沄蓦又轻轻咳嗽起来,用手捂着胸口,模样甚是动人,“想来是姨娘在青楼待久了,伺候人惯了,不知道如何调教下人,所以蓦儿就帮帮姨娘。” 沈漪澜的脸色早就不好看了,苏沄蓦这一声声的姨娘仿佛又让她回到了那些见不得人的日子,被慕毓莲压在脚下的日子,现在居然还敢提她青楼出生的事情,没人做靠山还敢如此嚣张?即便她现在杀了她,整个相府又有谁敢传出去? “来人,三小姐得了失心疯,把她给我……” “咳咳,姨娘,前些日子有个姓夏的伯父来府前,我还看见给他银钱这是……” “住嘴!”一听到夏字沈漪澜脸色立刻一片惨白,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夏渊的事情?居然还叫她看见了自己与夏渊见面! 苏沄蓦脸上带着些许迷茫,氤氲的双眼不解的看着她,“姨娘是不想让蓦儿说出去吗?” 沈漪澜见她一副懵懂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仓皇的应和着,“别说出去,不能说出去。” 苏沄蓦嘴角勾起一丝俏皮的笑,“好,蓦儿可以不说,不过姨娘要答应蓦儿一件事,否则蓦儿就去告诉爹爹!” 沈漪澜早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要是让苏穆延知道夏渊那档子事与她有关,他非得杀了她不可,如今竟然被这丫头抓到了把柄,说什么也要哄住她。 第三章:“奸夫”宁王 “行,只要蓦儿答应姨娘不把这事说出去,姨娘什么都答应蓦儿!” “好!”苏沄蓦脸上绽开幼童般的笑容,“姨娘,”精巧的笑脸瞬间又布满疑云,苏沄蓦低着头看上去十分疑惑,“蓦儿怎么会在这里啊?我记得明明是和素心一起放风筝,结果不小心掉进水塘里,然后被一个大哥哥救了起来,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放风筝?水塘?大哥哥? 沈漪澜和周围人脸上都浮起一片疑云,这分明是苏沄蓦十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啊!怎么会这样?难不成她是记忆回到了十岁那年? 看着一众人惊讶的神色苏沄蓦脸上浮起一丝满意的笑。 没错,她没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衣衫不整的被人杀死在这里,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突然改变,所以就让一切退回到她十岁那年,落水后初遇慕云舒的那一年。 这一次她绝不会活的那么窝囊,她要拿回相国府嫡女应有的一切,应有的权力和尊严! 沈漪澜蹙起眉,细细的打量着眼前浑身血迹狼狈不堪的苏沄蓦,美目中一片狐疑,难不成这丫头是被八皇子伤了以后没死成,但是却失了神智? “姨娘?如何?发生了何事?”苏沄蓦一脸天真无邪。 沈漪澜心下一番思索,脸上立刻套上一副贤惠的嘴脸,走上前叹惋的抚着她,“我可怜的蓦儿,这件事等你日后再说,看看你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快些下去好好休息休息,素心,你过来,我要跟你说说怎么照顾好你家小姐。” “是。”素心将苏沄蓦让别人抚着,会心的走过去。 沈漪澜低头与她咬着耳朵,“别把她送到自己的房间,屋子里那位别惊扰,虽说计划有变,诬陷杀人是不行了,可是处子之身确实是破了,那位宁王现在不还躺在她床上吗?你把她带下去好生照顾,明日宁王那里还用得上。” “是。”素心低声道,脸上浮起一丝阴翳的笑。 素心没有带她回房,而是扶着她一路来到了别院的厢房。 苏沄蓦心下有所察觉,她们定是又生了什么诡计,毕竟这么好的一盘棋,既能毁了她又能毁了宁王,给苏沄曦和慕云舒同时扫清道路,他们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 从她这里下不去手了,那跟自己发生关系的那位宁王是不是会比她好对付一些呢? 苏沄蓦眼中浮起一丝担忧,方才离开时那位宁王好像还在熟睡,要是被人抓到当朝的四皇子,未来的相国府大夫婿居然睡在了她苏沄蓦的房间,她可真就是束手无策了。 苏沄蓦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那把匕首,刚刚留了个心思收下了凶器,想着这样或许有所帮助。 可是那位宁王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曾经大周朝的天之骄子,所有人眼中认为的未来太子人选。 八年前一场大病之后,一夕之间性情大变,不但对朝堂之事撒手不管,失去皇帝的宠幸,还并且开始沉迷于女色,落了个风流的“好名声”,一时之间大周朝里关于他的传言络绎不绝。 而自己的父亲苏穆延则更是对他看不上,也难怪苏沄曦会不想嫁给他,跟八皇子珠胎暗结。 不过,在现在的苏沄蓦眼中这位宁王可是有意思的很。 以她多年的追剧经验,她预感这王爷绝不会像是人们口中的风流王爷,毕竟是十六岁就名动大周的天才,如此突然的改变背后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至于真实能力嘛,那就看这次他能不能顺利脱身了。 “怎么回事?人呢!”看着空空如也几乎不留任何痕迹的床,沈漪澜气急败坏的大吼起来。 布了那么多年的局居然就这样惨败结束? “回大夫人,屋子里找不到任何关于男人的东西,还有床褥被子好像也全换了,看样子是宁王猜到了,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 沈漪澜眯起眼睛,发出阵阵冷笑,她还真是从未发现,原来这个宁王竟然有如此心思,是她小瞧了这位未来女婿。 既然从宁王这里下不了手,那她就先好好收拾苏沄蓦那个死丫头。 哼,她以为夏渊的事情真的可以威胁到她么? 是,她怕。 这是她的把柄,可是,她忘了。 这世界上,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如今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太医治疗的时候一个救治不慎,要了她的小命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当年慕毓莲做的事情丢尽了颜面,老爷一直把这视为耻辱,所以对这个发妻所生的女儿也并无什么感情,也在她的怂恿下开始怀疑她究竟是不是苏家的种,哼,所以说,在相府里捏死她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那个小丫头竟然还想跟自己斗? “哈哈哈哈……”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刘嬷嬷正为自己的两巴掌生着气,今个儿又一无所获,可是这大夫人却为何笑了起来。 “大夫人,您这是?” 沈漪澜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嬷嬷,可是恨不得要了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命?” 刘嬷嬷一听立刻两眼放光,她就知道自家主子一定会为自己报仇的,“当然了!那个小丫头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呢!居然敢顶撞您!” “呵,不急,她现在不是正生着病吗?想把她放在别院里,别让去看她,让她自生自灭,若是耍了什么小心思出来了,就去宫里找个灵活性些的太医,好好打点一下,总之,嬷嬷你知道的。” 外面好像一切已经归于平静,也没有人来找自己取证,看样子宁王应该是安全脱险了。 果然没让她失望,苏越有些雀跃的想着,她还真是有些想出去亲自见见这个素昧平生却陪她在这里打完第一场仗的人呢。 “嘶……”一个侧身又不小心牵动伤口,苏沄蓦吃痛的低呼了一声。 虽说眼下所有事情都好像回到了原本的轨道,可是很明显,她的处境并不好过。 简单直接一点来说,她被软禁了,被沈漪澜软禁在后院的厢房了。 这个鬼地方一向没什么人来,伺候她的人只有素心着,可素心是沈漪澜派来的人,与其说伺候都不如说是监视。 第四章:寻求帮助 一两天了,外边的什么消息都得不到,而且自己这么大一个活人,凭空在这相府后院消失了,居然一丝波澜都没有引起。 呵,看来是她小瞧了那个沈漪澜的势力。 没有太医,没有药草,伤口一直在恶化。 看样子沈漪澜是想关死自己。 苏沄蓦不由得有些感叹,那晚本来还以为是暂时占了上风,利用苏沄蓦脑子里的一些记忆抓住了沈漪澜曾经的桃花债,死死的扼住了她的死穴。 却没想到棋差一步,她低估了沈漪澜的势力,那天晚上来的几乎全是她的人,所以那晚的话虽然当时骇住了她,可待她一冷静下来,自己非但威胁不到她,反而还招来了杀身之祸。 如今在这废弃的院子里囚着,有没有人来看病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自己必须得想个什么办法脱身。 可是如今在相国府里唯一一个可以真心帮助自己的人又是谁呢? 在脑子里搜索了好一会儿,苏沄蓦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厌恶自己的父亲、千方百计迫害自己的姨娘、设计杀死自己的大姐、野心勃勃的大哥…… 对了!还有一个! 苏沄蓦眸子忽地亮起来,还有一个蛰伏多年的四妹苏沄颜! 而且自己现在所囚的别院就距离着苏沄颜的隔壁,只要稍稍引起注意她就可以看见自己。 可是…… 都说了是蛰伏多年,那这个四妹苏沄颜肯定也不好对付,据她推测这个苏沄颜好像是爱慕着宁王的,只不过由于苏沄曦的光芒实在太耀眼,她也只是姨娘庶出,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不过,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她跟自己好像暂时可以站到一条阵线上,共同对付苏沄曦。 至于宁王,她喜欢就随她呗,自己又不会和她挣什么,只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和宁王睡了…… 可是,自己要怎么引起她的注意,又怎么说服她呢? 现在自己根本没有行动自由,素心也指望不得…… “叩叩叩……小姐!小姐!小姐!您在里面吗?”门外有小丫头焦急的声音。 “碧落?!” 苏沄蓦顿时惊喜的大叫起来。 对啊!她怎么忘了!自己不是只有素心一个贴身丫鬟的,还有碧落! 这个时候还愿意冒险来看她,想必是忠仆了。 “碧落,是我,你在外面吗?”苏沄蓦低声唤着,不想引来素心。 “是!是我!小姐!呜呜呜……小姐……你受委屈了,碧落这就进来救您!”门外的小丫头哭哭啼啼的,听的苏沄蓦哭笑不得,在相府后院居然还有这么单纯的丫头。 “停,碧落,不要哭,现在听我说,你去告诉苏沄颜,就说我因为得知了八皇子要陷害宁王被关在这里,让她想办法救我出去,事关宁王的安危。” 古代的女人最强大的力量来自何处?不就是来源于自己深爱的男人吗? 她现在给了苏沄颜这样一个机会,不但可以救她心爱的男人而且还可以给她一个接近宁王的机会,她相信即便要她拼了命她也会想办法把她救出去的。 听着碧落急促跑开的小碎步,苏沄蓦才渐渐放下心来。 一时的大意,一步之差,居然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日后在这相府的每一步都要走稳走好,绝不能再有丝毫偏差,否则别说报仇了,估计自己也会成为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苏沄蓦不由得捏紧了手,此番出去以后,她一定要在相府积累起自己的势力,日后让沈漪澜也好好尝尝这被软禁的滋味,还有苏沄曦,让她也知道被刀子剜的疼! “嘶……”一激动伤口又裂开了,苏沄蓦低下头掀开衣服看了看,伤口已经开始溃烂。 这样的致命刀伤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怕是早就见阎王了,幸亏她的特异体质也带到了苏沄蓦的身上,所以才可以撑这么久。 可是她也并非大罗神仙,不需治愈便可主动恢复,如若再不能出去找到涟漪草,她也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但是涟漪草一向难得,不知道这相府哪里又找得到,自己该不会就此一命呜呼吧? “三小姐?” 刘嬷嬷? 她这个时候来干嘛? 苏沄蓦留了个心思,“何事?”声音中气十足,现在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病入膏肓,那还得了? 不待她应允刘嬷嬷径自推门而入,脸上挂着瘆人的笑意,“三小姐可还好?老奴受过三小姐的恩惠,特来报恩,您看,这是老奴特意熬的草药,小姐喝了就马上好起来了。” 苏沄蓦挑眉,语气淡淡却暗含狠厉,“刘嬷嬷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姨娘亲自交代暂居在这里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妇人脸上堆着彻骨的寒笑,根本不理苏沄蓦的话,兀自端着药就走了过来,“三小姐还是乖乖听话吧,这样也省的老奴一把老骨头还陪您折腾!” 苏沄蓦心中一片翻腾,不会吧,自己怎么这么惨,人家穿越都是一路开挂,可是自己才刚刚穿越过来就要挂? 漆黑的药碗越来越近,丝丝药香袅袅绕进鼻子…… 苏沄蓦瞳孔暮的放大,涟漪草! 刘嬷嬷手里端的居然是涟漪草! 她知道了!涟漪草本身含有剧毒,如若吞服便会立刻毒发身亡,而且看不出半分中毒迹象,但是如若用在伤口上则是治病良药。 不过这么多年来,人们一直惧于它的毒性,不知道它还有活血通筋的奇效。 真是天助我也! 苏沄蓦仍是作出一副抵抗的模样,却暗自囤起力气来,只等待会儿靠近时把药踢翻流到自己的伤口…… “何必挣扎呢?这药不苦,好喝的很,当年您的母亲长公主可是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碗呢?怎得你就如此难伺候呢?!”刘嬷嬷有些恼怒的说着。 原来母亲是被他们害死的! 她怎么说母亲去的那么奇怪呢?好端端的就没了,原来是沈漪澜搞得鬼! 想到这里苏沄蓦顿时生出一股力气,一下子把药碗打翻,药汁全部一滴不漏的泼到胸前的伤口。 顿时感觉胸前一片舒爽,这涟漪草不愧是活血神药,这么快就起了功效。 第五章:初见“奸夫” “你!你真是不知好歹!”刘嬷嬷恼羞成怒,“好好送你上路不愿意,这是非要我亲自动手了!?” 苏沄蓦不理会她的嚷嚷,只是闭着眼睛运气,想加速药汁的功效。 “真是不知死活的贱胚子!”刘嬷嬷挽起袖子就作势掐过来。 “啊!疼疼疼!放手!放手!”刘嬷嬷面容扭曲,不知怎么的方才还脸色惨白,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少女突然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力一下子将自己拿住。 “啊?怎么了?弄疼你了?那我轻一点。”身体已然恢复大半,对付这个老婆子简直易如反掌,她鬼手医仙的名称可不是说着玩的。 “啊!”惨叫又大了几分,刘嬷嬷几欲下跪,“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这些都是大夫人指使的啊!不关老奴的事啊!” “哦?姨娘?姨娘待我如此好,怎得会对我下如此杀手呢?你休得造谣!”这句话苏沄蓦说的很大声,是故意说给屋外方才到来的客人的。 “哦?姨娘?姨娘待我如此好,怎得会对我下如此杀手呢?你休得造谣!” 听了这句话沈漪澜才率人从门外急急忙忙闯了进来,“大胆刁奴!你对小姐干什么了?” “姨娘!” “大夫人!”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都带着求助的语气。 沈漪澜快步走过去,狠狠甩了地上跪着的刘嬷嬷两个巴掌,然后疼惜的将苏沄蓦搂进怀里,“快让姨娘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哎呀,这两天一时忙着了,没有时间来看你,都瘦了,心疼死姨娘了!” 苏沄蓦心中冷笑,面子上却是做的足,她现在可没有资本惹怒沈漪澜。 “姨娘,刘嬷嬷方才欺负我!先是喂我喝很苦的药,被我打翻了,还说什么娘亲也是这样喝了药的,”听到这里沈漪澜狠狠的瞪了一眼地上的刘嬷嬷,这个老婆子如此多嘴,留不得了。 “姨娘!蓦儿想出去!”苏沄蓦撒起娇来,“我想见见娘亲还有爹爹。” 沈漪澜脸上流露出慈爱的神色,“蓦儿乖,再等一等,姨娘叫了太医来给你看病,等治好了病就带你出去见娘亲和爹爹。” 太医? 完了,看来这沈漪澜是下定了决心今天非要要置自己于死地。 “韩太医,进来吧。”沈漪澜依旧如慈母一般贴心的握着苏沄蓦的手,嘴里却轻轻把收买了要在医治过程中杀了苏沄蓦的太医唤进来。 虽然这苏沄蓦看上去有模有样的,似乎只有十岁孩子的记忆,可是毕竟她活着对她和曦儿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而且她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她沈漪澜只不过是青楼的名妓,始终比不过她那个皇亲国戚的娘亲。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看着沈漪澜不动声色的却阴狠侧漏的神情,苏沄蓦心里打起了鼓,眼看着她是下了决心非要杀了自己,现在估计里里外外全是她的人,自己也逃不了,手上又没有任何药材,只能任她罢布了。 不知道碧落和苏沄颜办的怎么样,自己现在唯一的依托就是他们俩了。 “蓦儿乖,快过来,让韩太医给你看看,病好了就去见娘亲。”沈漪澜哄着她,脸上挂着亲切的笑。 苏沄蓦捏紧了手,实在不行自己就跟这个老女人同归于尽了。 真是的,穿越一趟就只是一个低估而已,居然沦落至此,最好别让她出去! “很是热闹嘛,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啊。”门外响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宁王?! 他怎么会来这里? “臣妇参加宁王殿下!”沈漪澜立刻跪身。 苏沄蓦松下一口气,现在自己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宁王?是那个跟她一起打完那漂亮的一仗的宁王?终于可以亲自看看他了。 苏沄蓦窃笑着,偷偷侧眼看过去,瞬间就愣住了…… 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啊,她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剑眉上挑精致如剔羽,薄唇弧度恰好,如仙人之笔所绘,一双眸子如同墨玉般,闪着点点星辉。 山中仙人,林下高士,国手丹青,难描之姿。 苏沄蓦花痴本性暴露无遗,不由得有些看痴了。 男子也对上她的眼,墨玉般的眸子里镀上一层愉悦的色彩,并没有叫沈漪澜等人起身,而是摇着扇子径自走向苏沄蓦。 冷冽如冬泉般的声音响起,“如何?本王有没有叫你失望?” 苏沄蓦还沉浸在盛世美颜中,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脸。 她想,自己可能不能和苏沄颜结盟了,因为这个宁王刚好长得就是她这二十五年生涯里一直想象着的意中人的模样…… 她不能把他让给任何人。 “嗯?”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宁王支起扇子轻轻扇了扇眼前晕眩的人儿。 “啊?”苏沄蓦恍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关键时刻又犯起了花痴的毛病。 “呃……呵呵,宁王,你好!我叫苏……苏沄蓦。”好险,差点就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慕云深眼中噬着笑,轻轻摇着扇子,“我认得你,相府三小姐,我八弟的青梅竹马苏沄蓦。” 八弟的青梅竹马? 苏沄蓦忘了处境,顿时着急起来,怎么可以呢?她才不要做他的弟妹呢!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我跟那个慕云舒没有任何关系!我还没有婚约呢!” “蓦……”沈漪澜起身欲说些什么。 “跪下,本王还没让你们起来呢。”慕云深依旧打趣的看着苏沄蓦,语气淡淡的命令着,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哦?这样啊……”男子淡笑着,看着眼前一脸花痴相的女子。不过却没有以往的那种厌恶。 “嗯嗯!就是这样!所以……”苏沄蓦看了看一屋子的人,觉得这样说出口有些不太好,准备踮起脚到他耳边说的,可是身高差距实在太大了,“你蹲下来点,我悄悄告诉你,屋子里人太多了。” 慕云深一顿,第一次有女人让他蹲下来,有趣! 第六章:越美的东西越有毒 “好。”慕云深收了扇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前娇俏的人,乖乖的蹲了下去。 “我还没有婚约,所以王爷您要是喜欢我,可以跟父亲提亲的!我一定跟您!” 轻柔和煦的气息吹到耳朵里,清冷却甘甜的味道一如那晚的女子,慕云深眸子一深,真的是她! 苏沄蓦说完便期待的看着他,目光直接毫不胆怯,与那些跟他示爱之后又娇羞不已的女子完全不一样,慕云深眸子里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却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 “你们都退下吧!苏沄蓦留下。” “这……”沈漪澜有些不甘的抬起头,“宁王,我家曦儿才是您的……” “曦儿?大夫人这是说甚?我留苏沄蓦说说话而已,为何扯上曦儿呢?难道你是怀疑本王对苏沄蓦有心思?”慕云深语气含笑,似是在说玩笑话一般,但还是震的沈漪澜不敢说话。 “不敢……臣妇不敢!” “呵……什么敢不敢,即使本王真的对苏沄蓦有意思,要了她也无妨吧?”话音一落苏沄蓦脸上一片笑意。 地上的沈漪澜眸子却里骤然腾起一片怨毒,这个苏沄蓦一定要除了!她绝不能让这个小贱人成为曦儿日后登上后位的绊脚石! “行了,退下!”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众人立即退避。 屋内只剩下慕云深的贴身侍卫以及他们二人。 苏沄蓦依旧眼含爱意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你说想本王收了你?” “嗯!不是随随便便的收了我,是要做你唯一的王妃。”苏沄蓦仰着头,眼里闪过了抹邪气,仔细看去毫无惧色,满脸自信。 “呵,有意思。但是......你有什么资格呢?”凉薄的语气里还带着一股轻蔑。 “你觉得我不行?”苏沄蓦察觉到他的轻蔑,却并不生气,而是开门见山的发问。要是这个男人真的就这么答应了,那才是可笑呢。 慕云深低下头看着她,不错,自信果断,勇敢大气,定会是一把好剑! “嗯?王爷为何只看着我不说话?”苏沄蓦被他盯得有些羞赫。 男子墨玉的眸子里浮现一层薄薄的笑意,似乎下一刻就会碎成寒冰,“现在的你不行。” 话音一落苏沄蓦即刻仰起小脸骄傲的看着他,“不久后的我一定可以!” 慕云深不说话,依旧晦暗不明的看着她,薄薄的笑意慢慢碎成寒冰…… “哈哈!有意思!本王喜欢!” 瞬间的转换,爽朗开怀的大笑褪去了那层瘆人的寒笑,天神般俊朗的男子又重新支起扇子,恢复了人前那个风流的宁王模样,摇着扇子慢慢离开。 这一回苏沄蓦却笑不出来,方才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气! 原来宁王也想杀自己! 果然美的东西总是淬有剧毒的! 苏沄蓦心中再一次哀嚎,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想活命吗?想活命就跟上本王!”调笑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苏沄蓦愣了一下,毫不犹豫的起身跟了上去。 与其留在这里被沈漪澜那老女人害死,还不如跟着宁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宁王没拿她如何。 跟在他身后沈漪澜也不敢拿自己怎样,一路上跟着他七弯八拐,苏沄蓦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各种死法,但是前面的男子却始终不说话。 咬咬牙准备让他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却发现前面的男子早就不见了,再一抬头她居然回到了自己的别院! 这是……? 他不想杀自己? 难道方才眼中的杀气是她的错觉? 苏沄蓦做祈祷状,老天爷希望是真的是错觉啊,毕竟这么好看的男子,她是真的很欢喜啊,刚刚说的话也全是认真的,在这个破地方她最不想为敌的就是这个俊美如斯的宁王了。 他啊,是真的好好看啊……苏沄蓦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不过这次这朵花好像有毒啊! 不过苏沄蓦不得不承认这个宁王真的是自己见过少有的绝色,最重要的是他那气质...... 苏沄蓦又作花痴状…… 算了,先不想了这档子事了,现在可不是花痴的时候。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她一定要把着相府后院翻起几层浪,把那些害过自己的人都好好整治一番! 苏沄蓦的身影穿过别院外的花墙,匆匆进了屋,却没有发现花墙后一直有一个人静静注视着她。 看尽她眼中的桀骜豪气,还有……垂涎欲滴? 良久之后。 “朔风。” “嗯?” “你说……我要不要杀了她呢?她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记得那晚的事情?另外,我觉得……有点危险。” 没错,宁王的突然出现不是英雄救美而是跟沈漪澜一样想要杀人灭口。 毕竟,那天晚上的事情只要稍有不慎,很可能让他陷入不覆之地。 “王爷,一刻钟。” 一刻钟,杀人毁尸消灭一切痕迹只需要一刻钟。 慕云深摇开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直觉超凡的下属,“你这速度可是有些慢了,那晚我可是半刻钟就解决了所以有,让八弟谋划多日的计划扑了个空。” “那不一样,那得亏得苏沄蓦命大,还有些智慧,不但没死成,还知道收了凶器,要知道,一旦发现那把匕首,王爷你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朔风诡辩道。 “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啊。”慕云深语气威严,却是半分不见怒色。 朔风微微颔首,“而且以朔风看,这位相府三小姐好像对您的美色十分垂涎,方才厢房那番话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我总觉着……” “觉着什么?”慕云深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对朔风的话略有赞同。 憨厚老实的侍卫苦思冥想,慢慢泛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觉着这三小姐似乎跟以往有什么不一样!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慕云深握拳,看着喜笑颜开的属下,“所以这就是本王今日留她一命,暂且不杀她的原因,就看她能不能在这风雨欲来波澜诡异的帝京生存下来,看她能不能……” 语气一顿,肃杀之气骤然生出。 “活过一个月。” 不过她的变化还真的是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呐,不知道以前是她故意伪装的,还是...... 【作者题外话】:喜欢的宝宝快点收藏哦,更新有保证,存稿大大的。 第七章:小露一手 苏沄蓦看着空无一人的堂屋,兀自端了杯茶喝起来。 虽说她是相府三小姐,也是真正名义上的嫡女,可是整个别院里伺候的下人也就两个,其中一个还是沈漪澜派来的奸细,这日子真是过的好不舒心啊。 突然想到方才那个可爱的小丫头,碧落呢?碧落还没回来? 难不成跟苏沄颜的谈判失败了? 苏沄蓦蹙起眉头,难道是她失算了,苏沄颜并不在乎宁王? “小姐!小姐!”碧落的声音远远的就在门外响起。 “碧落,”苏沄蓦起身出门,“小姐!您没事吧?”碧落焦急的扑过来,瞧见苏沄蓦衣服上的血迹眼泪顿时滚滚落下,“我要去告诉老爷!呜呜呜……小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姐!” 苏沄蓦不禁有些感动,穿越来到这个鬼地方,短短两天吃了不少苦,碧落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 “我没事,碧落,你看!”苏沄蓦径自就脱了衣服给她看自己的伤口。 “啊……小姐!您掩着点,这不是在闺房呢!”小丫头吓一跳赶紧给她披上衣服。 苏沄蓦尴尬的笑了笑,她忘了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女人个个都保守的很。 “嗯嗯,反正我就是没事了,你别哭了。”苏沄蓦反倒安慰起她来,突然想到她就这么回来了,那苏沄颜呢?“着对了,四小姐那里怎么样,怎么去了那么久?” 碧落眼中又聚起一层水雾,“我去了,可是四小姐院子里的人说四小姐不在,不让我进去,呜呜呜,是碧落没用……” 不在?真不在还是假不在? “那你可有说是为了宁王的事?”苏沄蓦轻轻抚着她的肩,温柔的问道。 “我说了,我说事关宁王安危,但是他们就是不让我进!” 呵,看来这个苏沄颜对宁王的爱也不过如此嘛。 所以,即使日后结盟,她也无需让她半分! “行了,我都知道了,看我这身脏兮兮的,都好些天没有洗澡了吧?碧落,快给我放热水,我要好好泡个澡。” “嗯?是,小姐。”碧落依旧抽抽搭搭的看着她,突然间觉得自家小姐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沐浴之后果然舒服多了,也算是看清了这个宿主的真实面貌,风髻露鬓,淡扫娥眉,肌肤如温玉柔光若腻,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 不错,不错。 她甚是满意,这样的美貌比她自己原本的容貌还要美上半分。 值了!如果能得到那个男人,那么还真的是稳赚不赔,苏沄蓦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了抹邪肆的笑容。 碧落看着自家小姐对着铜镜傻笑,还自己摸着自己的脸,直夸美貌,顿时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难不成真像她们说的,小姐大难不死脑袋坏了? “碧落,愣着干嘛,快给我梳妆打扮啊,我还要赶紧去见父亲呢!”苏沄蓦催促到,她必须要在沈漪澜再次下手前找到可以保住自己的办法,如今相府之中唯一一个可以暂时制得住沈漪澜保住自己的人,恐怕只有苏穆延了。 “见老爷?小姐您不是一向最不喜欢老爷了吗?怎么……”碧落有些不解。 苏沄蓦看着镜子欣赏着自己的美貌,叹道,“傻碧落,我啊,不小心踩了沈漪澜的狐狸尾巴了,她现在恨不得立即除了我呢!” “啊?怎么会?您现在可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啊,大夫人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这样吧?”碧落有些不敢相信。 话音一落,门外就响起了可怖的声音,“蓦儿!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姨娘不是答应过你吗?太医看了就让你去见你亲娘。” “蓦儿!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姨娘不是答应过你吗?太医看了就让你去见你亲娘。” 苏沄蓦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故技重施? 晚了。 方才回来的路上她本是抱了必死的心,可是宁王居然放了她,回来的一路上居然看见了不少珍稀药草,出于习惯,她也摘了一路,其中刚好就有化橘红。 想着在这步步惊心的相府后院肯定可以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么快。 “碧落,等会儿人群一乱你立刻跑,往大厅跑,爹爹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想办法拦住他,等我过去。” “那小姐你呢?” “你去拦住爹爹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别废话,听我的。”苏沄蓦一边果决的吩咐,一边捏碎手里的化橘红,将药汁沾了一手。 沈漪澜恰到时宜的推门而入,看着整装一新的苏沄蓦脸上浮起一丝嫉恨,跟她娘一个贱样! “姨娘!”苏沄蓦娇笑着扑上去,“你看看,这是方才路上宁王哥哥给蓦儿摘得,你闻闻香不香?”说着就把沾满药汁的手敷到沈漪澜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 下一刻凄厉的叫声就响起,“啊!啊!这是什么?你放开!快放开!”沈漪澜惊恐的大叫起来,只觉得脸上又痒又辣,让她恨不得把皮撕下来,“来人啊!来人!把她给我拉开!” 苏沄蓦俏皮一笑,手依旧在她脸上搓着,“怎么了?姨娘不喜欢这个味道啊?怎么蓦儿觉得甚是好闻呢?你再闻闻看嘛!” “啊!把她拉开,快!把她拉开!”沈漪澜惊恐的叫起来。 一群人上前试图拉开她,却被苏沄蓦俏笑着一一抹了一脸化橘红,一个个都仓皇的跑开,不敢再靠近。 “你们都怎么了?一点都不好玩!不跟你们玩了!我走了!”苏沄蓦看着乱成一片的人群,开怀大笑起来。 这化橘红没什么大毒性,但是只有一碰到皮肤便会奇痒难耐,药效也不长,就一刻钟。 她天生百毒不侵,苏沄蓦的身子也继承了她原本身体的特质,所以并无影响。可是对一般人来说,仅这一刻钟也有的他们好受。 看着苏沄蓦蹦蹦跳跳的离开屋子,沈漪澜忍着巨痒大喊起来,“给我拦住她!拦住她!” 她知道,现在绝不能让这丫头出现在老爷面前,要不然以后除去她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作者题外话】:喜欢的宝宝记得收藏哦 第八章:失心疯 “碧落?!你不好生照顾你家小姐跪在这里干什么?快让开!”苏穆延一回府便被碧落拦了下来,哭哭啼啼的死活不让他离开。 “呜呜呜……老爷,您别走!别走!见见小姐,见见小姐!”碧落扯着他的衣角,一个劲的求着。 苏穆延有些恼怒,她不想见到苏沄蓦,一看见她那张连他就会想到那个女人的背叛! “放开!再不松手就去禁闭!”苏穆延甩开地上的侍女。 “爹!”脆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沄蓦将苏穆延眼中的嫌恶尽收眼底,但脸上还是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现在是只有十岁记忆的苏沄蓦,十岁的时候苏穆延还是很喜欢她的,她也是很喜欢这个爹爹的。 苏穆延转过身看见和那个女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捏紧了拳头。 “不在自家院子好好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爹!”苏沄蓦委屈的叫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凶啊!蓦儿害怕!” 苏穆延一愣,多少年了,自从慕毓莲死后,她再也没有开口喊过他爹,虽然他心里一直怀疑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可是小时候对她的疼爱,那都是真的啊…… “何事?”苏穆延脸色缓和了一些。 苏沄蓦踩着小步子跑过来,一把扑到苏穆延怀里,“爹?怎么蓦儿掉进水里后一下子就长大了啊!还有,怎么爹爹也一下子就老了啊?” 苏穆延一愣,这丫头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在胡说些什么?落水都是你十岁时的事情了!”怀里的女儿仰着脸,满脸懵懂,一如小时候的模样,眉眼里不止神似慕毓莲,还有着几分他年轻时的倔强模样。 苏穆延不由得心下软了几分,这些年他一直怀疑苏沄蓦不是他的孩子,一直冷淡对她,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看她一眼,没想到一转眼他曾经最疼爱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吗?怎么人人都这样说啊,可是蓦儿明明记得我是昨晚掉到了水塘里啊!”苏沄蓦疑惑的蹙着眉。 “老爷……小姐怕不是……”身边的福叔曾经受过慕毓莲不少恩惠,所以对苏沄蓦一直额外关照,这些年帮过她不少。 苏穆延神色一冷,“碧落,让你好生照顾你家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碧落仓皇的跪在地上,“老爷,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前天老爷寿宴那天晚上,碧落不知怎么的就被人打晕在柴房,第二天醒来时小姐便不见了,直到今天早上我才跟着素心找到了小姐,小姐……小姐她……呜呜呜……” 想到早上看见苏沄蓦时她满身的血迹,碧落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不许哭!先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苏穆延很是生气,不管怎么说苏沄蓦也是相府的三小姐,也是他的女儿,谁居然敢这么对她? “是大夫人,大夫人把小姐关在厢房不让人见!呜呜呜……” “漪澜?”苏穆延有些不敢相信,他印象中的沈漪澜一向是温婉娴静,为他排忧解难的啊,怎么会…… “对啊!是姨娘!”苏沄蓦开心的蹦跶起来,一脸单纯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险恶,“姨娘说要要蓦儿乖乖听话,只要喝了很苦很苦的药,还有让太医给蓦儿看病,就送我去见娘亲!是蓦儿不好……蓦儿没有乖乖听话……” 苏穆延听的心惊,他虽然不喜欢慕毓莲,也曾经一度怀疑蓦儿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个父亲的爱的,更没想到沈漪澜居然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些年他一直把苏府后院交给她打理,这中间蓦儿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 想到这里他愧疚的看了一眼苏沄蓦。 “老爷!老爷!”沈漪澜逶迤着长裙就跑了过来,脸上全是抓花的痕迹。 苏沄蓦掩住嘴窃笑。 “姨娘!你来了!”苏沄蓦开心的扑到她怀里,伸出手又要往她脸上摸。 沈漪澜吓得赶紧躲开。 “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苏穆延本身就很生气,看着她身为当家主母居然这样一副德行就更生气了。 沈漪澜微微有些惊讶,苏穆延一向与她相敬如宾,今天居然对她发脾气,定是那个鬼丫头说什么了,可是老爷何时会这么相信她呢?他不是明明已经相信自己的话,怀疑苏沄蓦不是他亲生的吗? 不管了,今天不论如何这个丫头也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 “老爷!我对不起你!”沈漪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 苏沄蓦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料到沈漪澜肯定又在耍什么心思,作出一副困惑的模样看着她,小步跑到苏穆延身边,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咦?爹爹,你看姨娘好生奇怪啊,上回在府外遇见的夏伯父也说对不起姨娘,姨娘怎么说对不起您呢?” 苏穆延一听夏伯父面色更加难看,而地上的沈漪澜则更是吓得一惊,立刻抬头看向苏沄蓦,却见一向温温顺顺逆来顺受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正得意的望着她笑,那眼里的神色真真跟当年的慕毓莲一模一样! 原来什么失忆什么忘记果真全是装的!这个丫头居然敢阴自己! 沈漪澜愤愤的看着她,眼底的恨意不小心全泄了出来,被一旁的苏穆延全看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就敢这样对蓦儿,那私底下还得了?不由得怒道,“沈漪澜,你这是作甚?这样阴毒的目光可是在看着蓦儿?!” “不!妾身怎么敢呢?妾身是在恨自己,恨自己没用!我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夫君你,姐姐去的早,只留下了蓦儿一个,我不但没有照顾好蓦儿,还让她一不小心得了失心疯!是我对不起老爷您啊!” 好一个沈漪澜,居然直接倒打一把说自己得了失心疯! 这样她不管说什么都不可信了,说不定苏穆延还会依照沈漪澜的法子又把她送回这个老女人的手里,真是恶毒! “失心疯?”苏穆延不由得低头看向身侧的女儿,她确实与以往有些不同,而且还只记得十岁时的记忆了,该不会真的…… 第九章:血浓于水 “爹爹,什么是失心疯啊?姨娘先前让刘嬷嬷给我喝的很苦很苦的药草是不是就是治失心疯的啊?刘嬷嬷还说当初娘亲也喝了,可是为什么娘亲喝了姨娘送的药以后蓦儿再也没有见过她啊?” 苏沄蓦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信任的看着他,这个时候什么都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唤醒苏穆延的慈父情结,打亲情牌,毕竟血浓于水啊。 看着苏沄蓦信任的眼神,苏穆延不由得想起那个倔强冷艳的女人,想起她脆生生的咬牙切齿道,“我偏要勉强!”心中一阵抽痛,他们之间,究竟还是孽缘,可又是谁对不起谁呢? 这世上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勉强的…… 看着身边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苏穆延眼神柔软下来,轻轻的拍着苏沄蓦的肩膀道,“蓦儿乖,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让你喝很苦的药草了,从今天起你就搬到爹爹隔壁的岸芷轩,谁再敢让你喝那些药草,看什么太医你就立刻来告诉爹爹。” “碧落,带小姐下去,好生照顾。还有你,”苏穆延指着地上的沈漪澜道,“跟我过来。” 苏沄蓦悄悄打量着沈漪澜只见她面色惨白,看样子自己是被父亲保住了,往后这沈漪澜定是不敢再轻易动自己了。 果然,血浓于水,苏穆延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女儿的。 但看方才她提起母亲时,苏穆延眼中一闪而过的怀念,似乎爹娘的关系并不像府中人传言的那样…… “碧落,让你带小姐下去呢!”见苏沄蓦还留在这里,苏穆延低声训道。 “是!小姐,小姐,快走吧……”碧落拉扯着她匆匆离开。 苏沄蓦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心中满是疑惑,按理说教训沈漪澜不是应该当着她的面吗?可是看父亲的样子,他似乎是想把自己支开…… 难道当年父亲娘亲和沈漪澜三人之间,有什么她不曾知道的秘密? 回到别院里素心已经回来了,苏沄蓦暗笑,这丫头倒是聪明,可是千算万算她定是没有算到,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苏沄蓦了,所以也自然不会再怎么相信她了。 “小姐!”素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你要吓死素心了,素心还以为您……呜呜呜……” 一进门这丫头就打起来苦情牌,但苏沄蓦现在没有心思跟她玩。 没有像个良善的主子一样扶起她,然后来一场痛哭流涕,而是径自越过她,对她的存在罔若无闻。 “小姐?”素心跪着转了个向,不太理解三小姐今天怎么就不理她了,明明她没有暴露啊,甚至还陪她一起在别院囚禁了两天呢! 约莫跪了三四个时辰,待到苏沄蓦休息了一趟醒来后,素心跪着,一见着苏沄蓦又过来了,立刻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苏沄蓦本是故意惩治她,有心叫她跪这么久的,但也不想即刻把面子撕破,以后用得着这丫头的地方多着呢! “呀!素心?你怎么还跪着啊?”苏沄蓦一副很是惊讶的模样,赶紧扶起她。 素心一下子委屈上头,但还是隐忍着没发作。 跪着的这几个时辰里她已经把所以能咒骂人的话全部都对着苏沄蓦说了一遍,待她日后飞上枝头,一定要把这些年在苏沄蓦这里受的委屈全部都讨回来! “小姐,素心没事,我是甘愿自罚,在别院那几日没有好生照料小姐。” 苏沄蓦分明瞧见她眼底的野心和不甘,不由得叹道,自己真是在身边养了一头小狼,为了日后不有什么大麻烦,得赶紧想办法扫除。 “你这说的什么话,快些起来,爹爹让我今日就搬到岸芷轩去,你们俩也跟着我一起去吧。日后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谁也不敢再欺负我们了!” “嗯!” “嗯!” 碧落和素心同时说到,但心思却是差的天南地北。 夜半。 看着身侧的碧落早已沉沉睡去,素心像往日一样披上衣服悄悄起身。 如今搬到了岸芷轩现在去大夫人的汀兰阁也更加方便,不一会便到了。 “大夫人!”素心恭恭敬敬的跪下。 沈漪澜和苏沄颜都坐在高位上,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娘,我明明亲眼看见八皇子把刀刺进她的胸口的,怎么可能没死呢?难不成这苏沄蓦真是有起死回生的能耐?”苏沄曦娇媚的面容拧做一团,不甚狰狞。 沈漪澜捧着茶杯的手暗自使着力气,她发现了,这次谋划不成,苏沄蓦似乎开始反击了。 想到白日里苏穆延的训斥,她不由得更加生气,将滚烫的茶泼在身边的一个小奴婢身上。 “啊——啊——”小奴婢没见过什么世面,立刻疼的大叫起来。 “再叫就给我送到天牢!让你好好叫!”沈漪澜不耐烦的呵斥。 “素心!你家主子可有发现你的异常?” 素心恭敬的跪在地上,“没有,三小姐哪里有大夫人和大小姐的智慧,丝毫没有发现奴婢的不对劲,今日还带着奴婢一起搬到了岸芷轩。” “哼!好,上回她和宁王那事你办的很好,是我计划不周,才没有成功,你再给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你就到大小姐身边来伺候,日后待曦儿嫁入八王府,我也让八皇子把你收了房。” 一听到这个素心眼里即刻放光,可以嫁给八皇子,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赶紧一个劲的磕头,“是!是!大夫人让素心做什么都可以!谢大夫人!谢大夫人!” 一旁的苏沄曦看着地上跪着的低声下气的狗不由得一阵烦躁,真是异想天开,什么随便的猫猫狗狗都可以跟她共享夫婿的吗?简直做梦! “嗯,下去吧,明日傍晚我会派人给你把药送过去,到时候你只要跟上次一样支开所有人就行了。”沈漪澜阴恻恻的笑到,她倒要看看,这个苏沄蓦到底有多大能耐,上次是宁王她不要,这次她就随便找个鳏夫。 想到慕毓莲的女儿马上就要被一个鳏夫给糟蹋了,沈漪澜开心的大笑起来。 一旁一抹白色的身影悄悄隐去。 【作者题外话】:周六周天两更哦,希望大家喜欢。为了方便以后阅读,喜欢的宝宝记得点收藏 第十章:反击 “小姐!大晚上的你去哪里了?吓死碧落了!”碧落原本睡着了,半夜去茅房,结果起床一看,发现小姐和素心都不见了,一出门却见小姐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鬼鬼祟祟的进屋。 “小姐!大晚上的你去哪里了?吓死碧落了!” 苏沄蓦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冲上前捂住碧落的嘴,这丫头没看见自己有意躲着吗?这样咋咋呼呼的让人发现怎么好? “小点声,快回去躺着今天晚上看见的听见的不准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素心!”苏沄蓦难得的厉声道。 碧落懵懂的点着头,然后又乖乖回房睡觉,没一会就听见素心也悉悉索索的上床了。 碧落蒙在被子里,奇怪的想着,最近大家都怎么了?个个都那么奇怪…… 第二日。 苏沄蓦昨晚已经听见了素心和沈漪澜的对话,知道上回宁王那事还有花树下的刺杀,原来都是素心和他们一起合谋干的,这一回肯定是想故技重施。 哼哼,可是她早就不是原来的苏沄蓦了,怎么可能还会再让他们随意宰割呢? 更何况,说到用药,估计在这个世界上还找不到第二个人比得过她。 想害她? 好啊,她也休养够了,如今就让沈漪澜也好好尝尝节节败退的滋味! 她不是一向最宝贝自己的女儿苏沄曦吗?还有,如若没记错她的大姐苏沄曦不但抢她老公,还想着杀了自己是吧? 行啊,这回就一起收拾。 “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素心推门进来准备像往常一样服侍她洗漱,却见苏沄蓦早已打扮好,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品茶,屋子里还满是一股奇怪的药香味,就连她手上也还把玩着一株奇怪的花草。 “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啊,这味道好奇怪啊?”素心有些狐疑的问道。 “哦?是吗?我也是最近才开始钻研的。”苏沄蓦不以为然的笑道。 “哦,这样啊……”想着这些东西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素心也就没再多问,转身出去给她备早膳了。 苏沄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却勾起一丝狡黠的笑。 几丝晃眼的阳光从窗棂缝隙透进来,苏沄蓦起身推开窗,发现外面天气很好,不由得心情舒畅起来。 对啊,天气这么好,是时候去看看她的大姐了呢! 午后花园里日头正好,后院里一众姨娘夫人都出来了,苏沄蓦也稍做打扮,抓了一把早上研制的草药便出了门。 老远便看见穿的花枝招展的苏沄曦,一群人里头就属她最扎眼,衣服颜色最鲜艳,也难怪呢!毕竟是相国府的大小姐,谁敢得罪呢? “姐姐!”娇俏的声音响起,一众人被这声音吸引过去。 却见苏沄蓦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衣裳,淡妆微抹,模样却是怡然动人,沁人心脾。 “姐姐!”苏沄蓦一个熊抱扑进苏沄曦的怀里,顺手把手里头的药粉抹到她身上。 苏沄曦不自然的干笑着,好不容易才把她从身上扒下来,“这么多人呢!妹妹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让人笑话我们相国府的小姐没有教养。” “胡说!我大姐这么美!你们谁敢说我大姐没教养!?”苏沄蓦无知无畏的说着。 苏沄曦脸色一白,本想是呛她一呛,居然给自己惹了难堪。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不是失心疯吗?怎么随便跑出来啊?” “啊?” “失心疯?” “天呐!” 一众小姐丫鬟听说失心疯都赶紧退去,嫌恶的看着苏沄蓦。 呵,变着法的羞辱她是吧? 好啊,失心疯?那她就失心疯给她看看。 “失心疯?什么是失心疯啊?”苏沄蓦一脸无害的看着苏沄曦,“噗嗤……”苏沄曦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个蠢货。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下一刻却被苏沄蓦扑倒在地上。 “啊——你干嘛?你干嘛!放开我!快放开!” “别动啊!别动,姐姐!有蝴蝶,你身上有蝴蝶!”苏沄蓦不管不顾的把她压在身下,手不停的在她脸上蹭着,把药粉细细抹匀在她皮肤上。 好一会儿,苏沄曦被搞得难堪不已,头发服饰全都乱成一团,苏沄蓦才放开她,又循着另一个方向捉蝴蝶去了。 “苏沄蓦!你给我回来!”苏沄曦气的大叫,再也顾不得什么大小姐面子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呢! 苏沄蓦急急忙忙的追着蝴蝶,转过身懵懂的看着她,“怎么了嘛!姐姐!你看!你都把蝴蝶吓跑了!” “你!你这个疯子!我一定叫爹爹好好惩罚你,把你关在屋子里!”苏沄曦气急败坏的大吼。 苏沄蓦好奇的看着她,久久不语,像是在打量什么新奇物品似的,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说到,“哦!我知道了!姐姐,像你这样就是失心疯吧?!哈哈哈,蓦儿明白了,谢谢大姐告诉蓦儿!” 说着开心的拍起了手,又对着一众的小姐们说到,“你们看见没?像我大姐这样就是失心疯!哈哈哈,像她这样就是失心疯!” 说着便蹦蹦跳跳的跑远了,只留得苏沄曦在原地颜面尽失,愤愤跺脚。 好啊,苏沄蓦,暂且就让你得意一回,等过了今晚,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小姐,你方才……”碧落看着苏沄蓦又恢复如常,支支吾吾的说到,她觉得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小姐了。 “方才?碧落,如何,你家小姐我演技怎么样?”刚刚教训了苏沄曦,苏沄蓦觉得浑身畅快极了。 “嗯?”见小丫头半天不说话,碧落看过去,只见碧落眼里又噬起了泪花…… 晕!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喜欢哭啊…… “啊啊啊,行了行了,怎么了啊,你别哭了啊,有什么事就说啊!”苏沄蓦一向最不喜欢安慰人,来到这里却是天天在安慰这个小丫头。 碧落抽抽搭搭道,“我是心疼小姐,小姐这么善良的人都被她们逼成了这样……呜呜呜……” 苏沄蓦扼腕,要不是看她忠心,这样的傻白甜她才不会留在身边,相府这样凶险的地方哪里容得了这样干净如白纸的人呢? “行了,我没事,擦干眼泪,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哭。”苏沄蓦递给她帕子,淡淡道。 碧落抬起头瞧着她,又想哭,眼泪慢慢逼下去。 不行,她不能让小姐看不起自己! 第十一章:自作自受 回屋时正好是傍晚时分,素心的药也熬好了,一瞧见苏沄蓦气喘吁吁的回来,立刻把备好的茶水端了过来。 “小姐累坏了吧,我都听说了今个儿在后花园的事,小姐干的漂亮!”素心谄媚道。 苏沄蓦撇了她一眼,接过茶,却并不立即喝,而是抠着茶盖淡淡道,“我啊,经过这段时间的事算是想清楚了,谁想要我的命,谁敢害我,我定是要她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茶杯被震的一惊,素心哆哆嗦嗦的也逶跪在地上,突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像不是自家那个逆来顺受的三小姐了…… “嗯?素心,你说是不是?”苏沄蓦慢吞吞道,掀开茶盖马上就要吟下去了,她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看这个丫头知不知道悔改! “是!小姐说的对!”素心咬牙道,不管了,只要这次成功了,她就可以飞上枝头了,“小姐快些喝,茶要凉了……” 苏沄蓦目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的笑,慢慢饮了下去…… 好啊,孤注一掷的个性,她喜欢,只是可惜她站错了队,选择与她为敌,那她也不客气了! ………… 月色慢慢爬上枝头,映照到岸芷轩屋内的床上,一片暧昧朦胧的纱帐里,卧着一名脸上蒙着轻纱,衣衫尽露,一片春光外泄的女子…… 原本就薄如轻丝的寝衣在她不安分的扭动下慢慢滑落到肩头。 “热……好热……嗯……” 细细软软的声音更是诱惑难当…… 偌大的闺房除了床上饥渴难耐的女子外,似乎已经空无一人。 门外苏沄蓦掀开帘子看了看,满意的掩着帕子低笑起来。 身侧的碧落羞红了脸,支吾到,“小姐,你这是作甚?素心她……她这是怎么了?” 苏沄蓦眼中蕴着笑意,也不说话,伸手将她拉往另一处屋子,怡然道,“别说别问,我要是不这样对素心,现在躺在床上的可就是你家小姐我了。” “啊?怎么会?素心她可是从小就跟着小姐的啊!”碧落满脸难以置信。 “呵,碧落,你还小,这世上啊,人心难料。”两人来到对面的屋子,可以清晰的看见对面的动静,“行吧,咱们就准备看戏吧。碧落,泡茶。” 小丫头脑袋里回响着她方才那句,人心难料,人心难料,若有所思的转身沏茶去了…… “就是这里,进去吧,事情办成了,重重有赏!”刘嬷嬷刺耳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苏沄蓦端起茶,微微眯起了眼睛,嗯,好戏……要开始了…… “就是这里,进去吧,事情办成了,重重有赏!” “嘿嘿,得,美人在怀,还有银子拿,是我捡了大便宜!”猥琐恶心的声音响起,碧落惊的不行,小姐这是要把素心…… 悄悄用眼看了看怡然品茶的苏沄蓦,碧落还是闭上了嘴。 毕竟,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姐了…… 屋子里慢慢传来羞人的声音,即使在对面屋子依然听的清楚,可见那媚药的效力。 苏沄蓦用茶盖挑起几片茶叶,不知道汀兰阁里那位现在如何,按照时辰算来,估计一刻钟后便会发挥药效,那时这边的好戏也该结束了…… “这边!这边!老奴方才看到贼人来了这边!老爷夫人这边请。”院子外一阵嚷嚷,刘嬷嬷带着一众侍卫率先闯了进来。 苏沄蓦含笑不语,爹也来了呢!看来这场好戏会更加热闹了! “小姐,我们……我们不出去吗?”碧落犹疑的看着她。 苏沄蓦淡淡挑眉,“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沈漪澜亲自掀开戏幕,我们再登场。” “你确定贼人是进了蓦儿的屋子?”苏穆延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忧。 “没错,老爷,确实如此,老奴亲眼所见。”刘嬷嬷信誓旦旦的说,得意的看了沈漪澜一眼,现在她倒要看看苏沄蓦还怎么脱身。 “快进去,千万别伤着蓦儿!”沈漪澜假惺惺道,模样很是焦急。 苏沄蓦在暗中悄悄观察着一切,“姨娘,多谢关心呢,蓦儿等下还有大礼要送给你。”声音细细的,透着一丝怪异。 “啊!老爷!您快看!那贼人与三小姐正在!唉!”刘嬷嬷掩着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苏穆延闻言脸色大变,满目阴沉,抽起一把刀就闯了进去。 苏沄蓦一惊,她记忆里好像从未见过苏穆延这样恼怒的模样呢!幸好,幸好! “啊——啊——” 没一会儿屋内便传来两声惨叫,鲜血溅到白色的棉窗纸上。 苏沄蓦微微敛神,作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提起衣裙跑了出去。 “爹!爹!”脆生生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还带着几丝惶恐。 苏穆延还处于暴怒之中,眼前的一幕让他双目充血,想起了六年前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场景…… “爹——”苏沄蓦提着衣裙跑了进来,一把扑到苏穆延怀里。 “哐当——”苏穆延手中的剑掉在地上,看着怀里的女儿,有些难以置信道,“蓦儿?你……” 沈漪澜也是在一旁大惊,方才老爷不是明明亲手杀了那个小贱人吗?怎么?难道…… “爹!呜呜呜呜……吓死蓦儿了……”苏沄蓦委屈的扑在父亲的怀里。 “蓦儿,你怎么不在屋子里,跑哪去了?”苏穆延微怒,他方才还以为自己一时失控,亲手杀了女儿,正懊悔不已。 “爹,你怎么那么凶啊,我刚刚今晚太害怕,跟素心一起睡呢!你们说有贼人……” “那床上的人是谁?”沈漪澜惊道。 “床上的人?”苏沄蓦泪眼迷离的转过去看,“啊!”见着满床的血迹,还有一丝不挂的男女身体,一下子尖叫起来。 苏穆延心疼的捂住她的眼睛,瞪向一旁的沈漪澜。 不用说了,肯定又是她的诡计!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她对自己又是情真意切,他一定一刀杀了她! 【作者题外话】:喜欢的宝宝记得收藏哦,一对一宠文呦 第十二章:撕破美人皮 “蓦儿乖,跟爹走,今晚去爹爹的院里。”苏穆延疼惜的安慰着。 “不行啊,爹爹,”苏沄蓦焦急的组织,“蓦儿方才看见……看见有黑影去了大姐的屋子!呜呜呜……” 曦儿! 沈漪澜猛的抬头,看见苏沄蓦埋在苏穆延怀里,狡黠的冲她笑…… “不行啊,爹爹,蓦儿方才看见……看见有黑影去了大姐的房间!呜呜呜……” “你休要胡说!曦儿一向知书达理,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来!”沈漪澜怒吼道。 苏沄蓦满眼泪水的看向她,“姨娘你在说什么啊,大姐有危险啊,你们怎么还不去救她呢?呜呜呜……爹爹,你快去啊!蓦儿不想没有姐姐,呜呜呜……”一边哭一边推着苏穆延。 苏穆延脸色铁青的看着地上的沈漪澜,立刻让人去了苏沄曦的院子里。 ………… “你!现在你怎么解释!” 苏穆延离开后,沈漪澜也急忙跟了上去,留下苏沄蓦一个人在后头跌跌撞撞的跟过去。 刚进汀兰阁就听见了苏穆延的怒吼。 果然,她的大姐真是没叫她失望呢! “姐姐!”苏沄蓦仓皇的跑进来,泪水糊了一脸,看上去很是着急。 却看到苏沄曦只穿着一件亵衣,满脸惶恐的跪在地上,旁边是一个赤裸男子的尸体。 而沈漪澜正用自己的手握着苏穆延手里的剑。 “老爷!曦儿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未来的四王妃,是皇家的人!你这样,你这样是让皇家颜面无存啊!”沈漪澜痛哭道。 呵,她还真是有本事呢?一个残破的身子送进皇家?这才是给皇室蒙羞! 苏沄蓦愤恨的想着,但是却也跑过去抱住苏穆延的大腿道,“爹爹,你为什么要拿剑指着姐姐啊,不要,蓦儿要姐姐……呜呜呜……” 看着一地的荒唐,苏穆延愤愤的扔下剑,拂袖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寥寥几人。 “曦儿!” “娘!” 死里逃生,沈漪澜和苏沄曦当然要上演母女情深,激动的抱在一起。 却见地上的苏沄蓦,慢慢敛去眼中泪水,换上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拿起方才地上苏穆延扔下的剑,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沈漪澜紧紧搂着怀里的苏沄曦,警惕的看着苏沄蓦。 “姐姐!偷情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惊吓之中还有一丝窃喜啊?这个男人跟八皇子谁更让你开心啊?”苏沄蓦把玩着剑漫不经心的说到。 “你!是你!是你害我!”苏沄曦双目通红的朝着她扑过来。 “诶!”苏沄蓦把剑抵在胸前,“姐姐,您可看着点,别撞上了!” 苏沄曦不敢上前,只能在原地发狂。 “苏沄蓦!你可真是好本事啊!”沈漪澜从地上起来,怨毒的看着苏沄蓦。 “哈哈,是吗?谢谢姨娘夸奖呢!”苏沄蓦低身做请安状。 “哼!”沈漪澜笑道,“你可比你那个短命鬼的娘要厉害!但是……咳咳咳!放开!你放开!” 苏沄蓦一把上前掐住老女人的脖子,沈漪澜急促的拍打着她的手。 “姨娘,我只有十岁哦!杀了你也可以说是我的过失,而且……以我们俩现在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你觉得父亲会如何啊?”苏沄蓦依旧一脸无邪的说到。 “贱人!你放开!放开我娘!”苏沄曦扑上来要打她却一不小心被绊倒。 “哈哈哈,姐姐,你看着点!”说罢将即将咽气的沈漪澜放下。 “咳咳咳……” “你们看到了,我想要杀了你们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苏沄蓦弯下身子,轻轻抬起苏沄曦娇俏的脸蛋,“你很想嫁给八皇子,很想做皇后是吧?还有你,你很想看着女儿成为皇后是吧?” 沈漪澜和苏沄曦都怔怔的看着眼前张狂可怖的女子,一时之间话都说不出。 “我偏不让你们如愿——哈哈哈……” “娘……” 看着苏沄蓦坦然离去的背影,沈漪澜和苏沄曦紧紧抱在一起,眼中满是恶毒。 屋外,朔风也跟着主子一起看完了今夜的大戏。 看着苏沄蓦虚张声势的样子,慕云深微微笑了下,果然还是稚嫩一点。张牙舞爪只能暂时吓退敌人,但是但凡不能让敌人臣服,就要斩草除根。 不过,这个苏沄曦虽然模样尚可,但终究还是笨了点,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一个沈漪澜,这对他的将来都是阻碍。慕云深想到这里,眼神暗了暗。 朔风看着主子的脸色不太很好,以为主子在为未来王妃的贞洁忧心,小心道:“主子,这失贞非她本愿------。” 慕云深脸色又黑了黑,朔风没能体会,还继续道:“主子若是真心喜欢,其实也不算什么的---” 慕云深回头深深看了朔风一眼,正苦口婆心地以为能开解主子的朔风,被慕云深的一眼吓得立刻住口,低下头不敢再多话。 慕云深心理则是有着另外一番想法,身为他的身边人,将来必要和他共经风雨,贞洁之事在他看来无妨,但苏沄曦太傻,被人轻易算计将来会成为他的掣肘,而她背后的沈漪澜只求荣华富贵,终究是不成大器。 而看了苏沄蓦的今天一番折腾,虽然有些胡闹的成分,但却懂得利用舆论掩盖行迹,素闻苏穆延对这个原嫡女有嫌隙,但看她说出十岁前的光景,似乎父女关系还是不错的,短短半天就能让苏穆延重新注意到她,擅弄人心,倒是十分适合权谋。 慕云深又想起她对苏沄曦和沈漪澜的几次接触,似乎,这丫头对药草还有些许了解,堪得一用。 “我们在这里也不太合适,先去回去吧。” 夜已深,碧落忙着为苏沄蓦整理床铺,一边看着苏沄蓦忙着倒弄一些花花草草,她发现苏沄蓦自打苏醒过来后,开始对些小花小草感兴趣。 “小姐,热水好了,可以梳洗了。” 苏沄蓦一边答应着,一边细心将明华草移盆,这岸芷轩别的不说,倒是这院子里的药草不少,庭院那一方流水绕亭廊,园中常有人打理,少有杂草,是一些比较娇气,对生长环境偏向湿润的药草的乐土,她这两天住在这里也没有闲着,倒是将院子内外的许多药草搜刮了一番,将一些不好生长,效果常用的药草挖了回来,放在室内好生关照。她医仙家时代接触草药,自然对药草的养殖也有许多秘方,这些挖回来的药草经过这两天的修整,也养的颇有精神。 苏沄蓦将收拾好的明华草交给碧落,叮嘱道:“去将这个放在廊前,早起你就收进来,这个不能直接阳光,只能收集月华。”说罢拍拍手中的泥土,起身梳洗了。 碧落看着潇洒转身的小姐,回过头来则是一脸迷茫的看着手中的一捧花草,不明所以地嘟哝道:“哪些花草不是照阳光长大的,怎么还有不是照太阳长大的花草?”一脸的不明所以出去,让这盆小草晒月亮了。 一边的苏沄蓦则是小心盘算着自己的未来,这失心疯虽是拉近了自己和苏父的关系,但终归不能这样一直疯下去,沈漪澜,是时候消失了。 第十三章:原谅 “呜呜----娘————”苏沄曦满脸泪痕抱紧沈漪澜:“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着一向美貌的女儿在一夜间遭受打击,沈漪澜疼在心里,只能抱紧苏沄曦柔声安慰道:“曦儿别怕,曦儿不哭。” 忽然苏沄曦又想起了父亲可怕的目光:“娘!父亲---父亲的目光好可怕,他要杀了我!呜呜呜————” “我是不是——是不是不能嫁给宁王了?”苏沄曦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是不是会被赶出家门,呜呜--——。” “不会的曦儿,放心,娘一定护你周全。”沈漪澜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哭的肝肠寸断,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一边抱着苏沄曦柔声安慰,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想不到这苏沄蓦竟然能够躲过一劫,还将曦儿算计进去。想到这里,沈漪澜恨恨地咬紧了嘴唇,抱紧怀中不断哭泣的苏沄曦,下定了决心。 苏沄蓦,决不能再留! 慕毓莲,要怪只怪你母女二人无福!你和你女儿的命,再金贵,都注定要被我沈漪澜踏在脚下! 沈漪澜又好生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苏沄曦安慰好,让别人服侍不放心,特命自己的心腹赵嬷嬷照看苏沄曦。 看着苏沄曦熟睡的容颜,沈漪澜则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如何将苏沄蓦处置掉。慕毓莲是公主都一样躲不过她的算计,区区一个小丫头,更不被她放在眼中。待苏沄蓦一死,她还是那个华贵无双的相府夫人,她的女儿,一定要是王妃!甚至,还会是皇后! 想到这里,她又有了底气,转身后依旧是一贯的端庄大方,吩咐下人道:“去将外间收拾好,给大小姐煮上安神汤。” 又吩咐身边的丫头环翠道:“去我的小厨房,让厨子做一碗桂花藕粉羹。” 丫头道了声是,伶俐地跑了出去。 “去将房间打扫干净,好生照看小姐,”沈漪澜不急不缓地吩咐着,转身离开了汀兰阁。 她还要想想如何应对苏穆延,只有苏穆延的心气顺了,她的曦儿才能无恙,她才能有未来。 沈漪澜并没有直接去书房找苏穆延,反而是先回到房中换了身衣服,整了妆容。 沈漪澜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之中还能看得出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美人,但眉眼间还是有着岁月留下的皱纹,顾盼之间也不再是当年的风情,沈漪澜自嘲地笑了笑。 打开首饰盒中,拿起了一只莹白的玉钗盘起发髻,用妆奁将面容的衰老演示成了憔悴,一身蓝色的衣裙让她看上去柔和了许多,因着样式简单,接近常服,倒不觉突兀,更添加了些许温柔的感觉。妆罢,吩咐丫鬟带上放凉的桂花藕粉羹,动身去了外书房。 相府书房的门紧闭,下人们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经此一夜,相府人人皆知大小姐的清白被污,老爷的心情必然不会很好,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书房内,苏穆延呆呆坐在桌前,身为父亲,他知道自己应当生气女儿和下人苟且。可是心中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满眼倔强的女人。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被他捉奸在床,可是她却没有求饶,只是昂着头,看着苏穆延的眼神,让他一阵阵地心痛。想到这苏穆延心中又是一阵抽搐,可是她从不解释,她不给他机会原谅。很多时候,苏穆延就会想,是不是,当初自己,错怪了她。 书房门“嘎吱”一声开了,苏穆延回过神,正要呵斥下人退下,却听得悠悠地一声叹息:“延朗——” 苏穆延抬头,却征在哪里,门外的那个女子,一席蓝衣,一只白玉簪束发,让苏穆延恍惚又回到了从前。 沈漪澜站在门口,看着苏穆延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轻轻移步进门,食盒中桂花藕粉羹的香甜飘进苏穆延的鼻腔,更是让他想起了他还是苏家公子时,和沈漪澜的那段旖旎时光,目光落到她发间那根白玉钗时,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当年的沈漪澜,是名妓,更是美人,万千追逐她的公子哥中,她独独选中了他。一身蓝衣,一根玉钗,素手研墨,红袖添香,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而那根玉钗,更是当年尚无功名的自己能送给她的最贵的东西,她还一直留着。 沈漪澜身边的下人早就极有眼色地停在门口,将门又重新关上。 沈漪澜端出桂花藕粉羹放在苏穆延的面前,不急着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本来看穿了沈漪澜的肮脏计谋的苏相对她满心厌恶,但是开口的语调还是软了软:“你来干什么。” “我知道你心中疑我,怨我,妾身不敢分辨,”说到这沈漪澜顿了顿,看苏穆延的脸色还好,便挂上了哭腔道:“可妾身纵使恶毒,又怎么会算计自己的亲生女儿。” 见苏穆延受触,沈漪澜忙走上前来,提裙跪在了苏穆延的椅边,见她泪水不断,苏穆延的心早就软了几分,又听她哀声道:“蓦儿是得了失心疯,记忆还停留在十岁的时候,老爷宁肯相信一个毫无根据的话,也要认为漪澜是个会算计亲生女儿的狠心妇人吗!” 苏穆延大震,忙将沈漪澜揽起:“漪澜别哭,我信你。” “延朗,求求你,别赶走曦儿,她是被下人设计了,什么都不知道。”沈漪澜趁机道,间苏穆延沉吟不语,又哀声道:“她已和齐王有婚约,若此时传出失贞的话,是要被杀头的大罪啊!” 自夫人进去后,外间的仆人最初听见书房初有哭声,后听到自家老爷的安慰,后哭声渐止,心道老爷和夫人果真还是真爱的,老爷是舍不得夫人流泪的。 那一夜苏穆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相信了沈漪澜,也许是她说的的确感人,也许是沈漪澜跪在地上的角度看上去很美,也许是他念起了曾经和沈漪澜的爱情。总之,当沈漪澜那晚出来的同时,带来了依旧管家的消息,同时令大小姐好生休养。 而夜里刚敲过三更,月亮被乌云挡住,岸芷轩里的苏沄蓦正睡得香甜,不曾想一番设计被沈漪澜悬崖勒马,更是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她。 第十四章:行刑 夜已经很深了,沈漪澜正坐在正厅主位,凝神定气地拨弄着手中的一杯清茶。在内院当值的下人们都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不敢抬头看着主位的沈漪澜。 当下人最怕什么,不是受苦受累,也不是不得主家体谅。当下人最怕的,则是知晓主家的丑事。 夏末的夜里已经不是很热,但满园的下人跪在地上,还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大汗,众人心知今日大小姐清白有损,身为园中当值的下人,必定是要有个交代。 过了许久,沈漪澜波澜不惊地开口道:“今日相府进了贼人,大小姐受惊,需要静养。” 一句话就将苏沄曦名节有亏的事情按捺下来,变换了说法。众人不敢抬头,只是面面相窥,今夜的此番动作太大,只怕这个说法是堵不住众人的嘴。 正在此时,又听道:“你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我苏府的家生子,侍奉的好,必然不会亏待。”说到这,沈漪澜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脚下跪着的一众下人:“但若主家私事被外传,打死,也是有的。” 众人都齐声道了声是,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再做言语。 正在这时,刘嬷嬷钳制着一个披头散发,头发凌乱的女子进了主厅,那女子见了厅正中坐着的沈漪澜,奋力挣脱了刘嬷嬷的手,膝行到沈漪澜脚边,哭喊道:“夫人救我!” 而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触到沈漪澜的裙摆,就被她身旁几个粗使嬷嬷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听得沈漪澜缓声道:“素心,你可知罪。” 屋中众人皆惊,这才发现这女子竟是平日三小姐身边侍奉的素心,再不见娇俏的模样,只是一脸的狼狈和惊慌,未被衣服遮盖住的肌肤裸露出欢爱后的痕迹。 沈漪澜不再看她,而是转过脸来对着众人道:“丫鬟素心,勾引贼人,引狼入室,乱杖打死。” 语气并非多么严厉,倒说出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而那几个不是家生子的雇佣工,更是吓得趴在了地上,偌大个苏府,若贵的苏相夫人,打死个把犯了错的下人,算得了什么呢。 几个粗使嬷嬷应了声是,就将素心按在门厅,紧接着就听到棍子打在肉体上的闷声,众人心惊胆战,皆不敢抬头。 “姨娘这是怎么了?” 众人还未回头,就听得素心惊喜道:“三小姐!” 沈漪澜抬起眼,看到苏沄蓦站在门口,还是那样无邪的笑容,精致的脸,但她又猛地想起了刚刚她手持利刃的张狂样子,心中微微一慌,定了定神,柔声道:“这素心和外人勾结,你尚且被蒙在鼓里,如今正要处置,改日再挑乖巧的给你。” 一边又假装关心道:“这么晚了,怎的不好好休息。” 下人前去抓素心,自然惊动了已经安歇的苏沄蓦,她自然是要来看看沈漪澜是如何处置的,也许,素心还能说出些别的。 “哦,那就凭姨娘处置了。” 沈漪澜已经习惯性地忽视她口中的“姨娘”二字,转眼示意了下人,几个嬷嬷得令,继续行刑。 素心一边忍痛受刑,一边尖声道:“三小姐!三小姐救我!是夫人指使我的!” 苏沄蓦缓缓走到素心身旁,几个嬷嬷不好动手,只得停下。见素心忙爬到苏沄蓦脚下,头发披散,面容可怖地哭喊道:“是沈漪澜指使我陷害小姐的!大小姐想嫁给齐王,嫌您碍事,求您!求您救救我!” 苏沄蓦低头微微笑了下,在抬头看向沈漪澜,波澜不惊的面容让沈漪澜心中突地跳了下,又见苏沄蓦复而低下头柔声唤道:“素心,你侍奉我有一段时间了。” “是是!求小姐救我,素心今后一定甘心侍奉小姐。” “救你?”苏沄蓦突然一声冷笑:“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还想有第二次?若是我重了你的算计,此时的我,怕是比你更惨!” 继而又蹲下小声道:“敢欺辱我的人,我定让她比我惨千万倍,今日是你,明日就是她。”最后几个字微不可闻,素心却满脸的惊恐,三小姐是从什么时候,看穿了她们的! 说罢,不管素心煞白的脸色,苏沄蓦转身款款走向厅内的沈漪澜,几个婆子面面相窥,不知道当如何是好,却见苏沄蓦和沈漪澜并排坐了,脆声下令道:“行刑。” 听得棍子打在肉体上的闷响,苏沄蓦则是眼看着素心从挣扎到了无生气的一具尸体,见素心没了呼吸,行刑的嬷嬷上前问道:“回夫人,回三小姐,丫头已经死了。” “丢出去吧。”不等沈漪澜开口,苏沄蓦就说道,继而又回头对沈漪澜淡淡道:“母亲身体不大好,内府多亏姨娘打理。” 又对地上的一众下人道:“都起来吧,处置个犯错的下人,全都跪着做什么,姨娘也不该这样吓到众人。” 众人都到了声是,起身看着主母的脸色,也不敢退下。心中都在暗自嘀咕,这三小姐倒是不是真的失心疯了,看着口齿清晰极有条理,和白天大不一样,可明明前夫人已经去世,她为什么还记得说长公主身体不好,还唤沈漪澜一声姨娘。 沈漪澜看着厅间众人,脸色却不是很好,自己费尽心力在下人中重新立威,这苏沄蓦来了,三言两语处置了人,还安抚了下人,让自己早先的功夫几乎白费。 苏沄蓦不管旁边的沈漪澜精彩的脸色,自顾自地道:“天都快亮了,姨娘上了年纪,也要早些休息,肤色暗沉得很。” 沈漪澜气倒,女人最怕别人说她老,更何况她也是一代美人,苏沄蓦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她心中暗恨。 来转悠了一圈,苏沄蓦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又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转身离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没有给沈漪澜告安。 沈漪澜看着苏沄蓦的背影,眼中阴霾顿生,散了下人后,还依旧坐在椅子上,端着手中的一杯凉茶,似乎下定了决心,对身边的刘嬷嬷道:“去,叫夏渊来。” 第十五章:往昔不复 沈漪澜坐在梳妆镜前,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抚上容颜,看着镜中这幅容貌。 美么?眼角不努力修饰就会凸显的皱纹,努力保养仍旧日渐松弛的皮肤,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的老去。 想着苏穆延,镜中的那张风韵犹存脸嘲弄地笑了笑。她二十岁前,见过那么多的男人,都是一样,她居然曾天真地以为苏穆延是不同的。其实都是一样的贪恋自己失去的,得不到的。对握在手心的东西毫不在乎。 她又想起书房里,苏穆延抱着她,问她的最后一句话:“阿莲,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果然起了疑心,竟还唤那个女人阿莲。沈漪澜的心从一腔的温柔,到冰冷,到最后听着它破碎。 这么多年,她还是看错了苏穆延! 她怀着心中的厌恶,用自己最柔弱的风情和泪水同他道:“漪澜怎会杀害公主来让夫君背上不敬公主的罪名,许是公主无颜面对你,才选择了自尽。” 当年的自己是京都的一代名妓,京城中追捧她的公子哥不胜其数,她却偏偏看上了当时不甚出名的苏三公子苏穆延。苏家虽大,但苏穆延上有两个兄弟,且苏老爷子早逝,他只能更着哥哥过活。但二人情投意合,只等苏穆延某得功名后就成亲。 那几年,她也曾缩在心爱人的怀中,看他握着自己的手写下自己的名字,看他面色微红,将发钗插入自己的发髻,那些海誓山盟,她也那么憧憬过。 后苏穆延金榜题名,她心中为他喜,只道自己没看错人,却不想御前殿试,一朝被先帝选中,也被躲在殿后,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看中。 当时苏穆延和名妓沈漪澜的爱情已经是满城风雨,却不想一道圣旨下来,苏家只能谢恩。慕毓莲凤冠霞帔地进了苏家的大门,而同一天,本该是正妻的沈漪澜,则是被一顶小轿,悄悄抬进了西角门。 沈漪澜看着镜中的自己,还记得成亲那天也是这样对着镜子枯坐了一夜,那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嫁给了和她倾心的爱人,可是窗外的热闹不属于她,所有人的祝福也不属于她,甚至自己的爱人,也不属于她。 公主下嫁,洞房花烛夜苏穆延必须陪伴公主。沈漪澜还记得当初的自己满腹委屈,到如今-—— 沈漪澜看了眼手中的白玉簪,毫不眷恋地丢进了梳妆盒的最底层。她早就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依靠苏穆延的卑微的妓女了。而慕毓莲?她又忍不住嘲弄地笑笑,公主又如何,风光一时,却不能风光一世,公主的女儿,也一样要被沈漪澜踩在脚下。那些年的委屈和情爱,都过去了,如今,算算枫儿也快回来了,她更要好好为自己和儿女谋划。 往昔,不复。 早上起身,间外面的天气阴沉,虽是夏末,空气也沉闷得紧。苏沄蓦早起觉得身子微乏。想来这身子虽然承了她百毒不侵的体质,但终究是娇生惯养的身子,多受了了些乏累就不打经受得住,还是要调理下才好,不然怎么能在这阴谋诡计中生存下去? 她又低头看了看心口的刀痕,已经好了大半了,但是入刀的位置比较险,再加上伤后没有太好修养,只怕会留下弱症和疤痕。她仔细想了想,记得被关起来的时候,见到那个院子里长了几颗涟漪草,苏沄蓦准备再去采几株来备用。 正在这时,碧落端着热水近来,正看到苏沄蓦双手扯着胸口的衣裳,肌肤半露的样子。碧落只是捂着嘴偷笑了起来:“小姐一早起来就欣赏自己。” 苏沄蓦一向宽下,所以碧落跟她也十分亲密,倒是开玩笑惯了的。苏沄蓦回过神来,看着碧落一脸暧昧地盯着自己的胸口,连忙遮挡好衣衫,起身洗漱。 正低头洗脸的时候,忽听得碧落小声嘟囔着:“没想到小姐这么瘦弱,那里却那么大--” 苏沄蓦差点一个跟头载到水盆里,不顾脸上的水珠流进衣服,转身就要修理这个调皮的小丫头,不是都说古人很含蓄的吗?怎么她这几天见得不尽是那般。 “诶诶,小姐你别打我啊,碧落说得是实话!” “死丫头,还跑!一会上街不带你!” 主仆二人在园中打闹,周围的丫头也都趁机嬉笑着,一个早晨就在打打闹闹中度过了。 墙外,慕云深听着屋内的打闹声,回想起了那个夜晚,唔,好像是挺大的。 朔风则是一脸头疼地跟在慕云深旁边,和他一起听墙角。传出去要笑死人,一向自诩风流,丰神俊朗的宁王,这两天跟中了邪一样没事就往相府跑。来就来了吧,却也不爱堂堂正正走正门,偏偏喜欢蹲在人家相府三小姐的房顶,听!墙!跟! 朔风想到这里不胜唏嘘,想他也曾经排进高手榜前三的人,未曾想一朝被慕云深招安,居然还沦落到听人家闺房小姐的墙根,真是可叹,可叹。 “朔风,把画越叫来。”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慕云深吩咐。 朔风下意识地应了声是,继而又觉不对,画越是组织培育出为数不多的女杀手中武功最为高强的第一人,这个原本是定给未来王妃的贴身护卫,主子怎的现在招她来? 想到此,朔风地盯着慕云深,满脸的不赞同。 “怎么,你有疑虑?” “主子,这不公平。” “沈漪澜已经找了杀手,她没有武艺傍身,活不到一个月的。” 看着朔风欲言又止的模样,慕云深笑了笑:“这个不算,她身边有个能保护她的,我也省的总过来。” 又看了眼依旧不太赞成的朔风,道:“要不送你过去?” 朔风用力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他总觉得主子再说把自己送过来的时候阴森森的仿佛他只要一答应就会身首异处一般。 “这就对了,走吧,让画越找机会接近苏沄蓦。”慕云深看着他的反应满意道。 “对了,去要人的时候,告诉老万,是时候让他把第一波人带出来了。” 【作者题外话】:第二更哦喜欢的小仙女们记得收藏 第十六章:发钗 京都的街道总是车水马龙的繁华,熙熙攘攘的小摊,人群,各种商铺,从早到晚,几条街道都是最为热闹的地方。 苏沄蓦和碧落换了装扮,偷偷溜出相府,这一番周折也是有目的的。苏越穿过来之前,苏沄蓦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对外界毫不关心,所以此番出来,苏沄蓦一是要熟悉地形,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再有就是她要找个药铺,去买一点药草。 早期听闻苏沄曦醒来后,沈漪澜去看望女儿,而苏相也和几个官僚有约,里外是顾不得一个小姐的去向了。更何况沈漪澜就算是要害自己,也要缓上几日,不然事情连续发生,傻子也会想此间利害关系。更何况沈漪澜刚刚复宠,更是她好好表现的时候。 想到此处,苏沄蓦心下动了动,不知道沈漪澜用了什么方式去让苏穆延回心转意,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她,不晓得还有她还有多少法子能用在苏穆延身上。 不过一向开朗的苏沄蓦不会让这些不快缠绕自己,打定主意后就拉着碧落偷偷出门。 穿越过来的这个朝代叫做平朝,苏沄蓦没听过这个朝代,只能自己悄悄观察,看着街上有不少年轻女子抛头露面,想来这个国家对女子的要求并非十分严苛,但其他的似乎和自己印象中的古代相差无几。 看着碧落像只小麻雀一样左看右看,叽叽喳喳地讲着话,苏沄蓦的心情也快乐了不少,更何况逛街对女人来讲,是最能释放压力的方式啦。正路过京都最大的一家首饰铺——漱玉斋,苏沄蓦前世经常上山采药,所以很少佩戴首饰,自然对这些首饰没什么兴趣,但看着碧落雀跃的眼神,她想了想,还是迈进了店门。 门店的装潢十分大气,门窗的花纹和挑选也很是考究,苏沄蓦暗自看在心里,想来这店主人也是个很懂品味的人。 但凡开门做生意,必有一副认人的好眼力,见二人衣着虽简,但料子却是上等的材质,言谈举止不似普通门户。加之苏沄蓦的样貌精致不俗,掌柜心下便知道定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 像苏相这样的大户人家,吃穿用度,一向都是最好的,每月都有专人将衣服首饰送上门去挑选,所以苏家的女人并不常出门,以至于常年做生意的老板们虽不认识却习以为常,只道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来挑选首饰,图个乐子。 老板笑容满面地将苏沄蓦二人往雅间请,又叫了一个口齿伶俐的伙计跟着伺候。外间客人们只叫手下人招呼着,自己则亲自跟着苏沄蓦二人挑选, 碧落满眼惊喜地看着台子内摆放的首饰,左手拿了个步摇问苏沄蓦好不好看,又右手举了只钗比划在苏沄蓦的脑后,苏沄蓦只是笑着由她挑选。 老板看着苏沄蓦的佩戴首饰,虽样式简单却都是贵品,又嘱咐身边的伙计去拿一些好东西来,伙计点头跑了出去,不多时端了几个盒子回来。 掌柜的忙一一打开给苏沄蓦介绍: “小姐请看,这一支金丝坠玉钗请了最精巧的工匠做了七天才完工的,妙在这金丝用了特殊的方法装饰,将珠饰串进去,能让珠子自己旋转。” 苏沄蓦仔细看了看,果然拿起发钗,上面的玉珠自己就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她点了点头,将发钗又放进了盒子。发钗虽好,不过她倒不是很喜欢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掌柜介绍,一边将视线移向一旁。看到最末的一个古朴的小盒子里面,放着一根不太打眼的点玉木钗。 苏沄蓦眼睛亮了亮,转过身拿起把玩,触手温润,质地细密如玉。轻轻嗅了嗅,有淡淡香气,苏沄蓦看了看木质的纹理,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心中一阵狂喜。 好东西哇! 想不到世间难觅的付栖沉香木竟然被做成了簪子!这种木头并非一种树木,而是岁数到达百年以上的沉香木,它的枝丫末端会发生变化,香气变淡,质地更坚,而树木的纹理也会悄悄边没,如同一块深色的玉髓。而除了外形变化,这种枝丫接收了百年精华,自身已成一体,会分泌出一种内在的物质,可以抵抗毒素,折断也不会有损功效,而淡淡的香气能够提神清脑,让迷药的功效无用。 可惜只有这么一小根,不过沉香木本就难寻,百年沉香更是难得,这样大的一棵树,能形成的付栖枝丫也不过两三根,而大部分人并不认识,所以也就有不少人只当做是沉香木的普通枝丫处理,谁曾想能够在这里发现一根。 苏沄蓦不动声色地将木钗放进盒子里,沉香木贵重,但看老板对它的重视程度应该不知道它的珍稀之处。看着老板正介绍到一个攒心碧玉花的簪子,不得不说这家的发钗造型都很新颖,放到现代来说就是“卖的是设计”。上好的碧玉被雕刻成花,中空地放置在发钗中,只在边角用不知道什么方法固定住,打远处看去仿佛没有依凭任何外力就嵌入在了发钗上,浑然一体。 看着碧落对它爱不释手的模样,苏沄蓦想了想,便道:“这根簪子包起来吧。” 老板心中松下一口气,总算是有一件让客户入眼的东西了,而之前对她拿起点玉木钗又放下的行径也不太在意,这根木钗放在这里好久了,买进来的时候花了大价钱,可是各位小姐们也只是初始欢喜,一旦知道是木质之后便不再理会,放在店中很久也颇为头痛。 苏沄蓦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那个木钗我看造型倒是别致,只是可惜材质普通。” 老板见苏沄蓦喜欢,连忙道:“价格也不贵,若小姐喜欢,再填上50两,赠予小姐,您喜欢再来。” 碧落见此连忙道:“你可是欺负我家小姐不懂买卖,那根攒心玉钗才只八十两,你这一根木钗居然要我们50两?” 掌柜苦着脸道:“小店不敢欺瞒贵客,这木钗上的玉石是上好的极寒晶石,可雕刻出来后,普通的玉器金银都镶嵌不上去,才用了沉香木。这只发簪做成其实是比那只碧玉钗还贵的,可惜一直没有有缘人喜欢,如今小姐喜欢,只是成本价给您了。” 苏沄蓦倒不是很在意价格,便让碧落付了钱。 苏沄蓦二人正出了门外,忽然听得一声叫喊: “你个死丫头哪里走!” 【作者题外话】:大家周末是否愉快呢,哈哈,今天会多更一些的哦 第十七章:捡到宝了 “死丫头!给我站住。” 众人只听到一声大喝,一个瘦弱的身躯踉踉跄跄地挤过人群,最终不知道是怎么绊了一脚,正摔在了苏沄蓦的脚下。 苏沄蓦微微低头,看到脚下的人,破破烂烂的衣服,脏兮兮的小脸能看出原本的模样有几分清秀。倒是她眼中的那份倔强和桀骜引起了苏沄蓦的注意。 “死丫头!居然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挤过人群走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样子,看来这个丫头没少让他受罪。 看到这小偷趴在苏沄蓦身后,二人一身贵气,样貌精致。显然是刚从漱玉斋出来的大家小姐,中年人也不敢得罪,上前请安道:“小人是粮庄的万宝来,这个死丫头偷了我家的粮食,正要将她捉拿归案,惊扰了小姐雅兴,小姐海涵。” “无妨,”苏沄蓦见他言谈客气,本不愿多事,但见这女子不过和碧落一样大的年纪,忍不住问道:“偷了多少粮食。” 万宝来连忙道:“粮食未曾偷得多少,只是损了我不少的货物,正要扭送她去见官。” 正在苏沄蓦犹豫着,碧落凑上去小声道:“小姐,此番乔装出门还是别惹麻烦了。” 不想一只脏兮兮的手突然伸出来,抓紧了苏沄蓦的裙摆,苏沄蓦低头正对上她一双倔强的眼神,画越看到她眼里的洞悉,心中不由得一颤,却依旧不愿意开口解释。 苏沄蓦看着这个孩子倔强的样子,心下恻隐之心一动,便转身对万宝来道:“罢了,你的损失我来赔偿,这个孩子我带走了。” 看着万宝来一脸为难的神色,苏沄蓦劝道:“你抓走了这孩子,损失也不能补偿了,倒不如收下钱,还能弥补自己的损失。” 万宝来为难地搓搓手,最终还是挤出个笑脸道:“既然小姐发话了,那万某就收下了。” 苏沄蓦示意碧落给了钱,自己则弯腰向地上的小女孩伸出了手:“来。” 画越看着眼前这只洁白如玉的手,心中升起一丝异样,本以为深闺的小姐,总是对别人的疾苦不管不顾,不想她居然会亲手过来拉她,自小在组织里训练的画越,少受别人的关怀。 握上这只莹白的手,画越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站了起来,苏沄蓦让碧落搀扶着她,自己转身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药铺。 苏沄蓦走向店里的老郎中,客气道:“先生,要老鹤草二两,红花半两,桂枝半两,牛膝一两,当归半两。” 一串药名行云流水地报出,老郎中听着这一连串的药名面露异色,一边拿药,一边打量面前的苏沄蓦,肤白貌美,面露贵气,不想居然通晓药理,报出的一堆药名都是治疗伤药的药材。 “另外要三棵地心莲,一株柠草,半两安玲粉” “一共十五两。” 苏沄蓦付了钱走出药铺,却没注意到身后的老郎中眼中出现一抹异色。 “小姐,她昏过去了。” 苏沄蓦想了想,拿出上午才买出来付栖沉香木钗,放在女子的鼻子前晃一晃,不想却没什么反应。苏沄蓦心中暗疑,莫非古代也有假货?又拿出了上午才调制出来的清心露倒入她的口中,就听得一声咳嗽,画越转动双眼醒了过来。 苏沄蓦一行人回到苏府,正是午后时分,苏沄蓦打老远就看到沈漪澜身边的刘嬷嬷在和一个男子说话,那个男子看着有几分眼熟,看着两人鬼鬼祟祟地说过话,男子转身走过墙边的时候,苏沄蓦脑海中灵光一闪。 夏渊! 居然是他,苏沄蓦心中一盘算,想必是沈漪澜已经迫不及待了,夏渊的出现,想必在谋算着她苏沄蓦的姓名了。 苏沄蓦和碧落扶着画越,悄悄溜进了岸芷轩,又经一番折腾,谁也不知三小姐的岸芷轩又多了一个小婢女。 正是午后时分,沈漪澜依照往年的习惯在午饭后小憩,室内的一盘安神香缓缓燃烧着,沈漪澜闭目靠在外间的榻上养神,多年的勾心斗角,她深知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有力气斗下去。 刘嬷嬷悄悄地开门进来,跟在沈漪澜身边多年,知道她不喜欢午休被人打扰,只是站在屏风后面候着,不敢出声。 约过了有一炷香的时刻,沈漪澜睁开眼睛,唤了一身人。立刻便有丫鬟进来替她整理妆容,刘嬷嬷也跟上前小心伺候着。 待旁的人都出去后,刘嬷嬷忙跟沈漪澜回禀:“夫人,夏渊来过了。” “他找到合适的人了?” “找着了,让老奴来问问娘娘如何处置,还有--”说到这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夫人的脸色,才继续道:“他要500两白银。” 沈漪澜没有说话,眼中寒意顿生,这个夏渊,胆子是真的大了,她这些年通共攒下的也没有几个500两,夏渊倒是好大的胃口! 又过了良久,才听沈漪澜开口道:“我找个法子将苏沄蓦带出去,让他布置好人就可以。” 又顿了一下,道:“告诉他事成之后,银子不会少了他的。” 刘嬷嬷领了命,就要往外走,沈漪澜却叫住了她:“另外,你再帮我办件事--” 院外一片寂静,都以为这是个闷热的午后,却不知诸多诡计又在上演。 宁王府内。 “王爷,万老板来了。” “让他进来。”慕云深放下手中的书,道。 “小人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 “平身,”慕云深道,“人可是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只是——”想到这,万宝来的脸上多出了几分为难的深色:“画越她自己似乎不太乐意-----” 慕云深心下了然,画越本是他暗堂培育的女护卫中的第一人,且一直是定下要给王妃做护卫的,连朔风都心有不甘,更何况画越本身呢。 “画越心气高,但绝不敢违拗王爷旨意,”万宝来见慕云深不发话,生怕王爷不快,忙替画越说清,:“她定会完成王爷的任务。” 暗堂的分工明细,有杀手也有护卫,只是这护卫的培育要比杀手难上许多,万宝来经手了十几年,通共才培育出了几个,自然爱惜得很。 “无妨,本王知道。”慕云深微笑道。 他能给的帮助都给了,但是究竟值不值得,全看你苏沄蓦的本是了。 【作者题外话】:第二更哦。今天看到一个宝宝说人气好,其实很一般啦,不过喜欢的宝宝不要错过哦,我每天都有很认真的在构思和写作的 第十八章:仆人 碧落拿了一套衣裙过来准备帮这个捡来的丫头梳洗,见她身上有伤,忙上前问道:“很痛吧,来我帮你。” “不--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画越躲过碧落,紧张道。 “大家都是女孩子,不必害羞嘛。”碧落见她害羞,边温和解释着:“我见你手臂有伤,怕是不方便梳洗。” 画越抿了抿嘴唇,苦苦想着如何拒绝碧落,自己一身伤疤,让她看到必定起疑。 “哈哈,”碧落看她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你自己来吧,我在门外等你。” 画越点了点头,心下松了一口气。 “小姐。” 苏沄蓦正在摆弄手里的药草,听得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正是碧落,带了刚刚从万宝来手中救下的哪个丫头。 换了身干净衣裙,倒是看得出来原本的清秀模样,不同于碧落的活泼天真,通身的气质冷淡,两人一静一动,倒也正好。 想到这苏沄蓦笑了笑,柔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画越。” “几岁了,家里可还有人?” “十九了,只有我一个人。” 苏沄蓦见她的回答简短,想来这孩子也不爱说话,想了想就问道:“我这里还缺个丫头,你要无处可去,就先在我这安顿下来可好?” 画越抿着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倒是她身边的碧落推了她一把,催促道:“要给小姐磕头的,快谢恩啊。” 苏沄蓦看着画越眼中的倔强,虽不知道她的过往,却心下明了她并不情愿,便道:“无妨,你姑且现在我这做个挂名的侍女,若是以后你有去处了,也放你自由,可好?” 画越点了点头,谢了恩,却始终没有下跪。 苏沄蓦见她满身伤痕,便道:“今日你先好生歇息,明天正式开始。” 画越点了点头,行过礼就要告退。 “慢着,”苏沄蓦转过身子,从刚买的药草中挑挑拣拣,一边回头说道:“你身上有伤,我给你些药酒,回去记得搽上。” 画越则是一脸惊奇地看着苏沄蓦将一些她都叫不出名的药材放在一起磨碎搅拌,甚至还差遣碧落去找了一小坛烈酒倒了进去,整个房间充满了刺鼻的药味。 苏沄蓦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的这堆浆糊,不由得暗自嘀咕:“莫非是好久不配,记错了?我记得不是这个味啊?” 冥思苦想了一会,“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地起身,去外面的廊下抓了一把花草放了进去。 又是几下捣鼓,顿时闻到气味变得清甜了起来,苏沄蓦挑起一点涂在手上,感到皮肤清凉,心道这次对了。 将挑好的药膏小心拨到一个空盒子里,叮嘱画越道:“这个是治疗没开口的外伤,回去直接涂抹在红肿的地方,三天就能化瘀了。” 又将自己刚刚调制的刀伤药拨了一些出来放在另一个小匣子里,嘱咐画越用法:“这个是治疗流血伤口的,用之前加一点温水化开,涂抹在伤口上,这个效果没有三天那么快,但是能保证不留疤。” 想了想,又道:“这两种都是每天换一次药就可以了。” 画越面露惊异地收好了两样药品,回想起万老板送来之前,听得情报说这个苏沄蓦略通医理。但看这个能自成药方的样子,岂止是略懂啊。 画越告退后,碧落气鼓鼓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说道:“她对您那样不尊重,您居然还给她药!” 苏沄蓦笑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志,不必强求别人,何况她只是半路捡来,心有不愿是正常的。” “可您是小姐啊,而且还救了她的命!”碧落打抱不平道。 “我们都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意愿,碧落你也一样,”苏沄蓦知道古人的尊卑观念是很大的,但她想了想还是对碧落道:“我希望你今后也能正式自己,你也要能为自己的快乐活着,至于画越——” 想到画越这一路的表现,苏沄蓦心下疑点重重,救命?怕是未必,但是她又是为何来到自己身边,又为何留在这里?想来应当不是沈漪澜的盘算,她背后的人,似乎没有恶意。 “不管啦,总之多个人作伴也是好的。” 说着苏沄蓦从刚买的包袱中,拿出了刚买的首饰盒,打开了那只碧玉攒心发钗的盒子,递给碧落:“诺,消消气,这个送给你的。” 碧落则是一下征在了那里:“小姐——” “在店里我就看你很喜欢,这簪子也很配你。”说着苏沄蓦就为碧落戴上了,拉她到镜子前面,道:“自己照照,是不是很好看?” 碧落则是恍惚地摸上了头上晶莹的发钗,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戴上它。在店里她一眼就看到了这只发钗,碧绿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但她也是在想,这么漂亮的发钗,小姐戴上一定很好看吧。小姐买下那根发钗,碧落心里是高兴的,她想,以后一定要督促小姐多戴戴这根发钗,自己好能多看看它。 却不曾想,这根美丽的发钗,如今正插在了自己的头发里,小姐居然送给了自己梦想中的那根发钗,自己只是个仆人啊,怎么能收这么贵的东西! “小姐,发钗谢谢——我——我——”碧落语无伦次地想把发钗摘下来。 苏沄蓦则是握住了碧落摘发钗的手,不容分说地将发钗重新别回她的发髻中,口气强硬道:“拿着,我还不能送你东西了不是?” 见碧落被自己劝住,心下送了口气,又继续哄她道:“你是我贴身婢女,你穿的好,我也脸上有光对不对?” 碧落心里想想:“好像是这样的,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对——” 苏沄蓦趁热打铁道:“碧落本身就是一种药材的花名,这簪子和你可是很大的缘分,你带上它,我天天看着才高兴。” 小迷糊碧落懵懵懂懂地点了头,谢了恩,等反应过来,就看见苏沄蓦一脸笑容地看了自己。 “小姐——我——” “哎呀,碧落我今天很累了,你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碧落只能无奈先退下,发钗则是安安稳稳地待在了她的头上,房内的苏沄蓦,美貌的小脸上则是露出几分无奈来。 怎么送礼还这么难啊。 【作者题外话】:第三更哦,作者是有存稿的所以时不时会爆更的,喜欢的小仙女们记得支持哦,么么哒 第十九章:画越 画越回到房中,看着手中的两幅药膏满脸的怀疑。她在暗堂受训,没少受伤,也没少用药,暗堂培育他们没少下血本,一身的好身手也养就了他们桀骜不羁的性格,用的药同时也是最好的。 此次用计接近苏沄蓦,戏要做全套,身上的伤自然都是真的,她每日受训,倒不把这些小伤放在心上,索性拿起了那幅化瘀的药膏,涂在了上市看来最严重的膝盖处。 涂上后顿觉清凉,痛感几乎消失,画越心中大奇,只将剩下几处伤口处理后便收拾起来,心下决定上报给暗堂。拿上两贴药膏。打开后窗,趁无人飞上房顶,一个起落就消失得毫无踪迹。 画越几个起落就跑到了万家粮庄的附近,见周围无人注意,转身跃进了粮庄的后堂。 轻车熟路地搜寻到机关所在,“轰隆一声”地面下陷,出现了一个暗道,画越一个闪身就进了暗道。 “画越?” 暗堂堂主追夜看到面前的画越不由得一惊:“你为何而来?” 画越将发现如实上报,道:“此女深通药理,想问堂主将我派往她身边,可有用意?” 追夜并不言语,只由画越跪在地上,忽的拎起手边长鞭,只听得“啪”一声脆响,画越闷哼一声,却不敢起身。 “你可知今日为何罚你?”追夜沉声道。 “画越不知。”画越咬着嘴唇回道。 追夜看了她良久,问道:“暗堂培育武士,可知为何?” “保卫主人,守其安危。”画越忍痛回道。 “既将你派予她,她就是你的主人,你未经主人允许,擅离职守,此当罪其一;你无视主人,将其状况报予他人,此当罪二;心中轻慢主人,不愿侍奉,此当罪三。” 追夜顿了一顿,又道:“身为护卫,比功夫更要紧的是忠心,不然何能让主家性命托付?” 画越低头不语,心中亦有所想,追夜知她傲气,但依旧道:“我知道你本该在主子大婚后被派给王妃,但今日将你派予苏家三小姐,就是王爷的意思。从此不管你愿意与否,你必须贴身保护,她死,你就死。” 画越低头道了声是。 “今日你范下三罪,本该动刑罚堂,掌鞭三十,但因你已有主人,不便动刑,你且去吧。” 画越行礼告退,原路返回到园中,心中不再生有不服。背后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想起了苏沄蓦的伤药,涂抹上去后过然止痛,和衣躺在床上休憩。 苏穆延回家时,已是掌灯时分。苏沄蓦在房中将一些稀有的花草分棵,用今天买回的药材调制些常用的药膏,忙的不亦乐乎。直到下人叫她来吃饭时,才发现已经到了傍晚。 大户人家的起居饮食多以家主为律,若家主不在家,各自分小厨房用餐即可,若家主在家,则都要去厅堂西侧的堂屋吃饭,以表全家团圆之意。 用餐时,除苏沄曦外众人到齐,沈漪澜是一贯的虚情假意地招呼苏沄蓦落座。 苏沄蓦在苏穆延面前依旧是一派天真的十岁模样:“爹爹怎的才回来?蓦儿好想您啊。” 自打苏沄蓦那夜受伤之后,众人只道她回了十岁记忆,平常无妨,而苏穆延也打心底怜爱这个女儿。便慈声道:“父亲公事,蓦儿在家可有听话?” 苏沄蓦甜笑着应了,父慈女孝的画面很是和谐,却听到一声嗤笑。 苏沄蓦转过头打量这个穿越过来就未曾见过的四妹,苏沄颜是沈漪澜的第三个孩子,上面有了哥哥姐姐,她本该是最受宠爱的一个。但是奈何容貌平平,远不如苏沄曦,所以也就很少受到沈漪澜的关心。苏沄曦虽蠢,但是一副好容貌却承自沈漪澜年轻时,甚至还要更美几分,素有京都第一美女的名称。而怀着苏沄颜的时候,正是苏穆延和慕毓莲情好,心中烦闷,小女儿出生后也不甚漂亮,两相比较正是也难怪沈漪澜对两个女儿厚此薄彼。 “四妹妹怎的好生没教养,吃饭都吐到盘子里啦。”苏沄蓦对苏沄颜的排斥不以为忤,反而装作关心的样子奚落她。 “谁吃饭吐到盘子里了,明明二十岁的人还要撒娇,才是恶心。”苏沄颜听到这两天宁王来过,可一次都没见到,满肚子的牢骚只向苏沄蓦发去,却丝毫没意识到苏沄蓦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有所改变。 苏沄蓦只在心中暗笑,果不其然,立刻就听苏穆延道:“你三姐姐身子不好,你身为姊妹不说关爱,反而出言挑唆,平常的德容言功都学到哪里了!” 苏穆延的三个女儿中,大女儿和小女儿都是沈漪澜所出,大女儿貌美不用说,二女儿容貌虽不似大女儿的容貌倾城,但承袭了长公主慕毓莲的容貌也是极美,更兼一双凤目,华贵无双。唯独这个小女儿虽然容貌清秀可人,但远不及两位姐姐。 苏沄颜还想分辨,却被沈漪澜拉了一把,她好不容易得来苏穆延的回头,岂能再被小女儿几句话落的前功尽弃?只是柔声道:“老爷莫气,颜儿还小,我回头教导她。” 说罢便张罗起了饭菜,苏沄颜满心的愤懑只得作罢。见苏沄蓦吃的香甜,趁着父亲不注意,时不时的,苏沄颜心中恨恨,心觉母亲不公,草草吃了几口便起身告退。 阴沉的天气看不到月亮,苏沄颜的心理也是烦躁,一路走回自己的拢翠阁,只觉心情分外烦闷,身边跟着的丫鬟铃珠也深知小姐脾性,不敢言语。 “四妹妹,吃饱了么?”一声笑声从身后传来,苏沄颜回身看去,正是一脸坏笑的苏沄蓦。 “沄颜身体,不劳三姐费心。”不想多理苏沄蓦,苏沄颜转身就走。 苏沄蓦也没生气,反而道:“身体不劳费心,这婚姻大事可就说不准咯。” 苏沄颜心念一动,停下脚步,转身冷笑道:“三姐此话何意,沄颜听不明白。” 她自知容貌不如两个姐姐,但苏沄曦和她一母同胞,她心中虽嫉,却也谈不上恨。倒是苏沄蓦的生母长公主,无形之中就显得苏沄颜微不足道,因此苏沄颜从不喜欢这个三姐。 见苏沄颜动气,苏沄蓦也不再多言,只是一个挑眉,道: “你想不想嫁给宁王。” 【作者题外话】:昨天家里有些事情所以没有来得及更新今天是四更哦 第二十章:联盟 “你想嫁给齐王吗?” 苏沄蓦此话一出,苏沄颜的脚步顿住,回身看向苏沄蓦,发现对方也正挑眉看向她。苏沄颜心中微微一颤,想要出声嘲讽回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本能够反驳。 她当然想! 沈漪澜和苏沄曦虽然都想将苏沄曦嫁给八王慕云舒,但是是因为宁王一直不被圣上喜欢。苏沄蓦和八王的的婚事,还是在慕毓莲长公主活着的时候定下的娃娃亲,所以苏沄曦和八王情投意合,苏沄蓦才会成了碍事的,也自然有了被陷害通奸和谋杀这一档子事。 但是众人都知道,苏沄蓦只要活着,她必定会成为王妃,而苏家两女出嫁皇家,苏沄颜容貌不及,父母不喜,她定是无法嫁给皇子的。更何况她自幼倾慕宁王,也同苏沄蓦一样,对宁王一见倾心,但宁王已经是长姐的未婚夫,她若执意要嫁,入门最多也就是个侧妃。已经被忽视了将近二十年的她,难道连嫁人也只能做妾?明明都是苏家的小姐!明明是一母同胞!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苏沄颜想到这里眼中阴霾顿生,暗自攥住了手,换了一副笑容道:“大姐已经定给了宁王殿下,我又能如何呢--” 苏沄蓦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这句话说进了她的心里,便接着道:“苏沄曦一心想要嫁给慕云舒,若真嫁给了八王,谁来嫁给宁王呢?” “更何况--”说到这,苏沄蓦凑到她的耳边说道:“苏沄曦已经没有嫁入皇家的资格了。” 苏沄颜心下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苏沄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近前,她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强自镇定地问道:“此话怎讲?” 苏沄蓦端详着面前的苏沄颜,看她强自按下的镇定,便知道她确实对此事一无所知。心下也是嘲讽,沈漪澜只知道利用最有胜算的筹码,这个小女儿,这么多年被她忽视,同是自己的女儿却天壤之别。 苏沄蓦佯装惊讶地道:“此事姨娘没告诉你吗?”见苏沄颜神色跃跃,心下更加肯定,却还是卖起了官司,装作为难的样子道:“事关家丑,我也不敢外传,只是你要清楚,苏沄曦嫁不了皇家,那么你就有机会了。” 苏沄颜心中满腹愤怒,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也有去问过母亲,可她闭口不提,下人们也都保持缄默,此番又是心下恨恨。母亲做什么,都被认为与她无关! 甚至连苏沄蓦都能知道的事,她却不知道! 父母兄姐,全是假的!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谋得生路。 打定主意后,她换成一脸笑容和柔和的表情,拉起了苏沄蓦的手道:“小妹爱慕宁王,姐姐知道小妹的心事,定要帮妹妹促成才好。” 见她示好,苏沄蓦也亲热道:“妹妹的心思,做姐姐的自当相助,只是平日碍于姨娘的面子,总不走动,倒显得你我姐妹生分了。今夜闷热,我那岸芷轩清凉,妹妹去我那里坐坐可好?” 苏沄颜亲亲热热地应了,两人相携走向岸芷轩。 苏家的园子里自引了一汪活水,活水蜿蜒的地方,倒不觉酷热,但因为水渠开凿功力繁重,除了前院和花园特意留了水道,而在后院只有苏穆延自己的园子,岸芷轩和苏沄蓦住的汀兰阁能在园子中过水,到了夏天,这几个园子也比别的几个院子清凉些。 早些年前这岸芷轩是慕毓莲在苏府的居所,而沈漪澜住在离汀兰阁最近的流霞阁,那边地势最高,看遍霞光。苏家子女幼时就不和母亲同住,再加上苏沄颜不受宠爱,和大姐的关系也不甚好。所以倒一直没有机会看到这几处精致的院子。 夏末时的闷热很是难耐,一进院子众人就感到阵阵清凉,苏沄蓦看着苏沄颜羡慕的眼神,一边将她往屋里请,一边故意道:“大姐的房子更加精致呢,苏府的院子里,独独她的院子布置最为精巧凉爽。” 突然语调一冷,道:“不想大姐受尽宠爱,却赶下如此丑事!” 言罢也不顾苏沄颜的诧异,自顾自地招呼碧落上茶,自己则在桌前坐定,招呼着苏沄颜吃水果,说来说去就是不谈正事。 苏沄颜按耐不住地问道:“可是大姐出了什么事?”苏沄蓦轻抿了一口茶水,叹道:“身为苏府家的大小姐,昨夜和侍卫通奸,正被父亲抓了个正着。” 也不管苏沄颜的脸色变化,继续说道:“父亲大怒,本要赶她出府,不想姨娘用大姐和宁王婚约拦了下来。”说到这,苏沄蓦抬头看了一眼身旁苏沄颜的脸色,又故意道:“我的下人听闻昨夜侍奉在书房外的小厮说起,说姨娘哭的凄惨,口口声声道‘曦儿若不在了,上哪里去找个合适的人选能当得宁王妃啊!’” 说完还摇了摇秀气的头,颇有些品说书的意思评价道:“这可是欺君之罪,姨娘啊,也真是想不开。” 而苏沄颜则被这个消息震了一震,不想大姐做出如此行径,再看苏沄蓦的样子也不像说谎。脸色由青变白,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她的娘亲,宁肯倾尽一切将失洁的姐姐送进宁王府,也不愿意想一想她的小女儿还待字闺中,心系宁王。 苏沄蓦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笑眯眯的样子好像一只小狐狸,她也不再多说什么,拉着魂不守舍的苏沄颜聊了一会天,见天色晚了,苏沄颜也就起身告退了。 走到汀兰阁的门口,苏沄蓦突然叫住她:“四妹妹。” 苏沄颜回头,只见灯光下的苏沄蓦凤目灼灼,贵气逼人,笑得温柔:“想不开了,就来找我聊聊,看你平常太可怜了。” 苏沄颜应了,携丫头铃珠缓缓走在回拢翠阁的路上。 月下的回廊下,铃珠一边走,一边看着小姐脸色,一边小声道:“小姐,三小姐的话,可信吗?她会帮您吗?” 苏沄颜惨淡地笑了:“帮我?我亲生的母亲都不会帮我,她又怎么会真心帮我?” “那,您还要和她结盟吗?”铃珠小心翼翼地问她。 “当然要。”苏沄颜抬起了头,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森白可怖:“我没有选择,但她苏沄蓦也休想能够算计得了我!” 第二十一章:谋划 自打四小姐走后,碧落看这笑得像个小狐狸一样的自己小姐,总是摸不到头脑。 “小姐怎么这么开心?” 苏沄蓦眨了眨眼睛,狡黠地样子让碧落一愣,从没看到小姐这副模样,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可爱。 “沈漪澜的两个女儿都不太成器,苏沄曦有貌无脑让人白占便宜,苏沄颜虽然比苏沄曦聪明点,心思太过阴沉,会害了别人也会害了自己。”说道这里苏沄蓦俏皮地笑了笑道:“宁王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怎会让他人分享。” 看着碧落一脸糊涂的样子,苏沄蓦笑道:“好啦不和你讲这些了,你只要知道你家小姐我是最棒最美的就可以啦。” 最后这句话碧落懂了,但是她丝毫不觉得苏沄蓦自恋,反而打心底里认同苏沄蓦的话。 苏沄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画越呢?晚间没见她出来,想必睡了一个下午,这个时候应该是饿了。” 苏沄蓦仰起头想了想,吩咐碧落道:“你去厨房做些清淡的饮食,一会咱们去看看画越。” 碧落应下了,连忙奔向院子的小厨房吩咐了。 苏沄蓦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如玉的手指摆弄着茶盏,心中谋划起来。画越虽是被自己所救,但似乎有所隐瞒,虽然是报恩,但不知道她靠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盘算起来不像是 而如今内府之中,她和沈漪澜的斗争也势必要拉开了,沈漪澜身为堂堂相府夫人,对付她这样一个失了母亲的嫡女,手段防不胜防。而苏沄颜的倒戈,能够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也不一定,苏沄曦失势,苏枫聂远京,加上沈漪澜不知道自己的底细——苏沄蓦手中动作一停,现在正是处理她的好时机! 慕云深给她的挑战是在相府活过一个月,在苏沄蓦看来,想要在敌人手中活下来的最好办法,就是先发制人,处理掉敌人。而身为鬼医传人的她,想要沈漪澜死,有太多神不知鬼不觉的药方,只是需要个方法接近她。 此举若能成功,慕云深就是她的啦!想到那俊逸的眉眼,挺拔的身姿,苏沄蓦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前世的苏越就是个十足的颜控,转到苏沄蓦这里,好色的本质丝毫未变。 碧落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自家小姐眉眼带笑,仿佛遇到了什么好事情一样,好奇道:“小姐又在想宁王了?” “咳咳——”苏沄蓦大囧,自己好色的模样连碧落都能看的出来,忙岔开话题道:“让你做的吃的呢?” “小厨房已经做上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好了。”碧落回道。 苏沄蓦点点头,找了个空盆去后面的池塘边又捣鼓了一会儿,回来时盆里已经多了一株淡蓝色的花草,苏沄蓦拨弄了几下盆里的土壤,对碧落道:“走吧,拿着吃的,我们去看画越。” 苏沄蓦和碧落走进来时,正见画越点灯,苏沄蓦几不可见地微皱了下眉头,接着笑道:“我见你身上有伤,想你定会歇息一会,给你的药可用了?效果如何?” 画越连忙行礼道:“谢谢小姐赐药,药的效果甚好,有劳小姐挂心。” “不客气,”苏沄蓦随意地摆了摆手,又道:“我见你整个下午没出房门,想来是饿了,让碧落煮了点吃食,你且填填肚子,有助于恢复。” 画越低头应了,不再多说什么,苏沄蓦见她不喜多言,便也不再久留,将手中的花草递给画越,道:“这花草叫依心兰,开花香气宜人,你现在身体不好,多稳稳新鲜花草有好处。” 画越谢过苏沄蓦,收下了花草,苏沄蓦又叮嘱了她几句好好休息,便回到主房了。 这几日政事繁忙,苏穆延一直歇在书房。沈漪澜服侍过苏穆延吃过饭后,独自去了汀兰轩去看望苏沄曦,另嘱咐丫鬟将新做好的饭菜装在食盒里,带给苏沄曦。 苏沄曦不愿见人,为了避风头,也为了避免苏穆延迁怒,这两日沈漪澜一直对外宣称身弱受惊,需要静养。 而苏沄曦脸色苍白地躲在床上,这一天她不吃不喝,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失节和被父亲赶出府的恐惧中。 沈漪澜见到心中十分心疼,忙从食盒端出吃食,柔声道:“曦儿看看,你最爱吃的菜。” 苏沄曦就着母亲的手吃了几口米粥,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只是不断流泪,但美人终究是美人,就是憔悴垂泪,她也依旧是美的,让人心碎的一种美丽。 沈漪澜柔声安慰着这个最让她心疼的长女:“莫要难过了,你爹不会将你赶出家门,而昨天晚上的事,对外只称是你受惊生病,好好将养两日,等这事过去,你依旧能嫁给慕云舒。” 苏沄曦的神情缓了缓,咬着嘴唇点点头。沈漪澜放下心来,又道:“苏沄蓦你不必担心,娘亲会处理她的。” 沈漪澜语气森森:“她是时候消失了,若再留她些日子,待她嫁人或者羽翼丰满起来反抗,都是个祸害!” 沈漪澜的目光森然又狠厉,不知是说给苏沄曦还是说给给自己听:“她这次醒来,似乎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要趁早解决她,要尽快。” “下个月娘亲生日,到时候娘会请来京都的名流,你好好保养自己,在众人面前惊艳出场,你就还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沈漪澜劝到,“等苏沄蓦一死,让八皇子和你父亲出面将你改许给八皇子,你将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八皇子妃,甚至——” 沈漪澜到这里截住话头,不再说下去,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八皇子慕云舒为人大度贤良,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皇上。 苏沄曦听了沈漪澜的一番劝,重新拾起自己,点了点头。沈漪澜欣慰道:“乖,这才是为娘的好女儿,给母亲笑一笑。” 苏沄曦展颜一笑,又是如花般的美貌,沈漪澜这才放下心来,又劝了她几句注意休息,暂时不要抛头露面,见苏沄曦真的恢复了状态,又看着她用了些吃食,才放心回去。 第二十二章:求佛 夏末的闷热很快过去,没几天就是秋雨。饭间沈漪澜提到下个月就是自己的生日,因着明年或者后年,家中两位小姐就要出嫁,想在这次生日中好好操办一下,成合家之美。 苏穆延不懂贵妇们间的交往,所以对于这些事情一向是由着沈漪澜操办的。 间苏穆延心情尚好,沈漪澜又斟酌道:“前些日子家中遭了些许事端,曦儿的身子一直弱了下来,加上枫儿离京都甚远,为着明年的喜事,妾身明日想带着小姐们去庙里求佛,也是问一下颜儿的姻缘。” 苏穆延也没有表示反对,只说了声注意安全,沈漪澜悄悄松了口气,道:“妾身定会安排妥帖。” 苏穆延便不再说些什么,饭后歇在了沈漪澜处。第二天一早,沈漪澜带着三位苏家小姐一起出发了。 京都外有一所寒山,山上寒山寺。因着山上的风景极美,每年花时最早,所以一般女眷求香都是来这座寒山寺,一是求香,而是赏景。路程不算紧张当天可走一个来回,而寒山寺的环境清幽,若贪恋山中美景,也能住宿。春夏交替之际,山上的桃花更是京都盛景,早些年曾被皇上的宠妃所喜,所以特意围绕出了一片桃花源,只为赏景,还加以人手防范。因此山上虽偏,但大都十分安全,更是佛门圣地,这寒山寺也就成了京都的名胜之一。 沈漪澜每年都会带着自己的女儿去上香,今年格外带上了沈漪澜,口中说是“皇上很快可能下旨完婚”,但苏沄蓦心中清楚,这必定是沈漪澜的阴谋和借口,而沈漪澜的背后能打的鬼主意,无非就是想解决掉她。 “小姐喝水。”晃动的马车里,画越稳稳当当地端起水杯服饰着苏沄蓦。 苏沄蓦则是一脸惨白的靠在车厢,冲画越摆摆手,一个没忍住,又是一阵恶心,险些吐在车上。 苏沄蓦白着脸重新跌回座位,身上忍不住得难受。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苏沄蓦的身体居然晕车!难怪她的记忆力这些年不曾出过什么远门。苏沄蓦虽然是医仙,但是晕车这个东西和体质强弱,免疫力强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完全随缘!一个身体健硕的人也能因为晕车而吐得七上八下,可能毫不起眼的芊芊弱女子,却对车马颠簸会毫无感觉。 在苏越的年代,也仅仅研究出和遗传相关,视觉感受相关。但是根本没有治疗办法。有的人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有的人则是一辈子也适应不了。一些药用的功效,只是让你昏昏欲睡,以忽视身边环境来跳过晕车的症状,而苏沄蓦出门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更是想不到去准备晕车药物。 想她苏越前生,鬼手医仙,竟要倒在区区晕车之下,若是让现代实验室的那帮损友们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 看着画越在身边脸色如常地妥帖服饰,苏沄蓦好生羡慕,有气无力地道:“你且歇歇吧,我无事,就是——就是晕车。” 画越细心地拿了个垫子放在苏沄蓦身后,让苏沄蓦能够靠着更舒服些,又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她的嘴边,苏沄蓦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略觉得好些,转过头来打量起了画越。 此番出行本来是要碧落跟来服侍的,但碧落不巧头一天着了凉,画越便自告奋勇过来伺候,在苏府的这几天她学东西很快,没几天就能将苏沄蓦的日常起居照顾好,而看着她现在在旁边小心伺候的样子,苏沄蓦不由得想到自己对她最初的印象,是不是有些偏见。 想起她出身可怜,苏沄蓦不由心下软了软,道:“你也歇歇吧,晕车这个东西,下车着地就能好。” 画越点了点头,停下手来,规规矩矩地靠在车壁另一侧坐下。这些天她发现自己的主子总是时不时蹦出一些她听不懂的新鲜词语和新鲜概念,她虽然听不懂,但是也会点点头听从她的吩咐,就像堂主说的,侍卫最重要的是忠心,她虽然还不能完全忠心于她,但是至少先从信服开始。 苏沄蓦则是紧闭双眼,一边强忍住胃里随着车身摇摆翻江倒海的翻腾,一边庆幸自己早上吃的不多,不然早就吐出来了。苏沄蓦即便这样难受,但她不想在敌人面前暴露弱点,只能强自忍住。 在临近中午时分,四辆马车摇摇晃晃地终于到了寒山寺,车里的苏沄蓦睁开双眼,倒不着急往下跳,先强自镇定地捏了捏双颊,看上去气色红润些,这才转身下车。 正是初秋时节,山上的气温凉爽,风景开阔宜人,因是秋天,所以游人只有零星两三。只见一个身影从车上迅速下来,不顾旁人惊异的目光跑进了道旁的草丛,便听到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吐完的苏沄蓦一脸的神清气爽,晕车吐过就会舒服好多。不管沈漪澜母女三人,自顾自地回到了车旁。 苏沄曦娇声道:“三妹妹可是病了?佛门圣洁之地,你如此玷污,当真是有辱风范。” 苏沄蓦脸不变色心不跳地道:“本来是没病的,下车见到不洁之人心中恶心,想必佛祖不会怪罪。” “你!”苏沄颜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想要回骂回去,却又不知如何反击。 苏沄蓦说“不洁之人”定是指被她失节!但旁人不知,若是自己反击,便等同于默认此事,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气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沈漪澜拉住了苏沄曦的手,暗自摇了摇头,示意她忍耐,苏沄曦恨恨一声,携了丫鬟先走进庙门。 沈漪澜此番是想置苏沄蓦于死地,不敢掉以轻心,依旧虚情假意地关怀她,暗中也观察着苏沄蓦,见她面色红润,气息如常,不似身体虚弱的样子,客套了几句也携着苏沄颜一同进去了。 画越跟在苏沄蓦身后陪她进庙,她是练武之人,对细微的变化都能观察到,见苏沄蓦明明身体微微颤抖还强装镇定地迈入寺庙,又想起她下车前的一番举措,心下对苏沄蓦也多了几分好感。 看着苏沄蓦始终不肯低头的背影看上去贵气无双,画越心下一动,不由得想到: 也许,她没跟错主人呢。 第二十三章:佛前众生平等 隔得老远,就听到苏沄曦身边的翠屏训斥的声音,想是苏沄曦和别人冲撞矛盾。沈漪澜和苏沄颜母女二人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是个顽童调皮,出门时不小心冲撞了苏沄曦,让苏沄曦原本素白的衣裳多了几个脏脏的泥土印。而那抱着孩子的妇人想必是那小孩的母亲,正抱着孩子跪下忙向苏沄曦请罪,旁边还有个头发花白的老汉,不断向苏沄曦赔礼。 而苏沄曦一脸郁色,满是烦躁,翠屏不住地指责着老汉,满脸的愤愤。 苏沄蓦走在最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想是祖孙三代人上香,冲撞了苏沄曦,本不是什么大事,但看这家人,皆是老幼妇孺,围观的众人也面露不忍。 “你这贱妇!你知道我家小姐的衣料多贵吗!”翠屏大声斥责着:“我家小姐特意焚香沐浴前来礼佛!如今这衣服脏了,让佛祖怪罪下来,可是你们这些贱民担当得起的?” 苏沄曦心中也是一肚子的怨气,从设计苏沄蓦失败,到后来的失节,这些天她一直躲在房间不敢出门,生怕父亲看见会降怒自己。好不容易在上香的时候能够透透气,还能让这孩童险些撞了跟头,弄脏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晦气! 沈漪澜更是生气,出言厉声道:“应当送去见官才好!佛门之前,岂容你这顽童放肆!” 孩子还小,不太懂事,哪里见过这大阵仗,只是一味地哭闹,而那妇人更加抱紧了他,安慰着,生怕他的哭声惹贵人生气,再让贵人惩治。 那老汉年岁虽老,深色却还镇定,一个头磕下来,颤声道:“小儿并非有意,惊扰了贵人上香,只是我子身赴战场,生死未卜,家中只此一根独苗,一向身弱,还求贵人开恩,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周围不知何时,围绕了一群看热闹的香客。 突然身后传来了妇人的惊叫声:“爹!爹!笙儿犯病了!” 众人应声看去,却见那孩子昏厥过去,浑身抽搐!老人颤颤巍巍地过去,从怀中哆哆嗦嗦地拿出药来为孙儿服下。 往常这药服下抽搐就能立刻停止,偏偏近日不知为何迟迟不见好,无意识地抽搐极耗费体力,时间一长定时性命不保。 那妇人哭喊着,围观的众人也乱作一团,早有人去寺庙叫主持。而苏沄曦和沈漪澜为难地站在那里,不曾想会变成这般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让我来试试吧。” 众人此时听到一道柔和又坚定的声音,回头望去,见一女子无双美貌,更兼周身气度高贵无双,一双凤目气韵极美,仿佛周身自带光华,正是苏沄蓦。 苏沄蓦本来以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想出面,由着她们母女折腾,若出事端只会让苏穆延不喜。却不想沈漪澜和苏沄曦不依不饶,如今这孩童犯病,苏沄蓦终究心下不忍,想帮帮他。 众人自觉让开一个缺口,苏沄蓦忙走过去,轻轻蹲下,对着那妇女道:“让我看看。” 那女人见她打扮似乎和前面的几位贵人是一起的,尤自抱着孩子不肯撒手,那老人见状,只是叹了一声:“罢了,让小姐看看吧。” 苏沄蓦将孩子平放于地面,一手攥着他的脉搏,一边翻起他的眼皮,见他没有意识全失,心下送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癫痫。 她转头问向那名妇女:“这孩子可是原来头部受过伤?” 那女子一愣,倒是这老头说道:“孙儿小时候是被撞过头。” “可是撞在了枕骨之下?” 老头眯起眼回忆着道:“是的。” “那就是了,”苏沄蓦放下心来,招呼画越拿来一盆凉水,指点着他的母亲道:“按住身体,将后脑浸入凉水。” 那女子连忙照做,将儿子的后脑枕入凉水,果然,不多时,那孩子抽搐的手脚慢慢停了下来,众人称奇,而苏沄曦和沈漪澜的脸色也是十分惊异,苏沄蓦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怎么还懂得如何看病了? 苏沄蓦掐着时间,对那女子点一点头道:“可以了,拿出来吧。”那女子连忙抱起孩子的头部,将冷水擦净,苏沄蓦又指点妇人按住头顶的百汇穴轻轻推拿,不多时,就听那孩子一声抽泣,“哎呦”一声醒了来。 那孩子昏昏沉沉抬起脑袋,只见面前的苏沄蓦姿容极美,便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仙女?” 众人哄笑,小儿可爱,却也不去反驳,苏沄蓦容貌极美,气度高贵,又兼能妙手回春,说是仙女也是不为过的。 “之前看过大夫可有说过是什么毛病?”苏沄蓦身为大夫,自然要将前因后果问清。 “有的大夫诊断是癫痫,有的又说不是,只是开了些药,说是能诊断抽搐症状,别的倒无妨,姑且就这样了。”老汉说起来也是一脸为难,并不是大毛病,却每次犯病十分惊险。 “放心吧,不是癫痫,”苏沄蓦笃定道:“你家孩子小时候头部受过伤,因为年纪小,骨头柔弱,所以那部分的血肉凝结。” 苏沄蓦又问道:“可是平常受了惊吓或者情绪起伏就会犯病。” “是的。”这次倒是不含糊,老汉和那妇女都点点头。 “恩,血液循环快了,头部的疏通不起来,自然就会堵塞,进而身体抽搐。”苏沄蓦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凉水泡头就是减缓血液温度和流通速度,让血液的循环更稳定一些。” “可是再发病还用冷水泡泡就好?”那女子听不太懂,但更关心如何治疗。 苏沄蓦摇头:“不行,小孩子不能太贪凉,这种方法只可以偶尔为之,时间长久了会落下毛病。” 苏沄蓦想了想道:“你去药店买一些当归和红花,每天泡了水给他按摩头部,一天一次,另外注意给他用软一点的东西枕着,别再压迫头部。” 那女子一一记下了,流泪感激,偏头又看到不远处站着面色阴沉的苏沄曦和沈漪澜,只是害怕地抱紧孩子缩了缩身子。 苏沄蓦见状,转身对苏沄曦道:“一件衣服对你苏家大小姐而言不算什么,孩童无心,也向你赔罪道歉,父亲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定不会高兴。” 苏沄曦本自恃高贵貌美,但见众人一味赞美苏沄蓦救人,反而让她成为了苦苦相逼的恶人,心下愤懑不平,苏沄曦只是冷笑道:“我这一件衣服价值数十两,岂是他一条性命能够赔偿的?” 苏沄蓦轻叹一声:“佛前众生皆平等,生命都是等价的,衣服只是死物而已。” 苏沄曦眼中厉色顿生,不管不顾地喊道:“我不管,今日我就要他赔,否则——” 第二十四章:无方大师 “我不管,今日他必须赔给我!否则我就送他见官,看官府如何说!” 众人在衣着打扮和她们的对话中,得知是苏家的女眷,当初苏穆延和沈漪澜的事情也是满城皆知,如今众人再看这姐妹几人顿时高下立判。 众人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想必那位救人的就是苏三小姐了?” “早听闻当年长公主华贵无双,如今见其女儿真真是名不虚传。” “长公主人心地好,她的女儿心肠也好。” “这苏家大小姐也太难为人了些。” 众人的交谈声传入到沈漪澜和苏沄曦的耳中,更是让二人气急败坏,眼见僵持在了这里,却听到一阵清朗的声音传来。 “可否由在下来偿还这件衣服钱?”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样貌英挺的年轻人,束发白冠,轮廓俊朗,不似慕云深那般无双容华,容貌出众。他的周身气质极为强烈,是那种,只要在人群中,就一定会第一眼看到的气质。 见说话的是名年轻男子,苏沄曦的脸色涨了涨,她自恃貌美,一向最注意在别人面前的仪容,如今此情此景,倒是显得她气度狭隘,咄咄逼人。 见苏沄曦涨红的脸色,那名年轻男子也不强求,笑道:“弄脏小姐衣服,理应赔偿,但听这位老人说起家中独子正在从军,所以这也算是在下的责任之内。” 苏沄曦见此,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公子是何人?” “在下雷征之子,雷泽鸣。” 围观的众人顿时炸开了锅:“原来是雷小将军,难怪敢包揽此事。” “军中之人的家属,雷家自然不会不管。” 沈漪澜见此,忙上前道:“曦儿让我娇养惯了,实在是太不懂事,些许小事,雷将军不必赔偿了。” 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拉了拉苏沄曦的手,苏沄曦只得委身请了个安,委屈地站在一旁。 雷家是谁?雷家祖上是开国将军,到雷泽鸣这一辈已经是第六代,家中代代出将军,雷家男儿个个骁勇好战。每一个雷家男子在成人后都会送到军中,有了军功和品阶,才能在家中有一席之地。 雷家一直以治军之法治家,时代忠心耿耿,当今圣上有一奶同胞的两个姐妹。姐姐慕毓莲长公主嫁给了苏相,而妹妹慕毓兰嫁给的就是雷征,雷征膝下五个儿女,慕毓兰育有两子一女,除了二子四女外,其余皆是慕毓兰所出,雷泽鸣就是慕毓兰的第三子。论起来这雷泽鸣还和苏沄蓦是表亲,只是可惜慕毓莲早年去世,所以这些年苏沄蓦并没有见过这位小姨,对她的印象也十分模糊。 苏沄蓦刚刚安慰了村妇和孩子几句,正在犹豫可是要和这个表兄弟打个招呼再进去,就见雷泽鸣转身含笑看向她:“表姐经年不见,一向可好?” 苏沄蓦见此也大方回道:“有劳挂念,一向很好,很久不见姨母,还请雷小将军代我请安。” 雷泽鸣笑道:“家母最近身子还好,倒是时常念叨着你,何时有时间来府上游玩?” 苏沄蓦笑道:“改日定上府上叨扰。” 雷泽鸣此次来寒山寺是有公干,两人客套几句,约好时间,便就此别过,众人也就散了。 苏沄蓦一行人往寺庙中走去,听得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众人停住脚步,抬头看到一面目慈善的老和尚从庙中走出,正对苏沄蓦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道:“施主妙手,无方谢过施主支援。” 苏沄蓦双手合十回礼道:“众生平等,佛门前定当谨慎,师傅客气了。” 此人正是寒山寺的无方大师,在苏沄蓦的前生,曾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在寒山寺呆了将近三十年,主管寺内大小的事物。 沈漪澜和苏沄曦暗自生气,但在大师面前也不便表露,只是行了一礼。门后自有小和尚前来引香客看香。 苏沄蓦几人上过香,照常求了签,请寺庙后殿的老和尚去解签。解签的老和尚老态龙钟,据说在沈漪澜二十年前看他就是这个模样,二十年之后依旧坐在那里解签,没有人记得他何时来到寺庙,就算是城中老人,也不知他何时来的。 率先去解签的是苏沄颜,她的签文是“乱花风雨又伤春”,老和尚照常接过签文,眼皮抬也不抬地问道:“求什么?” 苏沄颜抿了抿唇,轻声道:“求姻缘。” 老和尚似乎都没睁眼,便道:“施主的姻缘,强求不来。” 苏沄颜默默地低了低头,捐过香火钱,起身走到了殿外。苏沄曦则是笑道:“这个妹妹,这么多年来这里求签,想的永远是同一个人。”苏沄颜的身影顿了顿,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没有回头。 “施主求什么?”老和尚的眉毛都没动一下,苏沄蓦在后面冷眼看着,怀疑他压根没看过签文! “求荣华!”苏沄曦微抬了抬下巴,傲然之意尽显。她堂堂第一美女,哪里需要问姻缘,她只要知道自己挑选的郎君,将来能否带她走上荣华富贵的巅峰! 老和尚摸过她的签文,上面写着:“一任门前雪片飞。” “有荣华,”老和尚道。 “有多大?”苏沄曦的眼睛亮了亮,急切问道。 “此心登欲天高,却荣华不能及顶。”苏沄曦的面色沉了下来,她是不能作为皇后么?看来,要尽早解除和宁王的婚姻才好。 苏沄曦起身后却不走,只是看着苏沄蓦的签文,苏沄蓦并不在意,只是将签文随意递给了老和尚。 “求什么?” “求个姻缘。”苏沄蓦倒不是很相信这些,只是随口说道。 旁边的苏沄曦不屑地笑了笑:“心中所求,都是离自己遥不可及的。”她以为苏沄蓦求的是和慕云舒的姻缘,出言讽刺道。 苏沄蓦头也不抬道:“难怪姐姐想求荣华求地位,托生在姨娘的肚子里怕是很委屈吧。” “你!”苏沄曦正要骂回去,却听得“啪”一声,原来老和尚将签文掉在了桌子上。 “敢问大师何解?”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第一次睁眼看向苏沄蓦道:“你这签文,我解不了。” 第二十五章:可是有缘 “你这签文我解不了。” 苏沄蓦看向睁了眼老和尚,却被他深不可测的眼底震惊了一下。只是信手拈起那根竹签,见上面写到。 “似共东风别有因。” 苏沄蓦本也不太信这些,但看这老和尚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也便笑问道:“大师为何不能解?可是我所求的无缘无分?” “此身有缘无分,此心有份无缘。”老和尚定定地看着苏沄蓦,道:“签好解,你的命,不好解。” 这老和尚有几把刷子,居然能看出她的灵魂和身体的问题,虽然不一定能知道她是穿越过来,但是能看出问题,想来也是很有道行。苏沄蓦皱了皱眉秀气的眉毛,但也只是一瞬间,就舒缓了开来:“无妨,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本就不是为了姻缘来此,姻缘,看天意吧。” 苏沄蓦给了一些香火钱,转身就走出了殿门,心下也不甚开怀,那宁王殿下的无双容颜,自己莫非真的与他无缘?此身有缘无份想必说的是苏沄蓦和慕云深被算计的那一夜,但苏沄蓦当夜死亡。而穿越过来的苏越应当就是有份无缘了,可是苏沄蓦心下不解,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为何还说自己无缘? 虽说不在意,但苏沄蓦心下还是有些烦闷,又不愿意看到苏沄曦,自己便随意走走换换心情。 见寒山寺后山幽静,已是秋末,桃花早就落了,但是桃林依旧清幽雅致。寒山寺地理位置清凉,山风却不大,看那林间正中似乎还有个水塘,正是禅心莲生长的好地方,作为一个药痴,岂能错过这个好机会,当下心中跃跃,被那老和尚的言语搅乱的心情又变得高兴起来。 见苏沄蓦想去林间走一走,画越本要同去,但苏沄蓦道:“我下去采株药材,很快回来,你帮我望望风,一会吃饭你记得叫我。” 说罢还调皮地挤了挤凤目,便动作矫健地迈过石块树枝快速地向林中心悄悄过去。 画越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站在那里等苏沄蓦回来。 苏沄蓦提着裙子,小心地踏上水中的一块石头,努力保持着平衡走向靠近石缝的那株合心莲花。 “咔嚓”一声苏沄蓦眼疾手快地将莲花拔起,忙用准备好的淤泥将根部裹了,准备回去叫画越找个个水缸,赶快放进去。 这禅心莲和普通的莲花有所区别,但因花喜阴凉,却怕风,所以生活环境也很挑剔。但是这种莲花养活后,结出的莲子能够解热毒,对于烧伤伤口有奇效。因为寺庙的位置大多在此,所以禅心莲被视作伴随寺庙所生长的佛花,花本身不算太稀有,只是环境符合的位置难寻,又需要气候一年到头不能太热,所以在现代比较稀少。但是古代符合条件却有很多,另外就是这中禅心莲外表和普通莲花没多大区别,只有依靠犀利的目光才能看得出来,辨认起来困难,因此市面难寻。 苏沄蓦正在为手中的莲花暗自高兴的时候,忽然听到沈漪澜的声音从林中传来:“都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动手。”回答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听上去十分阴霾。 “记得别让人看到,假装是劫财,”沈漪澜不放心地叮嘱道:“千万不能让苏沄蓦活着回到京都。” 苏沄蓦心下一惊,两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树林边缘,眼看就要看到石头面前的苏沄蓦,而苏沄蓦一手抱着禅心莲,半个身子还趴在水面的石头上,无处可藏! 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此处林间空无一人,正是个杀人抛尸的好时候,苏沄蓦正在发愁应对之时,突然感觉腰部被一双大手握住,悄无声息地将她拉入水中,躲在那片石台下。 石台上宽下窄,又十分硕大,所以下面藏人倒是不容易被发现,那人一手揽住苏沄蓦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苏沄蓦不敢挣扎晃动水波引人注意,只能保持不懂。正见池塘水波停止波动,二人头上传来男子的声音:“银子可准备好了。” 听得沈漪澜道:“放心,事成之后定不会少你的,你找的人可不会失手吧?。” 好狠毒的沈漪澜,此次寺庙之行,居然是为了杀她而特意创造的机会。苏沄蓦眼神顿时狠厉了起来,待她躲过这一劫,沈漪澜一定要尽早处理! 听得那人哈哈笑道:“当年慕毓莲都能被我算计,我何时让你失望过?” 听得沈漪澜恨声道:“如今那苏穆延居然还在想着她,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那人想必就是夏渊,他只是一声嗤笑:“小澜,我早就告诉过你苏穆延不可靠,可逆偏偏不信。” 两人在上面又说了些事情,却让石台下的苏沄蓦听得一清二楚,苏沄蓦暗自心惊,原来她母亲的死果真有蹊跷! 两人说起当年,加上苏沄蓦本体前世的记忆,她也将事情了解个大概,慕毓莲长公主当年果然没有背情苏穆延,而是被人陷害才有的和侍卫偷情那一幕!正是沈漪澜出手推动了一切,让她父母二人心存芥蒂,直至今天。 苏沄蓦心道,就说嘛,这长公主自己挑的人选,怎么会背情,更何况她是堂堂公主,若是背情,求皇上赐合离也可以,何必一定要闹到苏穆延面前呢。 过了一会岸上的二人离去后,苏沄蓦身后那人将手送了一松,她才回过神来想起身后还有个人,忙转过身来。看到面前男子容颜无双,蜜色皮肤,长眉入鬓,目若朗星,正是慕云深。 “宁王——”苏沄蓦惊呼道。 想不到竟是他救了自己,这个人,还说要看自己活过一个月的,居然次次救她与险境,让她化险为夷。上次毒药是,这次池塘也是。想到这,苏沄蓦的心中顿时充满了甜蜜,每次她需要的时候他都在呢。 见苏沄蓦的星星眼和挡不住的花痴样,慕云深则忍不住奚落她道:“你都要死两次了,还有信心说能在相府活过一个月?” “这次是在府外,不算!”苏沄蓦则是耍赖地讨价还价。 慕云深抱起苏沄蓦,一个借力,两人破水而出落在岸上,看着苏沄曦止不住地抬头看他,心下好笑,道:“本王就有这么好看?” 苏沄蓦笃定的点点头,赖在慕云深的怀里不肯下地。 什么有份无缘?我看上了你,就是缘分。 第二十六章:林间 慕云深看着这个毫不矜持地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的苏沄蓦,心下好笑,而苏沄蓦则看着他微松的领口,水珠顺着条理分明的脖颈流下,划过蜜色的皮肤,流进领口下面的结实的胸肌。苏沄蓦一边偷瞄着眼前春色,一边假装正色,问道:“你怎么正好在这?” 苏沄蓦只顾得欣赏美男,却没意识到自己也没比慕云深好到哪里去。夏末秋初的季节,穿的本身就单薄,尤其今年的京都女子还十分流行淡淡的纱制服饰。经水一打,让衣料都贴在了身躯上,浑身的曲线毕露,从慕云深的角度看下去,正能看到苏沄蓦胸前的沟壑,好风光。 慕云深的眸色暗了暗,呼吸顿时变得粗重,他闭上眼睛克制了一下,不再低头看着怀里这个丝毫没有忧患意识,没心没肺的小女人,说道:“出来吧。” 苏沄蓦还未有所感觉,便看到朔风别别扭扭地从树后走了出来,低着头不肯看向他们两人。 慕云深侧过身,挡住了朔风的视线,示意怀里的苏沄蓦下去,苏沄蓦伸腿轻巧地跳到地上,刚刚站稳,就被慕云深的一件外袍兜头兜脸地裹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慕云深在她身后对朔风道:“去告诉相府夫人,苏三小姐身体不太舒服,去后面的厢房休息了。” 朔风点点头,一个起落就消失了得无影无踪,慕云深转身向前走了几步,撇过脸沉声道:“还不跟上?” 苏沄蓦撇了撇嘴,心道这宁王好没风度,裹着宽大的衣袍,小心地拎起衣摆,连忙赶了上去。暗自想着京都中对这个宁王的传言,据说好色风流,怎得对着她倒如此矜持,反倒显得她苏沄蓦像个女流氓一样。 苏沄蓦自顾自地走着,却不想自己的小动作丝毫不落地落在了凝望的眼中,看着她撅起饱满的唇,一双美妙的凤目灵光流转,慕云深的呼吸又粗重了几分,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她。 两人绕过池塘往东,却向寒山的东侧走去,苏沄蓦正心下疑虑这并不是去后山厢房的道路,却见几株树后突现一条小道,极美的景色让苏沄蓦呼得一滞。明明已经是八月底,九月初的季节,而眼前的树林不知道是什么树,居然还有花朵零星在树上,时不时有几朵淡粉色的花瓣落下,更让人感觉如同世外桃源般。 苏沄蓦从小生活在京都,只听得寒山的桃花极美,却从未听说寒山寺后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八月底依旧花开,不远处坐落个极其雅致的院子。 苏沄蓦跟着慕云深走到院子门口,却看到画越拿着备用的衣服等在了那里,画越看到苏沄蓦的样子,连忙拿出准备好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又向慕云深请安道:“王爷。” 慕云深点点头,对苏沄蓦道:“你先去打理,相府夫人那边我已遣朔风去说了。” 苏沄蓦点点头,携着画越的手进了房子,见这院子建于山中,却丝毫不减雅致,院内青砖铺地,尤其是在装饰细节之处虽然精简,但是却能看的出是大家手笔。画越扶着苏沄蓦进得这间房看的出来是个女子的闺房,房中一派浅色的装扮,十分雅致大方。画越动作麻利地跑进跑出,打来热水帮苏沄蓦梳洗。 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总是习惯带上一套备用的衣裙以防万一,如今这套备用衣裙正派上了用场,苏沄蓦动作迅速地换好衣裙,梳洗打扮后,听得门口画越道:“小姐,王爷叫我们去吃饭了。” 苏沄蓦随着画越出来,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个院子,四四方方的院落倒不同传统的院落庞大,布局上选择了三面相围的方式,有点类似于老中国的北京四合院,但是走廊之间又仿照了日本和风的下空的走廊,风格清新,让院子虽小,却更显精巧别致。 院中有颗叫不上名字的古树,盘根交错,沧桑的树皮倾诉着年轮。这树木极高,顶上开了层层蓝紫色的花,从树下看宛如一朵缥缈的蓝紫色的云。 “蓝花楹!” 苏沄蓦脱口而出,前世这种树木在她长大的那条街道随处可见,温热的夏天,她总爱吃上一碗刨冰,坐在花荫里看着过往的行人,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在遥远的异时空,看到代表着童年的数目,苏沄蓦心下顿时有点激动。 “不,是双栖木。” 慕云深从她身后走来,沉声道,苏沄蓦回头看向他,见他换下了那身常穿的玄色衣衫,换就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领口袖口用银线织就,铺就他周身的华光,趁得他愈发器宇轩昂,也显得愈发俊美风流。 苏沄蓦看着慕云深,慕云深也在看她,苏沄蓦新换上了一身颜色极淡的粉色襦裙,不同以往的华贵,倒更显得清爽家常。苏沄蓦听见他的声音一个回眸,几片花瓣簌簌落下,见她肌肤如玉,一双凤目灼灼,慕云深怔了一怔。就算是见惯了美色的慕云深,心跳也漏跳了几拍。 不过苏沄蓦一如既往地沉浸在慕云深的美貌中无法自拔,所以慕云深的失态倒没被苏沄蓦发现,只是身边的朔风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悄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个没出息的。 “这树是远番的国树,叫双栖木,京都通共只有这么一颗,是远番上贡来的。”慕云深回过神来,缓步上前走到苏沄蓦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正是午时,阳光温热,时不时有几片花瓣随着山风吹过飘落下来,二人并肩而立,姿容俊美,若让他人见到,定要称赞一声神仙眷侣。 “哦,我的家乡,管这个叫蓝花楹。”苏沄蓦笑道,见到了童年记忆里的事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蓝花楹?名字也美,只是我不曾听过京都有这个叫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慕云深心下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苏沄蓦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又问道:“既然你说这是贡品,这唯一的一棵,怎么在这里?没在皇宫?” 慕云深顿了顿,抬头看向树冠,沉默了许久,苏沄蓦都以为他不准备回答了,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树,是陛下送给我母妃的。” 第二十七章:云深不知处 “这是陛下送给我母妃的。” 苏沄蓦听得心头跳了一跳,不光是为了慕云深口中那句陛下,更是被话语中的冷意和恨意惊到了。 慕云深的母妃是惜妃,珍惜的惜,惜是封号,皇上钦次的封号。一个惜字,就知道这个女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如何,而她也用事实告诉宫内外的众人,确实如此。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有人说是宫女一朝变凤凰,也有人说是边国进贡的美人,还有有说是皇上出巡临幸的女子。总之,这样一个凭空出现,无依无靠的女子,却受当今圣上盛宠十几年。当年爱看寒山桃花,得皇上亲赐园林的那名宠妃,就是惜妃。 但是就这样一个得盛宠的女人,却在一夜之间得了急病去世了,更奇怪的是,世人都以为凭借惜妃的受宠程度,皇上必定会大肆举办惜妃的葬礼。 却不想,众人苦等了数月,练个葬礼的影子都没有,而皇上在几个月间,该吃吃,该喝喝,丝毫没有伤心的样子。而对此,世人也只道一声无情帝王家。 就这样一个出身成谜,受宠成谜,去世也成谜的女子,一夜之间死去,世上再没留下她的踪迹,若不是她的独子慕云深还活在这世上,世人都会怀疑惜妃曾经是否存在过。 如今苏沄蓦听慕云深说起这句话冰冷的态度,似乎惜妃的事情还有许多隐情,似乎——还和圣上有关。 这时从身后走来一名中年妇女,向慕云深和苏沄蓦行礼道:“殿下,吃饭了。” 这妇女年岁约四十有余,头发盘了个常见的发髻,容貌很是普通,看向他们的笑容很慈爱,倒是举手投足很有规矩,十分懂礼。 “好。”慕云深声音温和了下来,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苏沄蓦说道:“董姨的手艺极佳,你一定要尝一尝。” 苏沄蓦笑着答了,跟在慕云深身后,走过回廊,进了准备好万块的厢房。 苏沄蓦和慕云深面对面坐下,朔风也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见屋中没有旁人,苏沄蓦也招手叫画越坐在自己的身侧。 画越有些踌躇地扭头看了看慕云深,慕云深则是道:“你家小姐让你坐你便坐吧。” 画越这才敢落座,但也不敢放肆,依旧照着规矩给苏沄蓦布菜,桌上摆了有六七样菜,并一碗汤羹,虽然都是素菜,但是样样精致可口,青菜鲜翠欲滴,鲜菇做的也是饱满多汁,让人看上去就食指大动。可过了好一会,却仍旧不见自家小姐动筷,这才发现苏沄蓦正在盯着 直到这一会,苏沄蓦才有机会好好坐在慕云深的面前看着他,面前的男子目若点星,神情举止自带一股风流雅致,鼻梁高挺,嘴唇在苏沄蓦看来,薄厚刚刚好,笑起来的弧度仿佛能勾到自己的心里。 慕云深得名不光因为他有个得宠的母妃,更是因为他惊才绝艳,少年时便名动天下,文韬武略,是天下不世出的奇才,曾经五岁作诗,七岁作赋,九岁学武,十四岁就能穿杨百步,十五岁那年当今圣上曾亲口在百官面前说道:“朕众多子嗣,唯有四子最堪重用。”凭借着四皇子的才华,和父皇对他母子二人的宠爱,所有人都以为四皇子会被立为太子。 直到惜妃娘娘急病去世,四皇子因丧母而大病一场,而病好后的他却再没有当年的无双才华,整日声色犬马,成了花街酒楼的常客。圣上一开始也盼他回头,后来见规劝勿忘,从此再不管他,只是由得他整日虚度下去,十八岁成年后,赐封号“宁”。 从此时间再没有那个惊才绝艳的储君,却多了一个成日里沉溺在温柔乡里的荒唐王爷。 见苏沄蓦一双美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慕云深则习以为常地不为所动,只是优雅地夹起一块鲜菇放在苏沄蓦的盘子里:“这个不错,多吃点。” 苏沄蓦则是下意识地咬了一口,呀,饱满多汁,好香甜。 不多时,四人吃完饭后,却见外面上午还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这时居然乌云密布,慕云深放下碗筷,对苏沄蓦道:“你们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苏沄蓦则是毫不在意道:“没事,我反正也不着急回去,寒山景色很好。”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没说出来的是,人也好看,我想多看看。 画越和朔风都笑了起来,就连慕云深也弯了弯嘴角,在他的概念里,所有的女子都该是含蓄又娇羞的,那些欲迎还拒的样子已经是京都小姐们都会玩的把戏了,偏偏苏沄蓦与众不同。 苏沄蓦第一次见到他,就告诉慕云深,她喜欢他,她想做他唯一的王妃。每次见到他,那双明亮的眼眸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身上。 就像个霸道得小孩子,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慕云深,他是她的。 慕云深想对她笑一笑,想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可他不能,他的一生,有仇恨,有抱负,有错综复杂的一切。而这一切中,已经容不下苏沄蓦那样纯粹的喜爱。如果怕给她伤害,索性就不要开始好了。 苏沄蓦等了很久,也只看到慕云深背过手,从她面前走过,背对着她道:“你该回去了,相国夫人该着急了。” 苏沄蓦有点委屈的语气应下,明明刚才他的眼睛是笑着的,可为什么又突然不理自己呢?苏沄蓦见他背对自己,索性赌气也不行礼,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小院。 二人走后,朔风则有点担忧地看着慕云深。他从慕云深十六岁追随,至今已经有八年,他很了解慕云深,已经很少见到主子要用转过身的方式去掩盖自己的情绪了。 朔风担忧地望向苏沄蓦二人离开的方向,不知道这位苏家小姐,于慕云深,是个怎么样的变数。 慕云深背过身子,看着庭院中的双栖木良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人告诉过他,那叫蓝花楹。 忽然天降倾盆大雨,打消着酷暑,也冲刷着慕云深的思绪,看着雨中被打落的花瓣,他淡淡道:“回馈给八王的大礼部署好了么?” “您回来前已经好了。”朔风应声道。 慕云深则是盯着眼前的水帘,心下冷冷。 好八弟,算计了他这么久,也是时候给他一点回礼了。 第二十八章:比较 苏沄蓦和画越一齐往回走着,苏沄蓦突然停住了脚步,画越不解地看向她。 苏沄蓦站住看了看天气,想了想,对画越道:“直接去后山的客房。” 两人此时若再走回寺庙,路程遥远可能又要淋雨,反而离后山的客房更近一些,也刚好能够躲过大雨。 果不其然,二人刚到了客房,就看到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来时路上的泥土湿润,二人浅浅的脚印一下子就冲刷个干净,苏沄蓦见到满意得笑了。 二人进了门殿,自有小沙弥过来行礼,引领二人往禅房去。这寒山寺后山开辟出了一片禅房,设施简单,但难得环境清幽,听着暮鼓晨钟更别有一番雅致。 进了房间后,画越手脚麻利地帮苏沄蓦收拾好房间,苏沄蓦伴着一壶禅茶,伴着寺庙内独有的安静,反而让心里更静了静。午后她总习惯小睡一会,但从宁王的那间院子出来,一路走到山上,便过了困倦的时候。苏沄蓦索性在墙角陈设的书架上挑拣了起来,却看到竟还有本医书,是介绍药草的。索性坐下翻看了起来,画越则是守在一旁。 而这场夏末秋初的雨水,则是下的越来越大,丝毫不见停歇的样子。院外纷杂声传来,让正静心看书的苏沄蓦皱了皱眉眉头。她细细听了听,是沈漪澜,苏沄曦和苏沄颜一行人也冒雨来到了后山的客房。正在指使丫头们打扫房间。 苏沄蓦想了想也不必要出门见礼,只是听闻几人安顿好了,让画越去告知沈漪澜一声自己已经到了禅房,便不再理会。 沈漪澜则是回了画越后,心下恨恨,早些时候朔风前来告诉她苏沄蓦有事耽误的时候,便知道慕云深也来到了这寒山,却不想苏沄蓦回来后,而慕云深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可见他是不将这苏沄曦放在眼中了。 到了黄昏时分,雨声渐小,但仍旧稀稀拉拉地下着。小沙弥们则挨个敲门请住在禅房的贵客们去后殿用餐。 寒山寺乃佛门圣地,日常有沙弥打扫照看,却无人伺候,只是将伙食集中在后殿,众人需要一齐用餐。苏沄蓦对斋饭倒很是好奇,叫上画越便来了,却不想竟然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八王殿下。”苏沄蓦掩住眼中的惊异,只是屈膝行了个礼。 这是自那夜后第一次见慕云舒,或者说是苏越第一次见到这个存在于苏沄蓦印象中的慕云舒。苏沄蓦垂下眼,挡住心中的恨意,谁能想到,这个外表英俊,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贤王”,居然是个将自己的青梅竹马送到哥哥床上,又心狠手辣地杀害她的伪君子! “蓦儿,你我何时这样生分?快快起来!”慕云舒见到苏沄蓦更是心下冷然,不想那夜没能杀死她,如今留着,更是个祸害!但嘴边依旧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上前拉起了苏沄蓦的手。 苏沄蓦强忍住心口的厌恶和颤栗,回了他一个更加大方得体的微笑,移步站在了慕云舒的身旁。 “云舒!” 二人回头,不想却看到了苏沄曦,苏沄颜和沈漪澜因着下雨有些着凉,便只遣了丫鬟来取餐,偏偏苏沄曦定要来禅房用餐,翠屏也跟在她身边小心侍候着。 慕云舒听到这声叫喊却微微皱了皱眉头,如今他和苏沄蓦青梅竹马,虽无婚约在身,但世人皆以为二人有情,连父皇也满心想为他们二人指婚,这苏沄曦在大庭广众下对他亲密,对他慕云舒的名声讲,并不是什么好事。 慕云舒只得回身客气地对她点头道:“苏小姐。” 苏沄曦疾步上前来,看着苏沄蓦和慕云舒二人站在一起便气不打一处来,见慕云舒对自己淡漠疏离的样子,心下更是愤怒,但她毕竟没有傻到在众人面前和妹妹抢男人。终归,她要有个京都第一美女的气度。 只得强自笑了笑,道:“八殿下。” 苏沄蓦不想看两人虚与委蛇,正巧画越拿了斋饭来,便转身离开去用餐,不再理睬二人。 却听见后面慕云舒追了上来道:“蓦儿,你最近身子可好?”苏沄蓦暗骂心里这个伪君子,还要装作温柔贤淑的样子道:“臣女很好,有劳王爷挂心。” 说罢连忙去用餐,不再理会他。心里暗自想着,这慕云舒和慕云深果真是天壤地别的茶具,不在于样貌,更在于心境。不管慕云深开心也好,生气也罢,他的笑是假的,但心永远是真的。慕云舒,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一眼慕云舒,他正和苏沄曦低声说着什么,却还保持着彬彬有礼的距离和举动。 慕云舒就是穿了一副假的皮囊,一个笑嘻嘻的面具将自己包裹起来,而时间久了,这幅面具就脱不下来了。 当初苏沄蓦初丧母,慕云舒便接机接近了她,本来二人就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再加上他的风度翩翩和温柔体贴,让当时丧母且失去父亲宠爱的苏沄蓦彻底沦陷。 却不想一夜情郎变成狼,将她算计上了哥哥的床,还将她杀死在自己脚下,如今还假装一脸关心的样子接近她,让苏沄蓦心里不寒而栗。 慕云舒是八皇子,但是出身却比较低,他的母亲是宫女出身,如今也只是个美人的地位,八王如今还没分府,他的母妃出身宫女,没有可靠的外家支援。 苏沄蓦简单用了些饭食就回房了,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大殿里的小沙弥们点了灯。苏沄蓦则是回房,依旧重新捡起了那卷药草的医术,细细地读了起来。 直到现在雨声初停,山路蜿蜒崎岖,何况天色已晚,今日定是要在庙里住上一夜了。 听外面雨水淅沥,烛光逐渐变得昏昏,她和衣准备睡了,画越吹熄了灯,歇在了床边。 苏沄蓦睡觉挑床,所以这一夜的睡眠很浅,听着画越身后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苏沄蓦似睡非睡得歇着。 深夜时分,突然听见窗外有打斗的声音。苏沄蓦瞬间惊醒,画越则是一个机灵跳了起来,敏锐地盯着窗外。 忽然听见窗外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可还好?” 第二十九章:惊夜 “你可还好?” 正是朔风的声音,苏沄蓦心下送了一口气,看来慕云深没有来。 “你们不要出门” 说完这句话,苏沄蓦只听得到轻轻的衣衫飘动的声音,窗外就再没有了声息。 倒是隔壁房间响起了尖叫声,正是沈漪澜母女三人,想必是夜里听到了打斗声惊醒。 苏沄蓦一边快速整理好自己,余光扫到画越一脸的沉着冷静,也在仔细聆听窗外的打斗声音,似乎能判断出形式如何。 想到今天见到慕云深时他正躲在水里,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人。而慕云舒的出现,似乎让两个皇子的互相算计在寒山彻底拉开了帷幕。而今天慕云深对她有意无意的躲避,还有回避她的问题,想必这是早有预谋的。 而慕云舒却不知为什么进了寒山寺,苏沄蓦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有今日遇到的雷泽鸣。苏沄蓦的眸光闪了闪,她许久不出闺房,这些权谋上的东西她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 自古皇权变更,必然逃不开军权,她倒是很想知道,雷家能站在哪一边。 听着雨声淅淅沥沥,外面的打斗声渐止,苏沄蓦闭着眼,手指一下一下地打在窗棂上。听得外面有人喊着:“快找大夫!” “找无方大师!” “八王受伤了!” 一阵混乱,好像是慕云舒受伤了。听着纷乱的声音转到了西北角的房间,似乎有人将八王爷送回了房间。 正在细听,忽然画越一个上前,将苏沄蓦挡在身后,苏沄蓦正不解,紧接着听得门外有轻轻的敲门声,画越扭头看向苏沄蓦。 只见苏沄蓦沉吟了一会,示意画越开门,只见门外猫着朔风。见门外已经无人,同画越一起将他扶进房间。 画越想点上灯,却被苏沄蓦制止了,好在雨停月出,月色如洗,就着区区的月光,苏沄蓦查看起朔风的伤口。 伤口并不重,只是受伤在腿上筋脉处受了伤,所以会对他的行动造成影响,因为位置要紧,若不及时医治,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这点小伤倒难不倒她,只是如今手边却没有合适的药材,她出门随身带了些药粉,但是却需要回到马车上才能拿到。苏沄蓦沉吟了一会,对画越道:“我且出去拿药,你扶着朔风躺下,若有人来查房,便推说我病了。” “小姐,我去吧。”画越连忙道。 “不行,夜里漆黑一片,药粉那么多容易拿错,更何况有些药材需要现配。”苏沄蓦回绝了她的建议。 “你留在这里,”苏沄蓦说道,“现在他们尚且来不及,但过一会必然会搜查,你留在这里,才好推脱我躺在床上,不便见人。” 说话之间,便已经细心为朔风包扎了伤口,止住了血。朔风白着脸,忙想下床。苏沄蓦连忙按住他,低喝道:“你的腿不想要了吗?” 虽然腿部受伤,但是神志却还没失,朔风重新躺回床上,静静地听着二人交谈,看苏沄蓦从容不迫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对她也有了些许改观。 苏沄蓦安顿好朔风,披上了披风,也没有打伞,悄悄将门打开一点缝隙,见西北角的房屋有人进进出出,她趁旁人一个不注意,悄悄溜了出来,融入夜色当中。 从后山到庙宇的距离白天看起来并不长,但是这一路的泥泞让原本几分钟的道路变得似乎十分漫长。苏沄蓦爬上了马车,也不敢点灯。只是摸着黑拉开了车上的小匣子。 小匣子里面的药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归功于苏沄蓦的勤快,幸好她在出门前将药品分门别类,这才没有让她抹黑乱翻一起。为了确保无误,她还特意将每个药粉闻了闻气味,以确定自己没有拿错药。 一边拿着药,心里一边想着今天早些时候拿的那株禅心莲,对于镇痛来讲可是没有什么比它更合适了。只是那只禅心莲,似乎是落在宁王那里了。正在想着,手中无意触摸到了一个冰凉又圆圆的东西。苏沄蓦连忙收好药材,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了一番,让她惊喜得差点叫了出来,正是禅心莲! 被她包裹在泥浆里,忘在宁王院落的禅心莲,此刻正好端端得摆在她的眼前,只是而原本包裹根部的一滩烂泥,也被换了一缸清水滋养着。想必是宁王遣人送了来,还细心得将花朵打理好,苏沄蓦此时开心得眯起了眼睛。 动作快速轻柔地摘下几片花瓣,正准备下车,想了想,又将车厢下面一物拎在手中,确保东西全部齐全了,这才下了车。 另一旁画越和朔风静静等在房间里,听着窗外的响动,果然不多时就有官兵上山,前来搜查院落。看起来八王爷受的伤还十分严重,果然官兵们开始一间一间房搜查了起来。 苏沄蓦总是不回来,二人禁不住有些焦急,朔风道:“你家小姐,会不会出事了?” 画越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道:“不会的。” 语气中的笃定和信任,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语气中的异样,但是朔风看着她却轻轻得笑了起来。 画越反应过来,淡淡得不去回头看他,心下却有些赧然。朔风笑道:“当初不记得是谁,死活不肯跟着人家,如今这才几天的功夫,已经学会言听计从了。” 画越脸红,想想头几日的自己有点无地自容,但还是嘴硬道:“这有什么,确实无什么大危险罢了,若是出了事故,我一样可以带你杀出去。” 朔风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朔风和画越接受的都是同一个师傅的训练,二人无论是在功夫上还是情感上,都有兄妹之谊。只是朔风成名早些,而画越则是在组织中等了更久写。所以这些年二人不常见面,但情分却没淡了。 画越私自回堂的事情,虽然追夜当时没有重罚,但事后定然是瞒不住慕云深的,朔风自然也就知道了。 回想起来依着王爷的性子,没有对画越进行惩罚,一开始朔风还以为是惜才,想来那个时候的王爷就已经料到苏沄蓦能收服画越了。 朔风向以往一样语重心长得对画越道:“我们苦练数十年的功夫,为着是守护,没有什么能比遇到一个让我们能够倾其性命为之守护的主人,更幸运的事了。” 画越一脸诧异得看着他,朔风说完,也被自己的肉麻吓了一跳,二人同时无声得笑了起来。 这时听见外面脚步声沉重,二人顿时警觉,紧接着就听见外面大力得敲门声。 “有人吗?查房!” 第三十章:遮掩 “开门!查房!” 画越和朔风听到外面的拍门声音,立刻做出了反应,画越扶着朔风躺下,为他盖好被子。将地上泥泞的鞋靴藏在床下,然后淡定得走到门前,装作刚刚睡醒的一脸迷茫的样子,脚步沉重得走到门前开门。 “什么事啊,大晚上的吵人睡觉。”装作抱怨的样子仿佛真的是休息被打扰的不满。 “有刺客刺伤八皇子,来搜查!” 搜查的官兵见到屋内亮起了柔和的灯光,似乎屋里的人点上了蜡烛。画越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开了房门,却不让他们进去,站在门口道:“这里是苏家三小姐的房间,今日我家小姐不太舒服,所以早些安寝了,诸位站在门口看一眼便罢了。” 众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一边应当搜查个彻底,一边又觉得擅闯小姐香闺总是不太好。 有一个愣头愣脑得道:“事关重大,八皇子受伤,总是要查看个清楚才好。” 后面立刻有人拽了他一把,小声道:“瞎说什么,这苏家三小姐是长公主所出,和八王青梅竹马,若是得罪了她,八皇子一样会怪罪下来!” 众人犹豫,见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领头的官兵样貌清俊,上前对画越行了一礼道:“本来不该打扰苏三小姐,只是不搜查过我们无法交代。”听到这里,朔风在被子下暗暗握紧了佩剑。 又听得他道:“还请姑娘放我一人进去搜查。” 画越心中不愿,亮相僵持不下的时候,众人听见床上的“苏三小姐”动了动,便听得一把柔美的女声道:“画越,休得给官大哥添麻烦,让他进来吧。” 听到这里,画越才让开。 那人见苏家三小姐确实躺在床上,更不敢近前,只是在门口粗略看了看。寒山寺的禅房颇为简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卧房。里面一张硬榻,一个书架,一张圆桌,并着一个破旧的衣柜。那衣柜只要一动就会执拗执拗得响动,那名兵头只得速速得查了查就连忙出去了。 在门口道:“打扰小姐休息,希望小姐莫要怪罪。” 只听得“苏三小姐”道:“无妨。” 众人行礼告退,去查下一间房间,似乎是沈漪澜的房间,听得沈漪澜指责了几句的声音,窗外又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画越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转头笑着看向床上已经起身的朔风,道:“想不到你的易容变声竟然还没忘,那一嗓子出来,和小姐有七八分像了。” 朔风不好意思得笑了笑,道:“情急之中,瞒过去也就罢了。” 苏沄蓦小心翼翼得往回走,到了那片禅房前,见灯火通明,不好悄悄进去,只得先暂时隐在大殿门后,倒是官兵巡逻,只顾得在院内搜查,并没有关注无人进出的大殿。苏沄蓦按下眉头,仔细想了想,该如何进去是好呢? 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见隔壁房间的苏沄曦走出门来,去往慕云舒的房间。 看得出来苏沄曦精心打扮过,她一向喜欢素色,此时又换了件素白色的长裙,金线勾边织就,愈发显得腰肢纤细,她也不管这条裙子在沾过水就废掉了,让翠屏小心提起了裙摆,依旧款款地走向了西北角慕云舒的房间。 也确实不辜负苏沄曦的精致装扮,一身素白宛若天女下凡,更有几分缥缈气质,园内巡逻的官兵皆愣住了,看着这位如同仙姝的女子走过,竟有几分缥缈的感觉。 “当啷”一声,竟有一人将手中的佩剑掉在脚下,苏沄曦看到,转头对他微微一笑,堂堂七尺男子,居然害羞得低了头,不敢去直视苏沄曦。 不得不说,苏沄曦的确是当得起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有着动人心魄的魅力。她缓步走进慕云舒的房间,不知二人在房内说了些什么,翠屏就将门关上了,而门外的官兵还很久回不过神来。 苏沄蓦则是趁众人不备,悄悄得溜进了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进到房间,看见朔风和画越正等的她有点着急。苏沄蓦忙让画越将朔风扶好,就着一个碗和水将药粉调和起来,手速极快得将那几片禅心莲的花瓣加了进去。 让后对朔风说道:“忍着点,我要将你的创口扩大,将这个药敷到筋脉处。” 苏沄蓦一边让画越按住朔风,一边用双手摸向了朔风腿上的伤口,苏沄蓦按住伤口的同时,抬眼看向朔风:“可以吗?” 看着苏沄蓦严肃的表情,朔风点了点头,用力抓住了床板:“来吧。” 苏沄蓦不再犹豫,下手迅速,一双素手在夜里如同一双白练一般上下翻飞,快速得将伤口撕裂,准确得找到受损的筋脉,一碗药膏快准狠得到了上去。 朔风则是强忍住痛,额头间豆大的汗水一滴一滴得流了下来,却自始至终一声没吭,直到苏沄蓦将药膏倒进伤口,感到伤口一阵剧痛,朔风才忍不住“哼”了一声。 苏沄蓦丝毫没有停顿,将伤口处理好后,又将药粉洒在了伤口处,从画越手中拿起准备好的绑带,仔细得将伤口包扎好。跟朔风道:“你的伤口暂时无碍了,明日让慕云深找个借口接你出去,七天之内不可用力,会让伤口裂开。” 那药膏只在撒上得一瞬间剧烈疼痛,倒是紧接着就是清凉,朔风试探性得伸了伸腿,发现居然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对苏沄蓦的好奇和敬佩不仅又多了几分。 苏沄蓦则是让画越将朔风扶回了床上,让他好好休息一晚。复而问他:“那慕云舒被伤得如何了?” 朔风原本因为疼痛而惨白的脸,听苏沄蓦说起这个,则是扬起了一副得意的笑容:“没伤性命,但是也够他歇上一个月了。” 苏沄蓦心里也十分畅快,那捅在她心口的一刀,如今也算让慕云深替她收回来了,想到此处,心里居然还有几分甜蜜。 “今日中午,殿下而是遭受埋伏?”苏沄蓦问道。 朔风不敢透露主子的事情,只是为难得看了看苏沄蓦,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苏沄蓦见他神色为难,也不欲多问,忽然听到门外又在敲门。 “苏三小姐?” 第三十一章:旧账 突然听到门口敲门,三人一愣,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道:“苏三小姐?” 苏沄蓦并不急着应声,示意着画越将朔风掩盖好,自己则将那件下摆沾满了泥浆的披风脱下放到一旁,这才出声道:“谁?” 门外的人连忙回应道:“奴才是八皇子身边侍墨。” 苏沄蓦原本和慕云舒青梅竹马,对慕云舒身边的人也十分熟悉,见画越安顿好了朔风,走到门边推开门,对门口候着的侍墨问道:“我听见有打斗声,你家主子如何了?” 那侍墨忙行礼对苏沄蓦道:“主子受了伤,想见小姐,想请小姐移步。” 苏沄蓦并不急着去,见西北角屋中两个人影,便问道:“我大姐可是也在?” 侍墨一时语滞,为难得不得回答,苏沄蓦心中暗自冷笑了下,这宁王还真的是经济建设两手抓,一边哄着美人,一边用着自己。苏沄蓦心念一转,就想通了,必定是那苏沄曦说出了她庙门口救人的事情,不然他慕云舒如何会叫自己前去? 苏沄蓦面上依旧微笑着,不再多说,起身便走,侍墨小心跟在苏沄蓦身后。 “云舒,你痛不痛?”苏沄曦打扮的如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端着茶杯凑向慕云舒的唇边。 “你在,我便不痛。”慕云舒则是一手握住苏沄曦的柔荑,对她温柔道。 苏沄蓦在虚掩的门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实话实说,苏沄蓦都有点不忍心打扰他们,但三人间的仇怨,总归要好好清算一下。 苏沄蓦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进屋也不打招呼,坐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水,一边笑眯眯地喝茶,一边看着二人。眼下正用得到她,慕云舒如何不省事,也不会在这里得罪了她。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回,努力挤出个惨白的笑容,对苏沄蓦道:“蓦儿,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苏沄蓦一面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笑容不要破功,一面心中对慕云舒的无耻程度又更新了印象,前不久你要捅死的青梅竹马,今天又是一副深情的样子。而上一秒还抓着姐姐的手,下一秒就对妹妹说着情话。放到现代,真是个妥妥的渣男! 苏沄曦自然知道找苏沄蓦是为了给慕云舒疗伤,但慕云舒的反应仍旧是让她面色难堪了一阵,却仍旧乖巧起身,立在一旁。 慕云舒对苏沄蓦道:“蓦儿,我实在不愿麻烦你,但此番出门,山中没有随从御医,听闻你大姐道你最近学了些医术,今日还救了人,想请你为我治伤。” “什么医术”苏沄蓦装傻,看了一眼苏沄曦道:“怕是王爷弄错了,今日救人只是碰巧。” “蓦儿——”慕云舒还要再劝,却见苏沄蓦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下暗自着急,转头对苏沄曦道:“大小姐,烦请你先出去,我和令妹说上几句话。” 几句话语气温柔客气,苏沄曦却在一瞬间白了脸。但看着慕云舒的目光,她只能收起委屈走了出去。 见苏沄曦出去,慕云舒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对着苏沄蓦道:“蓦儿!我知道你怨我。” 语气里的满含感情和那份哀怨的眼神让苏沄蓦心里暗自打了个哆嗦,若不是苏沄蓦知道他的真面目,还要以为他对自己多么一往情深。 “我也是逼不得已,”慕云舒道:“那夜我本不愿将你送上宁王的床,是苏沄曦她算计得你,等我发现,你已经——” “唉---”慕云舒一声深情得叹息又对她道:“蓦儿,我那夜并非想杀你,只是苏沄曦告诉我时,我气得糊涂了——如今见到你没事,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慕云舒说着还要伸出手给她,似乎是牵动到了伤口,一声呻吟出自他的嘴唇,看着苏沄蓦满眼的期盼,希望她能够抓住他的手。 抬眼看向苏沄蓦,却出乎意料得看到一脸的嘲讽和不屑! “嗤——”苏沄蓦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慕云舒一脸的惊讶,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八皇子,装了这么多年,你可装够了?” 慕云舒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沄蓦毫不留情得打断了:“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别人对我好一点就能将母亲嫁妆都给你的傻丫头?” 当年长公主出嫁,场面奢华前所未有。那嫁妆抬进苏府,整整抬了三天才结束。圣上尤其敬重长姐,据传言,慕毓莲长公主的嫁妆几乎倾了皇上的半个私库。本来长公主死后,苏沄蓦的日子本不该如此艰难,偏偏慕云舒在接近苏沄蓦的这些年,明里暗里拿走了不少东西。偏偏苏沄蓦那个傻丫头不以为忤,更是觉得自己早晚会嫁给慕云舒,一个劲得将长公主的嫁妆塞给他。 苏沄蓦恨恨得看着他,眼中的狠厉是慕云舒从未见过的,苏沄蓦吸了口气,慢慢道:“当年你接近我,一方面是为着我长公主的独女,是苏相最宠爱的女儿。另一方面,就是你没有资产,你需要我母亲留下的钱财!” “而我母亲去世,我失了父爱,你以为我没用了,便转向了苏沄曦的裙下,蓄意谋杀我!”苏沄蓦的声音慢慢变得尖利,忽然又逼近了慕云舒,嘲笑道:“你以为你娶了苏沄曦,便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吗?妄想!” 慕云舒宫女出身的母妃,没有外家,更没有什么钱财,而慕云舒的谋划,收买人心,哪一点不是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苏沄蓦这些年给他的财物,变卖后将近数万两白银,全被慕云舒用来招兵买马,广招贤士,买来的好名声,才能让他在朝堂上,父皇面前,有立足之地。 慕云舒还想狡辩,却发现苏沄蓦看向自己的目光冰冷,仿佛看穿了自己内心的一切。苏沄蓦醒来后,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慕云舒的冷汗慢慢留了下来。 见他不再说话,苏沄蓦轻抿了口茶水,道:“可是砍伤了你的经脉?”又笑了笑,道:“在小腹处。” 慕云舒眼皮跳了跳,转过头去,他只有拼命克制,才能遮挡住自己眼中惊讶的神色,苏沄蓦刚刚进屋,都没有靠近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伤! 苏沄蓦自顾自的道:“这个伤,只有我能治,但是我的诊金可不便宜哦?” 慕云深沉默了许久,咬着牙道:“你要多少。” 第三十二章:疗伤 “你要多少?” 慕云舒拧着眉头问她,见旧情打动不了苏沄蓦,索性不再磨叽,苏沄蓦微微一笑,红唇轻启,道:“一半。” 慕云舒略略犹豫了下,但很快就大方展眉道:“好。” 苏沄蓦赞赏得点了点头,慕云舒虽然对女人渣了点,但是能韬光养晦,到现在深受众人爱戴,也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眼下一半的财产,自然没有他自己的命重要。 慕云舒心中自然有自己的算盘,不管醒来的苏沄蓦经历了什么,现在的她都值得自己一用。今日求她来治伤,她能要钱而不去要他命偿,他就大大得松了口气。 “把衣服脱了,让人准备好伤药和热水。”苏沄蓦喝下一口茶水,慢慢吩咐道。 慕云舒忙不迭得叫下人,侍墨连忙进来服侍,苏沄曦也跟了进来,不放心得看向苏沄蓦。 苏沄蓦倒不怎么在意,将慕云舒的伤口细细查看了起来,身上大小伤口有十多处,而让众人束手无策的,是小腹处的伤口。一道剑伤约有五六公分,伤口不大,但是入腹极深,险些就要给了贯穿。别处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而偏偏这道伤口还在不停得渗血,难为他慕云舒还躺在床上和自己深情倾诉那么大半天。 这么惊险的一剑,想来必定是朔风的手笔,苏沄蓦嘴角微微一弯,慕云舒忙道:“蓦儿——” 见苏沄蓦的脸色不善,忙自觉得改道:“苏三小姐,我这伤怎么样?” 伤口有过上药的痕迹,但这血依旧止不住,其实这一剑虽然惊险,但实际上并没有伤到一些要害,只是——苏沄蓦在心中又暗笑了起来,这慕云深真狠呐。 “伤口无大碍,我先给你止血。”说着叫侍墨将一把小刀递了过来,放在蜡烛上烧红。 “你的伤口没事,可是伤口太深,必须要灼烧止血。”苏沄蓦解释道:“这样能很好得封闭伤口。” 慕云舒还没表态,苏沄曦却上前怒道:“云舒,不要听她的!怕是她怀恨在心,想报复我们!” 慕云舒并不说话,苏沄蓦见此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看也不看苏沄曦,对慕云深道:“你这一道伤口极深,再好的伤药也跑不到伤口里,止不住血你都活不到天亮。” “灼烧伤口能够封闭你的伤口,还能防止感染。”见慕云舒不表态道:“你刚刚也一定找了大夫,去问问可不可行,我在这等。” 慕云舒对身边的侍墨点了点头,侍墨跑了出去,带回了的居然是无方大师。 “八皇子的伤口,我确实束手无策了。”无方大师道。 “无妨,想问问大师,我这伤口若是灼烧,可能一救?”慕云舒温和有礼道。 无方大师沉吟了一会,道:“从道理上来讲是可以的,只是剧痛,寻常人难以忍受,贫僧不建议皇子用这种方式。” 慕云深闭上眼沉吟了一下,道:“苏三小姐,来吧。” “考虑好了?”苏沄蓦挑眉道。 “若是我死了,你也拿不到你的诊金了。”慕云舒这时倒笑了起来。 苏沄蓦点点头,将匕首重新放到蜡烛上灼烧,小刀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变得通红,苏沄蓦道:“侍墨,让你家主子咬住毛巾,按住他。” 侍墨用力按住慕云舒,苏沄曦则在一旁捂住了嘴,几乎不敢看到接下来的场景。 苏沄蓦点了点头,紧接着,院内巡逻的士兵们,便听到一声不似人声得惨叫。 “啊!!!!!!” 苏沄蓦收起刀,拿了伤药迅速得洒在伤口处,心中倒是对慕云深高看一眼,能熬过痛,这八皇子也当得艰难。 又将伤口包扎起来,对侍墨嘱咐道:“这个伤口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还是需要静养,最好这些日子不要下床。” “云舒!”待苏沄蓦起身,苏沄曦立刻扑了上去,粉面满是泪痕,一双泪目盈盈切切:“我好心疼。” 慕云舒熬过了那阵疼痛,却没有力气再安慰苏沄曦了,勉力道:“不妨事的。” 苏沄蓦站在桌边,看着慕云舒一脸惨白,故意不合时宜得开口道:“你答应得那一半财产,大约应该是六十万两左右,你要什么时候给我?” 慕云舒听到一顿,他差点把这茬忘了,慕云舒还没来得及开口,而苏沄曦则一脸震惊得抬头道:“六十万两?云舒你怎么会答应的!” 看着苏沄曦还没过门就已经一副管家婆的样子,苏沄蓦不耐烦得道:“他一个没有封号的王爷,光靠一年几百两得俸禄,你觉得他的钱从哪来的。” 走到苏沄曦面前,目光冷冷道:“这是他慕云舒欠我的,是你们两个人,欠我的!” 此时室内只有他们三人,侍书早就送了无方大师出去,苏沄曦被她森然的语气吓了一跳,却心知肚明苏沄蓦说得是实话,只得恨恨得低头。 苏沄蓦昂头泠然道:“我给过你的钱财,通共是一百二十万两,你若不杀我,不背情,我是不会收回的。” “但既然你杀我,背情,今日救你一命,算你我二人从此恩断义绝,就要回一半的财富。”苏沄蓦对慕云舒道,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想必你也靠着这笔钱财盈利了不少,只跟你要一半,便宜你了。” 还是那么柔美的声音,可句句都是逼迫慕云舒的催命符,见慕云舒犹豫,苏沄蓦只是冷笑着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侍墨回来了:“殿下,那无方大师又拿了些药——” 苏沄曦忽然抬头道:“侍墨!杀了她!” 侍墨心下一跳,见屋中形式紧张,立刻看向了慕云舒,见主子没有表态,他则先一步站到苏沄蓦的身后。 慕云舒心下焦灼,他自然是舍不得六十万的雪花银,但苏沄蓦通晓药理的样子,似乎又能为他所用,只想先安抚住苏沄蓦,但见她步步紧逼,让慕云舒无法,正要点头,忽的听苏沄蓦道—— “慕云舒,你杀了我,就再也治不好你的伤了。” 慕云舒脸色骤变,本来就惨白的脸色如今更是惨淡几分。 “你可是下了毒?” 第三十三章:胁迫 “你可是下了毒?” 慕云舒脸色惨白地问道,他费尽心思得换得苏沄蓦的求助,没想到苏沄蓦还是算计了他! “贱人!”苏沄曦怒道,转头对慕云舒道:“云舒!还不杀了她,等什么!” 眼见侍墨就要动手,苏沄蓦只是淡淡道:“你没有中毒,但是你比中毒要惨。” 侍墨犹豫不决得看向慕云舒,慕云舒听到她说没有中毒,心里便悄悄松了口气,但仍旧狐疑得看向苏沄蓦,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苏沄蓦看着他笑了笑,转头又面向苏沄曦道:“应该说,你比较惨。” 苏沄曦惊魂未定得看着她,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苏沄蓦的意思,倒是慕云舒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灰败,哑声道:“你是说我——我——” “对,八王爷,你‘不举’了。”苏沄蓦坏笑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听到苏沄蓦的嘲讽,苏沄曦的娇容顿时变得扭曲,她尖声道:“你说什么?!” 看着慕云舒面如死灰,苏沄蓦心里快意,恶意道:“那一剑贯穿的腹部,虽然没伤到性命,但是却断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经脉。你从此以后无法行房。” 慕云舒是个想问鼎天下的男人,他生在皇家,也有这个资格。但是前提是,他要是个男人。如果一个国家,皇上无后,那么必然皇权动荡,任何皇帝都不会考虑他的。道理很简单,再贤良,却不能将国家延续下去,皇上有那么多继承人。 苏沄蓦转向苏沄曦,坏笑道:“好姐姐,你过了门,就要守活寡,妹妹好生心疼你。” 苏沄曦仓皇得看向慕云舒,而此时慕云舒勉力起身,看向一脸得意的苏沄蓦,依旧镇定道:“说这些,却不是能换性命的筹码,说吧,你要什么。” 苏沄蓦停住笑容,慢慢看着眼前的苏沄蓦,不错,总能及时止损,难怪他在众位皇子中,出身最低,却最得人心。 “你虽然无法行房,但是我有办法让你有子。”苏沄蓦淡淡道:“这个机会你一生只有一次,而这个法子,只有我会。” “代价是一百万两银子,和从此后再不伤我性命。”苏沄蓦轻描淡写地说道:“任何时候,都可以兑换。” 慕云舒深呼吸想平静自己的思绪,但却被伤口疼的一咧嘴,看着苏沄蓦娇美的容貌却毫无表情,他心下惨淡,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才张口,声音嘶哑:“侍墨,准备好银票给苏三小姐。” “云舒!”苏沄曦膝行到慕云舒面前,声音声嘶力竭:“她是骗你的!骗你的!你若今天不杀了她,她定会反悔!” 慕云舒不再理睬他,只是紧闭上双眼,躺会了床上,这一夜的变化,让他的生命从此改变,他听着身边慕云汐的哭声,则默默捏紧了拳头。 他不会放过慕云深的! 苏沄蓦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画越和朔风见到她都神情一松,看到苏沄蓦手里还端了个盒子回来,朔风不禁好奇道:“这是什么?” 苏沄蓦并不回答他,只是坐下倒了杯水,定定的看向朔风问道:“宁王今天可是糟了慕云舒的暗算?” 朔风一怔,不明白苏沄蓦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见苏沄蓦了然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苏沄蓦紧跟着问道:“那雷泽鸣和你们是一起的吗?” 朔风惊讶得看向苏沄蓦,她怎么会知道雷泽鸣的事情? 画越并没有告诉朔风早上遇到了雷泽鸣,一是她一直在暗堂,并不认识官场上的人;二是她现在对苏沄蓦的心境有了些许变化,她潜意识里觉得苏沄蓦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 “不说也罢,”苏沄蓦放下杯子,看了一眼朔风道:“你这一剑刺得很重,血流不止,他险些活不下去了。” “不过我在,用了些秘方,让他伤口无碍。”苏沄蓦故意只字不提关于慕云舒经脉的事情,只是悄悄看着朔风的表情。 “你怎么能将他的伤口治好呢!”果然,朔风沉不住气了:“好不容易等到他远离京城,王爷只身犯险将他引来了寒山,我们出动了五个死士才伤了他!” “那四个人呢?” “自然是去找雷将军了。” 朔风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看着苏沄蓦的坏笑和画越苦笑不得的样子,他恼火得拍了自己一巴掌。 “难怪你来找我,原来你们不是一起的。”苏沄蓦笑着道。 朔风则是撇撇嘴,这个女人和自家主子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今夜雨停了,山上风大,明天估计我们就能下山了。有人接应你吗?”苏沄蓦问朔风。 朔风则是点了点头,道:“今夜我没有回去,明天王爷自然回来看的。只是怎么出去,还没有想好。” “慕云舒受了伤不能搬动,你和他住的这么近,养伤也怕是不太好。”苏沄蓦点点头道,她又笑了一笑:“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能帮你。” “帮我?”朔风好奇道。 “准确地说,应该是帮宁王殿下。”又是苏沄蓦标志性的坏笑,眼里的俏皮和一点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秘,都在那双凤眸里闪啊闪。 而朔风则是看到苏沄蓦的坏笑,不知道为什么头皮发紧,有点头痛。 “苏家四小姐可是倾心宁王许久,你这腿虽然不能用力,但是走几步还是可以的,届时只需假扮成她的样子,和宁王单独出去,必然不会有人怀疑。”苏沄蓦抚掌笑道。 朔风这次是真的头疼了,他扶住前额,怎么来苏沄蓦这里走一圈,比去刺杀八王爷还让人觉得惊险呢? 画越倒是笑了起来,见苏沄蓦不解,忙将那时苏沄蓦出去拿药,朔风躺在床上学她说话的事情说了出来,苏沄蓦更是开心道:“你既然擅长模仿女子,那我就放心了,至于身量的差别嘛,你伏在慕云深怀中就不大看得出来。” 说完这句话,苏沄蓦还想象了一下朔风伏在慕云深怀里的样子,竟然情不自禁得笑出了声,画越也忍俊不禁。 朔风羞恼得看了两个人一眼,翻身背对着苏沄蓦,忽的将被子掀了起来盖住脑袋。 “睡觉睡觉!” 见朔风恼了,二人又是一阵笑声。此时已经是后半夜,此时月亮东沉,而太阳正要出来,日月同在天上,一缕晨曦洒在寒山寺的禅院。 第三十四章:易容 阳光洒在依旧沾着不知是露水还是雨水的草坪,慕云深看着太阳升起,而朔风未回,心下有些焦虑。 这一夜的雨水,让园中的双栖木落下了不少的花瓣,现在只有零零星星的花朵还顽强得抓住树枝,前一天还是一片蓝紫色的云,而今天就变成了光秃秃的树干,一夜风雨变化,很多都不同了。 “这树这么不禁风雨吗?”雷泽鸣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看着院子中的双栖木有点惊讶。 “只是一棵树木,逃不出自然规律。”慕云深道,:“雷兄,早。” “朔风还没回来?”雷泽鸣问道。 慕云深摇了摇头,道:“我一会要去一趟寺里。” “你也不必着急,虽然昨天死士说他受了伤,但是慕云舒那边这次带的人手昨天都被咱们拿下了,他现在身边人手一定不足,我们大可以把他救出来。”雷泽鸣安慰道。 “我不担心他被捉。”慕云深摇了摇头:“他有办法藏起来,但他受了伤,我要给他个能出来的机会。” 雷泽鸣一改昨日山上彬彬有礼的少年郎的模样,如今换上了个痞子性情,只是伸手往慕云深肩膀上一搭,道:“好表哥,你可是看上我那表姐了?” 慕云深毫不留情得将他的手往下一扔,身子平移了一步,也不回答他,雷泽鸣则是一脸坏笑得倚在柱子上,道:“那苏家大小姐倒是貌美,皇上还是很待见你的,给你挑了个这么名动天下的美人。” “送你。”慕云深语调平平,听不见感情起伏,他在算着时辰。 雷泽鸣一脸夸张得道:“那个脾气,我可消受不起,消受不起。” 慕云深也不理他,只是凭空叫了句:“冷星。”下一秒一个人影单膝跪在二人面前,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道:“主子吩咐。” “这就是万宝来给你送来的新人?是不是着急了点”雷泽鸣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年轻人。 “比你的死士好用,”慕云深回道,对着地上跪着的冷星命令:“扮成朔风的样子跟我去,一会如果见到他,你将他换出来。” 地上的冷星道了声是,转身走进了房间,不多时,等门再次推开的时候,就是朔风出现在二人眼前。 雷泽鸣一脸惊叹得道:“你这个易容不错嘛--”说着还动手捏了捏冷星的脸,竟然触感十分逼真。 “将军过奖了。”冷星一边行礼,一边不动声色得避开了雷泽鸣的手。 “啧啧啧,你这些个侍卫啊。”雷泽鸣看着冷星的动作倒不以为忤,却半是玩笑道:“一个个都傲气得很。” 慕云深只是笑了笑,掐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拉着雷泽鸣走出了院门,冷星紧跟其后。 苏沄蓦一夜没睡,看着阳光照到手边,心中却暗暗焦急了起来。寒山寺的风景虽好,但是院子内官兵众多,昨夜前后又来了两拨官兵,如今连一只苍蝇都难进出。毕竟皇子遇刺,也是大事,最好能抓到凶手,不然寺庙难脱其咎。 而他们这些住在禅房的人们,今日更是难以走脱,若慕云深来了还好,若是不来,如何将朔风送出去,也是个大问题。 天色亮了之后,除了官兵上山,也有几名大夫和御医上山,皇上似乎对此事也十分重视,特命宫中的御医来看。 院子不大,听着几位大夫的口风,都说是伤口有惊无险,对灼伤伤口的行为也是啧啧称奇。 朔风的伤情她也仔细查看了一下,他体质强健,受伤后发热昏睡,一些不良反应都没有出现,反而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朔风表示腿已经不太疼了,二人都对苏沄蓦的医术和药物的调配十分钦佩,朔风更是想要一点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苏沄蓦帮朔风在伤口表面换了药后,让朔风试着走几步,感觉腿部用力可有异常,朔风说无碍,苏沄蓦这才放下心来。 但慕云舒和沈漪澜母女三人,一个上午始终没有露面,苏沄蓦见日头升起,心下又有些不安。她刚刚叫画越去请苏沄颜来替她带套衣服,并且强调让苏沄颜一个人来,她其实也想过要不要让朔风顶着自己的脸混出去,可是担心让慕云舒警惕,更何况将祸水引到苏沄颜的头上才是最好额办法。。 “小姐,四小姐来看您了?”敲门声响起,正是画越带着苏沄颜来了。 苏沄蓦开门让二人进来,苏沄颜见到房中坐着个男人,正要惊呼,苏沄蓦手疾眼快得捂住了苏沄颜的嘴,画越则连忙将门关上。 “他是宁王的人。”苏沄蓦在苏沄颜的耳边悄悄说道。 她感到苏沄颜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这才松开了手,索性几人的不对劲没有让外面的官兵觉察,不曾惊动。 “宁王的人,为什么会在你这?”苏沄颜也不傻,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就问起了苏沄蓦。 苏沄蓦连忙道:“他昨日受了伤,不知怎么跑到我屋门外,我在宁王身边见过他,又想着妹妹你和宁王的关系,便出手救下了他。如今请你过来,正是要让你定夺。” 苏沄蓦面不改色得说着谎话,朔风和画越心里都默默为苏沄蓦的反应点了个赞,也为她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感到有些汗颜。 苏沄颜看着眼前的朔风,回想着苏沄蓦的话,她说的没有漏洞,朔风时常跟在宁王身边,苏沄颜自己也是见过的,加上她并不知道苏沄蓦和宁王那夜的事情,便不疑有他,随即点点头道: “好,我要怎么帮你?” 苏沄蓦给朔风使了个眼色,朔风连忙道:“一会主子过来,我想能扮成小姐的模样出现,这样殿下就能带我出去了。” 苏沄颜点了点头,将带来的衣服递给了朔风,女子们都转过了身子,不去看朔风换衣服。 不多时,听到朔风的声音:“好了。” 三人回身,见朔风只穿了衣裙的外袍,倒也能乱人耳目。毕竟男子和女子的身形有偏差,所以他也没换裙子,只穿了外袍却也无大分别。 苏沄曦看了一会,将搭在桌边的斗篷递给了他,长长的斗篷正好将朔风的鞋面盖住,平朝女子都不裹脚,所以朔风的脚略大些,却也不那么明显了。 他们侍卫的易容材料都是随身带着的,此次混进来也是因为易了容,朔风对着镜子捣鼓了一会儿,再回身,众人就看到一个苏沄颜站在众人面前,只是身量略高些,却一时间也辨不出真假。 第三十五章:偷梁换柱 三人看站在面前的这个苏沄颜和门口的这个苏沄颜真假难辨,也是不住称奇,正在此时,听得外面有清朗的声音道: “八弟,你的伤还好吗?” 苏沄蓦的心里顿时一跳,这是慕云深的声音,见身边的苏沄颜也无来由得红了脸,低下了头,心里却没来由得有些烦躁。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前一秒还在用她对自己心上人的情谊忽悠,后一秒就要为她的喜欢吃醋。 又想到慕云深昨日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自己还晚上就上赶着要帮他,苏沄蓦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可就算是这样,她的心情仍旧控制不住得飞到了窗外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身上。 想想朔风扮成苏沄颜的样子要纠缠慕云深,想想他窘迫得样子,苏沄蓦的心情变得更好 朔风看到苏沄蓦的脸色变换,最后挂上了那抹让他头疼的坏笑,心中默默为主子一声哀悼,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外面的说话声。 “刺客可抓到了?”这声音耳熟,居然是昨天的雷泽鸣也来了,这朔风还不告诉她,苏沄蓦不由自主地白了一眼朔风。 朔风的冷汗就下来了。 “回将军话,不——不曾。”说话的似乎是个管事的头头。 “我八弟伤势如何?”慕云深问向御医。 “殿下伤势还好,只是失血过多,正在静养。”御医连忙回道。 “所有的房间都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这院中除了苏相家的女眷,并无别人。” 听闻不曾被抓住,慕云深心中稍感放心,一边沉着地问着慕云舒的情况,一边想着朔风可会藏在哪里,如何换他出来才好。 这时,听到旁边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慕云深余光一扫,并不是苏沄蓦,正收回目光不去注意忽的听见她出声道:“宁王殿下。”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向慕云深走来,一个委身行礼,装作不小心得样子扑在慕云深的身上,口中道:“妾身是苏沄颜,给宁王请安。” 慕云深正要将她推开,却忽然感觉不对,触手的肌肤明明是紧实的肌肉,再看露出的双手骨节明显,更像是个男人的手,心下一片清明。一把将“苏沄颜”揽在怀里,朗声笑道:“久闻苏家四小姐美名,今日一看甚是倾心,还望小姐赏脸能同本王共赏山上美景。” 而“苏沄颜”则是娇呼一声,一脸“娇羞”得将脸埋进了慕云深的胸膛,装作害羞的样子随着宁王走出了庙门。 院中的侍卫和太医们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得不敢多话,早就听说宁王殿下风流荒唐,不想亲弟弟还卧病在床,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再一想这苏沄曦已经许给了宁王殿下,而这宁王殿下居然当着未婚妻的面,将小姨子拐走了,真是啧啧啧啧啧。 众人彼此间交换了眼神,都是一副你懂我,我懂你的样子,搞不好这苏四小姐将来会跟姐姐共侍一夫也说不定呢。 而从头到尾,苏沄曦和沈漪澜也没有出门看一看。 见朔风和慕云深走了,苏沄蓦心下松了一口气,而另一边的苏沄颜则是一脸娇羞得看向慕云深离去的背影,心中不断回想着慕云深的那几句话,果真——他在意她吗? 慕云舒被疼痛折腾得睡不着觉,而听见门外慕云深的询问,他都准备好姿态去面对慕云深,却不想被横插一脚的苏沄颜半路劫走,而慕云深居然也真的头都不回得就走了,厚颜无耻!厚颜无耻! 坐在他床边侍奉一夜的苏沄曦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并不了解慕云舒和慕云深的纠葛,而对于慕云深掩人耳目的把戏,慕云舒想娶苏沄曦获得相府支持,自然不会把慕云深掩人耳目的把戏告诉苏沄曦,所以苏沄曦也只是一直以为慕云深是个酒色之徒,没有问鼎皇位的资格,一直死心塌地得跟着慕云舒。 但是任她怎么不在意这个慕云深,也不想自己的亲妹妹会明目张胆得勾引自己姐姐的未婚夫婿,而想起苏沄颜那张平平淡淡的脸,苏沄曦忍不住嗤笑了起来,连金子和石头都分不清楚的傻瓜,饥不择食的慕云深,是远远比不上她身旁的这个男人的。 想到这里,她又对慕云舒柔声笑了笑,道:“云舒,大夫说该换药了。” 慕云深揽着“苏沄颜”走下了后山,进入到丛林后,确定无人能看见,这才低头问向怀中人道:“你的伤势如何?” 果然,怀里的苏沄颜发出了朔风的声音道:“无妨,已经治疗过了。” 慕云深笑着看着他,问道:“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朔风脸色涨的通红,好在易容下看不太出来,不情愿地道:“苏三小姐。” 慕云深和雷泽鸣二人相视一笑,这鬼主意! 这个计划虽然惊险,但是也十分安全,任谁也不会将苏家小姐和刺客联想在一起的,目前朔风腿部受伤,就是让冷星去换,也不如这样更为妥当。 慕云深摇摇头,示意冷星背起朔风,四人快步回到了小筑。 董姨是小筑的管家,也是当年慕云深母妃留下的心腹,除了一手好厨艺,也对药理精通,她检查着朔风的伤口,语气啧啧称奇: “这药的效果极好,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又小心挑开药粉,看了看伤口道:“你这刀伤动了筋脉,帮你治疗伤口的人还将筋脉的伤一并处理好了。” 董姨将手擦干净,最后下结论道:“这治疗你伤口的人,水平远在我之上,就算是换我来,也没有这样的效果。” 在慕云深询问的目光下,朔风如实回答到:“是苏三小姐处理的。” 还不等慕云深说话,倒是董姨说道:“这苏三小姐可是昨日来的那位?我看着就觉得很好,不想居然还精通医术,殿下若能有这样一位贤内助,你娘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开怀了。” 倒是雷泽鸣啧啧称奇到:“我倒不知道我那表姐居然还精通医术,真是不显山不漏水啊。” 慕云深默不作声,只是笑了笑,思绪却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说“我要做你唯一的王妃”的女子,她这一夜如何了。 第三十六章:归途 山风冷硬,昨天刚下过雨,但一夜过去徒弟已经被吹得干冷坚硬,今天一早,沈漪澜身边的赵嬷嬷就来告诉各位小姐午饭后下山。 苏沄蓦和苏沄颜自然是没有异议,倒是苏沄曦心系慕云舒的伤势,不愿离开,二人在房间中争辩了起来。 “我不走!云舒伤势不好,身边岂能没人照应?”苏沄曦率先不乐意道。 沈漪澜看着这个女儿好生着急,道:“曦儿,你怎的这样不晓事!” 见苏沄曦一意孤行,沈漪澜只得耐下性子来解释道:“曦儿,你现在还是宁王的未婚妻,在荒郊野岭照料八皇子算怎么回事?就算你倾心八皇子,也要等皇上赐婚你才能站在他身边。” “可皇上什么时候才能撤销这个婚约!”苏沄曦眼中含泪,嘶喊道。 “娘已经让你父亲在努力了,只要苏沄蓦一死,你父亲就上奏皇上解除婚约,将你改嫁给八皇子。”沈漪澜安慰道。 “如此荒郊野岭的地方,他身边少人服侍,我必须要亲自照料才放心。”苏沄曦含泪委声道。 “曦儿!你怎的不明白!只要你和慕云深的婚约在一日,你就要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装也要装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沈漪澜苦口婆心得说。 “那这么多年,你也是装出和父亲一往情深的样子吗?”苏沄曦不管不顾得喊出来。 “啪!” 一声巴掌响声,让苏沄曦和沈漪澜二人都愣住了。 一行清泪从苏沄曦的脸上落下来,苏沄曦捂着脸,绝美得脸上充满了诧异,娘亲居然打了她! 从小到大苏沄曦在怎样任性,都没有挨过沈漪澜一指头,自小貌美收紧宠爱,沈漪澜更以她为荣,更是无限宠爱。 “娘——”一声哭音从她口中溢出。 沈漪澜看着自己的手,也愣住了,再看见女儿脸上逐渐浮现的红红的手指印,心里不由得揪痛了起来,沈漪澜的眼眶中也浮现出了泪珠。 “曦儿。”沈漪澜连忙抱住了苏沄曦,颤声道。 苏沄曦却别过了身子,避让开了沈漪澜的双手。 “曦儿!”沈漪澜努力得拉回苏沄曦的身子:“娘不能护你一辈子!” “我有云舒!”苏沄曦哭喊道,就想要往跑去。 “曦儿!谁都不能护你一辈子!”沈漪澜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心里凄苦:“男人更是靠不住的,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她沈漪澜见过的男人太多了啊,当年那些个追在她身边的花花公子们啊,哪一个不是说要爱她护她一辈子的?他们不是不爱,他们是会变的啊。苏穆延当年为了她曾经抗旨拒婚,那时他们是真的相爱,可几经岁月,身边人来来往往,如今他心心念念只有一个慕毓莲啊! 看着怀中的女儿安静下来,仍旧不断抽泣着,沈漪澜道:“曦儿,娘不会害你,娘最疼你,只是娘吃过的苦,不想让你再受一遍。” 苏沄曦不懂,但只得低声应了,沈漪澜又柔声安慰她一番:“曦儿,很快了,你到时就是真正的八皇子妃,娘是妾出身,决不能让你再熬一辈子!” 苏沄曦点了点头,沈漪澜又道:“别气你四妹,宁王是你看不上的男人,让与她又何妨?回到家娘让她给你赔罪!” 母女二人这才和好如初。 苏沄颜在门外自嘲得弯了弯嘴角,她身后的铃珠犹豫得看着手中拿着的粥和馒头,不知道小姐还要不要送进去,担忧得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苏沄颜默默捏紧了拳头,是呀,她永远是捡的自己姐姐不要的东西。自小就是这样,她和苏沄曦相差不过三岁,但若有争执,必定是苏沄颜的错误,小时候若同喜欢一样玩具,定然是苏沄曦先玩,苏沄颜只能玩她剩下的。 苏沄颜的眼中变得怨毒了起来,若她是旁的小妾所生的,也就罢了,可明明是一母同胞,母亲为什么一定要分个彼此呢! 再看看铃珠手上的食盘,心中变得恹恹。从苏沄蓦那里悄悄溜出来,见母亲上午没出房门,想到她昨天晚上就没吃饭,定然是饿了,特意打来饭食想让母亲吃点,可惜—— “走吧。”苏沄颜轻声道,转身就走了。 因着苏家的女眷都在忙着收拢东西下山,倒没人注意本该和宁王走的苏沄颜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房中,而院子内的闲杂人等也在今天全被清退,人多手杂的,护卫们也懒得去盯得仔细,倒是让苏家误打误撞得下了山。 苏沄蓦站在自己的马车旁,凝眸看着远处的桃林,秋风略显萧瑟,但她仍旧固执得看向桃林,思绪则是飘向了林间的那处小筑,那棵蓝花楹,以及蓝花楹下的那抹身影。 雨后山风习习,苏沄蓦长长的衣裙,随风飘摆,气度高贵,荣华无双,来往的僧人都忍不住侧目去看她。苏沄蓦长长的睫毛和琉璃般的凤眸,更让她有一些缥缈的感觉。 苏沄蓦不动声色得看了看车夫,并不是来时的那几个人,动作轻盈,明显手下有功夫。苏沄蓦心下冷笑,这沈漪澜真的是下定决心要杀死她了。 “小姐,夫人和其他小姐们来了。”画越轻声提醒着苏沄蓦。 苏沄蓦转身看向来人,沈漪澜一众人正缓缓走来,苏沄蓦眸光一冷。沈漪澜远远看着苏沄蓦,不自觉得冷汗下来了,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慕毓莲,也是这样的居高临下。她们母女二人模样相似,气度相似,也是这样的不可一世,苏沄蓦和苏穆延最近很是亲近,凭着和慕毓莲酷似的容貌,若时日长了,府中哪里还会有曦儿的立足之地! 但沈漪澜还是笑着上前,怕什么,今日过后,就在也看不到这张冷冷的凤眸了。 “蓦儿,昨夜休息的还好?”沈漪澜假装热情得道。 苏沄蓦微微笑道:“还好,有劳姨娘挂心。” 这一声姨娘,让苏沄曦第一个不忿得跳了起来。 “苏沄蓦!你好不知礼数!” 苏沄蓦不气反笑道:“苏家大小姐夜里私入八皇子房内,床前侍候,才真真得是懂礼数。” “苏沄蓦,我母亲是父亲亲抬的相府夫人!”苏沄曦气道。 “我母亲是慕毓莲大长公主,你也配和我论名分?” 山风一下子寂静了起来, 字字掷地有声,却让沈漪澜瞬间白了脸色。苏沄蓦转身上车,不再看向众人。 在车上坐稳的苏沄蓦又是一个坏笑,沈漪澜和苏沄曦还需要加把火,才能让她们狗急跳墙。 第三十七章:刺杀 马车不急不缓得在山路上行走,画越则是一脸担忧得看着苏沄蓦惨白的脸色。 这个晕车,真是折腾死人了! 苏沄蓦强自支撑着,幸好早上没有吃饭,不然现在定然支撑不住了。昨天她空着的时候就配好了晕车药,但今天她始终坚持着不肯吃药,因为今天凶险,她要坚持到一切事情平息,有些事情,一定要靠自己。 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吱吱悠悠得停了下来,听见外面的车夫道:“小姐,夫人说有些不舒服,停一会,让你难过下来透透气。” 画越不知有诈,正倾身过来要扶苏沄蓦下车,却见苏沄蓦捏紧了自己的手,纹丝不动。 苏沄蓦装作虚弱,嘴里道:“我不想动弹,就不下车了,等姨娘休息好了就上路吧。”一边示意画越坐回去,画越立刻发觉事有蹊跷,并没有坐回去,反而护在了苏沄蓦的身前。 此时车子停在了山道上,而本该在苏沄蓦前面的三架马车,这时早已不见踪影,苏沄蓦只是待在车内,面上看着镇定,身上却出了一层一层的冷汗。 见车内没有了动静,那个乔装成车夫的杀手则是打了个呼哨,道路两侧则跳下了几个土匪装扮的人。给钱的人吩咐过,这个女子不好惹,他们将马车团团围住,当头的人就要冲进去。 苏沄蓦从听到呼哨的那一刻起就心中暗道不好,旁边没有听到其他马车停下的声音,想必早就在岔道上分开了。 马车车身一沉,有人上了车,画越紧张得站在苏沄蓦面前,她倒不担心打斗,只是担心马车车体单薄,苏沄蓦会不会受伤。若是平常,她相信苏沄蓦能够应付,只是如今她正在晕车,身体虚弱,画越心中焦急不已。 苏沄蓦则是暗地里扣了几包粉末,心中暗道失策,她本以为只是有一两个杀手,谁想沈漪澜这么看得起她,听外面的脚步声就知道少说有六七人,不由得埋怨自己太过轻敌。 “小姐?”门口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提刀向前掀起了马车帘,只见画越一个手刀砍向那人颈部,劈手夺过了砍刀,一脚将那人踢出马车,起身就要出去。 见画越有一身好功夫,心下不由得放下心来,也是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等等,”苏沄蓦叫住了她,转身将手帕浸湿,围在了画越的口鼻处:“等下再出去。” 说着将手中捏着的几包药粉从窗口抖落开来,那药粉极细,加上山上山风习习,正好将几包药粉吹散开来,包围着的人猝不及防闻了个满头满脸。 顿时外面的喷嚏声,咳嗽声一片。一众杀手们顾不得别的,忙围了上去要杀死苏沄蓦。 画越扭身出去,和他们斗在了一起。 画越功夫俊秀,普通的土匪难以奈何她,但八个人一同围攻她,倒将她纠缠住了,苏沄蓦则是掐算着时间,暗暗着急。 却不知为何,那几个杀手的手脚越发迟钝,不成章法,画越借着机会趁机撂倒了这几人,将一众武器都踢下了山头。而这几人却也奇了似的倒在地上,挣扎着起不来,仿佛喝醉了一般。 正要回身看看苏沄蓦是否尚好的时候,却听到一人恶狠狠得道:“别动,再动就杀了你主子!” 画越心惊,原来正是最初要强进马车那人,此时正将苏沄蓦钳制住,一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只要手下稍稍用力就能扭断苏沄蓦的脖子。 “小姐!” 他是杀手的领头,马车也是他在赶,不想一进马车就被先发制人的画越打晕,倒在地上,但万幸得是,却因此而逃过了苏沄蓦让人手脚酥软的药粉。 这人醒来就看到画越和手下人纠缠在一起,趁她无暇分身之时,挟持了身体不适的苏沄蓦。 此时的苏沄蓦身子不适,强自忍住不适,缓声道:“我无事。” 同时微微侧头对挟持他的杀手道:“买我命的人许了你多少银子,我可以出双倍。” “闭嘴!我们接下了单子,就要完成,不可能半途卖了主家!”身后那人恶狠狠得道,但听得出语气的慌乱,他是杀手,接一些见不得人的活计。后院内斗,杀人弃尸的事情他没少收银子,在道上的名声响亮。 谁想今天这女子居然让他吃了大亏,不曾想一个小小的婢女居然身手了得,一个不出闺房的小姐居然会有这些药粉! 苏沄蓦心下虽怕,但是依旧淡定道:“你的主顾肯定没告诉你,我是大长公主慕毓莲的女儿。当今圣上是我亲舅舅,你若杀了我,我的婢女定能脱身,只要上报官府,你一定会被通缉!” 那人心惊,来联系的夏渊的确没有告诉他苏沄蓦的身份,但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他是知道的,只有当今苏相府中的苏三小姐,是公主独女。 见他沉吟,苏沄蓦趁热打铁道:“但你若放过我,我不仅不会告发你,还会给你银子,我更能给你出路,难道你想一辈子当个京都的后院杀手吗?” 那人动摇,却见到画越一脸戒备的神情,语气森然道:“哈哈,你一个小姐死了,她一个丫头怎能有人相信能自己逃出生天!杀了你爱是最稳妥的。” 说罢,手下就要用力,画越神色惊慌得叫了起来。苏沄蓦心下惨然,想不到真的活不过一个月,就要葬身在这荒郊野岭中了。 苏沄蓦都闭上眼睛准备等死了,却忽然听到身后人一声闷哼,随着人体倒地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云深!” 苏沄蓦转头看到那身玄色长袍,和熟悉的花香和龙涎香的混合,不管不顾得抱住了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慕云深倒没有像那天在小筑那般故意疏远她,反而揽住了苏沄蓦,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他和八皇子的争执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昨日到山上,遇伏,晚上的刺杀,都是提前一个月都设计好的,而这些事件中唯一的变数,就是苏沄蓦的搅入。 沈漪澜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带苏家女眷上山,慕云舒或许透露了什么也说不定,但是沈漪澜无端带着她们出门,苏沄蓦一定危险。 正在这个时候,冷星飞身掠下,跪在慕云深脚下,不敢说话,苏沄蓦反而有点糊涂。 第三十八章:守护 原来早上将朔风救回来后,他放不下心,想让冷星一路跟随,本来一路无事冷星也就放下心了,偏偏刚才马车交错的时候他一个错神就跟错了道路。 而慕云深虽然拍了冷星跟去,但心下总是不太放心,不管雷泽鸣的劝说,自己飞身跟了来,赶到时正看到苏沄蓦遇险而不见冷星,便知道冷星一定跟错了。 连忙出手将苏沄蓦救下,将将赶在凶手下狠手之前将人救下。 苏沄蓦从生死门前走了一圈,加上晕车,心理情绪崩溃,伏在慕云深胸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趁机也抱紧慕云深的窄腰,接机揩油。 慕云深看着怀中这个死到临头都不忘好色的小女人颇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看着她还能再自己怀里吃豆腐,也是一阵后怕。天知道他的心理有多乱,当时若他没有跟来,若是再晚来一分,如今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了。 苏沄蓦的吃豆腐行为,他也就不往心里去了。 慕云深看着地上的冷星,深色森然。冷星连忙磕头:“是冷星该死,求王爷重罚。” 慕云深开口道:“回暗堂领罚吧。” 冷星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回了暗堂受罚他不怕,但是他怕不能再跟王爷身边侍奉,暗堂森严,对于失手任务的护卫一般都是打回底层,成为任务牺牲品。若有求死的任务就拍这样的人去,若没有,也再难有出头之日。 见冷星趴在地上不懂,苏沄蓦心里明白,定然是这惩罚极重,心下不忍,想了想便佯装委屈道:“宁王殿下。” 一听她哭,慕云深便皱了眉头,以为哪里受伤了,忙低头看向她。正对上她泪光盈盈的一双凤眸,心下突得一跳,忙移开视线,问道:“可是受伤了?” 见苏沄蓦用力得摇了摇头,这才放心下来,又听她道:“殿下,我如今在府中一丝势力也没有,府内外全是沈漪澜的人,若是可以的话,想请殿下借个侍卫给我。” 听她乖巧得一口一个殿下,又是故意满脸得委屈和柔弱,定然是想为冷星求情,想了想便开口道:“罢了,既然苏小姐身边需要,冷星你就先跟着苏小姐吧,暗中保护。” 慕云深倒没有因为苏沄蓦为侍卫求情而生气,早听过暗堂追夜说过画越不愿跟着苏沄蓦,他心里明白,想让这种从小培养的护卫认主,是需要契机的,虽然今日画越舍身护主,但若能多一人守护,她也确实多几分安全。 “不过罚不能免,今天回去后自己去领罚。” 冷星感激得看了一眼苏沄蓦,忙磕头领命。虽然暂时不能跟着王爷,但是看王爷对这个苏小姐的上心,未来王妃跑不了,守护好王妃一样尽忠。 “驾车,回京都。” 苏沄蓦抬头不解得看向他,慕云深解释道:“你一女子对付这些凶徒,若说是自己逃出定然不被相信,索性说是我回府的时候救了你,一会儿你就直接回家。” 正在这时,马蹄声起,雷泽鸣带着几个亲卫到了。 马匹疾驰,蹄声如鼓,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血脉高贵的好马,马匹到了四人面前依旧毫不减速,只见马上几人振臂,生生将奔驰中的骏马拉停,翻身下马,可见臂力惊人。难得的是动作整齐划一,加上站姿挺拔,一看便知是军队出身。 “殿下,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雷泽鸣看着慕云深埋怨道。 刚刚慕云深突然跑出去,吓得他还以为慕云舒又折腾出了幺蛾子,连忙找了亲兵跟了过来。 慕云深没有解释,只是对他道:“你来的正好,将地上一干人等带回去,他们怕是这附近的强盗,前不久龙岭坡的拿起案子离这里不远,父皇正发愁找不到人。” 雷泽鸣应下了,招呼手下人将活口绑起来,苏沄蓦忙道:“领头的那个人留给我,我有事情要问他。” 雷泽鸣笑道:“等一会全都押进王府了,你想问那个都可以。” 慕云深道:“走吧,回王府。” 画越扶着苏沄蓦上了车,早有人骑马报信回来了,直接从将军府带了亲兵将人带走了,慕云深也坐进了车厢中。 等车子摇摇晃晃得行驶起来,看着苏沄蓦越来越白的脸色,他惊奇地问道:“你不舒服。” 苏沄蓦点了点头,这次却拿出了自制的药粉,就水服下后,混混沉沉得睡了下去。 亲兵们的脚力比较快,再加上走的道路不同,他们从山北绕过来,这一路上也没遇到沈漪澜几人。而苏沄蓦到家的时候,发现沈漪澜几人居然还没到家。 慕云深同苏沄蓦一起下了车,嘱咐苏沄蓦好好休息后,便去了苏穆延的书房,二人不知谈了些什么,一直到掌灯十分,沈漪澜几人回来,他们都没有出来。 苏沄蓦睡了一道,下车后正是精神,只是等着慕云深。 进了京都,冷星据说就回暗堂领罚了。 碧落则是听着苏沄蓦回来道路上的惊险连连着急,抱着苏沄蓦仔细查看,见她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一边喝着碧落煮好的甜汤,一边看着身边侍候的画越,苏沄蓦突然开口道:“画越,你还没跟我说过你是哪里学来的功夫。” 画越一怔,连忙道:“我父亲原来是开武馆的——” “我要听实话。”画越还没说完,就被苏沄蓦打断了,她目光清澈,并无敌意,只是看着画越。 画越默默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苏沄蓦才开口道:“看你武功路数,就知道是宁王殿下派来的人,画越,你今日救了我,我该谢你,但我身边容不下有二心的人。” 画越低着头,小声道:“画越并非不忠,只是怕画越据实相告,小姐会以为画越是有目的接近您,而不再亲近画越。” 看着一向不爱说话的画越,说了这么一同,苏沄蓦心下也叹气,道:“画越,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若你不愿意跟着我,我就同宁王殿下将你退回去,若你愿意跟着我——” “画越愿意!”说罢便跪在地上,冲苏沄蓦磕了个头。 苏沄蓦倒有点愣住,那天画越进门时一直不愿意给她跪下,她心下不在意这份虚礼,也就没有要求,看如今画越认真的样子,想必是真心归顺吧。 “罢了,你起来吧。”苏沄蓦收回目光,见画越如此,便道,:“是我言重了。” 画越摇头,正要说什么,听得碧落跑进门,喊道: “小姐,夫人她们回来了。” 【作者题外话】:更新完毕喜欢的宝宝记得收藏哦 第三十九章:败露 “小姐,夫人他们回来了。” 碧落边跑边喊着,苏沄蓦和画越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别急,慢慢说。”苏沄蓦柔声道。 碧落看着苏沄蓦坐在桌边对她一笑,明眸善睐,气度尊华,仿佛有一种不真实感,回过神来,忙道: “夫人她们回来了,说是你在山间被贼人杀了,正在老爷书房门口哭呢。” 苏沄蓦笑眯眯道:“好了知道啦,你家小姐就坐在这里,别怕。” 她坐在桌边纹丝不动,镇定地想着前因后果。沈漪澜作为家中妇人,是不知道如何买凶,想到在湖边的对话,定然是这个夏渊从中打理一切。 夏渊这个人,在苏沄蓦的记忆中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湖边的那段对话能看的出夏渊和沈漪澜二人的关系匪浅,似乎二人在沈漪澜入府之前就认识了,而且十分熟识。 苏沄蓦潋滟的眸色微微眯了起来,看来,想打到沈漪澜,就要从这个夏渊入手了。 现下还不是让沈漪澜死的时候,她有两女一子作为依仗,尤其是苏枫聂,是苏家唯一的男丁,沈漪澜人虽然歹毒,但是生出的孩子都不错,苏沄曦美貌天下闻名,苏枫聂年纪轻轻考取功名,是平朝开国来入朝为官年纪最小的人,十八岁得功名,十九岁入朝为官。且不说这沈漪澜和苏穆延的情分,单单凭着这一儿一女,就定然能保她一辈子。苏枫聂最近在远疆巡查,怕是要年底才能回家,而沈漪澜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也是不想将苏枫聂拉近内宅争斗中,不过,即便是置身事外,她苏沄蓦也要让沈漪澜**万劫不复!眼下,沈漪澜就将这个机会送上门了。 想到这苏沄蓦又露出了那幅小狐狸的坏笑,凤眸眨呀眨的,已经对自家主子有所熟悉的画越,就知道有人又要倒霉了。 正在这时,苏穆延身边的书童过了来,说让三小姐去正厅一趟。苏沄蓦应了,让书童先退下,她随后就到。 接着就让碧落帮她整理妆容,挑了颜色相近的一套纱裙换了,又将妆容和发饰打理得一丝不苟,嘱咐碧落留在房内,她带着画越,衣服刚刚回来的样子,聘聘婷婷得去了前院的正厅。 刚到正厅门前,就听见沈漪澜的哭声:“老爷,你可要救救蓦儿啊,她是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血啊!” “都怪我!没有看好蓦儿,老爷——呜呜呜——” 她从窗户就看到苏穆延的眼光不善,看来慕云深已经和苏相说过什么了。 她轻移莲步进了正厅,规矩行礼道:“父亲。” 悄悄环视四周一圈,见慕云深不在,想必是不便参与苏相的家务事,便先走了。 想了想之前做戏的沈漪澜,低头对已经呆住的沈漪澜道:“姨娘怎得这般伤心?” “你——你——”沈漪澜面色变的惨白,止不住得颤声道。 苏穆延脸色十分不好,宁王殿下同蓦儿一同回来他是知道的,刚刚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风流王爷,他还没来得及行礼,慕云深就让他进了书房,一直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风流王爷,头一次正色对他,然而几句话就将苏穆延的冷汗说了下来。 “昨日八皇子受到刺杀,伤势沉重,你家女眷这时上山,实在是巧得很。”慕云深一句轻描淡写的好巧,让苏穆延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这慕云深在京都中一向是风流称著,日夜花街柳巷,早就被大家看做不是皇权继承人了,偏偏众多皇子中,八皇子和他最不合。 事关皇子受刺,天子震怒,他如何承担得起这个罪名? “苏三小姐一辆马车,在山路上被匪徒所劫,我正巧路过,出手救了下来,你家小姐出行,身边怎么都不跟个年长的女眷?”慕云深故意道,并着重强调了一辆马车。 果然,看着苏穆延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他又强调道:“虽然是你苏府家事,但事关我皇族血脉,我还是要多嘴一句。苏三小姐是我姑母大长公主朝莲公主唯一的骨血,我父皇平生最敬重大姑母,所以还请苏相关照我这个表妹的安危。” 苏穆延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慕云深的这番话是说到他心虚的地方了,自打慕毓莲那件事情后,他对着这母女二人都疏远了不少,尤其是苏沄蓦,总觉得不像是自己孩子。慕毓莲在世时,先帝登基,她从长公主变成大长公主,就算是不得苏穆延喜爱,她在府中的地位也是至高无上的。但自从慕毓莲死后,苏穆延不关心苏沄蓦这个女儿,所以这些年她在沈漪澜和苏沄曦的手中没少吃苦头。 慕云深看了苏穆延一眼,知道这人虽然对后院管理差了点,但人心并不坏,大长公主在世时他除了沈漪澜一个妾室外,只有两个通房丫头,而公主死后,他把沈漪澜扶了正,这几年来再也没怎么添人。苏家四个子女,除了苏沄蓦外都是沈漪澜所出,她自然会受到排挤。 “宁王殿下说的是,微臣一定谨遵教导。”苏穆延的几层冷汗下来,只是低头答应着。 “哦对了,”宁王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我和苏家大小姐的婚约就先算了吧,今日我去看望八弟,听下人们说大小姐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得照料了八弟一整夜。” 说罢展开扇子,附庸风雅得扇了扇道:“本王虽然好色,但是也是个君子,君子便有成人之美的雅量,苏相你说是也不是?”言罢,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苏穆延。 苏穆延还想多说些什么,却被慕云深最后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一个机灵,不由自主得低下了头。 “本王虽然不大理事,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晓得的,苏相可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啊。” 苏相连声称是,他心中本有些不甘,他一向疼爱的大女儿姿容无双,皇上许给宁王的时候,他心中还尤自不喜这宁王的荒唐风流。但宁王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得就沉浮在他面前。 莫非—— 苏穆延正在想着,突然听下人气喘吁吁得来报: “老爷,夫人回来了,说小姐出事了!” 第四十章:警告 “老爷!夫人说小姐被山匪打劫了!” 苏穆延道:“知道了,让夫人去正厅等候。” 下人应了声是,一边回去一边满腹狐疑得想:苏相是真的不喜欢三小姐?听小姐遇难,怎的一点都不伤心着急呢? 苏穆延向慕云深躬身行礼,等他示下,慕云深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天气凉了,苏相怕是别心头上火最好,既然有夫人跟着,我可否听听贵夫人如何解释?” 苏穆延哪里敢说个不,忙请着慕云深移步前厅,慕云深躲在屏风后面,看着沈漪澜的如何演这一出大戏。 沈漪澜听到下人传话,让她等在大厅,她心下定了定,将头发衣服弄得凌乱,确定自己的泪痕依稀可见,这才放下心来。 苏穆延走了进来,沈漪澜控制好情绪,一下扑倒在苏穆延的脚下:“老爷!蓦儿出事了,你快救救她啊!” “老爷!”沈漪澜哭到:“你救救蓦儿啊!” “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苏穆延问道,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悲。 沈漪澜哭着道:“老爷,我们下山时被劫匪拦截,马车四散,蓦儿的马车摔下了山崖,呜呜呜——” 原定的计划就是将苏沄蓦杀死,马车推下山崖,造成山贼抢劫杀人灭口的错觉,她们母女三人则是幸好跑了回来。 “怪我,我没有保护好姐姐省下的唯一的骨血。”沈漪澜一边大哭着一边跪在地上抱紧苏相的衣角。 苏穆延感受到身后来自慕云深的视线,头皮发麻,既然宁王殿下说是救下了落单的苏沄蓦,而且苏沄蓦和宁王殿下一同回来。那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在撒谎。 苏相的眼神冷漠,看着脚下看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沈漪澜,沈漪澜偷偷瞄了一眼苏穆延,见他神色阴森,以为他在责怪自己,连忙更用力得哭到:“老爷!蓦儿或许还活着,快派人去找啊,你一定要救救蓦儿,那是姐姐唯一留下的骨血!” 苏穆延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得一把柔美的声音道:“父亲。” 沈漪澜浑身如遭雷击,顿时怔住,这,怎么会是苏沄蓦的声音!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在冰冷的山崖下,破烂的马车中被她们发现! 沈漪澜难以置信得回头,正见到苏沄蓦在画越的搀扶下,聘聘婷婷得走进来,妆容整齐,服饰雅洁,哪里是被退下山崖,甚至是遇到过歹徒,死里逃生的样子呢? 苏沄蓦大方走进来,给苏穆延行了一礼,低头对跪在地上的沈漪澜道:“姨娘严重了,我母亲是大长公主,膝下只有一个妹妹,是将军府的夫人。” 看着她发白的脸色,更是优雅缓慢地说道:“姨娘的这句姐姐,怕是当今圣上会不太高兴呢。” 苏穆延和沈漪澜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来,尤其是苏穆延,当今圣上多疑,尤其对朝中手握兵权的重臣,尤其多疑,当今圣上少年不太得先皇盛宠,过的并不舒心,所以年岁大了,对朝中的大臣尤其担心他们居高位而有二心,格外看重皇家正统。 若让有心人知道,苏相家中的一个妾扶了正,就敢和大长公主平辈而居,怕是要让皇上从此记恨上他,当年慕毓莲死的时候,还是苏穆延的小妹妹,当今的苏贵妃在宫中努力地保住了苏家。当今圣上少年时期母妃早逝,是长姐护着两个弟妹长大,所以圣上对这个长姐格外敬重。 苏穆延气道:“你都再说些什么!” “你怎么还活着?!”沈漪澜呢呐着,似乎是不敢相信地看向苏沄蓦。 “姨娘和我在山中走散了,怎么会觉得我活不下来?”苏沄蓦笑着问道。 沈漪澜脸色灰败地坐在地上,始终不明白苏沄蓦为什么毫发无损,这时环翠携着苏沄曦过来,还未走近,就听着苏沄曦的哭喊声道:“父亲,三妹妹遇害了,您可要为她做主啊。” 沈漪澜来不及阻止,苏沄曦就跑进了正厅,看到苏沄蓦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她也吓得脸色一白,再看到母亲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便知道母亲的计划失败了,只得假装惊喜,上前笑道:“妹妹,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 苏穆延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厅后还站着宁王殿下,人家殿下前脚才说不要残害皇家骨血,后脚这母女二人就上演了一副贼喊捉贼的大戏。看着苏沄蓦那张酷似慕毓莲的小脸,苏穆延本就心中惭愧,当年阿莲的事情,估计和沈漪澜托不清关系,他都已经既往不咎了,沈漪澜居然还敢毒害阿莲的血脉,其心地之毒,可见一斑! 苏穆延忙拉过苏沄蓦的手,道:“蓦儿,你受惊了,以后府中会专门拨给你一队护卫,用来保障你安全。” 沈漪澜暗暗地抓紧了手,保卫安全,保护她免遭谁的毒手呢!这苏穆延是真的将她看做一个歹毒妇人了! 苏沄曦看着父亲,心有不甘,冲动上前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谁还会害了她不成!” “够了!”苏穆延正要开口训斥,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清朗威严的声音,慕云深从厅后面走了出来。 慕云深似笑非笑得看了一眼苏穆延道:“王爷真的是治家不严啊。” 苏穆延低头道声是,不再多言,几番动作间免不了又瞪了苏沄曦和沈漪澜一眼。 “我下山之时见苏小姐和侍女遇险,出手相救,并没看见夫人和大小姐的车辆。”慕云深淡淡道。 “此番苏三小姐被人陷害,希望相爷能有个交代。”慕云深看了一眼苏穆延,又道:“父皇敬重长公主,若知道她唯一的骨血在苏府如此,定然会震怒。” 苏穆延练练称是,将慕云深的话一一应了,慕云深不再就留,起身告辞,走到苏沄蓦身边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想起般道:“我和苏大小姐的婚姻解除,还烦请苏相上奏,我也会跟父皇提起。” 苏穆延行了一个长礼,恭送道:“下官,谨记。” 第四十一章:名分 送走了慕云深,而苏府的好戏才真正开始。 苏沄蓦莲步轻移,坐在了另一侧,看着沈漪澜跪在地上,苏穆延的脸色简直吓人。 “相公,你听我解释。”沈漪澜眼中含泪,对苏穆延道。 “好,你解释,我听。”苏穆延平心静气道,看向沈漪澜的双眼却酝酿风暴。 “是——是——”看苏穆延让她解释,沈漪澜反而张口结舌得说不出根由来。她能解释什么呢?一共四辆马车出游,偏偏苏沄蓦的落单,还骗说苏沄蓦马车摔下了悬崖,而此时苏沄蓦站在面前,宁王既然开口说救下了苏沄蓦,那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而苏沄曦还没从慕云深退婚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得看着慕云深离去的方向,此时回过神来,看着苏沄蓦那张气定神闲的面孔,心中愤愤不平!她怎么能这么走运! “父亲!苏沄蓦和慕云深有奸情!”苏沄曦哭喊道:“他们串通一气陷害母亲,刺杀八皇子!” “啪”一声脆响。 苏沄曦的脸上浮现了红红的巴掌印,她从小没被父母动过一根手指头,而居然同在今天遭受的父母二人的掌掴。 “你还敢编排!你们母女二人串通一气!陷害蓦儿都到了如此地步!还能狡辩!” “父亲!”苏沄曦美目含泪,却不管不顾地对苏穆延大吼道:“你怎么能够向着那个小贱人,你应该最疼我才对。” “你失身给一个家仆,还敢跟我提脸面!”苏穆延怒道,手指因为激动而直哆嗦,又看向伏在地上的沈漪澜骂道:“好好的女儿全让你带坏了,颠倒黑白,不知廉耻!” 苏穆延闭眼,平静平静了气息,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来人。” “在。”平常跟着苏穆延的管家,老关上前道。 “去宗庙,告诉长老,将沈漪澜降为平妻。”苏穆延此话一出,沈漪澜和苏沄曦都变了脸色,苏沄曦更是直接跪下哭到:“父亲你怎的这样无情,母亲和你一起多少年?你怎能听信外人的话而疏远了她!” 老管家是苏家本家带来的,这么多年只忠于苏穆延,手握苏家的账房,这也是苏穆延能放心将家中大小事交给沈漪澜的原因,账房在自己的手上,别人动不了什么手脚,看着苏相的脸色决绝,老关道了声是就出去了。 苏沄蓦对苏穆延的决定也有些惊讶,这平朝的管家夫人,不同于皇宫内的妃嫔,律法规定,但凡从正妻降到了平妻,终身不得再回正妻位。 苏穆延的这一番决定,意味着,沈漪澜到死都只能是个偏房。看着脚下的沈漪澜,本来应该有些快意的苏沄蓦,却不知为何有些可怜起她来,为一个男人耗费荣华二十年啊,她的一生,也只系在男人的这颗心上了。 沈漪澜瘫在冰冷的地面,正厅光洁的地面冰凉,跪在这里好久,膝盖都麻木了,但是她犹自咬住嘴唇,勉力支持着。 苏穆延不再看她,将神色缓了缓,对苏沄蓦道:“蓦儿,此番你受了惊吓,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老关。” 苏沄蓦和声应了,对苏穆延行了一礼,看也不看地上的母女二人就离开了,对身后苏沄曦似要将她吞吃入腹的目光装作看不见,携着画越的手走向岸芷轩。 苏穆延心里总算有些安慰,看看,这才是闺阁小姐的气度,听从父亲的话,不多说不多问。再看看地上的大女儿,在贵客面前还敢顶撞父亲,就是从小任性坏了!这沈漪澜,真的是教育不出好儿女。 沈漪澜的泪水簌簌落下,哀声道:“我们娘几个也就罢了,你让枫儿如何自处,他从嫡出的子嗣变成偏房的子嗣,官场上的人该如何看他!” “男儿的功名是自己挣出来的!有你这样的母亲,只会给枫儿抹黑!”苏穆延怒气冲冲得道。 “来人,”苏穆延道:“将夫人小姐扶回房间,无事不要出门了!” 这已经是变相得软禁了,但是沈漪澜和苏沄曦都不敢再多言。 苏穆延看着变得清净的正厅,心下不由得谈了口气,看着天色渐渐变晚,不由得想起慕毓莲,治理得府内上下井井有条,若是阿莲还在,如今府内定是又一团别的光景。 苏沄蓦和画越走在回去的路上,迎面正看到急匆匆而来的苏沄颜,苏沄颜见苏沄蓦无事,心下暗自送了口气,但尤自焦急问道:“母亲如何了?” 苏沄蓦连忙拉住她:“你别去了,父亲正在气头上。” 苏沄颜不解,苏沄蓦就挑了一些重点得跟她说了一通,状似无意得提起道:“听闻宁王殿下和父亲已经在商量和大姐退婚的事儿了。” 果然苏沄颜听到这里,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忙道:“父亲可是答应了?”见苏沄蓦笑着点头,苏沄颜心下欢喜,这门婚事是压在她心口的一颗大石头,一是怕皇上指婚,二是苏沄曦貌美,怕慕云深爱上苏沄曦。 而如今慕云深亲口提出解除婚约,她自然就放下心了,不由得觉得自己能当上宁王妃的几率又大了许多,更是喜上眉梢。 苏沄蓦好生劝了苏沄颜几句,看着她回了后院,见四下无人,悄悄对画越吩咐了几句,画越点了点头,悄悄溜出府。 苏沄蓦独自回到了院子,碧落忙迎了上来,将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碗黏糯可口的白粥摆在桌上,伺候苏沄蓦用过餐后,又将早就烧好的热水收拾出来。 苏沄蓦脱去衣物,缓缓得做进热水中,不由得舒服得喟叹了一声。这两天的晕车和雨水折腾,真的是让她没少受罪。眼下沈漪澜母女暂时处理了,她终于能放松得睡个安稳觉了。 洗过澡,碧落一边帮她擦着湿头发,她一边吃着入秋最后一波收上来的清甜瓜果,一边悠闲得晃悠脑袋,这才是穿越女主应该过上的生活。弄弄花,化化妆,每天吃点好吃的,注意护肤养颜,找个帅气多金的男人嫁了,换个地方继续当米虫才好。 这时画越进了屋子,苏沄蓦连忙问道:“如何?” 画越点点头道:“小姐你交代的都办好了。” 苏沄蓦笑了笑,首战告捷,但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解下来的好戏才将将开始。 第四十二章:冷清 此时傍晚,京都的暑热未消,苏沄蓦啃着瓜果乘凉。沈漪澜在苏府虽然得宠多年,但根基势力并非牢不可破。真正保她荣华富贵的,就是她的长子长女。 长女苏沄曦貌美,不过眼下威胁不大,而这个长子,才是在苏府夺权的道路中最难应对的敌人,偌大的苏府子嗣单薄,只有这一个长子堪重用,所以苏穆延再生气,都不会将沈漪澜置于死地。不过,眼下对沈漪澜的禁足,已经足够她腾出手来对付这个传说中的苏枫聂了。 她少时对苏枫聂的印象甚少,男子女子本就别院而居,苏枫聂比她年长三岁,苏沄蓦生母在世的时候,她就很少和沈漪澜一房人接触,待十三岁那年母亲去世,苏家几个儿女都跪在堂前守孝这算是见过几面,剩下的时间他一直在读书,更是少见。记忆中的这个苏家长子,倒是冷冷淡淡的。 碧落在苏沄蓦旁边将入秋后新上来的葡萄仔细去皮,用小叉子将葡萄籽挑了出来,放在一小碗冰块里镇着,能吃起来清甜甘爽,这是让苏沄蓦睡前吃的,能消暑热,微酸还能除积食。 苏沄蓦仔细盘算着,苏枫聂在远疆巡查,他大约多久回家,他的软肋又能是什么。 一边啃了啃瓜果,一边看着偌大的苏府已经熄灯进入黑沉。 “这府中的人真是太少了啊。”苏沄蓦叹道。 碧落不解,问道:“小姐,可是觉得伺候得人太少了?” 苏沄蓦笑着道:“有你们两个伺候我就够了,要那么多的下人做什么呢?” 说罢看向大片黑暗的院落,她叹道:“这院子中的活人太少了,哪个府邸后院没有几房妻妾?我姨母蕙兰公主嫁给将军府,雷大将军还有几房小妾。” “若是我母亲活着时,父亲敬重不纳也就罢了,可母亲去世,苏家子嗣单薄,应该开支散叶才对。”苏沄蓦看向黑暗,懒懒道。 碧落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前两年苏相是有过两个通房的,本来是要扶正的,小姐在闺房中,这些事你可能不知道。” 苏沄蓦倒是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一个都没扶正?” “是夫人发现了,将两个丫头,有一个活活打死了,还有一个赶出了相府。”碧落道,沈漪澜虽然降为平妻,但还是要称她一句夫人,又说:“不过这些已经是前两年的事情了,老爷见夫人坚持,也就没再起纳妾的想法,后再有通房,也不再提纳妾的事。有了前车之鉴,她们自己也不敢。” 苏沄蓦心下了然,这沈漪澜服了正,岂会再让别的女人和自己共享夫君?只是当年的两个丫头,为什么一个打死,一个赶了出去?而现在的通房丫头怎么从没听说有子嗣的消息? 苏沄蓦暂时将这些事情放在一旁不想,而是走到床边,问画越道:“我从山上带来的那个盒子呢?” “我放在您枕边的了。”画越回道。 苏沄蓦往里侧摸去,果然摸到了那个盒子,她将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几沓银票。苏沄蓦满意得点了点头,这慕云舒总算出血了一次。 她将盒子收起,心里则在盘算着母亲给她留下的财产。 当年大长公主朝莲公主出嫁,先帝还在,当今圣上已经被奉为太子,对这个长姐的婚礼是极尽奢华。整个京都全部张灯结彩,以贺国喜。从宫门到当时刚刚坐落而成的相府,十里红妆,抬了三天三夜,怎么可能会只有几十万两。 她当年无知,将大部分现钱拿给了慕云舒,一些带着皇族刻章的财宝首饰,即便是拿出去也没人敢收,所以慕云深只要了钱财。倒是误打误撞得将宝贵的东西都留在了自己手里,其中除了各色财宝,珍玩,首饰,古董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匣子的地契。 是长公主的母亲,当年的先皇后母家是世代皇商,家中财宝无数,早年去世后她名下的地契在宫中无用,给了慕毓莲一部分,而这有专门的人打理,是嫁妆里宝贵的一部分,有了商铺,就有了源源不断的钱财,甚至就连苏府的地契,也是慕毓莲的名下。 只是慕毓莲死后,她的嫁妆一小部分在苏沄蓦身边,一部分在库房,还有一些不知去向,这其中就有那匣子地契,她一直怀疑是沈漪澜夺走了其中的一部分,但这几日细细观察下来,似乎不像。 平朝的法律决定了女子的嫁妆就是她自己名下的财产,去世后应当由自己的子女继承,与夫家无关,这也是沈漪澜二人巴望着苏沄蓦死掉的主要原因之一。当年母亲去世后,她的身后事都是沈漪澜办的,这当中最容易做手脚的就是财产,苏沄蓦决定明日去问问父亲。 夜色深了,苏沄蓦吃掉那一小碗凉得刚刚好的葡萄,碧落服侍着漱口后便上床歇息了。岸芷轩的灯光一灭,让府中又少了一分人气。 而汀兰阁里,苏沄曦则是大发脾气得将东西摔了一地。 环翠上前劝到:“大小姐,别再生气了。” 苏沄曦转身“啪”的一声给了环翠一巴掌,怒道:“你眼里也没有我了吗!我是堂堂的苏家大小姐!想要怎样就怎样。” “奴婢不敢,”环翠眼中含泪,委屈地跪在地上道。 苏沄曦气急,无处发泄,有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也敢管教我!” “奴婢不敢!”环翠哭喊着,却碍于苏沄曦的威胁不敢挪动。 和环翠一起的揽玉看着同伴受罚,苏沄曦美貌又狰狞的面孔十分吓人。她不敢求情,只能和环翠一起跪下不断磕头。 苏沄颜在门口就听到汀兰阁的打骂声,正走到门口,一个茶杯就擦着她的耳朵飞了出来,铃珠眼疾手快地拉了自家小姐一步,这才堪堪躲开。 苏沄颜白了脸色,看着房中打骂婢女的苏沄曦,压下了心中的不快,仍旧含了一抹温柔的笑进去,苏沄曦盛怒之下,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轻柔的一声行礼,苏沄曦这才回头。 “长姐,你回来还没来得及吃饭,我特意让小厨房做了点清淡的吃食。”苏沄颜柔声笑道,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第四十三章:求助 “你来干什么!”苏沄曦的口气不善,许是发泄累了,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对着一地狼藉视而不见。 到底是揽玉伶俐,拉着环翠忙收拾起一地狼藉,又迅速地泡好了茶,试了水温,才端到苏沄曦的手边。 “回来见天色晚了,想着娘和姐姐一定还饿,就送点吃的来。”苏沄颜从善如流地答道。 苏沄曦自小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对这个模样远不及自己的妹妹没有什么爱护之心,却也不放在眼中。寒山上她对宁王投怀送抱的时候自己虽然没看到,但也听下人说起,此时见到她自然没什么好气,加上父亲的惩处,并不关小妹妹的事,她一向傲气惯了,哪里受得了苏沄颜来给她些东西?送饭,这是探监的意思吗? “拿走吧,我不会吃的。”苏沄曦的语气充满了讥诮。 苏沄颜其实并不是多想来,但母亲和姐姐受难,自己不管不顾,只会显得冷血无情,她们多少算是自己的亲人,还是拿着食盒过来看望。 “姐姐生气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苏沄颜柔声劝到,并没有想到苏沄曦对自己的怒气。 “人丑,做的吃的也必然是难吃的,”苏沄曦恶意道,丝毫不管苏沄颜瞬间变白的脸色,“拿走,出去。” 环翠和揽玉面面相视,不敢多言,大小姐今天的心情真的是差到极点了,对自己的亲妹妹口出恶言,让老爷听到,定是又一番惩处。 苏沄颜惨白着脸没有说话,示意铃珠拿起食盒,想要转身离去,苏沄曦突然发话:“等等!” 苏沄颜站住,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见苏沄曦娇笑一声,扶了扶头上的发钗,起身向她走来,踏过地上的狼藉,却依旧美貌的不可一世,站在苏沄颜的面前。 苏沄曦本就比苏沄颜高半个头,刚好能够俯视苏沄颜的双眼,轻启朱唇,说出来的话却是最冰冷的刀子: “你是不是听说慕云深退了婚,很高兴?”讥诮的语气让人难以想象是从这样一个貌美的女子口中说出来。苏沄颜脸色泛白,身上微抖,用力攥紧拳头,想将她的声音赶出脑海,却又不得不听下去。 “你以为这就轮到你了?”苏沄颜拼命忍住想撕烂苏沄曦那幅讥诮得脸的想法,声音却不由得钻进耳朵:“别做梦了,就是我不要的男人,也轮不到你,你那副丑样子,宁王怕是孤身一辈子,也不会选你做王妃。” 苏沄颜浑身颤抖,一串串泪珠从眼角滑落,她脚步踉跄得向后踩去,踩到了自己的裙子险些跌倒,幸好铃珠扶住自己,这才勉力站稳。 苏沄曦回到椅子上重新坐下,头都没有抬一下看向她这个妹妹,今天她受了大气,能看到一个人被她踩住痛处,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小妹妹,她也要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很痛快! 苏沄颜扶着铃珠走出了房间,留下了没有收拾好的食盒放在地上,苏沄曦看了一眼食盒,便喝道:“扔出去!” 环翠和揽玉对视一眼,还是硬着头皮将那食盒丢弃在院子外面,等着打扫的粗使小厮捡走,精致的食盒在门口的泥水中,冰冷的花纹好像一张又哭又笑的脸。 沈漪澜在房中枯坐,天色越来越暗,伸手不见五指,赵嬷嬷才大着胆子推门进来点灯。 “哧” 一束火苗照亮了漆黑的房间,夜过三更,沈漪澜已经枯坐了两个时辰了。黄色的火光映在她不再潋滟的眼珠中,更让她看起来了无生气。 赵嬷嬷看着自家主子了无生气的样子,心下也十分难过,只是拉着沈漪澜的手道:“夫人,你别灰心,相爷只是一时生气,之后他就会后悔的。” 沈漪澜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拉着她手的赵嬷嬷,复而又将头转了回去,只是无神地看向空中。 她在这府中二十五年,这一步错了,就完了。 “映绿,”沈漪澜的声音嘶哑干裂,叫着赵嬷嬷的名字。 赵嬷嬷“诶诶”地答应着,一边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是沈漪澜初初进府的时候被派来伺候的,二十多年,她也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妇人,也看着沈漪澜从当初的一名小妾,爬到了现今的地位。她才是最知道沈漪澜心中多么苦,多么的不容易。 但凡大家族后宅,嫡庶之争远比想象中的肮脏激烈,丝毫不亚于宫中对于皇位的争夺,而沈漪澜一介名妓出身,想在这府中站稳脚跟,更是难上加难,这么多年。映绿从当年怯怯的小丫头,变成了如今的夫人心腹嬷嬷,这中间沈漪澜做过多少坏事,下过多少毒手她知道,而沈漪澜委曲求全了多少,多少夜里害怕得睡不着她也知道。 “奴婢知道您心里苦,”赵嬷嬷哭着对沈漪澜道:“可是,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如今您更不能放弃!当年长公主那样打压您,您能坚持下来,您如今也能。” “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大小姐考虑,更要为枫少爷考虑啊!”赵嬷嬷用力摇晃着夫人,沈漪澜从没有过的一蹶不振,让她很是担心:“只要少爷在,您早晚都是赢家。” 这么多年,沈漪澜进府前身边没有可信的人,唯有映绿全心帮她,向着她,她俩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更不如说是挚友,互相扶持至今,如今赵嬷嬷的话,更是唤起了她心中的斗志。 听到苏枫聂,她的眼眸亮了亮,仿佛重新找到了生气:“我还有枫儿,我必须要重新站起来,枫儿需要我!” 赵嬷嬷用力得握住沈漪澜的手,看她的眼中重新有了生机,这才放下心来。 “刚刚四小姐身边的铃心来送了饭来,夫人趁热吃一点吧。”赵嬷嬷忙劝夫人用点吃食。 沈漪澜一时间却顾不得了,她又回复到了原先气韵深沉的相府夫人,对赵嬷嬷道:“一会儿我写一封信,你拿出去给夏渊,他知道如何联系枫儿,这件事一定要今晚做,今晚的防范还不严。” 沈漪澜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深沉的天色,过了今晚,她沈漪澜就是活在苏沄蓦的掌控之下。 花叶交落,秋风起,变天了啊。 第四十四章:平生一笑驻风华 苏沄蓦一早起来就闻到肉粥的香味,必定是碧落亲自下厨做了她最喜欢的肉粥,昨天只是提了一提,这丫头就赶早做了来让她吃。苏沄蓦不由得弯弯嘴角,这傻丫头。 听的苏沄蓦起身,画越在门口轻声问道:“小姐起身了吗?” 苏沄蓦应了,就见等待已久的画越端着水盆进来伺候苏沄蓦洗漱装扮。画越一边帮苏沄蓦理着头发,一边说道:“小姐,昨日你救下的侍卫叫做冷星,今早从暗堂回来了,您要如何处置他?” 苏沄蓦想了想,道:“我记得岸芷轩和我父亲的宁心阁之间,外围还有一排房间空着。” 画越想了想,点头道:“碧落原先说过,是当年长公主出嫁时,圣上派来的私卫,为公主护院,后来长公主死后,他们就回宫了。” 苏沄蓦点点头,她没记错,这是当时的太子殿下也是当今的圣上为长姐备下的私人护卫,只听命与她,而他们的俸禄直接从宫中领。当年被苏穆延捉奸在床的就是这些私卫中的一个,本来公主死后,这些侍卫应该听命与她的,但是苏穆延有了心结,岂会再让外男留在院中?回禀了皇上后,将剩下的侍卫送回了宫,而这一排最开始为护卫建的外院,也就空了下来。 “昨天父亲为我指派了一队侍卫,让下人去把这里的房间打扫出来,就让护卫们住在这里吧,冷星就说是你的表哥,来护卫队挂职。这样一是离得近,不必担心,二是名正言顺,不被起疑心。” 画越点了点头,手上的功夫一丝不乱,将苏沄蓦的一头青丝盘了个油光水滑的别致发髻,不必青丝铺背,清爽又大方,镜中的女子云鬓高耸,从额头盘起的辫子将她凤目的威严气质略去,更显出了女子的娇憨温柔,画越抓着苏沄蓦一把油光水滑的头发,在她的妆奁盒里挑了挑,选了一只蓝宝石的攒心银钗并两只配套的银色发扣,搭配苏沄蓦今日的雨过天青色的衣裙。镜中的女子温柔可人,淡淡的蓝色调更显得她气度沉静,雅致大方。 苏沄蓦欣赏得照了照镜子,夸奖道:“画越你挽发的手艺真不错。” 画越笑了笑,她不仅是侍卫,也是婢女,所以暗堂教授给她们除了各种拳脚功夫和易容之外,也教授妆容,服饰,搭配,当然有挽发。 “原先伺候我挽发的是素心,碧落手巧擅长做饭,但是挽发却不行,”苏沄蓦说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那几天的头发都是自己来的,惨不忍睹。” “小姐又说我,亏得我早起给你熬粥。”碧落娇嗔着进来,她手中端着盘子,上面一盆肉粥,并二三爽口小菜,让人看着就极有食欲,玩笑道:“小姐这样嫌弃我,怕是这盆粥也不爱喝呢,让我端走罢。” 说着居然佯装往外走去,苏沄蓦哪里肯干,早起就是为了它啊! “好碧落,我错了,快快端回来吧。”苏沄蓦服软道,眨巴着眼睛,直看着碧落的手。 看着自家小姐眼巴巴的可怜样子,碧落和画越都笑了出来,碧落手脚麻利地将粥和菜摆上了桌子,给苏沄蓦乘好了一碗,待苏沄蓦坐下,碧落细心地为苏沄蓦布菜。一顿早饭让苏沄蓦吃的是心满意足。 那夜秋雨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凉爽,此时正是早晨辰时,空气清爽,颇有几分入秋的意味。苏沄蓦用过饭后,院中粗使下人们也早就将院子打理清爽,她则是趴在栏杆上,看着岸芷轩的一番秋色,顺便也看看她那几棵宝贝药材,见它们长势甚好,心里也十分开心。 待了一会儿,抬头见刚刚被她打发去拿库房钥匙的画越和管家老关一前一后地走来,苏沄蓦站起身。 “小姐。”老关给苏沄蓦行了一礼。 苏沄蓦含笑点了点头,态度温和又不失分寸道:“让画越拿库房钥匙,还烦扰关叔走这一趟。” 老关是苏家带进来的管家,她和沈漪澜的几个儿女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叫声关叔并不为过。他一直对苏穆延的几个儿女不偏不倚,长公主在时没有对苏沄蓦分外讨好,长公主去世也没有趁此欺辱她,逢年过节每个小姐该有的她也都有,不会差几分,也不会好几分。倒是也多亏了他,才能让她在母亲去世后的这些年里没有缺东少西地长大。 关忠这个人,人如其名,这个老关只忠心于父亲,对与长公主和沈漪澜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家中的财政一直由他掌管,沈漪澜只是每月进出账目上有所关照,并没有什么可以私吞的钱财。而她这次行凶所顾的人,与其说是强盗,倒更像个市井流氓,可见她出不起大价钱去请好杀手。所以苏沄蓦也认为母亲丢失的那部分嫁妆不会再沈漪澜手上,但是丢失了多少,剩下了多少,她必须心中有数,今日便早早地打发画越去找老关拿库房钥匙。 “敢问三小姐为何要用库房钥匙?”老关一板一眼地问道。 苏沄蓦被管家追问也不闹,和声道:“当年我母亲大长公主嫁入苏府带来许多嫁妆,如今我已长大了,母亲的嫁妆自然是需要我盘点留存。” 关忠看着眼前这个气度华贵的小姐,和长公主相似的容颜,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长公主看上去淡雅倨傲,内心却十分善良柔和,而苏沄蓦则是,仿佛在笑着看你,你却看不透她的心。 还记得当年长公主入府第二天,关忠那时还是个年轻人,看着慕毓莲的容颜红了脸,支支吾吾得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好。 慕毓莲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这个家仆紧张得红了脸,却不知如何安慰,倒是她身边的嬷嬷有眼色道:“公主不管家事,府中内外依旧由你打理,只需年底将总账目给公主过目即可。”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剥夺管家的权利,成为一名普通的奴仆,听到这里反而愣了一愣,道:“为什么?” 慕毓莲展颜一笑,一瞬间春风拂面,冰雪消融,关忠的脸又红了几分,张口道:“我相信你能干好,也相信你不会骗我。” 平来一笑驻风华。 看着关叔有点神游的眼神,苏沄蓦试探得叫到:“关叔?” 关忠回过神来,笑了一笑,道:“你不像你母亲。” 你笑起来,不像她。 【作者题外话】:喜欢的宝宝记得收藏哦 第四十五章:富可敌国 “你不像你母亲。” 苏沄蓦微微愣了一下,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神似生母大长公主慕毓莲,包括苏沄蓦自己,她也认为自己和印象中的母亲十分相像。尤其是一双凤目,神采飞扬,姿态华雅,让人过目不忘。 二人的区别,大改在于脸型轮廓,慕毓莲是瓜子脸,姿容毓秀,神情永远是鲜明的,要么冷艳,要么娇俏。而苏沄蓦则是鹅蛋脸,神采顾盼间更显温柔,让她笑起来更觉得可亲,但也更让人看不清心底。 还没待她说些什么,就看见老关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钥匙,递给了苏沄蓦。 道:“大长公主的嫁妆因为数目庞大,所以苏府单独辟了一个库房,用来放大长公主的嫁妆。” 苏沄蓦接过钥匙,细细端详起来,钥匙和锁是宫中御用的锁匠打造的,这把千机锁,要最好的工匠耗时三年才能作成,更不能从中间换人,一个锁匠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年?这把锁的珍贵之处便足以见得。千机锁的宝贵一是在于钥匙无法复刻,这世上只能有此一把钥匙能打开锁,二是钥匙作成便精美无比,既是钥匙,也是精美的饰品。 苏沄蓦手心中的这把钥匙是用金子掺杂了其他金属打造,整体金灿灿的光芒十分精致,又因为掺杂了别的金属,所以坚硬不易变形,能经久不坏。整个钥匙是对称的样式,钥匙面上镶嵌了各色宝石,华美无双,倒是下端的花纹繁复,样式复杂,既是锁芯,也极具美感。 当年长公主出嫁时,嫁妆的箱子全部选用了千机锁,由此一来,使用千机锁,开始流行于闺阁中,大户人家的女眷都开始流行。但是世间哪里有那么多能制作千机锁的锁匠?就连长公主的无数箱子,虽然都用了千机锁,但是钥匙却只有一把,那数百把锁,都是用无数工匠用一张图纸,赶工了数个月,才做出那么多的锁,实际上只是将同一把锁复制下来,因此长公主只要拿着那一把钥匙,便足够了,也可以说,掌握了这把钥匙,就掌握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如今看到这一把钥匙在关忠的手中,苏沄蓦着实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这把钥匙在苏穆延手中,也有可能是回到了宫中,不想居然在这里。 “当年大长公主去世后,她身边最信任的宫女梅音临死前将钥匙暗中托付给了我。”老关想到当年,便心里酸痛,但还是强忍镇定道:“梅音早已去世,这把钥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说罢,关忠起身告退,走时强自镇定,但却在他略弯的脊背中,也能看出他的衰老和伤心。 苏沄蓦手中执着钥匙,看着老关离开的背影,嘴边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她母亲当年姿容极美,不像沈漪澜出身青楼身负盛名。关忠的样子,仿佛对她母亲十分倾慕,终身住在苏府,不曾娶亲。 碧落从妆奁盒中挑出了一条项链,纯金的项链,长度刚刚垂到胸口,苏沄蓦懒懒得将千机锁的钥匙递给了她,碧落小心摆弄了一下,果然看见顶端有个扣眼,小心得将项链穿了过去,正有个搭扣能固定好,画越整理好项链,帮苏沄蓦佩戴起来。远远看去如同一颗光彩夺目的坠子,挂在胸口处更是璀璨,吸人眼球。 画越走了进来,告诉苏沄蓦侍卫已经都安排好了,苏沄蓦点点头,对着画越和碧落二人笑道:“走,去看看。” 苏相府中的库房不同于其他大户人家,除了单独辟了一排房子用于堆放东西,也是平常的库房,而岸芷轩的房子地下,则是在盖房前额外加了个地库,地底气温稳定,做了防潮的处理,又因着院中的一道流水,让湿度稳定在刚刚好的状态,所以一些珍贵的器皿,珠宝,以及一些宝物会放在下面。没有钥匙,不能开启,而苏沄蓦早年能动用的部分是大长公主单独让婢女拿出的钱财,这也是为什么说苏沄蓦给慕云舒的财富只是一小部分。 这把钥匙她之所以迟迟没有要回,一方面是前几年自己年岁尚小,这笔财富拿与不拿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出嫁之后带走就好,另一方面是沈漪澜虎视眈眈,她若要的早了,必然小命不在,如今沈漪澜和苏沄曦被软禁,正是苏沄蓦盘点的时机,她拿着银子有用处。 岸芷轩的格局是四四方方的一个院子,分为前院后院,进月门的第一进院子,两侧是下人房,以及小厨房,平常下人们的活动都在外面。二进门,就是岸芷轩真正意义上的院子,院子正中几块假山石,迎面遮挡,更显院子气势宏大,而院子两侧的贴壁回廊,背阴又凉爽,现在已经让苏沄蓦摆上了花花草草。 往上迈几个台阶就是苏沄蓦的居所,房间格局是传统的三间房,房间内的对联,名画,一眼就能看出出自名家,一汪活水贯穿了整个岸芷轩,流水弯弯刻意流过房子底部,夏季清凉,冬日结冰则不受影响。后院里多有树木,一汪水潭正在院落中央,周边围绕着的石子青苔都浑然天成,看不出工匠的手笔。 而地库的主体部分,就在后院的水潭下面,入口却在前院的假山中。苏沄蓦年少时曾和长公主在岸芷轩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这院子里的机关她知道,苏穆延也知道一些,只是自从长公主死后他很少过来,而这院子也从没让他人进入过。 小时候她常在这里和娘身边的侍女捉迷藏,苏沄蓦走到假山近前,仔细观察着。假山看似浑然一体,但是在隐蔽处有一块活动的石头,掰动石块,正对房间的那一面,自动下沉,而从外面看来却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入口比较狭窄,所以当时只选择了最为珍贵,保存要求最高的一些东西搬入了地库,苏沄蓦和碧落走了下去,让画越在上面看顾,地库里没有光源,倒是水潭上面用了透明的琉璃,结实又透光,让下面的道路并不难走。 苏沄蓦点亮了蜡烛,碧落这才看清面前上百个箱子,而碧落的嘴都合不上了。 “小姐——这些箱子,就很值钱了吧。” 第四十六章:富甲一方 整个地库的面积没有后院的面积大,面前高低分布,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上百个箱子,若是一一打开盘点,则太过麻烦了。 苏沄蓦拿起钥匙,随意打开了最近的一个箱子,里面装了几个盒子,打开最上面的一个盒子,里面是两柄紫色的翡翠如意,出手冰凉润泽。在平朝,翡翠也是极其稀罕的物件,更何况两柄翡翠如意,想来原料一定十分难得。 合上盖子,再往下看去,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葫芦,玉胎为心,出手温润,也是难得的佳品,白玉并不难得,难得的是美玉无瑕。碧落看呆了眼睛,就连苏沄蓦也啧啧称奇。 相府富贵,但是宝物难得,边国进贡的产品,大多在皇家内部,赏赐也是给王爷和有功之臣,苏穆延赏赐不少得,但大抵是金银器皿,少有宝物。 碧落一溜烟地跑到了一个单独放置的极大的箱子,欢快道:“小姐小姐!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苏沄蓦也有几分好奇,走过去打开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株约两米来高的朱红色珊瑚,通体无暇,看上去富丽堂皇,在水光下更显贵气。这下子苏沄蓦心中也是暗自瞠目,这皇帝嫁姐姐,真的是没少给好东西啊,珊瑚在现代并不稀奇,古代没有下水的设备,能得一小株珊瑚,都已经是大户人家值得吹捧的吸汗无,这样高的珊瑚,必是皇宫里珍藏多年的。 另外他们又打开了一些箱子,大都是珠玉宝贝,或者是稀世奇珍,苏沄蓦还发现了两箱子未经雕琢的各色宝石,颗颗都是上品,红宝石都是最难得的鸽子血,绿色的有翡翠,也有一些祖母绿。珍珠玛瑙也是不计其数,当时二人打开箱子的时候被箱子里的各色宝石吓了一跳。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名家字画在地下那个合适的温度和湿度下保护地十分完好,苏沄蓦也不大懂这些,随意看了看就放了回去。 苏沄蓦和碧落回头看着刚打开的十几个箱子,在看了看后面还没打开高低错落的几十个箱子,立刻决定先暂时不看了,今日只是盘点,等以后用的到再做打算。 苏沄蓦将几个箱子原样锁好,和碧落原路返回,在回来的那一小段路上,碧落还依旧不停地唠叨着:“小姐,你不管那些宝物了吗?多少也要带上些啊。” 苏沄蓦则笑着打趣道:“小财迷,东西都在我们的手里,你着急什么?” 碧落则是着急地摇了摇头,解释道:“碧落才不是贪财,只是觉得那么多的宝物,白白地放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太可惜了,能将它们物尽其用才是最好的。” 苏沄蓦笑了笑,无端的却想起了慕云深,如此朗月清风的无双容颜,当年难出其右的才华,也定是一颗难见的珠宝,如今父皇不喜,兄弟残害,让他必须将自己蒙尘。 苏沄蓦向来听说慕云深是风流王爷,夜夜宿与花街柳巷,但是从第一次见到他,慕云深的狠厉无情,和他的温柔无奈,还有他的含笑不语,都和传闻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一样,而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慕云深才是最真实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地库口,守在洞口的画越将二人小心拉出,忙问苏沄蓦怎么去了这么久,有没有受伤。苏沄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碧落欢快地道:“画越,我们如今也是富甲一方啦。” 看着画越一脸惊异,碧落忙跑过去和她叽叽喳喳地讲开了,苏沄蓦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由得她们两个人聊起来。 她没带画越下去倒不是提防她,而是担心地上有什么问题,画越功夫在身能够及时解决,所以碧落说给画越所见所闻,她并无不快。 正值中午,苏穆延今日休沐,也不曾出门,所以中午厨房一如既往地做好了饭,苏穆延遣了下人过来叫她吃饭。 苏沄蓦自己回到房间,地下几年没有进去,难免灰尘许多,她又清洗了一下自己,整理好衣衫,走出房门。 因着家里沈漪澜和苏沄曦都还在禁足,所以饭菜也没有再刻意安排在前厅,而是招了苏沄蓦和苏沄颜在离着苏穆延不远的一方小亭里用了饭,也是苏穆延看着桂花香气馥郁,想在那里吃饭。 苏沄蓦到的时候,苏沄颜已经坐下了,见到苏沄蓦,苏沄颜起身柔柔弱弱地行了一礼,苏沄蓦还了礼后,也给苏穆延行礼道:“父亲安好。” 苏穆延看着她们二人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次苏沄蓦回来后,她的言行举止不再是去寒山之前的一派小女儿作风,动作神态乔大好处,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苏穆延意外问道:“蓦儿可是记起来了?” 苏沄蓦眨了眨水眸,茫然道:“蓦儿应该记得什么?” 苏沄颜见状忙道:“爹爹有所不知,那夜八皇子被刺杀,我和姐姐都吓坏了,第二天我看三姐姐就不太爱说话,似乎是受了惊吓。” 苏穆延心想也是,那天苏沄蓦虽然被宁王救了回来,但是被贼人抢劫必定是受了惊吓,更何况当时身边无人,想到沈漪澜的所作所为,苏穆延的神色又黯了黯,幸而宁王路过,不然蓦儿—— 苏穆延柔声对苏沄蓦道:“这几日你放心修养,不会有人来打扰你,若是在府中待得闷了,叫侍卫陪同你一起出去。” 苏沄蓦垂下眼睫,看不出眼底的神色,只是默默点头道:“谢谢爹爹。” 苏穆延和蔼地笑了起来,父慈女孝,一派和乐,身边该有个夫人才是更加美满,他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思念慕毓莲好,还是恨着沈漪澜不该做下错事才好,便道了声“吃饭吧。”自己则不做声色地吃了起来。 苏沄蓦一边吃着饭,一边悄悄想着苏相的情绪,他一生经历的女子少,所以一直被沈漪澜捏在手中,如今府中若不赶紧有个女主人,沈漪澜是迟早要重新翻身的。 可怎么才能找个现成的女主人来呢? 第四十七章:暗情 吃过饭,苏沄蓦告过礼,自己回到了房间,唤来画越,问她:“你原先是宁王的手下,可是和冷星同出一门?” 画越点了点头。 苏沄蓦想了想,又问道:“你们暗堂是只属于宁王,还是独立存在的?” 画越沉吟了一下,道:“我自小在暗堂受训,那时暗堂早已经成立,按年头算应该是独立存在的,但是堂主是听命于宁王殿下,我们受训出的侍卫,也是听命于殿下。堂主没有跟我们讲过,所以宁王和暗堂是怎样的关系我也不太清楚。” 苏沄蓦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暗堂除了培育杀手,护卫,死士,还培育其他的职业吗?” 画越点了点头,道:“姑娘是要什么样的人?” “我需要个,能听从我命令,能够为我传递消息的人。”苏沄蓦道。 “那姑娘可是想要个暗情?”画越问道。 画越现在想的很清楚,已经认了苏沄蓦做主子,只要她问,便什么都说,若是有一天她不是王妃,甚至要被灭口,大不了拼死护她,至死守卫她也好。 “暗情?”苏沄蓦眼睛亮了亮,问道:“你说说。” “暗堂会培育一批人,用来刺探情报,会易容变声,尤其以各种传递消息的方法为主。”画越想了想又道:“这批人是宁王提出培育的,一般是被送到达官贵人身边被作为刺探情报,观察动作用的。” 苏沄蓦手指摆弄着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手指敲打着桌子,道:“培育这样一个人,需要多久?” 画越回忆了一下,说道:“大约三年到四年吧,暗情不需要修炼武艺,主要是要学易容变声,如何刺探情报,隐匿踪迹。” “易容可就是像冷星那样?”苏沄蓦好奇道,在寒山时,慕云舒被刺杀的第二天,慕云深带着“朔风”上山,苏沄蓦几人便知道那是假的,因为真正的朔风还藏在她的房间。 “比那还要高明一些,”画越点了点头,:“暗情的易容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便是男子也可以假扮女子,女子也能换成男儿,甚至脱了衣服也让人看不出身份,我们护卫的易容主要是用于出任务,没有破绽以假乱真即可,暗情能够以假乱真,颠倒黑白。” 苏沄蓦对这种功夫赞叹不已,对着画越道:“我确实是需要这样一个人,正好,晚点我去找慕云深。” 趁着午后时间正好,苏沄蓦吩咐碧落去备了马车,去给苏穆延请安道:“女儿昨日被宁王所救,下午无事,想去回礼,爹爹可否同意?” 苏穆延点了点头:“理当如此,去吧。” 看着苏沄蓦离去的背影,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宁王施压,让苏相不得不退婚,但苏沄蓦尚未婚配,若是宁王有意,虽然大女儿不能嫁出去,但若是蓦儿能嫁入王府,也不算苏家丢人。 门口是早已等待多时的画越,此次去王府见慕云深,还是画越跟着更为合适,再加上碧落满心担忧着地库里的那些财宝,苏沄蓦索性让她看家了。 看着碧落一脸认真地抱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假山入口的对面,可爱的样子让苏沄蓦忍俊不禁,马车到了王府二人还在车里笑着。 “小姐,到了。” 驾车的是苏穆延派给她一队侍卫里的一人,冷星昨日受罚,据说暗堂刑罚严重,苏沄蓦让画越带了些伤药给他,嘱咐他好好休息上几天,不必急着起来伺候。 相府的三个小姐没人都备了马车,挂着相府标记,苏沄蓦今日出门刻意将标记撤了,只是装作一辆普通的青色小马车,而门口的侍卫以为又是宁王的哪个“红粉知己”来了,对于自家主子的风流荒唐他们都清楚,所以直接放行让从后门进去,没有盘问。 “王爷,苏相家三小姐来了。” 慕云深这时刚用过午膳,暗卫是识得苏沄蓦的面孔,只是不知晓她和自家主子的关系,便如实上报给了王爷。 慕云深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带她去我书房。” 朔风被救回来后一直在养伤,现在在慕云深身边伺候的是煦沐,也确确实实是人如其名,不像其他朔风和冷星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反而如同沐浴阳光一般,放到现代就是标准的暖男,他一直笑眯眯地接引苏沄蓦而画越进了院子。 宁王府的排场倒是不愧对宁王荒唐的名声,后院一派纸醉金迷的奢华,院子中的小桥流水,珍稀花藤,甚至还有几只仙鹤和梅花鹿放在了后花园中,相比起苏府的简洁,更是奢华了许多,细节处的精致和大手笔的奢华,比起皇宫也不遑多让,时不时还有几名美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真的是软玉温香,莺莺燕燕。倒是每一个见了苏沄蓦都和善地行礼。 记得惜妃初初去世的时候,宁王大病一场自此荒唐了下来,而皇上还曾多次苦口婆心地劝导,知道有一天来了宁王的王府,见到这莺莺燕燕的一片,只是痛惜道,“温柔乡,英雄冢”,从此再没来过,也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 苏沄蓦面色如常地走进宁王在的书房,有美人对她行礼,她便笑着答应了,煦沐在心中暗自看着这个据说是大长公主的唯一女儿,与想象中的心高气傲相差甚远,温柔的笑容和华贵的姿态,更显仪态温婉大方,早听朔风说过她喜欢宁王,但是却没有对这些女子态度鄙夷,足以见得好修养。 宁王负手站在庭前,秋天和煦的阳光打在他的脸庞,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镀金,气度宛若天神版高贵,俊美。苏沄蓦每次见到他都会呼吸滞住,心都慢跳了一拍,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慕云深见到她,微笑点头示意。 苏沄蓦上前行了一礼,对慕云深道:“臣女今日前来有两个目的,一是答谢昨日宁王的救命之恩,二是想和王爷要个人。” 慕云深含笑看她,促狭道:“昨日才要走了冷星,今日又来要人,看来救了你我真是做了亏本的买卖。” 第四十八章:要人 苏沄蓦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后悔了?后悔也晚了。” 慕云深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这次又想要谁?” 从最初的的柔弱不知世事,到后来在继母手下的艰难求生,再到后来的大气洒脱,再到如今能够气定神闲地站在他面前交易,只是短短的十几日,竟然让他看到了她惊人的进步和变化。 苏沄蓦正色道:“我要一个暗情,”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是女的。” 慕云深听到苏沄蓦的话后,深深地看了在苏沄蓦身后的画越一眼。而这个丫头居然面无表情地无视了他,看来在这些日子里,她们二人的关系进展飞速啊。 “暗情?画越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告诉你。”慕云深笑了笑,而苏沄蓦则敏锐地感受到了慕云深身上的杀意。画越则是一个闪身挡在了苏沄蓦的面前,慕云深面色晦暗不明地看着他们。 “我可以换!”关键时刻苏沄蓦喊道。 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慕云深还是那副淡淡微笑的样子:“换?那什么换。” “你想要什么换?”苏沄蓦问道。 慕云深看着苏沄蓦,只是笑着不说话,苏沄蓦想了想,道:“虽然你名声风流,但是我知道你心在高远。” 说着看了看慕云深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苏沄蓦继续说道:“沈漪澜虽然暂时倒了,但是你和苏沄曦的婚约解除,而她们母女二人一心站在慕云舒那边。” 换了口气又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父亲只有苏枫聂一个儿子,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和慕云舒抱团。” “所以你觉得没有苏相,我很吃亏?”慕云深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我知道你可能不把相府放在眼中,但是作为文官势力,你杀了不明智,拱手让给慕云舒更是吃亏。”苏沄蓦看着慕云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道。 慕云深看着坚定自信的苏沄蓦,心里没来由的软了一下,但还是嘲笑道:“你想要个暗情去帮我刺探消息吗?” “当然不是,”见慕云深这样说,苏沄蓦笑了开来:“沈漪澜的两子一女是她在府中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也是能左右相府站边的原因,但如果她不再是相府唯一的女主人了呢?如果,苏相还有一个儿子呢?” 苏沄蓦的略有些狡诈地坏笑又浮上的面孔,煦沐在旁边看着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苏三小姐,不想居然如此大胆放肆。 “我要个暗情,是希望能够完全听命于我,能够左右父亲的想法,若是日后再有子嗣,更是能够左右苏相的判断!”苏沄蓦殷殷切切地劝到:“若我是个男子,定然能够让苏家的局势和现在不同,但可惜我是个女儿,皇上再重视我的母亲,也改变不了我会嫁人,无法左右苏家的事实,所以宁王殿下,若你想要苏家,想要苏相,那你要先帮我。” 慕云深默不作声,眼神却炽烈地看着眼前的苏沄蓦,短短数日就能参透他和慕云舒的剑拔弩张已经很不简单了,此时竟然将苏府的后宅家事拿来和他做交易,足以见得深思熟虑,这个法子只有她能想出来,也只有她敢想出来。 可惜不是男子?幸好不是男子,不然他到哪里去找一个这样有趣精明的王妃?慕云深心下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已经当她是王妃了吗? “可以,一会儿我带你去挑人。”慕云深点头答应道。 “这个倒不着急,”苏沄蓦连忙道:“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哦?急慌慌来要人的是你,劝说我帮助的也是你,如今说不着急的还是你。”慕云深玩味地看着苏沄蓦,嘴角的笑容扬了起来。 “我挑的人是有要求的,”苏沄蓦定定地看向慕云深:“易容也好天生也罢,我需要她像一个人。” “谁?” “我的生母——大长公主慕毓莲。”苏沄蓦字字清晰地说道。 慕云深面露异色,道:“你确定?据我所知,大长公主和苏相的感情并不好。” 他是在隐晦地说大长公主当年与侍卫偷情,且和苏相冷战后自杀的事情,这件事情虽然被苏家压了下来,但是慕云深身为皇族中人,对此事的来龙去脉是一清二楚。 苏沄蓦倒并不生气,也直接地告诉慕云深道:“传闻并不尽然,我已经有证据,当年母亲是被沈漪澜陷害,此事被揭穿,则父亲对我母亲的更是爱和亏钱。” 苏沄蓦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回忆般地说道:“我小的时候,他们,感情也很好。” 语气中的留恋和怀念,像一个柔弱无依的小女孩,让慕云深有种想去保护她的冲动。 这是苏沄蓦抬起头,给慕云深一个明媚的笑容,道:“三天之后吧,到时候我去挑人,形似是其次,有五分像即可,更重要的是神似。” 慕云深点了点头,又听苏沄蓦道:“昨日打劫我的那几个人,还在你府中吗?” “泽鸣已经审过一遍了,只是山野小贼,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慕云深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好笑道:“你还想审一审?” “你们问的他不一定知道,我问的他一定知道。”苏沄蓦的凤眸目光冷冽,倒有几分杀伐之意,看向慕云深道:“带我去见他。” 慕云深点了点头,煦沐上前带路,慕云深和苏沄蓦跟在了后面。 “你没去问过?”苏沄蓦好奇道。 “泽鸣一致认为他们和慕云舒有关,我只是觉得凑巧,所以没有盘问。”慕云深懒懒地回道。 “或许他们和慕云舒没有关系,但是或许他们背后有些人和慕云舒有关。”苏沄蓦若有所思道。 慕云深的王府也是别有洞天,在那些美人的后院则是设置的暗牢,苏沄蓦暗自赞叹,谁能想得到,风流王爷的后院,居然是个地牢的入口。 一路上都有美人行礼问安,慕云深都一一含笑应了,时不时还调笑一下,驾轻就熟的样子让苏沄蓦恨得牙痒痒。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刚刚和你调笑的那个男子确实十分貌美,想不到宁王殿下居然也好男风。” 第四十九章:药方 听得苏沄蓦一说,剩下的三人不由得愣住了,倒是煦沐好奇道:“为何说他是男子?” “想必这是你的暗情?”苏沄蓦不忙着回答,反问慕云深道。 慕云深眼中满是怀疑和惊讶,道:“不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苏沄蓦笑道:“感觉。” 见慕云深的俊脸一脸得不相信,她歪着头想了想道:“或许说是眼神吧,他看向我的眼神没有嫉妒和气愤,反而有几分欣赏,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慕云深一招手,刚刚过去停在小桥上观察他们的那名黄衣女子便走了过来。见她步态聘婷,动如扶风弱柳版,尽显女性柔美的气质,苏沄蓦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看向慕云深,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见过王爷,见过小姐。”美女张口的声音也是如同珠玉落地般悦耳动听。 “你确定是男子?”慕云深转头看向苏沄蓦,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沄蓦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这名黄衣女子,女子团山半遮面,一双含水杏眸也在颇有兴趣地看着她。 “能摸摸吗?”苏沄蓦收回了在对方胸前峰峦和胯下游离的目光,咽了一口口水道。 慕云深则是脸色阴晴不定,煦沐和画越则都感受到了慕云深身上传来的阴霾气质,过了好久才移开目光,声音冷硬地道:“摸。” 那名黄衣女子反而落落大方,对着苏沄蓦即将摸到胸前的手毫不避让,眼看苏沄蓦的手就要落在那女子起伏的胸脯,却不想苏沄蓦一个迅疾的动作,反而握住了她抓着团扇,从袖口露出一节莹白纤细的手腕。 “男的。”只是一瞬,苏沄蓦就斩钉截铁地道。 这下倒换成那女子面色诧异,见慕云深示意,立刻俯身行礼,出口的却是一把轻柔好听的男声,道:“小人薛宁,见过小姐。” 动作也不再是女性的含羞带怯,举止之间瞬间变成了男儿模样。 本以为慕云深会怪罪那名属下,苏沄蓦都做好了再和他抢人的准备了,不想慕云深这次却没有动作,她反而有点惊讶。 “这是整个暗堂培训出的最好的暗情,出过多次任务,从没有人识破,就连他扮作我在暗堂行走,也没被人发现过。”说到这,慕云深的目光炽烈又深邃,看向苏沄蓦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苏沄蓦惊叹这人无双的易容术,忙解释道:“刚刚只是随便猜的,在他的外貌举止上,我确实没有发现他的不妥之处,说是感觉只是想骗骗你,因为我记得暗情易容手段高超,男女莫辨,所以故意这样说,想让你收敛。” 说到这,苏沄蓦偷偷地吐了下舌头,却见那薛宁问道:“姑娘可是大夫?” 苏沄蓦点了点头,道:“我现在还不算大夫,不过确实粗通医术,刚才能够辨别你是女子,也是从你的脉象上摸出来的。” 她回头对慕云深解释道:“易容术再高超,但是改变不了身体运行的经脉,男子和女子的脉象不同,一摸便知。” 慕云深点点头,却对苏沄蓦的医术有了不同的看法,行医多年的老大夫,诊脉也要几分钟才能确定,而苏沄蓦刚刚只是将手搭在薛宁的手腕上一瞬间,就能诊脉,可见在医术上的造诣绝不是她自己所说的粗通。 “不过,”苏沄蓦开口,打断了众人的思绪,道:“这脉搏的问题,我或许有办法遮掩。” 一句话让慕云深和薛宁都顿住了。 画越对自家小姐也是五体投地地崇拜,当初为自己配药,药效神奇不说,朔风的腿上也是被小姐治好的,所以此时苏沄蓦说能够解决脉象问题,她丝毫不觉得怀疑,只是对小姐的崇拜更增加了几分。 慕云深和薛宁更是异口同声地道:“此话当真!” 苏沄蓦点了点头,她出生于医仙世家,自小伴药材长大,现代的科技发达,看病已经不用号脉,但是苏沄蓦自小就被父亲和叔父们要求熟记人体经脉,从六岁开始把脉,人体经脉更是倒背如流,各种变化早已熟记在心,何况只是分辨男女? “其实并不是很明显,”苏沄蓦解释道:“男子和女子的脉搏有异主要在于跳动的速度和频率,在本身的经脉上,只有粗细和细微的位置差别,平常大夫是看不出的。” “你当真有办法遮掩?”薛宁着急地上前问道。 “只是让脉搏慢下来的话的确有,但是若让筋脉变形和位置的移动,就需要再费些功夫。”苏沄蓦肯定道:“不过一般能将脉搏慢下来就够了。” 控制脉搏的速度的确不难,练过武艺,有内功的人都能办到,画越,朔风,甚至慕云深和慕云舒也可以,但是时间有限,不能长时间地保持。 苏沄蓦想到的则是可以用药物或者金针刺脉的方式,将经脉变细边长,从而使脉搏的跳动变得柔弱缓慢。她在现代的工作地点是个医学研究所,里面一群都是医学和科学上的怪胎,研究所里曾经开发过一种转换性别的药剂,主要是转化人体的内分泌和激素,让人体自然而然地进行变化,无需注射性激素,就可以自发地进行性别转换,并调节生理特征。只是对于外生殖器官还是需要手术解决。 苏沄蓦作为鬼手医仙,自然参加了这个项目的药物开发和研究,对药物的配比更是烂熟于心。药物里面有一种很奇特的药方,是被新发现的,叫做九转花,能够在一定时间内转化人体的激素特征,包括经脉也是药物的主要成分,倒是不知道在这里有没有,除了这个办法之外,苏沄蓦自己还配比了一些药物,能够达到相似的效果,只是效果不够强,如果只是用作易容,倒也够了。 “手里现在没有现成的药物,等我回去去配一些,明日让冷星送过来,你可以试一下。”苏沄蓦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又回头对慕云深道:“这个算是你借给我一个暗情的答谢吧,这算是等价交换吧。” 慕云深笑了起来,却不回答。 你欠我的,从那夜开始,就已经算不清了。 第五十章:审讯 薛宁对苏沄蓦的药品很感兴趣,对于暗情来讲,生理的特征的确是最难遮掩的,他明确表示,如果苏沄蓦的药物有效的话,他负责在这一波暗情里挑选一个最优秀听话的给她驱策。 苏沄蓦笑着应了,她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有自信,薛宁退下后,一行人继续去往地牢。 “这就是地牢入口?”苏沄蓦不确定地道。 看着眼前的这间精美的房子,雕梁画栋,房内什么都没摆,只是一张大床最引人瞩目,尺寸比普通的床铺要大上一倍,红色的纱幔被风吹过,将床上的情景若隐若现,让人看了不由得血脉喷张。 苏沄蓦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坊间传言,传说宁王府后院,时常能听到怪异的呻吟声,大家都说这是王爷又和美人们玩出了新花样,苏沄蓦调笑道:“这就是王爷夜御十女的地方?地牢的待遇不错嘛。” 红唇微撅,小巧挺直的鼻梁皱了起来,一双凤眸半嗔半怒,这般风情让见惯美色的慕云深也愣住了,而却没想到他不说话的行为更像是变相的默认。 语气中的酸味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而旁边的煦沐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画越十分维护自己家的小姐,不肯当着别人的面让小姐没脸,但心里也觉得小姐吃醋的样子很有趣。 苏沄蓦在知道自己喜欢宁王的时候,心下就已经对他的不得已有了解,想着不要计较,但是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心酸。 煦沐上前开了机关,偌大的床体翘起,眼前原本是床板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苏沄蓦正为自己小气在意的样子丢脸,见状不等慕云深招呼,连忙走了下去。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手一热,感觉拉住自己手的那人一个用力,自己就倒在了他的怀里。抬眼正看见慕云深明亮炽热的眼眸,再是笔挺的鼻梁,和那亮片性感柔软的嘴唇,苏沄蓦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握住她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同无暇的美玉一般被雕琢,苏沄蓦在慕云深的怀中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或许,他会吻过来吗? 两个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慕云深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的面颊上,此时感受到慕云深的胸腔震动,他好听的声音道:“你刚刚踩了地牢的机关。” 苏沄蓦忙睁开眼睛看向入口,果然,几柄箭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出来,正扎在刚刚她踩过的地方,旁边的煦沐已经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就连画越也是一副想笑又强烈克制的表情,面色怪异,看得出来她忍得很辛苦,再想到刚才自己莫名的期盼,苏沄蓦羞红了脸颊,忙从慕云深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身旁的煦沐见此,连忙先一步进了地牢去关闭机关,画越也悄悄地往旁边移了几步,双眼看向地面,眼观鼻鼻观心,那意思分明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苏沄蓦狠狠瞪了慕云深一眼,跺了跺脚,转身走进了地牢,不再去看向身后的慕云深,画越紧跟其后,生怕苏沄蓦有个闪失。 慕云深玩味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回味了一下苏沄蓦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其实,他刚刚是真的想过要不要吻下去的,哪想到她反应那么快地挣脱开了。 苏沄蓦走进地牢的时候,已经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息,煦沐早在面前等着她,忙领着她去往那几个山贼所在的牢房。一路走来看到两侧的牢房稀稀落落地关着几个人,不少人的身上鲜血淋漓,定然是没少受刑。 画越出自暗堂,刑讯是训练的一项,她和煦沐对这种场景已经没有感觉了,倒是苏沄蓦也一副淡定的样子,这就让煦沐有点不淡定了。他一边走,一边悄悄地看着苏沄蓦的反应,见她神色如常,呼吸自如,丝毫没有勉强和忍耐的深色,心中更是对她多了几分佩服。 其实苏沄蓦倒不是心理素质强大,只是前世为医,血肉模糊的场景她不知道见了多少,身为大夫,肠穿肚烂的尸体和血肉模糊的躯干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更有许多解刨的标本。苏沄蓦甚至都能做到在一具解刨的尸体面前吃盒饭了,这点血腥味算什么。 煦沐在一个牢房面前停了下来,对苏沄蓦道:“这个是您要的匪徒的领头人,另外几个在别的牢房。” “怎么分开关押?”苏沄蓦一边端详面前的这个人,一边问道。 “他们是个团伙,怕会串供,所以都分开关押。”煦沐解释道。 苏沄蓦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个哆哆嗦嗦的身影,看得出来,雷泽鸣虽然没怎么给他上刑,但是身边人的惨状想必定是让他心惊胆战了,长时间关在这种地牢里面,即便不受刑,人也是会疯的。 “抬头。” 张六早年本是一个市井流氓,后来没有生计,却见到了原来的熟人夏渊,他本名是夏狗子,和张六一同长大,也是个游手好闲之徒,不知道什么时候投靠了贵人,举动间也变得颇有几分衣锦还乡的样子。记得他跟自己说:“六啊,你这么下去不行啊,兄弟一场,哥哥给你介绍个营生。” 张六没念过书,也没有什么能耐,还一心想发财,如今有了这个好机会岂能放过?夏渊问他:“干的事儿是杀人,你敢吗?” 杀人,杀人有钱赚,有了钱,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不会被人像狗一样地赶来赶去,能够睡到那些个看不起自己的青楼小娘们儿。有了钱,杀人算什么?张六啐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干! 内宅的勾心斗角,都需要一把锋利趁手又不会指上自己的刀,后院的哪个小妾死了,哪个庶出的子女死了,大户人家并不会彻查,家丑,遮掩还来不及,谁会大张旗鼓地报官?宣告天下自己治家不严,女人嘛,死了这个还有别的,孩子嘛,一生一堆,没就没吧。 然而,当他真的在牢中,听着身边人的惨叫,他也从害怕,到如今的了无生气。 杀了那么多人,他又会被谁杀呢? 第五十一章:缘由 那天还是夏渊,告诉张六去杀个女人。 “你装作马车夫,在回来的山道拉到少有人迹的北道上杀了。”夏渊说着抛给了张六一袋银子。 张六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问,动身的那天是个雨夜,他们在寒山上等了一夜,第二天终于在山路上找到机会堵住了苏沄蓦。 他不知道这次刺杀的目标是大长公主的独女,当听到苏沄蓦在他面前镇定地给他的许诺,他心中动了一下,却还是被她长公主独女的身份吓了一跳。正要下决心杀了她,却被宁王救下。 张六在牢里的一夜,听着身边的惨叫,他一直在想,如果昨天答应了苏沄蓦,会是什么下场。 如今又是这个极美貌的女人,他目光落在苏沄蓦精美的纱裙下摆,慢慢顺着裙子抬头看上去,苏沄蓦的凤眸深不见底,他这次还会选错吗? 苏沄蓦看见张六贪婪又有些疯狂的眼神,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太美太神秘,让张六的心神晃了一晃。 苏沄蓦坐在了画越搬来的凳子上,笑着道:“我知道你,也知道夏渊,更想知道夏渊背后的人。” 说着好似蛊惑般,道:“希望你这次不会选错。” 张六的眼神飘忽不定,点了点头,苏沄蓦正松了口气,心想能够不费力气,俯身正要问话。突然裙摆一紧,感到眼前黑影一闪,鼻尖的汗臭味让苏沄蓦想吐,但喉咙却被紧紧地掐住。 张六居然趁着二人不备,拉过了苏沄蓦的裙摆,挟持住了她。宁王站在门外,眼神中弥漫着冷冽的杀意。他缓缓走到牢房门前,煦沐和画越都感受到了他的杀意,在王府中,在他的地盘下,胆敢动他的人,弄死张六,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慕云深看着苏沄蓦被挟持,有了一丝紧张,就要示意煦沐动手杀死张六。 苏沄蓦忙给慕云深挤眼睛示意,慕云深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气结地看起这个不知道危险的女人,一双俊目眯了起来,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势。 “放我出去!不然我杀了她!”张六声嘶力竭地喊着,手下就是这个苏沄蓦纤细的脖颈,手下的肌肤细腻,暗香扑鼻,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有欲念,但是活命更重要!他看的出来这个女人对这些人很重要,面前这个俊美无涛的宁王,他紧张地收紧了双手,苏沄蓦忍不住咳嗽了出来。 “放开她。”慕云深沉声说:“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 “给我准备一万两,要银票!再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出城!”张六恶狠狠地说道:“半个时辰之内全部准备好!” 慕云深并没有点头,只是看着张六,眼睛中没有表情,一反往常风流微笑的冷漠表情,让张六的心里越来越慌,见慕云深丝毫没有动作,张六想掐紧苏沄蓦的脖子,却惊恐地发现手上用不上力气,自己的四肢和腿都没有力气,张六踉跄着软在了地上,看见头顶上苏沄蓦盈盈笑着看向自己。 张六惊恐道:“怎么回事!”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怨毒地看着苏沄蓦道:“你居然撒毒!” “生存还是毁灭,你每次都选错。”苏沄蓦笑着看向躺在地上瘫软如泥的张六,言笑晏晏,凤眸却是冰冷地能冻死人。 张六心中恨恨,他想到苏沄蓦那天在马车里撒毒的动作,就应当想到她还会用毒药,只是想不到她会将毒药下在哪里。苏沄蓦不管张六愤恨的眼神,让煦沐将张六重新架了起来,她驻足在张六面前道: “我的能耐远不止与此,所以你最好配合我。”还是那副温柔美貌得人畜无害,但是眉眼间的冷意和凌冽让张六哆嗦了一下,说着将一包药粉拿了出来,撒在张六的全身,对着煦沐道:“手脚分开绑起来,再给我拿一盆凉水。” 煦沐答应着,看自家殿下没有丝毫介意的样子,一溜小跑地出去执行未来王妃的命令了。 “认识夏渊吗?”苏沄蓦盯着张六的双眼问道。 “我不认识。”张六被手脚分开绑的很不舒服,但还是嘴硬着说,顺便蹭了蹭后背。 苏沄蓦看向慕云深,慕云深说道:“雷泽鸣没问出什么东西来,你说的夏渊我也不清楚。”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苏沄蓦,反而却看向了手脚被绑,在墙上扭动得愈发厉害的张六。 “他这是——”看了一会,宁王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张六扭动得剧烈又奇异,嘴里还不时“斯斯哈哈”地叫着,似乎是,很痒? 煦沐这时提着一桶凉水回来,见张六的样子也是十分奇异,苏沄蓦不管他人奇怪的目光,拿起水桶中的水瓢,舀了一瓢凉水“哗啦”一下泼在了脸色发白,不断扭动身体的张六的身上。 张六的神情仿佛一下子解脱了,呼哧呼哧地在地上大喘气,道:“认识!认识!他原来叫夏狗子,是我发小!” 苏沄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我这药粉不是毒药,但是能让人皮肤发痒得没有止境,一瓢凉水只能暂时缓解,等一会痒劲上来得一次比一次厉害,所以——” 苏沄蓦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水瓢,对躺在地上,满身狼藉的张六道:“趁着这瓢水的效果没过,多说点我想听的,我考虑给不给你下一瓢水。” 张六哼哧哼哧地点着头,身上的痒劲果真像苏沄蓦所说的那样又有些反复,忙道:“您问您问,我知道得都说。” 苏沄蓦笑道:“夏渊背后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看着苏沄蓦的脸色不好看,手里的水瓢离自己远了些,张六忙喊道:“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是个有钱的人物。” “哦?”苏沄蓦玩味地看着张六,手中的水瓢盛满了清水,晃动了几下,问道:“他都让你干过什么事?” “杀人,”张六难耐地又蹭了起来,果然如苏沄蓦所说,这种痒一次比一次剧烈。 “都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家事,尚书家的第十三房小妾,京都王家最受宠的庶子,大司马家的平夫人……”张六磨蹭的动作越来越剧烈,却嘴上不敢停顿地连忙说着,身上后背处的衣物已经磨破了,裸露的皮肤已经被磨蹭地通红,依稀可见血痕。 “求您——”张六眼巴巴地盯着苏沄蓦手中的水瓢。 第五十二章:质疑 苏沄蓦手腕一动,半瓢水倾倒在了张六的身上,张六长舒了一口气。 被绳子捆绑住的身体做动作时非常有限制,所以就是蹭痒,也耗费了张六巨大的体力,他像死鱼一样瘫在墙上大口吐气,贪婪地享受着好不容易熬过来的一份舒坦,身上还有些微痒,但已经比之前如同数百只蚂蚁在皮肤下面爬动的感觉舒服很多了。 “去哪里能找到夏渊?”苏沄蓦问道,她兴趣缺缺地将水瓢丢回了木桶,重新坐回凳子上。 “在红香院。”张六忙道:“他原先在那有个相好,后来发了财,将红香院买了下来,这些年一直是他在经营。” 苏沄蓦默默沉吟着,盘算着张六的话。听到张六哀声求道:“小姐,贵人,姑奶奶!您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您看能不能帮我先解毒啊。”张六的痒一次比一次难熬,动作愈发地激烈,在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又重新发作了起来,他尽可能地用后背去蹭石壁缓解,后背已经血肉模糊地一片,但依旧不敢大声叫,生怕苏沄蓦一个不乐意,就不给他解毒。 苏沄蓦微微笑了笑,示意煦沐将水桶拿起泼在张六身上,煦沐看着自家王爷的脸色,没有上前动作。 慕云深看着苏沄蓦只是用药粉就将张六的嘴撬开,用毒药恐吓,再用好处引诱,在刑讯方面简直可以说是个中高手,无师自通,只是心还是软了些。 见煦沐不肯动,苏沄蓦想想就知道是慕云深对她放过张六的不赞成,对张六道:“你且忍忍,我这就给你解毒。” 纤细的手腕勉力地舀起一瓢清水,对张六迎头浇下去,张六顿时感觉浑身清凉,不理会慕云深。 对画越道:“去给我打一桶温热的水,再拿一壶烧酒。” 画越点点头立刻出去了,全然无视慕云深的表情,慕云深则是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自己给这个女人派个护卫到底是帮了她还是惯坏了她。 煦沐看着慕云深的表情,小心上前道:“小姐,这张六险些伤了你,何况作恶多端,你还要救他?” 苏沄蓦不理睬他,正好画越回来了,苏沄蓦将画越带回来的烧酒和温热的水混合在一起,让画越对着张六兜头兜脑地泼了下去,张六身上满是伤口,这一盆酒水泼下去,顿时如同杀猪般惨叫了起来,待熬过了这一阵痛,顿时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 张六倒是个知乖的,忙连滚带爬地跑到苏沄蓦跟前跪下,道:“谢谢小姐饶了小人,小人愿意为小姐肝脑涂地!” 苏沄蓦笑眯眯地道:“你且在这地牢里好好呆着,带我有需要自会来找你。” “是是是——”张六此时倒唯唯诺诺,只是一个劲地磕头,不敢再有不敬和造次。 苏沄蓦笑了笑,那笑却没深入到眼底,转身就出去了。 煦沐询问性地看向了慕云深,慕云深微微点了点头,他便将张六重新关押,而在牢狱中的张六,则趴在地上,脸色煞白地起不来。 苏沄蓦站在庭院,正值午后的光线变得柔和,夕阳西下的光辉是橙色的,苏沄蓦负手站在庭院中,神情淡漠,远远地看向夕阳下京城的屋脊。 夕阳的光辉在苏沄蓦的身边渡上了一层光晕,她容颜华贵无双,气度非凡。凤眸里的冷清和孤傲,更多了几分寂寥,慕云深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苏沄蓦。 “他的命我还有用处,”不等慕云深开口,苏沄蓦头也不回地道:“一个企图杀我两次的人,我不会留着,更重要的在于他受了恩惠还在想着反咬我一口。” 慕云深颔首,眼中赞叹之色闪过,她能够收服人心,便已经很有进步了。画越就是很好的例子,短短数日就完全视苏沄蓦为主,而对付张六这种人也会毫不手软地用刑。此外还懂得识人善用,更能清楚地意识到什么样的人不能用,在更是难得。 张六这个人,在两次苏沄蓦给他机会的时候都选择威胁,说明性格阴霾,残忍多疑,尤其是第二次攻击苏沄蓦更是说明此人怀恨在心。而苏沄蓦用刑让他服软,他却分外配合,说明此人在自己受伤害的情况下会背叛道义,明智的上位者,不会用这样的人。 坦白说,苏沄蓦给他的感觉是在快速成长,现在已经有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坚定,这是上位者的自信和尊严,看到这样的苏沄蓦,他的心理又有些后悔,有点想念那个不久前一头扎在自己怀里,说着我要成为你唯一的女人的苏沄蓦。 想到这里,慕云深不禁笑了起来,一瞬间的朗月风清,让苏沄蓦忍不住回了头。 “我想我清楚姑母为什么给你起名叫蓦,”慕云深笑道。 “为什么?”苏沄蓦忍不住问道。 慕云深却不回答,只是大笑着走往前走去,苏沄蓦不解地跟在他身后。 因为你蓦然回首的样子,真的很美。 苏沄蓦和画越没有在王府用晚膳就回到了苏府,平朝男女之防虽不大严,但未过门的女子是万万不能在男子家用晚膳的,甚至是未婚夫也不行。 苏沄蓦和画越只在天黑前赶回了家,正好赶上相府吃饭,苏相对苏沄蓦的晚归,并没有什么不满,其实他私心里想着能让苏沄蓦和宁王殿下结成婚约也是不错的事情,虽然苏沄曦和慕云舒看起来情投意合,但是苏沄曦毕竟失贞,他总要给自己想个退路。 他也清楚四女儿对宁王殿下的心思,但是毕竟苏沄蓦在出身和样貌上都远超过苏沄颜,他自然不会不识趣地提起苏沄蓦出府去宁王那里的事情,但是想到苏沄蓦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好,再看苏沄蓦一脸平淡的样子,他心里也是有些着急,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这个二女儿了 父女三人用过饭后,苏沄蓦平淡地给父亲请安告退,对着苏沄颜也是平平淡淡的样子。 苏沄蓦和画越走到岸芷轩的门口,却见门口早就等了个人,见到苏沄蓦连忙上前讪笑道:“小姐,我等您好久了。” 第五十三章:投奔 “小姐,我等您好久了。” 说话的是个下人,苏沄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认出是在沈漪澜院子里一个二等的丫头,不动声色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头?” 那侍女连忙行了一礼,道:“奴婢是流霞阁的洒扫婢女。” “天色这么晚,你为何在这里等我,可是沈夫人有话跟我讲?”苏沄蓦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问道,一派地单纯直接。 那婢女不敢起身,仍旧行着礼道:“沈夫人没有事要交代小姐,是她要有事找小姐的麻烦。” 沈漪澜被贬为平妻,其实论理还是可以叫声夫人的,一声苏夫人也是当得起的。但是毕竟不是正妻,而苏沄蓦是前正妻的女儿,又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叫一声沈夫人并不为过,而这个婢女却跟着苏沄蓦直称沈夫人,却是有些以下犯上,看不起的意思了。 她张口闭口只唤苏沄蓦小姐,不提排行,言行举止一派讨好,此行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苏沄蓦笑眯眯地道:“此话怎讲?” 那婢女咬了咬唇,道:“能否请小姐允许奴婢进屋说?”说着看了看四周,道:“此处,怕是隔墙有耳呢。” 苏沄蓦向身旁的画越递过去一个眼神,画越则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周围没有人,苏沄蓦复而低头对那名一直弯腰行礼的婢女说道:“起来罢,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起身,依旧恭敬地敛住目光道:“奴婢名叫荷香。” 苏沄蓦就着月光打量了一下,眉眼倒是清秀,倒是细细看上去更有几分眼熟,想了想不由得笑了出来,道:“罢了,我院子中有几株杂草,素问关叔说你清理杂草最有方法,你且去我那园子里看一看吧。” 荷香眼神一松,恭敬地唤了声是,跟在是苏沄蓦身后,低眉顺眼地进去了。 苏沄蓦在桌边坐定,也不去打量眼前的这名唤作荷香的女子,候在房间里的碧落,则是给苏沄蓦倒上了茶水,端上了水果,见苏沄蓦脸色不对,一句话也不多说,最近碧落被苏沄蓦调教得也规矩了许多。在除了三人之外的外人在场,已经会看苏沄蓦脸色行事,这点乖巧让苏沄蓦十分喜欢。 苏沄蓦端起了面前的茶水,用茶叶盖拨去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袅袅的蒸汽让她的面孔若即若离,唯独露出一双凤眸,震人心魄。苏沄蓦也不着急问话,反倒是一脸轻松地喝起了茶水。 时间一长,荷香也不再镇定,见苏沄蓦对她依旧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不敢擅自托大,忙跪在地上道:“小姐,沈夫人违背老爷的禁足领,私自向外面传送书信。” 苏沄蓦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道:“父亲只是说禁足,没有说不许传达书信,她爱传,就传吧。” 荷香的脸色骤然一变,不知道苏沄蓦是什么打算,只能伏在地上,道:“是荷香错了,以为沈夫人犯了规矩,就想来向小姐——” “咔哒”一声,是杯盖和茶杯触碰的声音,声音不大,却让荷香的声音弱了下去。苏沄蓦放下茶杯,细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敲打起桌边,愈发是笑着看向荷香道:“且不说沈夫人是否犯了规矩,就算是犯了规矩,你也应当向老爷禀报,无缘无故地,找我来做什么。” 平平淡淡的口气,丝毫没有诘问的意思,反而让荷香在这个夏末秋初的夜里,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荷香以头触地,爬伏在地上,心下却暗自焦急,这苏沄蓦和原先下人们说的不出闺门,心思单纯的说法截然不同,该如何想一套说辞才好。 这是听到苏沄蓦开口道:“罢了,今日这事虽然是你不懂规矩,但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回去好生服侍,此事我就不追究了。” 荷香听此,心下松了口气,忙给苏沄蓦行礼跪安,苏沄蓦淡淡应了,不再看她。 荷香出了岸芷轩的大门,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向院子内明亮的灯火,心有余悸。此次来是想投奔,自己也是有事相求,可这苏三小姐是如何看的出来自己有求与她的呢?不再多想,便悄悄走进了黑暗中,趁着四下无人,溜回了流霞阁。 岸芷轩的房间内,碧落不解地问向苏沄蓦道:“小姐,这个婢女明显前来投靠,您为何不接纳她呢?” 苏沄蓦随意的笑了笑,道:“虽然府中沈漪澜式微,但是她还远远不够让手下的下人来投奔我的情况。” “那小姐的意思是?” “昨日沈漪澜被禁足,今日她就来投靠我,你不觉得时间太紧张了吗?”苏沄蓦道。 “更何况她自己也说了,只是一个洒扫的二等丫头,沈漪澜遣人送信这件事,一定是让心腹背着别人干的,如何又让她撞见?”苏沄蓦冷静地分析道。 “所以她是沈漪澜的卧底,假意来投奔的?” “不,”苏沄蓦笑了笑,道:“我倒认为她干了亏心事,所以日夜忧心,观察沈漪澜,趁着这个机会来投奔我,想找个保护伞。” 说着将刚刚又喝了一口的茶水在此放在桌子上,肯定道:“她一定有求于我。” 碧落更是不解了,反而歪着头问道:“既然小姐认为她有求于您,不会加害您,为什么还不收下她,反而让她回去呢?” 苏沄蓦这次却不再解答了,她静静地看着外面宁静的黑夜,回想着刚刚见到荷香的一举一动。那张脸,容貌和她的生母大长公主有几分相像,但是乍一看却并不相同。她母亲的容貌,一双凤目风姿绰约,那丫头水汪汪得一双桃花眼,生的我见犹怜,但是嘴唇和脸型,尤其是说起话来喜欢抿嘴唇的习惯,却和母亲如出一辙,真的是想象不到沈漪澜居然会将这样一个丫头放在身边。 顶着这样一张脸,想必在流霞阁,荷香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不过这个丫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 父亲居然看上了个和自己母亲神似的丫头,苏相啊苏相,该说你是有情还是无情? 第五十四章:礼物 苏沄蓦这几天只是在家中休养,没事看看医书,翻弄花草。倒是冷星受苏沄蓦的命令,往王府跑了一次,告诉慕云深,暗情的事情暂缓,而冷星则是给苏沄蓦带回了一对雪白的雪雕,身量比普通的雕要小一些,莹白的羽毛洁白分明,一双眼睛更是晶莹剔透如同黑玛瑙。 冷星带这对雕回来的时候还给苏沄蓦带来一封信,大意告诉她这对雕儿名叫寻雪雕,飞得快又远,同信来的还有一包香粉,信中说将这香粉洒在身上,这对雕儿就会认得主人,不必锁在笼子里,就会自动跟在她的身边。 苏沄蓦饶有兴趣地逗弄着这对雕儿,倒是画越凑了过来道:“这寻雪雕极为难得,因为生在极北之地,善于在雪地上搜寻猎物,所以视力极佳。” 苏沄蓦轻轻地闻了闻这包香粉,倒是一股暗暗的幽香,那两只雕儿闻见这气息顿时变得兴奋了起来,叫声绵长又柔和。苏沄蓦笑了起来,将香粉全数洒在了身上,把这对关着雕儿的笼子打开,放了出来。这对雕儿亲热地在苏沄蓦身边蹭了起来,温柔地碰触着苏沄蓦。苏沄蓦让碧落去厨房拿一些新鲜的鱼虾和几块生肉来,扔着喂给了那两只小雕。 “这两只雕儿倒是可爱,只是身量小了点。”苏沄蓦笑道,看着院子里你争我夺的两只鸟儿,被逗得乐不可支。 “小姐有所不知,这寻雪雕难得,成长的时间也长,年岁大约在三十年左右,现在这两只雕儿年纪还小。”画越给苏沄蓦解释道。 “现在的雕儿大约才两三岁的光景,它们还会长的,”画越笑着道:“最大的寻雪雕大约有半人高,它们长大后不光能送信,还能送信物。” 苏沄蓦笑着看着院子中两只雪白的雕儿上下翻飞,倒是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正在这时门外来了一个梳着环垂发髻的婢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神情尊敬又谨慎,走进岸芷轩对苏沄蓦行礼道:“三小姐有礼了。” 苏沄蓦神情淡淡,这是苏家老太太的婢女之一,叫菊香,想不到苏家老太太居然也能掺和到苏家的这摊事里。她提起了柔和的笑容,含笑问道:“老夫人身体安好?” 苏老太太是也是继室,如今的苏穆延并非她亲生,所以和苏沄蓦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而苏沄蓦出身高贵,唤得一声老夫人并无不敬。 菊香悄悄打量着这个许久不见的苏三小姐,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家常裙子,一头秀发被松松地挽了个发髻,手里执着一卷书卷。虽然已经有数月不见,但是这三小姐给她的感觉,像是变化了很多。更有一种柔和内敛的气度,一双凤目光华灼灼,让人不敢直视,菊香忙低下头去,恭敬地行礼回答道:“劳姑娘记挂,老夫人身体很好。” “难得老夫人想起我,可是有什么吩咐?”苏沄蓦柔和的笑道,言语举止中挑不出一丝错处,姿态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老夫人今天来了,相爷让我唤小姐前面去。”菊香忙回道,又刻意说道:“老夫人很想念小姐。” “你先去吧,我整理一下马上就过去。”苏沄蓦含笑点头道,并唤着画越将菊香送出去。 菊香依旧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告退,先行返回。 苏沄蓦坐在梳妆镜前,抚了抚自己如同乌云的秀发,因着这两日自己只在家中,所以早起也不用画越为她梳发髻,一头秀发只是随意挽了起来,身上也只着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没有收腰,苏老夫人是家人,也是名义上的奶奶,但是这身打扮去也是明显不合适的。 苏沄蓦让碧落打开衣橱,挑了一件藕荷色的收腰牡丹花底纹的长裙,淡淡的紫色柔和大方又有亲切感,下摆的牡丹花样式和苏沄蓦的气质十分符合,画越则是为苏沄蓦梳起了一个堕马髻,又别出心裁地留出两缕头发垂在另外一侧,看上去温柔高贵。苏沄蓦看了看那一水的藕荷色衣裙和白底的牡丹花纹,选择了一对紫水晶的耳坠,和一根白玉发簪。 看着镜中女子顾盼间的温柔高贵,苏沄蓦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去见苏老太太。 这苏老夫人自己是继室,自己没有儿女,对几个成年的名下儿子,并不多加管束,因着苏穆延在他那一辈家中排行最小,亲生母亲去世时他才六岁,所以跟苏老夫人生活的时间最长,而苏老夫人自己没有子嗣,所以对苏穆延也很不错,两人的母子感情反而好些。 这苏老夫人也不是不懂事的,虽然苏穆延待她如同亲生母亲,但是这些年对苏家的家事从不指手画脚,只是偶尔来坐一坐。但对待沈漪澜倒更比别人亲近些,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都是继室的缘故,也没有因为沈漪澜的出身而看不起她,尤其对苏枫聂格外疼爱,对另外几个孙女儿倒谈不上亲近。 苏沄蓦心下清楚,这次苏老太太前来,必然是听到了风声,来帮助沈漪澜出困的,而她等的也就是这一天。 相府家的宅邸分为四进的院子,前院一般是正门,平常接待贵客和苏穆延的同僚都在正厅。 第二进就是平日里的客人和家中举办宴会的场所,没有名字,只是小客厅,连着一派客房,也是花园所在的地方。第三进就是苏家的住宅,也是占地面积最大的部分,以山水景色为基础,和二进的花园相连,大大小小建了了几个院落。这片后院本来是为着长公主倾力打造的,也是因着长公主,所以本能建造十几个院落的图纸,只建了七所住宅,毕竟公主在,苏相必然不会再纳小妾了,就这七所住宅,还是考虑了会有家眷来居住的情况。 第四进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后院,是苏府的库房,下人,还有侍卫们居住的地方,平常也有专门的侍卫把守后门和仓库,少有人去。 苏沄蓦现在就在往小客厅去,一路上的下人都屏声敛息,正走到门口,听得房内传来声音道: “漪澜就是有错,你将她降为平妻,也太草率了!” 第五十五章:家书 “漪澜就是有错,你将她降为平妻,也太草率了!” 苏沄蓦听到这句话,脚下顿了顿,但也只是顿了一下,接着就走进房间,笑容可亲地对上座那个白发苍苍,相貌严厉的老妇人道:“老太太身体可安好?” 苏老夫人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看着眼前的苏沄蓦,一身藕荷色的白底牡丹高贵雅致又大方,但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头上挽着的一根白玉簪子,更显家常亲切,紫水晶的耳铛十分华丽,这一身装扮,确实显得气度非凡,但也不显咄咄逼人,老人们都喜欢伶俐漂亮的小辈,苏老太太也不例外。 苏沄颜已经坐在那里了,和苏沄蓦笑着问过好后,便是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喝茶,苏老太太对她们姐妹一向一般,她也没必要自己上前讨个没趣。 看着苏沄蓦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问安,眉眼之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骄矜,更是和原先那副柔弱不解世事的样子相去甚远,甚至比她的生母大长公主慕毓莲更有皇家气度。 苏老太太不由自主地放柔了语调,对苏沄蓦道:“三姑娘又漂亮了,真是有大长公主当年的样子。” 说着转头对苏穆延说:“家中女儿若能个个像蓦儿这样,便是你父亲在,也是高兴的。” 说话间,拉着苏沄蓦的手到近前,唤她在自己跟前坐了,细细地问了些话,最近身体好不好,有没有什么爱吃的,可去哪里玩了。诸如此类。 苏沄蓦含笑一一答了,态度温柔,听着老太太的唠叨。 “说起游玩,前日枫哥儿还给我寄了家信。”苏老太太拉着苏沄蓦的手,转头笑跟苏穆延说道。 “你的儿女虽不像你哥哥家那么多,但是这几个儿女却一个比一个强,”苏老太太道:“枫哥儿也是有孝心的,给我寄的书信,还有几样礼物。” 又拍着苏沄蓦的手笑着对她说:“你二哥哥也给你们娘几个带了礼物,这孩子,脸皮薄,若是寄给你们怕被说婆婆妈妈,便托了我带来,一并给几个姐妹和他母亲送来。” 说着状似无意地问道:“漪澜和你大姐姐怎么不来?” 说着又对苏穆延道:“好久没见漪澜了,怪想她的,娘儿几个好久没说过话了,她可是出去了?” 苏穆延面色暗了暗,但不愿拂了苏老夫人的面子,只能点了点头,转头唤了个下人,让他去流霞阁和汀兰阁叫沈漪澜和苏沄曦见老妇人,那下人道了声是,小跑着去了。 苏沄蓦面上还是一副温柔的表情,低头喝茶,垂眸看向杯子,热气让她的眼眸变得更加虚幻。心中则是一片冷笑,这苏枫聂居然打的是曲线救国的主意,知道自己不能回来,给苏穆延写信不能改变他的主意,索性把主意打在了苏老夫人的身上,借着送礼,让老夫人来看沈漪澜和苏沄曦,而这人一旦出来了,便没有再进去的道理了。 苏沄蓦默默含下一口茶水,并不生气,仍旧是笑盈盈地和老太太说:“二哥哥都带了些什么礼物?我可要好好看看。” 老太太笑着让她的几个婢女捧上了礼物,四个婢女分别是梅香,竹香,菊香,兰香。苏家是书香门第,苏老太太几个婢女的名字也要讲究,实在是太过附庸风雅。 苏沄蓦佯装感兴趣地看向婢女手中的托盘,无非就是一些布料,发钗和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 “想不到边疆苦寒之地,竟然也能有如此衣饰,果真不错。”苏沄蓦出声赞叹道。 苏老太太则是笑吟吟道:“你二哥哥还专门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呢。” “哦?”苏沄蓦忙感兴趣地看向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唤竹香上前,苏沄蓦仔细看向她手中的托盘,是一团皮毛披风,刚刚她只觉得皮毛老气,所以并没细看,轻轻摸上去,倒是油光水滑,确实是上好的皮毛。 “你哥哥信中说,这紫狐的皮毛,最是美丽华贵,最是衬你,专门给三姑娘的。”老太太笑道。 苏老太太是继室,她是一个小官吏的女儿,没有经过大户人家的嫡庶之争,所以对于嫡庶之间的争斗并不敏感。苏沄蓦则是笑的意味深长?美丽华贵?最是衬自己?怕是这紫狐才是对自己的警告吧。 苏沄蓦心中这样想,但依旧表现的对它爱不释手,对苏穆延说道:“爹爹,这紫狐的皮毛当真好看。” 苏穆延却有些不大高兴,只是敷衍着点了点头,道:“你喜欢就留着吧,不必管你姐姐和姨娘了。” 他苏枫聂去的是边疆苦寒之地,怎么能有机会和时间去看这些花哨的东西?紫狐这样珍贵,就算是自己猎到的东西,也应当送给皇上,尊长以表尊敬,偏偏给了家中女眷,若再朝廷中被人知道,势必要落人口舌! 这是听得环佩叮当的声音,苏沄蓦不回头也知道是沈漪澜和苏沄曦到了。 她回身坐回了位子,仍旧是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水,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沈漪澜母女二人。 沈漪澜的仪态还好,只是看上去憔悴苍老了一些,对着苏老太太仍旧是不失礼数地行礼问安,老太太也是怜惜地抓过沈漪澜的手,示意她坐下。 苏沄曦则是瘦了许多,她不曾关注汀兰阁,光看着洒扫下人每天往外打扫碎片,和扔掉冷了的饭食,就知道这苏大小姐必然是绝食,打闹。每天的运动量和进食量和以往差别太多,如今更是瘦削,原本冰肌玉骨的一个美人,如今容貌依旧,却显得狰狞凶狠了许多,就连苏老太太也微微皱了眉头,淡淡招呼了她,神情中的不喜虽然被遮掩,但依旧让苏沄蓦看出了几分。 苏老太太一手拉着沈漪澜,一手拉着苏穆延,笑道:“夫妻二人哪里有隔夜仇,如今看在我这老人家的份上,便和好了罢。” 苏穆延不喜,却不好抽回手,只得应道:“儿子知道了。” 老太太见此,叹了口气道:“穆延,我知道你心中气不平,只是我也是继室过来的,更能明白继室的苦楚,只是我自己没有儿女,若是我有儿女,不一定能比漪澜做得更好,她一时糊涂,也得到了教训了,你且饶恕她吧。” 第五十六章:好事成双 苏沄蓦还是装作感兴趣地翻看布料,对坐上的几番劝导全当做看不见。 听得苏穆延道:“身为嫡母,应当抚恤子嗣!她派人刺杀蓦儿,最无可恕,蓦儿若是出了事情,我如何向皇上交代!” 苏沄蓦心中听得好笑,这苏穆延,到底是在意她还是在意皇上? 又听得苏老夫人道:“你膝下只枫儿这一个子嗣,你将他的母亲贬斥,软禁,他在边疆如何能安心?枫哥儿在信里巴巴儿地跟我说,还准备了好东西给她母亲下月祝寿,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枫儿伤心!” 苏沄蓦用茶杯挡住嘴角的一抹冷笑,男孩儿重要?怕是这家中苏枫聂当权,他苏家都不知道要怎么死了。 看苏穆延还要再说,苏老夫人发话道:“好了!我做主,这件事情就定下来了。” 苏老太太担着苏穆延母亲的名义,再加上从前很少干预苏家的家事,所以苏穆延不好意思去扫了苏老夫人的面子,只是别过了头,不再作声。 拉着沈漪澜的手道:“去给三丫头陪个不是,你也担着她叫你母亲这么多年,这次实在是太过糊涂了!” 沈漪澜一边拭去泪水,一边点头看向苏穆延,见他不在说话,走到苏沄蓦面前,佯装行礼。 她再是偏房,也是夫人,她本以为苏沄蓦会佯装着拦一拦她,不曾想苏沄蓦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连一根头发丝也不动,倒让她一礼行了个到底。 其实说到根本,苏沄蓦是嫡出的小姐,她沈漪澜现在是偏房,只有管家教导的职责,并不是十全十的主子。平朝礼法和古代十分相像,地位再高的夫人也不是主子,而一些得宠的侍妾,有时候也被担任管家之任,也因此被称作夫人,沈漪澜一旦不是正妻,也自然就和苏沄蓦不能平起平坐了,苏沄蓦坐着受礼,虽然有不敬长辈的嫌疑,但是从礼节上,实在是挑不出错处。 沈漪澜抬起头,心里恨得牙根痒痒,但终究是不敢报以颜色,毕竟,她受到的折辱越大,苏穆延和老太太便会更心疼自己。 听苏沄蓦道:“既然老太太发话了,我也不好再追究姨娘的责任,只凭老太太做主吧。” 这声姨娘这次叫的是名正言顺了,看着苏沄蓦波澜不惊的面容,沈漪澜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她好看! 苏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连夸苏沄蓦懂事,让沈漪澜在下座坐了,坐在苏沄蓦斜对角的苏沄曦,见到这一幕幕气得脸色发白,这些日子她每日摔打责骂,心中怨怼,有道是相由心生,再加上她自己瘦了不少,如今的相貌和原先的容颜有着天壤之别。如今的一举一动更显得苏沄蓦的高贵优雅,美丽大方。她盯着苏沄蓦姣好的侧颜,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 突然听得苏沄蓦发话道:“说起赔礼,我倒是要跟姨娘要个宝贝呢,姨娘可舍得给我?” 沈漪澜忙道:“蓦儿——”看着苏沄蓦含笑的双眼,不自觉改了口道:“凭他是什么宝贝呢,三小姐想要,我找人送来便是。” 苏沄蓦笑道:“那就多谢姨娘了。”她又回过头对着座位上的苏穆延道:“前几日我院子里杂草多,我在后院捡到个丫头让她帮我修整,不想这修整花草的手艺居然很好,问过才知道是流霞阁的丫头。父亲也知道我那岸芷轩的花草多,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打理,特来求一求父亲,将这丫头赐给我吧。” 苏穆延点了点头,道:“以后家中大小事情你和你姨娘商量着来就好,还未出阁,要学着管家之事。” 苏穆延这句话信息含量非常大,意思是沈漪澜管家的权利也要被苏沄蓦分走一半,加上苏沄蓦的出身,沈漪澜在她面前必定处处受擎肘,什么商量着来,无非就是将权利转移!苏沄曦气的眼神中能喷出火来,沈漪澜低着头不说话,苍白扭曲的手指却透露出了她的情绪,苏老太太看着沈漪澜叹了口气,此事她也爱莫能助了。 说话的时候,画越已经去后院拉人了,苏家的三个女儿和沈漪澜又陪着老太太说说话,却见画越将荷香带了来。 荷香进门就跪在地上行礼,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出,她一个丫头很少面临这么大的场面,此时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 苏沄蓦含笑道:“就是这个丫头。” 沈漪澜仔细打量了起来,这个丫头是她院子中的她是知道的,这个背影,在洒扫院落的时候她时常见到,只是因着是个二等丫头,所以对她的容貌并无印象,只知道是叫作荷香。 “荷香,抬起头来给你家主子请安。”苏沄蓦道:“以后你就是我房里的人了,跟姨娘告个别吧。” 荷香道了声是,抬头看向沈漪澜,道:“奴才给姨娘请安。” 沈漪澜心头一震,细细地打量起荷香,神情慢慢变得惊恐和不敢置信,荷香的身子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脸色变得惊恐。苏老太太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忙问道,怎么了:“若是舍不得这丫头,便再挑一个给三丫头,不值什么。” 沈漪澜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却被苏沄蓦抢先一步说道:“父亲,荷香已经有身孕两月余。” 荷香脸色变得煞白,又将头低了下去,只是强自镇定地跪着,这下子苏穆延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看着地上的荷香,他神情有些恍惚,道:“抬起头来。” 荷香应声抬头,楚楚可怜地看向苏穆延,苏穆延神情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时间模糊了起来。 见苏穆延的反应,沈漪澜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地扶住椅子,苏沄曦忙伸手去搀扶她。苏老太太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喜道:“这腹中孩儿可是——” 苏沄蓦起身盈盈一笑,对苏老夫人行礼道:“老太太大喜,这丫头腹中孩儿是父亲的血脉。” 满堂寂静,唯有沈漪澜“噗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第五十七章:苏家子嗣 沈漪澜瘫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荷香,甚至都顾不得盈盈笑着看向自己的苏沄蓦,苏沄曦却恶狠狠地看向了苏沄蓦,必定是她背后捣的鬼! 苏沄颜也是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她心下明白,这也是苏沄蓦用来擎肘母亲的手段,只是她不明白,自己母亲这样的人,怎么会任凭身边的丫头爬上父亲的床。 沈漪澜忽的转头看向苏穆延,两行清泪从眼中流出,而苏穆延则是看着面前跪着的荷香,神情恍惚,不知道透过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庞想到了谁。 荷香跪在地上,起初十分担忧,但看到老太太和苏沄蓦的神情,她慢慢放松了神情,只是一双杏眼泪水涟涟,让人不限怜爱。 苏老夫人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走下来,早有机灵的婢女跟上前去搀扶着老太太,苏老夫人连忙搀扶起了荷香,道:“好孩子,叫什么?” 荷香悄悄看了一眼苏穆延道:“奴婢叫荷香。” 苏沄蓦则是无视苏沄曦的怒火中烧,对着老夫人笑道:“前些日子她来我这里除杂草,结果身子有些不适,孙女懂一些脉息,竟是喜脉。” 沈漪澜只是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倒是苏沄曦不屑地冷笑道:“喜脉?别是哪个侍卫的野种!来冒充苏家的血脉!” 苏沄蓦听她映射自己,倒也不气,依旧和老太太说道:“我细细问过,这丫头说是父亲的,我也不好擅自做主,趁着今天,也让她到父亲跟前,由父亲断夺吧。” 荷香听此,明白苏沄蓦的意思,连忙跪下,膝行到苏穆延的跟前,哀声道:“奴婢不敢欺瞒,府中骨肉的确是老爷的血脉,奴婢此命轻贱,但求老爷能够认下这个孩子,奴婢死不足惜!” 一双杏眼泪水汪汪,不知道是她的眼泪还是这张脸,碰触了苏穆延心底的那一份柔软,他伸出手将荷香搀扶起来,道:“罢了,难为你忍了这么久。” 荷香心中一松,但不敢将得意的神色表现在面前,依旧是低下头,默默不语地退到了一边。 苏老太太顾不得沈漪澜的神色,只是拉住荷香细细问着她的出身,家中还有几口人。见她是家生的奴才,心下更喜几分,回头对着苏穆延喜道:“出身清白,是个好女孩儿。” 一边吩咐了丫头梅香去叫大夫,一边让荷香坐了,对着苏沄蓦道:“你这鬼精灵,这么大的喜事,到如今才说,真真是吓了我老太太一跳!” 苏沄蓦笑道:“蓦儿对自己的本事也并不自信,如今老太太在,若是此事确凿,您也替这丫头求个名分吧,平日里这丫头很有眼色,想必姨娘也是疼她的。” 一边说着,一边那眼风轻轻扫向沈漪澜,装作惊讶道:“姨娘怎么哭了。” 苏沄曦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将苏沄蓦生剥活吞,本来解了禁足是件好事情,偏偏苏沄蓦还来讨了老太太欢喜,蹦出个幺蛾子的子嗣,这个贱人! 苏老夫人对沈漪澜的表情有些不满,加重语气道:“漪澜,苏家子嗣兴旺,你是苏家的夫人,应当高兴才对。” 沈漪澜仍旧盯着苏穆延,见他丝毫没有表情,心中冰凉一片,双手遮面,挡住了不断滑落的泪水,无力地点了点头。 这边梅香早已叫了大夫进来为荷香把脉,看着郎中摸了摸胡子,肯定地点了点头,对苏老夫人道:“老夫人大喜,这夫人确实已有两月余的身孕。” 苏老夫人欢喜地拉着荷香的手,细细看着她的眉眼,对着苏沄蓦道:“这丫头的眉眼,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苏沄蓦笑道:“老夫人好眼力,我也是看着,很像我的生母长公主。” 听到这里,苏穆延才回过神来,看向荷香道:“按时间算,这腹中骨肉的确是我的血脉。” 苏老太太大喜道:“既然如此,我今天便多管一管你的家事,将荷香抬了姨娘吧,后面收拾个院子,找几个人伺候,让她好好将养。” 苏穆延点了点头,再看了看仍旧在椅子中呆坐的沈漪澜,心下终究是不忍,道:“如今再开园子收拾有些来不及,倒是养身子才是要紧的,蓦儿,你来安排吧。” 荷香暗自垂下了目光,心中恨意浮现,但是却聪明地将不满收进心底,却让苏沄蓦看了个正着。 苏沄蓦笑着点了点头,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岸芷轩旁边有个紫薇堂,小时候母亲住在岸芷轩的时候我就住在那里,院子不大,但是也一应俱全。那里离岸芷轩和父亲的书房都很近,不如先让荷姨娘安顿在那里,别处的园子我再慢慢收拾,待生了孩子再搬进去就整好了。” 苏穆延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吧,既然离你那里近,你就多照料些。” 苏沄蓦笑着拉起荷香的手道:“这自然是应当的,女儿一定将事情都安排妥帖。” 荷香柔声谢了恩,给老太太,苏穆延都磕了头,在给沈漪澜磕头的时候,苏沄曦眼中冒火,上前就要一脚将她踹在地上,终究是被沈漪澜拉住了,她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淡淡对地上跪着的荷香道:“你很好,倒是我原来看轻你了。” 荷香温柔道:“夫人对荷香很好,荷香能有今日,多亏夫人提携。” 沈漪澜不再说话,只是转过头去,死死拉着苏沄曦的手。 苏沄蓦笑道:“如今沈姨娘的生辰快到了,再加上家中又要添丁,再有月余就是八月十五,这些喜事凑在一起,老夫人索性多住几天,待过了中秋再回吧。” 苏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苏沄蓦便对画越道:“去找关叔,将二进院的客房收拾出来,让老太太先住在这里。” 苏老夫人微笑颔首,她对苏沄蓦是越来越喜欢了,不光气度好,而且安排事物妥帖有方,足见得好教养,好出身。 苏沄蓦又和苏老夫人闲话一会,用过午饭,苏沄蓦亲自安排老太太休息。而沈漪澜和苏沄曦一对母女,则被忽视了,苏老太太对沈漪澜的反应不大喜欢,将身边的菊香派给了荷香使唤,从此荷香不再是流霞阁里的洒扫侍女,而是苏相家的第二房姨娘。 第五十八章:局势 “苏沄蓦这个贱人就是故意的!可恨那天居然没杀死她!”苏沄曦气道:“哥哥好不容易求了老太太给我们解围,又让她胡搅一通!” 转身看到沈漪澜低头不语,她上前摇着沈漪澜的胳膊道:“娘!你想个办法啊!” 沈漪澜今天受到的打击,比那些天加起来的都多,她总以为纵使自己不再是主母,自己的儿子是苏家唯一的子嗣,纵使自己暂时受委屈,将来也必定是能够扬眉吐气的。可这个模样和慕毓莲有五分相像的荷香出现,全盘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苏穆延为何能看上一个洒扫的二等丫鬟!正是因为她和慕毓莲容貌相似,才有机会能爬上苏穆延的床!慕毓莲啊慕毓莲,想不到活着的时候你尊贵无比倒败在我的手下,死了之后都变成一抔黄土,反倒能踩在我的头上,让苏穆延时时刻刻记得你的号! 沈漪澜眼眶发红,似是发了狠道:“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 若是荷香运气好,生下了儿子,苏府以后就不再是只有苏枫聂一个子嗣了!从此两头并重,她一个从正妻位上被赶下来的平妻,能有多大的威信?纵使她老了,也不能留一个跟自己儿子分家产的祸害!即便是生了女儿,荷香从此也是姨娘了!她年轻的身子,如花似玉的容貌,以后生养的机会有的是!而她沈漪澜一个容颜老去的女人,担着谋害前嫡女的名声,哪里争得过!不光不能生下来,最好还要一尸两命,就像,几年前那个被她打死的慕毓莲的婢女。 沈漪澜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怀孕有什么,一样让你生不下来,一样让你死无全尸! 沈漪澜出身青楼,为了争宠,下三滥的方法多得是,也更加心狠手辣。但同时她不像官府小姐那般擅长勾心斗角,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道苏沄蓦已经成功地带偏了她的注意力,让沈漪澜的思绪全部落在荷香和她腹中的孩子。只是当年遇到的是不识时间险恶的慕毓莲,她才能功成身退,而如今遇上有着苏越的现代指挥的苏沄蓦,自然就慌了阵脚,处处被反制。 沈漪澜面容有些狠厉,也有些狰狞:“放心曦儿,为娘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和你弟弟的地位!” 另一边苏穆延在书桌前坐下,看着面前站着的苏沄蓦,和慕毓莲相似的容颜,却截然不同的气质,让人很难将她和长公主认错,不知怎么的,苏穆延看着自己面前的苏沄蓦,神情十分恍惚,从前几年的生疏,到这月余的装傻亲近,如今女儿站在自己面前,气韵沉稳,灼灼如牡丹,他却反而感到了欣慰,或许这就是血缘上的亲近吧。 苏穆延摇头叹了口气道:“蓦儿,你这一个月,装疯卖傻,可将父亲瞒得苦啊!” 本来是想责备的,可是看见她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苏穆延语气又不由自主地和缓了下来。 “女儿在家中孤单,那日身上受伤,还被姨娘的下人追杀,万不得已,只能装傻求父亲保护。”说到这里,苏沄蓦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带上一丝哽咽。 苏穆延更加心酸了,蓦儿本该是嫡出的小姐,生母又是公主,她本该是尊贵荣华的相府大小姐,却在成年后还要装疯卖傻地在相府求生存,若不是她自己机智,这几番下来怕是就丢了性命,而他还糊里糊涂地认不清自己的枕边人。 “罢了,也不怪你,是父亲失职,没能照顾你安好,”苏穆延叹息道,话音里带了浓浓的愧疚:“从此后你便安心,父亲定会护你周全。” 苏沄蓦点头称是,看着苏穆延脸色道:“原先母亲也曾说过,父亲会护着我的。” 看苏穆延神情微微一顿,趁机说道:“再蓦儿记忆中,母亲一向是深爱着父亲的,当年的事情在蓦儿看来疑点重重,不如——” “不必说了!”苏穆延打断了苏沄蓦道:“当年的事,不必再提,她是公主下嫁,我不敢有怨,但今后爹爹定会待你好。” 听苏穆延又道:“你姨娘跟了我许多年,我们年少时定情,我绝不容她伤害你,但她终究为我生育了儿女,姑且就让她这样吧。” 说罢一声长叹,分外显得苍老,苏沄蓦听到此也有些心酸无奈,行礼道:“女儿知道了。” 荷香坐在收拾好的紫薇堂中,看着院中正开落着紫薇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如今她也能坐拥一房,成为苏家的姨娘了。 紫薇堂算是岸芷轩的一部分,因格局独特,被单独隔了出来,自成院落。这紫薇堂虽小,但因是大长公主的独女年幼时的居所,所以只是地方小了些,但景观房间都一应俱全,更胜在小巧精致,虽然没有被专门列为院落,但也确实如苏沄蓦所说,是个养胎的好地方。 最重要的是离沈漪澜的院落足够远,让她不好伸手,才是最为要紧的。 菊香则是打理着屋内屋外的一切,对新调配给荷香的侍女分配工作,走进来笑着对坐在桌边的荷姨娘行礼道:“姨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之前家中几名孙夫人孕中就是我照顾的,因此老妇人派我来伺候姨娘,足见对姨娘的重视。” 荷姨娘笑着点头,道:“这些日子有劳姑娘费心了。” 正在此时,苏沄蓦走了进来,笑道:“荷姨娘可在?我来看望你。”苏沄蓦才从苏穆延那里出来,算了算时间知道她刚刚入住紫薇阁,特意从库房挑了礼物来看望她。 荷姨娘听到后忙起身,她能有如今的地位,全赖苏沄蓦今天在老夫人面前为她做主,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出自己身孕,但终究是帮了自己,未来在相府的日子,定要好好和这个小姐相处。 荷姨娘忙笑着说:“三小姐快请坐。”忙招呼下人倒水,招待苏沄蓦。 苏沄蓦笑着拉起荷姨娘的手道:“今日你有两喜,一是位列姨娘,从此我们就是亲眷了,二是腹中有子,将来也是为我苏家将来填了血脉。” 旁边的画越和碧落都上前一步,将怀中的礼物打开,亲手奉上。 荷姨娘连忙谢过,笑吟吟地接过,目光却顿时呆住,惊道:“这——这是——” 第五十九章:礼物 “这是送给姨娘的礼物。”苏沄蓦笑着将盒子推向荷姨娘的面前。 盒子里正是那天在地库里打开的第一个箱子里的白玉葫芦,通体剔透,让碧落将这对玉葫芦拿出来之后,苏沄蓦说要送给荷香的时候,碧落这个小财迷万般不舍,让苏沄蓦劝慰了好久,甚至威胁要不然换那对紫玉如意给荷香,碧落更加不舍,这才作罢。 “这是——这是——白玉?”荷姨娘是家生奴才,从未见过这般宝贝,稀奇得跟什么似的,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命菊香收了起来。 苏沄蓦又命画越将第二个盒子拿出来,里面是一套纯银翡翠的头面,难得的是翡翠的颜色极绿,银白色倒是比赤金更显得清爽娇俏,银色秀气,翡翠点睛,做工精细讲究,一看就是宫内的好东西。 荷姨娘爱的跟什么似的,几番摆弄都舍不得放下手,嘴里不住道:“哎呀呀,小姐给的这两样东西都太过珍贵,姨娘受之有愧啊。” 苏沄蓦笑吟吟道:“姨娘为我苏家绵延子嗣,正是有功呢,姨娘只管收下就好。” 荷姨娘做下人的时候也只是二等丫鬟,沈漪澜纵使有好东西,也不会赏给她,这两件昂贵的礼物送了出去,更是让她对苏沄蓦心悦诚服,不敢违拗她的意思。 苏沄蓦又令碧落带着下人,为紫薇堂亲自装点了一些摆件,更是让荷姨娘感恩戴德。她从下人房出来,哪里有什么东西呢?紫薇堂长久不住,纵使再完善,也难免缺些东西,若是着下人左一趟右一趟地前去沈漪澜那里讨要,反而更招人嫌,也会让人家嘲笑这新晋的姨娘寒酸。苏沄蓦做主将需要的东西全部添置齐全,确实是省了她不少麻烦,更是面上有光。 二人坐着聊了一会儿闲话,荷姨娘忍不住问道:“小姐是如何得知我有孕的?” 苏沄蓦淡淡笑了,道:“那夜你去找我,我看你行礼走动之间都有些护着腹部,像是怀孕的样子,加上你容貌肖似我的生母,索性我就大胆推测了一下。” “那小姐又如何知道有两月余了呢?”荷香不解地问道。 苏沄蓦随意道:“两月前我记得正是母亲忌日,那夜父亲和沈夫人似乎有些不愉快,我只是猜测似乎是那个时候的。”其实苏沄蓦通晓医术,旁人必须要号脉,她自己有一套独特的方法能通过面相看出身体状况,只是准确率低一些,但是看个孕期还是能用一用的。苏沄蓦不想让众人知道自己通晓医术,索性就随意编了一编,不想竟见荷姨娘一脸叹服,心道自己竟然真的猜对了? 苏沄蓦又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临出门前对荷姨娘道:“若不是父亲顾着沈夫人情绪,姨娘其实是可以入住停云阁的,这紫薇阁虽好,却还是地方过小,不及后面那几个院子雅致舒适。” 荷姨娘低了头,复而苦涩地笑道:“我一个婢女能当上姨娘,已经是福气了,哪敢要求更多呢?” 苏沄蓦别有深意地道:“越是忍让,越是容易被捏在手中。” 见荷姨娘不语,便佯装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晚膳时再打发人来叫你。” 苏沄蓦又对着站在荷姨娘身后的菊香道:“老太太让你好好照顾姨娘,我也要多嘱咐你一句,平日里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去院子里找我,我若不在,告诉碧落也是一样的。” 菊香恭敬地道了是,苏沄蓦又嘱咐了荷姨娘几句好好养胎什么的,就回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荷香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前,想着苏沄蓦临走前的那几句话,看着之前苏沄蓦送来的两件礼物也没了太多兴趣,倒是菊香劝到道:“姨娘不必太担心,我看这三小姐有心助您,您只要好好将养身子,生下孩子,以后定然能有机会和沈漪澜平起平坐。” 菊香一边收拾着盒子,一边赞叹道:“这三小姐出手真是大方,不说这套白玉葫芦,光看这套白银翡翠的头面都少不了要上千两呢,这上面的翡翠颗颗翠绿,必定是宫中珍品,当年说大长公主出嫁,带来了半个私库,看来此言不虚。” 菊香所说的,荷姨娘确实也有耳闻,她是家生的奴才,父母都是苏府的奴仆,父亲早亡,但是自幼也是在苏府长大,当年苏相建府的时候同母亲一同被分了过来,当时依稀只是三四岁的光景,但是长公主嫁入相府的盛况,她脑海中还尚有印象,确实是十里红妆如流水般抬入相府,只是长公主一死,许多财宝都不知去向,要么就是被锁进了库房,而这个三小姐,原先见她也不是十分富裕的样子,不知道竟真的有些财宝。 苏沄蓦回到房中,碧落还犹自不平道:“小姐,你居然真的将那对白玉葫芦赐给她了。”话音中满是委屈和可怜巴巴,让画越和苏沄蓦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们的碧落,还没出阁就已经成了管家婆啦。”苏沄蓦打趣道:“你这样守财,看将来哪个男人有福气把你娶了去。” 碧落一张小脸羞得通红,争辩道:“人家好心替小姐打算,小姐还嘲笑人家!” 说着就先跑去房间,留下苏沄蓦和画越在原地嘻嘻哈哈地笑着。 苏沄蓦唤了那对雕儿,附上一个便条,大意是那天答应的药已经好了,她需要的人也可以开始准备了。系好纸条,那对雕儿扑扑翅膀,飞到空中,速度奇快,转瞬间就变成了两个白点。 “小姐为何现在需要人了?”画越好奇道,和苏沄蓦相处得时间长了,她也开始向碧落那样爱问起问题了,感觉自家小姐,着实有些看不懂:“我以为小姐有了荷香,就用不到暗情了。” 苏沄蓦看着隔壁紫薇堂的灯光亮起,道:“我是需要一个像荷香这样的人,但是荷香活不了太久了。” 画越不解地看向苏沄蓦,问道:“可是她有碍小姐的计划?” 苏沄蓦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不杀她,沈漪澜也要动手,我需要的只是确保她能够生下孩子。但荷香此人心思细腻阴沉,时日久了,难保不会是又一个沈漪澜,所以我也没必要救她。” 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空,苏沄蓦的心也慢慢变得沉定了下来,想要生存,心狠手辣,有些时候是难免的,她自己,也早就不是那天在还魂树下醒来的苏越了。 第六十章:妆点 到了晚间用晚膳的时候,因苏老夫人算客人,所以苏沄蓦特意换了衣裳。换了一件蓝纱罩月白色底的百合裙,腰间和袖口绣上了蓝色的流云图案,看上去素雅舒服,自己也将白日戴的紫水晶耳铛换了一对白玉耳环。 苏沄蓦这边描画着眉毛,又似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道:“那荷姨娘想必一时间没有什么合适的衣裳,她和我身量差不多,先给她送过去两身让她将就穿着。”遂让碧落拿了两件新做还没上身的衣服去送到紫薇堂。 这厢荷香见碧落来,手中托盘放了两件衣裳,不禁喜上眉梢,连将碧落往屋中请。 碧落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笑道:“我就不进去了,这是我家小姐让我送来的,说姨娘一时没顾得带来当穿的衣裳,这有两身我家小姐新做的还没上身的衣服,姨娘不嫌弃就先将就着穿。明日就让人上门来为姨娘做新衣裳。” 一旁的菊香连忙接过了托盘,荷姨娘也是说了些许客气话,对碧落道:“谢谢小姐想得周全。”一路送着碧落出了紫薇堂。 碧落年纪虽小,但最近已经很是识得大体,倒没有因为苏沄蓦送给她那对白玉葫芦而愤愤不平,也是笑着答应了,一路回到岸芷轩。 沈漪澜和苏沄曦还在流霞阁,听得苏沄蓦派人来请他们去用晚膳,苏沄曦嗤笑道:“我不去!”眼风凌厉,似乎要将传话的小丫头瞪出个窟窿来。 沈漪澜这半日似乎更是颓唐,这些天给她的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她坐了半日,听到苏沄曦的声音,似乎才找回的一丝神志,勉力道:“曦儿不可胡说,我们等会过去。” 传话的小丫头机巧地应了声是,转身跑出去了。 “娘!”苏沄曦急道:“我们何苦去给那个死丫头撑场面,如今她在您被解禁足的时候又给父亲找了个姨娘,可不是成心给您难看!” 沈漪澜苦笑着,她心里何尝不知道这是苏沄蓦诚心给自己添堵?但如今老太太特意为自己被禁足而来,碰上荷姨娘有孕,她若称病不去,只怕会让老太太寒了心,如今在这府中,苏沄蓦的能耐越来越大,内有苏穆延的宠爱,外有宁王为她撑腰,而慕云舒的身子迟迟不好,她必须要拉拢老夫人这个外援,至少不能把她推到苏沄蓦那边。 打定主意,沈漪澜拉着苏沄曦的手道:“曦儿,为娘必须去,为的是让老太太高兴。” 苏沄曦虽然浮躁,但是不蠢,心下明白,面色却犹有不郁,沈漪澜见此,便道:“若曦儿不愿见到苏沄蓦,娘亲自己去便是了,莫要烦恼,我去让小厨房给你做些爱吃的,你这些日子被关在房中,定是没有吃好,瘦了这么多。” 苏沄曦看着沈漪澜憔悴的面孔,心里不忍,便道:“没事的娘亲,我同您一起去罢,不知道那个小贱人还要有些什么鬼主意,四妹又是个指不上的,我去了还能帮您照应些。” 沈漪澜欣慰地点了点头,便让苏沄曦去梳洗,自己也唤了丫头来为自己更衣。既然要去,那一定要装出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来,不然老太太必然不喜,更是得不偿失。 环翠和揽玉这些天在苏沄曦喜怒无常的脾气下战战兢兢,如今总算能有一件转移苏沄曦注意力的事情,她们更是卯足了力气讨苏沄曦欢喜。 趁着还有时间,拿了一件又一件的裙子为苏沄曦试穿,苏沄曦让二人将平素自己喜欢的衣服一溜摆开,环翠更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苏沄曦梳头。 苏沄曦看了看侍女摆开的一溜衣服,冲着最中间的那间桃红色低心银边的长裙道:“就那件吧。” 揽玉和环翠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苏沄曦柳眉一竖,道:“怎么了!” 环翠硬着头皮,大着胆子上前道:“小姐这些日子瘦削了不少,这件长裙繁重,不太适合现在的小姐,而且--而且领口也比较低——小姐现在穿它,不太合适。” 苏沄曦本身身形就消瘦,不似苏沄蓦体态虽然玲珑,但是身子凹凸有致,胸前波澜起伏,为着这个苏沄曦没少嫉妒苏沄蓦,私下里也经常喝些牛乳丰胸。但这几日苏沄曦瘦了不少,更是有些瘦骨嶙峋之态,往常胸前还能有些浅浅的沟壑,倒显得朦胧之美,引人遐想,而如今那低胸的裙装穿在身上,只怕是一马平川,让人笑掉大牙。 苏沄曦怒火顿生,不顾自己还试着发钗,用力拍向桌子,手里一根通透的碧玉发钗应声而断,环翠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 “你们是在说我不够美!说我不够丰满!”苏沄曦气极反笑道。 环翠和揽玉连忙跪下磕头,揽玉忙道:“小姐天人之姿,是京城公认的第一美人,环翠嘴笨,她的意思是说小姐此时太瘦弱,那长裙宽大容易显得小姐瘦削。”揽玉看着苏沄曦的脸色,有意地顿了顿道:“更何况,老人都喜欢小姐家穿的庄重。” 苏沄曦平静了一下语气,这些天她瘦了不少,但因为天天对着镜子,没有感觉,想到母亲的话,一定要给老太太营造好印象,压了压火气道:“那就换那件鹅黄色的纱裙吧。” 环翠和揽玉连忙答应着,起身为自家小姐更衣,在束发的时候,环翠本要为苏沄曦挽个低发髻,苏沄曦想起白日里苏沄蓦的发型,心中厌烦,自己容貌盛于她,定要和她不同才好,便不耐烦道:“给我梳个朝云髻。” 环翠手中顿了一顿,但不敢再像刚刚那样多话引苏沄曦不快,手脚麻利地给苏沄曦换了发髻。其实苏沄曦如今消瘦,脸庞凹陷得明显,就要梳一些低的发髻才能显得她娇俏一些,一个高高的朝云髻,更显得她有些嶙峋的姿态,但环翠只是乖乖地闭了嘴,不敢多说。 苏沄曦也感觉出了些不对,但又想不出平日里梳惯了的发型今日会不适合她,在盒子里挑拣了一根翡翠的步摇插在头上,除了她的脸颊凹陷,整体倒也算得上是娇俏动人。 环翠小心地给苏沄曦铺了些粉,这才遮掩了下去,苏沄曦满意得点点头,携着环翠走向正厅。 【作者题外话】:喜欢的宝宝们不要忘了收藏哦。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一章:荷姨娘 苏沄蓦在前厅门口,正碰上了苏沄颜,今日她穿的还是白日里那条素色的百褶裙,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人注意她,苏沄颜自己也懒得换装束。 看到苏沄蓦,苏沄颜倒是率先打了招呼,毫无芥蒂地笑道:“三姐姐。”苏沄蓦从那日寒山回来,这些日子没有再找她,苏沄颜自己也不知道其实苏沄蓦和宁王的交往过密。苏沄蓦这一连串动作,实际意义在于打压沈漪澜母女,但是苏沄颜却并不受到影响,因此也没断了和苏沄蓦的交易,两人和平共处的模样倒比苏沄曦和苏沄颜更像是亲姐妹。 苏沄蓦也报以微笑,二人相携着进了正厅,苏穆延已经和老太太在亭中等候了,苏沄蓦一如既往地坐在下首,苏沄颜也挨着她坐下了。老太太闲话了一会儿京都的凉爽外,许是心情很好,跨了跨苏沄蓦大方得体,就连苏沄颜也夸了几句乖巧,还命身后的梅香递给二人礼物。 苏老太太笑道:“白日里拿的是你们哥哥给的礼物,我老太婆来一次,自然也是有礼物给你们的,可别说我这个名义上的奶奶小气啊。” 苏家只有一个,但是京都的苏府有两个,一个是苏穆延的苏相府,另外一个苏府就是苏穆延长兄的苏府,而苏家的本家实际上是在南方一带。早些年苏家的老太爷在京都任职,苏老太太自然在此,后来嫡长的儿子,也是苏穆延的大哥苏穆广继承了家业,苏老太太自己便张罗着回到南方的苏家老宅颐养天年,她在那里是嫡系的夫人,回到苏家自有宅子和租子,日子要比在继子的脸色下过日子来的舒坦,何况她的娘家也在南方,苏穆广自然乐见其成,但也每年都会寄一些银两给她,算是给外人看的一份孝心。 老太太这里送给姑娘们的,自然都是江南的玩意儿,一人一盒南方生产的苏黛,两匹布料,还有江南的时兴钗花各一对儿。 这苏黛是南方的特产,南方女子多善妆容,在化妆的工具上也是纤巧百出,苏黛画出的眉毛自然细腻十分逼真,这两批布料也是今年南方时兴的颜色样式,苏沄蓦和苏沄颜都笑着谢过了老太太,命各自的婢女收下,众人谈笑之间,沈漪澜和苏沄曦也到了。 为着苏老夫人,沈漪澜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暗紫色的绸面官中长裙,料子光滑,走动之间会有反光,看上去雍容华贵,看得出来对苏老夫人的重视,头上隆重地戴了一只金步摇,十分精致,除了面色有几分憔悴外,倒是看不大出来有什么不高兴。 苏老夫人见此也是高兴地携了沈漪澜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对沈漪澜絮絮道:“你果然是识大体的,不枉我疼你一场。” 沈漪澜笑着答应了,强自把凄苦咽下,只是为了不让外人看了笑话。 苏沄曦一身鹅黄色的纱裙,倒是十分娇俏动人,上前规矩地给老太太行了礼,坐在一旁和苏沄颜说起了话,却丝毫不理苏沄蓦,苏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老一辈人更偏喜好乖巧的小辈,而苏沄曦如今的模样虽美,但是这朝云髻和凹陷的脸庞,显得她冷冽了些,更何况丝毫不跟苏沄蓦打招呼,明摆着是和苏沄蓦看不过去,分明是生气苏沄蓦维护了荷香,自然在和苏沄蓦过不去。 但是苏老太太没表现出来,因为沈漪澜的态度她很喜欢,肯好好打扮,开开心心来吃家宴,必定是想明白了。 荷姨娘这时才姗姗来迟,她穿了一件桃红色的柳叶合心花纹,正是苏沄蓦傍晚令碧落送去的,苏沄蓦送去了一件浅粉色,一件桃红色,为的是贺她新晋姨娘的喜事,她挑选了桃红色,也确实让她看上去更加娇嫩水灵,温婉动人。头上则是佩戴了一个银色的发簪,一个青鸟展翅的样式,青鸟的口中和眼珠都是用了绿翡翠镶嵌,精雕细琢,十分精致又大方,正是苏沄蓦今日送她的那套头面里的发钗。 老太太看的十分欢喜,忙拉了荷香的手让她坐近些,沈漪澜也是淡淡微笑着看她,让荷香松了口气,忙应着坐下了。倒是对面的苏沄曦“噗嗤”笑了一声,惹着众人回头看向了她,苏沄曦毫不掩饰笑道:“红配绿,姨娘的打扮好生俗气。”沈漪澜没来得及给她使脸色,让苏沄曦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果然苏老太太和苏穆延听了这句话,脸色都不大好。 一句话让荷香红了脸,她一个丫头没什么体面妆奁,在选择衣服的时候,菊香说那套浅粉色的更衬苏沄蓦送的这套首饰,但是荷香自己心中也有个私心,今日也算她过门的日子,穿上件鲜亮颜色的衣服,也是她的一种宣告和野心。 苏沄蓦只是低着头,垂下眼帘不说话,苏沄曦这样评判姨娘的穿着,对苏老太太和苏穆延来讲都不是一个闺房小姐应该说的话,做的事。 果然,还不等老太太开口,苏穆延就皱着眉头说道:“胡闹!你一个大家闺秀,也敢评价长辈的衣着行径。” 苏沄曦实际上是很害怕苏穆延的,见父亲发话训斥,她更不敢做声,只是恨恨地看了一眼荷姨娘,刚进门就害她挨骂! 荷香感受到了苏沄曦的目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一切又被正坐在对面的老夫人尽收眼底,她却没对苏沄曦说些什么,只是安抚地拍了拍荷姨娘的手,对身后的梅香道:“去,上我的盒子里,取那支红宝石的牡丹凤钗。” 梅香行礼去了,过了一会,回来时就带了个古朴的小巧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盒子,里面的发钗是一个金钗,做工论精巧细致不如头上的这只,但是贵在那牡丹花都是金丝勾了红宝石镶嵌的,看得出来价格不菲,苏老夫人也是出自商贾之家,所以梯己也是十分殷实。 荷姨娘连忙道:“谢过老太太,太过贵重,荷香不敢受。” 苏老夫人则是笑道:“无妨,若你能为你家相爷生下一儿半女的,更是有赏赐呢。” 这边听苏穆延道:“明日让管家带你去做几件新衣裳,挑选几件首饰。” 第六十二章:接触 正厅的苏穆延吩咐明日让管家为荷姨娘新做几件衣裳,挑选首饰,苏沄蓦笑着说:“已经跟关叔说过,明天让家里熟悉的那家成衣店上门来,现有的成衣挑上几件,再让姨娘挑选料子做上几身。” 回头又对荷姨娘道:“衣服还好说,只是首饰送上门来的样子有限,怕是不太满意呢,不如明日我陪着姨娘去首饰店里好好挑选几样,如何?” 苏穆延点了点头,道:“有你跟着最好,明日我跟老关说,让他从帐上支二百两银子,你们且去挑选吧。” 荷姨娘笑着谢过了老夫人和老太太,收下了那根发钗,苏沄曦看的目中喷火,但看着母亲给自己拼命使眼色,这才隐忍下来,正好饭菜来了,婢女们鱼贯而入,将饭菜小心摆在餐桌上,又轻轻巧巧地退了下去,走动之间不发出杂乱的声音,足见家中的婢女懂规矩,想到此,苏穆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大女儿,模样是美的,怎的越大越不懂规矩了呢,却不曾想过,凭借着自己无双的容貌和家世,这些年的苏沄曦已经被沈漪澜惯坏了。 饭菜十分精致可口,算是阖家团圆的一顿饭菜,所以苏沄蓦特意吩咐了厨房,家中的厨子们也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来做,样样都好吃。老夫人身为长辈,有因着荷香有了身子,在饭菜上没少嘱咐她。“多吃些蔬菜,多吃些鱼。”又对着梅香道:“给荷姨娘盛碗鱼汤。” 荷香含羞一一应了,时不时还看向苏穆延,见他目光关怀,也是十二分的娇羞,苏沄蓦和苏沄颜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吃饭,苏沄曦则是看荷香的样子,脸色十分不好,沈漪澜强自欢笑着,味同嚼蜡般吃着这顿饭。 饭后下人们又鱼贯进来,悄悄地收走了桌子,捧上了时令的瓜果和茶水,各自的丫鬟伺候了自家主子净手漱口后,众人一一捧了茶水喝了,挑拣着面前的瓜果吃了起来。 苏老夫人和苏穆延话着南方的家常,沈漪澜身后的丫鬟则将一块西瓜去子,递到了沈漪澜的嘴边,苏沄曦没有吃瓜果,只是擒着一抹冷笑看向荷姨娘,老夫人则是令梅香拿了串葡萄为荷姨娘送了过去,荷姨娘起身谢过老夫人,这才坐下,慢慢吃了起来,苏沄颜拿了茶盏在手,喝起了茶水。 苏沄蓦在面前的果盘挑了个橘子,身后伺候的婢女本想接过来,却被苏沄蓦拦住了,自己慢慢地剥了起来,水葱似的指甲掐在了橘子皮下,一点一点撕扯着橘子皮,含笑看着苏沄曦。 苏沄曦见苏沄蓦直视自己,嘴角那抹笑容怎么看都招人讨厌,一挑眉便道:“三妹妹吃的那般多,可不怕身上长胖吗?” 苏沄蓦笑着掰了一瓣橘子放到口中,道:“不碍的,橘子味酸,助消化,橘皮清香能平肝火,大姐你倒是应该吃一点,再不济像四妹妹那样喝点茶水也是好的,看你这一天如同吃了火药一般,可见真的是关在房中太久,被憋坏了,有点脾胃失调。” 苏沄曦气道:“你说谁失调!” 苏沄蓦道:“看你眼眶五黑,脸颊凹陷,就知道饮食不规律,易怒,而且经常熬夜。”说着又扬起了一个美丽的笑容,故意刺激般道:“时日长了,可是会老的很快的哦。” “你才是老了!”苏沄曦气的起身,却见苏沄蓦眼里一副坏事得逞的目光,心下一凌,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声大叫让厅中鸦雀无声,那句“老了”正让老太太听个正着,老人家的脸色自然不好,人都是这样,长得难看怕说丑,年纪大了怕说老,苏沄曦今天从早到晚的一番表现,让苏老夫人对她没教养,不尊敬的印象深刻。 沈漪澜连忙道:“曦儿胡闹!纵使跟老太太再亲近,也不能这样大呼小叫的,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沄曦愤愤离席,候着的环翠连忙跟上,而苏沄曦连个安都不请的行径,更是让苏老太太暗自摇了摇头。 沈漪澜连忙道:“枫儿一向是最孝敬老太太的,还没给我写信,最先记挂的就是老太太。” 苏老太太这时把注意力收了回来,笑道:“枫儿在信上很是挂念你,还记着中秋过了,就是你的生日。” 苏老太太对苏枫聂这个长孙确实十分喜欢,也把对苏沄曦的不满暂时放在了一边,和沈漪澜聊起了对苏枫聂的想念,倒是苏穆延在一旁道:“下个月是你的生日,你且按照自己的意思操办吧。” 对着苏穆延的温和,沈漪澜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苏穆延在纳了荷香之后对她的补偿和安慰,心下苦楚,但依旧笑着道:“老爷体贴,漪澜谢过老爷。” 苏穆延见沈漪澜对自己的道谢,心下也有几分伤感,当年他们那般好的感情,到了如今,二人的性情都变了,沈漪澜不再是那个美丽温柔,善解人意的头牌,他也不再是那个不受父母重视的小公子,想起多年的恩爱,苏穆延放缓了语调道:“我前些日子得了一株红珊瑚,摆在你的流霞阁一定很好看,这个就算是你生辰的贺礼了。” 沈漪澜忙谢过,苏老夫人看在眼里,忙拉过沈漪澜的手道:“穆延虽不是我生的,但是是我养大的,他的性情我知道,是最重情心软的,你好好服侍,照顾好苏家的子嗣,你家老爷不会亏待你的。” 沈漪澜低头道是,藏在衣袖的手却捏紧了拳头,她不动声色的瞟向了含羞带笑地望向苏穆延的荷香,心中冷意顿生,照顾?照顾了,怕是再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众人又闲话一会儿,月上中天的时候,老人家第一个支撑不住,说要回去休息了,梅香忙服侍老太太回去。 苏沄蓦和苏沄颜也带着自己的侍女一一告退。 苏穆延对着荷姨娘道:“一会儿我去你那坐一坐,你且先回去等我把。” 荷姨娘含羞带喜道:“是。”便在菊香的搀扶下回去了。 沈漪澜本也要离开,却听得身后苏穆延一声长叹。 “漪澜,你何苦如此。” 第六十三章:时间的苦,都是咎由自取 “漪澜,你这是何苦?”苏穆延长叹道。 沈漪澜笑了一声,声音无限凄凉:“我是何苦?这么多年,你心心念念着慕毓莲,你问我何苦?” 沈漪澜直视着苏穆延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想着慕毓莲,是不是爱着慕毓莲!” 苏穆延看着沈漪澜发红的眼圈,眼眶周围的细纹已经遮挡不住了,岁月在这张曾经美貌的面孔上也残忍无情地留下了痕迹。 “是又如何?”苏穆延反问道,眼中同情的情愫消失,似乎有些怒火:“你何苦跟一个死去的人置气!她在世的这些年终究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沈漪澜的笑容突然变得可怖张狂,道:“她抢了我相爱多年的恋人,她的女儿时时刻刻压我的女儿一头,甚至死后,都时时刻刻地占据着你的心里!” “我又何曾时时刻刻念着她?”苏穆延皱着眉头道。 “你不曾?”沈漪澜笑了起来,笑声苍凉,泪水也止不住地落下来:“荷香那丫头长得像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苏穆延无言以对,他若爱的是沈漪澜,那么和慕毓莲有五分相像的荷香,就不会在自己一时冲动下宠幸了她,此时面对沈漪澜的质问,他只能叹着气,别过了头。 那夜是慕毓莲的忌辰,他想好好操办一下,但沈漪澜不愿意。和沈漪澜争吵后心中烦闷,就看到了院子里那倒倩影,在月光笼罩下的阴影里,那脸庞轮廓和抿着嘴唤他“老爷”的模样,让他分明看到了慕毓莲。 荷香一夜承欢,他心中自觉有愧,对此闭口不提,想着她也不敢擅自告诉夫人,悄悄带过就好了,谁曾想一朝有孕,而沈漪澜和苏穆延之间,因为慕毓莲而隐瞒了近十年的心结,也彻底爆发。 “好!你爱她念着她,她堂堂公主却给你偷人!”沈漪澜嘲笑道:“我们的相爷真是个痴情的种子!” 苏穆延气急败坏,却又不知如何辩驳,只是摔了袖子,转身离去,身后的小厮忙跟了上去。 沈漪澜似哭非笑地看着苏穆延离去的背影,等候在外面的赵嬷嬷连忙搀扶着沈漪澜,道:“夫人,别和相爷生气。” 沈漪澜则是心中凄苦无限,多么熟悉的背影,她出身青楼,那些浪荡子们,在玩弄过女人的心后,都是这样决绝不回头的背影,她沈漪澜看的太多了,但不到自己遇到,却永远都不会相信,原来神情托付的男人,在背对自己的时候也会决绝无情。 赵嬷嬷一边小心地搀扶着沈漪澜往回走,一边劝慰道:“夫人也别太伤心了,相爷这么多年只有您一个女人,岁数大了,贪图丫鬟们的新鲜,也是有的。这么多年您在相府中的地位都是稳当的,相爷,对您还是不错的。” 沈漪澜并不说话,沉重地迈着步伐,听了赵嬷嬷的话,只是无力地笑了一笑,男人对你好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但若是下定决心不再喜欢你,自然也会无比残忍,她能做的,就是在苏穆延离开自己前,将一切都牢牢握在手心里! 碧落给苏沄蓦端上了一碗牛乳茶,笑嘻嘻地道:“小姐,睡前喝一点牛乳茶,对睡眠好。” 苏沄蓦则是苦了眉头,她前世最不爱喝的就是牛奶,每每碧落端来的牛乳茶,她都借口不去喝,碧落无奈,后来也就不再给她端了,不知怎的,今夜却又端来了。 见苏沄蓦苦着脸,碧落却笑道:“小姐,你的容貌本就不输于大小姐,身段更是有女人味,大小姐的身子太瘦了。” 女人哪里听得了别人说自己胖,苏沄蓦的脸又苦了些,佯装生气:“她比我都瘦了这么多了,你还要养胖我,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啊。” 碧落忙道:“怎么是嫌弃小姐胖呢,明明碧落的意思是小姐的胸比大小姐大!”又补充道:“小姐,这可是你的优势,你可要保持啊。” 苏沄蓦无奈,只得道:“将牛乳茶放那吧,我一会儿喝。”碧落美滋滋地把牛乳茶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去帮苏沄蓦铺床了。 苏沄蓦微笑了下,画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的出来,碧落这丫头,是真心对自己好。 苏沄蓦闲闲地敲打着桌沿,看着隔壁的紫薇堂的灯光亮了起来,嘴角又是那一抹坏笑浮现。 碧落铺了床回来,看着自家小姐的坏笑,有些不解,听得苏沄蓦悠悠张口道:“这人世间的苦,都是咎由自取。” 碧落不解地看向苏沄蓦,道:“小姐为什么这样说?” 苏沄蓦道:“你记得下午的时候我让你送给荷姨娘的两身衣服吗?” 碧落想了想,道:“记得,一身桃红,一身浅粉色。” 苏沄蓦笑道:“白天我送过去的那套头面,是白银翡翠的,她必定没有什么别的首饰,而两身衣服明明是那身浅粉色的最搭配那套首饰,可她偏偏选了那套桃红色的。” “她心中有野心,想让别人知道,今天是她晋升姨娘的好日子,”苏沄蓦闲闲地喝了一口牛乳茶,发现甜甜的滋味并不难喝,趁着热热的温度,喝到胃中也十分舒服,道:“所以啊,她一心想得到别人的瞩目,这个性子,是必定在后院不安分的,沈漪澜不会放过她的,她也不甘心居于沈漪澜之下的。” “人的苦恼,都是自己作的,你的后果,都是你的咎由自取。” 碧落似懂非懂的样子点了点头,苏沄蓦又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碧落懵懂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 苏沄蓦笑罢,又见那对雕儿飞了回来,从它的脖子下取出了小小的信筏,见上面的自己苍劲俊朗,看着这字体就能想得出写字人的丰神俊秀,苏沄蓦暗自叹道,字如其人,果然是有道理的。 上面简单的几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明天在上次救下画越的首饰店接头,让苏沄蓦放心去,他自有接头的方法。 案子上的雕儿可爱地咕噜了两声,苏沄蓦忙令画越拿了些小鱼虾给它们,雕儿亲昵地蹭了蹭苏沄蓦。 苏沄蓦抬头看上月上中天,转头对画越展颜一笑,道:“明天又有好戏上演了呢。” 第六十四章:集市 苏沄蓦这些日子在家里也没有闲着,她将这种转换性别和掩盖脉搏的药物所需要的药草重点培植繁育,又重新配比,以最接近暗情的功用。 第二天一大早,苏沄蓦早早起身,趁着太阳还没升起,将夜里晒月亮的花草移到室内,开始剁碎,画越早起进来服侍苏沄蓦更衣的时候,正见到穿着晨衫的苏沄蓦将磨好的药草放进一个小碗里,见画越进来,苏沄蓦把两个小碗递给了画越,道:“让碧落把这个放在火上烤干。” 画越疑惑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告诉碧落,她是练武出身,暗堂有自己的作息时间,她一向早起,洗漱时间也快,这个时候的碧落刚刚收拾好自己,正看画越递给的两个小碗,告诉她小姐要求烤干,碧落虽然面色好奇,但还是照着吩咐去了。 画越回来继续帮苏沄蓦,见苏沄蓦自己已经换好了衣服,她忙过来帮苏沄蓦洗漱。 苏沄蓦坐在镜子前面,一边想着好几日没看到的宁王,一边想着要给他带点什么好,直到画越叫她,苏沄蓦回过神来,见着镜中的美人儿如云秀发,脸颊红润,面色含羞,正是思春的自己,又是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画越为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同心髻,苏沄蓦自己挑了一件白色的襦裙,外套一件百蝶逐花的轻薄罗衫,这件罗衫上的蝴蝶整有九十九只,凑九九之数的好寓意,难得在每一只蝴蝶都用金银的线为底,再用各色丝线穿插绣成,让蝴蝶的颜色不尽相同,同时在各个角度下还会有不同的光泽,栩栩如生,仿佛真有蝴蝶落在了身上。 百蝶逐花的罗衫颜色花俏,别人穿只会觉得轻佻,但苏沄蓦的气度不凡,倒将裙子的肤浅压下了几分,她选择了白色的襦裙作底搭配,反倒让整体气质更加高洁,加上她容貌华贵,走动间更有仙气,苏沄蓦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起来,小样,姐这么美,不怕虏获不了你的心。 苏沄蓦又从匣子里挑了一个精巧的蝴蝶发夹和罗衫的图案呼应,让画越固定在头发上,只是在发钗的选择上犯了难,犹豫了许久,选择了前不久碰巧收下的付栖沉香木发钗,样式朴素温润,上面的晶石剔透,插在发髻中自有一种温润感。 碧落轻巧地将早饭端了进来,另外又拿了一个小托盘,里面正是苏沄蓦的两碗药材,苏沄蓦顾不得吃饭,连忙接了过去检查。 还好还好,苏沄蓦轻轻嗅了嗅,呼出了口气,这种烤干的方式倒没有让药性流失,两碗干干脆脆的叶沫子,倒是将绝大部分的药性保存了下来。这里毕竟不是现代,有专门的仪器能够设定好温度让药品在最佳的条件下挥发水分,保存药性,不过这药材的功效霸道,能流失一些药性反而让用药后的效果恰到好处,所以也是在苏沄蓦的计算之内了。 苏沄蓦重新拿起了石臼,这次将干干的叶子研磨得越发地细腻,用一张白纸自制了小漏斗,将两小碗药材分别装进了两个颜色不同的小药瓶里,这才放下心来。 苏沄蓦简单吃了两口饭,就听到外面菊香的声音传来:“三小姐可起了?” 碧落连忙答道:“小姐正用膳呢。” 菊香笑盈盈地进来,规矩恭敬地问了安,将手中的托盘呈了上来,对苏沄蓦道:“姨娘早起新沏的花茶,特给姑娘用的。” 苏沄蓦端起了和善的笑容道:“姨娘费心了。” 鼻尖轻轻一嗅,香气扑鼻,这荷姨娘倒是煮了一手好茶,她略喝了一口,对菊香点点头道:“你去候着吧,我这就好了。” 碧落利落地收拾了桌子,画越则整理着苏沄蓦出行的东西,苏沄蓦略理了理衣衫,走出了岸芷轩,紫薇堂的小丫头早就候在了那里,伶俐地回去请荷姨娘,荷姨娘连忙出来道:“三小姐。” 苏沄蓦笑着打了招呼,二人坐上了等候多时的马车,马车直奔京都最繁华的街道,在一家首饰店门口停了下来,正是苏沄蓦上次买发钗的地方。 苏沄蓦和荷姨娘下了马车,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小厮很有眼色地上前引路,为二人打起了帘子,掌柜老早就等候在了贵宾房内,见到苏沄蓦忙笑着招呼道:“上次苏小姐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次苏小姐若有喜欢的发钗,小人一定为您多多优惠。” 苏沄蓦含笑道:“这家的东西很好,老板言重了。” 老板连忙将二人引导内室,招呼着几名小厮将店里最新鲜的簪花和发钗拿上来,在二人面前一字摆开。 今天的荷姨娘穿了那件淡粉色的衣服,她和苏沄蓦的年纪差不多,容颜不及苏沄蓦美,但也是娇俏可人,再加上外貌和大长公主神似,也自然和苏沄蓦有几分相像之处,有个小厮抢先道:“这必定是苏四小姐了吧?” 掌柜的暗地里踹了这个多嘴的小厮一脚,对着荷姨娘赔笑道:“小孩子家没见识,小姐和夫人别见怪。”说话时的目光看向了苏沄蓦 荷姨娘掩嘴柔声笑道:“不妨的。” 其实二人容貌相似,但是气度却截然不同,苏沄蓦容华绝代,出身高贵,气度间总能看出一些大家闺秀的气质,而荷香的容貌虽然娇俏,但是举动之间总有些畏手畏脚,明眼人一看,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她的出身不高,想必是府上新纳的姨娘,他忙给二人赔礼,其实是更怕苏沄蓦生气。 果然画越在听到这小厮的话后,脸色不太好,她家小姐容华无双,气度尊贵,心性坚韧又医术高超,岂是一个丫头上来的姨娘能比的?但她一向少言,见苏沄蓦并无不悦的神色,倒忍耐了下来,没有发作。 苏沄蓦对掌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在意,掌柜这才放下心来,对那个多话的小厮,道:“出去领罚去,中午罚你不许吃饭,看你还多嘴!” 那小厮看了一眼苏沄蓦,委委屈屈地出去了,这时听荷香叫她道:“三小姐帮我看看这只发钗如何?” 第六十五章:再相遇 苏沄蓦回过头去,看见荷香手中执了一根金钗,正在询问苏沄蓦的意见。 苏沄蓦过去细细看了起来,这金钗是累丝穿金的制法,纯金打造,少有点缀,官宦小姐少有喜欢这类的,因为足金的分量重,价格贵又不好看,多是上了年纪的太太夫人们,才会在繁重的发髻中搭配一支纯金的发钗,凸显华贵的气质。倒是这金丝比普通的发钗更加细密,样式纤细了些,所以看上去并不太繁重,但荷姨娘正是娇俏的年纪,待着纯金的发簪,总是有些过犹不及。 苏沄蓦点头笑道:“这发钗做工不错,姨娘好眼光。”今天她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见慕云深,让荷姨娘挑的开心就好了,花的又不是她自己的银子,哄个开心又有何不可? 果然,荷姨娘在听到这句话开心地笑了起来,将这发钗单独放在了一旁,又挑选了起来,还拉着苏沄蓦让她帮自己挑选。 “你的穿戴无一不好,尤其是发钗,样子都别致又金贵,”荷姨娘的话语中有了几分羡慕和央求:“你帮我挑一挑吧。” 苏沄蓦的发饰,一些是她母亲活着的时候赠予她的,还有一大部分是每年的宫中赏赐和慕毓莲去世后留给苏沄蓦的,基本上都是出自宫中,市面上少有,只有那一支付栖沉香木的发钗是她自己挑选的,而宫中的样式寻常的工匠也做不出来,自是别致。 苏沄蓦笑笑却不说破,信手拈了一支桃花粉玉的黑色发钗,通体的质地似乎是犀牛角,发钗被刻意雕琢成了一支桃枝的样式,上面精巧地雕刻出了几朵桃花,镶嵌了粉晶和粉玉,样式十分雅致精细。 苏沄蓦对荷姨娘道:“姨娘的年纪轻,那支金钗不太适合日常,这支桃花粉晶的发钗适合姨娘的年纪,颜色浅也好搭配衣裳。” 说着给荷姨娘插在了发间,果真显得庄重又清秀,和身上这件浅粉色的桃花百合裙的样子也搭,苏沄蓦笑道:“果然不错。” 荷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果真被发钗趁得面若桃花,杏眼含水,少不得十分喜欢,但又见这是犀牛角做的,似乎是觉得不大名贵,有些犹豫。 苏沄蓦见状对老板道:“这支单独包起来,记在我的账上。”老板一叠声地吩咐了下去 荷姨娘连忙道:“这如何使得?太让小姐破费了。” 苏沄蓦笑着为她整理发髻道:“好钗更要美人配呢,这发钗和姨娘十分搭配,若错过了才是可惜呢。” 说着苏沄蓦又拿起了一只发钗,上面是纯金的发钗雕刻出了并蒂莲花的样式,白玉和粉晶镶嵌出的两朵荷花,对荷姨娘道:“这荷花的样式倒精巧,也华贵,和姨娘姓名相合,到看着不错。”说着递给了荷姨娘身后的小丫头,让她伺候自己家主子试发钗。 今天跟出来的丫头并不是菊香,而是新拨给荷姨娘使唤的丫头叫花翎的,这个丫头年纪尚小,所以服侍姨娘来有些手忙脚乱,不过荷姨娘包容,自己也没想那么多。 小丫头年纪小,第一次出府,也是高兴地给荷姨娘试发钗,二人在一起对着小厮搬来的全身镜,美滋滋地笔画起了发钗,一排的发钗有二十来只,苏沄蓦微微含笑地看着荷姨娘和丫头花翎一根接一根地试起了发钗。 开始荷姨娘还时不时回头问向苏沄蓦的建议,后来试的开心,就顾不得苏沄蓦的看法了。苏沄蓦见此,轻轻悄悄地溜出了内间,对那个老板道:“刚才那个小厮呢?” 老板忙道:“在后院呢。” 苏沄蓦笑道:“罢了,别罚他了,我要见他,你让他过来吧。” 那老板连忙道:“小姐稍等。” 过了一会儿那小厮麻溜地跑了进来,见了苏沄蓦忙跪在地上请安,却听到苏沄蓦笑道:“你主子呢?” 地上那小厮听了此话,一个骨碌起来,脸上原本战战兢兢的表情,现在只省下了机灵和讨好,他讪笑着问:“姑娘是如何看出来的?” 苏沄蓦喝了口茶水,并不回答,道:“你是被派来的暗情?” 那小厮吃了个软钉子,便不敢再多说,只是磕头道:“小人叫薛一,是被殿下派来的暗情,殿下在店后面的茶馆里等您。” 苏沄蓦点了点头,示意他前面带路,他们趁着众人不备,偷偷地从后门溜出,苏沄蓦令画越等在原地,出门前刻意看了一眼荷姨娘和花翎,恩,两个人兴高采烈挑着发钗,一时半会是挑不完的。 苏沄蓦跟着薛一,走进了后院的茶馆,这和万宝来的粮仓是挨着的,里面没有什么客人,装潢也十分雅致,丁玲将她引到楼上的雅间,里面坐了三个人,正是宁王带着煦沐薛凝。 见苏沄蓦来,二人起身行礼,慕云深则是笑笑道:“上午出来了这么半天,喝些茶水吧。” 苏沄蓦坐下看着眼前这双执着茶壶的手,骨节修长匀称,就是握着一把普通的茶壶也极具艺术的美感。 “尝尝。”慕云深将水杯递到苏沄蓦面前。 苏沄蓦还在看着慕云深的手,下意识地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一股剧痛蔓延在了舌尖上,烫的苏沄蓦眼泪都出来了,不想在慕云深面前出丑,只能伸着脖子强自咽下了滚烫的茶水,就听到慕云深揶揄道:“本王的茶水,就那么好喝?苏三小姐喝的眼泪都出来了。” 苏沄蓦凤眸含泪,一时又张不开嘴,只是气哼哼得白了慕云深一眼,旁边的薛一倒是连忙端了杯凉水来,苏沄蓦喝了两口,这才感觉舌尖的剧痛稍稍好些。 煦沐和薛凝不敢说话,只是忍住笑容看着苏沄蓦,这苏三小姐真真的是被自家主子的美色迷惑得不行啊。 慕云深倒是哭笑不得道:“怪我没提醒你,张嘴我看看,可是烫伤了。” 苏沄蓦摇了摇头,道:“不碍的,没烫坏,有两天就好了。”看对面二人想笑不敢笑的样子,也自觉有些没面子。 苏沄蓦等唇舌上的疼痛过去了,这才张口问道:“药我带来了,薛凝在哪?” 【作者题外话】:大家对文文要是有什么好的意见的话可以提出来哦,感觉评论区好冷清 第六十六章:药物作用 苏沄蓦问道:“薛宁没来吗?” 却见对面一个面貌清秀的男子听苏沄蓦此话,连忙起身行礼道:“小人在此。” 苏沄蓦细细打量过去,见今日的薛宁换了男儿装扮,眉眼间有些许书卷气息,和那日窈窕清丽的女子竟是截然不同的气质,笑道:“你们易容的能耐果真是有趣。” 苏沄蓦说着将两个小药瓶放在的桌子上,对薛凝道:“这是药物。” 薛宁听到连忙将两个小药瓶拿了过来,细细端详了起来,苏沄蓦讲到:“蓝色那个是男子服用脉息若女子,红色瓶子那个是女子服用脉息可以变得和男子一样,里面是药粉,每日倒一点在水中服下即可。” 苏沄蓦又说道:“这药物应当就人的体质进行调整,这种药物你们每日少量地服用,可以将脉息慢慢改变,若是一次服用过多,经脉会承受很大的痛苦,有生命的危险。” 薛宁看了眼慕云深,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忙把药粉收好,对苏沄蓦行礼道:“薛宁在此谢过苏小姐。” 苏沄蓦点了点头道:“不必客气。”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包好的布包,递给了薛宁,道:“这是药草的种子,你们将它种在背阴的地方,月余即可成熟,每十日会开一次花,红色的花就是女子服用,蓝色的花就是男子服用,你们暗堂若有药剂师,自会制成药粉。” 薛宁听此又忙收下,慕云深问道:“这药物大约服用多久有效?对身体可有伤害?”苏沄蓦想了想道:“每日少量,大约七日到十日脉息调整完,但从此不可间断,副作用嘛——”苏沄蓦说到此有些踌躇,还是道:“副作用就是子嗣方面比较困难。” 这个草药有一部分调整内分泌的功能,说白了,就是长期服用的人,会变得雌雄莫辩,因为身体激素的不平衡,自然在性激素方面就没有了性别特征,子嗣的孕育会非常困难,纵使生下了孩子,也易早夭,或者身体有缺陷。 苏沄蓦说得隐晦,但是在座的薛凝和慕云深都听明白了苏沄蓦的言外之意,加上对药物的功能一联想,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慕云深面色沉了沉对苏沄蓦道:“若是停药能否恢复?或者可否将药剂调一调?” 苏沄蓦面露难色,正要张嘴,却听得薛宁道:“无妨的,苏小姐不必为难。” 薛宁又对慕云深道:“我们都是被您救下的罪人,这辈子是不会再有后了,这药物来之不易,莫要为难苏小姐了。” 站在苏沄蓦身旁的薛一也有些失落,但却看得到他的目光坚定,苏沄蓦心里震动,不明白薛宁和慕云深之间又有怎样的交情,能让他们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放弃。 慕云深不理薛宁,依旧看着苏沄蓦,语调温柔地唤道:“蓦儿。”苏沄蓦听了心里一滞,慕云深的声音本就好听,这还是第一次对自己如此温柔地说话呢。 “他们是我的部下,将来功成身退后必定有个好的归宿,”慕云深看着苏沄蓦,语调温和却坚定:“我希望你能够想办法去除这种药物的伤害,就算为了我,试一试。” 慕云深此番话语动情,而薛宁和薛一听此更是眼中浮现了泪光,就连煦沐也十分震动,三人一齐跪在了地上,磕头倒:“王爷言重!属下万死不辞!” 慕云深这番话,不仅表示了自己对部下的重视,更是许诺了他们一个好前途,这是身为一个护卫,以及罪臣之后的薛家人,想都不敢想的。 慕云深没有急着让他们起身,只是热切专注的目光看着苏沄蓦,苏沄蓦在这美色面前堪堪定住了心神,压抑着点头的冲动,道:“这药物的后果其实也是药物本身的效用,消除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如果服药的时间不超过半年,我或许可以调理回来,但是身子从此,总是和常人有异的。” 慕云深听此略微舒了一口气,道:“烦你尽心了。” 薛宁他们听此,更是感激,连忙谢过苏沄蓦,倒是苏沄蓦摆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经此一次,苏沄蓦在他们心中更是准王妃的地位了。 苏沄蓦看着身边的薛一道:“你是男子女子?” 薛一忙低头行礼,换了声音道:“小人是女子。”声音柔美清甜,听起来倒是个清秀佳人。 “如此最好,”苏沄蓦点头道,又说:“今日随我同去的另外两名女子你可看见了?” “看到了。”薛一恭敬道。 “你现在换成那婢女的样子给我瞧瞧。”苏沄蓦对他道。 那薛一在出暗堂前得了叮嘱,侍奉苏沄蓦为主,听到苏沄蓦发话她转身就出去了,过了越有一盏茶的时间,再推开门时,活脱脱就是花翎的模样,见到苏沄蓦便惊讶道:“小姐怎的在这里,姨娘找您呢。” 声音语调分毫不差,尤其是话语中的稚气和几分高傲,模仿的惟妙惟肖,苏沄蓦抚掌笑道:“果真不错。” “花翎”听到此,便行礼退在苏沄蓦身旁,不再说话。 苏沄蓦点头对慕云深道:“薛一我带走了,另外还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何事?”慕云深问道,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扬。 “你牢里那个张六,需要用到他的时候到了。”苏沄蓦微微笑着说,从怀里掏出了两颗药丸。 “上次撒在他身上的药粉,算是一味药引子,拿一颗药丸让他想办法服下,然后放他回家就好了。”苏沄蓦道。 “回家?小姐你不用他了?”煦沐挑起眉毛夸张地问道,自打苏沄蓦说要这个人性命有用,这个张六一直好吃好喝养在地牢里,如今这就要放走,煦沐有点不甘心。 “就是要用他,才要放他回去,你只要确定让她吃下一颗药丸就可以了,另外一颗就放在那里。”到时候张六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回来让她使唤,苏沄蓦笑着却不说出口。 煦沐抬头看了看王爷,为难道:“这——” “收下吧,照她说的做。”慕云深用扇子敲了敲桌面,煦沐这就收下了。 此时听到外面传来画越细细的声音: “小姐,姨娘正在找您呢。” 第六十七章:生日 画越细细的声音传来提醒苏沄蓦,苏沄蓦将她留在店中为的也就是这个,她听到后便对慕云深道:“过两日张六回来的时候记得差人告诉我。”说着对薛宁道:“药物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 苏沄蓦一口喝干了杯中温热的茶水,叫到:“画越薛一,走了走了。” 见她略整理了下衣裳,慕云深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的这件罗衫十分别致,白色的罗裙将身体包裹得娇俏适宜,露出一节细腻洁白的脖颈,外面的蝴蝶罗衫雅致又精巧,就像她本人。 苏沄蓦见慕云深这时露出赞赏的神色,心中暗骂一声呆子,枉费我坐在你跟前这么半天。 薛一忙过来服侍,二人连同画越走在了来时的那条道路。 在首饰店的后门,苏沄蓦突然停下了脚步,看见身旁作花翎打扮的薛一,闭着眼想了想,对画越道:“你去想办法把花翎引过来。” 画越点了点头,过了不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二人的声音,花翎问道:“画越姐姐,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啊?” 紧接着就是画越的声音道:“小姐见你伶俐乖巧,有心赏赐你点东西,但是怕姨娘在不太高兴,你且跟我过来。” 那花翎年纪虽小,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一般家中得宠的小姐姨娘,时常会给下人一些打赏,而花翎在里面陪着荷姨娘挑了好一会儿的东西,本以为会得些好处,不想荷姨娘只顾着自己挑选,丝毫没有管她,荷香也是个见识短浅的,她来到店中恨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买下来,哪里顾得花上几两银子打赏下人,这花翎也是一肚子怨气,荷香比她没大几岁,又这般小气,一朝得宠就摇身变成了姨娘,而她自认为容貌不输于荷香,却要伺候这样一个小气的主子,她如何甘心? 她原先在后院当值,早就听说过三小姐苏沄蓦容貌性情都极好,且不说上次带着碧落出了一趟门,回来竟然买给碧落一个丫头八十两的银子,就是平常给三小姐送个东西,传个话儿,她都会抓几把铜钱打赏她们,苏沄蓦在下人中声望很高,这是连苏沄蓦自己都想不到的。而她们一个丫头一年通共才十两银子!这还是苏府是大方的人家,对下人不克扣。 每次见碧落提起自家小姐的自豪,和那支时时刻刻被她戴在头上的碧玉发钗,都让花翎羡慕不已,昨日被分给了新姨娘,心中暗自高兴,以为从此就能抱着主子的大腿吃香喝辣,想不到自家主子这样小气。看着荷姨娘满头珠翠手舞足蹈的样子,花翎暗自在心中骂道,呸,奴几就是奴几,变成了主子也挡不住那小气寒酸的样子。侍奉起来越发地偷懒。 画越说找她有事,她一个偷懒就连忙跑出来了,哪里顾得在那里挑选发钗的荷姨娘。 此时听得苏沄蓦喜欢自己的聪明伶俐,要有赏赐,花翎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欢天喜地地跟在了画越的身后。 花翎心中盘算着,该如何退却,如何谢恩,如何让三小姐对自己的印象更加好,好让小姐喜欢,或许以后有幸能服侍小姐呢? 见三小姐站在门口,脸上是盈盈的笑意,一双凤眸却冰冷幽深,花翎不知为什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挤出预先设想好的笑容,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见三小姐旁边一女子转身,那张脸,分明就是自己的脸! 花翎一惊,再看苏沄蓦的脸上只有尊贵和冰冷,眼光幽深,却觉得胸口一凉,紧接着就是彻骨的疼痛,花翎低头看了看从胸前穿过的利刃,她费尽力气想转头却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抓住了脖颈,叫不出声也动不了身,花翎向着苏沄蓦伸出手来,不知道是想抓住什么,还是想求救,最终脖子一歪,再没了生气。 画越没有急着拔刀,先将花翎的外衣脱去,找了一个麻袋,将尸体装了进去,让刀子堵住伤口,避免血流的满地,几分钟之后才拔了刀,而此时的鲜血只是占在麻袋上。 由此可见画越的杀人手法是经过锤炼的,几息之间要人性命,而面前的地面上干净得很,丝毫看不出刚刚在那片地面上杀死了一个活人。这里离暗堂不远,他们有自己处理尸体的一套方法,画越轻轻巧巧地提着麻袋从墙角出去,过了一会走了回来,对苏沄蓦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处理好了。 苏沄蓦强自镇定了一下,转过头对身边的薛一说:“从今天起你就是花翎了,在这几个月里,好好伺候荷姨娘,揣摩她这个人。” 说罢遥遥看了眼远方,道:“待八个月后她生产,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薛一忙恭敬道:“谨遵小姐吩咐。” 三人抬脚从刚刚荷香被杀的地方走过,丝毫看不出异样。 苏沄蓦携着画越走进了首饰店,正见姨娘一脸焦急地找着她们,见到苏沄蓦身后的花翎,上前揪她出来,骂道:“死丫头!你去哪里了!” 苏沄蓦笑道:“姨娘别生气,我刚去后面有点事情,回来时这丫头偷懒被我撞见了,我已经训过她了,姨娘仔细身子。” 荷香这才想到自己这个肚子要比自己金贵,恨恨地放下了要打向花翎的手,气道:“若是再偷懒被我发现,我就禀了老爷打发了你!” 花翎唯唯诺诺地称是,连说不敢了,而荷姨娘似乎找到了身为女主人的尊贵感,对着花翎喝道:“还不去帮我拿东西。” 花翎忙应声去了,苏沄蓦见此暗自叹了口气,和荷姨娘真不是善茬,薛一的日子怕不太好过呢。 荷姨娘则是亲切地拉起了苏沄蓦的手道:“三小姐帮我看看,我挑的这几只钗都怎么样?” 苏沄蓦忙看向她面前,一溜摆开了共有五六只发钗,样式倒不尽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纯金。 而荷姨娘似乎是对自己的眼光十分自信,道:“这几只钗我挑了很久,连老板都说这是他们最好看的发钗。” 老板心里叫苦,他哪里敢说不好看,但这几只老气的金钗带出去,让旁人看见苏相家的夫人带的他家的发钗是这般模样,只怕是要砸自己的招牌。 苏沄蓦看了一眼苦笑的老板,便道:“这几只发钗果真不错,但父亲这次只给了二百两银子,不知道够不够。” 第六十八章:贪心不足 “父亲这次从账上支了二百两银子,不知道够也不够。”苏沄蓦装作有些为难地道。 听到苏沄蓦的话,荷香的笑容顿了顿,是啊,她只顾得挑选,却忘了问价钱。二百两银子在她原先还是丫头的时候,已经是一辈子都想象不了的数字了,在她的金钱观念,二百两能够买上一辈子的发钗,可如果按照苏沄蓦上次买给碧落的那根八十两的发钗,这二百两,怕是买不了三根呢。 苏沄蓦状似无意地将眸光向掌柜那面一瞟,老板人精得很,立刻拿出算盘噼里啪啦地一顿拨弄,对荷姨娘行礼含笑道:“夫人,这几只发钗加起来一共五百三十两。” 荷姨娘的脸色白了白,镇定道:“刚刚小姐送我的那支发钗单独记账的。” 老板笑容可掬地又拨弄了下算盘,道:“那只发钗是一百两银子,抛去这个,剩下的要四百三十两,您是现在付钱还是一会儿府上派人来结账?” 荷姨娘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倒想让人派来给她结账,但苏相哪里给她一个丫头上来的姨娘花上四百多两置办发钗呢,荷姨娘又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面前的这几只发钗,而旁边的画越已经将那只粉晶桃花的角钗付好了钱,老板亲自包好,递给了苏沄蓦。 苏沄蓦不曾伸手,身边的画越就上前接过了发钗,直接递给了花翎,苏沄蓦笑道:“替姨娘收好了。”一举一动都是千金小姐的矜贵和优雅。 荷姨娘心中一动,据说苏沄蓦的母亲大长公主嫁进来带了不少嫁妆,这些年苏府上下没有人有资格动,全是苏沄蓦的,苏沄蓦出手大方,赏给下人的发钗就是八十两,想必这几百两对她而言一定不算什么。 可是,荷姨娘又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花翎手中的那支发钗,苏沄蓦已经送了她一支价值不菲的发钗,纵使脸皮再厚的人,此时也不好开口,她只能希冀地看向苏沄蓦,道:“哎呀,我一时欢喜,把这件事忘了,老爷出门时只许了二百两,这些发钗足足多出了这么多,这可如何是好啊。” 苏沄蓦笑笑,对着外面唤道:“四儿。” 一个机灵的小厮忙走了进来,这是此次苏相见苏沄蓦两个人都是年轻女子,特意命令从身边调了个机灵的小厮跟着苏沄蓦二人。一方面是让他拿着钱,另一方面,虽然平朝男女无大妨,但若真有些差池,也好交涉。 四儿忙请了个安,对苏沄蓦行礼道:“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苏沄蓦笑道:“姨娘买发钗的钱不太够了,你快回去回了老爷,让他再拿出三百两银子来。” 四儿应了声是,起身往外走去。 “诶等等!”荷姨娘连忙出声唤住了四儿,对苏沄蓦勉力笑道:“罢了,少挑两只吧,这一来一回太麻烦了,下次再来挑。” 四儿抬头看向苏沄蓦,见苏沄蓦对他点了点头,忙退了下去,苏沄蓦便笑着对荷姨娘道:“姨娘说的是呢,这发钗每季都有新款,以后到了上新款的时候我们还能再来呢。” 荷姨娘勉强地笑着称是,又挑选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将那四五只发钗里,又挑了两只最喜欢的带上,依依不舍地看了看省下的几只发钗,道:“就这两只吧。” 老板连声称是,进去出了帐,两只发钗一共是一百八十,四儿连忙进来付了钱,老板将找零的钱递给了四儿,又将两只金色的发钗包好,递给了花翎。 花翎接过了发钗,而荷姨娘的脸色变得又有几分意味不明,苏沄蓦没有注意。 二人相携走出了首饰店的大门,老板在身后笑容可掬,恭恭敬敬地送着二人,苏相家的女眷,定是要好生招待。 苏沄蓦正要抬腿上车,却见荷姨娘轻轻拉了她一下,苏沄蓦不解地回头望向她,听得荷姨娘问道:“相爷此次支给了二百两银子,剩下的二十两怎么办呢?” 苏沄蓦心中好笑,但凡是贴身的丫头,都知道这剩下的钱是要回到账房报销的,这荷香是丫头出身,怎么这个却不知道。但还是耐着性子对她道:“这花剩下的钱,自然是要回到府内的账上的。” 荷姨娘面色有些不郁,道:“既然是让我买首饰的,可不是该将这银子给我吗?” 苏沄蓦耐心道:“因为这钱是府中拨出来的,所以花的不管多少,都是府上报账,若有剩下的钱,也是要带回到府上的,姨娘若是有需要,下次禀了父亲,再支银子买就是了。” 荷姨娘眼睛转动了一下,她本是一副杏眼娇俏可人,这一转动却多了几分让人生厌的精明来,拉着苏沄蓦的袖子道:“既然难得出来一趟,我们不如再去隔壁的绸缎庄看一看。” 这下不光苏沄蓦,就是画越和花翎都有几分鄙夷,这荷姨娘贪婪的性格可见一斑,分明就是想把这二百两银子画个干净,又不够买发钗的。 苏沄蓦虽然一怔,但立即笑道:“也好,挑上两匹布,明日让他们带着布料上门裁衣服也更称心些。” 荷姨娘喜滋滋地点了点头,忙走进了最近的绸缎庄,苏沄蓦跟了上去,画越和花翎相视一眼,忙跟着上前。 因为事先没有打算来绸缎庄,所以进门并没有人迎上来接待她们,荷姨娘皱了皱眉头,面上的不满似乎要让旁人看个分明。 倒是绸缎庄的小厮也十分机灵,见二人带着丫鬟,穿着的布料贵气又讲究,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女眷,便忙上前道:“二位客人好,今天我们新到了一批布料,您可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荷姨娘嘴上道:“我看看。”说着翻看起了两旁的布料。 倒是苏沄蓦道:“我们路过看看,你们最近有什么好的布料,帮我们拿出来吧。” 那小厮见荷姨娘看起了两旁的布料,本有些尴尬,但苏沄蓦这样一说他立刻明白自己没有看走眼,忙道:“二位客人里面请。” 荷姨娘放下了手中的布料,这才明白自己又露怯了。 第六十九章:变化 平朝也是个繁荣昌盛的朝代,京都中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尤其是官宦名流间,和平朝的普通阶层,还是有着泾渭分明的差别,也是一种排场和讲究。 就好比绸缎庄来讲,所有的商铺都是开门做生意,但是大户人家的女眷,都有指定的绸缎庄,每个月这些绸缎庄都会将新上的面料带到这些官宦小姐家中去,请裁缝为她们量身定做,指定花纹和样式。 主要是这些女眷们一向以自己服饰的独特繁华为荣,能供应高档布料的商家本来就少,自己指定花纹样式裁剪更加与众不同,更像现代的高定,限定。 而一些大绸缎庄,主要也是凭借着和这些后院的订单为主要来源,店铺上的每日的交易,只占了三成左右。一匹布料本身就价格不菲,更何况还要订制,裁剪,甚至可能用几匹布料来做一身裙子。 若是一时有心来不熟悉的绸缎庄,也是如同刚才在首饰店一样,自然有雅间给她们,由店家呈上最好的布料,供她们挑选。一家绸缎庄,看似在门口摆了各色的布料,这些都是给普通人家挑选翻检的,就荷姨娘刚刚摸得那匹布料,看上去繁花似锦十分好看,一般是给官宦人家的丫头统一定制的。 这小厮也是见多识广的,立马就看出来必定是苏沄蓦做主地,丝毫不敢轻慢,请他们进了雅间并呈上了上好的云雾茶。 苏沄蓦略喝了口,便对荷姨娘说道:“咱们往常订的是东都那家赵记的绸缎庄,样子多,料子也好,只是若去的话还要往城东跑,而且他们下午就来,姨娘现在这里看看吧,喜欢什么类型的,下午也好挑选。” 说着自己也向房间四方看去,这家店铺别出心裁地将房间的空间设计得更加高,三面墙都是布料,光一面墙就挂了二三十匹布料,苏沄蓦看了看,便道:“给我看看东墙那匹水红的。” 立刻就有小厮搬动那面墙下面的一个扳手,东面的绸缎墙开始滚动下来,吱吱悠悠得将苏沄蓦所指的那匹红色绸缎转到了近前,苏沄蓦点点头,立刻有绸缎庄的缎女上前,一人将那匹水红色的绸缎取出,另一个缎女上前帮忙将这匹绸缎展开。 这也是规矩,小厮能招呼前后,但是绸缎一概不许经过男子手,每个大绸缎庄都有数十名缎女,取拿绸缎都用她们。缎女一水儿的都要求皮肤白净,若有女客人不愿将绸缎比身,或者男客人不方便,便由缎女着绸缎上身,看这幅绸缎是否衬肤色,上身可否好看。 当然,这种待遇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受用得起,所以一家绸缎庄有多少名缎女,也从侧面反映出这家绸缎庄是否有势力。 荷姨娘点了点头,慢慢喝了口茶水道:“着茶水不错。” 苏沄蓦心思一动,早起菊香奉的那杯茶水沏的不错,荷姨娘一个粗使丫头出身,居然能懂茶道,这是她想不明白的。 两名缎女各自捧着绸缎的两头,大片的水红色十分浓烈雅致,细看是万寿菊的底纹,倒是浓烈孤高,苏沄蓦点了点头道:“这匹绸缎给我包好吧。” 那两名缎女一叠声地应是,立刻捧着绸缎出去,另有两名缎女进来侍候客人。 荷姨娘看着四周的绸缎,却不知道都多少钱,只得装作无意地闲聊道:“刚刚我们三小姐那匹水红绸缎多少钱?” 那名小厮忙道:“四十两。” 荷姨娘心下一惊,强笑道:“这样啊,这料子确实不错。” 苏沄蓦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道:“姨娘尽管挑选,若是府中支的银子不够,我替姨娘补上。” 荷姨娘这才放下心来,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四周的绸缎,很快她就看上了一匹素色的锦缎,隐隐有暗光浮动,忙道:“那匹白色的。” 小厮搬动扳手,将月白色的锦缎递到面前,两名缎女上前取下来,像刚刚一般将这批锦缎打开,小厮夸赞道:“夫人好眼光,这是今年水乡新上的月化锦,整个京都只有咱们这一家有。” 被小厮奉承了几句,心中有些飘飘然,荷香看向这件裙子,纯白色的底色,上面还有暗暗的流云底纹,看上去素雅高贵。绣娘正要帮荷姨娘试身,却被荷姨娘制止了,荷姨娘也学者苏沄蓦的气质道:“给我包起来吧。” 绣娘行礼称是,连忙抱着这匹布料出去了。 苏沄蓦只是笑而不语,这匹月华锦颜色素雅,流云的底纹十分难搭配,定要肤如凝脂,荷姨娘是粗使丫头出身,样子虽然娇媚,但是皮肤总归是不够细腻白皙,所以这月华锦并不适合她。而另一方面,这月华锦是贡品,在今年早些时候,宫里的苏娘娘,也是苏沄蓦几人的亲姑姑,曾经赏赐过府中几匹,苏沄蓦姐妹几人都一人做过一身长裙,上次去寒山的时候,苏沄曦穿的就是这身长裙夜访慕云舒。苏沄曦毕竟是大小姐,虽然瘦弱,但是确实肤白胜雪,皮肤细腻。所以一身月华锦尤其显得恍如仙女下凡。 苏沄蓦轻轻抿了一口水,却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荷姨娘,点头赞同。 倒是四儿进来道:“三小姐,姨娘,已经晌午了,咱们该回去了。” 荷姨娘有些意犹未尽地起身,听得苏沄蓦道:“下午赵记绸缎庄就会上门了,咱们回去再挑。” 出门时结账,苏沄蓦的那匹水红的绸缎已经被画越结过了,而那匹月华锦要五十两银子,四儿有些为难地看向了荷姨娘,道:“此次府上支出的银子不大够。” 苏沄蓦看了一眼画越,画越会意,忙上前从钱袋中又数出三十两银子递给了四儿,这便结清的账。 而花翎和画越各自拿着自家主子的东西出了门,将东西放上马车,一齐回到了相府。 马车轻快地从后门的石板路上驶过,进了苏府的门,荷姨娘悄悄地掀起了马车上的帘子,看向后院。 后院的库房是下人们夜里休息的地方,只有贴身的丫鬟才有资格睡在主子的院子里。这曾是她成长的地方,原来她也天天看到青色的马车从后门来来往往,她知道车中坐的必定是夫人和小姐,却一辈子都不曾想过,能踏出这片天,如今才发现,原来从高处看向院子里的视线,是这样的舒服,畅快。 第七十章:争斗 马车驶过了后院,到了小姐夫人下车的地方,外人不敢擅入,而四儿也要从另外一条路绕道苏穆延的书房。 因着岸芷轩和紫薇堂相邻,所以二人一同回到房间,在门口别过,在花翎的陪伴下,荷姨娘喜滋滋地抱着东西走进了紫薇堂。 苏沄蓦则是微微有些疲惫,这种坐着装大家闺秀的事情确实不太适合她,在家中候着的碧落端出早就准备好的花茶让苏沄蓦安神,此时已是九月的时节,天气虽然不似夏日闷热,但是日头依旧火辣。 苏沄蓦让画越下去休息,碧落这是端来了清水,请小姐净面,略微梳洗过后,苏沄蓦看上去神色还是有些恹恹,碧落担心道:“小姐不如多歇息一会儿,若老太太来叫人,我就说小姐身体不舒服吧。” 苏家老太太在的时候,即便苏相不在,这午饭也都是一起吃的。说实话,不光碧落这样说,苏沄蓦心中也想偷懒不去,但是这几日十分要紧,千万不能出一丝错误。 “不用了,帮我准备吧!” 让碧落拿她家常的衣服换了装,正巧梅香过来请安,唤苏沄蓦去吃饭,笑着行礼道:“老夫人担心今天三小姐出门疲惫,让我来看看,若是三小姐醒着,就请去花厅吃饭。” 苏沄蓦依旧是含笑道:“有劳梅姑娘。”说罢起身,随着梅香出门。 梅香引着苏沄蓦走到了花厅,而沈漪澜母女三人已经坐在那里了,而老夫人让各式菜式给紫薇堂送一份,让荷姨娘好好休息,不必前来吃饭。 一方面是体恤荷姨娘辛苦,另一方面也是怕沈漪澜和苏沄曦再因为荷姨娘闹不愉快。 见苏沄蓦进来,老夫人笑着拉过她道:“今日和你姨娘都逛了些什么?” 苏沄蓦回道:“只是逛了些发钗和绸缎,下午绸缎庄会上门来量衣裳。” 今天沈漪澜和苏沄曦却都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而苏沄曦更是异常反态地没有和苏沄蓦横眉冷对,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苏沄蓦心里有些奇怪,心里暗暗警惕,但是面上却并不显。 饭毕,苏老太太对沈漪澜和蔼道:“再有十日就是你生日,你家老爷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让你全权做主。” 沈漪澜恭敬的低头应着,道:“让老夫人操心了。” 苏老太太和蔼得拍拍沈漪澜手,道:“这些日子你委屈了,总归枫儿那么大了,你作为他的母亲也应当有脸面。” 沈漪澜默默低头不说话,苏沄曦也娴静地喝着茶水,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苏沄蓦闻言便知道老太太是想给她做脸,于是便道:“既然如此,就先给姨娘贺喜了,到时候定给姨娘准备一份大礼。” 沈漪澜抬起头笑了笑,却怎么也挤不出和蔼温柔的微笑,只得生硬地道:“三小姐有心了。” 苏沄蓦笑笑,起身告退,不再理会她。 回去的路上碧落好奇地问:“小姐,你真的会送给沈夫人一份大礼吗?” 苏沄蓦又是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道:“自然会送,而且定是一份大礼,只是不知道她沈漪澜有没有这个福气消受了。” 碧落见苏沄蓦的笑容,就知道这送给沈夫人的礼物,定然不单单是礼物,而是还会带着其他的一些东西。不过想到沈夫人以前对苏沄蓦做过的事情,她只觉得无比的畅快。 苏沄蓦回到岸芷轩,却见那对寻雪雕不见了,画越在门口候着,忙道:“那对雕儿刚刚被王爷唤走了。” 苏沄蓦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无妨,就进去休息了。 等午后醒来,却见那对寻雪雕已经回来了,正在园子中咕咕地叫着,桌子上放了个精巧的小包裹。 苏沄蓦慵懒地起身,午睡后的她云鬓微松,面若芙蓉,她拖沓着鞋,懒懒地走向了桌边,随手将这个包裹拆开了,在门口候着的碧落笑道:“这是那对雕儿飞回来带的小包裹,想必是宁王殿下松给您的。” 是一个轻巧的小锦囊,入手的分量却不轻,掂量了一下,似乎是个首饰,可触手却柔软。 苏沄蓦将锦囊打开倒在手上,竟是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却手感丝滑,十分柔软,另外有一个小纸条附在锦囊内,上面苍劲的笔迹写到:脖颈娇嫩,好生保护。 苏沄蓦慢步走到镜子前面,看着睡觉时扯松的衣领,发现脖子上被那条金项链磨蹭得皮肤微红,苏沄蓦笑了笑,慕云深在京城中花名颇盛,果然心细如发,难怪深得女子喜欢。 她将挂着千机锁的项链解下来,换在了慕云深送的这条项链上,戴上后果真与普通的项链不同,质地柔软,轻若无物,难得的是触感温润,如同玉般冬暖夏凉。苏沄蓦笑着摩挲着脖颈上的项链,嘴角的微笑春色盎然。 碧落笑嘻嘻地看着自家小姐,这必定是宁王殿下送的礼物,才让小姐这样高兴。画越也跟着进来伺候,端进来新进的水果茶水,等苏沄蓦起床后享用,见苏沄蓦抚摸着脖颈的那根与众不同的白金色的项链,画越惊奇地“咦”了一声,道:“这是玉蚕吐出的丝,佩戴者冬暖夏凉,所沾染之处不生汗渍,而且不伤肌肤,触感软绵却弹性极佳” 玉蚕这种东西苏沄蓦也听母亲说过,这玉蚕原本只在西域有,陛下曾经为宠妃引进过,因为其独特的特质,特意为妃子大量培育,只为了做成的衣服和小被,能让宠妃肌肤身体舒适,那宠妃就是曾经的惜妃,看来慕云深将这些东西都养在了自己的府上。 苏沄蓦随意拨弄下了项链,正巧菊香进来,对苏沄蓦道:“三小姐可有空?赵记绸缎庄的人来了,姨娘挑绸缎,想请三小姐帮忙掌掌眼。” 苏沄蓦淡淡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就去。” 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脖颈间挂着的项链,自信地笑着,望向宁王府所在的方向,一月之期将过,沈漪澜的生日一过,我必定让你知道,我就是你慕云深命定的女子。 第七十一章:布料 荷姨娘这一番挑选衣服,不光邀请了苏沄蓦,不想居然还有苏沄颜和老太太在场。 想必荷姨娘也是在上午吃了银子上的亏,不愿意再受擎肘,借着老太太稀罕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劲头儿,索性多拿多要,而地点也被老太太改在了花厅,紫薇堂狭小,倒确实不适合他们展示绸缎。 苏沄蓦去的时候,地上二十来个的箱子分了四排,绸缎庄的车夫和马车都没有进来,小厮们将箱子抬进了花厅就连忙退了出去,八名缎女在花厅空档处站着,让原本十分雅致大气的花厅也显得满满当当。 老太太命人将桌椅都往后拉开,方便他们展示绸缎,这赵记绸缎庄和老太太母家有些渊源,往常若是每月定制衣服,都是两名缎女去各自的院子里挑选,在着人记下尺寸和样式一并裁剪,这次必定是得了苏老夫人的消息,知道是为了怀孕的姨娘挑选绸缎,这才大手笔地拉来了这么多绸缎,卖多少倒是其次,主要体现对姨娘的重视,也表示他们赵记绸缎庄和苏府的关系密切。 苏沄蓦在荷姨娘的对面坐了,旁边立刻有丫头奉上茶来,这些日子苏老夫人在,沈漪澜因为上次陷害苏沄蓦的事情不成,被贬为了平妻,虽然下人们还是口中恭敬地称一句夫人,但是这管家的权利却再也没拿回来,老太太在这里长住些日子,也是有协理管家的意思。 这些都是表面上看到的,而私下里苏相和老太太甚至沈漪澜心理都清楚的一点,老太太长住,也支持沈漪澜生日大肆操办,更重要的是为即将回京都的苏枫聂挑选妻子,这才是沈漪澜最终妥协不再争吵的根本原因,苏沄蓦毕竟是小姐,总有出嫁的一天,待苏枫聂娶了亲,他的妻子就是名正言顺的苏府女主人,虽然沈漪澜不再霸权,但这种方式,也算是有个平衡,这更是苏老夫人的意思。 这些事情虽然没有告诉苏沄蓦,但是最近观察了下老夫人的意思,以及开始热络地打听各家小姐的行为,苏沄蓦将来龙去脉细细一想,也能猜出个大概。 苏沄曦能安顿下来,相比也是和这个有关系的,再看看坐在下首看似只是安静喝茶的那个四妹妹苏沄颜,看似无辜无害,但是一旦相府嫁娶,她的婚事势必要提上日程,这里面有多少她的参与还说不定呢。 而府中还能没有看出情况的,似乎也只有这个一脸得意,高高兴兴地挑选着绸缎的荷姨娘了,她意识不到相府中的危机,在荷姨娘的眼中,只有自己母凭子贵一步登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结果,何曾想过,她能大难不死抱着肚子好生生地成为苏穆延的姨娘,正是沈漪澜失势,苏沄蓦在府中地位变得尊贵起来。若是将来荷姨娘生下个男孩儿,不说沈漪澜,便是那苏枫聂的未来妻子,怕是也容不下她呢。 荷姨娘浑然不觉,摆出女主人的架子,对着小厮吩咐道:“让缎女给我将那匹柳叶黄底的料子拿来看看。” 便有缎女上前,从第二排的箱子里拖出绸缎,二人合力展开,将绸缎呈在众人面前,荷姨娘像是不甚满意地,又另看了两匹绸缎,让三匹在一起比较。荷姨娘自我感觉尊贵,在苏老太太众人眼中,她的劣根性展露无遗,她原先便是被支使做苦力的,如今总算能有机会是换别人,便摆足了架子,这一切又哪能逃过这些在府中勾心斗角这么多年的女人们,但却无一人说她不是。 “三小姐帮我看看,这三匹绸缎哪个最好看?”荷姨娘自觉和苏沄蓦亲近,娇笑着征求苏沄蓦的意见,却忽视了上首坐着的老太太。 看着面前六名缎女拿的鹅黄,石榴红还有一匹嫩绿色的绸缎,苏沄蓦轻轻瞟了一眼,喝了口茶水,笑道:“各有各的特点,蓦儿看着倒是都好。” 转过头又笑着对老太太道:“蓦儿年纪小,布料看起来来去总是那么几样,倒是该让老太太看看哪样更好吧。” 苏老夫人丝毫看不出不悦的意思,笑着说:“已经过了秋季,这嫩绿色便不大应景了,省下的黄色娇嫩,红色明丽,我看着都不错。” 说着对下面的缎女道:“石榴红和黄色拿着吧,一会去给姨娘裁衣裳。” 缎女极为有礼地道了声是,红黄二色的绸缎被包好放置,而那匹绿色的也没有被放回原来箱子里,而是让缎女放在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空箱子里。这也是绸缎庄的规矩,挑剩下的布料若是放回原处容易让客人挑花了眼,拿走才是最合适的举动。 荷姨娘一脸得意,老太太此番举动对她十分恩宠,她如今也是个正经的主子了。却不想又听老太太说道:“将那匹猩红色的布料给我看看。” 缎女应声道是,将一匹红色的锦缎端到近前,金线纹绣,牡丹花的底纹,看上去便富贵无双,荷姨娘极为欢喜,她乃妾室,本身是不敢穿正红的,老太太挑的这匹锦缎富丽堂皇,很是合她的意思,连道:“果真老太太的眼光是最好的。” 老太太却不接话,道:“这匹猩红色的牡丹锦缎要两匹。”荷姨娘正在疑虑,听得老太太吩咐道:“这匹送到夫人房中,就说是她过生日,我送给她的礼物了,让她穿的欢喜些。” 兰香应了声是,忙接过了锦缎,往沈漪澜的房中去,荷姨娘的脸色不大好看,但又释然地笑了笑,二人穿同一件料子,荷香是不难受的,只怕是沈夫人要不太高兴。 又听老太太道:“另外一匹让三丫头拿着。” 老太太和蔼地对苏沄蓦道:“我见你平日的衣裳大都是清淡颜色,应当有两件鲜明衣服。正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若是不现在穿起来,以后就只能等到有喜事的时候再穿啦。” 苏沄蓦一怔,转而又了然地笑了笑,这是老夫人在变着法得劝和呢,也是打压一下荷姨娘的得意,她柔声道:“蓦儿一定记着老夫人的嘱咐。” 第七十二章:深谋远虑 “蓦儿一定记得老夫人的嘱咐。” 见苏沄蓦乖巧应了,知道这丫头聪**敏,定是明白自己的用心,她笑了笑,一向严肃的脸上也很是慈爱。 老人家也很喜欢挑选衣裳,一旦看了起来,便停不下来地道:“我记得正是该裁衣服的时候了,你们一人再挑两匹布料,正好一起裁剪衣裳。” 此时荷姨娘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自然想到老夫人赠布料的举动是在打压自己,心下有些不大高兴,面上虽然装作没什么,但挣扎的目光还是让坐在她对面的苏沄蓦一览无余,苏沄颜也悄悄瞥了一眼,心下鄙视,愚蠢,刚刚飞上枝头,怕是连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了呢。 “那匹雅青色的料子不错,给四丫头看看。”老太太笑着说道:“四丫头人文静,这颜色料子也很适合她。” 苏沄颜放下茶盏,忙起身笑道:“老夫人挑的不会错的,就这匹吧。” 苏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她喜欢姑娘家知礼节,懂进退,家中四个女孩而只有苏沄曦张狂了些,但她尚且是相府的大小姐,生得无双容貌,性子娇纵些也是难免的。 想到此,又叫着丫头竹香,道:“今日曦儿没来,你去叫她,和她两个妹妹一同来挑绸缎。” 竹香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了,道:“问过大小姐了,她身上不太舒服,说是让老夫人做主便是。” 苏老夫人知晓她来了也定会和苏沄蓦荷姨娘过不去,推脱不来倒没什么不妥,便道:“我记得她喜欢华丽的布料,将那边的银红色仙鹤底的,还有那匹金色湖菊的南绣,拿去给她吧。” 竹香点了点头,两名缎女忙取过绸缎,自有侍女接了过去,跟着竹香送去给汀兰阁。 老夫人又自己挑了一件褐色绣万寿菊的布料,一匹赭石色,苏沄颜又挑了一匹粉色白边绣百合花的绸缎,苏沄蓦犹豫了一会儿,加上前日已经有了两匹红色的绸缎,她想了想便又挑了一匹柔和的蓝灰色,绣月牙的胡绣。 众人几番挑选下来,已经接近傍晚,竹香兰香早就回来,说沈夫人和大小姐都谢过老夫人惦记,衣料十分喜欢。而老夫人听此更加欣喜,老人家都喜欢为小辈添置衣物,得到她们的欢喜也让老夫人觉得颇有成就感。 众人也各自欢喜,后院的女眷并无事情,除了每日的聊天喝茶,晨昏定省,唯有看看衣服首饰来排解孤单,荷姨娘虽然被老夫人无形地打压了一下,但是几匹布料又十分喜欢,又兼老夫人念她没什么衣服,又挑了一匹浅红色的南华锦,也让荷姨娘高兴了许久,自然不再埋怨老夫人先前的举动。 今夜的苏穆延和外面有约,竹香和兰香回来时也说了沈漪澜和苏沄曦母女二人身子不适,晚饭就不过来吃了,苏老夫人点点头道:“如此,告诉夫人让她这几天不必晨昏定省了,好好休养身体,过几日就是她的生日,有的忙呢。” 兰香领命去了,苏老夫人看了看这几人道:“罢了,总共就咱们娘儿四个,也没什么意思,你们姨娘有孕想必也是要乏了,索性就都散了,各自回院子吧。” 众人起身道了声是,老太太便先行回了客房,苏沄颜的住处和苏沄曦荷姨娘二人的住处方向不是同一条路,便和苏沄蓦二人道过别后先行一步,留下苏沄蓦和荷姨娘二人慢慢走着。 回去的路上见四下无人,荷姨娘忙拉着苏沄蓦,脸上挤出笑容道:“三小姐,今天可是我做了些什么让老太太不悦了,老夫人怎么惦记着沈夫人?” 苏沄蓦笑道:“姨娘不要多想了,老夫人惦记沈夫人是常有的事,和你无关。” 荷香奇道:“怎会如此?那沈夫人那天买凶害你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苏沄蓦装作委屈的样子无奈道:“不追究我又能怎样呢?将来我总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她可是有着儿子能依仗的,若是我在夫家受了委屈,怕还是要仰仗二哥哥呢。” 荷香的脸色顿住,后又似宽慰地想到,自己是姨娘不是苏沄蓦,将来生下儿子还能和她分庭抗礼,若是生下女儿,更是对沈漪澜没有威胁。 见荷姨娘的脸色变化,苏沄蓦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装作忧愁道:“其实我倒是一直为姨娘担心,这几日和姨娘相处,确实感觉姨娘是个心地单纯的人,可只怕——。” 她顿了顿语气,果然荷姨娘的脸色又变得急切了起来,道:“只怕什么?” 苏沄蓦装作看着四下无人,像是下了决心,对荷姨娘道:“当年我母亲有个贴身婢女曾经有了父亲的骨血,母亲在世时本想是扶她做姨娘的,不想母亲一夜去世,这婢女的身孕却被沈夫人瞒了下来。” 苏沄蓦的语调越发低沉,接近于悄声道:“那怀孕的婢女,被活活打死了。” 就着夜色看荷姨娘变得惨白的脸色,她似是替荷姨娘着急道:“沈漪澜的心性毒辣,从她买凶杀我就可见一般,这个婢女的事情,姨娘在她身边伺候了几年,想必也定有所耳闻,如此,我可真是为姨娘担忧。”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苏沄蓦的岸芷轩的院子前,隔壁的紫薇堂也早已点灯,苏沄蓦状似无意道:“呀,这么快就到了。” 她含笑对荷姨娘道:“我这就回去了,今天姨娘也不少操劳,回去定要好好休息,注意养胎。” 说罢便再画越的陪伴下转身走进了岸芷轩,唯剩下脸色惨白的荷姨娘和搀扶着她不知如何是好的花翎。夜色深沉,荷姨娘的脸色晦暗不明,她看着秋夜的风将灯笼吹得微微摇摆,在花翎的搀扶下,慢慢往紫薇堂的大门走去。 苏沄蓦和画越刚刚迈进了岸芷轩,却感到画越搀扶着她的手臂收紧,一个箭步挡在了苏沄蓦的面前,冲着黑暗道:“出来。”苏沄蓦这才发现本该亮着灯的院子此时竟是漆黑一片。 画越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块院子正中的假山石,苏沄蓦借着月色,看到一道人影,缓缓地从阴影处走出。 第七十三章:事起,等东风 借着月光,苏沄蓦看到假山后面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她并不害怕,反而十分镇定。她身上时刻备着各色药粉不说,隔壁就是她的侍卫堂,画越身手定能拖住他。 苏沄蓦语调不乱,冷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却在黑暗中轻笑了声,画越听到这个声音一震,顿时就将身体放松了下来。苏沄蓦在画越的身后,自然对她的变化有所感知,自己也听到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却听得画越张口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苏沄蓦一愣,旋即笑道:“朔风,你可真是吓我一跳。” 那人抬腿从阴影中走出,果然是朔风的脸,一向冷漠的他对着苏沄蓦倒是不再似往常那样冷漠以对,而是恭敬道:“朔风无意惊扰小姐,此次是王爷来让我带话给小姐。” 苏沄蓦笑笑道:“无妨,你的伤怎么样了。”这也是画越所关心的。 听苏沄蓦说起这个,朔风的脸色顿时变得一脸崇拜,原先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而此时看着苏沄蓦的眼光热切又尊敬,像是看着偶像般打开了话匣子道:“朔风的伤已经完全无碍了,那天回来就有医师为我诊断过,他说伤口极险,医师没有把握能够治好,看了您给我敷上的药物也是他从没见过的,倒是王爷说任凭您治,却不想转天就已经开始愈合了。后来两次您遣雕儿送过去的药,只有一部分到了我的伤口上,另外有一部分都被他们医师拿去研究了,说是没见过这般神效的伤药,如今已经完全好了,经脉畅通无阻。” 苏沄蓦点点头,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她对自己的治疗手法倒是十分自信,那日朔风受伤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伤口确实极其惊险,再深一些就将经脉彻底斩断了,所以不得已要将经脉加固,其痛苦也非常人能忍,朔风的伤此次能好,也和他的体质有关。 苏沄蓦道:“伤口好了就好,这次云深让你带什么口信给我?” 听着苏沄蓦叫自己王爷的名讳,朔风不像原先那般不以为然,更是觉得自家主子一定欢喜,忙回道:“您让给张六服下的药丸已经吃下去了,人也已经放走了,他似乎消失在京都了,主子说您既然要用他,可有把握找出他?” 苏沄蓦笑道:“没有。” 朔风惊奇地一抬头,见苏沄蓦一脸笑容,他习惯性的头皮一紧,不待朔风开口,苏沄蓦又道:“不过他一定会自己回来的。” 朔风点头,问苏沄蓦还有什么吩咐需要他回禀主子的。 苏沄蓦想了想道:“若他回来,便将两粒药丸的另外一粒给他服下,”看着朔风有些好奇的神色,苏沄蓦连忙补充道:“他会愿意的。” 苏沄蓦正要让他离去,像是想起了什么地道:“你将碧落怎么了?” 朔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她被我点了穴,睡在了床上,那小丫头太聒噪,我怕她喊破。” 苏沄蓦笑着点点头,示意没事了,朔风行礼告退,一个起落便轻巧地上了房檐,再一个转身就溶于了夜色之中,岸芷轩安静得仿佛没来过一般。 荷姨娘紧紧攥着花翎的手,勉力支撑自己回到紫薇堂,见菊香已经等候许久,一见到荷姨娘忙端了茶水迎了上来,道:“姨娘喝点水。”见荷香的脸色白的吓人,脸色极差,忙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她是老太太派来帮荷姨娘安胎的,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自然难逃责任,菊香第一反应先去看荷姨娘的裙底,生怕孩子有事,见裙子干净没有见红,这才舒了一口气,过去搀扶着荷姨娘。 荷姨娘微微颤抖着想接过菊香的茶水,手却哆嗦着将茶杯打翻了,身子有些瘫软地支撑在两个丫头身上。 菊香和花翎忙扶着荷姨娘向榻上坐下,拿了个枕头让荷姨娘靠着,菊香忙问道:“姨娘可是肚子有些不适?我要不要叫大夫?” 一连问了几遍,荷姨娘仿佛刚刚回过神来,声音干哑道:“没事,你们下去吧,我坐一会。” 菊香哪里敢,忙问道:“要不让菊香去回禀老夫人吧,若是姨娘不舒服,夜里也能有个应对。” 荷姨娘脸色惨白,只得勉力笑道:“回来天黑,我从小怕黑,有点吓到了,我喝点水就好了,你们下去吧。” 菊香只能行礼告退,拉着花翎出去问话了。 荷姨娘握着手中热热的茶杯,身上却忍不住发起抖来。苏沄蓦说这话的本意是想吓唬她,让荷姨娘视沈漪澜为眼中钉,却不曾想,这触动了她心底的秘密。 苏沄蓦说得那个被活活打死的丫头叫兰音,是宫里随着大长公主出嫁的宫女。在平朝,男人家中需要有妾室才是正常,慕毓莲虽然衷情苏穆延,但是妾室却与正妻的地位千差万别,所以这也是为何沈漪澜和苏穆延两情相悦,但慕毓莲仍旧允许她进门的缘故。除了平妻,侧妻能够被称为一句夫人,剩下的妾也只是比丫头略略强些。当时沈漪澜让慕毓莲颇为头疼,慕毓莲就想着从身边人扶植一个作妾。平朝的规矩是,主母身边的丫头晋升为姨娘,所剩下的孩子一律算是主母的孩子,不能认妾为生母,所以纵使是慕毓莲,也能放心地让丫头上位。那丫头生的姿色可人,比起慕毓莲的冷艳,沈漪澜的温柔似水,二者兼而有之,更有几分灵动,而且她对慕毓莲也十分忠心,自然是公主说什么她就愿意干什么的。 却不想被苏穆延宠幸过后,闹出长公主通奸自尽的事情,身边宫人全被遣散回宫,或者是另行发配,这兰音抬为姨娘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被苏穆延用过的女子肯定是不能回到皇宫的,再加上兰音忠心慕毓莲,想看护当时还是孩子的苏沄蓦好好长大,自发地请求留在府中。本来应该相安无事地过下去,却不想过了月余,兰音发现自己有孕。被沈漪澜发现后,沈漪澜没有禀报苏穆延,活活将这个丫头打死了,旁人都不明白,兰音瞒得好好的事情,是如何被沈漪澜发现的。 那双在棍棒下无限凄厉的声音又浮现在荷姨娘的耳边,她也是从那时才知道,原来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居然是闷闷的,那天的血留了一整个院子,荷姨娘还记得,这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了无生气,那双美丽的眼睛留着血,一下下向她爬来。 说好要保密的,你为什么说出去了。 第七十四章:往事 兰音和妙音是宫中打小服侍慕毓莲的宫女,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被派来了同是小姑娘的十二岁的长公主慕毓莲身边。先皇后端文肃淑皇后早逝,膝下的两女一子日子不大好过,虽然端文肃淑皇后母家是平朝的首富,早年更是跟祖皇帝有开国从龙之功,尽管先帝疼惜,但宫中日子十分难捱,现在的嘉明皇帝也就是当时的嫡子,比慕毓莲小了一岁,因为嫡子身份尊贵,但是皇后早逝,先帝子嗣众多,他自然就成了一众有子嗣的妃嫔中的眼中钉。 那时的慕毓兰只有七岁,还是个小姑娘,这一双弟妹全是凭长姐慕毓莲在后宫中活下来的,嘉明皇帝才能平安被封为太子,到如今登基为帝,慕毓莲细心看顾一双弟妹,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次暗杀,所谓长姐如母,也不过如此。当今的圣上对慕毓莲十分敬重,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直到慕毓莲去世这么多年,苏沄蓦已经长大,每到节下过年,宫中派来赏赐,都一定给苏沄蓦的一份与众不同,年少时候苏沄蓦也常常进宫玩耍,但是自打慕毓莲去世后,嘉明帝看着苏沄蓦和长姐酷似的容貌,几番落泪,打那以后便不再宣她进宫,但赏赐依旧。 而当年跟着慕毓莲出嫁的,就有兰音和妙音两个宫女,陛下指派了数十名宫女随侍候,唯有她们二人和慕毓莲的感情最深,也最信得过。慕毓莲自尽后,两名宫女求了先帝,希望能看护长公主唯一的血脉苏沄蓦平安长大,先帝念她们主仆情深便应允了。 兰音被发现有孕,也是过了慕毓莲去世一个月之后的事,此事她瞒了别人,待到显怀的时候偷偷搬到空着的偏远院子养着身子,想着能够生下孩子,而妙音和她交好,自然知道,白日里也全是妙音时常送予她东西帮她养胎。 那日妙音还是前来看望兰音的时候,却被荷香偷偷发现了,当时的兰音肚子已经有了四个月,已经有些微微显怀了。荷香在流霞阁当差,那日偶然想起去库房取些东西,走过栖明阁,却发现原先长公主身边的一对宫女在谈论着兰音有孕的事情,妙音见好友的肚子已经显怀,劝着她找个机会告诉相爷,给她个名分。 时间过去了好几年,已经记不清当时她们说了些什么,但是从这次对话中,却让偷偷跟在后面荷香听出了这腹中的骨肉是相爷的,当时是十七岁的荷香转身跑回去就告诉给了沈漪澜身边的丫头,正是如今的赵嬷嬷。 沈漪澜带人前来抓人,将二人抓了个正着,兰音抱着肚子,被活活打死在那个院落,妙音被人按在地上亲眼目睹了挚友怀着身孕被杖杀。本来妙音也是要被打死的,却被沈漪澜身边一个丫鬟劝住了,她是主母身份,若是打死长公主留下看顾的两个丫鬟,会被人诟病有苛待长公主血脉的名声,传到宫中不好交代,索性将这妙音打发了,就说她们待公主血脉不够尽心,这才留下了妙音一条命。但是从此苏沄蓦再没见过妙音,或许沈漪澜让人灭口了妙音也不一定。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却都是偷偷告了密的荷香,原本这件旧事无人提起,而苏沄蓦却在今夜无意提出,荷姨娘做贼心虚,以为苏沄蓦知道了什么,自然十分害怕,那夜梦中都是兰音抱着肚子前来索命。 而苏沄蓦却对此一概不知,她没有让画越去叫醒碧落,反而吩咐道:“让她睡过去吧,若此时叫醒反而不好解释,她素日没心,容易走漏风声,你服侍我洗漱便罢了。” 画越应是,便忙去找了热水来洗漱,而那对寻雪雕见苏沄蓦回来,十分亲昵地蹭到她身边,苏沄蓦忙取了备好的生肉喂它们。不知道是香粉的作用还是这雕儿果真灵性,几日下来已经将苏沄蓦视为主人,旁人喂得食物一概不吃,只吃她喂的,所以每日厨房都备着新鲜的肉放在冰凉的井水中,让苏沄蓦投喂,这雕儿已经比刚来时大了一些,尤其是那支公的雕儿,脖颈的羽毛蓬松优美,初见威武,若是再长大些定然十分好看。 和两只雕儿戏耍了一会,画越捧着热水进来了,这对寻雪雕也仿佛明白苏沄蓦要休息了,忙蹦蹦跳跳地跑向了后院,那边临水的树上有为他们专门搭建的窝,两只鸟儿轻轻扇动翅膀飞上了树,三蹦两跳地就不见了。 苏沄蓦笑了笑,画越服侍梳洗后就退下了,留下苏沄蓦一人,她也不急着睡觉,走到桌边,拿出了一张纸写写画画,研究起了慕云深嘱托她的药物来,直到二更天才去睡觉。她是大夫,自然清楚晚睡的危害,所以从不熬夜。 第二天早早醒来,是被窗户外滴滴答答得敲打声吵醒的,推开窗户,正是两只寻雪雕在捣乱。苏沄蓦轻轻打了个呵欠,笑着道:“你们好早啊。” 那对雕儿则是亲切地咕咕叫了两声,就自来熟地飞进了房间,直奔向房间中那个放着肉的圆桌,大吃大喝了起来。 苏沄蓦看着这两只厚脸皮的雕儿哭笑不得,正巧听到碧落敲门的声音,道:“小姐起了吗?” 苏沄蓦答应后,碧落忙推门进来,见着苏沄蓦她吐着舌头告罪道:“昨天不知怎么竟然睡着了,没有准备饭菜也忘记伺候小姐洗漱了--” 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复而又抬起头道:“小姐别生气,碧落早晨做了您最爱的红薯百合羹,您尝尝吧。” 一双眼睛中满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苏沄蓦板着脸假装生气的样子也忍不住了,轻轻笑了出来。碧落是被朔风点了穴道睡去的,这小迷糊居然全然不知,苏沄蓦哪里会生她的气呢? 就着碧落的服侍洗漱,画越也进来伺候她更衣挽发,苏沄蓦坐在桌前,看着碗中晶莹剔透的红薯百合羹,食指大动,不由地赞叹道:“碧落,将来谁娶了你真是好福气,天天都能有好吃的。” 碧落一双眼睛笑的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道:“娶了我,我也不给他做,只给小姐做。” 三人一齐笑了出来,却听到门口传来了花翎的声音道:“三小姐在吗?” 第七十五章:针灸 “三小姐在吗?” 三人正笑闹着,却听见门口传来花翎的声音,她面色焦急地向苏沄蓦请安道:“姨娘身子不大好,想请小姐过去说说话。” 苏沄蓦微惊,忙问道:“怎么了?” 花翎乃是薛一所扮,所以自然对苏沄蓦知无不言,道:“昨夜回来时脸色就不大好,白天起来后说是有些腹痛,脸色更是苍白,姨娘自己说是怕黑被吓到了,只是——” 花翎压低声音道:“昨天是奴婢守夜,夜里听见她叫了好几次,什么‘别看我’‘我不是有意告的密’。夜里惊醒了好几次呢。” 苏沄蓦点头,问道:“可叫大夫了?” 花翎回答道:“菊香一早就去回禀老夫人了,老夫人现在应该正在过来,大夫也已经在路上了,菊香走前让我过来告知小姐一声,在老夫人和大夫来之前过来照看下。” 苏沄蓦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服侍姨娘,告诉她我一会儿就来。” 花翎应声告退,苏沄蓦并不急着起身,不急不缓地吃了饭,这才换了一身茱萸粉色的衣裳,发髻也只素素挽了一只银色莲花的发钗,去往紫薇堂。 换着衣服的同时,苏沄蓦也在想着,荷姨娘离开她时还好好的,紫薇堂就在隔壁,若是看见什么东西苏沄蓦自然不会错过,想到这苏沄蓦心思一动,莫非,朔风被她撞到了? 不对,若是如此,该不会在夜里说如此的梦话,那看来,只有和苏沄蓦说得那个丫鬟的事有关了。 掐着时间,老太太和大夫也该过来了,苏沄蓦这才动身去了紫薇堂。 荷姨娘一夜都是噩梦,早上起身头痛欲裂,小腹也隐隐作痛,吓坏了她身边伺候的一众丫头,尤其是菊香。菊香不敢耽搁,立刻去回禀了老太太,另外打发了下人去请大夫,也让花翎去叫三小姐,另外留了一个叫柳梢的小丫头在跟前照看。 柳梢是刚刚从下面分配过来的丫头,那里经过这样的阵仗,菊香走的时候还吓唬她们,若姨娘的肚子保不住,她们几个人的小命都要小心了。 苏沄蓦进来就看到荷姨娘在床上有些意识昏迷,柳梢和花翎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见苏沄蓦进来,二人都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尤其是柳梢,脸上一副快哭的表情道:“三小姐,你来了就好了,快看看姨娘这是怎么了啊。” 苏沄蓦看了看床上的荷姨娘,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似有冷汗。古代的医疗不似现代那样设备先进精确,这身体上的症状不似外伤那般明显,容易诊断。虽然外面的症状只是发烧发热,但是苏沄蓦只能不甚熟练地给她号号脉。 虽然好久不摸脉搏,但是毕竟功底在这里,苏沄蓦一搭上脉搏心中就暗道一声不好,脉搏虚浮迟缓,似乎有滑胎之像。苏沄蓦的神色有些焦急,荷姨娘的这一胎可千万不能有事,她还指着荷姨娘肚子里的这个搞垮苏枫聂呢。 想了想,对碧落道:“我房间的柜子最上面有个红木的小盒子,你去给我拿来。” 碧落自然清楚,这是前不久慕云深让雕儿给苏沄蓦带来的一些小礼物之一,忙去取了过来。 苏沄蓦接过盒子,却不打开,对柳梢和花翎道:“姨娘现在身体无大碍,只是有些着凉,你们去我的小厨房给姨娘做些清淡的吃食,我给姨娘拿了些醒身的药物,姨娘醒了会饿。” 柳梢有些迟疑,菊香是吩咐过一步也不能离开荷姨娘的,苏沄蓦见此,笑道:“我在你就放心吧,若是老夫人来了自然有我照看,你快去忙吧,我身边的丫头不知道姨娘的口味,怕是做了姨娘不爱吃呢。” 花翎忙拉着柳梢行礼道:“是,我们这就去准备。”连忙拉着柳梢的手出去了。 紫薇堂没有小厨房,所以若要做饭,需得要去大厨房,或者是最近的岸芷轩的小厨房。二人和碧落说过后,在小厨房一边忙活,柳梢一边说道:“我们将姨娘留在那里,合适吗?” 花翎是苏沄蓦手下的薛一所扮,她道:“当然合适,若是姨娘出了差池,我们可以说是三小姐支使我们出来的,你还真想给那个没出生的孩子陪命?”柳梢吓白了脸色,连连摇头。 见花翎柳梢二人出去,苏沄蓦收回了目光,打开了那个小巧的红木盒子,画越和碧落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里面是十几根大小长短各不相同的银针,苏越前生是鬼手医仙,虽然依赖现代科技比较多,但是除了药理之外,中医的号脉,针灸等,该知道的一样也没落下,而且有些病情是无法用现代的药物解决的,中医的精髓博大精深,是苏家祖辈开始就研习的。 苏沄蓦掀开了荷姨娘的被子,取出一支细长的银针,对着荷姨娘手腕下三寸处稳稳地扎了下去,一针下去让脉搏稳定了下来,荷姨娘原本虚浮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额头上的冷汗也不再渗出。 苏沄蓦的鬓角却留下了一滴汗,她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人的脉搏血管极细,这一针要百分之百的精准才好,若是偏了一点,就有可能让脉搏紊乱,进而加速流产,苏沄蓦手头没有设备和药物,只能用银针刺脉的方式疏通经脉。 就这一盒银针,也是苏沄蓦给了尺寸,让慕云深手下人去寻了工匠和大夫,几经对照才打造了出来,里面所有的银针都没有超过绣花针的粗细,而苏沄蓦用的这根定脉针,更是比头发丝还要纤细,慕云深手下人紧赶慢赶也在前几日将将做了出来,苏沄蓦收到雕儿带来的盒子,打开后还略嫌粗糙,但是也知道在古代,慕云深能做成这样已经实属不易。 她对画越道:“你去外面看着,一旦老夫人走过苏穆延的书房就回来告诉我。” 画越应声出去,苏沄蓦撩起了荷姨娘的裙子,裸露出她尚未显怀的腹部和一双腿,自己也将袖子挽了上去,手中又拈起一根银针,对着荷姨娘的小腹,手腕稳稳当当,缓慢又坚定地扎了下去。 一套银针应当共有一百零八针,对应人体大小一百零八处大穴,但是时间紧迫,加上许多针的大小差不多,还有一些穴位很少需要针灸,所以被现代医者删删减减到了二十四针。一套针灸不一定全部用上,但是有些时候却要用一整套,面前的荷姨娘就是需要一整套的针灸。 苏沄蓦听着碧落报给她的时间,又是冷汗滑落下来。 第七十六章:鬼手医仙 一整套针灸若是让寻常的大夫来扎,少说要半个时辰,若是行医多年的老大夫,或许能缩短到小半个时辰,苏沄蓦自恃能在两炷香内行针完毕,但是老太太到这里,是决计不会那样久的。 “刚刚花翎来说过,老太太已经出门了,二进门到进园子要半盏茶的时间,从进院子到紫薇堂,若是走的慢些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碧落焦急道。 苏沄蓦最多也就两盏茶的时间,一滴冷汗从她的额前留了下来,但是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银针刺脉就是开始,必须将针灸完成,若不调理就直接起针,必然会让脉搏动荡,以荷姨娘现在的状态来讲,小则流产,大则殒命,苏沄蓦甩了甩头,强迫让自己静下心来,缓缓地将第二针扎了下去。 碧落在旁边眼睛也不眨地紧紧盯着自家小姐,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呼吸就影响到苏沄蓦行针。她虽然不懂医理,但是看着小姐前所未有的慎重深色,她的情绪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一针又一针扎下,若有懂医理的人在场,定要惊叹这样快准稳的下针手法,素手看也不看盒子,只凭着记忆和感觉信手取针,双手齐用,一手取针,一手下针。很快二十四针全部扎下,碧落连忙吐出了呼吸。 就在碧落以为这就完成的时候,却见苏沄蓦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一面号着荷姨娘的脉搏,一边调整着定脉针,让血流加速,紧接着开始运针。 见她素手轻扬,从小腿处的针开始,将二十四根银针开始向内刺入或向外拔出,普通的大夫行针的过程是运针和下针同时进行,苏沄蓦则选择了效率更高也更为凶险的方式。定脉针能够让穴位经受得住冲击,所以此时的穴位深浅并无大碍,当再次调整定脉针之后,运针的深浅就变得至关重要,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出错。 苏沄蓦一手捏住荷姨娘的脉搏,时刻感受变化,另一只手则是缓缓地调整针的深度,这一次的运针要比下针慢了许多,碧落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几乎忘记了呼吸。 正在苏沄蓦还差三根银针就要调整完毕的时候,听得画越的声音轻轻响起:“小姐,老太太经过了老爷书房,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岸芷轩门口了。”听得画越的声音犹在耳边,却丝毫不见人影,苏沄蓦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下的银针,缓慢地旋转,刺入。 苏老太太一早听得菊香禀报荷姨娘的肚子不舒服,夜里几番惊醒,早起又开始昏迷,还没梳头的老太太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说过要小心看顾嘛!怎么会这样!”苏老夫人手中拿着发钗,气急地说道。 “奴婢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夫人回来脸色不大好,问她只说是怕黑被吓到了,说什么也不让请大夫。”菊香带着哭音道:“谁知一早上起来,就变得这样了。” 老夫人气的手里不稳,发钗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两截,道:“怎么昨晚上不来叫我!让你过去照看是干什么的!” 菊香伏在地上不敢分辨,只是不住地磕头,她原本是老太太身边极为亲近的婢女之一,何曾被这样吼过,老太太定是气急了,才如此说话。倒是梅兰竹三女和菊香四人一向要好,兰香上前一步问向老夫人:“可要请大夫?” 菊香连忙回到:“一早就让人请了,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三小姐正在那里照顾。”说着感激地看了一眼兰香,知道姐妹是在为自己变着法地减少失职。 老太太这才略定了心,但依旧急急地吩咐道:“还等什么,兰香快给我梳头。” 四香各司其职,其中以兰香梳头最好,兰香乖巧地应了声是,晓得老夫人焦急的心思,动作迅速地给老夫人挽上了发髻,旁边的梅香又连忙上前捧上了衣衫。而桌子上的早点来不及用,老夫人就急忙忙地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园子里去。 正走到了岸芷轩前,却见个小丫头上来行礼问安,老夫人本无心理她,因看着眼熟就仔细打量了一眼,正是昨天跟着荷姨娘的小丫头花翎,老夫人顿时大怒:“你个小蹄子!主子生死未卜,居然在外面招摇,还有脸给我请安。”说着就要让手下的粗使嬷嬷关了她。 花翎忙跪下磕头道:“老夫人别生气,三小姐让我给姨娘做些吃食好醒来喝,刚刚姨娘醒了并无大碍,怕老夫人着急,特让我在这里等候老夫人。” 苏老夫人果真神色一松,问道:“果真?” 花翎连连磕头道:“果真,奴婢正要将吃食端给姨娘。” 苏老夫人神色缓和了下来,语气和蔼道:“好孩子,我错怪你了,起来罢。” 花翎嘴里道着不敢,连忙起身,随着苏老夫人走向紫薇堂。 而房间中的苏沄蓦正将最后一针调整完毕,因着花翎多耽搁的这宝贵的几分钟,苏沄蓦才能行针完毕。她长舒了一口气,鬓角上满是汗水,心中暗夸自己厉害。 画越此时悄悄走进了房间,道:“老夫人进来了。” 苏沄蓦点点头,迅速地将银针拔起,当定脉针起针的时候,床上的荷姨娘嘤咛一声,悠悠转醒,碧落连忙为她整理好衣裙,掩好被子,而荷姨娘见到面前的苏沄蓦,恍惚道:“三小姐?” 苏沄蓦一边点头笑道:“姨娘醒啦。”一边整理着银针,在老夫人进来前的一瞬间将小盒子递给了画越,含笑看着身后的老夫人。 医仙便是医仙,为何要加上鬼手二字?自然是除了药理,苏沄蓦的一双素手才是她的法宝,谈笑间断脉,盏茶间行针,但凡手上的功夫,她感说第二,从没人敢说第一。 她一边含笑地和老妇人问好,一边想着若是让实验室的那帮怪胎们知道她这次又刷新了记录,定是又要尖叫不已了。 听得苏老夫人道:“蓦儿,辛苦你了。” 第七十七章:老夫人的关怀 “蓦儿,辛苦你了。”苏沄蓦神色羞赧,心中却有些担忧,可是老太太看到她为荷姨娘行针了?不应该啊。苏沄蓦前身哪里懂得什么医术,还不是都是苏越的前世成果,若只说自己喜欢医术,倒还能说的过去,但是这针灸非多年行医,不然不可能会,而苏沄蓦的医术高超,定然会露馅,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沄蓦的眼风悄悄瞥向了站在老太太身后行礼的花翎,花翎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苏沄蓦忙道:“老太太言重了。” 在苏老夫人眼中,苏沄蓦云鬓还挂着汗珠,定是在房间闷热,为姨娘病情着急的,而袖口散乱也定是忙扎在旁边端茶递水而劳累的。老太太心中感动,这孩子果然是最人意的,这一早上的折腾,后院里想必都听到了,而沈漪澜母女三人却丝毫没有动静,苏穆延昨夜未归,当真只有这个三小姐才是家中最最能当家的。 见床上的沈漪澜悠悠转醒,老夫人忙上前去问道:“你感觉如何?”语气满含关切。 荷姨娘无力地笑一笑,老夫人着急地向外面问道:“大夫可来了?” 菊香回道:“已经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老太太焦急道:“快让他进来。” 转而又对苏沄蓦慈爱道:“好孩子,你受累了,快歇一歇吧。” 苏沄蓦装出一幅柔弱的样子,柔和道:“不碍的老夫人。” 外面请的大夫也早就候在外面了,他忙进来,低着头给老夫人行了礼,柳梢和花翎将帷幔放了下来,露出荷姨娘的一截玉手放在了外面。大夫仍旧低着头,直到菊香拿了一方手帕轻轻盖在了荷姨娘的手腕上,大夫这才低头上前,轻轻将手搭在了荷姨娘的脉搏上。 大夫低头诊了一会儿,感觉手下的脉搏平缓,均匀,只是有些虚浮。大夫点了点头,又对旁边的柳梢低语了几句,柳梢连忙进了床幔给荷姨娘换上了衣服,才将床幔拉起,露出荷姨娘一副憔悴的面容。 大夫又让荷姨娘伸了伸舌头,心中暗气,明明脉搏刚刚是一副要小产的迹象,身体发热,这脉搏却越来越平稳。 大夫推出了房间,在外面给老太太回道:“夫人怕是偶感风寒,内外冷热交际,才会染了病。” 老太太又问道:“白日还说肚痛又是怎么回事?” 大夫忙道:“可能是着凉所致,夜里注意保暖,少走动,少贪凉,秋日的风凉,夫人还是少出房间为好。” 大夫这样一说,苏老夫人才恍惚地想起,昨日荷姨娘上午出门,下午又挑了许久的绸缎,夜里的秋风急,想必是着凉了,忙点了点头,道:“开些药吧,注意不要伤及胎儿。” 大夫唯唯诺诺地点了头,忙下去开药方了,又招手叫花翎过来,道:“你刚刚给主子备了什么吃的?” 花翎乖巧地回道:“奴婢想着姨娘胃口不好,炖了糯糯的白粥,还有一点爽口的小菜。”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去给你主子端过去吧。” 柳梢和花翎忙端了过去,老夫人劝道:“你吃一点,大夫已经开药去了,吃过了好吃药。” 荷姨娘低低地应了一声,见老夫人又去吩咐煮药,忙里忙外的样子似乎对她颇为照拂。但是昨日才对沈漪澜照拂,打压过自己,今日这样紧张自己,无非就是紧张自己的肚子,老太太这样一波的操作,看似关怀自己,实际上哪里把自己的体会放在心里,原先她以为凭借着肚子能让老太太对她照拂,这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 苏老夫人只关心苏家的血脉,荷香一个粗使丫头出身的姨娘,若想凭此一步登天还是太单纯了。 这时苏穆延早晨回府,听得下人说姨娘腹中不适,未换衣服便过来看荷姨娘。 “现在如何了?”苏穆延见到老夫人,给请安后问道。 “老爷,”荷姨娘见到苏穆延,委委屈屈地将头靠在了苏穆延的腰侧,委屈地抿着嘴唇看向苏穆延,苏穆延一怔,低头的刹那间恍惚看到了慕毓莲的脸,印象中的阿莲眼中总是倔强,生气也只是别扭地转过头。苏穆延眼中神情荡漾,不由得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满是安慰。 荷姨娘见苏穆延动情,心下一喜,眼中攒出了几滴泪珠,委屈道:“老爷您总算回来了,荷香很想您。” 苏穆延听此,神情一松,这才回过神来这怀中的女子不是慕毓莲,忙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她,道:“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来看你。” 荷姨娘点点头,听话的吃了东西,大夫又给了药方,花翎又忙去抓药熬药,柳梢伺候着荷姨娘躺下,众人忙出去让荷姨娘好好休息。 苏沄蓦跟在老太太身后,看着从隔壁岸芷轩回来的画越,画越轻轻点了点头,苏沄蓦就知道已经将银针收好,老太太转过头来,对她慈爱道:“三丫头辛苦你了,这姨娘住在你旁边,难免你要多劳些神。” 苏沄蓦忙笑道:“老太太客气了,姨娘腹中是我弟弟,我自然要上心。” 苏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这三姑娘果然是个好气度的,她若不是看在苏枫聂的面子上,是不愿意出手趟这趟浑水的,这苏沄蓦不仅爱憎分明,还能识得大体,平日里和苏沄颜相处融洽,对庶出的弟妹又如此好,远非只有容貌的苏沄曦所能媲美的,她才更像是个嫡出的大家小姐,这沈漪澜被贬为平妻或许不是件坏事。 苏老夫人顾不得,又忙去嘱咐梅香去找个妇科的大夫住进家里,好让人时时刻刻地看着荷香的胎相。 又好生嘱咐了许多补品和药物,流水一般地送进了紫薇堂,放在偏房中,又叮嘱菊香要好好看顾,有事情一定要及时通知,菊香忙不迭地应下了。 荷姨娘这一次虽然只是虚惊一场,有些发热,但是老夫人对她的重视可见一斑,家中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孩子出生,苏穆延虽然表面上淡淡的,但心中也是十分欢喜,又让人赏赐了许多东西给荷香。 而流霞阁却悄无声息的安静着。 第七十八章:铺张,请帖 “啪!” 苏沄曦将一碗茶水恨恨地摔在了地上,环翠和揽玉都不敢出声,忙默不作声地收拾了。 倒是沈漪澜微微皱着眉看向苏沄曦,道:“曦儿,你最近的脾气怎么越发急躁,动辄打骂下人摔打东西,可不是千金小姐,后院贵妇能干的事情。” 苏沄曦气道:“娘!那个狐狸精将父亲迷得五迷三道,你让我如何沉得住气?” 沈漪澜轻轻地将手中这个和地上被摔坏一模一样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动作娴雅又端庄,沈漪澜起身轻轻抚弄了一下苏沄曦有些凌乱的刘海,柔声道:“你是相府的大小姐,必须要端庄贤淑,优雅大方,性情脾气不能落下话柄。” “您不也没有搭理那个荷姨娘,为何教训我。”苏沄曦不服气地嘟囔道。 沈漪澜也不生气,道:“我有你弟弟,纵使对妾室冷淡,也无可厚非,但是你不一样,你之后还要嫁人,容貌性情必须是一等一的好。” 苏沄曦还有些生气,但也只是重新坐了回去,揽玉又小心地端上了一杯茶水,温度刚刚好,苏沄曦有些赌气地拿起了茶盏,这次倒是轻轻地放在了桌边,沈漪澜疲惫的神色中带了几分柔和的笑意,曦儿总是听话的。 沈漪澜复而将桌子上的一张请帖拿给了苏沄曦,道:“这是给将军府上的请帖。” 苏沄曦又拧起了眉头道:“蕙兰公主的将军府?不请。” 沈漪澜清楚苏沄曦定是有些反感苏沄蓦,她道:“此次娘亲过生日,其实更是为你哥哥选妻子,将军家有两女,小女儿是慕毓兰公主所生,若是她能为你哥哥妻子,就再也不必担心苏沄蓦了。” 苏沄曦有些不解,轻蔑道:“娘亲为什么担心苏沄蓦?她不过是一个红杏出墙的女子所生的下贱胚子,皇上这些年都不再召见她,想必已经对她毫不在意了,何况宫中有姑母在,我们担心她做什么?” 沈漪澜神色顿了顿,苏沄曦不知道当年设计慕毓莲的事情,自然如此,若是有一天被发现,这必是死罪,她要给这一双儿女留一条后路。 苏沄曦见沈漪澜默不作声,只当是自己又问多了让母亲不大高兴,忙将将军府的两个小姐的名字写在了空白的请柬上,道:“就听母亲的吧。” 沈漪澜笑了笑,二人又翻看起了省下的名单。这次沈漪澜的生日,定要促成苏枫聂的亲事,一旦苏枫聂成亲,荷姨娘肚子中的那个胎儿,是男是女,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苏沄蓦送走了老夫人,命花翎有事及时通知自己,见画越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忙回到了房间,画越连忙跟进去。 “可是有什么变故?” 画越道:“刚才那对雕儿出去了一遭,回来给您带了纸条。” 苏沄蓦伸手接过了纸条,粗粗一看,便笑了起来:“张六回来了。” 画越面露惊奇:“这人走了居然还能回来?小姐给他的药丸莫非是招魂的药剂?” 苏沄蓦忍不住“噗嗤”一笑,画越现在对苏沄蓦的印象已经神乎其神,认为自家的主子是无所不能,居然连招魂的药剂都想象的出来。苏沄蓦笑道:“哪里是什么招魂的药剂?上次用给他的药粉是个引子,给他服下的药丸,让这种痒痒变成了一种周期性发作的毒性,每次需要服用同种药丸才能压下。” 说罢苏沄蓦抿起嘴,冷笑了起来:“医者是医身体发肤,可是治疗不了本心,但是看其本质,用身体发肤局限,不怕他本心不由我意。医者可以医人,也可害人。” 苏沄蓦最后的一番话接近于叹息,语罢,她提起笔,将后续的计划写在了纸上,用药物胁迫,让张六去找夏渊,引他出来,抓住此人,她自有计较。 随信附上了三颗药丸,张六现在的情况大约是每日都需要药丸压制毒性,三颗药丸,就是三日的时间。 之前慕云深曾派人去张六所说的几个地方寻找夏渊,但是却一无所获,一个市井混混出身的穷小子,怎么可能隐藏踪迹,无声无息?定然是后面有权势支持,才能只手通天,抹去一个人存在的踪迹,慕云深手下的人不敢深差,禀报过慕云深后,这才让苏沄蓦知晓,想出了这个法子。那种情况下张六不敢说谎,所以还要用他一用才好。 将信件寄出,苏沄蓦看着外面的日头,缓缓地敲打着桌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画越:“这八皇子可下山了?” 画越点点头,道:“宁王殿下一直让人盯着山上,暗堂每天会更新一次情报,三日前慕云舒已经下山,最近一直闭门不出,似乎在找名医问诊,可能是那天夜里受伤未好,皇上也昭告天下为他寻找名医。” 苏沄蓦眼神中浮现了一丝了然,又问道:“那些进了府的名医,出来过吗?” 画越一顿,迟疑了一会儿道:“这个情报里没有说,奴婢会让回禀暗堂,让暗线留心。” 这慕云舒的隐疾是无后,那夜的伤势虽重,但是按照时间算也好的七七八八了,所以神医看病是个幌子,他应该更想知道,自己的疾病是否能够恢复,若是有人出府,则证明他的隐疾已经好了,但若是无人能医,慕云深定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可能性跑出王府的。 苏沄蓦自信地笑笑,她的医术无人能出其右,而她的法子,也是唯一的。 这几日沈漪澜和苏沄曦都没有露面,定是在为苏枫聂的婚事做准备,沈漪澜做事向来力求周全,最能入她眼的,定然是同为先公主所嫁的将军府家的两个女儿,那这就很有意思了,苏沄蓦嘴角不禁浮起了一丝坏笑,转头对碧落问道: “我那姨母多久没见了?” 碧落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有半年了吧,上次是过年后您拜访过姨母。” 既然如此,此次沈漪澜定会请将军府的两个小姐来,那位庶出的小姐她不太清楚,她真正血缘上的这个雷家大小姐,才是真真的脾气捉摸不透,这沈漪澜有的头疼了。 第七十九章:关怀 平朝的节日和计时方法和她自己时空的古代差不多,不过他们过得类似中秋的日子是八月十六日,取的意思不是团圆,而是满上加满,更是求无悔,无所求的美好愿望,这一天也不叫中秋,叫极月,是一年到头最盛大的节日,而年下反而落后。 沈漪澜的生日巧赶在了八月十五,她自己也总以此洋洋得意,认为自己的命也定是圆满,只是有求而已,所以每年的生日就是极月的前一天,所以自打慕毓莲去世后,抛去头一年的丧期,她都尽可能地将生日办的宏大,以彰显自己的身份高贵,虽然不少人在微笑祝贺的背后,都会转过头嘲笑沈漪澜娼妓出身熬过了长公主去世,这才飞上枝头,却还是个麻雀而已。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将军府的夫人,同为先帝嫡女的公主,蕙兰公主慕毓兰,是从来不来的,慕毓莲死后,她就是整个大平朝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往常都是让雷家的女儿带来贺礼,算是给苏相的一份面子,但是从未登门过,所以世人都知道这位公主是不待见苏相家这位抬上来的夫人。 不过今年不同往日,今年的沈漪澜被贬为了平妻,也不知道今年的蕙兰公主可有什么表示。 苏沄蓦的这位姨母,虽然名字中带个兰字,封号为蕙兰,大意取的是蕙质兰心的意思,光听名字是个温柔聪慧的性子,可性子和一贯的行事作风却和封号从不沾边,这点和慕毓莲倒是姐妹相同,多年深宫中的艰难生活,让姐妹二人都是孤冷倔强的性子,而相比慕毓莲的冷淡,慕毓兰的性情更是多了几分刚烈。 将军府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庶女,一个是慕毓兰嫡亲的女儿,也是苏沄蓦真正的表妹,这位表妹性情和慕毓兰如出一辙,却深得皇上喜欢。 苏沄蓦自幼和这个表妹来往不多,但却十分欣赏这个表妹的毫不掩饰,而这个表妹倒难得的和苏沄蓦相投,再加上姨母的关系,对沈漪澜从不买账。 第二日苏沄蓦早起后,听得画越说道:“冷星早早在院子外面候着了。” 苏沄蓦起身喝了杯水,听此有些惊讶,道:“他可说有什么事情?” 画越道:“冷星昨日出去过,想必是王爷的吩咐。” 苏沄蓦梳妆后唤冷星进来,喝着茶水,一边道:“可是你家王爷让你传话?” 冷星低头道:“王爷今日让小人护送您出府,张六和夏渊约好了地点,王爷让您亲去。” 苏沄蓦点点头,对碧落道:“今日我要出府,你且去和老夫人和老爷说一下。” 碧落道:“若老爷或者老妇人问起去见谁呢?” 苏沄蓦想了想道:“就说我去将军府找姨母聊天了。” 碧落应了声是,这些日子苏沄蓦出门都是带着画越,因为碧落知道画越有些拳脚功夫,所以也从不吃醋,只是认为画越能更好地保护苏沄蓦,苏沄蓦又道回来给她带礼物,碧落笑着出去了。 苏沄蓦对冷星点点头道:“走吧。” 气度又是冷艳高贵,遥不可及的气质,冷星面色一正,道了声是,忙去后院备下了车马。 苏沄蓦这次出门让冷星担当了车夫,一路却没有去闹市,反而走了冷清的小道,最后在将军府的后门停了下来。 苏沄蓦有些惊讶,怎么真的走到了将军府?正在此时慕云深和雷泽鸣从门内走了出来,冷星将马车赶了进去,又驾了一辆将军府的大车出来。 慕云深解释道:“雷家负责京都护城军的责任,若是雷家的马车更好行事。” 他看着今天的苏沄蓦,一身茜素红的长裙,样式简单,透白的银色罗纱披肩,这红色十分衬她,愈发显得她眉眼风华无限,气度无双。银色的颜色比白色更能衬托她的气质,慕云深不知怎的,觉得她什么样子都很好看,生气的,皱眉的,低头浅笑,或者是计谋无双的时候。 而雷泽鸣身为小将军,征南伐北自然见过不少美人,他这个表姐确实是十分美丽,更胜在几分气度和华贵,似乎是有了半年未见,最近几次见苏沄蓦,越发觉的原先见过的女子都是浮云,甚至还有号称京都第一美人的苏沄曦。 苏沄蓦的美在其次,她的举世无双更在于一种凤临天下的气度,这种气度雷泽鸣在自己母亲身上见过,在皇后身上见过,似乎这就是高贵的出身和平凡的出身的根本区别吧。 他笑着给苏沄蓦行了个常礼,道:“只是马车虽大,却只有一辆,倒是要委屈表姐和我们共处一辆马车了。” 苏沄蓦不在意地笑笑:“无妨。” 雷泽鸣笑着上了车,伸手递给苏沄蓦,似乎要拉她上车,却被慕云深抢先一步,将苏沄蓦抱起,轻轻送上了马车,雷泽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位未来表姐夫虽然口中说着不在意,但是也是口嫌体正直,这一举一动对他这表姐在意得很呢。 他摇摇头进了车中,慕云深紧跟其后,在苏沄蓦的旁边坐了,而雷泽鸣只能摸摸鼻子,苦笑地坐到了旁边。 慕云深对苏沄蓦道:“暗线在盯着张六了,他联系了夏渊,定在了他说的红香院,我还查到了个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苏沄蓦抬起凤眸看向慕云深。 “这红香院,是你的那位继母,沈夫人出身的妓院。” “沈漪澜?不是,她当年在流芳楼夺得花魁,名艳京都。”苏沄蓦想了想道,她对这些事情是知道的。流芳楼是京都最高级的妓院,迎来送往都是达官贵人,因此在这里也是最容易出名的地方,每年的花魁比赛,夺冠的定然是流芳楼的姑娘,而红香院在南城,是三教九流混迹的地方,也是个不出名的窑子。 雷泽鸣则笑了起来,道:“这个是我们都知道的,但是沈漪澜的出身的确在红香院,这红香院不像我们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本以为会让苏沄蓦为难一些,却不想她眨着眼看向二人,脸上的坏笑浮现出来:“这事情果然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八十章:后幕 马车哒哒哒地驶过大街小巷,将军府家担负京都守卫的职责,这架马车天天在京都中行走,众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架印着刀戟的马车在京都跑来跑去,只是想着哪里的防军怕是又出现问题了。 马车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停了下来,雷泽鸣掀起了帘子看了看外面,转头对他们二人道:“这里是红香院后面的一个小巷子,视线隐蔽不容易被发现,张六在后面等着我们。” 三人下了车,几人的护卫也跟了过来,画越换了苏府丫鬟的衣裳,还给苏沄蓦戴上了一个带着面纱的斗笠。 苏沄蓦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样行走在闹市中,就不怕被认出来了。” 慕云深没有乔装打扮,他微微低头看着苏沄蓦,倒是斗笠也挡不住她的气质华贵,不必看脸,就知道是美人。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宫中,和父皇请求解除和苏沄曦婚约的时候。 “混账东西!苏相的女儿容貌冠绝京城,难不成还委屈了你吗?”嘉明帝气得将手中的奏折恨恨地摔在了地上,看着眼前的慕云深心痛不已。 这个儿子曾经是他的骄傲,也是他和惜妃唯一的骨肉,少年时长歌作赋,被人惊才绝艳,这些年却荒唐成了花天酒地的风流王爷,纵使他有心想将皇位传给慕云深,朝中的反对声音却一年比一年多了。如今的慕云深,太过荒唐! “苏家的大小姐的确貌美,可儿臣是在是消受不起。”慕云深嬉皮笑脸地对着皇位笑道,脸上的表情丰富,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混账!苏相乃我朝宰相,你和苏家大小姐的婚事,岂能儿戏!”嘉明帝看着慕云深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儿子,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如今八子受伤,剩下的几个皇子又不堪重用,他有心将苏家拉拢到慕云深手下,这苏家大小姐美貌无双,若能让这个儿子收收心才是最好的。 “并非儿臣儿戏,只是这苏家大小姐已经和八弟私定了终身,儿臣哪能夺人所爱呢。”慕云深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装作无心似地说出。 “什么?云舒不是和蓦儿感情很好吗?”皇上听此有些惊讶,苏沄蓦是他长姐的女儿,他和长姐感情最深,自然不会薄待苏沄蓦。皇帝这两年本就有意将苏沄蓦许配给慕云舒,云舒性子温和,为人贤良,也是他较为属意的储君人选,所以迟迟未定封号,就是想有机会能立为太子,蓦儿自然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后。 但如果慕云舒和苏沄曦已经私定终身,这储君的事情他更需要考虑一下了,想到这他又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慕云深,纵使被责骂,也是一副丰神俊朗的样子。他的眉目灼灼,在这几个儿子中,轮廓最像年轻时候的自己,而那双眼睛却分明是惜妃的眼睛,而嘉明帝这颗几经杀伐的心,也悄悄地软了一下,当年惜妃的事情实在是万般无奈,却不想对这个孩子打击这般大,若是惜妃还活着,看到慕云深这般,定然也是要心痛了,罢了罢了。 皇上似乎是有些挣扎地闭上了眼睛,疲惫道:“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我下道密诏给苏相,今后你的婚事,我就不再管你了。” 慕云深忙嬉皮笑脸着扣头道:“八弟身子不方便,儿臣替他谢过您了。” 皇上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神情苍老而疲惫。 慕云深告安后转身走出了殿门,离去前一个不经意的转身,那个龙椅上坐着的明黄的身影,是个悲凉的位置。 而眼前的苏沄蓦,灼灼凤目看向自己,说着要做自己唯一女人的苏沄蓦,谈笑间审讯犯人的苏沄蓦,那个抬头和自己看向蓝花楹的苏沄蓦,不知怎么,却成了他心中想抓住的那份温暖。 张六被下人带了上来,见到面前的二人,连忙跪了下来,他怕的不是慕云深,而是那个在面纱后面的女人,那份如蚂蚁食骨的痒,这几日将他折磨得满是恐惧,更是身形消瘦了许多,而那个给他下毒的苏沄蓦,是他在梦中都不会忘记的身影,每日都需要苏沄蓦的一粒药丸度日,现在的他对苏沄蓦可谓是俯首帖耳。 苏沄蓦走上前去,她不怕张六对她下手,因为这药丸都是每日现配的药剂,她死了,张六一样要死,她眼波潋滟,只是面纱挡住的容貌张六看不到,对面前的张六道:“你这个毒,每日巳时发作,你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去让夏渊出来。” 说着又望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酒肆,道:“将夏渊引到酒肆里喝酒,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张六连连磕头称是,又小心道:“若是夏渊不在,或者他跑了怎么办?” 苏沄蓦目光一凝,冷笑道:“那你就替他死吧。” 张六的冷汗刷一下流了出来,也不敢再问苏沄蓦何时给他解毒,看着日头,忙起身奔向了不远处的红香院。 红香院是个低档的妓院,此时正是白天,外面见不到拉客的姑娘,龟公们偶尔进出,在白日里,这个充满脂粉气息的地方,到看上去更像一座普通的小楼,张六似乎是这的常客,门口有个打瞌睡的小厮,见张六来了一激灵起来,满脸堆笑地和他打了个招呼,道:“今天桃红姑娘歇着呢,六爷来得不巧了。” “我找你们夏爷,他在不在?”张六虽然略微有些紧张,但这小厮倒没发现,反而笑着回答道:“在在在,还在顶楼,这就让人给您通报。” 张六点了点头,道:“不用,我找夏哥说句话就走。”说着提腿就上了楼,那身后的小厮作了个揖,又懒洋洋地坐了回去晒起了太阳。 苏沄蓦几人则是上了和这个红香院旁边的酒楼,这个酒楼和红香院正成直角,视野不错,而楼层也比红香院略高,是个盯梢的好地方。张六进去前就指出了夏渊的房间,所以他们就挑了个视野好又不容易发现的窗户坐了下来。 雷泽鸣对手下吩咐了几句,自有手下带了人将附近包围了起来,他转过头对慕云深和苏沄蓦道:“现在就差鱼儿上钩了。” 第八十一章:牵扯 苏沄蓦在面纱后面微微笑了一下,听得雷泽鸣问道:“表姐如何肯定这人背后必定有别人牵连。” 苏沄蓦回答道:“这夏渊身系我母亲大长公主当年被陷害和去世的关键,当年皇上对此案看重,却始终都没有查出来。” 雷泽鸣听到后眉毛一展,道:“果真如此,我母亲常常说,莲姨母性子倔强刚烈,偷情和自杀都不是她能干出的事,当年她也曾几番劝陛下细查,但是事关姨母体面,所以不敢明察,暗中查访了几次,都一无所获。” 苏沄蓦点点头,道:“母亲性子执拗,当年实际上是被沈夫人陷害,她不愿分辨,倒是让父亲误会如此。前些日子沈夫人曾经意图谋杀我,用的也是同一种草药,她心腹所说,应当不会错。” 慕云深点了点头,苏沄蓦那日被逼迫和药的时候他和朔风是听到的,嘉明帝对这个长姐的重视世人皆知,定然会赐死沈漪澜。 “但是为何你说夏渊身后还会有人?”雷泽鸣不解道。 慕云深这次却开口道:“当年皇上暗查,几番查询不得其果,主要原因确实在于沈漪澜遮掩,而更重要的是查到一半线索就断了,”说罢慕云深转头看向二人道:“而线索就断在了这个红香院。” 那夜是苏穆延的生日,往来的人口太多,尤其是慕毓莲叫了一班歌舞进来演出,嘉明帝当时派了雷家的大儿子去查,是雷泽鸣的哥哥雷泽廷,他和雷泽鸣一母同胞,也是蕙兰公主的儿子,年龄比雷泽鸣长了三岁,当年也是和慕云深一样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和慕云深并称为京都的双骄,相比慕云深的文采出众才思敏捷,雷泽廷则是年纪轻轻执掌重军,他刚入军中的那几年,正是有征战的时候,但是武艺高强,所以十六岁就军功无数,当年平朝曾传言,一文一武定天下,雷泽廷二十岁坐拥三军,也曾被无数少女作为春闺梦中人。 当年雷泽廷负责彻查此案,发现苏穆延生日当天,在歌舞坊寻的一批舞姬被换成了红香院的歌舞,但是紧接着不到一个月后,长公主自尽,为着慕毓莲的名誉,陛下只说是风光安葬,却不再提彻查此事。 而红香院说好听些是个妓院,更准确地说是个窑子,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不愿来这里的,和长街东面的那些讲究的妓院不同,这里的姑娘真真的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这里是最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但无论如何都不该在军队的搜索下隐藏起来,这次若不是张六说出了夏渊,想必找到红香院也极为不易。 正在此时,他们看到张六上楼前给他们指出的窗户动了一下,慕云深一行人都停止了说话,将目光放在了窗前。 一截白嫩的手臂闲闲地支起了窗户,看着侧影是个女子的身形,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娇笑的声音:“六爷,最近哪里发财,怎么好久都不来看桃红了。” 苏沄蓦眉头一皱,这张六竟然敢进去找相好,而不去找夏渊,这时又听到里面传来个男人的声音,苏沄蓦心思一动,这就是那天她在寒山上的后池塘,听到和沈漪澜交谈的声音! “前几日你跑去哪里了?”夏渊问道,语气有些戒备。 听得张六气哼哼地道:“别提了!你让我杀得那是什么劳什子庶女,分明是公主的女儿!” “人既然没杀死,你抱怨什么。”夏渊懒懒地道,喝了一口茶水。 似乎是重新靠上了椅子,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跟你同去的那几个人呢。” 张六气呼呼地在椅子上坐下,听着像是灌了一大口茶水,有杯子磕碰的声音,道:“跑了!” “你又为什么回来?”夏渊那边似乎像是知晓了什么,急忙问道:“你该远远地躲起来才是,是不是被抓到了?说了什么?” 张六有些心虚,又喝了一口水,粗俗地将茶杯往旁边一递,骂道:“娘的,去给老子拿酒来,找你你说不方便,感情跟这待着呢。”似乎是对小桃红说。 听得房中环佩叮当的声音,那女子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地道:“夏爷不让喝酒,六爷莫要为难桃红了。” 张六似乎要发脾气,被夏渊喝止住了:“气什么。” 对桃红使了个眼色,桃红便下去了,夏渊对张六道:“好兄弟,我这楼里喝酒误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六似乎还有些埋怨和嘟囔,道:“你倒是享福的,我这两天东躲西藏,手里没银子了,”像是下了决心一样,说道:“把我那笔银子给我,我要走人。” 夏渊眼中神情一动,想了想道:“可以,说着从桌子后面拿出了一袋银子出来。” 张六正要伸手去接,夏渊却往后一缩,道:“老弟既然要走,不如我们去楼下的酒肆喝一口,也算为你践行了。” 夏渊亲热地搂住张六,佯装亲切,张六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了下来,苏沄蓦一行人遥遥在楼上望着,酒肆下面的场景尽收眼底。 “夏渊要灭口了。”苏沄蓦突然说道。 苏沄蓦能看出来,慕云深和雷泽鸣更能看出来,张六和夏渊二人在酒肆中喝得开怀,倒是张六有几分着急,他将夏渊引到了酒肆,可苏沄蓦的人迟迟不出现。 莫不是出现了什么变故吧,张六默默问着自己,现在他一心想拿钱走人,张六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夏渊,倒是有几分迷糊的样子,他看了看桌上的那袋银子,道:“夏爷,咱们今天就喝到这儿了,我走了。”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那袋银子,见四下无人,转身离开。 还没走几步,却突然听到刀子切入肉体的闷响,胸口一凉,张六低头看了眼穿胸而过的刀子,一个踉跄载在了地上,从他的视角,看到了抽刀的夏渊,还有那个茶楼上带着面纱的女人,张六又想起了那个自己天天会有的疑问,我会怎样死?被谁杀死? 视线的最后,是空无一人的街角,和脱手而出的一袋银子。 第八十二章:庆生宴 苏府家位于京都中心,临着最繁华的街道,从十日前,苏家就开始为着沈漪澜的生日布置了起来,外面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每天进进出出的丫鬟走贩,流水般往苏府采购的东西,常年流窜的小道消息,都知道那个苏相那个被贬为平妻的沈夫人,要过生日了。 远处望去,京都也是一团喜气,却是因为“极月节”,作为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不少人都相信极月节日许愿会心想事成,所以大大小小的人家,无论贫穷富有,都要尽力将家中布置起来,开开心心地过个节。 沈漪澜在府中看着府中上上下下跑来跑去,为她明日的生辰准备,心中也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京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在准备极月节,沈漪澜见此更觉得意,颇有一种整个京都为她庆生的喜悦。 她如同往年一般,在厅内外走动,看着明日的宴会还缺些什么少些什么。不然就是看着这里的花草摆的不合心意,那副碗筷不够精致。苏老夫人的支持,和苏穆延的首肯,让她在这一个月的接连受挫中,总算痛快地抒发了一回。 “娘,”苏沄曦遥遥走来,这几日她听话地保养自己,克制情绪,之前脸颊上凹陷的地方又重新丰满了起来,举动间又是昔日京都第一的美人,苏沄曦盈盈笑着,对沈漪澜福了一福,笑着道:“女儿给娘亲祝贺了,祝娘亲容颜不减,永远光彩照人。” 沈漪澜慈爱地摸了摸苏沄曦的手,道:“哪里有什么永远美丽呢,总归是老了。” 苏沄曦甜甜地笑道:“母亲这般年纪已经如此貌美,这就不奇怪年轻时冠绝京城,让父亲神魂颠倒呢。” 沈漪澜听此,想到自己年轻时庆生,无数王孙公子给自己送来数不尽的金银珠宝,新鲜的花样礼物,只为博得自己一笑,那些一掷千金的日子,也曾经属于她沈漪澜的,想到此,不由得神情一荡,抿嘴笑了起来。 正巧苏沄颜特意来给沈漪澜拜寿,她见二人在此,便走了过来,恭敬对沈漪澜行礼道:“女儿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沈漪澜听此,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眉头,语气柔和却有些冷淡道:“颜儿有心了。” 苏沄颜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母亲不悦,倒是苏沄曦笑了出来:“妹妹好生不会说话,这祝词是给上了年纪的老夫人用的,母亲还年轻,哪有你说的这般老。” 沈漪澜一笑,道:“哪里年轻了,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喽。” 苏沄曦撒着娇道:“母亲仍旧比曦儿美上几分,哪里就老了。”又无意道:“妹妹容貌平常,哪里懂得美貌对女人的重要性,娘亲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苏沄颜咬了咬嘴唇,却还是强笑着道:“颜儿特意给母亲送个礼物。”说着让身后的铃珠捧上手中的盒子,道:“前些日子见母亲得了一匹大红色的料子,想着母亲生日或许会穿,特意挑选了一支发钗送给母亲。” 沈漪澜打开盒子,见里面躺着一只红宝石的金钗,样式是鸾凤回巢,寓意和样子都很不错,沈漪澜也十分喜欢,笑着道:“颜儿有心了。” 苏沄曦却撇撇嘴道:“这有什么。”将手一伸,揽玉忙抱着盒子上前,苏沄曦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得意道:“金钗和红宝石都太俗气了,也显得老气,云舒告诉我今年最流行的是珊瑚样式的头面。” 盒子里赫然是一套红珊瑚的头面,无论是从造型还是珍贵程度,这套红珊瑚的头面明显更胜一筹,苏沄颜那支发钗虽然昂贵,但是明显略逊一筹。 苏沄曦一脸的得意洋洋,前些日子慕云舒下山回府,她便托了侍女告诉他,自己的母亲生日在即,以往慕云舒为她花些银子是十分舍得的,但是他这次没有送来银子,让苏沄曦有些不悦,不过随后遣人送来了这套头面,让她心情好了些许。自从上次寒山寺中,苏沄蓦说起了慕云舒的钱财都是大长公主的嫁妆之时,苏沄曦对慕云舒就有了些许成见,倒是这些日子未曾见面,所以苏沄曦也没有机会再问了。 沈漪澜对这套首饰爱不释手,喜道:“果真是曦儿最有孝心!” 苏沄颜忍住即将落下的泪珠,前言欢笑道:“果真是大姐最阔气,颜儿的东西倒有些小气了。” 沈漪澜心情好,便和蔼道:“你小孩子家自然不懂首饰好坏,这也没什么的,你们的孝心母亲都知道了。” 铃珠和揽玉忙将盒子交给赵嬷嬷,苏沄颜便退下了,苏沄曦和沈漪澜却又聊了一会儿。 “这次极月,你二弟有可能回来过节,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我的生日了。”沈漪澜道,像是叮嘱般地问道:“请帖可都发出去了?” 苏沄曦笑道:“母亲放心,已经都发出去了。” 沈漪澜放心地略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你妹妹不如你省事,可今后你也不要太欺负她,毕竟是你妹妹呢。” 苏沄曦却有些满不在乎地道:“她的容貌哪里像我,甚至和您也没有几分肖像,怕是以后能给个小官吏做个正室也不错了。” 沈漪澜听此没有反驳,叹了口气,苏沄曦说的何尝不是呢?苏沄颜容貌不盛,现在的出身又不够高贵,如今沈漪澜自己已经自身难保,怕是顾不得这个女儿了。 却不想这一番词语,被转身回来的苏沄颜听了个清楚,墙角处的她眼泪成串地留了下来。 那个金簪有个配套的耳铛,她一时忘记放了进去,正好另一个丫头给送了来,苏沄颜想折回去,却不料听到了这一番话,到底是个姑娘家,从小被父母兄姐忽视,本该是最得宠爱的小女儿,却成了家中的隐形人,又听到母亲的这般态度,她如何甘心! 突然听到丫鬟道:“小姐?” 不能被母亲发现!苏沄颜惊慌抬头,却不想—— 【作者题外话】:哈哈卡个点,喜欢的宝宝记得收藏哦,要是有意见也可以提出来和绯笛一起讨论 第八十三章:害怕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苏沄颜猛地一抬头,正对上了苏沄蓦笑意盈盈的目光,原来是下人见到苏沄蓦来了。 苏沄颜的心中不由得一紧张,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苏沄颜见到苏沄蓦总是心中有些害怕,明明那张脸看上去那么无害。 苏沄蓦亲热地笑笑,道:“妹妹眼圈怎么红了?可是受欺负了。” 苏沄颜有些慌乱地看向沈漪澜的方向,看二人已经去了院子那头,这才勉强笑道:“没什么,风沙吹迷了眼。” 果真,红眼圈的标准回答就是风吹迷了眼睛,苏沄蓦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面上依旧是大方道:“既然如此,四妹妹身体弱,好生回园子里歇着吧。” “姐姐可是来给母亲——夫人送寿礼的?”苏沄颜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 苏沄蓦只是笑而不答,又转过头对碧落道:“将那对粉玉芙蓉钗送给我四妹妹填妆奁。” 碧落笑着将手中的盒子递给铃珠,并打开在苏沄颜的面前,里面这是一对芙蓉花的粉晶发钗,倒是十分适合苏沄颜的清淡容貌。 苏沄蓦笑着说:“妹妹容貌清淡,不似大姐般繁花簇锦的绝世容颜,但是也别有韵味,我一向疼你,只是碍于沈夫人,所以不便多说。据说明日宁王殿下也要来,妹妹也要用心打扮起来才是。” 一番话下来让苏沄颜倒是十分感动,原先和苏沄蓦联盟也只是做做样子,想找个支持而已,不想她居然真的这般为自己考虑,言语间也多少带了点情真意切地道:“谢谢姐姐了。” 看着苏沄颜离去的身影,苏沄蓦的表情重新冷淡了起来,看向沈漪澜和苏沄曦,那母女二人正兴高采烈地对院中的摆设挑剔,苏沄蓦的嘴角挂上一抹冷笑,作为相府家的夫人,你这几年的荣华富贵,是真真正正地只到明天了。 她自然不会送给沈漪澜礼物,因为一份大礼,已经被悄悄备好了。 “啪”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不似人声的痛嚎。 宁王府的暗狱中,煦沐的额头满是汗珠,手上的鞭子依旧又快又狠地打在了夏渊的身上,而这个不似人形的破布,就是几天前风光得意的红香院夏渊。 见夏渊昏了过去,雷泽鸣点点头,立刻有人上前用凉水将夏渊泼醒,夏渊悠悠转醒,他看着眼前的雷泽鸣,只是微弱着喘着气。 朔风是在暗堂受过刑讯的指导,上前试了试夏渊的脉搏,回身对雷泽鸣行礼,悄声道:“将军,他要受不住了。” 雷泽鸣并不点头,一向温文尔雅的如玉面庞,此时眼中的目光冰冷地如同冰块般面无表情,这是久经杀伐的人在面对困难时的一贯情绪,他看着眼前的夏渊,既不说话,也不点头。 那天夏渊杀死了张六,正欲叫手下人来收拾了张留的尸体,却被人扭住了身子,按在了地上,正是被慕云深派来的朔风。 夏渊被绑来了宁王府,而雷泽鸣又带着人搜查了一番,这才发现这红香院附近的一片建筑,居然都是硕亲王命下的产业,夏渊背后果然有秘密。 因为军营不方便,所以一应审讯都在宁王府的暗牢进行。将夏渊带回来的第一天,慕云深并不着急审讯,而是派暗堂将这些年的硕亲王动向调查了个清楚,直到线报回来,才发现这几年硕亲王的动作密集,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在京都置下了大半产业。 硕亲王是嘉明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年也是最有希望争夺帝位的人,是当时执掌后宫盛宠一时的玉贵妃的唯一儿子,先帝的子嗣众多,唯有公主只有两个,都是先皇后所出,所以对两个公主也是十分疼爱。 平朝强盛,两个公主纷纷下嫁,一个是殿试状元,朝廷新秀,一个是军马天下的雷家,这两个公主自己选的驸马,可以说是为当时还是太子的嘉明帝坐稳了东宫。 嘉明帝的太子之位还是皇后在时所立,先皇后在嘉明帝十二岁去世后,太子在宫中苦苦挣扎,先帝虽然垂爱,但是也几次欲废太子。不为别的,是因为硕亲王的母妃玉贵妃的母家,玉家,在平朝十分强大,当时的宰相就是玉贵妃的父亲,家族壮大,从军从政的家人有许多,先帝忌惮硕亲王,但是也有些不得不传位给硕亲王的意思在里面,最重要的是怕传位给太子,硕王不愿,若起兵造反伤的是大平朝的根本,而两位公主的下嫁,彻底打破了局势。 在慕毓莲嫁给苏穆延当年,苏穆延就被提为御史大夫,玉丞相去世后,苏穆延顺势被封为了丞相,苏家书香门第,他的受封众人服气,没过几个月先帝驾崩,雷家的兵马将军和苏家的宰相之位,让他牢牢坐稳了皇位。 但是玉家的势力庞大,只能将硕王封为硕亲王,派往封地,不想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 而夏渊这事背后的硕亲王,涉及到的就不再是宅斗和宫斗的问题,涉及到的江山根本,是雷泽鸣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夏渊知道自己的情报重要,迟迟不肯张口,他不清楚背后的人是谁,只是知道自己一句都不能说,便是强撑着捱到了现在。 “小将军,等下怎么办?”朔风有些无奈地问道,他和煦沐被王爷拍下来审讯,如今熬了五天了,夏渊受刑快死了还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说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雷泽鸣的眼神更加幽深了几分,这个硕亲王,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把持住夏渊不吐一个字,现在这个人和他脑子中的情报都太过重要,绝对不能让他死了,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药刑,用一些容易成瘾的药物每天喂给他,时间长了如同吸毒成瘾,不怕他不说。可是苏沄蓦要这份情报已经等不到明天了,犹豫再三,正要吩咐上药,却听到暗室的门突然开了,进门正是消失了几日的冷星。 雷泽鸣看了他一眼,冷星连忙道:“小将军,这是我家小姐送来吐真药物。” 第八十四章:吐真药物 “吐真药物?”雷泽鸣狐疑地看像冷星。 因着这几日一直在审讯夏渊,久经杀伐的气场不自觉地外放,倒让冷星有些紧张,他连忙道:“小姐说雷将军可能在口供方面遇到麻烦,特意送来了药剂,让他直接服用即可。” “直接服用?”雷泽鸣挑了挑眉。 苏沄蓦的本事他上次在慕云深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心道这表姐这么多年下来深藏不露,后想了想,怕是女子闺中无乐,看了几本医术误打误撞吧,如今送来的这个药丸更加奇怪。 这也不怪雷泽鸣小看苏沄蓦,古代的医学远不够发达,而苏沄蓦在现代的实验室,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方都背过,每一株药草的主要功效和副作用都烂熟于心,而且哪几种药草的配比,都是苏家几百年的智慧结晶,她在腹中滚瓜烂熟。 雷泽鸣看了看手里这一小罐平平无奇的药丸,沉吟了一会儿,伸手将药丸递给朔风,道:“给他服下去。” 朔风接过药丸,他对苏沄蓦很有信心,而被绑在墙上的夏渊挣扎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个药丸是什么,但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刑讯的时候还有人给你吃补药给你补补力气吗? 朔风和煦沐按住了夏渊,将瓶子里的药丸往他最终倒去。 “诶呀。” “怎么了?”煦沐看向朔风。 朔风回过头,无辜道:“倒多了。” 雷泽鸣忍住嘴角抽动,忍着没说什么,而药一下肚,夏渊立刻出现了反应,身体发软,使不上力气,还开始流口水。 冷星上前看了看夏渊的瞳孔放大,捏了捏他的脖后,道:“小姐说药效有一炷香的时间,现在可以开始问了。” 雷泽鸣挑挑眉毛,十分惊异道:“这么快?” 冷星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 “夏—夏渊。”夏渊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夏狗子——” “今年多大了?家是哪里的?” 见夏渊一一回答出来,冷星对雷泽鸣点点头,道:“小姐说从最基本的开始问,让他对审讯的戒备心下降,不过时间只有一炷香,第二次再使用,药效就没有那么强烈了,以后的药效会随着次数逐渐递减,所以将军最好在前三次就问出来。” 雷泽鸣点了点头,道:“无妨,今天能撬开他的最,之后我自有法子让他俯首帖耳。” 冷星心中一禀,知道雷泽鸣要用的手段就是军旅审讯俘虏的各种方式,那些都是最磨人心性的法子,熬过刑的人,就算被放出来也是个废人了,冷星退了下去,等着雷泽鸣的结果出来,给苏沄蓦复命。 秋日午后阳光温热,苏沄蓦倚在栏杆上,画越在她身旁回禀道:“小姐,歌舞伎已经安排好了。” 苏沄蓦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她在等着雷泽鸣的回复,慕云深昨日查到硕亲王于此事有关,立刻去了京外,不知道去干吗了,只是给了她一小个令牌,让她有事找冷星传令就可以,身边常带的朔风煦沐都留在了京都,另外带了一队将军府的亲卫。 这就是不受宠的结果,皇上连王爷亲卫都不愿意给这个儿子,他不敢大动干戈地带王府护卫出京,只能让雷泽鸣给他人手。其实慕云深在京都中的势力也有一些,只是皇上不喜欢他是世人皆知,所以只能混在雷家的兵马中出京。 正在此时,冷星悄悄出现在她身边,额头上还挂着汗水,道:“小姐。” 苏沄蓦眼前一亮,原本闲闲地敲打着椅子的手一顿,喜道:“可是问清楚了?” 冷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道:“雷将军让我将这封口供带给您。” 苏沄蓦接过信件,心中不由得好笑,原本就是问个供,让夏渊把来龙去脉一讲,冷星复述一下就好了,谁曾想这雷泽鸣居然认认真真地弄个口供,他还真是一本正经。 苏沄蓦粗粗看了一下信件,对当年的事情和来龙去脉也有了大体的了解。 沈漪澜果真是出身红香院,被卖到了流芳楼,其中这夏渊就是经手的人。他二人早年就是深交,所以沈漪澜有了问题也都向他求助。背后也涉及到了硕亲王的手笔,当年大长公主被苏穆延捉奸在床的那个护卫,就是硕亲王在长公主出嫁前安插的人手,趁着苏穆延生日那天,沈漪澜悄悄改了红香院的歌姬献舞,让夏渊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进门,拿着硕亲王的手谕,交代了那个侍卫如此这般。 慕毓莲的酒量一般,但是那夜沈漪澜亲自献舞敬酒,倒得酒是西域的清梦醉,这酒初入口甘甜,后劲却极大。长公主喝了几杯后下去休息,在苏穆延往回走的时候,夏渊掐住了时间,在慕毓莲似醒非醒的时候将侍卫送了进去,自己混着红香院的舞姬们走开。 而在苏穆延面前,就是慕毓莲和侍卫衣冠不整地在床上鬼混,正还是在他生日之时。 苏穆延大怒,当场杀死了侍卫,从此冷淡了慕毓莲,后来慕毓莲郁结成病,沈漪澜送来的一碗毒药,则是要了她的性命,她的身边人除了兰音和妙音外,或多或少都是宫中出来的,自然是有硕亲王的人混了进去,而慕毓莲的死因,也因此成谜。 看完后,苏沄蓦心中十分感叹,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堂堂一代公主,本是时间极其尊贵的身份,却在宫斗和政治斗争中,丧了自己珍贵的生命。 只是苏沄蓦不大明白,硕亲王没能当上皇帝,更应该向当今圣上寻仇,怎么却跟她一个出嫁的公主有了仇? 且将这一段放在旁的不想,她将这张供词重新誊抄在纸上,改了改,将宣纸吹干,对画越道:“把这个给歌舞的班主,让他照着这个排。” 画越点了点头,忙出去安排了,苏沄蓦对旁边站着的冷星道:“云深走之前可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冷星摇了摇头,道:“王爷只让我侍奉好您,保护好您的安全。” “对了,”冷星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进了八皇子府的大夫们都没有出来,您上次问过后,暗线特意查了查。” 果然,这必然是再没有人能治好他的不孕不育了,苏沄蓦得意的笑笑。 明日,就是你沈漪澜万劫不复的时刻。 【作者题外话】:许多宝宝说更新不给力,其实绯笛的更新已经不算少了,一般都是二到三章,等上架后更新会稳定的 第八十五章:你确定这是个寿宴? 沈漪澜一早醒来,就觉得头脑有些昏昏,右眼皮一直跳动,她勉力地按了按额角,这才将头昏的感觉压下去一些,这时有婢女鱼贯进来为她梳妆。 前些日子老夫人上次的那匹猩红色的云锦,已经被着人做了新衣裳,做成了正红色的长裙,秀金的牡丹底纹雍容极致,身后的裙面铺开,占了几乎半个房间。 早有心灵手巧的婢女为她梳了个雍容的贵妃头,沈漪澜看了看,那根牡丹发钗虽然更搭配裙子,但是她还是选择了昨日苏沄曦送的那套精美少见的珊瑚头面,精致的红珊瑚发钗和步摇被插在头发中,倒是愈发显得贵气逼人,沈漪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她要她的装束,再次成为众人争相模仿的对象了。 头部两侧的红珊瑚耳铛摇摆了下,愈发显得华丽动人,只是不知怎的,她看着镜中自己的样子,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仔细想来却有没有任何的印象,最终只能作罢。 此时外面的一众仆从早就忙活开了,一早将后园中打扫的干干净净,各个地方都张灯结彩,一部分也是为着“极月节”准备的,所以倒显得沈漪澜的生日隆重。 沈漪澜迈步从房中出去,外面早已等候的苏沄曦和苏沄颜齐齐给她请了安,院子里的下人跪下,齐声道:“恭祝夫人芳诞。” 沈漪澜看着苏沄曦乖顺的给她行礼,似乎看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向她认输,一时间眼角眉梢好不得意,尽管心里心思百转,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半分。 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一手拉了苏沄曦,一手拉了苏沄颜,笑道:“好,好。” 今天的苏沄曦和苏沄颜,都挑选了鲜艳颜色的服饰,苏沄曦挑了一件淡红色的琉璃锦长裙,锦缎穿在身上如同琉璃般灼灼生辉,衬得她的绝世容貌愈发娇美动人,这琉璃锦在灯下,更会波光闪闪,如同将琉璃上身,苏沄曦打定主意今天要拿得头彩,所以在衣服发饰上做足了功夫。 苏沄颜向来喜欢清淡颜色的衣服,今日倒选了一件粉色的流光锻长裙,上描了几只荷叶荷花,发钗则是昨日苏沄蓦送给她的芙蓉粉玉钗,倒显得楚楚动人,和苏沄曦是别样的两种风情。 苏沄颜见沈漪澜头上没有带那根牡丹红宝石的发钗,心下黯然,但是却没有说些什么,依旧搀扶着沈漪澜,缓缓向台阶下面走去 二人簇拥着沈漪澜走出院子,今日正好是苏穆延休沐,索性他也留在家里,这些日子里家中总算有了一些高兴的事儿,他也难得地挂了几分笑容,见沈漪澜遥遥从院子中走出,虽然容貌老去,但举动间似乎仍旧是当年那个名动京都的花魁,苏穆延心中一动,遥遥伸出了手去,想要拉着沈漪澜的手。 苏沄曦和苏沄蓦忙悄悄退了下来,相视一笑,前堂的老夫人也十分欢喜,杵着拐杖站在那里。 苏穆延身边早有机灵的小厮,将一个盒子呈了上来,轻声道:“老爷送给夫人的芳辰礼物。” 苏沄曦也不再自矜身份,将盒子拿了来,笑道:“我倒要看看父亲送了什么好东西给母亲。” 打开一看,竟是一只通体晶莹的白玉钗,比沈漪澜原先的那支更显精致华贵,就算是不识货的旁人,也晓得这玉钗的名贵。 沈漪澜见到这发钗,眼圈立刻就红了:“这——这是——” “这是你曾经最喜欢的琳琅玉钗,当年我还是个没什么出息的穷书生,只能送给你样子肖像的普通汉白玉钗,如今,这么多年,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苏穆延有些沉重道。 沈漪澜心下明白,这是苏穆延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给了她一个在未来更美好的许诺,这只她最爱的琳琅玉发钗,就是当年她满是珍视这份爱情的心情。 如今琳琅玉在手,红袍加身,仿佛今天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新嫁娘。沈漪澜有些自嘲地想着,如今都已经是四十岁的年纪了,苏穆延能够原谅她的一切,她又有什么可争的呢?罢了罢了,从此后,那些是是非非,再也不管了吧。 她看向苏穆延的目光神情,冲他温柔笑道:“你这份礼物,我好欢喜。” 苏穆延神情微动,他在这几天也是彻夜难眠,沈漪澜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自己看错了她,而荷姨娘的身孕,又让自己觉得对不住她,苏穆延辗转了许久,这件家事他从不对外人说,最终也是老夫人劝导他:“漪澜已经跟你这么多年了,纵使她对不起三丫头,你亏待她,又对得起你另外的三个儿女吗?” 苏穆延心中一震,老夫人见此又道:“我见三丫头也最是懂事的,你待她好,她也不会生气了。”苏穆延这才放下心结,将那支珍藏了许久的琳琅玉钗,拿了出来。 此番沈漪澜生日,一方面是庆生,更重要的是在于为苏枫聂挑选正妻,所以二人和睦,在外人眼中也不会轻看了去,老夫人在正堂看着二人进来,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沈漪澜连忙上前给老夫人磕头,她心中清楚,自己能得苏穆延重视相待,定然是老夫人看着枫儿的面上卖了利器。老夫人欢喜,又命梅香将自己珍藏的一对玛瑙镯子送给了沈漪澜,看着沈漪澜立刻带上,这才高兴地让二人坐下。 这时,外面有小厮通传,开始有拜帖到了,受邀参加的客人们开始上门了,国公家的夫人和千金,朝中各位大臣家的女眷,收到邀请的都看在苏穆延的面子上来了,不多时,宾客来往好不热闹,随着一些朝臣的拜访,老夫人开始将女眷往三进院子引去,众位女眷在花园中行走,一边赏着风光,一边忙不迭地给沈夫人祝寿。 倒是苏沄颜辗转间发现苏沄蓦不在,她微皱了皱眉,听得老夫人道:“这三丫头怎么没来?” 第八十六章:园中游 老夫人也发现了,出声道:“来人,去请三小姐来,快到极月节的,也该聚一聚才好。” 老夫人知道苏沄蓦对沈漪澜有心结,但是今天此情此景,她总要拿出个态度来才对,这样她也好放心。 这个日子,就算荷姨娘也来了,远远地赔着笑脸,一看便知道是府中的姨娘,众位夫人小姐也自持身份不肯搭理她,荷姨娘只能站在老夫人身后,悄悄地捂住了肚子。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纱裙,没有收腰身,大夫说不要穿收腰的裙子,怕对腹部不好,压迫婴儿,自打那日受寒受惊之后,这几日荷姨娘一直在屋中待着,每日的饭菜也都让人送到房中,除了苏沄蓦偶尔看看她,再有老夫人时常打发人问候,别人都当做没有这个人一般,荷姨娘那几日的嚣张气焰,如今也只剩下面色苍白憔悴,倒是老夫人照顾她,她也只是偶尔应一声。 远处苏沄曦和苏沄颜二人并着几位朝中大臣的千金,一起在院子中慢慢逛着,一个尚书家的小姐笑道:“那就是你父亲新纳的姨娘?” 苏沄曦不大高兴地嗯了一声,另一个身穿浅紫色纱裙的娇媚女子倒嗤笑道:“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纵使容貌再好又怎样,还不是有老去的那一天。” 说话的人是靖国公家的小姐蒙青,她是家中唯一一个嫡出的小姐,母亲身份尊贵,是清羽翁主,是去世的和敬端肃亲王的孙女和当今的圣上有表亲之谊,上面几个哥哥疼惜,也十足十的算是千金小姐,自负容貌美貌,可却总被苏沄曦抢了风头,一贯看她不喜,总是挑着出身或者母亲身份刺她一刺,都是女孩子的小心思,倒也无伤大雅。 苏沄曦却笑道:“美貌哪里没有老去的呢,只怕是从没拥有过美貌的人,却连美貌的滋味都不知道呢。” 蒙青知道她在刺激自己,却依旧嘲笑道:“流芳楼的姑娘都很美,美的也是没有身份。” 见苏沄曦变了脸色,她似乎是才醒悟的样子,道:“呀,我说错话了,沈夫人就出身流芳楼,可惜也确实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运气成为相府的平妻呢。” 靖国公家的小姐身份比所有人都尊贵,更遑论她一个妾室的女儿,别家的小姐都不敢说话,只是装作没听见地转头看起了风景,苏沄曦这几日虽然在沈漪澜的劝导下克制脾气,但是听得蒙青的话语哪里能忍,张口便骂道:“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撒野。” 蒙青将摇着的团扇停住,气得笑骂道:“我是什么东西?也远比你一个妓女生的丫头尊贵!” 这一声声恰恰钻入了不远处喝茶的夫人们的耳中,沈漪澜脸色微变,清羽翁主倒不是张扬跋扈的,忙喝止了蒙青,转头对沈漪澜道:“夫人莫生气,青儿不懂事胡说的,我让她过来赔礼。” 沈漪澜勉强笑道:“不妨事的,蒙小姐心直口快。” 苏老夫人见此,忙道:“颜儿,带蒙小姐去你们里面的院子逛一逛。”又对蒙青笑道:“你这丫头和我那三丫头性格很像,可巧今日她没过来,若你们在一起,定十分投缘。” 蒙青这才想起,那位素未谋面的苏三小姐,生母是大长公主慕毓莲,也收敛了傲气,给老夫人福了一福,却也不理苏沄曦,苏沄颜柔柔弱弱地上前引去,也有几位小姐一同离开了。 打发去请苏沄蓦的兰香回来了,向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三小姐一早出去了,不在家中。” 苏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众人面前佯装生气道:“这丫头也太不懂事,明知今日家中有事,怎的还出去闲逛,一会儿她回来,定要好好罚她。” 无形之中又抬高苏沈漪澜的身份地位,显得苏府上下和谐的很,众人果真对沈漪澜高看了一眼,其中不乏一些正室夫人,得知沈漪澜被贬为平妻之后心中轻视,但见着此番的情景,只道是另有隐情,依旧满面和气地和沈漪澜道过恭喜。 各家夫人又捧上了各自的贺礼,倒都是寻常的那些东西,无非是字画或者是玩物,沈漪澜也都是客气地笑笑,接过东西,倒是宾主皆欢。 说话间到了中午,苏沄蓦迟迟没有露面,老夫人却也没有着人去请,今天的日子,还是少些不和谐因素比较好,苏沄蓦消失就先消失吧。 几位夫人谈话间,也无非都是各家的相公和儿子,当今的夫人虽然相公儿子大都在朝为官,但是却少有人像苏枫聂一般堪得重用,此时便有个小官吏的夫人奉承到:“说起才华,当真是苏相家的儿子真真的是青年才俊。” 众位夫人虽不福气,却不得不承认,沈漪澜的这对儿女的的确确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女儿从十五岁起容貌是京都第一的美貌,而苏枫聂更是继承了苏穆延的读书本事,是本朝的青年才俊中最为拔尖的人选,不少官吏家都想要他去做姑爷,刚刚那位清羽翁主不愿和沈漪澜搞坏关系,也是在于属意苏枫聂。 旁的有人拍马屁道:“当年的宁王殿下也是惊才绝艳,若非苏公子年岁小些,定能和宁王殿下并称双骄。”说话的是一个翰林院学士的夫人,她不知道慕云深和苏沄曦的婚事被退,只是想巴结讨好一番,哪里知道这就装上了沈漪澜的忌讳。 沈漪澜皮笑肉不笑地道:“平民百姓,哪里能和王孙子弟比拟呢,只是可惜宁王殿下一病之后,就再不如前了。” 众人听此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未来女婿哪里又得罪了沈漪澜,只能顺着话头符合,而那个翰林院的夫人,只能尴尬地喝着茶水,不敢多言。 沈漪澜得意地看看在场众人,询问性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轻轻点头后,身边便有丫鬟对众人说:“府上特意准备了菜肴,请各位夫人移步花厅用餐。” 众人听此,便是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随着香风阵阵,便移步到了花园,此时却见花厅正中,婷婷站立着一个雪白的身影,众人面面相觑,谁在别人家的生日穿白衣? 第八十七章:素衣上宴,问心无愧 苏家的花园正中是个宽广的亭子,这其中的设计则是出自慕毓莲的手笔。亭子被设计成十字路口的格局,从下首进去后,在十字路口的左右,分别延伸向两个小亭子,而一直往前,则是一个更大的圆亭,景致极佳,能一览整个庭院。往日的歌舞编排,或者是家中团圆,大都在大亭子内,若有外来宾客,也不必刻意分为外男和女眷,两边亭子一个连着园内,一个连着外厅,恰巧两边遥遥相对,更显和乐。从一个小小的亭子设计,足以见得慕毓莲当年是为了和苏穆延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园中的一丝一毫她都过问。这个亭子平日除了吃饭,倒少有人来,而沈漪澜早就命人提前检修,准备了歌舞,让众人吃饭时也能赏歌舞。 此时众女眷和外臣各自从通道走来,遥遥却见预备歌舞的大亭子的正中,却亭亭玉立了一个素白的身影,虽然隔得远,但是却能看出姿态优雅,沈漪澜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老夫人皱了眉头道:“去问问是谁在那里,这该是准备歌舞的时候,让她下去吧。”竹香道了声是,连忙走去,众位女眷也仿佛回过神来般说道:“这是哪个园子的舞姬这样不懂规矩。” “可不是,哪里有庆生宴献舞穿白色衣裳的。” 沈漪澜却良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众人簇拥着,她才没有意识地向前迈步,回过神来一般,慢慢地向前走去,竹香已经走到那名女子面前,众人都纷纷入座,只有沈漪澜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女子。 那女子姿态傲然,对竹香不理不顾,众人只道这是个小插曲,都不太在意,落座后老夫人这才意识到竹香还没回来,见那竹香对女子训斥,女子只是抬头不理,老夫人有些生气道:“来人啊,将这女子赶出府去。” “慢着。” 只听得一声清喝,众人转头望去,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廊桥的尽头缓缓走来,正是消失了一上午的苏沄蓦,她穿着一身银白色的明月锦,身上没有富贵吉祥的图案花纹,反而用黑色和金色的丝线绣了几株莲花,头上挽了最为简单的发髻,大半头发从身后披散下来,头顶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钗,正和早晨苏穆延送给沈漪澜的那只发钗一模一样。 苏沄蓦一席素衣掩不住周身的灼灼风华,正值午后阳光热烈,踏碎了一地的残叶和阳光,自中间的甬道缓缓走来。 慕云舒刚刚被下人引进花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极素的服饰却遮挡不住她逼人的贵气和气质。让人不由得驻足,看向亭子中的苏沄蓦,有些可惜,或许自己选错了路,错过了人。 慕云舒身为皇子,身体不适本无人敢请他,不想他自行来了,苏穆延带领众官员连忙行礼,慕云舒温和道:“众卿坐吧,今日是苏府家宴,我与苏家一向交好,此时没有君臣,只有友人。”一番话语让众人感动,八皇子果真贤良,众人一顿手忙脚乱,倒也顾不上苏家内宅的事情了。 苏沄蓦缓缓上前,她少在人前露面,所以一些年纪大些的夫人并不认识她,但是清羽翁主却失声叫道:“大长公主?”原是苏沄蓦容貌酷似其母,而清羽翁主原先曾见过慕毓莲,但未见过苏沄蓦,因此将她错认成去世的慕毓莲,她立刻发觉自己失口,忙不再出声,但身边的一众夫人,也从清羽翁主的这一句失言中,再看到苏沄蓦裙边黑色和金色相间的朵朵莲花,猜测到这必定是大长公主的独女,苏家的三小姐苏沄蓦了。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这苏家人口虽少,但家中嫡庶乱序,果然不是传言,更有甚者在饭桌上道:“当年大长公主自尽,如今这三小姐素衣上宴,怕这大长公主的死和沈夫人有很大的关系吧。” 听着众说纷纭,沈漪澜的脸色变得愈发地差了起来,她像是怕遗漏了什么一般,死死地盯着远处那抹雪白的身影。 苏老夫人呵斥道:“三丫头好生胡闹,还不快换了衣服坐下来。” 苏沄蓦不理,脚下的步子依旧不急不缓,亭子中心的那名女子微微转过身来,那侧脸和慕毓莲不像,沈漪澜这才舒了一口气,缓缓坐回了凳子。 而在对面那桌的苏穆延,也是有些失神地看向了这名女子,见她回过头来,不知是失望还是如何,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却不出声,仿佛想起了什么。 苏沄蓦看向老太太,声音清越,朗声道:“今日谱曲一支,做戏曲一首。当年公主如何被毁了清誉,又为何而死,沈漪澜,你可问心有愧!” 沈漪澜的脸色变得雪白,嘴唇不住地哆嗦着,她似乎张口意欲分辨,却张着嘴说不出什么话,台上的女子向苏沄蓦款款行了一礼,又遥遥地向远处的男客桌上遥遥点头,苏穆延的脸色几番变化,本想呵斥苏沄蓦,却最终无力地坐了下来,猛喝了几口酒。 两侧又有舞姬和乐师鱼贯而入,清丽悠扬的笛声响起,台上的舞姬们舞动了起来,通过微妙的动作和神情,向人们叙述着故事。 那名白衣女子头上一只凤钗,身上素衣,赫然是当初莲公主的模样,喜欢素衣长裙。几个滑步,轻轻滑动到了一个舞台屏风后面,屏风前面一个身穿龙袍的人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交谈,公主手若兰花,微微抚脸,示意芳心暗许。 转眼间就到了皇上许配公主给书生,二人拜了天地,从此生活在相府。此时又有一名红衣舞姬上台,长长的水袖伸展开来,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她躲在书生的身后给公主行礼,示意二人早已在一起。公主和后来的舞姬几个错步,表达二人一同在府中生活了下来。 正在这时,那名后来的红衣舞姬悄悄停了下来,和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上台的男子站在了一起,二人似乎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看到这里,沈漪澜面色一惊,状若疯狂道:“停下来!停下来!”就要跑到台上拦住几人表演。 此时听到一把清冷高傲的声音道:“慢着!为何要停?这出戏,本宫十分喜欢,演下去!” 第八十八章: 朝以莲华,蕙以兰芳 听到这声音自称“本宫”,众人连忙起身,如今的大平朝,在宫外出现,还能自称本宫的女子只有二人,一个是早逝的大长公主朝莲公主慕毓莲,一个是和她一母同胞,也是当今圣上的小妹妹,蕙兰公主。 众人向远处看去,一美丽妇人,气度华贵,头戴七彩宝石镶嵌的兰花金钗一只,身着淡蓝色的叠绣,华贵中又有些高不可攀,宛如一朵月下盛开的兰花般孤单又高傲,正是已经嫁给了雷将军的蕙兰公主慕毓兰。 众人忙行礼,齐声道:“见过公主。” 慕毓兰示意众人平身,却也不理会老夫人请她上桌的动作,便上前几步,站在了苏沄蓦的身边,道:“演下去,本宫要看完这出戏。”言语铿锵,不容反驳。 苏沄蓦的容貌酷似其母慕毓莲,而慕毓莲和慕毓兰又是亲生姐妹,二人的气度一般高贵,此时二人一前一后并立,远远看去,仿佛这二人才是母女。 便有下人搬来了椅子,慕毓兰携着苏沄蓦的手坐下,苏沄蓦对台上点了点头,乐声又起,台上原本行礼的舞姬又各自站到了自己的位置,随着音乐进行着舞步。 入府后的音乐,有原本的缠绵婉转的笛声变成了琵琶,示意危机四伏,那红衣舞女和一男子私语后,背景紧接着就换成了生日的宴会,此时已是丞相打扮的白衣书生,已经和公主如胶似漆了。 红衣的女子往杯子中倒了些额外的东西,给白衣公主敬酒,公主饮下后便表示头晕,自有下人扶着下去休息。而早先和红衣舞女私密低语的男子,则和一名侍卫模样的人私密地说了几句,便见那侍卫悄悄走进了公主身边,装作迷梦不醒的样子和公主靠在了一起,让随后进来的书生相爷,撞了个正着。 远远的苏穆延缓缓从席间站了起来,心中哽咽,原来,当年他看到的那一幕,是这样来的—— 台上的琵琶声愈发急促,见那丞相一剑刺死了侍卫,不顾委婉哭泣的公主,转身走离了舞台,台上那誓言公主的女子不愿解释,以手掩面,只是哭泣。 天下的苏穆延心中看的揪痛,他那日生气直接走了,从没想过慕毓莲的心情是如何,她当年不愿解释,自己只以为是她亏负了自己,却不想自己这么多年委屈了她,误会了她。 原来他这半生,最对不起的人,终究是阿莲。 台下的众人和女眷都不敢作声,亭中的舞姬跳动着,转瞬就到了结尾,那名红衣的舞姬娇笑着将一碗药递给了地上的白衣公主,公主饮下后倒地不醒,而那名红衣舞姬则是佯装伤心地站在丞相背后,引他来看。在众人看见的角度,却偷偷躲在丞相的身后笑了。 至此,正常舞曲完,舞姬们从亭子两侧的小道鱼贯而下,只剩下台子上的众臣和女眷们面面相觑,当年慕毓莲长公主的死因原来是这样!果然和沈漪澜有关,她一手策划了苏穆延和朝莲公主的疏远,一手端给了让公主死去的毒药,而如今的慕毓莲,身着红衣,坐在桌前,正在庆贺自己的四十芳诞。 而甬道正中的蕙兰公主一贯冷清的表情,也几经隐忍,终究忍不住落泪,她的长姐那般温和又善良的一个人,在宫中的岁月里,已经习惯了为一双弟妹抗下所有的罪罚和错误,终究到了自己的夫家,却也不得善终。她那不会辩解的傻姐姐,居然是这样死的—— “蓦儿——蓦儿——你——”慕毓兰几番哽咽,拉着苏沄蓦的手说不出话来,过了近十年,她才明白,当年自己的姐姐,顶着无限风光对未来的无限期许,居然死于夫家的不理解,和一个青楼出身的妓女所害,如今看着苏沄蓦和长姐酷似的面庞,她更是伤心欲绝! 见慕毓兰哽咽,众人连忙跪下,只剩下沈漪澜脸色惨白几欲昏厥,这么多年被隐瞒的事情,她苏沄蓦是怎么发现的! “来人!” 慕毓兰稳了稳情绪,喝道:“来人!” 随她而来的王府亲兵连忙应声上前,慕毓兰一双玉手指着远处的沈漪澜道:“将那个陷害公主的妓女,给我抓起来!” 这些亲兵是雷将军手下调教出来的,只听慕毓兰的吩咐,也不管这里是在相府,便上前扭了沈漪澜就要压下去,苏穆延神色呆滞地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反驳,倒是苏老夫人着急道:“这里是相府,她无论如何也该由内廷裁断!” 转身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对蕙兰公主哀声求到:“公主,这是相府家事,无论如何,给相爷一分薄面吧。” 慕毓兰公主年轻时性子刚烈,如今虽然温婉了许多,但骨子中的倨傲和烈性依旧存在,她冷笑着对苏老夫人道:“你又那什么来求我?” “让我给相府一分薄面?你相府当年可有给过我姐姐一分容缓?”慕毓兰说着泪水忍不住留下来,说道后面接近声嘶力竭:“我姐姐,是被你们活活逼死的啊!” “公主——”苏老夫人还欲再求,她不能让枫儿的母亲变为罪人,即便是处理,也要隐秘地处理才好。 “带走!”慕毓兰红着眼圈,对亲兵喝道。 “姑母且慢!”正在众人以为已成定局之时,听得一人朗声道,众人回头,赫然是慕云舒。 “怎么?连你也来拦我?”慕毓兰冷喝道,今日长姐之死终于水落石出,她怎能放着凶手招摇法外? “之而不敢,”慕云舒忙行礼道:“之是您如今是将军夫人,沈夫人是相府平妻,若是今日带走了沈夫人,您要将她压去哪里?” 经此一番,众人才想起,是呀,把沈漪澜关在哪里合适?若压在苏府内宅,公主的此番举动并无理由,若压往将军府,哪里有将军夫人将相府的夫人压在自己的府邸?若是压往皇宫倒是合适,只是如此一来,这装家事,就变成了国体,成了皇室的丑闻。 正在众人犹豫间,听得一把威严有些疲惫的声音道:“压往刑部,朕,亲自问审。” 第八十九章:庭前问责 “朕,亲自审问。” 拐角尽头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衣袍的五爪金龙脚踏祥云,能以五爪金龙做为衣服图案的人,整个大平朝,也只有一人——嘉明帝。 不待人影走近,所有人就全部跪下,嘴里高呼“万岁。” 苏沄蓦也跟着跪下,额头触地,只有蕙兰公主低身行了个半礼,见到嘉明帝走近,她忍不住哽咽道:“皇兄,兰儿实在是心疼姐姐。” 嘉明帝的年岁算来要比苏相小一些,但是眉眼间却更显苍老疲惫,苏穆延已经到了中年,但外貌并无明显老去的痕迹,只是气质更加温和醇厚,如同一坛陈酿,历久弥新。嘉明帝的眉眼中透着上位者的威严和疲惫,是久经人心算计,坐拥天下后的那种沧桑感。 他深如古井的眼波,难得地起了波澜,看的出眼神的沉痛和伤心,最后听得他道:“你放心,我一定给长姐一个公道。” 跟在皇上身后进来的雷泽鸣,连忙叫了一声:“娘。”走过去搀扶着伤心的蕙兰公主,低声安慰着怀中的娘亲。 苏沄蓦只见到一个褐色龙踏云纹的鞋靴站在自己的面前,听得面前一个有些疲惫和苍老的声音道:“抬起头来。” 苏沄蓦缓缓抬头,正对上嘉明帝古井无波的一双眼睛,苏沄蓦本着规矩道:“臣女苏沄蓦给皇上请安。” 嘉明帝看着苏沄蓦和长姐肖似的容貌,心中微颤,见她雪白的裙摆上那几只如同墨染的莲花,眼神中带上了一份哀戚。 不知怎的,苏沄蓦忽然想起母亲慕毓莲活着时常对她说的话:“你舅舅一个人太寂寞了,你以后见到他,要时常对他笑一笑。”想到此处,苏沄蓦对嘉明帝展颜一笑。 她分明见到皇上的眼波一动,顿时眼中的情绪和伤痛全部浮现了出来,还有苏沄蓦看懂的,陛下对她母亲大长公主慕毓莲的满满的思念。 “八年了——”嘉明帝抬起头,闭上眼睛,缓缓道:“从你母亲去世后,到现在原来已经八个春秋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停了下来,最后只是叹息道:“你母亲出嫁前住在皇宫的枕莲阁,宫中的一切依旧是她生前摆放的东西,总是有人打扫,却很久没人去住了,你今后有空,多去那里走走吧。” 苏沄蓦忙应了声是,听得头上的嘉明帝道:“都起来吧。” 在苏家的庭院里齐压压跪了一地的人这才都站了起来,苏沄蓦也起身退到了一旁,她的眼风远远看去,正见到一席熟悉的玄色长袍和挺拔的背影,正是消失了三日的慕云深。 苏沄蓦的面色不变,在无人看到处,嘴角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个慕云深,怕蕙兰公主帮不动她,居然连皇上也请来了。虽然和慕云深相处的时间短,但是她敏锐地感觉出来,这对父子之间似乎因为当年惜妃娘娘的死而有了隔阂,如今慕云深还愿意为她而去请了皇上出马,苏沄蓦心中十分感动。 嘉明帝走上了亭台正中,那些演员已经鱼贯下去,倒是留下了刚刚饰演着公主的那个白衣舞姬,此时她也跪在地上,但经过苏沄蓦的嘱咐,神色依旧镇定大胆,皇帝低头看了看这名舞姬,没人看得出他眼中深深的留恋,长姐——对于他人生的后半生,几乎就是母亲般的温暖啊。 他转过头,对苏穆延道:“长姐是我大平朝大长公主,在你府中屈辱受死,你府中上下人等,本该全部受死。” 苏穆延忙跪下,以头碰地,连声道:“微臣有罪。” 苏老夫人再维护孙子,终究是女眷,见此情景哪敢再说什么,倒是苏沄曦向慕云舒使着眼色,意思是让慕云舒求情,慕云舒面色有些为难,并没有上前。 又听得皇上淡淡道:“今日本不愿扰乱爱卿们休沐的时间,但奈何涉及到朕的家事,也是国体,各位便都回避吧。” 众人巴不得有个借口能够不用尴尬地站在这里听苏府和皇室的八卦。什么,你说你爱听八卦?皇家的故事听多了是要掉脑袋的,众人连忙告退,连女眷的桌子也是一连串的环佩叮当,几阵香风过去,院子里很快就没了身影,只剩下皇上和苏家人在院子里,蕙兰公主则被扶到了内间休息。 亭中风微动,但是场面却宁静地令人窒息,沈漪澜被压在地面上直不起身,她脸色惨白似乎就要昏过去,苏穆延在地上长跪不起,他并不觉得屈辱或者是被沈漪澜欺骗后的侮辱,他的脑中则是一遍一遍地回想着九年前的那次生日,撞破慕毓莲和侍卫的奸情后,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但说不出是为什么,每每回想起慕毓莲那夜倔强又伤心欲绝的眼神,他的心就是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那夜慕毓莲的一句话言犹在耳:“苏穆延,我公主之尊下嫁与你,许你外妾入室,为你生儿育女,我只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他是如何回答着?啊对了,他沉默着,一剑杀死了侍卫,却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慕毓莲。 她抬起洁白消瘦的手臂,仰着头,掩住脸庞,一席黑发愈发显得她清瘦,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滚落到发鬓中,苏穆延只以为她为情人伤心,转身走掉。 而那夜,就是他们夫妻二人最后的一次对话 公主之尊,地位高于驸马,平朝律法,驸马和公主只能合离,且驸马不许再娶,不能再有后嗣。苏穆延和慕毓莲,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知道,慕毓莲的身体愈发不好了。 直到几个月后,岸芷轩传来了慕毓莲病死的消息,他的心仿佛裂开了一样,急急地走进了岸芷轩,正欲进门,沈漪澜却从门中出来,见苏穆延面色为难,告诉她公主临死前都在叨念着晴朗的名字,苏穆延已经迈进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看着床幔里那只挣扎着想抓住什么,最终又默默垂下的手臂,转了身,从此天人永隔。 那是他和慕毓莲的最后一面。 第九十章:往昔流年 苏穆延此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原来错了那么多。 原来那夜的慕毓莲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穆延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若是,若是他说一声他信她,若她哭时,他抱住她安慰她,是不是一切或许会不一样? 甚至,在她临死前,能去看她一眼,知道她被沈漪澜喝了毒药,他也一定会善待他们二人唯一的孩子蓦儿,护她平安长大,终究不会糊涂了这么多年,让沈漪澜凭借着整齐的身份让蓦儿多次处于险境。 他苏穆延在外是日理万机的宰相,在家中,却是个被嫉妒和怀疑蒙蔽了双眼的傻子。 习惯和自律让他没有留出眼泪,但他眼中的万念俱灰,让皇帝都看在了眼中。 嘉明帝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对苏穆延的痛苦有几分感同身受,苏穆延在旁人眼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而在家中,却也是个会被情感蒙蔽双眼的普通男人,嘉明帝自嘲地笑了笑,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风微微吹来,嘉明帝看着秋初的池塘已经惨败了的荷花,心中苦笑:长姐,或许我们命中带了诅咒,注定了情与爱,最终都得不到成全。 他转身依旧是君临天下的威严,淡淡道:“押沈氏回内廷,请明堂的掌吏卿来。” 明堂类似于古代的衙门和大理寺,是皇家专门用来办私密隐晦的案件,而掌吏卿则是明堂的掌管人,只听从皇帝的命令,但凡涉及到朝中争斗,都会让他来。 苏穆延虽然头脑有些发蒙,但毕竟是宰相,皇上选择了叫掌吏卿,看来此番事情的背后,必定还涉及到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内情,或许有关国体。 雷泽鸣前去觐见皇上的时候,将事情的原本说了个大概,也告诉了背后疑似有硕亲王的影子,正值慕云深暗访回来,在硕亲王的封地果然有他起兵造反的蛛丝马迹,因此陛下对此十分重视,加上和慕毓莲的死有关,所以特意出宫,一问究竟,也是要看看苏穆延对此是否知情。 “都起来吧,苏爱卿,朕有话同你说。”皇上身边的金吾卫一向跟在皇上身边,将沈漪澜押了下去,皇上对地上的苏穆延淡淡说道,话语里听不出语气。 苏穆延这才起身,他不敢再沉浸悲痛中,他还是宰相,皇上要和他商议更为重要的事情。 雷泽鸣见此忙唤人来,要去叫父亲雷老将军,皇帝却摆摆手,制止了。 陛下了一眼雷泽鸣,道:“此事既然是你查出的,就由你来负责吧。” 雷泽鸣听此心中一惊,忙低头道:“谢陛下赏识。” 皇上向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对又道:“你不比你哥哥差。” 前一句是陛下对臣子的赏识,后一句就是舅舅对外甥的鼓励和安慰,雷泽鸣神色微动,心中情绪起伏,他一向自负,这些年下来军功丝毫不逊于哥哥,只是有了珠玉在前,他的毫不逊色哪怕略胜一筹,都无法再让世人的眼光移到他的身上,不过他从不气馁焦躁,也没有对大哥怨怼,如今机会来了,定要好好把握。 雷泽鸣又是躬身一个长礼,陛下点了点头,让慕云深和慕云舒也跟过去。 慕云舒正要前去,却被连忙跑过来的苏沄曦扯住了袖子,她悄声道:“云舒,你一定要帮帮娘亲。”如此貌美和楚楚可怜的神情,岂是常人能把持地住的? 慕云舒点了点头,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定然会尽力护你母亲周全。” 苏沄曦有些不放心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愿,但是也不敢不放手,看着慕云舒跟在陛下的身后进了书房,而沈漪澜则被押往了皇宫里明堂的暗牢。 书房中,陛下面色无波地看着苏穆延,道:“沈氏是硕亲王派来的奸细,你可知道?” 苏穆延大惊,忙跪下道:“陛下明察,臣对不起长公主,但沈氏确实是早和微臣相识,断不是奸细。” 皇上微微阖眼,对雷泽鸣道:“你将事情给苏相说一说。” 雷泽鸣原原本本地将沈漪澜的出身和与其勾结的夏渊是硕亲王手下,以及沈漪澜原本在的红香院,更是硕亲王的产业。这其中的关节和推测复述给了苏穆延。 苏穆延忙磕头道:“微臣不敢说沈漪澜一定无辜,但她必然不是奸细,陛下清楚的,微臣在家中从不涉政。” 这话说的隐晦,但是皇上知道,当年为了让苏穆延坐稳皇位,嘉明帝曾经在宫中专有个阁子,是嘉明帝自己人的论政之处,不许大臣们在别处谈及相关,就连当时还是太子的嘉明也不可以,为的就是防范隔墙有耳,尤其是当年形式波动,但凡奏折都是在阁内写好,当夜阁内休息,不许回家,第二日上朝将奏折上提。当时玉家的势力遍布京都,倒是只有皇宫里还算安全,这片内阁,先帝也是知道的,为着太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苏穆延现在身居丞相,少有奏折,所以不再往内阁过夜,但是出宫不言政的习惯保留了下来,所有的文案公文,全部留在了宫内,所以他一说此,嘉明帝反而放下了心。苏穆延不去极力撇清自己和沈漪澜的关系,反而敢肯定沈漪澜的身份,这更加意味着他并不知情,更表明他与硕亲王并无关联。 嘉明帝缓了缓语气道:“爱卿请起,此事朕心中自有计较。” 苏穆延这才站了起来,对陛下躬身道:“沈氏虽然伺候微臣半生,但陷害了大长公主,也涉及到国体,臣不敢徇私求情,但凭陛下处置,还望,陛下能看在苏家忠心百年的份上,给她个痛快吧。” 嘉明帝点了点头,道:“此事沈氏可恶,我自会审理,若是与此无关,必不会让她受苦。”言尽于此,沈氏必死不可,只是区别在于受尽折磨而死,还是全尸而死。 慕云舒有些心急,他倒不是对着沈漪澜真的当做丈母娘对待,只是他一向和苏沄曦交好,已经得罪了苏沄蓦。如今沈漪澜一死,苏沄曦难以和苏沄蓦抗衡,最重要的是左右苏相的心愿,对他争储不利啊。 慕云舒忙上前一步道:“父皇——” 第九十一章:情不可求 慕云舒上前一步,道:“父皇,沈氏固然可恶,但是苏家唯一的子嗣苏枫聂,是她的骨肉,如今正堪重用,他远在边疆,母亲却被下狱赐死,难免让人心寒。” 他言辞恳切道:“若沈氏不是硕亲王的奸细,父皇能看在苏相的一片忠心让她免于受苦,也请看在枫聂的一片赤诚,给她一条生路吧。” 嘉明帝原本半闭的双眼睁开了,看了慕云舒一眼,对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慕云深道:“云深,你怎么看?” 慕云深此时并不是苏沄蓦私下见到的那副沉静内敛的气质,而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斯人已逝,父皇下定主意便好。” 嘉明帝气结,头天夜里慕云深和雷泽鸣连夜进宫,他本以为这个儿子开了窍,准备忧国忧民一回,却不想事情的原本都是雷泽鸣的功劳,叫他前来只是申时后外臣不得入宫,他这个儿子只是充当了个门钥匙的功能,到了现在这样明显的机会,虽然说嘉明帝心中自有计较,可依旧让他发表意见,是为了什么?慕云深若说赐死,便是杀伐果决,若说放人,更是仁慈仁爱,送上门的机会不要,在这里浑水摸鱼。 他又看了看这个八儿子,满朝文武皆认的贤王,这两个小子又怎么会不合? 刚刚苏沄曦拽住慕云舒衣袖的时候,他虽然没有看着,但是也是知道的,他这个八儿子的心思极深,必定想拉拢苏家的势力而和蓦儿不合,这才费力拉拢苏沄曦的阵营。 嘉明帝看了慕云舒几眼,道:“此事朕自有计较。” 自称用上了朕,而不是父皇,这便是命令不是商议,慕云舒只能垂首道:“是——” 忽然嘉明帝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前些日子苏相家大女儿苏沄曦的婚事和云深解除了,因着是双方的意愿,我也不便强求,今日见你和苏大小姐的感情不错,想必是心愿互许,不如趁此机会,将你们的婚事定了吧。” 慕云舒心下一急,他要的哪里是苏大小姐还是苏三小姐,他要的是苏相的支持,若是把持不住苏相意愿的人,娶回家中只能摆着,又有什么用! 他忙低头道:“儿臣——儿臣不急,想多孝敬父皇几年。” 嘉明帝听此只是微微一笑,道:“总是要有人照顾的,今日你和苏大小姐的婚事就定下了吧,成了亲一样也能为父皇分忧。” 慕云舒迟迟不肯说话,苏穆延心中倒有些生气,他的大女儿也是京中出了名的容貌无双,怎么在你们两个皇子之间如同踢皮球般踢来踢去,正欲说话,又想到大女儿已经失节,他便只能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嘉明帝看到了苏穆延的表情,道:“爱卿可是有话要说?” 苏穆延道:“微臣惶恐,只是想着愧对大长公主,无颜再提女儿婚事。” 嘉明帝听此,神色深深,道:“你是我朝宰相,一心为国,此事是家事,却无关你丞相失职。”顿了顿又叹道道:“更何况,长姐对你一片痴情,我若杀了你,她地下有知,必然伤心,我不愿她伤心,你今后好好看顾蓦儿,权当赎罪吧。” 苏穆延神色一动,心下感激,忙又行礼道:“蓦儿是我和公主的骨血,我自当爱护,与赎罪无关,微臣谢陛下恩典。” 嘉明帝疲惫地点点头,又闭上了眼,说长姐在相府受辱而死,他对苏穆延毫无芥蒂是假的,但是苏穆延为平朝鞠躬尽瘁二十余年,是大平朝盛世的一大助力,他慕予琛是弟弟,更是天子,注定他不能肆意欢笑,肆意怒骂,一言一行都要为天下着想。更何况慕毓莲身后还有苏沄蓦这一份骨血,他若处罚了苏穆延,又让蓦儿如何自处?家人再不好,也是家人,他这个外甥女唯一血缘上的关系,就是苏穆延了,宫中照顾再好,也比不过亲人的怜惜,能让苏沄蓦活的快乐,是他唯一能为慕毓莲做的事了。 嘉明帝道:“今天就这样吧,晚些掌吏卿审出了结果再说。” 苏穆延和雷泽鸣一众人连忙跪安,嘉明帝经过雷泽鸣身边时,停下道:“蕙兰性子刚强,内心却脆弱,长姐的死对她打击很大,你回去和你父亲好好劝慰她,让她改日进宫。” 雷泽鸣忙磕头道:“是,微臣定当护母亲安好。” 嘉明帝微微笑了笑,这才提步走了出去。金吾卫相随护送,门外又是一片跪安的声音,门外自有御撵等候,皇宫在京都中心的东南角,离此相去不远,遥遥便能望见,所以陛下也没有特意微服私访。 苏穆延带领众人躬身送走了陛下,这才回到院中,里面是早已等候许久的苏老夫人和苏沄曦苏沄颜两姐妹,苏老夫人焦急地杵着拐杖问道:“如何?陛下可肯饶恕漪澜?” 苏穆延还未开口,众人却见到一抹白色的衣裙,正是苏沄蓦,女眷是不该随送圣驾,她苏沄蓦也是如此,圣上临走前特意问了她,苏沄蓦才出来跪安,临上御撵的时候,还反复叮嘱让她多来宫中走动,其关怀之心众人皆见,但苏沄曦却气不打一处来,如今母亲被关押,她哪里还能压住脾气?今天这一切都是苏沄蓦在背后操纵,之前陛下在时她不敢妄动,如今贱人近在眼前,她岂能放过? 看着苏沄蓦这一副气定神凝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狠狠给她几耳光才能解气,也打掉她嘴角的那抹微笑。想到就做到,顾不得雷家的小将军和两位皇子还没走,苏沄曦提裙上前,举起手便要掌霍苏沄蓦,眼看着那手掌就要触到苏沄蓦的脸颊,画越不在身边,身后的苏穆延来不及劝阻,如今苏沄蓦颇得圣上青睐,哪能受此侮辱,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预料中的响声都没听到,苏沄曦的手被一人执住了,她死死盯着苏沄蓦的脸,几番用力都抽不回来,而苏沄蓦的脸色却丝毫未变,苏沄曦气急,欲要甩左手,才发现身体被那人压制地无法动弹,她倒要知道是谁这么大胆。 苏沄曦转头望去,心中一惊,居然是—— 第九十二章:御旨听封 苏沄曦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抓着自己手的慕云舒,气道:“云舒你放开!难不成你也要帮这贱人和我作对!” 慕云舒急忙道:“休得胡闹,若再口出狂言,陛下定会降罪与你!” 苏沄蓦则是闲闲地理了理衣服,笑道:“贱人?你怕是没见过你娘亲在妓院的时候吧。” 她转头对众人道:“沈氏勾结夏渊,陷害我母亲,这夏渊,不仅是红香院这些年的表面老板,他还是早年沈漪澜的恩客和相好。” 她看着苏沄曦,甜甜地笑了起来,凤眸中的光芒却流离冰冷:“就算未曾真相大白,我也是大长公主的女儿,皇室血脉,你?怕不一定是姓苏吧。” 苏沄曦不管不顾地挣扎着想去扭打苏沄蓦,这时突然听得一把尖细高亢的声音:“御旨在此。” 众人都楞了一下,回头看到是宫中的宦官,苏沄曦被慕云舒按在身边,让呆住的她跪下行礼,苏家人还没从眼前的情况回过神,就接到御旨,忙手忙脚乱地跪了一地。 传旨的宫人一丝不苟地打开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嘉明诏书,苏穆延怠慢大长公主,公主含冤受辱,论罪当死,但念其多年为国有功,减为罚俸三年,自当思过。另,苏家三女,破案有功,维护其母,朕心甚慰,言容功德,实为俱佳,封为承乐公主,赐枕莲阁,钦此。” 众人在此久久回不过神,苏沄曦的眼中更是充满了妒火,苏沄蓦这就被封为了公主,今后府中哪里有她容身之处! 慕毓莲和慕毓兰姐妹二人是先帝生女,慕毓兰先嫁,而慕毓莲出嫁时先帝已去世,嘉明帝登基。皇帝的姊妹,在称呼上严格应称为长公主,比如蕙兰长公主。但当初慕毓兰和雷将军成亲时先帝还在,所以称呼公主也可,而大长公主,本应该是先帝的姊妹,嘉明帝的姑姑才能享有的称号,嘉明帝登基后,念其长姐如母,而慕毓莲本身已经贵为公主,十里红妆,满城锦绣,赏无可赏,最后赐为大长公主,嘉明帝以晚辈之礼送公主出嫁,感念朝莲公主在十多年里对一双弟妹的爱护之恩,这一举动也被平朝传为美谈,而嘉明帝也因此被文臣们评为重情重义的仁君。 苏沄曦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苏沄蓦,身上被慕云舒按得动弹不得。 苏沄蓦依着礼制行了叩拜的大礼,面容沉静,不骄不躁,传旨的宦官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难怪皇上这样看重这个外甥女,除了美貌,倒是气度尊华,该当是皇家的人。 那名宦官又行礼道:“皇上没有写在旨意里,但是特意吩咐过奴才跟公主讲,今日虽封为公主,一应俸禄待遇都和宗室公主一样,但不必进族谱,将来婚嫁自由,全凭您的喜好。” 苏沄蓦心中十分感动,能被赐封公主,已经是她想不到的殊荣了,皇上如此重视她,倒不如说是重视自己的亲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而一个婚嫁自由,更是一个长辈,一个舅舅,能给她的最大的礼物,从此她的喜乐随心,只要两情相悦,世间便没有她不能喜欢的男子。承莲,继承快乐的意思吧,她母亲的婚事幸或不幸,是命中注定,情劫难逃,皇帝舅舅定是希望自己的婚事能够幸福,和夫君白首不相离吧。 苏穆延忙叩首,谢陛下圣恩,这才带着家人起身,对望向自己的苏沄蓦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无妨,被罚俸三年不算什么,只是阿莲,却再也回不来了,苏穆延微微叹了一口气。 有人欢喜有人愁,慕云舒见诏书上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婚事,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将目光转向了苏沄蓦,原先他以为父皇对这个外甥女并不在意,可见皇上今日的一番举动和在书房中对苏穆延的警告,分明是对苏沄蓦十分在意,遑论现在被封为承乐公主,封号寓意满是美好的期盼和疼爱,而那句不入宗牒,婚嫁自由,慕云舒离得近,听了个分明,这分明示意是皇子也可以成婚,想到这慕云舒的眼睛亮了亮,若是能娶了现在受封公主的苏沄蓦,定然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此时苏沄蓦身边的佣人不在,倒是老夫人示意梅香,梅香连忙拿了袋银子,上前对传旨的宦官笑道:“天气炎热,大人辛苦这一趟,请您吃茶水了。” 那名宦官见苏沄蓦笑着点头,忙接下了银子,却躬身对苏沄蓦恭敬道:“谢承乐公主赏赐,奴才告退了。” 传令的宦官退下后,苏沄蓦趁此偷偷瞟向了慕云深的方向一眼,见他面色平淡,自己悄悄松了口气。 苏老夫人忙上前带着身后的婢女和荷姨娘颤颤巍巍道:“老身给公主请安。” 苏沄蓦连忙伸手扶住,不让她行下礼去,和声道:“老太太客气了,蓦儿还是蓦儿,在自己家中,何必这般客气。” 苏沄蓦出此一言,苏老夫人更加惭愧,她心心念念着苏枫聂的安危和礼仪,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视三丫头,甚至得知长公主被沈漪澜所害,她还在帮苏枫聂请求皇上饶恕沈漪澜性命,而苏沄蓦却能不计前嫌,仍旧称自己一声老太太,刚刚受封却没有一点骄纵之意,十分明理大都,光这一点,就比沈漪澜母女都强,甚至比自己都要强。 苏老夫人想到此处万分惭愧,她坚持地拂去了苏沄蓦的手,恳切道:“只让我行这第一次,以后就不了。”苏沄蓦无奈,只能松手,老夫人杵着拐杖行下了一个全礼,身后一应众人纷纷跪倒,苏穆延是生父,不能行礼,但也只能站在苏沄蓦的身后,看着苏沄蓦柔弱却坚定的背影,恍惚之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慕毓莲第一次入门的模样。 苏沄蓦朝向众人受礼,面色平静又端庄,阳光在她身后,慕云深恍惚又看到了她身上灼灼的光辉和气度,却见苏沄蓦一个回眸,正对上了慕云深的眼眸,她冲他灿烂一笑。 很多年后,每当慕云舒路过相府旧址,他都记得,盛平二十一年,极月节前日,阳光微薰,岁月温热,那厅前的女子灼灼凤目,笑靥如花。 可惜笑着望去的人,不是自己。 第九十三章:分合和始终 “你为什么不给母亲求情!不肯帮我!”院落中,传来苏沄曦的指责。 “让我如何帮你?沈氏犯下的是大罪,且不说有可能卖情报通敌,就光是陷害长公主这一条,足够让苏家上下株连九族了!”一向在外人面前脾气温和的慕云舒也十分恼火,苏沄曦实在是太不省事,太愚蠢! 苏沄曦不以为然,气极反笑道:“沈氏?连你也称呼我母亲是沈氏了?她慕毓莲是公主又如何,你不也是皇子!我就不信你以死相逼力求皇上饶了我母亲,皇上会不同意!” 慕云舒楞了一下,目光变得冰冷了起来,他冷笑道:“父皇有十几个儿子,且不论只有大长公主一个姐姐,光说姑母和皇帝姐弟亲情,宫中十余年的艰苦岁月陛下都全靠她带大,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亲封大长公主,父皇又亲自以晚辈之礼送亲,却受辱被杀在你母亲手下!你让我以死相逼护她性命?此话一说,不管你母亲是否能活,但父皇怕是真不一定愿意要我这条命了。” 他冷冷地看着苏沄曦,此时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一步之差,苏沄蓦被钦封承乐公主,而苏沄曦眼下分明就是个只有美貌,没有脑子的草包。慕云舒有些烦躁的晃了晃头,美貌有什么用!美貌不能给他天下,不能给他父皇的宠爱,甚至不能给他苏相的支持! 当初就是在这个院子中对苏沄蓦下的手,他们二人亲眼看着苏沄蓦气短,但不知怎么苏沄蓦活了过来,而且步步稳妥,赢得了几乎一切!如今兜兜转转,才短短一个多月,这里又变成了慕云舒和苏沄曦争吵的地方。想到这慕云舒嘴角就是一抹苦笑,果真是造化弄人。 苏沄曦自知说错了话,但心中仍有些气恼,因为慕云舒一向对她呵护有加,予取予求,如今几句话就对自己翻了脸,让一向自负美貌,认为男人都要拜倒自己裙下的苏沄曦面上觉得挂不住了。 慕云舒仍旧保持着涵养,不愿争吵,便道:“我先回去了,你在府中老老实实的,不要招惹承乐公主。” 苏沄曦不服气地道:“公主又如何!她还能砍了我的头?” 慕云舒听此,对她的愚蠢简直头疼,若不是已经和苏沄蓦撕破了脸,他也再无能和她交换的东西,他倒真的想重新选择苏沄蓦作为盟友,苏沄蓦心思缜密,无论是作为队友还是夫妻,她是永远不会出岔子的部分,哪像面前的苏沄曦,空有美貌皮囊,却一肚子的草包。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若不是陛下念在苏相为相多年,为国有功,而苏沄蓦又是大长公主的唯一血脉,这才不忍心赐死,不然哪里还有你这个大小姐的呼来喝去?”话到于此,慕云舒的口气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讽刺:“你和苏沄蓦都是苏相的女儿,可你更是罪妇沈氏的女儿,如今你不在府中好好求她让她回心转意,放你母亲一条生路,难道还去招惹她?让她有个借口杀了你,杀了你弟弟吗?” 苏沄曦听此忍不住委屈,泪水涟涟地道:“我决计不要去求她!若是母亲在,也定不会让我去求她!” 慕云舒叹了口气道:“你可以不去求她,但至少你也别去提醒她你和沈氏曾经是怎样地害过她,你这些日子少出去走动,离她远些,若是见了面你还要请安,更是容易打起来的。”说罢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头道:“我一会儿会给苏老夫人说一说,让她去给苏沄蓦做做工作,你去给你弟弟写一封信,他在边疆军中也该回来了。有些事情我不便出面,如今他在军中也有功绩,求一求皇上或许能换你母亲一命,我尽量将时间拖延一些,保你母亲在枫聂回来前不死。” 苏沄曦咬了咬嘴唇,最终点了点头,柔柔弱弱地道:“云舒你真好,若是—若是母亲平安无事——,我就—我就—” 见苏沄曦似要提起二人的婚事,慕云舒连忙岔开话题道:“不妨事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来日方长。” 苏沄曦点头笑了笑,拭去了眼睛中的泪水,见此慕云舒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去安排筹谋,但是苏沄曦也感受到了慕云舒的几分冷淡,心中有些着急。 正在慕云舒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身后的苏沄曦出声道:“云舒。”慕云舒应声回头,见苏沄曦在茵茵树下,美艳风流不可方物,心神一恍,语气不由得柔和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苏沄曦一手扶着树干,展现出自己最美的笑容和姿态,对慕云舒道:“谢谢你对娘亲的事情如此上心,也谢谢你送予她的珊瑚。” 苏沄曦自负容貌,想着自己温柔一些,定然能让慕云舒对自己重新疼爱起来,却见慕云舒瞬间变了脸色,苏沄曦见此不由得怔住,不明白她说错了什么话,而慕云舒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 慕云舒一字一顿地道:“我送的,是一套青玉茶具,哪里是什么珊瑚?” 岸芷轩内,画越将一个盒子打开,道:“小姐,这是刚刚薛宁让人送进来东西,昨日您吩咐截下的八皇子的礼物,换上的那套珊瑚头面。”画越刚刚不在,就是趁乱将薛宁拦下的东西想办法带回来。 苏沄蓦饶有兴趣地道:“他送的什么,拿来我看看。” 画越捧着盒子上前,苏沄蓦探头一看,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切,我还以为他八皇子能多有心,居然送了一套普普通通的青玉茶具,怕是从库房翻出来应付的吧。” 八皇子看似贤良大度,实际格局短浅,难以成器。慕云深几乎没有背景和能力,这几年被贬,但也借此靠着背地里倒运粮食取财,网罗江湖人手和罪臣之后为自己卖命,作为自己的助力。这慕云舒还白白拿了她苏沄蓦几年的银票,却只知道打赏走动朝廷中人,丝毫没有自己的江湖帮手不说,就连给可能是未来的丈母娘送礼都这么小气。 苏沄蓦放下茶盏,对碧落画越二女笑道:“走,去父亲那里。” 第九十四章:求情无门 苏穆延看着面前的苏沄蓦,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他再次发现,尽管面前的女儿和慕毓莲的容貌酷似,但性格上始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慕毓莲倔强刚强但又慈悲,虽然爱憎分明,却永远和善待人,是她在宫中多年但是要保护一双弟妹养成的心性,再大的委屈都自己忍着,永远在意别人的感受。 而苏沄蓦一张鹅蛋脸容貌可亲,为人处世是永远挑不出错处的行径,虽然大方大度,但行事作风果断刚强,心思缜密。有仇必报,绝不心慈手软。苏穆延为相多年,对于苏沄蓦的手段和操作自然看的分明,苏沄蓦若是男子为官,定然堪当重任,甚至为官为相也是有可能的。 女儿们在原先都是由各自母亲带的,而慕毓莲去世后,苏穆延因不明真相而有心结,因此对苏沄蓦也有心结,这些年对这个女儿的管教也没有上心,不知道她的性子是如何养成的。而且他公务繁忙,就连苏枫聂都是苏老夫人和沈漪澜带大的,所以家中子女和自己都不亲近。 他看着面前的苏沄蓦,叹了口气,道:“我对不起你母亲。” 苏沄蓦看着苏穆延的样子,知道今日他很受打击,多年的枕边人心如蛇蝎,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心思缜密地将继母算计,这一天苏穆延定然是觉得挫败的,他首先是个男人,其次才是宰相,后宅乱成了一锅粥,他却无能为力,这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苏沄蓦无奈地笑道:“女儿知道父亲伤心,但女儿也是情非得已。” 苏穆延是宰相,他为官数十载,官场上的阴谋看的多了,虽然对后宅之事不太了解,但是对苏沄蓦的设计和步步为营,稍加用心便能想到。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之前沈漪澜设计杀害她,她虽然隐忍不发,但是焉有不报仇的道理?而趁着生日宴会,名正言顺的让京都名流集聚在苏家,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戏曲和舞蹈的方式,向众人揭发了当年沈漪澜的阴谋,又让皇上和蕙兰长公主亲来,见证一切,纵使能堵住了天下悠悠众口,但是皇上不信,就够了。 苏穆延闭上眼睛,有些于心不忍,漪澜,因爱生恨,因爱生妒,来来去去,都是在他的缘故。当年自己被慕毓莲的爱恨分明深深吸引,而沈漪澜在初初入府时就用过各种不入流的小伎俩争宠,后来被他发现后喝止,虽然沈漪澜不敢再犯,但是苏穆延却开始将情感的天平倾斜系向了慕毓莲的一方,她是公主,却没有架子,虽然敢爱敢恨,但却总是受委屈,苏穆延看在眼里,觉得慕毓莲分明是个小孩子,需要他呵护关怀,不想这就为慕毓莲招来了祸事。 他看着眼前的苏沄蓦,目光又有些愧疚,若非自己对女儿的不闻不问,何至于养成苏沄蓦完事缜密的性子,从继母手下几经生死,而且有着杀母之仇,不报仇遑为人女。苏穆延顿觉自己失败,挫败的情绪弥漫在眼中。 苏沄蓦见此哪里还猜不出苏穆延的想法,心道这个丞相爹爹真真的是多愁善感,一方面觉得对不起长公主,一方面又放不下和沈漪澜的多年情分,精神分裂的症状就是从此开始的。 她连忙安慰道:“父亲莫要挂怀,娘亲和沈氏都深爱父亲,可娘亲对您关怀关爱,从不算计,沈氏却为了争宠,而算计杀害主母。人与人的性格不同,所以道路也不同,沈氏身背命案,咎由自取。” 见苏穆延神色微动,苏沄蓦又道:“皇帝没有重罚您,是明白您重情重义,一心为国。您为官二十载,见过忠臣,见过佞臣,若佞臣也忠心皇上,深得皇上的信任,却残害忠臣,贪污受贿,父亲是宰相,那敢问这是皇上的错,还是佞臣的错?” 苏穆延大撼,闭上了双眼,想不到自己为官多年,却远不如女儿果决,是非分明。 再睁开眼,眼眸中已经是淡然和坚定:“自然是为臣的错,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滥用别人的信任,下场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言罢他对苏沄蓦道:“蓦儿,你远比父亲睿智,沈氏一事,我会向陛下禀奏,一切由你来交涉,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从此不会再管了。” 苏沄蓦点点头,她父亲果然远非常人,心智清明,谈过此事,二人没有什么需要再谈的,苏沄蓦便退了下去,让父亲休息。 走到门边,听得身后一身唤:“蓦儿。” 苏沄蓦转过身道:“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苏穆延看着眼前的女儿,气度沉稳,雍容华贵,不骄不躁,说话行事不卑不亢,他笑着挥了挥手:“没事了,去吧。” 苏沄蓦行了一礼,这才告退。 苏穆延转身漫步到窗边,看着后院中已经谢了莲花的池塘,上面残荷片片。他刚刚唤住苏沄蓦,其实是想叮嘱她,希望她快乐地生活,她是受了封的外姓公主,今后荣华一声,苏穆延身为父亲也希望她平安快乐,切莫搅和到争权夺嫡的政治斗争中去。 但是苏沄蓦回身的那一刹那,那对凤眸安静清澈,苏穆延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蓦儿,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强大自信,心智远强与常人,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定然会有她的道理。她比她的母亲更加的坚强, 而身为父亲,只需要支持她,站在她的身后就好,就像今天受封时一样。但是他的心里总有一些滋味,这个女儿他还没有仔细观察的时候她已经长大了,并且不需要他了。 但是想到她自己走到这一步苏穆延不由得笑了一笑,他看着池中的残荷,笑的霁月清风,满目柔情。他似乎又看到了以往那个站在门下冲着他笑的无比温柔的女人。 他不禁抬起眼看着天空喃喃道,“阿莲,我们的女儿,很好。” 第九十五章:偷换 “我差人送的,分明是青玉茶具。”慕云舒看着苏沄曦,一字一顿道。 苏沄曦的脸色有些迷茫,道:“怎么会变成青玉茶杯?” 慕云舒的脸色几番变换,心思千百转,定然是有人趁送礼的人不备,偷偷换了礼物,但是若想让慕云舒得罪人,不愿丢掉礼物让慕云舒补送,也定当是换个平常的东西,更能不让人察觉,为何换上了更为名贵的珊瑚头面?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珊瑚,珊瑚——”慕云舒呐呐自语道,他回去定要让手下人查一查,珊瑚可有什么来源和古怪,如今的情势,他一步也不能走错。 见苏沄曦小心地看着自己的脸色,心知她帮不上什么忙,慕云舒只能安慰道:“许是下人弄错了,我回去好好盘问,你不必担心。” 苏沄曦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有些忧心地看着慕云舒,有些东西她想不明白,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要给能帮助自己的人堵心。 慕云舒转身离去,留下苏沄曦独自一人忧心忡忡,揽玉和环翠忙跟在身后。如今沈漪澜生死未卜,她心事重重地走在院子中,经过流霞阁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人声,不由得提步走了进去。 沈漪澜出身青楼,原先的低贱,常被人歧视,以至于得势后十分喜欢拿着夫人威风,所以平日里御下极严,每天沈漪澜早起前院中就要打扫干净,食物就要准备妥帖。而她的饮食起居,则都由贴身的嬷嬷亲自接手,房间的打理和装饰,也都要在她出去之后才能进行。无论天气多么炎热,院子里每天早晨中午都要各打扫一次,平日院子里常常候着几名打扫婢女,一旦发现残花败叶,就要立刻打理干净,可以说沈漪澜对于体面已经要求到了病态的程度。 另外往日里的流霞阁都是悄无声息,下人们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打扰到沈漪澜,平日的院子里要么是安静,要么就是沈漪澜的说话声。而如今沈漪澜被抓走,院子中前所未有地听到了说话声,听起来似乎是婢女们在谈论,苏沄曦皱了皱眉头,想起母亲的话,隐忍没有发作,却提步进了院子,听着丫头们在说些什么,揽玉和环翠在身后担忧地对视了一眼,忙跟了进去。 “你听说了吗?沈氏被抓起来了。”丫头甲道,听这个丫头的声音倒不耳生,相必是平日里常见的。 “可不,要不我们哪里能在这里躲清闲呢,据说,是三小姐的算计呢。”又是另一个丫头乙道,听声音也很是熟悉。 “什么三小姐,现在是承乐公主了,要我说,公主真真的是天赐的好容貌,好身世,再加上心思机敏,才能扳道沈氏。”又是一个丫头丁插话道。 另外两个丫头符合道,苏沄曦听这些往日里毕恭毕敬对母亲的丫头们,如今母亲失势,就如此嚼舌根,苏沄曦气得脸色煞白,就要进去责骂。 这时又听到最初的那个丫头甲道:“唉,当初荷香和我们一起当值,不想人家却一朝成了姨娘,我们还要在这破院子里守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有个好机会也能爬上相爷的床哟。” 另外两女拿她笑话打趣,正在此时,听得身后一把冰冷刻薄的声音道:“一个下贱的洒扫丫头,也敢这样抬举自己。” 三个丫头心中一惊,回身看去,竟然是被气的脸色发白的苏沄曦,几个丫头深知大小姐脾气不好,连忙跪在地上。 苏沄曦怒极反笑道:“我母亲再犯下大错,她的儿女依旧是府中的少爷小姐,我弟弟还是陛下钦封的四品上轻车都尉!” 苏沄曦眼神阴鹜,地上的几个丫头瑟瑟发抖了起来,听得她慢慢道:“只要我们兄弟姐妹三人,还活着一天,就是苏家的主子,我们的母亲,就容不得下人妄议!” 那几个丫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敢说话,苏沄曦眯了眯一双勾人夺魄的桃花眼,微微笑了,容貌绝美,却让人毛骨悚然。 “来人,”苏沄曦唤道,屋外常待着的粗使嬷嬷走了进来。 每个院子外为了避免主子不方便,或者是有事情需要使唤,都叫了几个大力气的婆子在外面候着,她们都是粗手笨脚的一群人。 苏沄曦柔媚地笑着,道:“这几个丫鬟大了,不安分了,绑起来,赏给下面的护院和侍卫了。” 几名丫头一听,哭喊着连连磕头求饶,她们都不是家生的奴婢,是外面买回来的丫头,生死都被捏在苏府的手中,被那些侍卫和下人们泄欲,哪里还能有活路呢! “小姐!小姐!我们错了!求您饶了我们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苏沄曦听此,笑了笑,揽玉和环翠一向只见过苏沄曦发脾气,打骂下人,本以为今日是打骂几句的事情,谁料竟然生出如此事端,她们从未见过苏沄曦一边笑着,一边让人去死的场景,环翠悄悄在身后道:“小姐,夫人今日出事,若您再惩罚吓人,怕是老爷不太高兴。” 苏沄曦顿了顿,柔媚的眼波斜斜飞了过来道:“怎么,你想陪着她们一起?” 揽玉连忙拉着环翠,环翠听此脸色煞白:“不是的不是的,奴婢怕小姐气坏了身子,这几个奴才有罪,小姐该罚。” 苏沄曦扭过头去,不再搭理她们,对那几个粗使婆子点了点头,这几个洒扫丫头便一路哭叫着被扭送了出去。 最后一个丫头被拉出院子的瞬间,她恨恨地呸了一口苏沄曦:“贱人!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贱人!你不得好死!” 苏沄曦听此,扬手便要给她个耳光,挥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美丽的脸庞上出现了似笑非笑的恶毒,像一条美丽的毒蛇,让见过的人忍不住心生恶寒,她笑着收了回手,道:“贱人?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做的更好。” 苏沄曦扬手将压着另外两个婢女的几个婆子叫了回来,道:“这两个婢女暂时不必处置了。” 那两个婢女连连磕头求饶,在地上感恩戴德地给苏沄曦磕头,而最后的那名对苏沄曦破口大骂的婢女,则是白了脸色看苏沄曦对自己恶毒地笑道:“就将她一个人,赏给下院的奴才吧。” 第九十六章:畜生 夏日过后,暑气消减,此时的午后日头虽毒,但是难得秋风微霜,四进院子的下人房,此时少有人来,里面都是轮换下来的侍卫和护院正在休息,和前院相连的好景色,苏沄曦坐在一个离下人房不远的小凉亭里,四周有水流环绕而过,她闲闲地喝着手中茶水。 秋水伊人,美景和佳人相辅相成,若有人在此定要被说一声好景色,好美人。 如果,不是不远处的下人房,传出了煞风景的阵阵粗喘和尖叫声的话。 那名对苏沄曦破口大骂的丫头被压往了下人房间,此时的侍卫和护院们正在换班休息,得知这个丫头是被小姐赏赐给他们的时候,一帮粗手粗脚的汉子们立刻乐开了花,谢过来传话的婆子后,就转向了这个丫头。 那丫头已经进去有了一个多时辰了,另外两个背后议论沈漪澜的丫头,则是被苏沄曦命令着,强行跪在那里。听着里面男女的声音和动静,本该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但是最初送进去的丫头从一开始的尖叫哭喊,到后面的咒骂苏沄曦,到现在依旧能听到男子的粗喘,而女子却再无声息。 两个丫鬟一开始还脸色发白地看着地面,到最后忍不住伏在地上哀声哭了起来,三个丫头一向交好,不曾想今日却招来了祸事,自己虽然逃过一劫,但听这里面的凄惨状况,她们实属被吓坏了。 苏沄曦这里离下人们的院子,不远也不近,远到里面的粗喘只是若有若无,而女子的尖叫声还能听得一些。 她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想起了那个被苏沄蓦算计的夜晚,她迷迷糊糊地身上无力,只是感受到身上沉重,有男子的粗喘声,和那夜的疼痛,苏沄曦攥紧了拳头,面色如冰。那夜过后,母亲的叮嘱让院子里的下人们只口不提,但她感觉得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还有下人们的眼光中,知道自己是没了清白。 她不能完璧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别人,也不能!想到这,她的神色愈发地恶毒了起来。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下人院子里面的粗使嬷嬷走了出来,对苏沄曦行了一礼,苏沄曦慢慢将手中的茶碗扣了起来,随手递给了身边的环翠,问道:“那贱人还活着吗?” 这种事情,是不能脏了她苏家大小姐的眼的,她也自然不回去查看,只问了问生死,那嬷嬷虽是下人,但也知道不能多话,只是点头小心道:“还—还活着,只是下面,怕是已经不能用了。” 苏沄曦“嗯”了一声,对旁边的揽玉道:“把药拿来。” 揽玉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一个小罐子递给了嬷嬷,这是苏沄曦让揽玉刚刚去找赵嬷嬷拿的。 那粗使婆子迟疑道:“小姐——小姐可是要救她?” 苏沄曦微笑了一下,道:“将这个给她喂下,把她扔到狗窝里吧。” 揽玉和环翠面色一惊,害怕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那粗使婆子见此,也不敢多问,忙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将那女子提了出来,远远看去,裙子的下摆满是血污和一些体液,看上去十分恶心。苏府自家不曾有别的家畜,倒是后院的地方有几只皮毛油亮的大狗,白日里拴在狗窝里,夜里守在后门,怕有贼人进入。 那婆子将那丫头丢进了狗窝里的几只大狗的身边,那片墙角趴着的几只大狗,正在闭目养神,冷不丁摔进来个人,它们都吓了一跳,开始狂叫了起来,准备扑咬。倒是为守的那只大狗,上前闻了闻,是院子里的气味。 而此时已经昏迷不醒的丫头,却低低呻吟了几声,转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熟悉的院子,她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正挣扎着想起来,下体倒不似想象中的那般疼痛,却又感到一阵燥热。 而一双精美的绣花鞋站在了她的面前,抬头便是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苏沄曦,她笑着看向这个丫头,道:“滋味可好受?” 那丫头愤恨,却不敢再造次,她以为苏沄曦发过脾气,自己的命就算留下来了,哆哆嗦嗦地不敢再说话,却听得苏沄曦道:“看来是不够有滋味,不过不怕,我刚刚给你服下了点好东西,一会儿,这几只大狗,一定让你满意。” 那丫头面色一变,果真感觉原本疼痛的下身有了麻痒的感觉,她的脸上惊恐,骂道:“你不得好死!你是个贱人!” 苏沄曦却不生气,看着眼前的这个丫头,看着她慢慢软了身子,忍不住向身后皮毛油亮的大狗的胯下,苏沄曦只是含笑看着这个洒扫丫头,转身离去,在院子外面远远地等着。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的惨叫和呻吟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犬类的几声呜咽,苏沄曦背过身去,开心地笑了起来,秋风凉爽,她的笑声清脆,仿佛发现了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情。 等日落西山的时候,丫鬟和侍卫下来换班,发现了在狗窝里趴着的丫头,裙子已经被撕成了破烂,下体的可怕场景惨不忍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丫头挣扎了一下,有人惊呼出声,居然还没死! 听到身后传来苏沄曦的声音,对几个下人道:“去将她丢到外面的乱葬岗吧,这丫头对我不敬,偷了东西,让她自生自灭吧。” 下人们不敢说话,只能答应着将她往外抬,却在迈过门槛的那一瞬间,听得那个丫头突然睁眼,声嘶力竭道:“苏沄曦!你个贱人!我诅咒你永远没人爱你,永远没有子嗣!”语罢,立刻气绝,那几个搬着丫头的人一个哆嗦,险些将她丢在地上。 苏沄曦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神色慢慢冰冷了下来,无边夜色降临,反而让她的容颜愈发妖艳动人,她不再搭理众人,转身离开。 今日的发泄,似乎弥补了她心中的那个缺口,她开始感觉到鲜活,对于一个小丫头的咒骂,苏沄曦毫不在意,她的容貌冠绝天下,何惧没有人爱,没有子嗣呢? 苏沄曦一身红衣宛若罗刹,她抬头望向岸芷轩的方向。 得罪过我的人,都要死。 第九十七章:快马加鞭 沈漪澜抬头看着窗户外的月光,自嘲地笑了笑,原来监狱里的月亮和外面的月亮也是一样嘛。 她进了牢狱三日,本以为会被赐死,用刑,却不想等了许久也没人理会她,索性她就一日一日地枯坐。 如今沈漪澜还是被抓进来的那身华服,原先猩红的牡丹穿金长裙,早就脏一块破一块地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头上的那套珊瑚头面也不是刚刚带上时的光泽动人。 沈漪澜毫不在意,手中却珍稀地握紧了一根晶莹剔透的白玉钗。正是那日苏穆延生日上送给她的琳琅玉钗。她耐心地等着,琳琅玉钗对于她和苏穆延意义非凡,苏穆延一定会来看她的,她有话要对苏穆延说,纵使苏穆延不愿来,他也要来拿这只发钗。 当年沈漪澜在小时候被卖到了红香院,在红香院长大,当初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小小年纪破了身,出来接客,十六岁时遇到了夏渊,看上她已经出现端倪的容貌是个美人坯子,当时的夏渊是倒卖妓女的人牙子,他把沈漪澜从红香院赎出来,又因为认识当时流芳楼的管事,便蒙混过了验身一关,大价钱卖给了流芳楼。楼内对她好生调教,让她懂得琴棋书画,懂得利益教养,但是沈漪澜那种骨子里的自卑和虚荣掩盖不下来。 她当时是流芳楼最有能力争得花魁的人,但是花魁之后便要验身卖初夜,正在万难之时,夏渊出现,给她指了明路。先有个情人,便可推脱失贞一事。并劝她京都中的公子哥众多,人也机敏,她正当红,小把戏是骗不过别人的,顺势将沈漪澜引到了苏穆延的房门前,告诉她这个苏家的小公子是个没心没肺的,不招人眼,用他掩人耳目即可。 当年的苏穆延是个才子,也是个流连于烟花之地的公子哥,家中兄弟众多,他不受重视,那夜在流芳楼对沈漪澜一见倾心。沈漪澜假装无意地和苏穆延虚与委蛇,对这个痴心的苏公子很是嘲笑,若不是夏渊的主意,她怎么会搭理这个无权无势的公子哥?甚至提出,要世上珍贵的琳琅玉做玉钗一截,才愿和他相好。 琳琅玉是皇族贡品,每年由极东之地的沿海部落上贡,一年就一次,其质坚,其样纯白,但大都是小块,是皇族专用的玉器,一般镶嵌在发冠或者贴身佩戴。 皇上和皇后的玉玺就是琳琅玉所做,而这两个玉玺是有一块极为难得的大块玉石所做,平朝二百多年,只有过这么一块。所以常人即便有钱想买,也难以寻得,偶有皇上将琳琅玉作为赏赐赏给朝臣,但也十分稀有。 当年的苏穆延无钱无势,沈漪澜夺了花魁后,她和苏穆延的爱情满城皆知,却不肯答应他的求亲,犹记当年沈漪澜笑着道:“若要我嫁给你,便要一只琳琅玉发钗做聘礼,不然我宁可在流芳楼过一生。” 本事玩笑说的话,却不想第二日苏穆延便说得到了琳琅玉发钗,沈漪澜打开盒子一看,笑道:“可是欺负我妓女不懂么?这分明是羊脂玉。” 元来苏穆延拿着自己所有的银子去首饰店买发钗,那首饰店的老板见他一个公子哥,不懂事,张口便要琳琅玉钗,只当是来砸场子的,随意塞了一只玉钗给他,便说是琳琅玉钗,问他要了五百两银子,却不料苏穆延欢天喜地地捧着盒子走了。 得知后,沈漪澜好气又好笑,拉着苏穆延便想去首饰店理论,却不想苏穆延垂着头,不肯去,道:“无论这发钗要了我多少钱,都是不是琳琅玉钗,娶不到你,几百两银子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沈漪澜怔住,早已经刀枪不入的心,却在那一刻鲜活了起来,她犹自记得自己是如何将发钗戴在头上的,并对苏穆延笑道:“这就是琳琅玉发钗,我收下了聘礼,公子何日迎娶我?” 还记得苏穆延笑的像个孩子般开心,作揖道:“待我科举登榜,必许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后来,沈漪澜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自嘲地笑了笑,后来的事情就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朝莲公主殿试上一眼看中了苏穆延,于是他科举登榜后,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却都不是给了她。 就连那琳琅玉发钗,沈漪澜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发钗的手,那琳琅玉发钗,本是大长公主的陪嫁之物,平朝的习俗,成婚当日,夫君要为新婚妻子却钗梳发,将发钗保存,便是二人从此新婚幸福的吉祥物。 大长公主的琳琅玉发钗,和皇上皇后的两块玉玺出自同一块石头,通体无暇,更难得是一对两只。 大长公主去世后,一只发钗在苏沄蓦手中,而另一只发钗,就是苏穆延新婚之夜除却的发钗,就留在了苏穆延身边。 前几日沈漪澜生日,苏穆延犹豫了很久,想将这只琳琅玉发钗送给沈漪澜,这发钗原本的主人是大长公主,苏穆延因并不知道当年的慕毓莲死因,经过那些事情,他想让沈漪澜放下心结,这琳琅玉发钗便是有情深不负的含义在此,谁曾想当日,就被苏沄蓦说破当年大长公主的死因,让沈漪澜下了牢狱。 想到此,沈漪澜心中有些不甘,为什么每次在自己已经有放下从前,重新开始的机会的时候,老天爷都要这样横插一脚,让唾手可得的幸福离自己远去! 这一切都应该是她的,为什么她却偏偏要费尽心机去谋划,精心算计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是失去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恨意更加的浓,当年她的母亲强了原本属于她的幸福,而如今,她又毁掉了她的一切,她知道想到苏沄蓦便觉得怒火烧心,只要她能活着出去,便一定不会要她好看。 但是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她又物理的垂下了头,当年如此,现在,也如此,沈漪澜遥遥望了望头上的天窗,牢里安静的吓人,或许,这就是命吧。 第九十八章:轻车都尉 苏枫聂在军帐中看着手中的这封信缓缓化为了灰烬,眼神在幽暗的灯光下愈发冰冷了起来。 趴在他身旁的舞姬清楚这位看似无害的风流少爷的脾性,不敢打扰,悄悄地从床边溜了下地,走到了外面。 他数日前收到母亲的家书,便是因为苏沄蓦,母亲和长姐被禁足,他写信求了在南方的老夫人,快马加鞭送了礼物回去,直到听到京都传来了极月节相府夫人大办生日的消息,这才放下心来。 本想在极月节赶回家,但是却被军中的事情压了下来,如今看着苏沄曦的信里,母亲下狱,苏沄蓦封为公主。苏枫聂的眼神愈发地阴狠了起来。 苏枫聂对外面唤了一声:“来人。” 便有卫兵掀开帐篷上前,跪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苏枫聂披衣而起,道:“回过大将军,我要回京城。” 因着慕毓莲大长公主在八月十五这一日死因得雪,嘉明帝大庆天下,以往极月节的三日狂欢,今年一连欢庆了七日。 “小姐!”碧落兴冲冲地跑进来,看着梳妆台前梳洗的苏沄蓦,不由得一愣,小姐越来越美了。 画越为苏沄蓦挽了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妃头,佩戴了一整套的紫翡翠的头面,身上一条淡紫色底的白纱罩丁香的图案,一身装扮端庄大方又华丽无双,苏沄蓦正拿着一支黛笔描眉,见碧落呆住的样子,她不由得笑着将眉笔放下。 “你这个样子,一会儿见了圣上怕是目瞪口呆地会忘了行礼吧。” 苏沄蓦捂着嘴笑道。 碧落这才回过神来,半是撒娇地道:“小姐说好了要带我的,可不能反悔啊。”说着又保证道:“碧落保证乖乖听话,不给小姐添麻烦!” 见她这般模样,苏沄蓦和一旁的画越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碧落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呢,今日进宫,苏沄蓦特意带上了碧落,一方面前几次出去都带着画越,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谨慎,画越的举动很容易被高手看出有功夫在身,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尽管是舅舅,她不愿让旁人知道这些细节,更遑论画越是慕云深派给自己的。 碧螺今日也好生打扮,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衣裳,头上别着的正是那天苏沄蓦买给她的碧玉攒心的发钗,倒确实显得娇俏可爱,足见下了心思。 碧落见苏沄蓦打量自己,有些紧张地道:“小姐,你看我这样穿行吗?会不会太花哨了。” 苏沄蓦笑着点了点头,道:“碧落很好看。”听到自家小姐的夸奖,碧落那双眼睛更是亮了亮,开心了起来。 沈漪澜被关进去了六天,今日在极月节的第五日欢庆,下午的时候宫中的宦官传旨,招承乐公主进宫,苏沄蓦接了旨意,这便打扮了起来。 这几日太平,但是陛下却迟迟没有处死沈漪澜,苏沄蓦曾让雕儿传信问过慕云深,回信中只有一个字:舒。 苏沄蓦便知道定然是慕云舒从中作梗,让沈漪澜的处置迟迟不被受理,而他们能够拖的,无非就是苏家唯一的儿子,也是在远疆的轻车都尉,苏枫聂。 苏枫聂比苏沄蓦大上一岁,但原先在家中对这个血缘上的哥哥却没有什么印象,倒是年纪轻轻,颇得皇上重用。偏偏这个苏枫聂科举出身,却偏好文官,皇上无奈,碍于苏家的面子,封给了他一个闲职,他居然还真的随军去了边疆,虽然不似雷家儿郎在军中屡建奇功,但也为自己挣了一份前途,前年被封了爵位轻车都尉,在京都的青年才俊间,也是风头无二。 苏沄蓦打定主意,人在世便不可能没有欲求和过错,何况边疆天高皇帝远,他苏枫聂手脚不一定干净。和慕云深商量后,决定动用他在军中的一些势力,暗中将苏枫聂的行踪汇报,如今苏沄蓦心下早已经有了计较,只待苏枫聂回京。 正值夕阳西下,月亮隐隐地从东边升了起来,倒依旧是一轮圆月,只是不似极月那日饱满,苏沄蓦心中微叹,大抵人生都是这样的吧,从没有永远的十全十美,就像如今她和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慕云深。 从昨日起,慕云深又消失在了京城中,只让朔风传过话,从他的言语中,似乎那日请皇上来苏府的谈话,父子二人很不愉快,朝中盛传,当年惜妃娘娘去世后,父子二人大吵一架,原本要为太子的他,被贬为了宁王。 宁者,安也,静也,这个封号背后的意思昭然若揭,虽然这几年看着父子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朝臣们心中都清楚,宁王是再与皇位无缘了。 “宫中接三小姐的人到了,老太太特意让我来请姑娘。”说话的是刚刚进门的竹香。 那日的沈漪澜事件过后,老太太几次想和苏沄蓦谈此,但是苏沄蓦却对老夫人避而不谈。她心中知道,定是老夫人想能够让她对沈漪澜从轻发落,而苏沄蓦几次都岔开话题,到后来的避而不见,几番下来老夫人似乎也有些放弃,不再来烦她,一连两日都不再找她过去,或许是得了苏穆延的吩咐也未可知,如今竹香过来传话,苏沄蓦点了点头,碧落连忙小心伺候了起来。 碧落扶着苏沄蓦,让她小心踏上了宫中派来的马车,身后的丫鬟仆从跪在地上相送,看着马车“哒哒哒哒”地踏过街道的青瓷砖,夜幕降临,极月节的烟花又起,在身后的夜空里一个个的绽放开来,像是在黑色布幕上瞬间开放的花朵。 苏沄蓦在马车中闭目养神,手心却微微出了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见皇上?还是去皇宫?还是会见到自己生母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怎么近乡情更怯?宫中要比苏府更加残酷和吃人不吐骨头,当今称病的皇后娘娘,姑姑苏妃,这些人,对自己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宫中当年的惜妃辛秘,一切的一切,都要小心。 她轻轻抚了抚在脖子上挂着千机锁钥匙的项链,似乎能从中得到来自慕云深的力量,还有那个存在于印象中的母亲,这些故事,都是要她去亲手揭开的面纱。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最近有事情所以没有来得及更新 第九十九章:京都盛景 苏枫聂骑在马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已经近两年没回京的他,看着此时的城墙,倒更有些踌躇。 苏枫聂面色如玉,肤白红唇,眉毛也是比普通男子偏细,倒是更似女子的风流俊俏,一旁路过的男子女子都频频侧目,苏枫聂微微皱了眉头,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身上杀气顿生,见此,一旁的行人都远远地躲了开去。 “怎么?近乡情更怯?”正在此时,一双深色的手,拍上了苏枫聂的肩膀。 雷泽廷举着个酒葫芦从他身后转过来,身上酒香让人微醺,但是一双眼睛却清明得很,虽没穿戎装,一身玄色的衣衫倒是肆意张狂,眉眼处和雷泽鸣有些相像,依稀能看到几分慕毓兰的影子,在军中多年,一身刚烈硬朗的气质,倒让身边经过的姑娘都纷纷红了脸 他对着前面不远处的城防兵点了点头,一直犹豫不决,战战兢兢地看着苏枫聂的小兵,这才敢上前来。 “城碟。” 雷泽廷点了点头,身旁立刻有亲卫兵递了上来,他们此次算是回京述职,倒也没穿军装,一身的风尘仆仆,也难免会引起城防军的注意力。 倒是雷泽廷一露面,有几个识得他面貌的护城卫兵一喜,道:“大公子。” 雷泽廷则是眨了眨眼睛,笑道:“不许回去禀报。” 看这几名亲卫苦了脸的模样,雷泽廷又朗声笑了起来,喝起了酒水,苏枫聂则是对这个名义上的上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雷泽廷比他虚长了三岁,行军打仗是平朝翘楚,深受雷老将军的影响,但平日的作风却大不相同。雷泽廷偏好美酒美人,而且脾气古怪。这次一同回来,苏枫聂是早就支会了老夫人了,而雷泽廷却不让下人先去回禀,就到了城墙门口,都不愿让官兵回禀。 见苏枫聂的苦笑,雷泽廷却不以为意,他将酒壶扔给了身后的随从,大笑道:“哈哈哈,经此一别三载,让我看看如今的大平美女是否还和原来一半多!” 说罢打马前奔,一个纵马,便跳过了城门跪地的守卫,紧接着就消失在了夜幕下。苏枫聂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乱市跑马,他不要命了! 看他身边的亲卫都无动于衷的模样,想必是习惯了这个不靠谱的主子,苏枫聂无奈地摇了摇头,迈进了城门。 京都,我回来了。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中摇晃渐止,听得外面和京都外面的喧嚣仿若两个世界,有人在马车外轻声道:“承乐公主,到了。” 苏沄蓦睁开双眼,掀开车帘下了车,外面早有宦官跪地,作为她下车的脚踏,苏沄蓦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忍,但最后还是轻轻踩在了他的背上,走下地面。 这里是敬德门,是外妇进宫的道路,夜里的皇宫没有外人想象的金碧辉煌,宫内零星的灯光,更像一只沉睡的巨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张开口,将人吞吃入腹。 前面停了一架青鸾轿撵,两旁是跪着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给苏沄蓦行礼。苏沄蓦被封为公主,在宫中是一品的品阶,所行走处便可以有轿撵代劳,碧落小心地扶着苏沄蓦上轿撵,早有候着的宫女太监跟在两旁,小心照应着。 宫中抬轿子的人都很熟练,抬轿撵的四个宦官,身量个头差不多,走路摆动的步伐也一模一样,四个人往每迈一步的距离也都经过训练,坐在轿撵上的苏沄蓦倒是觉得平稳,丝毫感受不到晃动,倒比马车舒服了许多。 苏沄蓦老远就闻到了莲花的清香,心中纳罕,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盛开的莲花?此时轿撵一个转弯,倒是一处幽静的宫殿,上面挂着的名字赫然入目,枕莲阁。 苏沄蓦缓缓下了轿子,看着上面的字迹,心中有一阵起伏,这,就是她的母亲慕毓莲出嫁前所住的宫殿了吧,虽然穿越过来的苏越灵魂对这个母亲没有太多感情,但是苏沄蓦记忆中的那些关于大长公主的画面是真实存在的,想想斯人已逝,或许是母女血缘中的那份天性作祟,苏沄蓦不由得流下泪来,缓缓提步走上了台阶。 倒是风中带来的莲花香气,给这个入秋的季节带来了一些梦幻的感觉。 房间中,正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在等着她。 苏沄蓦跪下,以头触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的碧落和宫女也都一齐下跪。 公主拜见皇上,本不需要行大礼的,但是苏沄蓦直接加封,没经过加封典礼,这次则是她身为公主和皇上的第一次见面,跪地行此大礼,也是合礼数的。 听得皇上温和道:“快起来吧。” 碧落忙上前搀扶,苏沄蓦这才起身,看着面前的陛下,还是一副疲惫的样子,但是不知是因为看见了她的缘故,还是在枕莲阁的原因,那日脸上的淡漠和严肃,倒少了许多,换上了一副长辈的慈爱。 苏沄蓦起身站好,嘉明帝则让下人递上了一个盒子,道:“这块玉佩,是你母亲当年带过的,是当年我们三人出生满月时,母后所增,我和你姨母都有一块,当时本是随她一同出宫了。”想到此,嘉明帝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后来她去世,这玉佩不在嫁妆的清单里,便被人带了回来,如今你已长大,这便送给你,做个念想吧。” 苏沄蓦忙亲手接过,打开盒子,见里面躺着一块莲花图案的玉佩,整个玉佩如水晶般剔透,但是在玉佩的里面,却有墨纹的样子转动,十分稀罕。 这块玉佩她年幼时曾在母亲身边见到过,当时还缠着母亲,问这是什么石头,母亲笑着告诉她,这是转墨晶,传说带着的人一声便能有着好运,当时还是孩子的苏沄蓦缠着母亲想要这块玉佩,一向疼爱她的母亲却没有立刻答应,反而约定,待她出嫁之时,送给她。想必,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期盼着自己的幸福了吧。 泪水忍不住又涌上了苏沄蓦的眼眶,她哽咽着谢过陛下,嘉明帝低低地叹了口气。 这一刻,他们都是被大长公主慕毓莲留在世间的孩子。 第一百章:满堂莲芳 夜幕起,宫中早早地点上了灯火,苏倾言闻着不远处的莲花芳香有些烦躁。 今日是苏沄蓦进宫的日子,她却没来由得有些不安,听闻苏家有些不合,但是苏枫聂是哥哥家唯一的儿子,这苏沄蓦进宫到底意欲何为。 要是他们之间真的是那样,她又该如何。 苏老夫人和苏老爷子没有子嗣,但是却有苏倾言这个女儿,她十六岁进宫,苏穆延在前朝受陛下欣赏,她在后宫也凭借着美貌和温柔解语的脾气深得陛下宠爱,后宫嫔妃众多,她如今位及妃位,尽管已是三十多岁,但看上去依旧如同二八佳人,颇得盛宠。 只是多年来苏倾言犯愁的是,自己没有子嗣。 皇后体弱,后宫她最得盛宠,宫中的大事小事如今由她执掌,四妃之位空了多年,她虽然品阶不是最高,但也算是后宫中第一人,急需要一个孩子能够保重自己的后半辈子。 帝王的宠爱要是没有了那边是地狱,可是她越是着急却越是得不到,这些年她找了不少法子但是却都没有拥有自己的孩子。 苏妃放下了手中苏老夫人传来的家信,上面让她在后宫为苏枫聂多美言几句,对沈漪澜能从轻发落是最好的,她看了看枕莲阁的方向,对身边的宫女道:“去将那对灵犀翡翠玉镯,送往枕莲阁去,就说是贺公主加封的一点心意。” 宫女连忙称是,拿起盒子送了过去。 虽然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但是对已经年逾三十的苏倾言来讲,有个子嗣,才是最为重要的。 苏沄蓦和陛下站在枕莲阁后堂的满园莲花前,惊讶极了,本已经入秋的世界,莲花早早就要落了,这里的满堂莲花是如何来的? “你母亲去世后,朕引了温泉水入地下,让这里的池塘永远四季如春,就算是下雪,也能让莲花永远盛开。”嘉明帝道:“你母亲的名字里有个莲字,她心地纯洁,也喜爱莲花,长姐待我如母,这也算是我对已死之人的最后一点心愿吧。” 苏沄蓦颇受触动,外人都道如今的嘉明帝心狠手辣,朝堂上风云变化莫测,只有极具手段的人才能坐稳皇座,他当年将硕亲王赶去了南方,但是如今见皇上对去世多年的长姐如此尊敬,还将她出嫁前的宫殿保持好,哪里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呢? 心下触动,果然皇位是世间最高的地方,也是最寒冷的地方,高处不胜寒,果真如此。 说着便有陛下贴身的宦官进来禀报:“陛下,苏妃娘娘遣人送了礼物来。” “哦?倾言送了什么宝贝?”陛下问道,看得出来,苏家这个进宫的姑姑,在陛下这里十分受宠爱。 送礼的宫女上来,呈上了礼盒道:“我家娘娘说,这对玉镯是她给公主的一点心意,也是祝贺陛下亲人团圆的意味。” 皇上听此果然开怀,道:“果然就数倾言最有心。” 他拿来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道:“恩,果然是亲姑姑,这是今岁西域进贡的贺礼,她一直没舍得戴,倒是送给你了。” 苏沄蓦忙行礼退却,不敢收下。 嘉明帝笑道:“无妨,收下吧,改日我再赏她好的。” 苏沄蓦这才收下,让碧落抱在怀中。 说着嘉明帝看了看天色,道:“走吧,去用膳吧,这枕莲阁从此就是你在宫中的住所了,闲来无事的时候,多进宫跟朕聊聊天。” 苏沄蓦低头应了,这才有宫人上来,侍候二人往赏春堂去用膳。 苏枫聂站在街角,看着苏府的大门开着,脚步却迟迟不敢上前,身边的小厮也不敢催促。 仿佛过了许久,苏枫聂才提起脚步,走到门前,守门的护院立刻问道:“什么人?” 苏枫聂上前几步,让自己站在灯光下,道:“是我。” 其中一个人将苏枫聂的脸认了出来,忍不住出声唤道:“二公子?” 苏枫聂点了点头,提步迈上了台阶,另一个护院人早就跑着进去通报。 苏枫聂看着许久不见的相府,心中感慨万分,离家两年,回来的感觉居然是熟悉又陌生。 最先跑出来的,居然不是老夫人,也不是父亲,而是长姐苏沄曦,还是那个动人心魄的容貌,但是一见到苏枫聂就红了眼圈,扑到他身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前几日她处罚过丫头后,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声不出,不再像原先那样打骂下人,却也只是闭门不见人,就如同慕云舒所说的那般,不要和苏沄蓦冲突,几日下来,瘦削了许多。 苏枫聂伸手想去拍拍苏沄曦,安慰她,可手下的后背纤细,骨头清晰可辨,让他心中发酸,强忍着不落泪。 “阿姐,我回来了,是好事情,哭什么呢。”苏枫聂一边安慰着苏沄曦,一边强忍着自己不要落泪。 待苏沄曦擦着眼睛从他身边站起来,红着眼圈笑道:“让阿姐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说罢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苏枫聂的脸,道:“也黑了,在外面没少吃苦吧。” “这有什么,”苏枫聂装作不在意地道:“走阿姐,我们进去说。” 老太太和苏穆延是一同过来的,老太太命人去准备饭菜,见到苏枫聂也是一番流泪,连呼苏枫聂受苦了,苏穆延虽然经过沈氏一事,对她和苏沄曦颇有成见,但是看着这个儿子,心中还是十分骄傲的,只是问了问路上情况,就一边喝茶不再说话,倒也没有训斥苏沄曦。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倒将这几日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苏沄颜最后姗姗来迟,苏枫聂对这个小妹妹印象不大,倒是苏老夫人皱着眉头训斥道:“怎么才来,快去见过你哥哥。” 苏沄颜点了点头,给苏枫聂行礼,苏枫聂也只是点了点头,便和老夫人说了起来,他少年时曾住在过这个祖母家里几年,因此和老夫人格外亲厚。 大厅中满是一团其乐融融的景象,下人们准备着,将饭菜摆上桌子,启用了多日不用的前厅。 正在此时,听得门口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 “原来有客到,怎的没人和我说起?” 第一百零一章:又见故人,虚与委蛇 “有客人回来,怎么没人和我说起?” 说话的正是从宫中刚刚回来的苏沄蓦,她笑的一脸柔和,却也不去上前给苏枫聂见礼。 原本苏枫聂是四品轻车都尉,又是兄长,虽然不必行礼,但是苏沄蓦理应先上前问候,才更贴近平朝的礼法。 但如今不同了,苏沄蓦是皇上亲封的公主,是一品的品阶,所以只要苏沄蓦不发话,苏枫聂就必须要上前给苏沄蓦见安,这是品阶的礼法,再也难以逾越。 苏枫聂本想给苏沄蓦一些脸色看看,装着没听到,没看到的样子,却一个侧身看到苏相微微皱下的眉头,和老夫人焦急的脸色,苏枫聂转念一想,只装作不知道苏沄蓦被封公主的事情,没有起身,抱拳道:“三妹妹好久不见。” 苏相本要责备,但是转念一想,枫儿刚回家,或许不知道苏沄蓦北风公主的事情,索性就道:“你妹妹前几日刚被皇上亲封了承乐公主。” 言下之意,便是,应当给苏沄蓦见礼,苏枫聂暗自咬牙,苏沄曦更是不郁,她开口道:“纵使凭得皇帝喜爱得了公主封号,但我弟弟的品阶是沙场征战军功而来,她岂配受功臣的礼?” 苏穆延听此十分不快,但是苏沄曦所说却无大问题,因着平朝公主少,所以外臣甚少见礼,见面也只是行个简礼而已。 苏沄蓦却笑了笑,道:“苏二公子是军中功臣,沄蓦确实不敢受他的礼。” 见着苏沄曦得意地扬起眉毛,苏沄蓦顿了顿,微笑道:“但是承乐受了公主封号,苏大小姐的礼还是可以受一受的。” 前一句自称沄蓦,说的是家中,后一句自称了封号,便让苏老夫人和苏沄曦的眉头都一顿,而苏沄曦得意的脸色瞬间变得愤怒了起来,苏枫聂则是略挑一挑眉,这个三妹妹,确实和原先大不一样了。 苏沄蓦此话实在不假,苏沄曦无封号,无品阶,前几日苏沄蓦受封之时苏沄曦被慕云舒拽到了后院,没有见礼,这几日苏沄曦深居简出,一直等苏枫聂回来,也确实没有给苏沄蓦见过首礼。 苏沄蓦不慌不忙地等着,一旁道:“妙音姑姑可在?” 便有一容貌端庄的中年女子上前道:“奴婢在。” 见到这个中年女子,苏穆延眉头一动,似乎忍不住想要站起来。 “陛下请你教导我宫中礼仪,以全公主仪态,平朝国体,以这二人身份,该当如何行礼?”苏沄蓦和声问道。 妙音回礼道:“苏二公子是外臣,当行跪礼,而苏大小姐无封号品阶,当行跪礼扣头。因二人是公主血亲,若公主愿意,可将礼节减半,公子鞠躬行礼,苏大小姐只行跪礼即可。” 一席话,让苏枫聂和苏沄蓦的脸色都白了几番,脸色变化不可谓不精彩。 苏沄曦不敢再造次,桌下苏枫聂悄悄按住了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率先起身道:“是臣唐突了,苏枫聂拜见承乐公主。” 苏沄蓦笑而不语,只是看着苏枫聂。 苏枫聂说着一个长揖,行了半礼,没有行全礼,苏沄蓦也不计较苏枫聂只行了半礼,道:“二公子免礼罢。” 苏枫聂这才起身,而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苏沄曦的身上,她红了眼圈不愿起身,苏枫聂忙道:“公主殿下,我长姐和宁王殿下有婚约,是未来的宁王妃,若给公主磕头,只怕于理不合,可否让微臣代她行礼?” 苏沄曦一震,红着眼圈拉住了苏枫聂,道:“不给她行礼。” 不说还好,提起宁王的婚约,想到慕云舒和苏沄曦的算计,苏沄蓦依旧是笑着,但是眼神已经流露出了冰冷的意味:“宁王殿下和苏大小姐的婚约已经作废了,她一介草民,胆敢藐视国体?” 听此,苏枫聂大惊回头,看向苏沄曦,他这个姐姐倾心慕云舒他是知道的,但是婚约作废这事,母亲和她在信中都没提过,转头看向了父亲,见父亲点了点头,苏枫聂心中一震,果真如此。 苏沄蓦丝毫不担心苏沄曦不肯下跪,她倒希望苏沄曦能倔强到底,这样她更有借口处置苏沄曦藐视皇恩了。 不知道是苏沄蓦的眼神太过明显,还是苏枫聂告诉了她什么,苏沄曦此番却没再坚持,眼神怨怼,但是还是乖乖地跪下道: “民女给承乐公主请安。”说的不情不愿,就要起来。 苏沄蓦眼神一挑,道:“慢着。”苏沄曦恨恨地看向苏沄蓦,小贱人,你还装上瘾了是吧。 “磕头。”苏沄蓦此言一出,苏枫聂第一个坐不住,忙上前道:“公主殿下,既然刚刚我行了半礼,也请公主让长姐行半礼吧。” 苏相心中已然偏袒了苏沄蓦,并不会说些什么,而苏老夫人此时也有些不快,觉得一家人终究不该如此生份。 苏沄蓦动也不动,道:“请苏小姐全礼。”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太监上前,将已经站起来的苏沄曦重新按在地上,按住苏沄曦,便让她磕头。 苏枫聂哪里肯忍,就要起身发作,打走两个太监,听得妙音在一旁道:“两位公公是皇上指派来遣送公主回府,请苏二公子仔细言行。” 这一句话生生让苏枫聂已经伸出去的腿停在了空中,且不说他此次回来还要求皇上绕过母亲性命,更何况他是臣子,岂敢犯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沄曦磕完了这三个头。 而此时的苏沄曦已经头发散乱,面目狰狞。 见着苏沄曦磕完了头,苏沄蓦这才点了点头,两名太监起身退到门外,仿佛从没发生过。 而地上的苏沄曦,则是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样,瘫倒在地上不动了,她斜着一双美目,恨恨地盯着苏沄蓦的脸,那上面的雍容华贵,和冰冷的眼神,却让她心中忍不住一个哆嗦,只能缓缓抽泣着起身。 苏沄蓦一身淡紫色的华服,身上的珠玉华丽,背后是漫天黑夜如同墨水泼洒,她神色冰冷又傲然地看着苏枫聂,一字一顿道: “二公子,你能回来,我可真开心。” 第一百零二章:宫宴之后 深夜,岸芷轩。 苏沄蓦一边揉着额头一边仔细在心中盘算着每一步的计划,今晚虽然让她略胜一筹,震慑住了苏枫聂,但是临送走妙音姑姑时,她叮嘱自己,莫要参与朝堂之事,也让她忧心了许多。 而那面沈漪澜还不能死,这里又加上了个苏枫聂,一波未平,风波又起,她也很是头疼啊。 画越很是乖巧地从苏沄蓦身后靠过来,对苏沄蓦道:“小姐我来吧。”说着动手为苏沄蓦按摩起了头部,手指微热,力度恰到好处,让苏沄蓦舒服得差点叫出声来。 “画越你可真好。”苏沄蓦发自肺腑地说着,换来了身后画越的一声轻笑。 苏沄蓦也瞥了一样门边靠着的碧落,今天碧落从宫中回来就有些怪怪的,往常苏沄蓦夸奖画越,碧落要撒娇吃醋好一会儿呢,今日就如此消停,好吧,姑且理解为她去了宫中一遭,累了。但是这满脸的红晕和傻笑是怎么回事? 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苏沄蓦心中摇了摇头,由得她吧,画越从小生在暗堂,注定是要跟着她了,但是碧落天真单纯,将来有机会,一定要为她谋一个好的出路。看着碧落满脸憧憬的样子,苏沄蓦的眼神暖了暖,希望碧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小丫头很有福气呢。 苏沄蓦回想着今日宫中的夜宴,从枕莲阁出来后,一顶御撵和一顶青鸾轿撵将他们二人抬去了赏春堂。 宫中的赏春堂临着御花园,因外面景色优美,是个赏花赏景的好地方,宫殿直接架在了水面上,所以并不适合居住。但是因着临圆高水的好地方,成了宫中举办宴会的最好的地方。 陛下和苏沄蓦到的时候,宫中嫔妃已经都在那里等着了,极月节是平朝大节庆,所以连一向不出殿门的皇后也来了,在殿上等候陛下和苏沄蓦。 早就有宫人叫到过苏沄蓦应当如何见礼,苏沄蓦位列一品,只用给皇后行跪礼叩拜,苏沄蓦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礼节,又给另外三名从一品的妃位,矮身一福行了平礼,算是晚辈见过长辈。 宫中多皇子,却没有女儿,所以迄今为止也只有苏沄蓦一个外姓的公主,足见陛下对大长公主有多么看重,封号承乐也是极好的预兆,自然都备下了贺礼。 苏沄蓦见过礼后,自然有宫人引她到席位,是皇后娘娘的下首,位置还要在三妃之上,而宴会开始之前,众妃嫔也都呈上了贺礼,以示长辈对公主的疼爱。 由位分高低而来,最开始的是皇后,文皇后性格温和,但是身体一直不好,她是原先的御史大夫文长明的女儿,文家和玉家是南方大家族,同玉家的花团锦簇不同,玉家门下从商从政子弟众多,但是文家号称是“天南第一文”,族中的弟子出了名的官宦仕家,哪怕一个名不出经传的庶子都写得一首好文章,也有天下状元,尽在文章的说法。 当年玉家把持朝政,只有文家的一派人,才能与之抗衡,坚持立嫡子,以全礼法,这才给了嘉明帝喘息的机会,直到两名公主出嫁,才让当初的嘉明成为了如今的陛下。 而文长明膝下有一子一女,一子一女都学识惊人,儿子文卿原之前在翰林院读书,直到文长明去世后,文卿原跻身父亲的职位御史大夫,而女儿文卿含,据传三岁能吟,五岁能诗,正是当今文皇后。陛下登基后,因为苏家和雷家已有两个公主下嫁,不好再娶,直接娶了文家的嫡女作为皇后,因文家世代功臣,锦绣文章,学识超然,所以这一举动也受到了南方和北方大家族的全部称赞。 只可惜皇后体弱,原先有过一个嫡子,却早早夭折了,皇后大病一场,从那以后身子就日渐不好,再也无法生育了。 平常的宫宴也很少来,倒是今日极月节来了,看的出来身子不适,但依旧努力维持着一朝皇后的体面和礼仪,拿出一只耳环,对苏沄蓦笑着招了招手,让她上前来。 苏沄蓦上前几步,跪在皇后身边,怕她抬手会累到,感觉耳侧一沉,一股温暖从耳边传到五脏六腑,十分舒服。 听得皇后温和道:“这是红朱玉耳环,是我出嫁时的嫁妆。” 苏沄蓦连忙谢恩,称不敢受贵重的礼物,这红朱玉严格来讲不算玉石,而是生长在极东之地的一种矿石,十分稀少难得,它本身温热,适合体寒之人长久佩戴,能够改善体质,也只是传说中的宝贝,苏沄蓦清楚其宝贵,这些年通共也就得了不超过百块,也都是极小的石头,能得一对做耳环,实属不易。 文皇后自己没有孩子,年岁大了,看到优秀的小辈,自然心生喜欢,加上当年对慕毓莲大长公主的静养,所以对苏沄蓦分外有好感,将能调理身体的红朱玉也赐给了她。 苏沄蓦谢过皇后,接着又有三妃送上礼物,苏妃之前送了一对镯子,但又拿了一套珊瑚点金的头面送予苏沄蓦,道:“我记得你母亲当年在世最爱珊瑚,出嫁时就将珊瑚作为首饰,风靡了京都,今日送给你一套,算是你来日出嫁,姑姑给你添妆奁的。” 因为苏妃早先送过手镯,所以苏沄蓦本想推却,倒是被苏妃劝到:“之前是姑姑送的,如今算是娘娘送的,好孩子,你都收着吧。” 皇帝也点头,苏沄蓦这才谢过了苏妃娘娘,命碧落收下了头面。 而玉妃人长得锦绣,送的礼物也是辉煌大气,是一片彩绣的锦绣山河,上面的刺绣波光粼粼,玉妃笑道:“这是南方最好的绣娘,一百人一起绣出来的,共耗时一年。用的是天蚕丝,绣上前是没有痕迹的,如同图画一般。” 苏沄蓦仔细看去,果然是一丝针脚痕迹也没有,整体如同画面一般,那玉妃笑道:“这刺绣水火不侵,弹性极佳。” 苏沄蓦谢过玉妃,也命碧落收下了,最后送给苏沄蓦的是雷将军的长姐,静妃。 送上来的是个朴实无华的盒子,苏沄蓦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宝物 苏沄蓦好奇地看向了静妃娘娘送的盒子。 这静妃娘娘是雷将军的长姐,雷老将军的大女儿,雷从静,据说当年先帝十分喜欢她,而且陛下当年在皇宫几番受险,静妃有护驾之功,深得陛下信赖。 而雷家的女儿出自兵马天下,性子也都十分奇怪,这位静妃娘娘虽然名字带了个静字,但是十分喜欢热闹,晶华殿中常年备着歌舞,以博得妃子一乐。 而苏沄蓦那位姨表姐妹,雷四小姐,性格也是十分的少见。 此时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盒子中,苏沄蓦仔细看了看,这木盒子看似古朴,但实际上用的上好的金丝楠木做成,放在盒子里面的必定是难得的宝贝。 苏沄蓦接过盒子打了开来,众人一看心下惊讶,竟是一把简简单单的匕首。 苏沄蓦看了一眼陛下,陛下丝毫不以为忤,而是对静妃赞许地点了点头,众人心中了然,陛下对静妃,对雷家的信任可见一斑。 静妃缓声道:“这匣子看似平平无奇,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质地极坚,防水火。而这匕首,是早年我父亲得过一块天外陨石,请名铸剑师,听风大师铸造的匕首,名唤惊梦,削铁如泥,当年也曾是我的陪嫁,如今我用不到了,送给你,望它能护你一生平安。” 静妃此话暗指宫中太平,也让皇上想起了当年几番遇刺的情景,不由得和静妃相视一笑。 苏沄蓦忙谢过三位娘娘的赏赐,省下也有妃位以下的娘娘送了礼物,但是因为位介不够,只是给了礼部,留下是哪名娘娘所增,便一同收了起来,因此虽苏沄蓦回来的还有另外一家专门拉礼物的马车。 宫中妃嫔众多,可见一斑。 晚宴也没有耽误很长时间,文皇后身体不适便先行回宫了,皇子们早在前几日的家宴上就请过安,所以苏沄蓦今日也没有见到慕云深,除了歌舞之外,妃子们也没有太多的交流。 夜色深深,而皇宫更像一个巨大的帷幕,和气和欢乐,都是带着冰冷的色彩,演给外人看,也演给自己看。 晚宴过后,城中狂欢未尽,苏沄蓦和陛下在太液池旁走着,没有皇上的命令,苏沄蓦不敢擅自告退。 “太液池的荷花都落了,”陛下突然来了一句:“过些日子便该是枫叶的季节了。” 苏沄蓦听此,没有说话,听得皇上又叹:“岁月催人老,一转眼,又是十年。” 苏沄蓦只是笑道:“万物生长,自有规律,可陛下如今正当壮年,说年老确实有些过早了。” 嘉明帝笑笑,道:“你倒是实在些,不想他们只会说我年轻如二十许人,朕孩子都二十了,如今,确实是老了。” 说着悠悠叹息,道:“你母亲,还有她,却都活在了记忆力,活在了最美好的年纪。” 苏沄蓦不知道陛下说的她是谁,只是想起了母亲说过陛下孤单,便跪地诚挚道:“蓦儿以为,一个人活得长久与否,在于之后的人能够记住他多久,陛下是凡体,逃不过自然规律,但是大平因为您有了盛平之世,所以您注定会被记载在史书,永远活在后人们的心里。如今,正是您的年代,您更当快乐开怀,才不枉人间。” 看苏沄蓦诚挚的眼神,嘉明帝突然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不是么,他是皇帝,也是凡人,注定难逃一死,可英明的皇帝流传盛世,他无愧于天下,无愧于自己,生死,年纪,又算得了什么呢? “哈哈哈。”嘉明帝笑了起来,夜空中格外响亮。 笑罢,嘉明帝低头对苏沄蓦道:“起来罢。”看着苏沄蓦的凤目,和长姐一模一样,可眼里的那份清澈与坚定,却和长姐眼中的善良单纯截然不同。 “你确实和长姐不太像。”嘉明帝笑着道。 苏沄蓦一怔,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说自己和母亲不像了,听着皇帝口中的欣赏,应当不是责备,便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不知不觉,二人又走到了枕莲阁,陛下道:“前日雷家长子禀了折子,边疆已定,要回京述职,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到了,苏二公子,也要回来了。” 苏沄蓦听次,心中一紧,顿时明白了皇上的言下之意,便主动道:“此次蓦儿的哥哥平定边疆有功,陛下可是想赏赐什么?” 嘉明帝看了一样苏沄蓦,眼中十分欣赏,晓得利弊,识得大体,确实是个好孩子。便道:“朕准备了加官进爵,黄金百两,另外一方面,就是沈氏的性命,沈氏害我长姐,罪无可赦,但苏枫聂若愿意以功相抵——” 苏沄蓦忙跟上道:“功过相抵,留得沈氏一命吧,更何况,边疆战士保家卫国,若此时赐死沈氏,怕是会让在外的将士们寒心啊。” 皇帝看着苏沄蓦,心中却有了一丝愧疚和叹息,长姐护他长大,去世多年却不明死因,如今凶手服诛,又要因为他的国事有一条活路,还让外甥女给自己台阶下,于情于理,他这个舅舅都太不称职了。母亲早逝,苏沄蓦定是从小看人脸色长大的,也难怪她会这样懂事。 不待嘉明帝说话,苏沄蓦了然道:“陛下为国事忧心十分劳神劳力,若母亲知道陛下还因为她而擎肘,必定心里难过。” 嘉明帝笑笑:“你这个鬼丫头,什么理由都被你说了,也罢,朕就再送你个礼物吧。” 说着拍了拍手,枕莲阁里走出了一个宫装女子,她给苏沄蓦福了一福,语气激动道:“给承乐公主请安。” 苏沄蓦听她语气激动,声音亲切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不由得迟疑道:“你——” 见那女子抬头喜道:“蓦儿,我是妙音姑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苏沄蓦就着夜色仔细看去,果然是当年在母亲身边侍奉的妙音,不由得大惊:“姑姑,你不是回家了吗?” 妙音听此,眼眶一红,这才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第一百零四章;过往 苏沄蓦听完妙音的叙述,眼中不由得浮现了泪水。 原来当年兰音姑姑她们为了她,放弃了回宫的机会,而兰音姑姑竟然一尸两命,最终惨死在沈漪澜的手下,妙音本来是要被卖到下九流的妓院的,却恰好因为宫中的旧友出门采办,正巧遇见了妙音,这才将妙音从人牙子手里救了下来,送回宫中,陛下不曾询问原由,倒是文皇后知道她曾经伺候大长公主慕毓莲,便又让她继续打理枕莲阁。 这才有了如今的主仆相见,可如今沈漪澜依旧不能死,苏沄蓦好恨啊! 看到苏沄蓦眼中的恨意,妙音有些担忧地看向一眼皇上,如今皇上留沈氏性命,可别让小姐和陛下生气才好,妙音正要劝解,却见苏沄蓦回握了自己的手,道:“姑姑放心,各种关节我晓得的。” 说罢苏沄蓦又对皇上行了一礼,道:“多谢陛下找回妙音姑姑,解我心忧。” 皇上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之后但凡入宫,便由妙音伺候,你不在宫中时,这枕莲阁也让她打理更为合适。” 苏沄蓦点头称是,谢过陛下。 陛下看了看天色,便道:“如今也很晚了,今日可就歇在宫中吧?” 苏沄蓦忙道:“今日出来时,父亲曾说过二哥哥即将回京,让我早些回去。” 嘉明帝点了点头,道:“也好,”说着命下人端上了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个腰牌,用隶书厚重地写着“承乐”二字。 “这是你的腰牌,申时后皇宫不许随意进出,必须要凭借各宫的腰牌出入,你拿着它行动方便些。” 苏沄蓦忙接了过来,让碧落收好。 夜色深沉,外面虽掌上了灯,但是陛下的面容在灯光下明灭不定,听得他道:“你这便去吧,早些回去也安全些。”说着命两个太监和妙音一同送她出宫。 一到相府,便看到了苏枫聂,这才有了接下来的那一幕,苏枫聂初次入府,一定要先打消他的气焰,才好在后面的时候让他有所忌惮。 看画越有些担心的眼神,苏沄蓦摆摆手示意她停下不用再捏了,问道:“这几日紫薇堂的荷姨娘有什么动静吗?” 苏沄蓦让易容成花翎的薛一,关注着荷姨娘的胎相和她的举动,画越道:“花翎说荷姨娘一直睡不好,人愈发瘦了下去。” 苏沄蓦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睡眠最是在夜里补养精气的,都说男人靠吃,女人靠睡,这话一点也不假。虽然沈漪澜被斗倒,一时半会荷香是安全的,但是荷香这个样子,不用别人谋害,总是失眠,这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活不过三个月,枉费她上次那般行针。 “上次大夫开的安胎药的药方你有吗?”苏沄蓦问道。 画越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早些时候花翎递给她的药方,怕苏沄蓦会要,花翎早就备下了。苏沄蓦松了松眉头,这薛一倒是个乖巧懂事的。 苏沄蓦看着上面的药方,将几个药名圈了起来,自己在下方又填了几笔,吹干纸上的墨迹,道:“你让花翎再去抓药时,原先的药照抓,额外抓上我填上去的药,但是煮的时候,这几个圈起来的药,就不要放进去了。” 画越点了点头,拿了纸条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对苏沄蓦点了点头,示意花翎已经准备下了。 苏沄蓦这才略略放心,她加进去的几味药材补精血,更注重于安神养身,看来这荷香的病是心病,所以她自身的健康情况更要注意,这一副药下去,倒能让她每日安睡不成问题了,其他的,再说吧。 如今慕云深出城,陛下言里言外对慕云深不喜,正当慕云舒受盛宠,如今苏枫聂回京,她的擎肘就多了起来。 苏沄蓦的脸色凝重,看向了外面的夜空,其实让沈漪澜死,有很多种方法,能做得无声无息,但是,她一定要让沈漪澜死前,斗倒她的儿女和希望! 她负手走到后院,那对寻雪雕早就窝在树冠中睡了,秋风微凉吹过衣衫,月色甚浓。 一连十几日,苏沄蓦只是在房中待着,府中的下人们也都很是见风使舵,都道“苏二公子回来,三小姐避之不及”。倒是也有不少大臣们来走访,说是拜访许久未回京的苏枫聂,另外也有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上门,找苏老夫人和苏沄曦聊天,实际上都是相上了这位苏家独子,众人似乎忘记了前些天沈漪澜下狱,苏沄蓦被封为公主的事情,让苏沄曦着实得意了一把,而苏沄蓦则是该吃吃,该喝喝,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倒是老夫人常遣人叫她去前面说话,在外人眼中,则苏三小姐依旧是家中地位高贵,只是苏沄蓦一次也没去过罢了,让不少抱着看热闹的人失望而归。 这一日苏沄蓦很早醒来,外面天色只是微亮,画越伺候她梳洗了一番,她坐着等了好久,才看到碧落慌慌张张举着托盘泡了进来,行动之间一点也没有原来的从容淡定,大户人家的丫头的样子。 苏沄蓦和画越都是敏感的人,画越是受过训练,对身边的人和事都保持着高度的警醒,而苏沄蓦则是因为从医数年,对人的情绪和身体变化有着强大的感知,且不说碧落这几日闲下来不再跟着苏沄蓦前后,而是一有时间就往外跑,便说她时不时发呆的样子,好几次苏沄蓦叫她都没有听到。 不对,太不对了。 看着碧落端上来的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那白粥有些稀薄,一看就是煮了不够时间忙忙端上来的,苏沄蓦不禁拧起了眉头,碧落一向心灵手巧,这几日的饭菜却一日比一日差,居然还将不够时间的粥端了上来,这小丫头片子的心,都飞到哪里去了。 看着苏沄蓦板着脸,碧落知道自己的错处,低着头一言不发看向地面,苏沄蓦见此心有些软,想等改天再好好教导她,拦住了画越要去重做的动作,舀了一勺白粥,轻轻吹了吹,在碧落忐忑的注视下,送到口中。 苏沄蓦脸色立刻变得冷凝,动作顿住。 不对!这粥有问题! 第一百零五章:谁待谁不薄 苏沄蓦脸色渐渐冷凝,她缓缓的把碗放在桌子上,看着青瓷碗里清粥,倒映出了苏沄蓦眼底的阵阵寒光。 自己的身子碧落一向也是清楚的,今日端来这么一碗毒粥,难道不怕自己发现吗?还是她已经愚蠢到了这种地步? 苏沄蓦看着这碗粥一言不发,站在旁边的画越也是一脸讶异,碧落与小姐的关系一向是极好的,怎么突然之间两个人变换了画风,纵使画越见惯了苏沄蓦平素温和的样子,如今沉默不语让她有些不安。 “小姐?你……怎么了?你快喝呀,这是嬷嬷新取来的材,我熬制了半天。”碧落站在远处看着苏沄蓦的侧脸焦急说道。 “碧落,我且问你,我待你如何?”苏沄蓦把话说完以后就抬起头看向碧落,四目交错,一个率真坦荡,一个慌张不已。 “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对碧落那真的是顶级好了……”碧落紧紧捏住手心,额头上不断闹出细细冷汗。 苏沄蓦款款起身走到碧落旁边,她伸出手抬起碧落的下巴,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眼里的慌张,苏沄蓦心中一痛。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只有碧落这个小丫头从始至终都对自己最好,她赤诚坦率的对待自己,没有像旁人那样一味的伤害自己,但是如今这又是什么情况?她竟然端了一碗毒粥给自己。 苏沄蓦秀眉微微蹙起,她颤抖着嘴唇,一字一顿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给我下毒?” 苏沄蓦其实也不相信碧落能够干出这种事情,她知道碧落这个小女孩心思单纯,自己这样一问,她定然能够说得出事实。 不过苏沄蓦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难受万分,一个曾经认为根本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却干出这样的事情。 果然,苏沄蓦话一出,碧落直接吓得往后一退,她猛然往下一跪,直接跪伏在地上,哭诉道:“三小姐,我没有干这样的事情,我没有给你下毒,您是知道碧落的,碧落是不可能背叛您的!” 后面的画越看见这边的情况,她赶紧端起那碗粥,细细的在鼻子底下嗅了一番,果然这毒有异味。 怪不得刚才小姐迟迟不喝,苏沄蓦的眼神,复杂而又心痛。 画越走上前,看着跪在地上的碧落,她蹙起眉头,在苏沄蓦的耳边说道:“碧落应该是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的。” 苏沄蓦转过头来,无奈的说道:“我自然知道。” 苏沄蓦微微的合起了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把指甲嵌入掌心肉里,苏沄蓦稳住自己的气息,她扶了扶额头,觉得自己的内心翻江倒海的难受。 苏沄蓦坐在椅子上,扶额说道:“这个粥你是从哪里来的?” 碧落听完苏沄蓦的话,她的眼睛直接瞪圆了,碧落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她哆哆嗦嗦的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苏沄蓦看着碧落慌张不已的样子,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样子碧落的背后果然有人。 碧落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哭着对苏沄蓦说道:“是世子……是世子,世子几天前告诉我,小姐您以前的身子不太好,我也知道,他说这是他从边疆带来的灵丹妙药!” 苏沄蓦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看着碧落说道:“苏枫聂的话你居然也会相信!” 说完以后,猛然间想起了碧落这几天来的反应,少女怀春的样子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种含羞带怯的模样,分明是有了心上人,没想到这心上人竟是一条毒蛇,一条专门为了咬她的毒蛇。 苏沄蓦扶着额头,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碧落啊,碧落!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跟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久了,难道我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 “”我的身体之前确实不太好,但是如今我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清楚吗?苏枫聂给你说两句话,你就轻易的信了,你可真的是我的好碧落!” 话说到这里,碧落已经哭的不能自已,她一直跪在苏沄蓦的脚边哭泣,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苏沄蓦扶着额头说道:“你下去吧,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碧落抬起头,看着失望至极的苏沄蓦说道:“小姐,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苏沄蓦摆摆手,对碧落说道:“不必再说了,你回去好生歇息着吧,还有,不要再去见苏枫聂了,这个人对你心怀不轨,别被他欺骗了。” 碧落一直跪在脚下,不肯起来,画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也知道碧落心性单纯,如今被苏枫聂设计了一把,恐怕久久不能够反应过来。 画越心下不忍,弯腰扶起对碧落说道:“你回去吧,好好歇息一番,这件事情明天再说。” 就在这时候外面雷声作响,大雨瓢泼的声音掩盖了这里的气氛。 碧落点点头,便趔趄的往外走去,她的身形一下子就萎靡了很多,苏沄蓦看着不忍,摇头叹息。 碧罗走后,苏沄蓦对画越说道:“碧落这孩子真的是让我操心了不少,如果不是我今天察觉到粥里有毒,恐怕苏枫聂也就真的要得手了。” 画越对苏沄蓦说道:“这孩子心性单纯,恐怕好几天都不能够好好的回过神来,这几天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苏沄蓦点点说头说道:“我知道,就害怕苏枫聂看着碧落这样子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碧落出去以后,她一个人走在岸汀阁里,身上淋满了雨,冰冷的雨打在她的身上,碧落整个人都浸透了,雷声滚滚,然后碧落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她想起小姐刚才对她的说的话,以及小姐失望的眼神,只要一想起这些,碧落的心中便隐隐作痛,转念之间,她又想起了苏枫聂笑眼盈盈的样子。 碧落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泪水和雨水沾满了她姣好的面容,碧落捶着地面,放声哭泣着,在这诺大的庭院里碧落一个人在院子里哭泣。 碧落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而这场大雨一直没有停歇,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碧落决定去找苏枫聂。 第一百零六章:新的仇恨 她想知道,苏枫聂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的?这几日来的甜言蜜语难道都是假的吗?对她微笑,对她好的样子做出来的吗?碧落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苏枫聂的院子。 苏枫聂的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好像没有人,但是碧落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个时间苏枫聂应该是在房间里的。 碧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擦了擦自己的脸庞,就推门走了进去,苏枫聂看见浑身湿透的碧落,他一脸心疼的说道:“碧落你怎么湿成这个样子,过来让我看看。” 苏枫聂说完以后就拿起了一个手帕朝碧落走过去。 碧落别开眼,不想再看苏枫聂,她只是冷冷的问道:“”你让我送的粥到底是什么粥?” 苏枫聂看见碧落这个反应他立马就猜到了,自己的计谋应该是被苏沄蓦那个臭女人识破了。 苏枫聂勾起嘴角,他揽住碧落的肩膀,在碧落耳边轻轻的说道:“当然是一碗毒粥啊,让苏沄蓦死的毒粥啊。” 低沉清冷的声音传进碧落的耳朵里,前几日听起来是那样的动听魅惑,如今听起来就好像来自地狱的声音一样,碧落的心彻底的凉了下去,她的身上不由自主地渐渐地发寒。 碧落一把推开了苏枫聂,指着苏枫聂的鼻尖骂道:“你竟然利用我,你竟然想害死三小姐!” 苏枫聂懒得多说废话,他一下就把碧落踹到在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碧落,居高临下的冷冷说道:“就你一个贱皮子,也妄想当世子妃,你也不看看自己,就你那张皮相,放在归香阁里,恐怕也是个最下贱的!” 苏枫聂的话就宛如一把刀子,直接插进了碧落的心里,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对苏枫聂说道:“你以为凭你就想害死我家三小姐,你以为你的娘亲沈漪澜是什么货色呢?” 碧落现在被苏枫聂刺激的什么话都敢说了,若是搁在以前,作为仆人的碧落,怎么也不敢对主人不说这种话。 苏枫聂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这个贱女人竟然说自己的母亲是青楼出身,苏枫聂心下一横,他直接对碧落说道:“你信不信我能杀死你?” 碧落扶着旁边的檀木椅子,慢慢的自己站起了身子,她抬起小脸,眉毛一挑,对苏枫聂说道:“我告诉你,我家小姐百毒不侵,你就是拿了任何毒药来毒她也没有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这辈子斗不过我家三小姐!” 碧落说完以后,突然间就哈哈大笑起来,她绝望而又不甘的看着苏枫聂一眼就推开门跑了出去,碧落一跑出去,她内心的悲哀就再也控制不住。 碧落看着惨淡无边的天空,还有噼里啪啦的雨声在自己耳边作响,她凄然一笑,看着眼前的湖,又想起前几日的甜言蜜语,碧落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她缓缓地伸出手,从自己的发鬓中拔下一根钗子,看看这个钗子,碧落的心中隐隐作痛,她把钗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岸边,就好像当时小姐给她的时候,碧落最后看了一眼岸汀阁的方向,想也没想就跳了进去。 苏枫聂在房子里听到嗵的一声水声,他只是推开窗户,静静的看了一眼。不过碧落这个贱人倒是给了自己一条有用的消息,苏沄蓦居然能百毒不侵。” 苏沄蓦卧在塌上始终没有休息,她暗自思索着,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的,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苏沄蓦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现在的气终于顺了一点。 苏沄蓦觉得自己刚才对碧落说的话有些重了,她对画越说道:“我们要不去看看碧落吧,这孩子被我说的有些难受,我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画越说道:“既然小姐想去看看,那我们就过去吧。” 苏沄蓦眼神飘忽说道:“我们先去苏枫聂的院子看一看,这个孩子现在受了刺激,我真的害怕她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画越紧紧的跟在苏沄蓦的身后便走了,结果刚走到苏枫聂的院子,她就看见苏枫聂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湖的对面,两个人的眼神交错。 苏枫聂抬起头,挑衅的看了一眼苏沄蓦,他看着湖冷笑,苏沄蓦顺着苏枫聂的眼光看见湖面上赫然飘着碧落的尸体。 苏沄蓦看见的那瞬间,她差点就倒了下去,还好有画越在后面扶住了她,苏沄蓦才稳住了身形。 苏沄蓦不可置信的看着湖中的尸体,她摇头叹息,气息不稳,眼睛里慢慢蓄满泪水,她对画越说道:“碧落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画越看见碧落的尸体也是一阵难受,她紧紧扶住苏沄蓦说道:“小姐,现在苏枫聂在对面,我们切不可露出半分马脚。” 苏沄蓦点了点头,她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苏沄蓦的眼光再也离不开过碧落,苏沄蓦的脑袋里只觉得昏昏沉沉,好像一片空白,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感到了心痛。 苏沄蓦松开了画越的手,她不能让苏枫聂看出自己的半点不妥,苏沄蓦往前走了两步,遥遥望着苏枫聂,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她对苏枫聂说道:“世子真是好手段,和你母亲真是如出一辙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在男女之事上,就是如此通透。想必您的母亲应该传授了不少经验吧,毕竟情史丰富,阅男无数。” 苏沄蓦把话说完以后,直接转头就走,看也不看后面脸色铁青的苏枫聂,苏枫聂紧握拳头,恶狠狠的说道:“苏沄蓦,迟早有一天我会要你付出代价的。” 苏沄蓦刚刚走出了苏枫聂的院子,她差点一个不小心就要倒在地上,幸好有旁边有画越把她扶住。 苏沄蓦对画越说道:“把碧落的尸体打捞上岸,好好安葬,如果能够找到碧落的家人,最好一定记得好生安慰他们,不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画越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小姐,我们这就回去歇息吧。” 苏沄蓦没有说话,她只是木然的跟着画越走,心里的恨意开始无限扩大,苏枫聂,今日碧落一死,他日定叫你用命偿还! 第一百零七章:把柄 次日清晨,苏沄蓦悠悠转转的醒了过来,外面的日光透过窗棂照映下来,朦胧之间,眼前似乎有倩影走动,苏沄蓦樱唇微启,张嘴小声喊道:“碧落……” 话一出口,苏沄蓦猛然清醒,她倏的一下睁开眼睛,看着随风摇曳的帷帐,哪有什么可人在这里。 苏沄蓦捂住自己的胸口,美眸扑扇了几下,她这才缓缓反应过来,碧落离开自己有几天的日子了。 “画越……”苏沄蓦话一落地,“吱呀”一声,一身绛紫短袄的画越便推门进来。 她看着失神的苏沄蓦,轻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想,有些事情该是时候做了,我刚才好像看见碧落了,她定是心里不得安生,这一趟路,这个小丫头走的冤啊……” 苏沄蓦说完话以后,便侧翻过去不再看画越,画越微微抿起嘴角,她知道自己家的小姐因为碧落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这几日以来,碧落一事,她只字未提,但总是在白天洗漱,晚上休息的时候,没缘由的低叹一声。 “小姐,碧落一事,定会有法子的,他苏家世子纵有天大本事,也一定会有缺点,更何况我看那人骄横跋扈,” 苏沄蓦浅浅说道:“这些事情我自然也想得到,碧落的这条命定叫他苏枫聂偿还不可。”苏沄蓦缓缓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美眸里闪过寒光。 苏沄蓦款款起身,一番梳洗打扮以后,她看着镜子里这个美目盼兮的面容,嘴角慢慢的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画越,你且为我办一件事情,你去看看,苏枫聂自回京以后都在做些什么事情,我这个小兄弟,倒叫我好操心,整日见不到他的面。” 苏沄蓦把话说完以后,只听见“咔嚓”一声,一只发钗生生的被苏沄蓦折断了,画越一看见苏沄蓦的手出了血,顿时就慌了神,这要是叫主子看见,定会责怪自己照顾不周,这样的苏沄蓦也让画越自己非常心疼。 “小姐你……”画越咬着嘴巴微微蹙起眉头,一脸担忧的说道。 苏沄蓦摆摆手说道:“无妨,看把你急的,难道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 画越这才缓缓退出去。苏沄蓦叹气一声,现在沈漪澜倒了,苏沄曦那个蠢女人还在自怜自哀,还有苏沄颜,这个人倒是不容忽视呢…… 苏沄蓦想到这里,便缓缓起身,她微微抬起自己的小脸,冰冷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清冽的气息散发出来,宛如一株静待开放的天山雪莲一般,冷艳而不可方物。 “世子爷……奴儿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放过奴儿吧!”诺大的厢房里,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跪伏在地上。 苏枫聂则是端着青樽一脸嫌恶地看着地下这个女人。 穿戴整齐的苏枫聂和这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只有地上破碎的青衫证明昨晚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趴在屋顶的画越看见这个女人,不免有些面红耳赤,她画越生生死死走过了多少趟,但这男女之事却从来没有涉及过,如今小姐叫她来查查这苏枫聂近期行程如何,却叫她遇见了这档子事,画越只觉得自己的心宛如擂鼓敲打,颇有些不宁。 “翠玲,你这是做什么?我可什么都还没有做呢。”苏枫聂挑眉看向翠玲,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冷。 这个叫翠玲的女人不敢再开口说话了,但是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花蛇,她怎么也忍不住不打寒颤。 苏枫聂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他暗叹一声说道:“翠玲,我记得你的枕头底下可藏着好宝贝呢,拿出来让我玩玩?” 翠玲一听见苏枫聂说此话,她的小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不已,翠玲知道自己的枕头底下装的是催情药。 在归裳阁,如果没有这点玩意儿的话,怎么能够称之为平朝第一青楼呢。 翠玲不知道苏枫聂想做什么事情,她扑闪着眼睛,柔若无骨的手慢慢的伸过去,轻轻的抓住苏枫聂的裤脚。 声泪俱下的说道:“你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这个身子骨,真的经不起糟蹋了。 苏枫聂薄唇轻抿,他微微的握着拳头,眼睛里似乎有寒光流动,刹那间化成了阵阵碎冰,冷冷的对翠玲说道:“我叫你拿你就拿,你最好不要消耗我的耐心。” 画越不知道苏枫聂叫这个叫做翠玲的女人拿什么东西,可是看着这个叫翠玲的女人战战兢兢的模样。 画越心想到这个苏枫聂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把碧落欺骗至死,如今又在这里作威作福,想必这个女人也难逃他的魔爪。 翠玲无奈,她轻轻的合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便从这个女人姣好的脸庞流了下来,看得只叫人心疼不已。 翠玲缓缓起身,就在翠玲起身的那一瞬间,画越在屋顶上差点就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在翠玲起身的那一刹那,她的下体插着一个木棍。 鲜血不断的从木棍那里流淌下来。有些甚至已经结成了痂子,看见这个画面,画越自己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她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心,指甲嵌进了掌心的肉里,但她浑然不觉疼痛,眼前这个女人所经历的一切,让她骇然不已。 虽然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尸体也见过了百八十万。但是这个女人。她只是一个青楼伶女,又何必去遭受这些苦难。 苏枫聂也只是端起桌子上的青瓷碗,他轻轻地抿了一口,低下了头,剑眉星眼丰神俊朗,但嘴角慢慢上扬的笑意,让画越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苏枫聂把茶碗放在桌子上,他修长的手指不断敲打着桌子,“嗒嗒嗒”的声音就好像一道道催命符一样在催促着翠玲。 翠玲强忍着疼痛,慢慢的朝著床榻爬了过去,她爬到床榻边上,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紫色的小瓷瓶。 苏枫聂回头一看,当他看见那个紫色的小瓷瓶的时候,眼角慢慢的才浮现了笑意。 第一百零八章:虐杀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新鲜玩意儿一样,有些兴奋的对翠玲说道:“快点!快点!快点把它拿过来,不要磨磨蹭蹭了!” 翠玲看着紫色的小瓷瓶,忍不住内心一阵悲哀,自己这是倒了什么血霉,摊上了苏家世子,想必自己的这半条命就要交代在此。 归香阁里的姑娘不知道被苏家世子遭塌了多少个了,可是人家是什么人?我们又是什么人? 他一来妈妈还不是照样把好样的姑娘他房里送,第二天抬出来的又是一个血淋淋的女人。 翠玲紧紧的握住这个小瓷瓶,她想起前日里红袖对她说的话,“若你遇见苏家世子,你能逃,你就逃了吧,此人心性残暴,杀人嗜血,根本就没有一丝人性。” 翠玲想起红袖的温言软语,又想起昨天早上红袖被抬出来的那副样子,她只觉得内心悲痛不已,想到这里,翠玲突然间打定了一个主意。 她背对着苏枫聂凄然的笑了,换上了归香阁里姑娘的标志笑容,就慢慢的转过身去,赤身裸体的翠玲身上布满了鲜血,她勾起嘴角,眉眼盈盈。 一摇一摆的就朝着苏枫聂走了过去,她身姿绰约,即便身上一丝不挂,但是苏枫聂在一大清早看见这么一个尤物朝自己笑,内心也忍不住一荡,他勾起嘴角对翠玲说道:“你到是个浪荡货,如今这般模样了,还不忘勾引我。” 翠玲伸出小手,她把自己的小瓷瓶放在桌子上,便乖巧的跪在苏枫聂的脚底下,她抬起脸,笑脸盈盈的对苏枫聂说道:“”怎会是这样的呢?奴儿刚才看见了这个小瓷瓶,便想起了昨天晚上与世子在一起,我……我不免有些……”翠玲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只是抬起头眼带媚意的看了一眼苏枫聂,万般风情就藏匿在一颦一笑中。 苏枫聂拿起手中的小瓷瓶,看着这个女人对自己发浪的样子,他抚掌大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我的好翠玲,你可愿意再服侍本王一次吗?”翠玲接过那个小瓷瓶,自然明白苏枫聂的意思。 翠玲接过小瓷瓶,打开了那个塞口,瓶口立马就散发出了沁人的香味,翠玲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对苏枫聂说道:“能服侍世子殿下,那可真是翠玲三生三世都修不来的福气。” 翠玲从里面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她看了这个药丸一眼,嘴角一勾,就把这个药丸吞入腹中。 翠玲的眼角看了一眼圆桌底下,她在心里想到,今日若不能够逃得了,就算也是为红袖,还有自己报一仇,虽然这样有些痴心妄想。 但是自己还有红袖,还有众多归裳阁里的姐妹,都遭到了苏家世子的虐杀,如果讨要不到什么东西的话,那她翠玲这一世可当真是白活了。 苏枫聂也知道归裳阁里的催情药,一向是整个平朝最厉害的,这个爬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绝对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开始发浪的像一条母狗。 苏枫聂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大笑起来,一直趴在屋顶的画越,只是一直观察着房间中的一举一动,但是她没有做任何事情,这并不是她的职责范围之内,即使这个女人真的被苏枫聂所杀了。 苏枫聂看着这个女人的面色慢慢潮红,她赤身裸体的身子慢慢的靠了过来,不断发出了淫言浪语,苏枫聂激动的说道:“取出来,把外面的活物,放进去。” 趴在屋顶的画越一脸狐疑,这苏枫聂究竟是什么意思? 翠玲的嘴角微微抽动,声音也变得软塌塌的,翠玲魅惑的对苏枫聂说道:“我都听世子殿下的。” 画越不知道苏枫聂给翠玲交代了什么事情,只见翠玲蜷着身子,开始一步步的朝一个圆角爬了过去,画越眯起了眼睛,仔细看着翠玲的动作,翠玲扭动的身子在地上划出了道道血痕。 翠玲爬到圆角那里,她慢慢的支起了自己的身子,媚眼如丝,面色潮红,眼角带着湿漉漉的雾气,怎么看都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翠玲慢慢的把木棍拔了出来,只听见鲜血洒了一地的声音。 苏枫聂看见这个画面,他的眼睛猛然变得赤红,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鲜玩意一样。他呲牙咧嘴的笑道:“快一点,快一点,翠玲,我就等着你呢,我的好翠玲,你快点!” 翠玲听见苏枫聂宛如恶魔一般的声音,她无奈的把木棍拔了出来以后,慢慢的就把手伸进旁边的那个铁罐里。 翠玲清清楚楚的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她的手忍不住的开始颤抖,白皙的额头上也不断的往下冒着冷汗,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春水一般的美眸里,现在满满的都是惊恐,但是她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去做,她一定要先放松苏枫聂的警惕性。 只听见翠玲“啊!”的惨叫一声,趴在屋顶上的画越只看见翠玲的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牙印。 但是翠玲还是把那条花蛇拿了出来,这花蛇倒也不小,就好像一个成年男性的小手臂那么粗壮。 这个花蛇不断吐露着芯子,呲牙咧嘴的在翠玲的面前,翠玲手里抓着条花蛇,整个人都开始大叫了起来。 催情药的功效在此刻好像显得并不那么重要,翠玲整个人打着冷颤战战兢兢的,不知如何是好。 苏枫聂看着翠玲犹豫不决的样子,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剑眉皱起,他似乎非常不满。 苏枫聂大臂一挥就把桌子上的茶碗酒杯全部都挥洒在地面。 只听见“乒里乓啷”的声音在厢房里响起,而翠玲也被苏枫聂的举动吓的一跳。 翠玲看见苏枫聂这个反应,她忍不住哆哆嗦嗦的说道:“是,世子殿下,我……我这就去做……您别生气。” 苏枫聂薄唇轻抿,他愣了半响,说道:“等你去做完,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看倒不如我现在帮你一把!” 苏枫聂说完以后直接就起身,大步流星的朝翠玲走了过来,翠玲看见苏枫聂走过来的身影,就好像一座巨山屹立在自己的面前。 第一百零九: 女人的天性 自己的面前笼罩了一个黑影,翠玲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黑暗所笼罩,而苏枫聂的笑声就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的声音一样。 翠玲现在哪里还有犹豫的境地,她直接就抓着花蛇朝自己的下面送去,只见翠玲仰天痛苦。 贝齿紧紧咬住樱唇,眼睛里的雾气化作了滚滚热泪。汗液泪液,还有鲜血,翠玲整个人都已经被包围了。 苏枫聂站在翠玲的面前,看着翠玲按照自己的指示,把花蛇放了进去,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负手而立,对翠玲说道:“爬过来。” 苏枫聂又回到了座位上,翠玲在这边已经是痛苦不堪了,她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地板,不断的在地板上翻滚,整个人的手掌心都变得模糊不堪,指甲全部都因为紧扣地板,指甲盖都脱落完了,但是她还是不断翻滚紧扣。 那个花蛇好像得到了指令一样,不断的在翠玲的身体里进出,画越看到这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的冷汗噌噌噌的往下冒,这已经不是人间了,这是炼狱。 苏枫聂看着翠玲的反应,他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就好像看着一个好玩的玩具一样,苏枫聂对翠玲说道:“我爱人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每个女人我都是不同的方式,我觉得你们在这个样子是最美的。” 苏枫聂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一样,让画越还有翠玲听着不寒而栗,而画越感到更多的却是恨意。 翠玲强忍着疼痛,她的嘴里已经不断的涌出鲜血,翠玲开始慢慢的朝苏枫聂爬了过去。身上的疼痛剧烈,但是它们也在一直提醒了翠玲,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罪恶的根源。 翠玲慢慢的爬了过去,她眼角瞥到了圆桌底下的一个暗格,翠玲心想到这是最后一击了,我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关系了。 翠玲刚刚爬过去,她右手猛然一抽,就伸向圆桌底下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刃。 苏枫聂的眼前就闪过了一道寒光,但是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反应迅速,苏枫聂立马一个后空翻,便避开了这一刀,翠玲看着空空如也的凳子,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翠玲想到这里,她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她也不顾身上的疼痛了,只是仰头看着天上。 就在这时候,画越猝不及防的就和翠玲的眼神对上了,画越没来由的感觉到了心痛,这个女人的眼睛里带着绝望,带着不甘,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苏枫聂看着翠玲一动不动的样子,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说道:“你还真是有趣,归裳阁的姑娘,我什么时候知道有这般的烈性子,一个一个不应该浪的像母狗一样吗?” 而此时的翠玲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已经被鲜血染满了,翠玲没有回答苏枫聂你的问题,她只是定定的看着房顶,而画越知道,翠玲正在看着自己。 苏枫聂看着一动不动的翠玲就走了过去,狠狠的踢了翠玲两下,他啧啧两声说道:“这么快就死了,一点也不好玩,改日了一定要好好找一个耐玩的,让本王好好消遣消遣。” 苏枫聂说完以后,他打了一个响指,那条在翠玲身体里的花蛇便乖乖的退了出来,只见花蛇嘴里赫然出现了一块软肉,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落着。 事已至此,画越再也看不下去了,尤其是翠玲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再也忘不了了,画越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如再不出手,那可真是愧对这个身份了!” 画越说完以后,一个箭冲就直接冲到了厢房里,她伸出利爪,直直的扣向了苏枫聂的后脑勺,结果苏枫聂立马一个侧身翻转过来,巧妙的避开了画越的这一击。 而画越也早已准备,她早就把自己的面容易好了,一个方脸阔眉大汉,虽然身形有些矮小,但和苏枫聂站在一起,气势也不减半分。 苏枫聂饶有意味的看着画越说道:“你偷看了半天了,怎么了?你也想来下来尝尝?” 画越说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的那样,她恶狠狠的说道:“你残害民女,竟如此狂妄!朗朗乾坤之下,不怕阎王半夜索命吗!” 苏枫聂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翠玲,对画越说道:“民女?这些也是民女?不过你要说的话,我前些年确实也玩过两三个民女,个个都是贞洁烈女,玩起来滋味当然和这些货色不一样。” 画越说完以后也不再和苏枫聂废话,她知道这个人已经没有人性了,与他多话无疑就是浪费时间。 画越直接就猛然出手,他全掌相出,从袖口里也不断的飞出了暗器,苏枫聂久经沙场,对于这些东西自然也巧妙避过。 不过时间一长,苏枫聂也微微显得吃力,他眉头一皱,问道:“你究竟是谁?这般好武艺,不如跟了我!” “你也配!”画越说完以后对苏枫聂穷追猛打,苏枫聂直接从自己的后腰里拿出了一个软鞭。 猛得一下,空气里响起了炸裂的声音,画越猝不及防的就挨了这一鞭子,自己胳膊上立马就开了一个口子。 这个软鞭可不是普通的软鞭,是当今圣上所赐的御疆鞭,当年苏枫聂征战四方,收了边疆。 苏枫聂弓起身子,对画越说道:“你当真以为我苏家世子是吃素的,这么多年我是凭什么在战场上回来的!” 苏枫聂说完以后,他直接猛的向上一冲,朝画越扑了过来,软鞭立马就形成了一道直直的利剑,直接就紧逼画越的喉咙。 画越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一个后空翻,就巧妙的避开了这一重击,两人在厢房内打打杀杀,终于引来了外面的声音。 只见一个女人在外面喊道:“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苏枫聂现在和画越正打在劲头上,哪有时间来得及管外面的事。 画越知道自己的处境应该不宜久留了,从自己的身侧淘出来一个烟雾弹,就打开窗户后侧身飞了出去。 等苏枫聂从烟雾里走出来画越就已经不见了。 苏枫聂暗骂一声,自己今日前来寻欢作乐,还没玩够,就已经死了,现在又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真是诸事不顺! 苏枫聂转过身对已经吓得惨白脸色的嬷嬷说道:“在来几个身段好的伶女!” 第一百一十章:以此为引 当画越回到岸汀阁的时候正巧看见苏沄蓦躺在贵妃椅上,日光暖洋洋地照耀下来,苏沄蓦头上的翡翠金钗熠熠发光,她微微阖着双目。 画越有些不安的朝苏沄蓦的方向走了过去,画越刚刚站稳,苏沄蓦就把眼睛睁开,说道:“你受伤了。” 画越一愣,她把自己受伤的胳膊往后藏了一下,说道:“没有,没事的小姐,我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画越取掉了戴在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薄薄的人皮面具上是一张方形浓眉的大汉脸,画越惨白的脸隐隐的透露出了些许不安。 苏沄蓦倏的一下起身,她走到画越的跟前,从头到尾把画越仔细的打量了,苏沄蓦对画越说道:“你动手了,有没有伤着你自己,我看看。” 画越黑白分明的双眸不断闪躲着苏沄蓦的眼神,她紧抿着双唇不说一句话,画越越是这样,苏沄蓦就越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刚才画越进来,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苏沄蓦就已经觉察到了,这点味道并不是说普通的擦破伤口就可以掩盖过去的。 就在苏沄蓦准备再一次质问的时候,苏沄蓦的身后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 “三小姐,我看着下午日头好了些,我想去城南买两批绸缎,上次老太太给我的绸缎,我觉得有些不够用了。” 是荷姨娘,苏沄蓦把手放下来,她转过身去,盈盈笑道:“荷姨娘的身体恢复的倒是好,这前几日我看你在床榻上,现在就可以走动了。” 荷姨娘被苏沄蓦这么一说,她的脸色微微一变,掩嘴笑道:“大夫说了,我要经常走动走动呢。” 苏沄蓦看向荷姨娘身后的花翎,两个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苏沄蓦浅浅笑道:“既然如此,我和荷姨娘今天就去绸缎铺子,不过今日我的这个丫头犯了一点错。” “早前老太太给我的绸缎硬生生的让她给弄坏了,我也想去城南买呢,今日就不带这个臭丫头了,画越!” 苏沄蓦转过身对画越说道:“今天你就在岸汀阁好好思过一天,我不回来,你不许走出这个院子半步,谁来也不许见。” 画越低了低身子,小心翼翼的说道:“知道了,小姐。” 苏沄蓦挽起荷姨娘的手臂,她暗暗的把住荷姨娘的脉搏,她的身子却有好转之象,不过这平稳的脉搏之下,却有一股湿寒之气的流动。 苏沄蓦心下想到,这荷姨娘今天是怎么了?前几日在病榻上,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今天突然间就要和自己出门。 苏沄蓦并不觉得这是荷姨娘的一时性起,苏沄蓦必须要打起十二分警惕才行,一招一步之内,这个苏府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荷姨娘和苏沄蓦出来以后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苏沄蓦偏过头看着脸色微变的荷姨娘,她叹了一口气,对苏沄蓦说道:“我听说二公子回来了。” 苏沄蓦对荷姨娘说道:“难道你还没有见到二公子吗?” 荷姨娘挽了挽自己的鬓角,颇有风情的说道:“我前几日无法起身,这二公子回来我倒也没有见着一面,只是听闻府中的下人说,二公子征战四方,想必也是应该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好儿郎。” 苏沄蓦心中冷笑,苏枫聂应该是和他母亲一样的好人。 苏沄蓦勾起一笑,秋水般的眸子里流过柔情,她笑了笑说道:“我那二哥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看你最近身体恢复的不错,今天晚上就不要一个人在紫薇堂里了,和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苏沄蓦把这话说完以后,她转头看向荷姨娘身后的花翎,花翎接受到苏沄蓦的暗示以后,微微的点了点头,便和她们一起去了城南。 “那个老婆婆可真是可怜。家里只有一儿一女了,儿子去参军了,女儿却被陷害至此,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是啊是啊,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人,这么没有人性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听说她那个儿子是最近才回来的,就是雷家军,我还听说了很多军旅军营里不得了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两个人的对话传进了苏沄蓦的耳朵里,刚开始她只是以为,在诺大的京城里像这样的乞讨的老人家太多太多了。 但是苏枫聂的名字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就代表这件事情她就必须要问一下了。 但是身旁还有荷姨娘,在这时候自己不好脱身,苏沄蓦悄悄地望向了一直站在身后的花翎。 苏沄蓦朝那两个人使了一个眼色,花翎聪明的很,她刚才也听见了这两个人的对话,只是荷姨娘的反应却好像充耳不闻一样。 苏沄蓦朝花翎比了一个手势,花翎心领神会的看向那两个人,三人便朝绸缎铺子走去。 苏沄蓦刚刚走进绸缎铺子里,她就一把拉住荷姨娘东看西看,苏沄蓦说道:“我看这绛红布匹配您的紧,这两天晦气事情太多,沾沾喜气嘛,穿上也颇显高贵大方一点。” 荷姨娘展露笑颜,她拿起绸缎布匹,细细的摸索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角也温情流动。 花翎也在此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出去了,所以苏沄蓦想到按照花翎的身手,迅速找到那两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情,现在只要在这个时候自己把荷姨娘稳住,不让她发现花翎不在。 果然不消片刻花翎就已经回来了,花翎回来以后,苏沄蓦也就不用费尽心思稳住这个人了。 等到把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忙完以后,约摸傍晚,她们三人才回到苏府。 苏沄蓦今天一天就惦念着画越的事情,也不知道她究竟伤的怎么样,苏沄蓦直接就去了自己的岸汀阁。 苏沄蓦刚刚走进去,冷声说道:“画越!”苏沄蓦现在的神经处于紧绷状态,她已经失去了一个碧落,另一个人她不想在失去,这个世界上,拥有一个知心人,太难了。 旁边的小厢房的门慢慢推开,画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一点也看不出她有受伤的迹象。 第一百一十一章:坏了规矩 苏沄蓦凤眼微眯,她对画越说道:“跟我进来!” 苏沄蓦刚刚进去直接转过头,质问画越说道:“你现在还学会瞒我了,若不是今天荷姨娘非要拉着我去买绸缎,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我早就收拾你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受伤了?” 画越知道苏沄蓦说的是气话,前几日碧落之死让苏沄蓦感伤到今日,现在自己又受了伤。 画越也知道自己定然瞒不过苏沄蓦的,画越一向是个干脆果敢的人,如今遇到苏三小姐,画越感觉自己完全被驯服了。 画越面对苏沄蓦的质问眼神,早也无法闪躲,于是她缓缓开口说道:“我今天破了暗堂的规矩,我没有按照命令来办事情。” 苏沄蓦听见画越这么一说,她侧头,皱眉说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沄蓦知道依照画越的性子以及她对暗堂的忠心程度来看,她能主动承认这件事情,就说明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情。 “三小姐,您指示我去看苏枫聂最近在做什么,于是我按照他这几天的踪迹去了平朝第一青楼,归裳阁。” “但是,我看见苏枫聂在我的眼前活活的虐杀了一个女人,我最后没有忍住出手了,我和苏枫聂打在了一起,不过我易容了,他应该没有认出我,所以我还是坏了暗堂的规矩。” 苏沄蓦听到这里,她赶忙问道:“等等你说什么?你说苏枫聂在归裳阁里活活的虐杀了一个女人?” 画越说到这里,她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了翠玲死时的模样,死死盯着自己,那个眼神,就好像已经刻在了画越的心里,她在责怪画越的冷漠无情。 画越点了点头就把她今天早上看见的所有事情,都给苏沄蓦娓娓道来。 苏沄蓦听完以后,她的脑海昏昏沉沉,气血不稳。 在京城底下,他苏枫聂敢做出如此草菅人命的事情,就算他是苏家世子,可也得看一下王法,更何况这就是京城,看这个样子,苏枫聂当真是狂妄极了。 而就在这时候,门外也响起了扣扣的敲门声,苏沄蓦眼神一个示意,画越提高嗓子,细声问道:“是谁?苏三小姐身子不大舒服。” 花翎在外面说道:“三小姐,这里有玉梅糕子,是荷姨娘特地请人给你送来的。” 画越一听是花翎就走过去,把门打开了。花翎临进门的时候,四下张望了一下就快速的进来。 合上门以后花翎走到苏沄蓦的旁边说道:“小姐,今天那两个人还有一个乞讨老婆婆都已经在一块了。” “你可打听出什么东西?”苏沄蓦伸出手,拿着一个玉梅糕子,便往嘴里送去,她细细的嗅了嗅,甘甜可口,没有任何异味,这才放心的吃了下去。 “那老人家确实是有一儿一女,她女儿便是边疆小户人家的女儿。不过……不过……” 花翎的话还没说完,苏沄蓦就打断说:“不过这个小女儿已经惨死在苏枫聂的手里了,是不是?” 花翎这才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那个老人家一路跟着苏枫聂的军队,一直跟到京城里,她一个老人家孤苦无依的只好在京城脚下乞讨,这冤屈也怕是无人为她伸张。 苏沄蓦想到这里,她突然说道:“冷星!” 一道黑影立马出现在房间里,冷星站在背后说道:“小姐所为何事。” 苏沄蓦对冷星说道:“你这几日和薛一多多在那些将士家属们多走动走动,像这样的情况你记着,多找几个人越多越好,越惨越好。” “给他们点银两告诉他们,他们的冤屈一定会得到伸张的,一定要记得安抚他们的情绪,薛一和冷星这两天一直去做这个事情,我在苏府好好的布一个局,我想沈漪澜很快就应该会和她的儿子见面了。” 苏沄蓦说到这里,她的嘴角慢慢的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得笑容,浅浅的梨涡里也盛满了笑意,但是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 苏沄蓦一口玉梅糕子咬下去,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苏沄蓦笑的声音。 此时明月高悬,幽冷的月光照耀下来,一片清晖撒在了拢翠阁,冷冷清清的院子平添了几分诡异。 苏沄曦在浴桶里,微微的合着双目,旁边的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丫鬟看着大小姐闭目养神,慢慢的松一口气。 这两天在珑翠阁里被杀的人有点太多了,这些人毫无征兆的死去了,只要苏沄曦不高兴,一旦触碰到她的某个点,便会被赐死,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所以揽月特别的害怕。 “你害怕我吗?”苏沄曦缓缓的睁开眼睛,水雾升腾中,本来就魅惑妖艳的苏沄曦看起来明艳动人,怎么看也是个标致的美人,但说出的话却令眼前的这个小侍女不寒而栗。 “啪嗒”一声,窗外传来了一封书信,苏沄曦反应极快,她的眼睛猛然睁开,她对揽月说道:“把信拿过来。” 揽月出去以后,便拿了一封书信走了进来。 苏沄曦不知道上面说些什么,但是这个信绝对是云舒寄过来的,封面上没有任何的字。 苏沄曦把信打开以后,这是慕云舒写给她的信,看着熟悉的字体,苏沄曦的内心有一丝温情。 苏沄曦把信打开,然而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凝固在嘴角的笑容始终消散不去,揽月在旁边看着苏沄曦的神情反应,他心里猛的一沉,大小姐,这是心情又发作了吗? 揽月看见她这个表情,身边的下人总是要遭殃的,这个时候,揽月双手微微的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苏沄曦把信看完以后,她猛然站起身。 苏沄曦对揽月说道:“服侍我就寝。”苏沄曦的这五个字就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的那样子,没有人知道慕云舒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导致苏沄曦看完以后神色大变。 苏沄曦从绸缎铺子回来以后,便小憩一会儿,刚刚起身,她微微的睁开了眼睛,门外似乎有人在走动,月光斑驳的照映下来,屋子里面冷冷清清的,苏沄蓦打了个哈欠,舒服极了。 她对外面的画越说道:“扶我起床,晚上去见父亲,今天我可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暗流涌动 苏沄蓦想到这里,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她的心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到时候就要看大家配合的默契了,说不定这里面还需要大小姐的帮忙呢。 苏沄蓦现在只要想到沈漪澜看见儿子那副样子,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 也休怪她苏沄蓦手下无情了,要怪就怪苏枫聂自己做事情做的一点也不干净。 苏沄蓦给花翎还有画越把事情交代完以后,她便整理了自己的衣裳,今天说好要带着荷姨娘去和大家吃饭的。 苏沄蓦总觉得荷姨娘今天的反应有点奇怪,尤其是当她说到苏枫聂的时候,那种眼神那种表情,总让苏沄蓦觉得别有意味,不如就是在这种吃饭的时候看一下他们两个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苏沄蓦看了画越一眼,问道:“苏枫聂有没有发现你?” 画越抬起头,她连忙摇头说道:“我是易容的,苏枫聂是不可能发现我的。” 苏沄蓦看着画越的手臂,她款款的走过去,提起画越的手臂说道:“伤势如何了?有没有上药?” 画越不着痕迹的别开了眼,她不好意思再看苏沄蓦,小姐之前经历了碧落之死,如今自己又受伤,叫她好些担心,画越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画越轻轻的说道:“多谢小姐关心,我胳膊已经上过药了好多了。” 苏沄蓦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说话,便带着画越出去了,而花翎也回到了紫徽堂。 荷姨娘已经在了,苏沄蓦顺便过去款款坐下,她看向对面的苏枫聂,嘴角勾起冷冷一笑,苏枫聂看着苏沄蓦这个反应,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沄蓦和苏穆延低声笑着,旁边还有苏老太太,完全不顾苏沄曦还有苏枫聂的脸色。 苏沄曦和苏枫聂现在是彻底的被自己打压在了脚底下,他们的母亲沈漪澜已经被自己绊倒了,所以在这个家里他们是没有太多底气说话的,苏沄曦有底气说话,但是苏枫聂未必,他是个征战四方的将军,他在这个家里是长子,地位依旧存在。 荷姨娘小心翼翼的吃着饭,苏沄蓦看着荷姨娘的样子,便开口问道:“你最近的身子如何了?” 而苏老太太看着荷姨娘也一脸慈眉善目的样子,荷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现在这个家庭里唯一的希冀了。 如果她能够把这个孩子顺利的诞生下来,也可以冲冲着最近家里的晦气,苏枫聂也看着荷姨娘,上下打量了一眼,发现这个女人姿色倒也不错,就神色之间颇有些憔悴。 荷姨娘一抬头就对上苏枫聂的眼睛,这个人果然生的好,丰神俊朗,剑眉星目,让她的心里忍不住一颤。 苏枫聂玩过那么多女人,他自然也看透荷姨娘的心思,荷姨娘那个挑逗的眼神,他一看就明白了,苏枫聂心中冷笑,果然又是一个浪货。 就算肚子里是他爹的种又如何,他对自己的母亲根本就无情无义的,帮着苏沄蓦那个贱女人,苏枫聂对这个桌子上所有的人产生了一股无端的恨意,看着对面荷姨娘的样子,苏枫聂的心里渐渐的升起了一个想法。 苏沄曦吃着饭,她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碗汤,冷冷的说道:“今天的汤是怎么回事?厨房里的人给我们弄成这个样子这让我们怎么吃?我们这里还有个怀孕的姨娘呢,这些吃白饭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沄曦就是在无端发脾气,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苏沄蓦看着苏沄曦只能拿下人撒野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苏沄曦直接就把旁边的揽月叫了过来,揽月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便知道事情又不好了,她低下了头说道:“我这就去上厨房里问问。” 苏沄蓦知道苏沄曦就是故意找茬的,她拿起汤匙,细细的品了一口,说道:“这汤甘甜清凉,我都觉得不错,不知道姐姐是怎么了,难不成心里的火气太旺,这汤也灭不掉你心里的火吗?” “我们在吃饭的时候,你这样大发脾气,好像也不太好吧,荷姨娘前几天的身子又不太好,你这样大呼小叫,你也不害怕惊吓着她,让肚子里孩子受一点惊,莫不成……你对这个孩子……” 苏沄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沄曦立马打断了,她现在根本就看不到苏沄蓦气定神闲一派胡言的样子,苏沄曦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现在身子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苏沄曦说完以后,直接就把自己旁边的汤勺洒落一地,愤然离去。 苏老太太坐在旁边看着苏沄曦离去的背影,剁着拐杖说道:“这个曦丫头怎么回事啊,这两天阴阳怪气的。” 苏沄蓦看了老太太的神色,小声的说道:“想必姐姐心中应该有不快吧,毕竟最近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无法让她消化,自己调理调理就好了,我们也不必担心。” 苏沄曦走了以后,全家又变成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而苏枫聂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和老太太在说这话,现在在这个家里,老太太就是他唯一的希冀,毕竟再怎么样,老太太还是疼他这个大孙子的。 这场饭吃得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苏穆延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苏沄蓦吃完饭以后小心的擦了擦嘴。 苏穆延对苏沄蓦说道:“今天皇上对我说,过两天就是蕙兰公主的生辰。” “我想着他也念你,你这两天就回宫里住吧,毕竟皇上也给你把你母亲的枕莲阁腾出来了,蕙兰公主的生辰快到了,她也想你多陪陪她,这两天你就不必呆在家里,去宫里住两天吧。” 苏穆延说完这个话以后,苏沄蓦不着痕迹的捏住衣角,心里想到,现在如果自己去宫里,外面的事情就不太好办了,苏枫聂的把柄现在正在一步一步的收拢,现在突然跳出这个事情,不太好办。 苏沄蓦蹙起眉头,努着小嘴巴说道:“父亲,就不能拖延两天吗。” “父亲,这两天荷姨娘的身子也不太稳定,而我又住在她的隔壁,我怕说有什么闪失,会出现什么问题,反正皇上也没有下诏书让我去的,不如再等两天吧,等荷姨娘的身子稳定以后我再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头七 苏穆延看着这个小女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一软,看了这张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相似的脸庞,苏穆延的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他又想起了阿莲。 苏老太太在旁边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最近看她的身子确实不太稳当,前几日还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就让蓦儿再多照顾两天吧。她们离得近,彼此有一个照应。” 苏穆延被苏老太太和苏沄蓦这么一说,他也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吧,不过蕙兰公主的宫宴,你可要好好准备一下,毕竟你也知道她是非常疼你的,她还和你的母亲也颇有一些渊源,这次的宫宴一定不可生出什么事情。” 苏穆延的这句话就好像在特意说给苏沄蓦听一样,毕竟以前就发生过类似事情,上次沈漪澜的生辰上,苏沄蓦直接就演出了一出大戏,让整个苏家乃至宫里的人都为之一振。 苏沄蓦也怕自己的这个小姑娘,在蕙兰公主的宫宴上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聪明的苏沄蓦当然知道父亲的意思,她想到,如果自己不抓住蕙兰公主的宫宴的机会,苏枫聂干的那些事情,就没有办法被别人知道了。 她作为一个女眷,是不可能上朝的,如果她要上书的话,会给苏家引来不必要的祸患,而她自己也会处于一个非常不利的境地,所以苏沄蓦唯一的机会就是那个宫宴,无论父亲怎么说,她也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苏沄蓦缓缓起身,她的脑袋昏昏沉沉,苏沄蓦轻柔额头,想着自己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心里也是一阵阵失落难过,她又梦见碧落了,她梦见碧路在湖边对她笑的样子,但是转眼之间碧落就在自己的眼前投湖自尽了。 碧落在自己面前痛苦不堪的样子不断回放,一遍又一遍。梦中那种窒息和难过,苏沄蓦想也不敢想了,这是碧落离开的第七天,今晚就是碧落的头七。 苏沄蓦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慢慢的有了一个想法,自己现在缺很多把柄,证据也不够,确实不能把苏枫聂怎么样,不过碧落的事和他有直接关系的。 所以苏沄蓦想看一下这个人的心中到底对碧落有没有半分愧疚,这也算是对碧落的一点慰藉。 夜半时分的时候,说来也是奇怪,今天晚上的天气大雨瓢泼,宛如碧落投湖的那一天。 苏沄蓦看着外面大雨将倾,她的耳边都是大雨飘飘滴滴答答的声音,她对画越说道:“你与碧落的身高,体型也差不多,今天晚上替我做一件事情。” 画越看着小姐诡异的脸色,心里也不知道小姐接下来干什么,她低下腰说道:“小姐,你尽管吩咐就好。” 苏沄蓦想到这里,他站起身附耳过来,在画越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画越听完以后抬起头看了一眼苏沄蓦,她轻轻笑道:“小姐的这一招确实不错。” 苏沄蓦摇摇头说道:“不过这种看人家苏枫聂配不配合,如果他不配合的话,那也就没有什么意义。” 夜班时分,苏枫聂一个人在厢房里躺着,门外的大雨瓢泼的声音总是吵得他睡不着觉,也不知为何,近日天气异常的闷热。 苏枫聂听着外面的雷声作响,他坐起身,喝了一口茶,就听见自己的院子都有歌声传来。 苏枫聂喝了一口茶,听着歌声,皱了眉头,心里想到自己的院子里怎么会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现在大雨瓢泼,苏枫聂看着这个天气,他不由得想到了碧落投湖的那一天,也是大雨瓢泼,于是苏枫聂掐指一算,今天正好是碧落的头七。 苏枫聂是一个在战场上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自然是不信这些邪的。 “头七又怎样,我苏家世子什么没有见过,想吓到我苏家世子也要有一些伎俩,我倒要看看今天是何人在作祟!” 苏枫聂起身打开院门,刚出去看的时候自己的突然飘过一个人影,苏枫聂记得碧落最喜欢穿的衣服就是翠绿色。 苏枫聂想到了这里,心里忍不住一颤,但是他还是回过头从自己的枕边拿出了自己的随身软鞭,苏枫聂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他微微的眯起眼睛,看着外面的动向。 就在他刚刚走出去的时候,自己院子里的湖面开始快速转动,配合着大雨倾盆的声音,整个湖面陷入了异常诡异的气氛。 苏枫聂咽了一口吐沫,他紧紧的握住剑柄,就在此时,自己的侧面猛然间就窜出了一个人影,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无法看清。 只是一抹翠绿色的倩影在自己面前闪来闪去,苏枫聂手里的剑越来越不稳,但是他强行稳住心神,不能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常。 “聂郎……聂郎……”凄凄惨惨的声音从湖的方向传来,湖面的漩涡越转越快,苏枫聂站在原地始终不肯走动半分。 “聂郎……你好狠的心……”苏枫聂的耳边不断传来女人嘤嘤哭泣的声音。 苏枫聂持剑往前走去,月色慢慢笼罩下来,他现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突然雷声作响,苏枫聂的冷汗直冒。 就在这个时候,湖中心突然升起一丈高的水浪,“哗啦啦”的水流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嬉笑的声音传来。 苏枫聂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弄的有些恼火,他强自稳定心神大声喊道:“是谁!胆敢在苏府作祟!” 苏枫聂话一落地,自己背后慢慢袭来一股阴风,耳朵边传来阵阵轻笑,后面好像站了一个人,紧紧的贴着苏枫聂。 “哗啦啦”的水流声在自己背后猛然想起,苏枫聂想也没想就转了过去,软鞭挥出,后面却空空如也,只有地上一大摊水洼。 苏枫聂缓缓走过去,看向水洼,倒映出一张惨白的脸,苏枫聂松了一口气,就在他准备移步前往房中的时候,水洼里的影子赫然出现了碧落的脸庞! 碧落披头散发,一张清丽的脸被湖水泡的浮肿腐烂,脸上不断往外冒着湖水,空空荡荡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嘴角却挂着一抹嘲讽的微笑,水洼里的碧落不断向苏枫聂靠近,而他本人却被这番景象吓得待在原地不敢动。 第一百一十四章:惊吓 苏枫聂看见水洼里碧落那张已经被湖水泡烂的脸,他直接往后趔趄一倒,却猝不及防的后背贴了一个极其柔软的东西,苏枫聂想也没想,直接转过身,一记软鞭就挥了下去,然而还是和刚才的情况一模一样,后面空空如也。 就在这时候,他的小院四处不断传来女人嘲笑的声音,苏枫聂现在已经变得有些神经质了,他直接歇斯底里的大喊道:“你有本事就出来会会!鬼鬼祟祟做什么!?吓唬我苏枫聂吗?!” 大雨始终不曾消减,甚至有越演越烈的形势,整个小院里只有苏枫聂在院子里不断的嘶吼着。 而湖水也在这个时候慢慢的消减下去,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只有月光伴着雨水,还有苏枫聂不断嘶吼的声音。 他在雨中挥舞着软鞭,就好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一样,原本清秀俊雅的脸上现在却满脸惊恐,在月光的照应下看起来非常的诡异。 幽幽的月光伴随着雨水,在苏枫聂的身上不断的回转,他现在脑袋都变得昏昏沉沉的,苏枫聂不由得想,今天是碧落的头七,莫非那个贱女人真的回来找自己不成? 而此时扮演了半天的画越,在房梁上看着苏枫聂的反应,画越勾起嘴角,会心一笑,小姐的这个计谋真的不错,看样子苏枫聂还是害怕的。 画越看也没看,就转身飞回了自己的院子,而此时就在画越的身后,有一个人始终在花园里站着,他看着院子里的苏枫聂,小声喃喃自语道:“这小丫头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站在画越背后的不是别人,正是慕云深,他刚从京城外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回自己的王府,还是回来苏府。 慕云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在外面办事情的时候,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苏沄蓦的影子。 或浅笑嫣然或调皮俏丽或低头沉思,总而言之。苏沄蓦的各种神情都在慕云深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放,导致他在外面办事的时候都有一点力不从心。 所以暮云深刚回来京城的时候,他马不停蹄的就回来了,而好巧不巧的正好赶上了这一出大戏,慕云深自然也知道这几日来苏府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身黑衣的慕云深站在房梁上看着苏枫聂发狂的样子,想到恐怕这个小丫头又想要下手了,毕竟害死了她最喜欢的侍女碧落,一定不会放过苏枫聂的。暮云深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接下来的戏会越发的精彩。 回到岸汀阁里的画越给苏沄蓦讲述了院子里的情形,苏沄蓦听完以后,她只是端起自己桌上的茶碗,轻轻地抿了一口,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美眸下面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画越看着小姐的神情问道:“小姐,你可还有什么疑问不成?” 苏沄蓦说道:“我不知道冷星和薛一出去查的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明天会不会给我带来好消息,惠兰公主的生辰快到了。” “我准备在蕙兰公主的生辰上,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不过我怕就怕有人会为苏枫聂求情,我要把苏枫聂和他母亲一样,关入大牢,但是苏枫聂与他母亲不一样。” “沈漪澜是一个女眷,她没有任何政治地位可言,苏枫聂不一样,他是有功劳的,为国家立过战功的,如果皇上仅仅因为这样一个事情,就把苏枫聂关入牢中,恐怕会寒了边疆战士的心,但是如果不给苏枫聂一点惩戒的话,碧落又死的无辜。” 画越在旁边细细想了一番,听完苏沄蓦说的话,她点了点头说道:“小姐,您说的确实是有道理,不知你有什么法子。” “这件事情我还不能亲自出面,毕竟蕙兰公主的宴会上桶出这件事情,我出面就有点难看了,现在比较棘手,现在就是不知道他除了这件事情,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我渲染的事情。” 两个人在房间里想了一下,就快要到就寝的时间了,苏沄蓦起身揉揉额头说道:“这几日乏的很,不知为何,总是噩梦连连,你就替我按摩一会吧,你把老太太给我赐的那个安眠香拿过来,我想这几日睡眠不好,也不能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我要好好休息下才对。” 画越听完苏沄蓦的话,打开小暗格,拿出了一盘香料,打开香料,一股奇妙的香味便扑面而来,紫色的膏体上面画着一个女人的模样。 画越看着这个香料盒,对苏沄蓦说道:“这个香料看起来好奇怪啊。” “一个香料而已,如此雕刻无双,恐怕这是苏老太太从京城淘来的好物,说是有助睡眠,估计也是宫里的宝物,切让我我试试,效果如何,我真的不想再做噩梦了,太乏了,太累了。” 苏沄蓦说完以后,画越便推门出去了,苏沄蓦简单的沐浴过后,便上床歇息了,而无一例外的她这一次又做了噩梦。 在梦里,她站在一片熊熊烈火中,火光冲天,照亮了苏沄蓦惨白的脸。 她捏着衣角,手足无措的站在烈火中,冷汗涔涔的直往下冒,她觉得那火光直往自己脸面烧去,好像要生生撕掉她的脸皮,很疼。 “逆子!你还有脸面来吗!”一声暴怒从苏沄蓦的背后猛地响起,苏沄蓦直直的打了一个哆嗦,她不敢转过头看,她怕看见一张被大火烧尽的脸,无血无肉的骷髅。 “嘻嘻,他定是怕了。你们快看她啊,哈哈哈”,又是一声尖锐的女声传来,随即漫天火光都化作了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徘徊在她的周围,一只只被烧的焦黑的手在她的身上作弄着撕扯着,耳边也不断传来嘲讽的笑声。 “你这个白眼狼!早该杀了你的!” “啧啧,三妹你别抖啊,大姐来带你回家。哈哈” “蓦儿,一个人害怕吗?跟大娘走吧” “你这个天杀的!这苏家是你的吗!” ……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才是该死的……”,苏沄蓦哆哆嗦嗦的说完这句话慢慢蹲在地上,捂住耳朵摇着头。 一个拐杖猛地打向她的脊背,力道之狠,顿时血丝侵染了单衣。 第一百一十五章:噩梦与现实 苏沄蓦闷哼一声,静静的承受着,因为她知道还有五下,在梦里,她逃不了。 此时,地面上出现了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渐渐逼近她,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没有说话慢慢靠近苏沄蓦,看着苏沄蓦极端恐惧的脸,那张脸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森白的牙齿和艳红的嘴唇在动,但苏沄蓦知道她在说:“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那张脸已经彻底依附苏沄蓦,她立刻觉得那种熟悉的剥皮抽骨的巨痛传来!就像是一把刀子生生的从脖颈切了下去,割裂她的面皮。 苏沄蓦紧紧的捂住脖子,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的留了下来来,她看见血留下来就像魔障了一般疯狂的撕扯着脸。 “你们都滚!人渣!你们才是畜生!”苏沄蓦此时被那张脸逼的红了眼,她把脸面抓的血肉横飞,手里还哒哒的往下掉着软肉。 一股焦尸的恶臭味扑面而来,一个身着锦衣玉服的美艳少妇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轻轻抚摸着她的血脸。 “蓦儿,娘好想你。”那美妇说着突然就把手指戳进了苏沄蓦的眼睛里,疼的苏沄蓦直打滚。 “蓦儿,娘最喜欢你的眼睛了”。 苏沄蓦捂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个疯女人!你不是我娘!” 那少妇一听这话,不可置信的看着愤怒的苏沄蓦,眼泪直往下掉,嘤嘤哭泣,手帕轻轻擦拭脸庞,一块块腐肉就往下掉,露出了森森头骨。 “嘿嘿,苏三小姐。”淫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只手肆意的抚摸着苏沄蓦,从肩胛骨到柔韧的腰线,又渐渐往下,揉搓着那挺翘圆润。 苏沄蓦捏紧了拳头,转过身就直往那人脸面砸去,蕴含疯狂力量的拳头如狂风暴雨般尽数打在那人脸上,直到筋疲力尽。 大火终于蔓延到苏沄蓦身上,一寸一寸的燃烧着,苏沄蓦在这极尽灼热的烈火中,听见了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模模糊糊宛如耳语。 过了好长时间苏沄蓦才悠悠转转的从这趟噩梦里逃脱出来,她醒了以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抹全是冷汗。 苏沄蓦躺在床上,看着随风飘荡的帷帐,她静静的想道,这个梦已经连着做了好几天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是只要想到梦中的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苏沄蓦便觉得恶寒丛生,她知道自己的这副身子是借来的,莫非是以前冤死的苏三小姐后悔了? 苏沄蓦捂着自己通通直跳的胸口,她张开嘴喃喃自语道:“你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来了这个世界,而你惨死,我替你报了仇,弄死了沈漪澜来替你母亲证明,你还有什么遗愿未解的吗?” “既然有遗愿未解,那你现在是要回来吗?跟我抢身子吗?” 苏沄蓦缓缓合上美眸,淡淡的说道:“可是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你喜欢的那个人害你,而你不喜欢那个人,我已经喜欢上了,并且再也不会放手。” 苏沄蓦说了这句话以后,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慕云深的这样子,或讥笑,或低头,或冷漠,或调情,总而言之,慕云深所有的样子,都在苏沄蓦的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 她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思念越来越深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苏府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苏沄蓦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便起身洗漱,画越已经为她端来了温水,苏沄蓦今天梳了一个高高的云鬓。 她看着镜子里俏丽嫣然的自己,转过头对画越说道:“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画越笑着说道:“好看,小姐今天挺好看的,哪一天的小姐都是最好看的。” 画越说完以后看着画越撅起小嘴的样子,她不由得想到了碧落以前,碧落也是这样,无脑夸她的。 苏沄蓦嘿嘿笑了,就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她跳到画越的面前,转了一个圈,提着自己的裙摆,转了好几圈,对画越笑着说道:“我觉得今天宁王一定会来看我的,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日光照耀下来,照映在苏沄蓦的身上,她整个人都好像被镶上了金边,就像在云端的女子,美艳而不可方物。 画越看着这样的苏沄蓦不禁觉得痴了,她张着嘴小声的说道:“小姐……小姐,我真的觉得你好看,宁王看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苏沄蓦听完画越的话,不禁笑出了声,捂嘴笑出了声,苏沄蓦对画越说道:“好啦,出去晒晒太阳吧,今天好天气呀。” “蕙兰公主的生辰就快到了,也不知道冷星和薛一怎么样了。” 苏沄蓦说这个话的时候,她已经变回了另外一副面孔,冷静异常,没有任何表情,一瞬间,恍惚之间画越以为刚才情窦初开的那个小女孩只是自己的幻觉,此时的苏沄蓦眼睛里盛满了寒光,嘴角也挂着一丝冰冷的微笑,寒意从苏沄蓦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画越知道苏沄蓦只要一提起碧落的事情,她便是这样一副模样,对于苏枫聂,她的恨意是从骨子里延伸出来的,是无法遮掩的。 苏沄蓦今天也和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摇过来摇过去,喝着画越给她的茶。 苏沄蓦不知道自己躺了多长时间,知了也在不断的叫,凄凉的叫声,一声一声地传进了苏沄蓦耳朵里。 她的心中也渐渐变得凄凉,明明是秋风暖暖,秋高气爽,但是苏沄蓦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越来越冷。 就在苏沄蓦准备回房歇息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低沉清冷的男音,“苏三小姐,这几天过得真是好生惬意。” 是宁王,苏沄蓦只要一听见这个令她心神荡漾的声音,所有的瞌睡便都消散了,她猛地睁开眼睛,前面出现了宁王放大的脸庞。 苏沄蓦看着宁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她忍不住想凑上去亲吻,但是理智强行压住了苏沄蓦内心的想法,她告诉自己,这是在古代,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不能够太得意忘形,放浪形骸,免得让宁王以为自己是那种浪荡女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心意 苏沄蓦只是勾起浅浅的笑容,她看着宁王温柔而不失英气的眉眼说道:“我发现你的皮肤真好哎,不过好像毛孔有点粗大。” 苏沄蓦说完以后就嘿嘿的笑了出声来,宁王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他眼神飘忽的问道:“毛孔粗大说是什么?哎,我发现你这个女子嘴里总是冒出一些新鲜词汇,你这人与其他女子不一般也就算了,就是脑海中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是一般女子没有的,这是怪人,怪人一个。” 苏沄蓦拿起扇子掩住自己的嘴,笑道:“那我这样的人,你还会喜欢吗?” 苏沄蓦说这句话的时候,浅浅笑容,眼巴巴的看着宁王,一脸花痴相,眼神也充满了温柔,满满的柔情,小女孩的心思怎么藏也藏不住。 不知道是苏沄蓦今天的腮红涂得太重,还是她的心思太过于甜蜜,她整个人的脸颊都慢慢的染上了两抹绯红,就连那翘挺的耳尖上面都是一点淡淡的薄红。 苏沄蓦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缩在壳子里的小鸟,美丽而又脆弱,宁王看着这样的苏沄蓦,他不禁的有些痴了。 这女子在自己面前,一向都是大大咧咧,有一说一的,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娇羞,不过宁王也得承认,这样的苏沄蓦让他心里的那股柔情越发的细腻。 看着这般的苏沄蓦,他内心的柔情越来越无法控制,就好像要喷薄而出一样,宁王不着痕迹的捏紧了自己的手,他强行用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这样,但是如果感情能够控制得了的话,那就不是感情了,宁王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胸腔,跳动的越来越强烈。 他紧紧的盯着苏沄蓦绯红的脸颊,说道:“喜欢。” 此时一阵微风吹落桂花树叶,洋洋洒洒的洒了一地桂花,桂花香传到了两个人的身上,苏沄蓦整个人都被桂花所笼罩,看起来就好像是画中的人物一样。 宁王在那么一瞬间认为,自己不在苏府,而是在一个桃花镜里,只有他和苏沄蓦两个人,没有那些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些是是非非,只有两个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宁王看着苏沄蓦笑意盈盈的样子,她慢慢俯低了身子,就在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旁边一个人突然出声说道:“小姐,我查到了。” 这句话就好像惊醒了两人一样,慕云深赶忙直起身子,他不着痕迹的咳了咳嗓子,拿起扇子,开始漫不经心的走过来,走过去,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苏沄蓦也不以为然,她弹了弹自己掉落在自己身上的桂花,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说道:“说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冷星,苏沄蓦也知道,花翎恐怕已经回到紫薇堂了,毕竟这几天花翎的突然失踪,苏沄蓦虽然给荷姨娘编了一个圆满的借口。 但是作为侍女,花翎一定不能离开长的时间,冷星在旁边说道:“我查出来了,苏沄蓦这几年确实在军营中荒诞无度,他做了很多错事,在那些军妓在他手上的特别的多,还有边疆里的民女,他也经常抢劫。” “这些事情都是军营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那些将士的家属因为远在边疆而走投无路,所以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了,不过小姐我已经带回了好多人,他们基本就在城南被我安置好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把他们带过来。” 苏沄蓦摆摆手说道:“不要把他们带过来,太明目张胆了,我明天就去走一趟,你告诉他们了没有,我会为他们伸张正义的。” 冷星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自然是告诉他们的,刚开始他们是不信任的,因为是京城里来的人,他们以为是苏枫聂杀他们灭口,直到我说出了一些事情,他们才肯跟随。” 苏沄蓦扶了扶额头,说道:“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你下去吧。” 冷星下去以后,慕云深摇着扇子,笑着说道:“三小姐,真是好手段,就连边疆的事情也这么一清二楚。” 慕云深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柔情,他的眼底划过一丝不已觉察的冰冷,苏沄蓦被慕云深说的这句话有些心惊肉跳,她知道,在宫廷里边疆就意味着军权,慕云深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苏沄蓦咧嘴笑道:“宁王,您这是在说什么呀?我只不过是有些家事要处理,你也知道我的哥哥啊,他有一些不好的事情,我这做妹妹的总是看不下去,我希望我们苏家繁荣昌盛,人丁兴旺,我可不希望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慕云深听见苏沄蓦把苏枫聂比喻成老鼠屎,他刚才的疑惑陡然开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合上扇子,敲了敲苏沄蓦的脑袋,宠溺的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就你鬼马精灵。” 苏沄蓦嘿嘿笑道:“那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苏沄蓦把这句话说完以后,便看见宁王的耳边不着痕迹的红了,就连脖子跟开始慢慢的泛起了红,苏沄蓦觉得惊讶,没想到宁王竟然也有这一面。 宁王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个姑娘家家的,整天说着喜欢喜欢,还要做我的王妃。” 苏沄蓦刚想说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是话到嘴边,她立马咽下去,这句话要是说出来的话,那可真的是太过分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嬉笑一番,便没有再说什么,苏沄蓦其实很想问一下宁王这两天去干什么了? 但看着每一次宁王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欲言又止,苏沄蓦及时的闭上了嘴,她知道慕云深从来都不是一个浪荡王爷,他有自己的打算,就单单凭寒山寺的那一件事情,他把慕云舒伤到如此境地就可以看得出来,慕云深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 只是不知道为何,当年的宁王慕云深名动京城,变成了这般境地,皇上希望他永远的沉静下去,也不知道皇上当初赐这个封号的时候,心里又想的是什么东西? 苏沄蓦想到这里,便侧头看向慕云深,两个人的眼神猝不及防的就撞上了,连同心口的那点柔情也似乎想通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情之不受 此时的庭院温情满满,看着苏沄蓦一改往常的温和淡定,对着宁王的几分捉弄,几分调侃,更显小女儿娇态。画越和冷星都很有眼色地守在了院子外面,不去打扰。 倒是庭院中两只长大了不少的寻雪雕闻声飞了出来,二只雕儿亲昵地蹭了蹭慕云深,它们是被慕云深送来给苏沄蓦的,平常又总是为他们二人传递消息,见到慕云深自然是十分雀跃,连带着叫声中都听出几分雀跃和惊喜。 苏沄蓦的凤目流连,正让慕云深脸红,他忙借着戏弄雕儿转移话题,清了清嗓子,佯装感兴趣道:“这对雕儿可取名字了?” 这一句倒把苏沄蓦问住了,她没养过宠物,所接触的动物大多是标本或者实验用的小白鼠,早就忘记了宠物要有名字的常识,顿时愣在了那里。 慕云深只是随口一提,却不想许久没得到回答,回头看去,苏沄蓦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他的目光,脸颊可疑地红了起来,但还是强自镇定地道:“唔,起了的,只是比较通俗,还是你再起一个吧。” 苏沄蓦在自己面前一向都是主动惯了的,慕云深头一次见她如此,便知道定是这妮子忘了,但还是装作饶有兴趣,故意问道:“当年大长公主的诗书才华颇得父皇赞赏,想必苏三小姐一定得其真传,定是雅俗共赏,只是小姐太过谦而已,本王倒想请教小姐赐给这鸟儿何名。” 语气温和从容,若不是苏沄蓦熟悉他的性格,险些要被他骗了去。那对雕儿也颇有灵性地飞到苏沄蓦身边,翘首看向她,眼神中似乎也有企盼的味道。自己跟了这么久的美貌女主人,也一定给它们取了好听的名字,这么久没说,一定是反复斟酌了好久。两只寻雪雕咕咕了几声,就往苏沄蓦的衣袖上蹭去,颇为亲热。 苏沄蓦无奈,知道慕云深故意如此,看了看四周,好在没有别人,丢人就丢人吧,她清了清喉咙,强自镇定道:“大白,小白。” 两只寻雪雕的动作顿时僵在了那里,院中一片寂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听得暗处似乎是有人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慕云深这才回过神来,顾不得自己的王爷风度,忍不住大笑起来,清朗的笑声响彻了院落。 苏沄蓦羞得脸色通红,有几分气恼地看了慕云深一眼,幸好下午花翎告诉苏沄蓦荷姨娘又出去了,院子中只有花翎一人,不然此时这番笑声,定会让住的最近的紫薇堂听到,招来麻烦。 让苏沄蓦惊奇的是,那对雕儿似乎也听懂了自己的话,上一刻还颇为亲热地蹭着自己,此时竟扑腾着飞离了自己,远远地跑去栏杆对面站着,眼神中满满地受伤和嫌弃,那只小一点的雌雕甚至高冷地看了自己一眼,转过身子,将屁股对着苏沄蓦,这番动作,将“不开心”三个字分明写在了羽毛上。 见苏沄蓦脸颊通红,慕云深只能笑着摇了摇头,对她道:“这寻雪雕最具灵性,不到半年已经懂得人言,它们忠心跟随你,不同于人类,认为名字只是个代号,名字对于它们来讲,是你和它们缘分的见证,你这样随意取得名字,怕是伤了它们的心了。” 那对雕儿仿佛听懂了慕云深的话,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沄蓦一眼,咕咕了两声,仿佛赞同一般。 苏沄蓦自知理亏地红了脸,别扭了一会儿。不过前世身为大夫,责任感极强,更何况推卸责任不是她的性格,过了一会,苏沄蓦复而抬头,点点头道:“那我再想一想。” 说着竟然真的坐到一旁,托腮细细思考了起来,那对雕儿也凑近了些,似乎是想看看她到底能想出什么好名字来。 慕云深则是看着凝神苦思的苏沄蓦,她的脸庞轮廓精致,其实比起号称京城第一的美人苏沄曦并不逊色多少,光洁的额头上秀气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让人忍不住想给她抚平,再向下就是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目,平常转一转就想起了坏主意,如今正微微凝神,向下斜视,看的出十分认真。紧接着就是秀气高挺的鼻梁,优雅红润的双唇微抿。 慕云深看着那张未施胭脂的红唇,喉结上下移动,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察觉自己的失态,他连忙转过头去,看向庭院中的流水,听着淙淙水声,心中这才清净了些许。 慕云深想得很清楚,他承认自己对苏沄蓦有情,但他眼下大业未成,不能许给苏沄蓦承诺,既然如此,就不能再过分招惹她,那夜的事情二人一直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而慕云深一直很克制自己的情感。 “有了。”苏沄蓦轻轻地一个击掌,目光盈盈地看向慕云深,笑道:“古人云‘白’,常用‘欺霜赛雪’,这两只雕儿羽毛洁白无瑕,霜雪二字也符合它们寻雪雕的名号。” “那叫小霜小雪?”慕云深故意笑着问道。 苏沄蓦则是轻轻白了他一眼,嗔道:“又不是天气,非要加上大小做什么。”情态风流,是对着心上人的作态。 “虽是同音不同字,但你我二人名字中都分别嵌了个yun字,这对雕儿,就叫云霜云雪吧,算是你我二人一起的孩子,如何?”苏沄蓦兴致勃勃刚说完,顿觉失言,立刻红了脸,却也有几分期盼地看着慕云深,希望他能够点一点头,笑她一声傻,说一声好。 “孩子”二字,却正触动了慕云深的心弦,原本正含笑看着苏沄蓦兴致勃勃起名的慕云深,目光一顿,手中敲打的折扇也停了下来,看着苏沄蓦小心翼翼看向自己的目光,心中却又想起母妃惨死前的景象。 那夜母妃的脖子被一双手勒紧,眼泪和挣扎都无碍她的美貌,但她却没有挣扎和求饶,只是目光越过面前的男人,对着门缝外的自己,嘴中一张一合,却是无声的话语。 “孩子,别看--” 慕云深晃了晃神,但很快回过神来,对苏沄蓦笑了笑,这份笑容带了刚刚没有的生疏和生硬,温和客气地道: “京中贵妇有不少爱宠如子的,既然送了你,就是你的宠物,喜欢叫什么都好。” 看着苏沄蓦眼中的错愕和失落,慕云深心中一痛,但却强迫自己转过了身,道:“苏枫聂和慕云舒交好,若能扳倒苏枫聂,也对我是一大助力,有事让雕儿和冷星给我传信便好,我先走了。” 说罢就离开了后院,再一个起落便消失不见,独留下苏沄蓦望着慕云深离去的身影发呆。 第一百一十八章:此心难测 苏沄蓦冰雪聪明,知道慕云深定是有所顾虑,但还是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好久。 她穿越来此本为意外,但遇见了慕云深自认为冥冥中自有定数,可美人总是欲迎还拒,三分火热,七分矜持,让前世一向直爽的苏神医也十分头疼。 穿越来的苏越前世没有什么感情经验,再加上多多少少收到了苏沄蓦身体的记忆,虽然喜欢得直接,但是对于男女之事终归有些腼腆,怎好对着心上人死皮赖脸。 那只雌雕虽然不再背对着苏沄蓦,但看它高冷的样子还是有些小情绪。倒是那只大一点的雄雕善解人意地轻轻凑了过来,安抚性地“咕咕”了两声,苏沄蓦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它身上,敛眸一笑:“云霜云雪,这名字可是我用心起得哦,还算满意?” 本是无意间地对话,却见那对雕儿竟然真的听得懂一般围着她雀跃了两圈,这才展翅飞去玩耍了,这份通人性的样子,倒令苏沄蓦称奇,这对雕儿竟还真能知道名字好坏? “小姐。” 此时听到暗处传来一声轻唤,是画越在轻声回禀。 “花翎给了信号,刚刚紫薇堂那边回来了。” 苏沄蓦淡淡点点头,应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花翎消失了几天为自己打探消息,此时回来,荷姨娘定是要盘问的,她要过去给花翎圆谎。 起身间又恢复了往日大方高贵的神态,一举一动让人不敢直视,在画越的陪同下走到了紫薇堂门前。 “你这奴才!私自出去也不禀报主子!怕是哪日要爬到我头上来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荷姨娘的责骂,苏沄蓦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荷香的除了和生母慕毓莲相像以外,最大的优势就是性子柔顺,这一点,让对慕毓莲抱憾的苏相最为喜欢。慕毓莲出身高贵,性子外柔内刚,尤其是生命的最后的一段时光,因为苏穆延不信任自己对苏相心死,这才如此决绝再不肯回头,知道真相后的苏穆延对大长公主深以为憾。 而荷香是丫头出身,自然想办法哄着苏穆延开心,所以每每相处都让苏穆延有着和慕毓莲两情相悦的错觉。 自那日沈漪澜的生日后,他不光对苏沄蓦更加偏宠,连带着对荷姨娘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疼爱,从原先对沈漪澜惭愧对荷香的不闻不问,如今也是隔三差五偏过来坐坐,是不是还差人送些赏赐。府中的下人趋炎附势,对着荷香自然是溜须拍马。而荷香的性子也在这一日日的恩宠下,愈发地骄纵了起来,对下人动辄打骂也是常事。 苏沄蓦的眸光暗了暗,嘴角却挂上了一抹亲和的微笑,提步走进了紫薇堂,曼声道:“大晌午的,谁在惹姨娘生气了?” 正是九月紫薇花期将过,庭院上满树满地的紫薇花随风起舞,苏沄蓦一身茜粉色长裙,映着红色的紫薇花,更显风韵高雅,颇为有情致。 同为女人的荷姨娘也忍不住惊叹苏沄蓦的气度高华,更是在心中闪过深深的嫉妒,她只比苏沄蓦虚长了几岁,同样是花一般的容颜,自己却只能依附一个年过四十足以当自己父亲的老头子,假意承欢。而她苏沄蓦却是衣食无忧的相府千金,被皇上封为公主,将来更有机会被指婚给皇子。想到这里,荷香的眼神闪过一丝黯然,自己和心上人,今后怕是这世间最不可能的关系了。 “姨娘切莫动了胎气,”苏沄蓦款款上前,对荷香劝到:“若是下人不懂事,只管打发去管家那里换了好的来,何苦让自己生气呢。” 说着亲热地拉着荷香的手坐在了桌旁,早就有机灵的小丫头过来奉茶,而苏沄蓦从头至尾连眼风都没有扫一扫跪在旁边的花翎。 那句姨娘让荷香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压下心中的苦涩,勉强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丫头贪玩,一晃出去了好些天找不到人,今日回来我正要罚她。” 苏沄蓦头也没回,只是笑道:“确实该罚。”说着就让画越带着跪在地上的花翎下去,找管家领罚。 画越趁此机会上前一步,按照苏沄蓦事先吩咐的,道:“回小姐,那日花翎是来跟您求过假的。” 苏沄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道:“哦?你有事不向姨娘求假,来找我做什么?” 花翎何其机灵,连忙磕头道:“那日家中亲人急病,让奴婢回去见最后一面,可巧姨娘出去逛街,奴婢就找小姐求假,是画越姐姐见得我。” 大家族御下,层次和阶级分明,向这样的贴身下人请求告假,必须和主子磕过头告知才行,若有特殊原因自家主子不在,便要找当家管事的女眷求假才能出门,如今苏府的沈漪澜下狱,就数苏沄蓦的地位最高,苏老太太住的远,花翎过来找苏沄蓦求假倒没什么错处。 苏沄蓦装作糊涂道:“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画越忙回道:“那日小姐说身子不舒服正在午休,想着待小姐起身再回禀小姐,却让我一时忘了,还请姨娘怪罪。” 说着画越给荷姨娘行了一礼请罪,苏沄蓦只是敛下眸光不说话,一副全凭荷姨娘处置的样子,如今苏沄蓦的地位在府中不可撼动,荷香哪敢放肆,见此连忙堆起笑容客气道:“画越姑娘太客气了,只是小事,无妨的。”说罢低头对花翎道:“既然如此,你下去吧,给三小姐告过假也是一样的。” 苏沄蓦温和笑笑,复而道:“是我御下不严,倒让姨娘生气了,只是姨娘身子沉,还是少外出走动,静心养胎最好。” 荷香有些心虚地躲闪了一下苏沄蓦的目光,笑着称是,苏沄蓦又送了点药物给荷姨娘,这才告别。 走出紫薇堂,花影重重直到看不清身影,苏沄蓦的眸光冷凝了下来,画越询问地望向自家主子。 苏沄蓦一声冷哼:“这个荷香,我小看她的野心了!”复而站定,转头望向紫薇堂的匾额,秋风习习,时有花落,看似午后时光静好,苏沄蓦的心底却一片冰冷。 既然如此,只怕留她不得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原来情错 荷香看着苏沄蓦款款离去的身影,心里不知道为何,如同空了一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枫聂的脸。 她还是沈漪澜房中的二等丫头的时候,就对当时还住在府中的二公子芳心暗许,且不说别的,光是苏枫聂是相府独子的身份,就让这些常年不出府的丫头们都跃跃欲试。而荷香姿色出众,自然是其中的一员,后来被苏穆延看上,成为如今的姨娘,有几分是荷香的野心,也有几分是腹中有子的无奈,本以为就身为姨娘能够草草一生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谁想苏枫聂突然回京。 那日的家宴,荷香见到许久不见的苏枫聂,更有几分意乱情迷。常年的军旅生活没有让他变得粗鲁,更填了许多阳刚之气,原先那张身为男子还略嫌清秀的脸庞,如今更多了几分俊美魅惑的气质,一顿饭吃的荷香是心不在焉。 人就是这样一种永不满足的动物,当荷香还是二等丫头时,觉得能当姨娘便是天大的机遇,而如今沈漪澜入狱,府中内外没有压力,二公子的归来,便让她本就寂寞的心更加不安分了起来。比起足够当自己父亲的苏相,自然是俊美风流的二公子更让她心动,全然忘了自己的丫鬟出身,能到如此地步是多么地不容易。 无论在哪个朝代,底层人民都是没有出路的,尤其是府中的丫鬟,要么被许给侍卫或者是账房小厮,仍旧是一辈子做牛做马。有几分姿色的,能够被家中的老爷少爷看上,做个偏房也是个不错的出路。若是再运气好些生下一儿半女,从此也算脱离了奴才的身份。虽然大家族里的主母多有好手段,那些小妾常有不明不白死的,但纵使如此,人也都是愿意往上走的,大大小小的府邸中,后宅争斗不胜其数,总有婢女削尖了脑袋都想爬上主子的床。 苏沄蓦冰雪聪明,这几日将荷姨娘的迹象稍一细想,前后推敲一下便知晓了前因后果。若是穿越前的苏越还会笑话这些女子可笑,若有一技之长便可行走天下,何苦依托他人,但是穿越到了苏沄蓦的身体中,承托了她的记忆,如今有着两个时代记忆的苏沄蓦,更能明白,这种悲哀,是一个时代下的必然结果。 前几日荷姨娘拉着苏沄蓦上街,就是听下人说二公子出了门,想着能否遇到他,一连几天,只要发现二公子出门的迹象,总要拉着下人出去逛逛街,说是呆久了烦闷,其实更是想能否偶遇到苏枫聂,能否,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站在门口,看着随风而落的花,只是更觉伤感,她虽也有美貌,也有大好年华,可比起苏沄蓦来,却无一事能顺心遂愿,不就同这花草般身不由己么,想此,荷姨娘下意识地扶了扶肚子。 兰香见荷姨娘脸色不好,忙赔笑道:“入秋了风口凉,姨娘千万当心身子。” 说着让小丫头将披风拿来,就要给荷姨娘披在身上,荷姨娘却推开了兰香的手,情绪有些低落道:“罢了,这落花也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兰香一愣,也连忙跟了回去,都说孕妇情绪波动大,她是老夫人派过来照看荷姨娘的胎,自然要时刻小心,只是三小姐来时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姨娘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但如今相府风云变幻,她也不敢多问。在从小在深宅长大的兰香,族中的各个夫人勾心斗角的事情数不胜数,所以她深刻的知道,若想能在旋涡中生存,就是管好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闭紧嘴巴。 到了晚饭时间,苏沄蓦打发画越回了苏老夫人,说自己明日进宫,今日稍作准备,晚饭就不去用了,画越去了很快回来,道:“苏老夫人说让小姐不必多礼,起居衣物若有短缺,只管领了记在账房,算是公中出的。” 苏沄蓦点了点头,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也是有几分惊讶苏老夫人的变化,自打苏枫聂回来,一连月余老夫人都没再找过苏沄蓦,日常的行礼问安也因着苏沄蓦被封了公主而免了,除了偶尔命人给荷姨娘送东西时也客气性地给苏沄蓦捎带一些,其余时间也算是相安无事。苏沄蓦自己也乐得清净,算算日子,似乎也有段时间没见到老夫人了。 荷姨娘却是焦急地带着兰香去了花厅用膳,苏沄蓦算好时间让画越带花翎过来,将重新写好的一份药方递给了花翎。 花翎正要将药方收进怀中,却突然听到面前的苏沄蓦出声: “背熟,不能带走。” 花翎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依言展开药方,看到药方上的名字不由得吓了一跳:断肠草,雷公藤,奎宁—— 加起来有十几样,大多是毒药,花翎不敢多言,忙凝神背了起来。好在她受过专门的情报训练,再加上这些都是耳熟能详药物,所以不出一一盏茶的时间就将药物和配比记得清清楚楚。 苏沄蓦一直背着身子看向窗外,听得身后花翎微舒了一口气,她这才出声问道:“背熟了?” 花翎忙回道:“背熟了。” 苏沄蓦回过身子,点了点头,将那张写着药方的纸放在一旁的烛台上,看着它燃起火焰,画越忙进来将灰烬收拾得干干净净。 窗前吹过的夜风微凉,却比不过苏沄蓦语气中的寒冷,她快速道:“明日我和画越入宫,七日后公主生日完后回来,宫内外不能互通消息,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不容有失。” 花翎忙跪下领命,苏沄蓦少有这样紧张的情景,所以身为属下的花翎也十分慎重,支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这副药方,从明日我走开始算起,每隔两日给荷姨娘用上一副,药你要亲自抓亲自煮,不容有失。”苏沄蓦放缓了语速,待花翎点头后才接着道:“我走之后,苏枫聂定然会派人暗查岸芷轩,不必阻拦,但若他发现了什么或者带走了什么,你要想办法立刻回禀宁王。” 花翎点头示意明白,她跪在地上等了许久,最后才听得苏沄蓦淡淡道:“你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花翎不解,下意识地一抬头,见苏沄蓦看向紫薇堂的方向,心中一惊,这是她离易容成荷姨娘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可这荷姨娘的胎相刚刚三个月,四个月的时间——主子是要放弃胎儿了吗?亦或,是要强行催产?她忍不住看了看苏沄蓦,却正对上她一双勾魂夺魄的凤目,幽深的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内心深处。花翎心中一寒,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去。 风吹落花,本是个凉爽的夜晚,但花翎却有几滴冷汗下来,她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属下,定不辱命。” 第一百二十章:只手遮天 精致的黑檀木的马车“咕噜咕噜”地行驶过长街的青石板,黑色的车体乍一看朴实无华,但一块黑檀木价值千金,更有安神的功效,难得的是质地坚硬,刀枪难以砍断,普通的达官贵人是不允许用黑檀木马车的,只有皇族才可使用。 马车看着精巧,但实际里面的空间也很宽敞,陈列也十分雅致,东西虽不多,但具是上品。苏沄蓦闭着眼睛坐在茶几前,一只手轻揉着额头,不知怎么的,这几日一直睡得不好。昨夜一夜的噩梦,早起就十分头痛,阴沉的天气连着她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地推敲自己的计划。 苏沄蓦曲起白暂的手指轻轻揉捏了一下微酸的眉头,檀木香气在这样阴沉的天气,也似乎浓郁地让人口中发苦,画越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便知道她定是又没睡好,一连多日的噩梦,让苏沄蓦看上去有些憔悴。 “小姐,我帮你揉捏一下吧?”画越低声上前问道。 苏沄蓦微微摇了摇头,只是问道:“冷星已经去了?” “他昨日听了您的指令,夜里就去了。”画越回道。 苏沄蓦“嗯”了一声,阖上眼不再说话。苏枫聂凌虐女子已有实证,据冷星和花翎探听回报,苏枫聂性子暴虐,在男女情事上尤为怪癖,自打从军以来,不少女子被凌虐至死。 男人嘛,好个色也很正常,军营中多是妓女和抓来的俘虏奸细,没有人会问她们的死活,被凌虐致死是常事。但是苏枫聂却十分乖僻,他尤为偏好处女,但军中少有处女,多是行军时路过边陲小镇,临时抓来的。 苏沄蓦想此,愤怒地睁开了双眼,双眸中是画越从未见过的冰冷和恨意。 百姓们何其单纯! 边陲小民,认为军队就是保卫自己家园的护卫,苏枫聂凭借着好皮囊和好出身自然是很得人心。所以当苏枫聂提出要哪家的女儿,父母都是欣慰不已地认为女儿有了好归宿,如今伴公子左右,将来能入京城,是多么大的福气! 谁曾想过风流倜傥的苏枫聂,居然是个如此的魔鬼!据花翎回禀,那些怀春的少女带着一腔情谊进了他的房间,不出几天便成了残破冰冷的尸体被抬出了房间,对外只称是暴病死了。 边疆之处大军多行,从这个小城到那个小城,天知道他凌虐死了多少女子!又有多少不知情的百姓们,还在殷切地盼望着自己的女儿得苏公子青睐,享受着荣华富贵! 苏沄蓦愤怒地捏紧了手中的拳头,这些年,该有多少无辜女子葬身他龌龊的欲望! “小姐——”画越担忧地看向苏沄蓦,她从未见过小姐这样愤怒。 苏沄蓦回过神来,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不能愤怒,还有许多事情要她安排,苏枫聂,要为他自己的罪孽,付出血的代价! 也活该苏枫聂倒霉,他在沿途搜罗处女的时候,恰巧有户人家曾是平朝军队的军人,名叫孙泽。当年也是京城子弟,曾随雷家军保家卫国,退伍后因为爱上了当地的女子,从此在那里定居,也因为女儿孙玲玲被苏二公子看上而欣喜很久,盼着女儿能回到京城,享受繁华的日子。 但是时日一长便觉得不对了,自打女儿进了兵营,便再也听不到一点消息,几番托人打听都含糊其辞,便暗中跟着军队打听,却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了破布娃娃一般,从苏枫聂的营帐中被抬了出来,扔到了乱葬岗,他顿时瘫在了地上。 幸而没被人发现,孙泽才有命活了下来,和妻子哭过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回京城告御状,更是沿途打听到了许多和自己女儿相同情况的民户,众人这才知道,自己家的女儿已经有去无回了。 这几户人家一同讨饭上京,那日苏沄蓦他们遇到的老婆婆,就是其中一员。苏沄蓦派冷星跟着她的行踪,找到了这几户人家暂住的地点。 苏沄蓦这次急着进宫,就是给苏枫聂一个喘气的机会,在苏沄蓦和慕云深的推波助澜下,京城中已经出现了一些针对苏枫聂的不好的传言,苏枫聂也意识到了定是有漏网之鱼,趁着苏沄蓦进宫,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听着马车外滴滴答答下起了雨来,早起时的乌云果然是阴雨的兆头。倒是这黑檀木的车厢,经雨一打,味道更清凉了些,秋雨丝丝,倒让人有几分爽利的感觉。 苏沄蓦想起荷香又有些犹豫,手指不由自主地敲打起了茶几。苏穆延后院清净,当初本想从慕云深那里找个暗情送入苏府成为姨娘,将来有自己人能够和沈漪澜抗衡,不想横空出世一个怀着孕的荷香打乱了她的计划。 看荷香的种种,定是不清楚苏枫聂的为人,对他有旧情。想到这里苏沄蓦嘴角不禁浮上了一丝冷笑,这个女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要硬闯,好好的相府姨娘她不做,存着些下作的心思注定要被人利用! 若不是荷香有着肚子,苏沄蓦本来在让荷香见到父亲前就被暗情顶替的,但这荷香肚中的孩子却让一向自诩果决的苏沄蓦也犹豫了起来。 她虽然是穿越到了苏沄蓦的身上,但也秉承了苏沄蓦的记忆和情感,苏越对苏家没什么情感,但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苏沄蓦却不一样。苏枫聂一死,苏家必然绝后,另外大长公主慕毓莲对苏穆延一心一意,她还是想给苏家一个延续子嗣的机会,若是怀胎七月,苏沄蓦用针灸引产,倒能有七成的把握留下孩子。。 另一方面,苏沄蓦自己也不清楚,她可以心狠手辣地杀害一个从未害过自己的女子,但是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儿苏沄蓦却偏偏狠不下心,或许这是苏沄蓦心中放不下的善良,但她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 政权和心计都是无形交手,软弱和善良的人都活不到最后,如果她心慈手软注定无法陪伴慕云深左右,深知其中利害的苏沄蓦一直在强迫自己狠毒起来,强硬起来。 而冰凉的雨幕中,马车缓缓驶进了敬德门,环立的宫殿在雨中更填几分森冷,待马车站定,便有人服侍她下车。 素白的鞋履踩在湿滑的石板上,苏沄蓦站定,看着眼前迎接自己的人,微微眯了眯冰冷的凤眸,笑意温和却到达不了眼底,轻启红唇: “八皇子,久违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病之,痛之 慕云舒静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沄蓦,眼神冷静而凝定,跟数月前那个对自己俯首帖耳,温柔娇羞的苏沄蓦判若两人,虽然外表没变,但是气质而眼神根本不是原来的苏沄蓦。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最亲密的人和你的敌人,对于苏沄蓦来讲,八皇子慕云舒算是二者兼而有之。他是原先苏沄蓦的情人,那夜过后,更是苏沄蓦的敌人。再加上慕云舒本身就是心细如发,苏沄蓦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八皇子,好久不见。”苏沄蓦依着礼制给慕云舒行了半礼,言行举动间挑不出半丝错处。 因着六日后才是蕙兰长公主的正日子,所以今日苏沄蓦进宫未穿朝服,而是依着宫中的时新样式,裁剪了一身浅红色的襦裙。雨帘中影影重重,更多出几分妖娆的气质。 慕云舒一直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忙虚扶了一把:“蓦儿你总是这样客气。” 苏沄蓦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八皇子的手,笑道:“今日雨天路滑,承乐来晚了,劳八皇子久候。” 慕云舒的眼眸间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压抑了下来,温和道:“不妨事的,父皇让我在此候你,就是让我送你回枕莲阁,不必过去请安了。” 陛下命慕云舒在此候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苏沄蓦心中警铃大作,这八皇子怕是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才愿意慕云舒和自己多多接触,而如今慕云深不知道是否在宫中。 苏沄蓦笑着不再言语,已有宫人抬着轿子走了过来,画越小心搀着苏沄蓦上了软轿,宫人们训练有素地轻轻抬起了轿子,正欲离去,突然听得慕云舒道:“当日在寒山寺上,苏三小姐答应我的事,可别食言罢。” 苏沄蓦目光一凝,复而缓缓道:“自然,八皇子放心。” “起轿——” 领头的宫人高亢的声音穿透了雨幕,青色小轿迅速地走进宫中的巷子,逐渐消失在深色的宫墙内。 慕云舒满脸温情的笑容,在苏沄蓦的轿子转过墙角后便慢慢消失,一阵凉风袭来,他转过身,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爷,回去吗?”侍墨小心看着八皇子,自那日寒山上受伤,八皇子的身子愈发地不好了。 慕云舒面色阴沉,这苏沄蓦说得果真没错,外伤还是小事,宫中有的是御医,王府有的是灵药,他几日就可下床走动了,小腹处的伤口现在变成了一道狰狞的疤痕,慕云舒身子好后也曾招侍妾侍寝,但果然如苏沄蓦所说,再难行房—— 若是不能有子嗣,江山和皇位都是虚的!都是泡影!慕云舒心中清楚,之前苏沄蓦用一次拥有子嗣的机会换回了数十万两白银,生生是让慕云舒心痛了好一阵子,但现在她圣眷正浓,若是能娶她为八王妃,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慕云舒的脸上又闪过晦暗不明的深色,自己正当年龄,也是时候指亲了,然而这两年了看上去父皇对他委以重任,但实际上重要的权利并没有交给自己,尤其是自己这几天屡屡在父皇面前暗示自己和苏沄蓦感情交好,父皇也没有任何表示,这点才更让慕云舒着急。 慕云舒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的神色,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让自己成为众皇子中的佼佼者,打压了慕云深,这个皇位,他势在必得! 他暗自咬了咬牙,道:“走,去相府。” 枕莲阁的一切都像上次来时那般清雅,宫人们训练有素地替苏沄蓦打点,正是上午时分,陛下在清明殿里处理政事,不便打扰。苏沄蓦进宫时便有通报,依规矩她要去给皇后娘娘见安,苏沄蓦略做修整便携着兰音去皇后所住的凤仪宫见礼,所幸两宫间隔不远,倒也不至于在雨中走很远。 还未走出多远,便见着从凤仪宫的方向有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年龄比兰音还大些的嬷嬷,梳着一个圆髻,用一只青铜的琴头发簪固定,正是文皇后身边服侍的华琴姑姑,这位华琴姑姑是文家的家生子,据说有一身好医术,随文皇后入宫照料她的身体,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华琴远远见到一个青色小轿从枕莲阁出来,朝凤仪宫的方向走来,便知道是早上进宫的承乐公主。她几步上前,恭敬地等在道路旁边,待轿子近了,她才上前请安,道:“奴婢给承乐公主请安。” 小轿稳稳地停了下来,听得轿子里传来一把柔美的女声:“华琴姑姑不必多礼,承乐正要去看皇后娘娘,现在娘娘可方便?” 华琴恭敬地回道:“奴婢正为此事而来,娘娘身体抱恙,又加上阴雨天气,皇后娘娘让公主好生休养,这几日不必请安了。” 一只素白的柔夷轻轻撩起了帘子,苏沄蓦微微颔首,笑道:“有劳姑姑了,娘娘最近身体可好?” 华琴忙回道:“劳公主挂心,娘娘身体无碍。” 苏沄蓦点了点头,素手放下,小轿又从来时的路上走了回去。 见苏沄蓦的身影渐渐远去,华琴的脸色有些凝重,上次的宫宴她也见过承乐公主,从面色就能看得出来身体康健。但是这次看面色却极为不好,虽然苏沄蓦撩起帘子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但是她眼下的乌青和苍白的面色,明显是体虚的征兆,娘娘对这承乐公主十分喜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呢? 苏沄蓦回到枕莲阁,愈发觉得头有些晕晕沉沉的,看天色还早,屏退了众人,想小憩一会儿,便唤道:“画越。” “奴婢在,小姐有什么吩咐?”画越上前问道。 “那块儿香你可拿着了?”苏沄蓦揉着额头问道。 画越一愣,脸色变得刷白,道:“我—我忘了。要不叫人回府去取吧?” 入秋后天气燥热,苏沄蓦前些日子总有些难以入睡,倒是老夫人送的一块香料能够助眠,如今苏沄蓦夜里时常噩梦,就愈发渴望能够睡得香甜些,所以几乎日日睡前都要点着,如今忘记带了,怕是又要在入睡上吃些苦头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诡香 “罢了罢了。”苏沄蓦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老夫人送的这香十分有用,香味甘甜助眠,每次都能让苏沄蓦快速入睡,连续的噩梦让苏沄蓦愈发地渴睡,愈发地依赖这香气,如今只是休憩一会儿,不用也罢。 苏沄蓦摆了摆手,宫人们悄悄从内室鱼贯走出,独留着画越和兰音侍候。枕莲阁的温泉活水让莲花在任何季节都能盛放,苏沄蓦让画越留着窗,伴着清幽的莲花香气,这一次的睡意似乎来得也并不困难。 “蓦儿——” 窗外秋雨淅沥,这次的梦境没有以往的酷热和烈火。是谁在叫自己?熟悉的莲花香气从身后袭来,好像是——娘亲? 苏沄蓦在梦中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这些日子的噩梦中常有母亲出现,不是哭喊着还我女儿,就是要戳瞎她的双眼。 “蓦儿,莲花是最美的花。”梦里看不清人影,这句话是母亲在世时常常说起的一句话。 梦中仿佛回到了幼时的自己和母亲相处的情形,咿咿呀呀地跟着母亲一字字照着书上念着莲花的好处。 “莲者,至洁至贵,其味微甜,根茎微苦,服用可清火,其香气清心,安神——” 似有似无的莲花香气让苏沄蓦这些日子头一次在睡梦中有了安全感,一觉醒来正是响午,出乎意料地头一次没有做噩梦,窗棂外雨声淅沥,这一场秋雨竟然还没停? “画越——”苏沄蓦轻声唤道。 “小姐。”画越轻轻上前,服侍苏沄蓦起身。 “什么时辰了?”苏沄蓦轻轻揉了揉额头,这一觉竟然是难得的香甜。 “巳时一刻了,”画越动作轻柔地服侍苏沄蓦起身,见苏沄蓦神色不错,有些惊讶道:“小姐竟睡得不错?” 苏沄蓦难得睡得好,心情也格外舒畅:“这莲花清心静神,倒省得用那香味了。” “刚刚清明殿来人了,说陛下请小姐过去用午膳。”画越一边服侍苏沄蓦洗漱一边道。 苏沄蓦点点头,梳洗过后唤过兰音一同往清凉店去拜见陛下。 “少爷,查过了。” 一名家丁打扮的人跪在地上,他面前是一架极大的床,红色的纱幔层层叠叠,里面欧有痛苦的呻吟和抽气声传出,跪在地上的那人看得出年纪不大,本该面红耳赤的年纪,却像是见惯了此情此景一般无波无澜。 “查出什么了?”帐子里传来的赫然是苏枫聂的声音。 “属下无能,没查到什么。” “没有?”苏枫聂长臂一展,将红纱的幔帐一扯:“那你都干了什么?” 言语中没听到多少愠怒,却见地上跪着的人冷汗从额头留下,他深知自家主子看上去风流俊美,实际上喜怒无常,御下的手段极其残忍,稍有不喜便是酷刑。 跪在地上的那人忙道:“属下找到了那帮贱民。”见苏枫聂神色稍缓,又道:“属下在城北的一片旧房子找到了他们,另外——”他抬头看了一眼苏枫聂小心翼翼道:“苏沄蓦此次未带走那香料--属下在想她会不会发现了?” “不会。”苏枫聂冷笑道:“那又不是毒药,她就是发现又能怎么样,照着原先的比兑,再去取来,给老夫人送去。” “是。” 说罢,地上跪着的人起身快速退了出去。 “二爷。”身旁传来女子忍痛讨好的声音。 苏枫聂俊美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残酷,笑道:“爷可让你舒坦了?” 那女子在风月场上滚打,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对男人说什么话,婉转道:“二爷神武,玲珑离不开您呢。” “哈哈哈,好甜的嘴。”果然几句话让苏枫聂难得地笑了起来:“留仙楼的头牌果然和别人不同,改日再赏你好的,去吧。” 那女子心下一松,如蒙大赦,但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乖巧地应了声是,这才扯着几乎不能蔽体的衣服退了出去。 脸上含着的娇羞和笑意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变得狰狞和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幸好门外的小丫头红儿扶住了她,出声道:“玲珑姑娘——” 玲珑脸色煞白,忙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见屋中没什么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忍痛扶着红儿的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门玲珑仿佛脱力般倒在地上,几乎站立不稳,红儿则惊恐着看向她的裙子上血迹愈来愈大,捂着嘴不知怎么办才好。 玲珑死咬牙关,对红儿喝道:“还不快去请大夫!”下体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自己,走回来的这段路,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见红儿跑了出去,这才放任自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苏枫聂走出留仙楼,候着的小厮忙牵马过来:“爷上马。” 苏枫聂笑笑,看上去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他翻身上马,将块碎银子抛给了小厮。 “谢爷赏!”小厮捧着一大块碎银子笑的合不拢嘴,点头哈腰地讨好着苏枫聂,苏枫聂没再看他,打马跑了去。 这些奴才从不值得自己多花心思,给点好处就能出卖一切,自己从不在他们身上多费心思,自然也没注意到那小厮眼中露出一丝诡异微笑。 苏枫聂骑着枣红马驰骋在通往城北的道路上,一边走着,眼中一边闪过寒光。 这帮贱民!居然想能够告御状,当真是可笑!女人就是女人,玩过就算了。苏枫聂脸上划过一丝残酷的冷笑,他正发愁那些知情的人会乱嚼舌根,如今走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正好省的他费力再找了。 催动胯下的战马,伴着秋雨微寒延城边而去,与此同时,一道不易察觉的身影,悄悄从留仙楼溜了出来,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 雨声未歇,慕云深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而冷星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禀报着消息,并且将苏沄蓦的部署和计划一一并报。 “苏枫聂得到的情报是错误的,城北是我们布置的人手,城东才是告御状的百姓,苏三小姐的意思是尽量在保全百姓的同时重创苏枫聂,让我在行动之前询问您的意思。” 慕云深沉默了一会儿,复而微微一笑道:“不错,去罢。” 冷星低头道是,一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雨幕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此情追忆 嘉明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秋雨淅沥打在梧桐叶上,一阵凉风吹过,他忍不住背过身咳嗽两声。 “陛下,当心着凉。”苏妃连忙将一件外衣披在皇上的身上,早就有伶俐的宫人上前去关了窗子。 陛下的身体看着虽好,但实际上是一日不如一日,虽然还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但如今的精气神也都是在用宫中的灵药支撑着了,苏妃知道如今众妃中她的年纪最小,嘉明帝喜欢她柔顺听话,所以她也想尽可能多争一些荣宠,但若想要个孩子,怕也是极难了。 正在此时,有宦官悄悄进了内殿,道:“启禀陛下,承乐公主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苏沄蓦依规矩在清明殿外等候,等着看门的宦官进去通报,嘉明帝在看见苏沄蓦时,眼神柔和了一些,笑了笑道:“你这孩子,直接进来便是,自家人还等什么通报?” 苏妃娘娘也十分亲热地拉过苏沄蓦让她坐在身边,苏沄蓦不再推辞,笑着坐下了。嘉明帝见到苏沄蓦来,兴致明显高了不少,宫人们鱼贯端上了午膳,三人围着圆桌团团而坐,苏妃娘娘一边为陛下布菜一边问着苏沄蓦来时路上可好走,宫中可缺什么吃的用的,若是宫人不顺心或是缺什么短什么一定要和她说,不必客气。 苏沄蓦都只是一一含笑应了,由着兰音给自己布菜。陛下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温和,三人间气氛其乐融融,皇上心情大好,笑着道:“如今这般,倒像我们是一家三口了。” 半是玩笑的话语,倒让苏妃娘娘听了进去,她放下碗筷仔细端详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歪头笑道:“陛下说的是,承乐公主和您很像,倒像是亲生的一般呢。” 这话虽然有几分讨好,但也是实话,二人高挺的鼻梁,和笔直而秀气的眉毛,的确有几分相像,二人持筷的方式也是一模一样,苏沄蓦而嘉明帝相视一眼,发现二人都是用左手持筷,不由得哑然一笑。 这个持筷的习惯确实都是来源于慕毓莲,她是左撇子,所以带大的弟弟和女儿都是无意间也都习惯了左手持筷。 “用左手吃饭的人最聪明。”二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慕毓莲笑语嫣然的样子,一份温情在嘉明帝胸怀中流动。 这一番话说的嘉明帝十分开怀,他看着苏沄蓦笑道:“我和长姐本就相像,蓦儿更是和长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然也和朕像。” 苏沄蓦抿起嘴唇笑了笑,说道:“母亲原先跟我说过,陛下小时候长得和她十分相像,漂亮的像女孩子呢,待到大些愈发俊朗。” 嘉明帝哈哈笑出声,对苏沄蓦的话语毫不避讳,苏妃娘娘见陛下少有的开心,自然也在旁边说了些好话,倒是桌上温情流动,一顿饭吃的颇为是滋味。 苏沄蓦虽然不常进宫,但是她知道嘉明帝一向以宽厚治国,严苛御下,难得有这般开心的时候,所以外界虽盛传嘉明帝薄恩寡义,但是苏沄蓦看得出来皇上对她的母亲,还有苏沄蓦自己,都是真心相待的。 午膳过后陛下要吃药休息,依着大平国律,后宫妃子不可久居清明殿,所以苏妃娘娘知趣地便起身告退了,苏沄蓦自然也跟着出来了,二人携手一同向后宫走去,两宫相距不远,路上苏妃娘娘少不得又拉着她说了好些体己话。 “蓦儿你真该多进宫转转,”再回去的路上苏妃娘娘拉着苏沄蓦的手笑道:“今日陛下饭都多进了一碗,还多用了半碗汤,这可是好久都没有的事了。” 苏沄蓦看着苏妃高兴的样子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姑姑对皇上倒是十分依仗,也企盼着皇上的恩宠,可偏偏后宫众多妃嫔,除了文皇后和苏妃娘娘,有着名分的妃子膝下都有儿子依仗,文皇后早年有一子,但是长到三岁时夭折了,倒是苏妃娘娘这些年最受宠,却一直没有子息。 苏沄蓦也笑道:“哪里是我的功劳,是姑姑哄得陛下高兴,蓦儿跟着沾光罢了。” 一番话说得苏妃娘娘十分开心,面上也微露得色,这些年宫中女子虽多,新人不断,但只有她圣眷不断,恩宠最浓。 听着侄女的一番话,自觉也是苏家的姑姑,便拿出一番长辈的样子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道:“如今你也大了,曦儿和四皇子婚约虽然放置了,但你的婚事也该提起来了,如今你被封了公主,又是大长公主的女儿,自然是天下的好男儿随你挑选的,可有中意的男子,也让姑姑替你甄选甄选?” 苏妃娘娘这一番话,看似只是打趣,其实也是在试探苏沄蓦的意思,她如今自己无子傍身,如今亲侄女被封为承乐公主,她若能适当示好扶持,便能在接下来的争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八皇子如何?他生母虽不太高贵,但是这些年颇得圣眷,更得圣心。”苏妃试探着看向苏沄蓦,这些年八皇子最得盛宠,皇上对他也颇为赞赏,朝中上下具认为八皇子是个贤王,唯一的缺憾就是出身略低,生母是个宫女,早早死了,这么多年一直对外界表现出贤良的样子来,所以出身也不算诟病。 “我听宫人们说起过,原先你们俩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也三天两头往苏府跑,”苏妃打趣道,“不如由我来跟皇上提一提?” 苏沄蓦淡淡笑了笑,道:“姑姑不要误会,慕云舒其实一直钟情于大姐,蓦儿与他也并无私情。” 苏妃娘娘笑着道:“女儿总是害羞的,倒是八皇子几次在圣上面前提过和你感情很好,怕是有意让你来坐八王妃的意思呢。” 苏沄蓦语气淡淡:“有劳姑姑挂心,不过陛下当日曾说嫁娶由蓦儿自决,何况蓦儿如今并不属意八王。” 苏妃还要再劝,却听得苏沄蓦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兰音突然道:“公主,枕莲阁到了。” 苏沄蓦停住脚步,苏妃也停了下来,见苏沄蓦淡然一笑,道:“将来若有心上人,姑姑也必定会知道。” 此时雨过微晴,地上的石板路积了大大小小的积水,倒是空气清爽,苏沄蓦一身红衣尤其清丽。 她神色明朗,目光远眺,神宇间满是笃定和自信。 我苏沄蓦的命运,不会让任何人替我做主。 第一百二十四章:后宫,权堂 如果说前朝是男人的天下,后宫就是女人的战场,自古如此。 小到小户后宅,大到皇宫后廷,女人们的战场虽然看不到硝烟,但是丝毫不比朝堂的精彩逊色。 嘉庆帝有子十一人,除了文皇后所生的嫡子二皇子早夭,剩下的皇子均已成年。这些皇子中,除了四皇子多年花天酒地不问政事,省下的几个皇子都有心皇位,这些年风头最盛的是八皇子和玉贵妃所出的六皇子。 玉氏乃大家,追溯六代均在朝中官居要职,历史上也曾出过多个皇后,当今玉贵妃的父亲曾是前朝玉丞相,如今老丞相虽去世,但是朝野玉氏家族和当年玉丞相的门生仍旧不计其数,所以六皇子的出身最为高贵,背后支撑的势力也极大。 八皇子生母出身不高,但是胜在为人谦逊,加上前两年的旱灾和涝灾颇为用心出力,如今也得了贤良的名声,再加上他对外一直和相府走的亲近,所以背后支撑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苏妃娘娘在苏沄蓦那里碰了个软钉子,虽然雨停风定,但苏锦颜回来时的神色却有些不耐,熟悉苏倾言脾气的贴身宫女都知道她此时一定是有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出去!都出去!”苏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宫女们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苏倾言有些烦躁地喝了口茶水,复而胡乱地将茶杯推在了一旁。想起玉贵妃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生气,如今后宫就数她苏倾言最受宠爱,可偏偏她没有子嗣! 父亲权倾朝野又怎样,还不是罪臣之后! 可玉锦绣有儿子,她却连个女儿都没有,苏倾言有些愤愤,这些年在外人眼中她苏倾言宠冠后宫,一月三十天,大约有十五天是歇在自己这里的,可这些年皇上身子逐渐弱了,她用了很多偏方,吃了很多药也不见起色。 苏倾言和玉锦绣,一个是当朝宰相的妹妹,一个是前朝玉氏的名门小姐,玉氏的家族势力更为强大,但苏穆延最得陛下信任,苏倾言也更为受宠,二人势均力敌,不相伯仲,所以二人自然互相看不过眼。 但玉锦绣有儿子,玉氏是大家,六皇子也极善心计权谋,她苏倾言最大的痛处是没有子嗣,哪怕有个公主,也不至于老无所依。 若是将来八皇子能登得大宝,六皇子封了亲王,她玉锦绣也可以随自养老,但苏倾言必定是要在宫中终老的。若情况更坏一些,六皇子登基,玉锦绣就是明正言顺的皇太后,哪里还有她苏倾言一个太妃的位置?那时就是她任玉锦绣宰割的时候了。 想到此情此景,苏倾言脸色苍白地捏紧了手帕。 不行!她怎么能容许自己被那个女人拿捏在手里! 其实现阶段对苏倾言和苏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女儿许给慕云舒,只是可恨哥哥将苏沄曦许给了什么都没有的慕云深,而苏沄颜又不够作为筹码,她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如今盛宠在身的苏沄蓦能够被指给慕云舒,这样将来她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慕云舒没有母妃,他在后宫中没有助力,苏倾言是宠妃,又没有子嗣,这才是优势互补的好买卖。 但是想着刚刚和苏沄蓦的交谈,苏倾言又皱起了眉头。三个侄女她都见过,苏沄曦自负美貌,目下无尘,苏沄颜倒是个聪明的,可偏偏容貌有些平常,这个苏沄蓦原先以为是个好拿捏的,不想这一番话语试探下来,竟然是个有主意的,而且明显对慕云舒没什么情谊,这样苏沄蓦的身份贵重,又拿捏不得,才是最让苏妃头疼的。 苏妃轻揉着额头,有些发愁,这些日子她时常在外书房候着,屡屡听慕云舒跟陛下提及他和苏沄蓦感情甚好,几番暗示想让陛下赐婚,该如何设计才能让苏沄蓦愿意嫁给慕云舒呢? “娘娘莫要烦恼,”刚刚陪同苏妃一起回来的贴身宫女凝音劝到:“八皇子年轻俊朗,哪里有女子不喜欢的呢?只怕是公主害羞,不肯明说呢。” 苏妃无奈地摇摇头,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凝音又上前一步道:“娘娘实在是体恤公主,但娘娘想想,女子不都是如此?只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何愁二人不在一起呢?” 凝香一言让苏妃心中一动,虽然苏沄蓦如今身份极贵,但终归是女子,她若是成了慕云舒的人,便无法另行他嫁,难不成还愁二人不在一起么? 苏倾言的脸庞爬上一抹极美的笑容,若是如此,便不怕了。 苏沄蓦回到枕莲阁,妙音姑姑帮她简单熟悉了下,换下了占了水的红色长裙和浅色的绣鞋,便有宫人接了过去熨洗,另有人奉了南方的素锦所制的宽松长裙上来。南方的素锦被号称是平朝最轻柔的材质,一整套的月白色服饰绣着佛莲的纹路,衣服早就被宫女放在熏香上蒸腾过,上身后香气袭人不说,肌肤更是温暖熨帖。 这是依着礼制所制的常服,都是玉贵妃亲命尚衣局的人监制,据说陛下还亲自说过要在衣角处加上佛莲的花样,以示公主之尊,更是缅怀大长公主的意思。 “宫中果真如此繁琐。”苏沄蓦有些不习惯地伸了伸袖子,这衣服穿着虽然舒服,但是长裙长袖有些太过限制行动,苏越前世攀山越岭地摘草药,自然对衣服不够讲究,穿越到的苏沄蓦身上,虽然是个大家小姐,但是一方面天生丽质,另一方面也是自在惯了,哪里在服饰上这样讲究? “何止这些?”妙音将苏沄蓦纤细的腰身用一条素白的锦缎轻轻束起,更显她腰身盈盈一握,恍如仙子。 “除了您宫中的常服数十套,还有日常的宫装数十套,除此之外还有吉服和礼服各一。”妙音笑着说道,“礼服和吉服只有在特定的场合才用得到,这里说的一也不是一套,只是样子只有一款,但是随用随做。” 待服侍过苏沄蓦梳洗,屏退了众人,妙音有些迟疑地对苏沄蓦道:“公主殿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一百二十五章:苦差 苏沄蓦看着眼前神色凝重的妙音,心下一沉,说道:“姑姑想说什么便说,不用有疑虑。” 妙音听到苏沄蓦的话,思索了片刻,道:“公主,方才苏妃娘娘的态度,您务必要重视。” 苏沄蓦略有些疑惑:“这话怎么说?” 妙音声音略小了些,谨慎回答道:“苏妃娘娘无子,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不在壮年,娘娘这一生,必定不会再有后。苏妃娘娘如此殷切地想撮合公主和八王爷,必然是觉得八王爷登基有望,想你嫁与他,将来成为她的靠山。” 苏沄蓦点点头道:“我自知苏妃的想法,我对八王爷无意,自然不会与他成婚。” 妙音的情绪波动了起来:“正因如此,公主才更要小心!苏妃一旦将主意打到您身上,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保不准会用什么下作的手段。奴婢是担心公主着了她的道!” 苏沄蓦心下一惊,的确,她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她赶忙回复:“谢谢姑姑提醒,我还真的没有想过,此后,我必会小心苏妃。” 距宫宴举行还有五日,这五日内,只要还在宫里,她就要随时提防着苏妃。 夜间,凉风习习,苏沄蓦坐在桌旁,手中执笔,在纸上写字。一边写,她一边唤了冷星出来,问道:“城东的家属们安置的如何了?” 冷星答:“那些家属们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了。” 苏沄蓦点了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半柱香后,她将写好的纸递给冷星,叫他将纸上的内容说与百姓们,教他们如何做。 冷星刚要走,苏沄蓦又喊住了他。 冷星回过身去看着苏沄蓦,只见苏沄蓦面上覆着层红云,又执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写完后,她将那纸折起,对冷星说:“寻雪雕不在宫中,这一封,你去送给宁王。”末了还红着脸嘱咐了一句,“你可千万不能偷看啊!” 冷星脚下一个踉跄,赶紧闪身离开了。 苏沄蓦没看到冷星的窘迫,她现在忙着想念慕云深,没空理会别人。 今日苏妃提到要让她嫁给慕云舒的事儿,她一想起来,便觉得气闷,又不住想起了慕云深。不知他若是知道,慕云舒总在皇上面前提及自己,又有人意图让自己嫁与慕云舒,那个别扭的宁王,会不会生气呢? 苏沄蓦刚刚写得那封信,便是一封情信。那上面工工整整的用小楷书写着八个字:思君成疾,如何能解? 待到深夜,冷星便回来了,他告诉苏沄蓦,那纸上的内容,已经全部教给那些家属们了。 苏沄蓦正要叫他退下时,冷星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对苏沄蓦说:“这封信,是宁王的。” 苏沄蓦顿感惊喜,赶紧接过那封信,打开一看,发现那上面写着五个字:药石不可医。 纸上的字体依然是挥毫遒劲,只是不知为何,笔锋处不似平时那般凌厉,略带了些耐人寻味的辗转。 苏沄蓦看着那几个字,笑得甜蜜。何谓见字如面?苏沄蓦看着宁王的字体,便能想象成那人看见自己的信,脸红别扭的样子。就连写下这几个字,都不自知地掺了柔情入墨。 烦闷一扫而空,窗外的蝉鸣、轻风,仿佛都带上了夏花的香气。 苏沄蓦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那颗小女儿家的心加速的跳着,她将那封带着墨香的信贴近自己的心脏,脸上的笑容温柔如水。 “惟你是药,解我心疾。” 第二日一早,画越唤醒了苏沄蓦,出人意料的是,苏沄蓦这一晚又睡得十分香甜。 苏沄蓦只以为自己是得了宁王的信,心里开心,才能睡好,并没有太在意。 距宫宴还有四日了,她必须感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能让苏枫聂受惩。 正在她思考之时,画越来报:“小姐,冷星说,雷家长子雷泽策回京述职了,今日下午,会去苏府找苏二公子。” 苏沄蓦并不知道雷泽策是谁,只是听她姓雷,方知应是雷泽鸣的亲人。 画越道:“雷泽策是雷家长子,也是雷泽鸣的兄长,他带领雷家军在边关多年,苏枫聂与他在同一个大营,是多年好友。” 苏沄蓦点了点头。半晌,她对画越道:“我今日要出宫。” 说罢,她唤了冷星,道:“你去八王府,告诉八王爷,今日未时,我请他在归香楼一叙。” 冷星对慕云舒有些抗拒,身型略有些迟缓,苏沄蓦捕捉到了冷星的神色,向他说:“我此次部署中,这一环必须有人替我出面。且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想让云深涉入。思来想去,慕云舒最合适。” 冷星心中还存了些芥蒂,但听到苏沄蓦如此解释,便只能去完成苏沄蓦的命令。 冷星走后,画越问道:“小姐是要做什么?” 苏沄蓦回答:“城东安置下的那批将士家属,他们想要申冤,是极为不易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让他们直接出现在皇上面前。但把他们引入宫这事,我做或是宁王做,都不合适,也落不了好处。不如交给慕云舒,让他去做,最省心。” 画越不放心道:“可小姐,如果慕云舒不接招,可该如何是好?” 苏沄蓦笑了:“我背后是整个苏家,手里又握着慕云舒的命脉,何愁他不答应?” 苏沄蓦心里暗笑,她手里握着的这跟慕云舒的命脉,可真的是名副其实。 画越点了点头,心下了然。自家小姐又给慕云舒设计了一份好差事。 未时刚过,一个模样俊朗的男子,出现在归香楼的房间里,而在那房间里,没有姑娘,只有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 “八王果然来了。”穿着男装的苏沄蓦对眼前的男子说,她不会变声,一出口,还是一把清甜的女音,只是面上被画越做了些简单的易容,不认识的人看不出是女子。 慕云舒看着眼前的人,巧妙地隐去了眼中的一丝惊讶,直入主题道:“承乐公主邀本王来此,所为何事?” 苏沄蓦笑道:“八王真是爽快,那我也不客套了,我今日,是想与八王谈谈合作的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合作 慕云舒看着苏沄蓦的目光尖锐,他试探着问道:“你有何可与我合作的?你有事,不应该去找慕云深?” 苏沄蓦的笑容无懈可击,她回答道:“是否找宁王合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只需告诉八王爷,此次与我合作,有利无害,且我也不需要王爷做什么,动动嘴皮子便可。” 慕云舒问道:“有利无害?你于我,能有何利?” 苏沄蓦道:“王爷别忘了,承乐现在是府内最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如果你与我合作,就相当于得到了全府的扶持。而且,八王爷也知道,你的隐疾,只有我能治。” 一听到“隐疾”二字,慕云舒的脸色变了变,但他还不愿就这样低头,继续强撑着道:“苏府除了你,还有苏枫聂。他作为苏家唯一的儿子,又立下战功,我若与他合作,不比你更好!” 苏沄蓦一听这话,忍不住嗤笑出声,道:“八王爷莫不是还想着,吊着苏沄曦,苏枫聂就会乖乖的成为你的党羽了?不说苏枫聂如何,只说苏沄曦,王爷比我更要清楚,那是个徒有美貌,脑子空空的草包!” 她顿了一顿,忽然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继续道:“再者说,我这一次的计划之后,苏枫聂在府中的地位,便荡然无存了。王爷若还是要把筹码压在他们身上,那真是让我失望。” 慕云舒听到苏沄蓦这番话,脸色越来越黑。他心里知道,苏沄蓦是要对苏枫聂出手了。他仔细考虑了半晌,那苏沄曦的确不是辅佐他上位的最好人选,最终,他决定与苏沄蓦合作。 “说说你的计划。”慕云舒道。 苏沄蓦见他答应,展颜一笑道:“八王爷要做的事不多,只要在四日后的宫宴前,将宫门外的人引入宫中安置好,便可以了。” 慕云舒疑惑:“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苏沄蓦道,“我本是女儿身,今日虽穿了男装,难保不会被人认出,不便在此久留,先告辞了。” 说罢,她便把慕云舒留在屋内,不再理会他探究的目光,转身离去了。 易容成小厮的画越正在屋外候着,一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 苏沄蓦道:“你帮我将容貌再掩饰几分,我们回苏府去看看。” 画越点了点头,和苏沄蓦一起走进了一间无人的房间。 半柱香后,两个相貌平平的平民男子从房内走出,不曾留下痕迹。 此时的苏府外围了很多百姓,两人混迹其中,并没有引得任何人侧目。 “云弟,今日雷泽策将军回京述职,一会儿要来苏府拜访苏二公子,听说他们在军中就是朋友了。”身形略微高大的那个男子说道,他便是易容成男子的画越,身旁的那个瘦削的男子,便是苏沄蓦。 苏沄蓦点了点头,因为自己不会变声,并没有答话。 “那雷家长子惊才绝艳,想当年在京城中,也是与宁王齐名的人物,来苏府围观的人,都是想看看雷泽策的风采呢。” 苏沄蓦心中不屑,什么他雷泽策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和她心心念念的宁王比肩? 在人群的前方,有三个人,一个是苏枫聂,一个是苏沄曦,还有一个,便是雷泽策了。 苏沄蓦遥遥望去,看见了雷泽策,只见那人也是丰神俊朗,高大英俊,但是和她的宁王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苏沄蓦有些不解,雷泽策来拜访朋友,苏穆延身为长辈不用来接,苏枫聂一人来迎也就算了,怎么苏沄曦也来了? 只见,苏枫聂向雷泽策做出邀请的动作,他们转身的下一刻,苏沄曦便一声惊呼,向着雷泽策的方向柔若无骨地倒了下去。 苏沄蓦顿时明白了,原来苏沄曦跟着苏枫聂来接雷泽策,是为了演这一出。 雷泽策刚扶住苏沄曦的身体,苏沄曦就用她那双白嫩的手抓住了雷泽策的手臂,一个似水的眼神瞥向雷泽策,雷泽策瞬间怔在原地,一朵红云爬上他的耳朵。 苏沄曦咬着嘴唇,眼中含着泪花,柔弱地说:“谢谢雷公子扶住我,我一不小心崴了脚。” 苏枫聂见状,顺水推舟道:“雷兄,谢谢你,能否麻烦你将我大姐送会她的院子?” 雷泽策自然愿意,赶紧搀扶着苏沄曦走远了。 围观的百姓见雷泽策走了,便也散了。 苏沄蓦则在画越的掩护下换了条路,绕到了苏沄曦的院子后,准备等雷泽策来了,听他们的墙角。 “这个雷泽策,也能与宁王齐名?”苏沄蓦嘲讽到。 苏沄曦是个草包也就算了,这雷泽策怎也如此愚笨?苏沄曦本有婚约在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苏沄曦拉拉扯扯,此后若是传了出去,他雷泽策,岂不是要被苏沄曦拉下水? 而此时,苏沄曦被雷泽策扶回院中,她见雷泽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柔情蜜意,自知引诱雷泽策已然成功,便继续惺惺作态了起来。 “唉……”苏沄曦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雷泽策看见佳人皱眉,心里一痛,赶紧将她扶到椅子上,关切地问道:“苏大小姐为何叹气,可是脚痛?” 苏沄曦美目含泪,幽幽地看了一眼雷泽策,道:“雷公子叫我曦儿便好。曦儿不是脚痛,而是心痛。从小以来,若是我受了伤,我母亲必然为我心痛不已。可如今她身陷牢狱,我却连探望都不行,曦儿难免心痛。近几日曦儿也是茶饭不思,魂不守舍,才不小心崴了脚。” 雷泽策被苏沄曦看了一眼,骨头都酥了一半,看着苏沄曦落泪,他更是心疼,温柔道:“沈夫人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曦儿你放心,我与枫聂交好多年,如今你们有难,我必然不会冷眼旁观。搭救沈夫人的事,我也义不容辞。沈夫人,一定会无事的。” 苏沄曦脸上露出感动的表情,她一把抓住雷泽策的手,眼含秋波,柔情脉脉道:“多谢雷哥哥,今日情谊,曦儿必不忘怀。” 第一百二十七章:侍女 回宫的路上,苏沄蓦因方才看到的一幕心生烦闷,眉头拧成个川字,一直舒展不开。 紧随其后的画越看到苏沄蓦急躁的样子,心下疑惑,等回了枕莲阁,才问道:“小姐怎么突然如此烦躁?可是因为那雷家长子与苏二公子交好?” 苏沄蓦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答道:“那一个雷泽策不足为惧,以他和苏枫聂两人的头脑,再来十个我都不怕。” 画越问:“那小姐是为何烦躁?” 苏沄蓦答道:“方才,苏沄曦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是故意摆给雷泽策看的。她本来生得貌美,若是想引诱寻常男子,必定是手到擒来。我只是没想到,那雷泽策也是识人不清,苏沄曦一使点小手段,他就被勾了魂。” 画越听懂了苏沄蓦的意思,说道:“雷家长子身有战功,雷家根基又扎实,雷泽策在朝堂上是有一席之地的。小姐是担心,雷泽策会为苏枫聂周全,有他出面,此次让苏枫聂下狱之事,又要泡汤了?” 苏沄蓦点了点头,道:“苏枫聂的事一旦被告发,雷泽策必将为他求情,到最后,皇上就算惩罚苏枫聂,也断然不会让他下狱。” 苏沄蓦心知,自己此次的设计,必然无法让苏枫聂翻了船,但是能让他受处罚,也不算亏。 “看来,我得先给苏枫聂准备一份薄礼了。” 苏沄蓦展开一张纸,在纸上奋笔疾书,写完后,吩咐冷星道:“将这封信带回苏府,再在我房间柜子中的锦盒里拿出那支钗子,将它们一起交给苏沄颜。” “是。”冷星答道,闪身离去了。 苏沄蓦那封信中的内容是:宫宴上,看我眼色,向圣上出示此物,告知其此物为承乐公主死去侍女遗物,你亲眼所见苏枫聂推其入水,捡到此物。此事成后,苏沄曦靠山全无。 她早与苏沄颜结盟,她知道苏沄颜嫉恨苏沄曦得宠,特意告诉苏沄颜,她做完这件事后,苏沄曦会陷入孑然的境地。 虽然她也不缺认苏沄颜会不会听她的话,但苏沄颜做了,是火上浇油,不做,也不能破坏她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便有老太监来通传,皇上今日中午要来陪公主用午膳。苏沄蓦睡醒了,便赶紧让画越侍候她梳妆。在化妆时,苏沄蓦特意吩咐画越,要让她看起来憔悴。 画越不解道:“小姐这是何意?” 苏沄蓦答道:“让皇上看到我憔悴的样子,才能让皇上对苏枫聂的愤怒更强烈。” 画越点了点头,为苏沄蓦化妆。她在苏沄蓦的眼下加上了一层薄薄的青色,脸上施了粉,却不涂胭脂,看起来十分苍白。 化好妆后,苏沄蓦看了看镜子里那张憔悴的容颜,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沄蓦心下了然,她未曾想到皇上中午会来此,但既然来了,便是绝佳的机会。 她昨日在宫外时,也听到有路人谈论边疆杀女之事,苏沄蓦心知,是冷星散布出的流言发酵了。 午时三刻,枕莲阁外有太监来报,说皇上已到枕莲阁外,苏沄蓦赶紧出门迎接。 “承乐参见皇上。”苏沄蓦盈盈一拜。 嘉明帝道:“平身。日头炎热,快进屋吧。” 随后,苏沄蓦跟在嘉明帝身后走进了枕莲阁内。 红木桌子上,摆着几道精致诱人的菜肴,有荤有素,三热两冷,还有一锅甜汤。 看着桌上精美的菜式,苏沄蓦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只是她正要做戏,不能吃得太爽,于是只能执起筷子吃上两口,便依依不舍地放下了。 嘉明帝见苏沄蓦吃不下饭,问道:“朕听闻承乐今日快至午时才进宫,一看你脸色苍白,眼下发青,如今午膳又吃得这样少,莫不是病了?” 苏沄蓦听到嘉明帝提及自己的脸色,手覆上自己的脸,答道:“承乐传了大夫到府中看了,大夫说,承乐这是心病,只能自己解。” 嘉明帝不解道:“什么心病?若是有心结,是因为什么?” 苏沄蓦等了半天,就是为等这一句话,她此前酝酿着情绪,让眼里蓄着泪水,哽咽道:“其实也并非大事,只是承乐的一个贴身丫鬟,被府中男眷害死了,昨晚承乐睡梦中,又梦见了那丫头。” 说罢,她便咬住嘴唇,一副努力忍住哭泣的样子。 苏沄蓦没有指名说出是苏枫聂害死了她的侍女,因为侍女死亡,不算大事,若因此在皇上面前抱怨自家兄长,难免落人口舌。 府中男眷,一是苏穆延,二是苏枫聂,苏沄蓦猜想,就算她不指名道姓,皇上也能想到是谁做了这事。 “我的侍女名叫碧落,是我在府里最贴心的丫头。前几日,她端来吃食给我,我闻着那吃食中有异常味道,银针一测,竟然有毒!我问了几句,她告诉我,是府中男眷说我身体不好,他从外城带回灵丹妙药,让她下进我的吃食里,可以治好我的身体。”苏沄蓦缓缓道,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 “我那丫头毕竟是个女孩子,难敌有心之人诱惑,我不想怪责她,只对她说,是那人骗了她。她怒极,跑去质问那人,那人将她赶了出去。谁知她性子如此刚烈,就再也没回来,”苏沄蓦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她一想到碧落死时的样子,心就疼得厉害,“第二日,我在荷花池里看见了她,只是,人已经去了……” 嘉明帝听到这,心下已经了然,苏沄蓦是想自己给她的侍女申冤呢。 他自然也猜到,能恨苏沄蓦到下药害她的人,只有苏枫聂。 可是,毕竟苏沄蓦没有被毒,那侍女也死了,死无对证,苏枫聂断不会承认。再者说,苏枫聂刚从边疆归来,沈漪澜已然落狱,若再因此事处罚他,必然会导致军心动荡。 苏沄蓦看嘉明帝面露难色,心里也知道嘉明帝的为难,于是她道:“皇上,承乐侍女身死事小,我望她走后能平静,也不想为此事大动干戈。今日对皇上说出此事,承乐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皇上不必为此为难。” 嘉明帝看了看苏沄蓦那双澄澈的双眼,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女孩,是如何在府中长大的,前有害她生母的姨娘,后有对她下毒的兄长,她能成长至今日这般大放光彩,也是着实不易。 嘉明帝沉吟了片刻,道:“承乐懂得朕心,甚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安神香 此事告一段落后,嘉明帝又缓缓开口,道:“承乐,朕还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苏沄蓦问道:“皇上您说。” “是关于沈漪澜的。”一提到这个名字,嘉明帝脸上便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厌恶之余,还隐约有些许无奈神色,“苏家二公子苏枫聂近日回京,他是带着军功回来的,若是这时,朕杀了他的生母,恐怕会令他心生怨怼。” 苏沄蓦心知,嘉明帝的意思,是希望她出言,放过沈漪澜。 “承乐知道皇上的难处,我母亲所受的冤屈已经昭雪,沈漪澜也在牢狱中尝到了苦头,承乐愿意原谅她,放她回府。”苏沄蓦说道,此事已是无法转圜,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来巩固自己在嘉明帝心中的地位。 那沈漪澜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根本不足为惧。 嘉明帝点了点头,道:“那朕便特赦沈漪澜回府,但回府以后,也只能作为姨娘,不可再抬。且不得参加宫宴,每日跪于佛前三个时辰,为朝莲公主诵经。” 听到嘉明帝对沈漪澜的处罚,苏沄蓦内心舒服了很多。让沈漪澜好好地呆在姨娘的位置上,也能让她过后培养暗情上位轻松地多。 膳后,嘉明帝回了御书房,苏沄蓦赶紧吩咐了画越,让她准备几样吃食送来。 吃食一到,她便赶紧狼吞虎咽,画越看到自家小姐胃口大好的样子,脸上也挂着笑意。 只是,苏沄蓦吃到一半,忽然叹了口气,不再动筷。画越疑惑道:“小姐怎么不吃了?这菜式不合胃口?” 苏沄蓦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是想起碧落了。今日没能让皇上处罚苏枫聂,是我对不住碧落。” 画越看着苏沄蓦失落的神色,忙安慰道:“碧落如此贴心,她必然知道小姐的难处,不会计较这些的。” 听到这话,苏沄蓦点了点头,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后日便是宫宴了,这两天,她得赶紧准备一下。 画越这厢进了门,对苏沄蓦说:“小姐,今日晚上,沈漪澜便要回府了。” 蕙兰公主生辰,皇上特赦沈漪澜回府,也算名正言顺。再者说,就算不是今天,总有一日沈漪澜要被放回府,苏沄蓦不甚在意,点点头应付了过去。 “画越,”苏沄蓦轻唤道,“挑件礼物,我们去皇后宫里。” 苏沄蓦这次进宫,带了好几样宝物,除去给蕙兰公主的贺礼,还有拜会妃子的伴手礼。 她初入宫闱之时,文皇后对她青眼有加,苏沄蓦知道文皇后没有子嗣,又喜欢自己,她自然,也对这个温厚和顺的女人有好感。 画越挑了一支镶红宝石的纯金步摇,苏沄蓦看了看并无不妥以后,便乘着辇轿去了皇后宫中。 一进皇后的寝宫,苏沄蓦便觉得有些不对,皇后宫中燃着的香料气息,怎么和苏老太太赐给她的安神香气味如此相似? 苏沄蓦心里存了个疑,准备稍后试探一下文皇后。 文皇后听到下人通报说承乐公主来了,心里欢喜得紧,苏沄蓦刚要对她行礼,她便忙道:“免礼。”说罢,便让婢女把椅子摆在一旁,让苏沄蓦坐下。 “娘娘,承乐此来带了礼物给娘娘,希望娘娘能喜欢。”苏沄蓦脆生生地说道,从画越手里接过那个放着步摇的锦盒,递给了文皇后。 文皇后打开了锦盒,看见那支步摇,欢喜道:“你这孩子,来看本宫,还带什么礼物?你时常来这坐坐,陪我说说话,比什么礼物都好。” 身为皇后,她见过的珍宝已是数不胜数,苏沄蓦献上的这支金步摇,在她的库房中并不出挑。但是光是苏沄蓦的心意,就已经让文皇后十分欢喜了。 苏沄蓦知道文皇后是真心喜欢自己,便向她撒娇到:“那承乐以后来看娘娘,就不带礼物来了。不过娘娘可不要笑话承乐小气!” 文皇后也笑了起来,戳了戳苏沄蓦的笔尖,嗔道:“你这孩子!” 气氛融洽了不少,苏沄蓦便试探了起来,她问道:“娘娘,你宫里的香是什么香?承乐闻着,挺喜欢的。” 文皇后答道:“本宫近日神思倦怠,苏妃知道后,便献了这香给我,这香是苏家老太太给她的,说是苏二公子从边疆带回来的,有安神的奇效。” 一听到“苏二公子”这几个字,苏沄蓦心中瞬间警铃大作她,继续问道:“那皇后娘娘点着这香,可觉得放松了些?” 文皇后眉头微微皱起,摇了摇头,道:“这香连点了几日,也是无效,近日我头脑更加昏沉,夜不能寐,睡着了,也时常会发梦魇。” 梦魇! 文皇后点了这香之后,便开始梦魇,她记得,她点上安神香的那日,也发了梦魇。 这香,必不简单。 想到这里,她对文皇后说:“既然皇后娘娘觉得这香无用,可否赐给承乐?承乐一闻到这香味,就觉得喜欢的紧呢!” 文皇后又重新展开笑容,佯怒道:“这才刚来了一会儿,就开始向我讨东西了!也罢,你既然喜欢,就拿去吧。” 说罢,便传了侍女,将那盘香料装进锦盒,递给了画越。 苏沄蓦与文皇后又聊了半晌,在皇后宫里用了晚膳,才回到枕莲阁。 一回到枕莲阁,苏沄蓦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她看着皇后赐给她的那盘香料,心底浮现出刺骨的冷意。 那盘香上,也刻着一个女子的形象,与苏老太太赐给她的一模一样。 她想起,方才文皇后说,这香是苏老太太从苏枫聂手里得到的,苏沄蓦心下了然,这必然是苏枫聂想要借老太太之手,把这香递到她手上。 只是,苏枫聂没能料到,老太太把这香料,也送了一份给苏妃,又经苏妃转手送给了文皇后,最后,居然落在了自己手里。 想来,这便是为何苏沄蓦不闻那香料,却每日安枕的原因了。 “冷星,”苏沄蓦唤出冷星,将那锦盒交给他,“把这香料交到宁王手上,托他查清,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冷星走了,苏沄蓦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感觉自己越来越麻木了。 夜色正浓,宫里灯火通明,但也难免有照不亮的地方。 苏沄蓦心里嗤笑,在这里,在苏府,有多少人紧紧地盯着自己,又有多少人不怀好意呢? 她到底要斗到何时,才能不用每日防备,怕自己被人所害? 第一百二十九章:宫宴 一想到这,苏沄蓦便忍不住的思念宁王。他不曾对自己花言巧语、山盟海誓,却总是默默守护,给自己实质性的保护和帮助。 如果没有宁王的帮助,苏沄蓦也不能确认,自己能不能平安地活到现在。 慕云深,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般,藏匿于云层深处,让苏沄蓦朦胧地看不清他的身影。但天有雨雪之时,云层深处总有他,为苏沄蓦遮风挡雨。 明月高悬,本是宁静安逸的夜色,在沈漪澜的眼中,倒怎么看怎么阴冷。 她今日被特赦回府,本是罪躯,无人侍候她梳洗,亦无人送她出宫,她只能穿着多日未换的衣服,独自一人走出宫去。 沈漪澜身上的衣服,还是生辰那天穿得,艳丽的红已经被狱中脏乱的环境污染,头发也凌乱着,本来风韵犹存的妇人,此时显得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一直走到偏门口,沈漪澜才看到苏府派来接她的马车。那样狭窄简陋的马车,她已是很久没有坐过了。 回到苏府,便有侍女领着她到院子里,苏穆延不在,院里只有苏沄曦、苏枫聂和苏沄颜三人,连侍女都没有。 苏沄曦一见到沈漪澜狼狈的样子,泪水夺眶而出,赶紧跑过去握住了沈漪澜的手。 沈漪澜看着苏沄曦,麻木的神色出现了裂缝。她恨,恨苏沄蓦让她失去了苏穆延的信任,恨苏沄蓦让她再不能成为正妻,恨苏沄蓦让她的儿女成了庶女,自己却被封为公主! “苏沄蓦……”沈漪澜眼中恨意燃烧着,她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第二日申时,距宫宴举行还有半个时辰,此时正是赴宴人去蕙兰公主处献礼的时辰。 苏沄蓦穿了一身妃色的衣裙,淡淡的粉色衬着她雪白的皮肤,美丽却不会太过抢眼。 画越给她挽了个飞仙髻,插上支白玉的发钗,略施薄粉,让苏沄蓦看起来犹如出水芙蓉,纯净优雅。 苏沄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 蕙兰公主处,已是十分热闹。来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堆在桌上,宫人们整理得十分辛苦。 这厢苏沄蓦到了蕙兰公主那,慕毓兰一见了她,便觉得亲切,赶紧招呼她到寝宫里坐下。 苏沄蓦甜甜地唤了一声:“姑母。”说罢,便把准备好的贺礼献上。 她这次献上的,是从慕毓莲嫁妆中挑选出来的,一柄紫玉如意,慕毓兰收了贺礼,看着眼前与慕毓莲长相相似的苏沄蓦,心里更加喜欢了。 眼瞧着快到酉时过半了,慕毓兰招呼着苏沄蓦,前去赴宴。 这次的宫宴,是露天举行的,宴席后围着半圈池水,荷花盛放,池旁树影摇风,一到晚上,月影婆娑,实属美景。 此时正是快到戌时,太阳落山,天边红云未散,月亮已然高悬。 苏沄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见苏府众人也赶来了,其中没有沈漪澜,心情好了一些。至少,她可以晚一点见到那张令她讨厌的脸了。 人群中,一道俊逸的身影乍现,苏沄蓦一看,是她的药来了。她眸光瞬间亮起,宁王今日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袍,腰间坠着墨色的玉佩,那张脸,丰神俊朗,让苏沄蓦移不开目光。 宁王也看到了苏沄蓦,只见那女孩盯着自己的目光里充满火热,一缕红云在月色遮掩下悄悄攀上了他的耳朵,他清了清嗓子,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席间,苏沄蓦吩咐画越道:“画越,你去问问慕云舒,他那边准备的如何了,是否把申冤的百姓安置下来了。” 画越领了命,只消片刻,便有个小厮模样的人出现在慕云舒身旁,与他附耳说话。 半晌,画越回来了,她对苏沄蓦说:“小姐,慕云舒说,今日酉时时,那些将士家属便来到宫门前哭诉,全城百姓议论纷纷。慕云舒已经将那些人带到宫内无人的偏殿安置下来,小姐一旦有了指示,便会把他们带来。” 苏沄蓦听到画越的说辞,点了点头。她看向慕云舒的方向,发现慕云舒正看着自己,她不着痕迹地对慕云舒使了个眼色,慕云舒便对着身旁的小厮耳语了几句,将那小厮谴走了。 一柱香的时间后,苏沄蓦忽然听到,有杂乱的人声,嘉明帝也听到这些人声,他挥退了歌姬舞姬,还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便有大批的群众涌进了宴席中。 那些百姓足足有六十余人,好在宫宴场所宽阔,才不至于拥挤。苏沄蓦从中看到了自己在城南安置下的将士家属,还有许多人,她也不曾见过,想来,是慕云舒找来做戏的。 领头的那人一见到坐在中央的皇上,便跪了下去,大声道:“请皇上为草民申冤啊!” 他这一跪,后面跟来的百姓们也纷纷跪下,大声喊着:“请皇上为我们申冤!” 此时,慕云舒忽然站起,走到嘉明帝前跪下,道:“儿臣请罪,今日,二臣进宫之时,发现这些百姓们在宫门前哭诉有冤,城中百姓纷纷侧目,儿臣怕影响皇家名誉,便将他们置入偏殿,想着先安抚人心,等宫宴结束后再禀明父皇,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来了。” 嘉明帝看着这些群众,先让他们起身,却无人起身,依旧跪着,嘉明帝见状,只好问道:“有何冤屈,能让你们不顾死罪擅闯宫闱?快快说来吧。” 苏沄蓦余光扫了一眼苏枫聂,只见那人微眯着眼,手中执着酒杯,目光不时扫向跪在地上的人群,若不是苏沄蓦心细,定然不能发现,苏枫聂微颤的指尖。 想来,他现在应该是怕得不得了吧? 不过这倒合了苏沄蓦的意,像苏枫聂这样作恶多端的人,在一切尘埃落定前,越让他恐惧,苏沄蓦心里就越开心。 他既然敢对那些女子痛下杀手,就要知道,总有一日,会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一切,都是报应而已。 第一百三十章:伸冤 得了皇上的允准后,那领头的人抬起头,声泪俱下道:“皇上,草民是从边疆而来。我的儿子在军中为兵,家中还有一个女儿。前几个月,我那女儿上街游玩,到了黄昏时分还未归来。我正担心着,有个穿着戎装的人来到我家,声称自己是苏将军的手下,他说我女儿与苏将军情投意合,跟着苏将军去了大营,不日就会返回。谁知……”说到此,那人哽咽着,痛苦道,“谁知我那女儿,就再也没回来。” 苏沄蓦悄悄瞥了眼苏枫聂,见他脸色发白,头上冒着虚汗,心里暗爽。 那个将士家属继续哭诉道:“草民担心女儿,便四处打听女儿的下落,误打误撞地在军营外,看到我女儿被几个人抬着,向乱葬岗的方向去了,我赶紧跟上去,等他们走了,就到我女儿身旁查看。但是我女儿,已经成了一个死人!她死时赤身裸体,身上遍体鳞伤,死前必定被人凌虐!我从边疆一路乞讨到京城,不想发现京城里也有人家女儿遇害。请皇上,一定要为我们的女儿平冤啊!” 他说完,便捂着脸痛哭不止,其他的百姓也纷纷痛哭流涕,一时间,整个宴席都被哭声所包围。 “皇上,臣女也有事上奏!”一道女音传来,苏沄蓦看去,发现是苏沄颜。 嘉明帝允了一声,苏沄颜便离席,跪在嘉明帝面前,从袖中掏出那日苏沄蓦交给她的发钗,道:“皇上,这支钗子,是承乐公主死去侍女碧落的遗物。那日夜晚,臣女亲眼看见碧落与二哥发生了争执,两人争吵中,二哥他,将碧落推进了荷花池中!” 苏沄蓦心知这是她出言的最佳时机,她一拍桌子,“噌”地一下站起身,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碧落她,原来不是自裁而死……” 说罢,她仿若浑身力气被抽干一般,流着泪瘫坐在椅子上,口中还念叨着:“碧落,我本以为你是因为知道了二哥向我下毒之事,才羞愤自裁,谁知,竟是二哥推你下水……” 此言一出,席上瞬间涌起轩然大波。 苏二公子,竟向承乐公主下毒,事情败露之后,还杀死了知道这事的侍女! 一瞬间,众人看向苏枫聂的眼神都变得尖锐了。 苏枫聂顿感芒刺在背,冷汗涔涔,不住发抖。 嘉明帝此时已是怒极,他不曾想到,军营本是保家卫国的所在,如今居然在苏枫聂的手里,成为了良家女子的地狱!更过分的是,他回到了京城,还不知收敛,继续草菅人命。 嘉明帝道:“苏枫聂!” 一听到皇上叫他的名字,苏枫聂一个激灵,浑身冷汗,内衫都被浸湿。 他略有些心虚的站起,跪在嘉明帝面前道:“臣,臣在。” “这些百姓所说的,你可认吗!”嘉明帝沉声道,每个字砸在苏枫聂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不想承认,但是他在军营中强抢民女,又虐杀致死,且回京后仍不收敛之事却有发生,能作证的人太多,他不敢撒谎。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认罪。” 嘉明帝气得从椅子上站起,席上的人瞬间跪了一地,只听到嘉明帝说:“苏枫聂草菅人命,心狠手毒,又意图毒害公主,罪无可恕,即刻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皇令刚下,苏沄蓦便看到苏沄曦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对着对面的雷泽策使着眼色。 下一刻,宴席两侧便有两道人影出现,同时跪在地上,苏沄蓦一看,其中一个是雷泽策,另一个是苏穆延。 她心里有些不爽,这个雷泽策,果真出来坏她的好事了。 雷泽策道:“皇上,恕臣无礼,苏枫聂与臣一同驻守边关多年,此次又是立功归来,皇上若是这时将苏枫聂关押,只怕于军心不利!” 嘉明帝一听到雷泽策提起“军心”二字,眉头蹙了起来,表情十分不满。 苏穆延也说道:“皇上,臣教子无方,小儿犯了罪,臣愿意替他受罚,只求皇上,为臣一家留下独子。” 嘉明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沉吟了半晌,最后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道:“既然两位爱卿都这样说,那朕便免了他的死罪。活罪难逃,苏枫聂降为副将,即刻启程回到军中,此后,如无朕的旨意,不得回京。” 听到自己被免了死罪,苏枫聂顿时放松了不少,他赶紧磕头谢恩,心里想着,只要留住性命,迟早有一日,可以东山再起。 苏沄蓦心里有些伤感,嘉明帝身为九五至尊,却连惩处一个犯了罪的臣子都无法做到,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军心、臣心、民心都绊着他的手脚。最尊贵的那把龙椅上,也是最被束缚的所在。 旨意已下,众人经过这场风波,已是没有心情继续看歌舞,宴席就这样草草结束。 宴会的主角慕毓兰也是十分心累,好好的一个生辰,偏偏叫苏枫聂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搅和了! 苏沄蓦准备随苏家众人一同回苏府,今日沈漪澜刚被放回府,苏枫聂便被处罚,即刻便要出城,今夜的苏家,必然有好戏可看。 出宫前,苏沄蓦特意去找了慕云深。找到慕云深是在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里,那人背对着她站在一棵树下,遥遥的望着朦胧的月色。树影在地上摇晃,月光给他的轮廓撒上一层冷白的光晕,让那个背影,无端地看起来孤寂。 慕云深察觉了苏沄蓦的到来,缓缓转过身,道:“你怎么不回府?” 一听慕云深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冰冷无趣,苏沄蓦露出恼怒的神色,答道:“还不是想着来找你。” 慕云深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点了点头。 苏沄蓦对慕云深说:“我刚入宫那日,苏妃对我说,慕云舒有意让皇上为我们指婚呢。” 慕云深一听到这话,不自觉的心里一揪,语气也带了些紧张,问道:“你如何回复?” 苏沄蓦听到慕云深紧张的语气,心情略好了一些,说:“我自然回绝了。我一颗心都挂在宁王身上,哪有闲心去想什么慕云舒。” 第一百三十一章:强吻 慕云深听到她这样大胆的话,别扭道:“一个女子,怎如此大胆。” 苏沄蓦嘿嘿地笑了两声,道:“我若不对宁王热情一些,只怕再过二十年,宁王也感受不到我的心意。” 宁王有些尴尬地转过了头,半晌后,他对苏沄蓦说道:“你很不错,不仅活过了一个月,还整治了害你的人。我没想到,你能那么出色。” 苏沄蓦听到宁王对她的赞赏,心里开心极了,蹦蹦跳跳地走来,站在慕云深身侧,问道:“那我现在有资格做你唯一的王妃了吗?” 慕云深微微脸红,不予回答。苏沄蓦只当他是默认了,心里泛出甜蜜,连那清冷的月光,此刻在她眼中都带着温度。她忍不住叹道:“月亮真美。” 宁王注视着苏沄蓦那张美丽的脸,一双大眼睛明亮闪烁,仿佛藏匿着星星。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热流,对苏沄蓦说道:“你也很美。” 你也很美。 这四个字,着实让苏沄蓦惊讶了一下。这不同于甜言蜜语或山盟海誓,不过是最不加修饰的一句话,从宁王的嘴里说出来,就成了最温柔缱绻的情话。 或许是月色太过动人,又或许是晚风太过清凉,可以有无数的理由,去解释苏沄蓦此刻的冲动。 她双手环住慕云深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上了慕云深的嘴唇。 慕云深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但不知为何,鼻尖萦绕着的少女的清香,让他不想推开眼前的女子,反而想要吻得更深。 明明本来只是一个短暂的浅吻,却因为慕云深的配合,最终变成一个绵长而深切的吻。 两人分开后,慕云深红云满面,看着眼前欢欣雀跃地苏沄蓦,佯怒道:“你怎能如此!” 苏沄蓦笑道:“宁王太好看了,我实在忍不住!” 一听到这话,本是佯怒的慕云深,忽然真的有些生气。难道她吻自己,就仅仅是因为自己长相俊美? 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对话时,苏沄蓦就是因为见到自己的容颜,才称要做自己的王妃的。 莫不是这么久以来,苏沄蓦看上的,就只有他的脸! 慕云深越想越生气,干脆“哼”地一声,拂袖而去,留下苏沄蓦一个人在原地疑惑。 她心想,这宁王的脸色,怎么比女人变得还快? 回到苏府后,她还未进门,就看见沈漪澜、苏沄曦、苏枫聂和苏穆延站在门口,她干脆带着画越躲到一旁,在暗处看戏。 “聂儿,娘才刚回府,你怎就要走了?”沈漪澜抹着眼泪,苏沄曦已经告诉了她宫宴上发生的事情。 “哼!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如今只是被派往边关,你可知他犯下的罪,足以让他死好几回了!”苏穆延怒气冲冲道,他一回府就看见苏沄曦和沈漪澜哭哭啼啼的样子,又想起苏枫聂干下的好事,气得直喘粗气。 苏沄曦听到苏穆延教训苏枫聂的话,心里十分不服,她道:“爹爹,你怎么能这样说二弟呢!若不是那群百姓,还有苏沄颜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二弟怎么会被处罚!” 苏沄蓦听到苏沄曦说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沈漪澜也知道苏沄曦说的话不妥,赶紧掐着她的手,苏沄曦这才闭了嘴。 苏穆延看着眼前不成器的儿子和女儿,气得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苏枫聂看见苏穆延走远了,才拉住沈漪澜和苏沄曦的手,道:“娘,大姐,你们放心,只要我还有一日在世,迟早会东山再起。等我回来了,一定会为我们今日受的委屈讨个说法,苏沄蓦的命,我一定会亲自收走!” 眼瞧着沈漪澜和苏沄曦两人还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苏沄蓦心里不屑道:当真以为她苏沄蓦是什么东西都能欺负的了的? 她是走过鬼门关又回来的人,这么几个闲杂人等,她从未放在眼里。 苏枫聂刚准备上马,苏沄蓦便带着画越现了身,站在三人面前。 那三人看见苏沄蓦突然出现,只好依次对苏沄蓦行礼,行过礼后,苏沄蓦却没让他们起身,而是开口对苏枫聂说:“二公子吃了亏,便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能做。此番你被降为副将,禁足于营中,望此后,二公子能谨言慎行。” 苏枫聂握紧拳头,眼中恨意勃发,咬牙切齿道:“臣谨记公主教诲。” 说罢,她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沈漪澜,故作惊讶道:“沈姨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狱中环境不好吧,沈姨娘在里面才呆了几天,人都瘦了一圈。” 沈漪澜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苏沄蓦能猜到,她此时脸上必然充满恨意。 沈漪澜柔弱地回复道:“我是思念府中人事,才瘦了这些。” 苏沄蓦点了点头,也不想与他们多做周旋,便道:“夜深露重,我就不陪各位闲聊了。”说罢,就往岸芷轩方向走去,走了好几步,才停下脚步,故作疑惑道:“本公主都要走远了,你们怎么还不起来?二公子还要赶着出城呢。” 那三人这才敢起身,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苏沄曦更是咬牙切齿,差点对着苏沄蓦破口大骂,沈漪澜赶紧掐着她的手,她才控制着没骂出声。 苏沄蓦走在路上,想着那三人方才铁青的脸色,越想越解气,忍不住笑出了声。 到了岸芷轩后,苏沄蓦忽然想起,今天宁王被她强吻后,突然生气的样子,忙问画越道:“画越,宁王一直十分喜怒无常吗?” 画越略微思索了一会,说道:“宁王殿下生于皇家,喜怒不形于色、情绪揣摩不透,是正常事。” 苏沄蓦点了点头,心里依然困惑,只不过是亲了他一下而已,用得着生气吗?明明他们连夫妻之实都有了。 就在这时,寻雪雕飞了进来,还带着一封宁王的信。 这信一送到手里,苏沄蓦瞬间兴奋了起来,赶紧拆开来读,结果一读到纸上的内容,她的心瞬间凉了。 “断魂草、苦艾、鼠尾草、幻心藤……”苏沄蓦喃喃地读出那信上的字,她读出的这几味药名,都是有致幻功效或毒性的草药。 这信上的内容,是前几日她托宁王帮她查的,苏老太太给她的安神香里用的材料。 没想到,竟查出了这些。 怪不得她每次燃起安神香,便会发梦魇。这些带有毒性的材料制成的香,若是吸得多了,她必然会被梦魇缠得疯掉不可! 苏枫聂,是真的想要她死,竟会用这样阴毒的手段! 苏沄蓦忽然阴侧侧地笑了起来,“苏枫聂,你这一次走后,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反水 汀兰苑内,沈漪澜和苏沄曦坐在桌前,脸上都带着愤恨的表情。 “苏沄蓦这个贱人!居然这样羞辱我们!”苏沄曦一张美丽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沈漪澜没有说话,却也是阴沉着脸。她刚刚回府,又被皇上惩罚,此时在府里地位尴尬,正是要谨言慎行的时候。 “娘!你怎么不说话啊!你看苏沄蓦刚才那副神气的样子,你难道不生气吗!” “曦儿!”沈漪澜见她越来越肆无忌惮,赶紧出声提醒,“小心隔墙有耳。” 待苏沄曦安静下来之后,沈漪澜才放低了音量,悄声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在府中失势,聂儿又被遣走,你我势单力薄,只能暂时伏低做小。” 苏沄曦不服气地点了点头。 “娘,今日宫宴上,苏沄颜还出来火上浇油!你说她到底是什么居心,胳膊肘往外拐!”苏沄曦一想到今天苏沄颜在皇上面前的所作所为,气不打一出来。 沈漪澜沉吟片刻,冷笑了一声:“她知道自己相貌才情都不如你,在我这得不到重视,才选择了投奔苏沄蓦。” “那我们怎么办?” 沈漪澜思索了片刻,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苏沄蓦可以让我们苏沄颜背叛我们,那我们,也可以让苏沄颜背叛她。” 月黑风高夜,汀兰苑上下一片寂静,唯有屋内的两人,心怀鬼胎。 第二日一早,苏沄曦便匆匆出了府。 她这一次出府,是为了找慕云舒,她心想,苏沄蓦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一定要让苏沄蓦付出代价。 思来想去,她觉得能为她做主的只有慕云舒,便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去了八王府。 王府门前的守卫见到是苏沄曦来了,便直接引着她进了内院。 慕云舒正在院中喝茶,守卫来通报,说苏沄曦进了院,他悠然的神色一瞬间出现了裂痕。 “云舒!”苏沄曦一看到慕云舒的身影,便掐着嗓子小跑了过来。 慕云舒掩去了眼底的厌恶,生硬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苏沄曦没有察觉到慕云舒的态度,她在慕云舒身旁坐下,抹起了眼泪,“云舒,你一定要帮我出气!你都不知道,苏沄蓦昨日回府之后,给了我和我娘多大的脸色!她害得二弟不得不离家,又让我和我娘受气,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啊!” 苏沄曦不知道苏枫聂被处罚有一大部分原因在慕云舒身上,还把希望寄在他身上,想让他为她们出气。 慕云舒只冷眼看着苏沄曦,在他心里,苏沄曦失去了苏家的重视,俨然已经成为一枚废子。对于没用的人,他向来不喜多纠缠。 “你先回去吧,我会帮你和沈姨娘的。”慕云舒的回答漫不经心,这下,迟钝如苏沄曦,也察觉到了慕云舒的冷淡。 “云舒,你……”苏沄曦欲言又止,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白色内衫,配上半透的蓝纱衣,衬得她整个人美如谪仙。不想慕云舒都不正眼看她一下。 苏沄曦心里一凛,忽然想起,苏沄蓦陷害她让她失节一事。 莫非,慕云舒知道了这件事? “云舒,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苏沄曦试探地问道。 慕云舒眉头一皱,疑惑道:“知道什么?” 苏沄曦额头覆盖着一层冷汗,眼神虚晃着,一看就是心里有鬼。她猜不透慕云舒究竟有没有得知她失节的事,心里紧张,匆匆离去了。 慕云舒看见苏沄曦的样子,心里不住地疑惑。这个女人,对他隐瞒了什么? “来人。”慕云舒唤道,马上有一个护卫从院外赶来,“去查查,苏家大小姐苏沄曦近几个月发生过什么事。” 那人应了声,转身离去了。 岸芷轩内,苏沄蓦坐在桌上,盘算着后续的行动。 她昨日如此张扬归来,沈漪澜和苏沄曦两人,必然已经恨上了自己。只是她们如今势力不稳,不会那么快出手。 苏沄蓦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她们耐性耗尽,向她出手,她便见招拆招,全部还给她们。 春困秋乏,此时已过盛夏,即将步入初秋,苏沄蓦觉得有些倦意,便爬上床准备小睡。 睡前,她却忽然又想到了那盘安神香,前些天的梦魇又浮现在脑中,她浑身一颤,睡意消减了大半。 “画越。”苏沄蓦轻唤一声,看到画越进来后,她从匣子里拿出从文皇后那讨来的香料,“把这香带到禅房去,每日沈漪澜去佛堂诵经时便点上。” 画越领了命,带着香料出去了。 苏枫聂用这香料来害她,如今苏枫聂已经远走,那这债,自然要沈漪澜来背。 苏沄蓦唇角扬起,不知道沈漪澜的梦魇,会不会比她的更恐怖。 下午,黄昏时分,沈漪澜在佛前跪了三个时辰,又吸了一肚子香料,头昏脑胀地回了汀兰苑。 苏沄曦早就在汀兰苑等了沈漪澜半晌,因为今天慕云舒冷淡的态度,她心里焦急,不住地在房里踱步,待看到沈漪澜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 沈漪澜被她扶到椅子上坐好,看着苏沄曦紧张的神色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得如此紧张?” 苏沄曦神色不虞,打发了屋里的侍女,悄声道:“我怀疑八王爷知道我失节的事了!” 听到这句话,沈漪澜心里翻起轩然大波。 怎么会!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王府里知道的人都被她封了口,八王爷怎么能知道! 沈漪澜细数着知道此事人的名字,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苏沄蓦。 “苏沄蓦!”沈漪澜怒道,“若是八王真的知道了此事,那必然是苏沄蓦说的!” 苏沄曦气得双目赤红,拍案而起,“这个贱人,我定要她生不如死!” 沈漪澜也是气愤不已,若是苏沄蓦害的她女儿失去了八王妃的位置,她定要亲手掐死苏沄蓦。 半晌后,沈漪澜对苏沄曦说:“曦儿,你还记得昨晚,娘对你说了什么?” 苏沄曦冷静了下来,思考片刻后,问道:“可是让苏沄颜反水?” 沈漪澜点了点头,阴险地笑了起来,“苏沄颜现在和苏沄蓦在一条线上,苏沄蓦定不会防她。若是她暗中反水,定能一举帮我们了结了苏沄蓦!” 第一百三十三章:妒忌 闻着淡淡的桂花香,手中拿着桂花糕,她时不时的就吃上几口。 “画越,附近可有安静一些的客栈吗?该吃饭了。”苏沄蓦对这里面的门店还不是特别熟悉,只好问了下画越。 画越回道:“再前面就是京城有名的醉乡楼。”心中想着:“小姐不会都不知道醉乡楼吧。” 苏沄蓦刚要进去正好和慕云深碰个正着,抬眼看他一身深蓝色长袍,衣襟与袖口处都用极细致的银丝绣着云海翱翔仙鹤图,配上镂空金缕腰带,再饰以通体碧绿竹节佩,看起来风姿潇洒,卓尔不群。 几天未见,太过思念他,苏沄蓦心中的千言万语,这一刻却无从说出口。 俩人相对无言,她想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慢慢看进他的心里,他心中万千,是否还留着她的位置,多日未见,他可曾想她。 慕云深愣了愣说道:“你可是来在这约人?咱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请。” 说完,转头对冷星吩咐道:“去,跟人说这次见面先取消,下次再见面。” 她含笑道:“当然有约啊,而且那人就在我旁边呢。”说完,苏沄蓦跑到他身边,抬头,用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咳咳,进去吧。”他害羞的说了句。 说着就拉苏沄蓦从偏门走了进去,径直往楼上走去,门牌上写着“竹心居”,这处也是慕云深的产业,可以说他这几年隐藏着实力已经能够掌权了。 房间内饰极为简单,却无不透出着优雅,和恬静。桌旁摆了一架古筝,淡蓝色的屏风上画了几杆竹子,落款“慕云深”。 苏沄蓦调侃道:“请我吃?我可是很能吃的,怕你吃穷的。” “不怕,这是我开的,吃不穷。”慕云深笑道。 “当真?”她跑到他面前,眉头一调,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反问道。 “当真!”他躲着她的目光,回道。 苏沄蓦拉着他说:“把你们这特色菜,最贵的菜都上来,我要吃穷你。”并对他眨了眨眼睛。 慕云深笑道:“说了吃不穷我的,但肯定会把你吃撑着的。”顺势把她拉到椅子上坐好,又帮她摆好了碗筷。 刚要帮她倒茶,被苏沄蓦忙制止了,说道:“不对,你今天有点反常啊?可是有事要求我啊?” 他神色自若,悠然说道:“没有,就是好好跟你吃顿饭。” 苏沄蓦看着他,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地端坐在桌前。 不一会儿,菜便被端进了房间,随着一通:清蒸鲈鱼,孜然羊腿、红烧狮子头…… 苏沄蓦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正盯着满桌佳肴,时不时的瞟一下他,示意可以开动了。 她看他没动静,便拿起筷子夹了个狮子头,心想:“好吃,肉质鲜嫩,可口多汁,比府中的菜好吃多了,看来我要多多光顾这里了。” 一顿狂塞肉,一时之间只顾着自己吃了,慕云深只静静地看着他吃,也动筷。 苏沄蓦眉头一皱,说道:“你也吃啊?被你说着了,我可能要吃撑着回去了。” 他拿筷子动了下,低声笑道:“你比饭好吃。” 她反被他调戏了,瞬间脸红了起来,不理他,继续吃饭。 慕云深也尬了尬,默默地给她夹菜…她心中暗笑着,心想:“这根木头开窍了?” 他起身往屏风方向走去,抚琴弹奏,一双纤纤玉手拨动着琴弦,清越的声音似水涧的青石,在这炎热夏日给人丝丝清凉,半散的墨发披在身后,他时不时的抬眼望着苏沄蓦,撩人心弦。 苏沄蓦看得痴了些,心中颤了一下,这样一个全能的男人,实在把她撩走了。 一曲完毕,他径直走向了她,一把拉她入怀。 苏沄蓦笑道:“看来这几天你真的在想我呢!我也想你了。” 说完便往他怀里拱,一边嘟囔着“你为何不早点来见我,不知道我想你了吗” 慕云深也不狡辩,任她在怀里撒娇。 她心中念叨着:“繁华一世,过眼云烟,便是如此吧!” 这一世与他相拥相伴,便是苏沄蓦最大的幸福。 她躲在他怀中,看着窗外暮色降临,却也无归府之意,只想安安静静地享受着这个瞬间,怕抓不住幸福。 此时街上也无人走动,只有几家小酒馆还存在着灯光,俩人就这样拉着手走在路上,后面冷星和画越保护着,一路上俩人少语,偶尔闲谈一些近来生活,便又安静下来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宁静的夏夜月朗风清,总是能给人一种清逸娴静的感觉。明净清澈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清光流泻,意蕴宁融。月色柔和而透明,轻盈而飘逸。 慕云深一路上陪她回府,看她从后门进去,便随着冷星离开了,这下午本要接见江南的富商,此人掌管了南方的水运商路,很是有手段,可在苏沄蓦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不重要。 苏沄蓦跟着画越一路悄悄地走回岸芷轩,生怕被人看到这么晚才回府,要不然明天的早宴,指不定变成她的批斗大会了。 她一想到明早要看见苏沄曦,便突生寒意。 夜深了,妆容卸去后,只见铜镜上,白皙的皮肤如清水芙蓉般娇嫩,明亮的双眸清澈如溪水,朱唇与肌肤相衬,更显她那一颦一笑如山水画般绝美,让人突然心动。 苏沄蓦交代了下画越,说道:“你今晚不用去守夜,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再唤我起床。” “是,小姐,那奴婢先退下了。”画越回道,点完房内的香薰,便退出了房间。 岸芷轩安静了下来,苏沄蓦躺在床上,想着慕云深今天的反常,心中暖暖的,对她的态度也不再冷淡。 苏沄蓦再一次三更半夜被同样的噩梦惊醒,只听那个声音“还我身体,那些都是属于我的。”在房间里余音缭绕,很是惊恐。 她便起床又添了下香薰,倒了一杯茶,饮掉压压惊。 忙完这些,她又倒头就睡了过去。 夜悄悄地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人们的酣睡声。 第一百三十四章:落水 晨起,苏沄颜便来到了岸芷轩。 她在宫宴上完成了苏沄蓦的任务,此时苏沄蓦看着她,倒平白生出几分好感。原本对这人不抱有什么信任是她,此时也对苏沄颜平添几分信任。 “四妹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苏沄蓦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倒没看到苏沄颜有些微妙的眼神。 苏沄颜昨夜一宿没睡好觉,反复琢磨着苏沄曦说给她的话,天一亮,她就跑来找苏沄蓦,意在试探她和宁王的关系。 “三姐姐,颜儿倾慕宁王,三姐姐是知道的。”苏沄颜面上浮现出红晕,显出小女儿家的情怀,“三姐姐帮了我这么多忙,妹妹想请求姐姐,帮妹妹赢得宁王的心!” 苏沄颜这番话说的属实大胆,连苏沄蓦都惊了一下。 但细细想来,苏沄蓦与苏沄颜之间,一直以来只有合作关系,从没有苏沄蓦单方面帮苏沄颜的例子。再者说,单从私心上讲,苏沄蓦也不能帮苏沄颜。 宁王是她一个人的,无论是谁,都不能跟她抢。 “四妹,你这个忙,我也帮不了。”苏沄蓦神情有些冷了,有人觊觎她的宁王,她当然脸色不好看,“且不说我与宁王只是点头之交,就算我们是好友,也没有为他说亲的道理。更何况,皇子娶妻,也得是皇上下旨赐了的。姐姐实在无能为力。” 苏沄颜眸光忽明忽暗,她点了点头,向苏沄蓦告了个别,便走出了岸芷轩。 起先她还对苏沄曦的话有疑,但是此时,她已是完全相信了苏沄曦所说的,苏沄蓦于她们而言,就是个阻碍! 她走火入魔般的想着,只要除掉了苏沄蓦,她就能嫁给宁王,就能每天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你去把岸芷轩的侍女带一个出来。”苏沄颜躲在角落里,对着身旁跟着她的侍女说,“不要让别人发现。” 那女孩点了点头,鬼鬼祟祟地走进了岸芷轩,过了一会儿,她带着一名侍女,两人一起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四小姐。”那个侍女恭恭敬敬地对着苏沄颜行了个礼,起先叫她出来的人告诉她,苏沄颜找她办一件事情,事成之后,可以给她一笔钱,提前放她出府。 “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若水,是三小姐给赐的名。” 苏沄颜点了点头,对若水吩咐道:“从今日起,你每日记录三姐姐的日常起居、饮食和习惯,晚上熄灯后,到花楹阁交给我。” 那侍女也不知道苏沄颜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只觉得对她家小姐无甚影响,便答应了。 此后的三天,苏沄蓦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都被那个叫若水的侍女记录了下来,交给了苏沄颜。 自从宫宴后,苏枫聂失了势,苏穆延就更加重视这个被皇上亲封公主的三女儿了,连岸芷轩的护院都变多了,从原来的两个,变成了四个。 只是苏沄蓦对苏沄颜未曾设下防备,这才没人向她通报苏沄颜叫走侍女的事。 若水每晚出院时,也是说奉命去找四小姐,所以也没人告诉苏沄蓦这件事。 三日后,苏沄颜知道苏沄蓦每日午后小憩前,总喜欢站在池旁赏荷,于是便唤了若水来,嘱咐道:“今日你家小姐赏荷,你也跟着去。到时候看我眼色,把你家小姐推进池里。” 若水一听,这哪里了得?赶紧对着苏沄颜跪了下去:“四小姐,我家小姐不会水,把她推进池里,会要了她的命!奴婢不能做!” 苏沄颜早料到若水会拒绝她,从容道:“今日你不做,还会有别人做。如果你拒绝了我,你这三日对你家小姐做的事,她就都会知道。你觉得她会在身边留下一个吃里扒外的侍女吗?但若你做了,我可以给你百两银钱,足够你用好几年了。” 若水听着苏沄颜的话,脑中神人交战。最后,她觉得苏沄颜的说法也不无道理,还是答应了她。 午饭后,苏沄颜便来到了荷花池旁。 正巧,苏沄蓦站在池旁,画越和若水也在一旁候着。 她走上去,对着苏沄蓦说:“姐姐好雅兴。” 苏沄蓦见是她来了,也不拘着,随手抓了一把鱼食,投进荷花池里,喂给里面养着的锦鲤。 “这鱼儿甚是美丽,妹妹也想喂些鱼食,只是姐姐今日带来的鱼食太少了,恐怕没得留给妹妹了。”苏沄曦说着,露出小女儿家娇憨的表情。 苏沄蓦笑了笑:“那有何难,画越,你回岸芷轩去,拿两袋鱼食来。” 画越有些犹豫,她若是离去,那苏沄蓦身边就只有一个若水,若是这时苏沄蓦发生危险,若水无法保护苏沄蓦,她会后悔终生。 苏沄蓦看到画越犹豫的神色,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便安慰道:“岸芷轩离这里也不远,你腿脚快,早去早回,就是了。再说,这还有若水呢。” 画越迟疑了半分,还是去了。 一看到画越走远,苏沄颜便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三姐姐,颜儿突然觉得腹痛难忍,得快些回去!” 苏沄蓦赶紧点了点头,让她回去好生休息。 苏沄颜转身离开前,递了个眼色给候在一旁的若水。 若水一接到她的眼色,冷汗瞬间冒了下来,她心里打了退堂鼓,但是她已经没有了退路,便心一横,大力地将苏沄蓦朝荷池推去。 “啊!”苏沄蓦一声惊呼,整个人没入水中。 苏沄颜并没有离去,而是躲在假山石之后,盯着若水的动作。 她生怕若水临阵退缩,淹不死苏沄蓦。 眼见着苏沄蓦掉在池中,奋力地扑腾着,若水已经跑走,画越也还未归,苏沄颜不禁心生爽快。 再淹一会儿,这个挡她路的女人,就要消失了。 不想,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伸进池中,只轻轻一提,便把呛着水的苏沄蓦拎了上来。 苏沄蓦和苏沄颜同时向那只手的主人看去,只见那个男人身型高大,玄色长袍上引着银杏的金纹,漆黑的头发被一顶银冠束起,恍若天神般英俊的容颜上攒着一股阴沉的怒气, ——竟是宁王! 第一百三十五章:宁王 苏沄蓦呼救了半天,无人搭救,正意识混乱的等待死亡时,忽然被人提着领子从水池里拎起来,她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恢复着意识。 “我前几日才刚夸赞你的能力,才几日不见,你就让自己差点淹死!?”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出现在耳旁,苏沄蓦一瞥,发现那声音的主人,竟是她朝思暮想的宁王! 苏沄蓦意识朦胧,她看到慕云深,心底的恐惧一下子决堤,她声音颤抖着,泪水不由自主地流出,“云深!” 那声“云深”,让宁王心绪翻涌地更加狂烈。他几天未见苏沄蓦,心里本就有些莫名的想念。 他本来直接从岸芷轩的后门进入,没见到苏沄蓦的人,却见到了匆忙回来拿鱼食的画越,询问了画越苏沄蓦的位置后,听说她和一个侍女在池边赏荷喂鱼,又赶紧来找她。他心里急切,速度倒是比画越还快了些。 不想,正好瞧见苏沄蓦在水里一边扑腾,一边大喊着救命,而那个侍女,已经慌忙跑走,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 “我要是不来,现在的你,就是一具尸体了!”慕云深看着浑身湿淋淋,脸色发白的苏沄蓦,盛怒已经消减了大半,未消的余怒和心疼化在一起,倒是心疼占了更多。 苏沄蓦听到此言,不敢反驳,毕竟是她没对周围多加防范,才会故意被人推进水中,差点丧命的。 一阵风吹来,夏末初秋,纵然是不到未时的风,也带着丝丝凉气。 “阿嚏!”苏沄蓦打了个喷嚏,双手环住胳膊,她浑身湿了个透,被风一吹,冷得发抖。 慕云深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身上薄薄的长衫,想也不想地把苏沄蓦拥进了怀中。 苏沄蓦一愣,她从未想过,冷冰冰的傲娇宁王,居然也会主动抱她! “云深,这里不是岸芷轩,小心人多眼杂。”苏沄蓦虽然心里开心,但还是提醒道。 “嗯。”慕云深冷淡回应,“这里的下人,都被谴走了。” 慕云深的话让苏沄蓦一惊。 人都被遣走了? 她瞬间便猜到,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让她落水后无人搭救,又没人看见她是被推落水,死无对证! 苏沄蓦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她推开抱着她的慕云深,放低音量道:“有人要害我。” 慕云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今日你不死,害你的人必定还会有所动作。你等着就是了。” 苏沄蓦还在差点丧命的恐惧中无法脱离,她浑身发着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慕云深看着苏沄蓦的样子,有些心疼。他想着,该如何让苏沄蓦放松下来。 片刻后,他出声道:“你这副身子,当真没什么好看的。” 这句话一出,苏沄蓦顿时呆住。她没想到,自己差点都死了,慕云深还要开她的玩笑,她不禁有些恼怒,回怼道:“再不好看你也看了!你不仅看过,你还碰过!而且这辈子,你也只能碰到我这一副不好看的身子了!” 慕云深挑了挑眉,不以为然。 苏沄蓦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她大喇喇地展开双臂,对着慕云深挑衅:“你再看看,确定我没什么好看的?” 慕云深仔细地看了看苏沄蓦的身体,水珠从苏沄蓦的发上滴下,流经她的锁骨,浸了水的衣物贴在苏沄蓦的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的线条。 宁王的耳根,渐渐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红云。 “你这副身体,没什么好看的!” 被玩笑的怒意攀上慕云深的眉心,苏沄蓦眼瞧着慕云深又要拂袖而去,赶紧迈一大步拉住他的手。 无奈地上与她的足下一般滑,她一个脚底不稳,就要向地面倒去,慕云深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揽住,“你这是在投怀送抱?” 苏沄蓦见缝插针,疯狂点头,“是啊!” 慕云深一脸无奈,“你再在这呆一会儿,明日必定风寒感冒。现在你身边已出现了害你之人,若是此时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算我日日在你身侧保护你,也无济于事。” 苏沄蓦十分惊讶,宁王居然一次说了这么多关心她的话!但她还是从中挑出了一个重点,“我不好好照顾身体,你就会日日陪在我身侧?” 宁王的眉头蹙起,他说了那么多,为的是让苏沄蓦保养好身体,怎么到了这女子耳朵里,就剩下这么一句话了! 他扶着苏沄蓦让她在地上站稳,转身便走,临走还留下冷冰冰的两个字:“不会。” 画越在一旁看了许久,她本拿了鱼食便疾行归来,看见她家小姐落水,赶紧准备下水救人,不想宁王出现,将她家小姐拎了上来。 看见这里有宁王照顾,她马上回岸芷轩去取了一件干净的外袍,准备给苏沄蓦披上,不想她一来一去,宁王和苏沄蓦还在原地。而且她家小姐,还被宁王抱在怀里,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安静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希望自己融合于空气。 宁王一走,她才敢走上前去,心疼地为苏沄蓦披好衣服,扶着她回岸芷轩了。 侧对着那荷花池的假山石后,谁也没注意到,隐藏在那里的苏沄颜。 此时的苏沄颜,脸上挂满了泪痕,手中那一方丝绢已经被扯得破开,那双盈着泪的眼中,迸射出熊熊燃烧的妒火。 方才苏沄蓦和宁王的互动的一幕,她都看在了眼里。虽然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是宁王面对苏沄蓦时的神态表情,都昭示着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怎么可以! 宁王怎么可以这样对苏沄蓦! 没人知道苏沄颜心里有多希望那个被抱在宁王怀中的人,可以是自己。 是苏沄蓦,挡了她的路。 没有人能告诉苏沄颜,如果今日落入荷花池里的,是除了苏沄蓦以外的任何一人,慕云深都不会出手相救。 就算那人在他面前成为一具尸体,宁王都不会赏他一个眼神。 苏沄颜见四周无人,从假山石后现了身,她走到荷池旁,苏沄蓦被救上来的地方,那还有一片水渍。 忽然,地上一个反光的东西,吸引了苏沄颜的注意。 苏沄颜从地上将那东西捡起,一看,竟是一个玉佩。 这玉佩,她在苏沄蓦身上见过。 片刻后,苏沄颜脑中又出现了一个想法。 她想到的,是让苏沄蓦永远不可能嫁给宁王的方法。 阴恻恻的笑容,绽放在苏沄颜的脸上。 岸芷轩内,苏沄蓦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画越手捧着一套赶紧的衣服走了进来,“小姐,先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吧。” 苏沄蓦沉默着,脸上表情忽明忽暗。 她心里想的是,今日她落水的事。 那个时候,她身边除了一个侍女,再没有其他人,连画越都被支开了。可一个侍女,哪有那么大胆子,敢暗害她? 那个侍女的背后,一定有其他人指使! 但那个人,是谁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玉佩 “小姐?”画越见苏沄蓦不说话,又唤了一声,才把苏沄蓦的思绪拉了回来,“换上干净的衣服吧。” 苏沄蓦淡淡地“嗯”了一声,任由画越为她更衣。 “小姐,我已经吩咐人熬了姜汤,烧了热水,一会儿您喝一碗姜汤,再沐浴驱驱寒气,免得受了风寒。” 苏沄蓦又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便没了动静。 画越未免有些担心了,伸出手到她眼前晃了晃,苏沄蓦就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画越!你会背叛我吗!”苏沄蓦突然出声。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着实把画越吓了一跳。但是她看着苏沄蓦眼底的那丝恐惧和小心翼翼,还是拍着苏沄蓦的脊背,安慰她道:“小姐,画越永远不会背叛小姐。” 苏沄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你去帮我查一下,那个推我下水的丫头,前几天的行踪。” “是。” 画越拿着苏沄蓦换下的湿透的衣服,为她擦干了发上的水,便领了命退了出去。 过会儿,有侍女抬水进来,准备伺候苏沄蓦沐浴。然而等她们倒完了水,苏沄蓦便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侍女们都退下后,她跨进屏风后的浴桶,冒着热气的水瞬间淹过她的身体,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到底是谁,想要她死? 若说苏府里想让她死的人,非沈漪澜和苏沄曦莫属,自然而然的,苏沄蓦也觉得,这件事和她们两人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又隐隐约约地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姐,”画越推门进了屋,站在屏风后,“已经查到了。” 苏沄蓦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画越说下去。 “那个侍女叫若水,是您给她取的名字。” 若水?苏沄蓦冷笑一声,这名字当真适合她。 若水,弱水者也。鹅毛飘不起,芦花定沉底。 如此摇摇欲坠,正如背叛她的若水。 “有侍女告诉我,三日前,四小姐来岸芷轩找您,离去后,便见她身边的侍女又悄悄进来了,并把若水带了出去。因为她们特别小心的避开了人,所以只有当时在修剪花枝的她看见了、” 四小姐?苏沄蓦心里缓缓升起苏沄颜的名字,她到是把这个人给落下了。 只因宫宴上,苏沄颜助了她一次的事,她对这人有了几分好感,也没有去考虑过她。 而如今,是不得不考虑了。 “继续说。” “我又问了岸芷轩里的护院,他们说,这三日以来,若水每天夜深了都会出门,说是奉小姐之命,去找四小姐的。他们听见是小姐的命令,就放若水出门了。” 听得差不多了,苏沄蓦便道:“你先下去吧。” 画越听着她家小姐毫无温度的声音,心里有点担心,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退了出去。 若不是有屏风挡住了苏沄蓦的脸,画越必能看到,她家小姐脸上冷若冰霜的表情。 此时的苏沄蓦,心情差到了极点。 她本不想怀疑苏沄颜,因为她从不擅长,把给出去的信任,再拿回来。 屋内沉默了半晌,忽然,苏沄蓦带着些嘲笑的声音响起:“看来,不得不把苏沄颜也算上了。” 而沈漪澜和苏沄曦自然也在,这并非迁怒,而是苏沄蓦知道,苏沄颜不会平白无故突然反水,这其中,一定有沈漪澜和苏沄曦的主意。 汀兰苑内,苏沄曦拍案而起:“你说什么!苏沄蓦没死?” 来传信的侍女是苏沄颜的贴身侍女蕊心,苏沄曦这一拍桌子,把她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曦儿,隔墙有耳!”沈漪澜在一旁提醒道。相对苏沄曦,她可镇静多了。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她双手紧握,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恨意。 听到沈漪澜的提醒,苏沄曦慢慢地冷静下来,对着蕊心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你家主子,今晚,我会去花楹阁。” 蕊心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是”后,便小鸟出笼一般,赶紧跑走了。 “这个苏沄颜,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相貌才情不能给娘争光就算了,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苏沄曦愤愤地坐下,嘴里不住地骂苏沄颜没用。 沈漪澜虽然没有如此激动,但难免也对苏沄颜这个存在感薄弱的小女儿,更加不重视了。 “苏沄蓦这个贱人,命真大!” 夜月高悬时,苏沄曦来到了花楹阁。 一进门,她便看到苏沄颜魂不守舍地坐在床上,身上还穿着外衣,头发也梳得十分整齐,完全没有要就寝的意思。 “四妹,你这是怎么了?”苏沄曦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沄曦突然一出声,把苏沄颜吓了一跳,苏沄颜一见到是苏沄曦来了,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大姐!”苏沄颜哭着把今天她看见的事对苏沄曦讲了一遍,苏沄曦暗暗心惊,没想到苏沄蓦和慕云深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 对此,她其实十分欣喜。本身她一颗心就系在慕云舒的身上,日后也一定是要嫁给慕云舒的,有人替她打发慕云深,她再开心不过了。 只是,在苏沄颜的面前,她还得装装样子。 “三妹她怎么能这样!宁王已经有了婚约,她怎么还去勾引宁王!”苏沄曦说着,就哭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坐在床上,哭哭啼啼。 哭了半晌后,苏沄颜猛地一抬头,恶狠狠地对苏沄曦说:“大姐,苏沄蓦她挡了我的路,我一定要除掉她!” 苏沄曦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她这次来的意思,就是想再次诱导苏沄颜,成为她们手中的刀。 “可是妹妹,你这一次出手,已经打草惊蛇,若想再对苏沄蓦出手,是难上加难啊!”苏沄蓦假惺惺地说,她才不在乎苏沄颜的行动是否有难度,她只在乎,苏沄颜能不能杀掉苏沄蓦。 苏沄颜阴笑了一声,道:“姐姐有所不知,推苏沄蓦下水的人不是我,是她自己的一个侍女。而且那侍女已经被我放出府去了。苏沄蓦现在必然半点头绪都没有。我与她还是合作关系,她那么傻地相信我,怎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苏沄蓦满眼担忧地点了点头,心里不住地嘲讽苏沄颜。 真是个傻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调查 一大早,八王府内。 慕云舒正坐在坐在院中喝茶,忽然有下人来报,说已经查到了,苏沄曦这几月在府中发生的大事。 慕云舒让那人赶紧说,那人回复了一声,便说:“回禀八王爷,苏大小姐这几月除了生母沈氏被关押,胞弟被贬斥以外,只有一件可说的大事。属下买通了苏府的下人,他们告诉我,前几个月,苏大小姐在房中被发现与侍卫苟合,那侍卫已被苏相当场斩杀,这件事,沈氏也严禁任何知情人外传,所以至今无人知晓。” 慕云舒双眼微眯,眼中充满不悦。 这个苏沄曦,竟背着他失了节。清白都不保的女子,竟然还妄想着嫁给他做皇后,真是可笑。 慕云舒挥退了下人,就思考了起来。 眼下,苏沄曦身上,除了一个苏枫聂还有点用处以外,再没有其他可取之处了。相较之下,苏沄蓦的势力倒是越来越大,除了在苏府,在皇宫内也有分布。 慕云舒越想,越觉得当日与苏沄曦一同合计着杀害苏沄蓦,是一件无比错误的事。 如果现在再重新追求苏沄蓦,他虽然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却不舍得放下身段。 可若是就此放弃苏沄蓦,就等于直接放弃了整个相府的支持,这于他而言,更加不值。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让苏沄蓦为自己所用,才是长远之计。 “备车,去苏府!” 日上三竿时,慕云舒来到了苏府。宫宴刚过不久,这几日不用上朝,苏穆延一听到下人通报,说八王来了,就赶紧来接驾。 苏沄曦也是听到了通报,赶紧吩咐人梳妆打扮,等着一会儿出去接驾,让慕云舒为她惊艳。 不想,慕云舒刚坐上正厅的椅子,便问苏穆延:“三小姐可在府内?” 苏穆延被他的直接一惊,一想到慕云舒与苏沄蓦还有婚约,便赶紧答道:“蓦儿此时,应还在睡着。” 慕云舒心中生疑,怎的都日上三竿了,这苏沄蓦还在睡? 苏穆延看着慕云舒脸上奇怪的表情,解释道:“小女喜爱睡觉,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八王爷见笑了。若是找小女有事,我可以差人去唤醒小女。” 慕云舒心中急切,自然点了点头。 苏穆延见此,赶紧差了个腿脚快的小厮,奔着岸芷轩去了。 精心打扮过的苏沄曦刚一走进门,准备惊艳慕云舒,便听到了慕云舒要找苏沄蓦的话,当即,那张明艳美丽的俏脸上,就出现了裂痕。 而慕云舒更是,无论她怎么对慕云舒暗送秋波,慕云舒都只是礼貌回应,用全身在演示着“跟你不熟”这四个字。 不一会儿,画越便进了苏沄蓦的房间,开始唤醒苏沄蓦。 “干嘛啊……”苏沄蓦眼睛都不睁,声音闷闷的。 “小姐,老爷叫您去正厅呢。” “什么事啊……” “有客人要见您。” “除了宁王,我谁都不见!” 画越汗颜,自家小姐如此迷糊,都还念着宁王。 “是八王爷。” “八王爷……”苏沄蓦喃喃地念着这个名讳,画越眼瞧着苏沄蓦又要陷入沉睡,正准备去回了那个小厮,没想到下一刻,苏沄蓦便“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睛睁得滚圆道:“慕云舒?” 画越吓了一跳,点了点头。 只见下一刻,苏沄蓦脸上出现了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若是画越来形容,应当是吃了苍蝇的恶心表情。 苏沄蓦也正是如此,她一听到画越说,是慕云舒来找自己,她便知道慕云舒的来意。 定是他终于彻底意识到了苏沄曦是个草包的事实,觉得还是她的价值更高,悔不当初,特意来对她示好了。 可惜,苏沄蓦的心里,已经被慕云深填满了。 不过,她不介意跟慕云舒玩玩,让他感受一下,被人欺辱抛弃的滋味。 “服侍我起床。”苏沄蓦吩咐道。 两刻钟后,苏沄蓦穿着一身明艳的襦裙现了身,上襦淡淡的鹅黄色让人眼前一亮,下裙纯白不染一尘,下摆绣着鹅黄色的小花纹样,清秀可人,又生动活泼。 慕云舒的目光瞬间被苏沄蓦吸引了,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曾经让他嫌弃姿色平庸的女子,如今越看,越别有一番韵味。 虽不及苏沄曦美艳,却自有一番清丽之感,耐人寻味,百看不厌。 相较之下,竟觉得苏沄曦那张脸,透着些庸俗的味道。 若是用苏沄蓦的话来讲,那叫“气质”。苏沄蓦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没有她的“气自华”,纵然再漂亮,也只是个庸脂俗粉。 “蓦儿,八王爷等你许久了。”苏穆延满眼慈爱的看着这个出落得越来越水灵的女儿,自苏沄蓦受伤以来,他对这个女儿,也越来越改观了。 “让八王爷久等了。”苏沄蓦对着慕云舒施施然行了一个礼,温顺道。那声音是她硬掐出来的,宛若黄莺出谷,清脆鸣啼。 慕云舒见苏沄蓦一改往常古灵精怪的姿态,心中又惊又喜,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反常,但还是顺着苏沄蓦的态度,暧昧道:“得此一见,等再久也是值得。” 这话一出,苏沄曦真是又惊又气,这苏沄蓦哪里有她好看,能一举惊艳众人? 一个眼刀剜向苏沄蓦,那人只像没看到一样,淡然地喝着茶。 “听闻昨日,三小姐不慎落水了?”慕云舒面色担忧地问。 苏穆延和苏沄蓦同时楞了一下,这事只有府里的人知道,怎么会传到了慕云舒耳中? 慕云舒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连忙解释道:“是我府内的小厮说,他出门采购,恰巧遇到了苏府的小厮,两人攀谈时,才听闻的。” 苏穆延和苏沄蓦点了点头。 苏沄蓦不知道苏穆延相信了没有,反正她不相信。按她猜测,必是慕云舒买通了苏府里的下人,才得到这消息的。 日后,她一定要严加看管自己院内的下人,那些不忠不义、不老实的,通通丢出去。 “小女昨日的确不慎落水,不过被她的贴身侍女及时救起,已无大碍。”苏穆延说道。 慕云舒继续惺惺作态,关心道:“那就好,自从听闻三小姐落水,我便夜不能寐,十分担心。” 这话,听的苏沄蓦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恶心,真恶心! 又是一记眼刀剜过来,苏沄蓦知道,定是苏沄曦听到慕云舒的话,嫉妒她了。 可苏沄蓦心里,依旧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苏沄曦心里不痛快,不正合了她的意? 她今日,就是来给这两个不要脸的人找不痛快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演戏 “多谢八王爷关心,臣女真是受宠若惊。”苏沄蓦从椅子上站起,缓缓向慕云舒再行一礼,眼神含情脉脉。 慕云舒许久未见过苏沄蓦这样柔情似水的神情,不禁呆愣,心里暗道,莫非苏沄蓦回心转意,开始主动接受自己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苏沄蓦,已经在心里大吐三百回合。 配合慕云舒的上演这种肥皂剧的戏码,苏沄蓦打心眼里不乐意。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臣女起得匆忙,如今在这里坐久了,觉得腰腿都酸了。父亲,女儿可否出去走走?” 苏沄蓦问向苏穆延,眼神却瞟向慕云舒,似乎在暗示什么。 慕云舒一看到苏沄蓦若有若无的眼神,就赶紧抢在苏穆延答话之前说:“我在这坐了这么久,也有些乏了。不知苏三小姐可否愿意与我同行?” 苏沄蓦要的就是这句话,她低下头,做含羞状:“八王爷邀请同行,臣女自然乐意之至。只是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话已至此,苏穆延哪能说个“不”字,只好答道:“快去吧。” 苏沄蓦得到了应允,便同慕云舒一起离开了正厅。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苏沄曦的眼中已经能喷出火来,她闷闷不乐地向苏穆延行了一礼,道:“女儿身体不适,先回房了。” 说罢,便气冲冲的走了。 苏穆延看着苏沄曦的背影,困惑非常。 他这两个女儿,今天都是怎么了? 苏沄曦前脚刚从正厅出来,后脚就去找了沈漪澜。 沈漪澜正准备去禅房受跪罚,却听到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苏沄曦来了。 苏沄曦一看到沈漪澜,泪水便夺眶而出。 “你们都出去。”沈漪澜赶紧把屋内的侍女都遣了出去,上前安慰自己苏沄曦。 “曦儿,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得如此伤心?”沈漪澜拉着苏沄曦的手坐下,她看着苏沄曦哭花了的小脸,不住心疼。 苏沄曦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扫在地上,瓷制的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娘,八王爷他,他变心了!” 一听到这话,沈漪澜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苏沄曦把方才在正厅中,苏沄蓦与八王爷之间的互动添油加醋地说给了沈漪澜,一会儿说苏沄曦对八王爷暗送秋波,一会儿又说八王爷关心苏沄蓦,两人相携离去。 听完这些,沈漪澜脸色铁青。 苏沄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你说我怎么办?八王爷对我已经十分冷淡了,万一他再得到了苏沄蓦,抛弃了我,那我岂不是就要嫁给那个废物宁王了!” 相比之下,沈漪澜显得冷静多了。她坐在椅子上,沉吟半晌,严肃道:“你自然不能嫁给宁王。照眼下朝堂上的局势看,八王爷必定继位,你除了他,谁也不能嫁。” 苏沄曦稍微平静了一些,她听着沈漪澜的话,觉得十分有理。 “曦儿,无论八王与苏沄蓦之间有什么关系,你都要记住,即便抓不住八王的心,也要牢牢抓住他的人。”沈漪澜握着苏沄曦的手,苦口婆心地教导着,“日后八王继位,他就算娶得苏沄蓦,让她成了皇后,也没关系。苏沄蓦姿色平平,哪能留得住圣宠?你有倾国之姿,想要得到荣宠,轻而易举。若是日后你诞下皇嗣,那皇后之位,不是唾手可得?” 苏沄曦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觉得沈漪澜这番话颇为有理:“娘,你说得对,只要我能嫁给八王爷,那皇后之位,迟早都是我的。” 沈漪澜见她开窍,神色略微放松了一些,便准备去禅房了。 谁知,她刚站起身,便觉得头晕眼花,一时站立不稳,又跌坐下来。 苏沄曦吓了一跳,赶紧把沈漪澜从地上扶起来,关切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沈漪澜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几日每天从禅房回来,就觉得神思倦怠,一到夜里,还会发梦魇,更是让我不得安枕。许是每日在禅房受罚,劳累过度所致。” 苏沄曦一想到沈漪澜每日要在禅房中跪三个小时,再看她面无血色的样子,止不住地心疼:“娘,都是苏沄蓦这个贱人,害的你变成这样。总有一日,我要她付出代价!” “阿嚏!”苏府另一边的苏沄蓦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 苏沄蓦抬头看了看天上明媚的日光,心想,莫不是有人在骂我? 一旁的慕云舒见苏沄蓦打了喷嚏,连忙关切道:“蓦儿受了风寒?” 一声“蓦儿”,让苏沄蓦在心里爆了个粗口。 “许是昨日落了水,受了寒了。”苏沄蓦掐着嗓子回答道,面上覆着一层红霞,眼中满是柔情蜜意,“多谢八王爷关心。” 八王爷被她看得一颗心跳得厉害,正准备继续关心苏沄蓦,却没想到对方却转了个身,走了几步,与他拉开了点距离。 苏沄蓦看着八王的脸色,早知道他要得寸进尺,才赶紧退开。 “八王,我受了寒气,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了。”苏沄蓦随便找了个借口,准备脚底抹油了。 这样的戏,她实在演不下去了! 慕云舒眼中光芒淡了下去,苏沄蓦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遗憾。 “蓦儿身体要紧。” “谢八王体恤。”苏沄蓦赶紧向慕云舒行了个礼,匆匆离去了。 慕云舒看着苏沄蓦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直回味着苏沄蓦看着他似水的眼神。 不想,苏沄蓦前脚刚走,后脚,苏沄曦就来了。 八王正准备回正厅向苏穆延告别,却忽见苏沄曦从前方走来。 那女子身穿着水红色衣裙,日光透过妃色纱衣,风轻轻扬起她的发丝,微微掩盖住她宛若天人的容颜。 这样如梦如幻的景致,让慕云舒怔在原地。 苏沄曦,她怎么会这么美? 只见苏沄曦步步生莲地走向自己,慕云舒找回了意识,问道:“曦儿,你这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肚兜 苏沄曦看见慕云舒眼底那一抹惊艳,她知道,慕云舒已经被自己再次吸引了。 她跟沈漪澜分开后,特意回房去重新打扮了一下,为的就是让慕云舒看见自己的美。 “云舒,你今日来苏府这么久,曦儿还没跟你说一句话呢!”苏沄曦嗔怒道,但脸上浮起的那抹,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撒娇的小女人。 慕云舒看见苏沄曦娇憨的样子,十分心动。 本身苏沄曦于他,只是一枚废子。但如今他获得了苏沄蓦的青睐,又觉得不想放弃苏沄曦。 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他实在舍不得放手。 “那曦儿想与我说些什么?”慕云舒暧昧道。 “曦儿也不知道与云舒说些什么,只怕云舒是与三妹旧情复燃,心里早就没了曦儿的位置了!” 这话戳到了慕云舒心里,的确,他曾经的想法,就是得到了苏沄蓦后,便抛弃苏沄曦。但如今,他的想法又有了一些变化。 “曦儿就会胡说。你在我心里,怎么会没有地位?我与苏沄蓦,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慕云舒这句话,让苏沄曦躁动的心稳定了下来。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慕云舒便声称要回府,前去告别了苏穆延,便离去了。 岸芷轩内。 苏沄蓦给自己把了个脉,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确没有受风寒。 这是,画越推门进来,通报了一句:“小姐,八王爷已经离开苏府了。” 苏沄蓦一听到“八王爷”这三个字,就情不自禁地感觉到恶心,她白眼一翻,问道:“他走之前,有没有和苏沄曦见过面?” 画越颔首:“见过了。苏沄曦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八王爷似乎很受用。” 苏沄蓦冷哼了一声,心里十分不屑。 她就知道,只要她给慕云舒一点甜头,慕云舒就会得寸进尺。 如今,居然还想她和苏沄曦两手抓? 苏沄曦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她苏沄蓦可不是。 不过现在慕云舒已经离开了苏府,她也不想再理慕云舒对她暧昧的态度。 只是,苏沄蓦想着,苏沄曦这时,应该快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恨,对她出手了吧? 花楹阁里。 苏沄蓦猜的一点没错,苏沄曦送走了八王爷,转脸就来找苏沄颜了。 “大姐来了。”苏沄颜为苏沄曦倒了杯茶,坐在她身侧,“听说今日八王爷来了,对苏沄蓦好一番关心呢。” 一听到这话,苏沄曦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哀怨道:“是啊,妹妹,你说三妹是怎么回事,一边吊着宁王,一边又对八王撒不开手。” 苏沄颜点了点头,心中对苏沄蓦更加不满。 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宁王的喜爱。 苏沄颜心里暗想,她对苏沄蓦的动作,要尽快开始了。 “三妹,你之前说,你有办法对付苏沄蓦,是什么办法啊?”苏沄曦试探道,她今日来,就是想提醒苏沄颜,要尽铲除苏沄蓦,不能再让她兴风作浪。 苏沄颜卖了个关子,神神秘秘地说:“大姐不必着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苏沄曦看见苏沄颜神态自若,似乎一点也不紧张,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岸芷轩内。 “阿嚏!”苏沄蓦又打了个喷嚏,“怎么回事,我也没生病啊……到底谁在骂我。” 两日后,夜晚,夜黑风高。 夜深人静,苏府上下,亮着的灯寥寥无几。 岸芷轩外的围墙下,一个人影站在那。 定睛一看,竟是花楹阁苏沄颜身边的侍女,蕊心。 她此时站在梯子上,战战兢兢地爬过岸芷轩的围墙,从上面跳了下来。 两脚先着地后,她身形不稳,又跌坐在地上。 地上的碎石膈得她龇牙咧嘴,差点痛呼出声。 辛亏岸芷轩的围墙不高,否则她这一跳,必然要伤筋动骨了。 她赶紧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躲进了一旁的树后。 一刻钟后,一个侍女从苏沄蓦的屋内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什么,也躲进了那棵树后。 蕊心看着眼前的人,和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点了点头,悄声道:“做得不错,事成之后,四小姐承诺你的赏赐,绝对不会少。” 对面的侍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两人交接完毕,便分开了。 “吱呀”一声门响,苏沄蓦房间的门被推开,方才的侍女走了进来。 “小姐。”那侍女看着床上睡相惨不忍睹的苏沄蓦,上前帮她把被子掖好,“蕊心已经走了。” 苏沄蓦睡眼朦胧地“嗯”了一声,嘴角扬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苏沄颜,终于动手了。 蕊心不会知道,在她走后,方才与她面对面的侍女揭下了脸上的一层面皮。 而那层皮下的容颜,堪堪就是画越。 苏沄颜啊苏沄颜,说她聪明,也是抬举了她,同样的方法用两次,还不让苏沄蓦将计就计? 早在三日前,她落水的那一天,回到岸芷轩时,苏沄蓦就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她吩咐画越去找,画越回来却说,玉佩不在池边。 那时苏沄蓦便猜到,这玉佩定是被有心之人拾去了,而且,保不齐还会用这玉佩作一篇文章。 果然不出她所料,三日后,苏沄颜便又买通她的侍女,准备偷拿走她一件肚兜。 可是苏沄颜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被那个侍女告知了苏沄蓦,于是她干脆将计就计,让画越易容成那个侍女的样子,去与蕊心接头。 玉佩、肚兜,这两样都是贴身之物,苏沄蓦堪堪一想,便知道了苏沄颜的打算。 即便她不知道苏沄颜要把那东西交给谁,她也明白,不会是好事。 于是她早早地派了冷星去准备了一件肚兜,那肚兜并不是她的,而是—— 苏沄曦的。 一想起冷星手里拿着肚兜,一本正经脸红的样子,苏沄蓦便忍俊不禁。 孩子还是年轻。 清晨,天色刚刚翻白,画越就进了屋。 苏沄蓦睡得正香,却被画越唤醒了。 “怎么了,干嘛打扰我睡觉。”苏沄蓦睡眼朦胧,语气有些不悦。 “小姐,蕊心带着东西出府了。” 一听到这话,苏沄蓦神智清明了起来:“她去哪了?” “八王府。” 第一百四十章:还击 八王府! 苏沄蓦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好,太好了! 蕊心甚得吾心! 本身宫宴前夕,苏妃那一番话就让苏沄蓦十分烦恼,如何撇清她和慕云舒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帮她了。 一次解决了苏沄曦和慕云舒两个麻烦,又能让苏沄颜吃瘪,苏沄蓦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等着吧,过两天,慕云舒就要找上门了。” 花楹阁。 苏沄颜手里摆弄着一个刻着“舒”字的玉佩,脸上露出阴险的表情。 这个玉佩,是她让蕊心送东西过去之后,慕云舒回给她的。 她吩咐了蕊心,一定要让传话的小厮说好,这肚兜和玉佩,是苏沄蓦给他的。 没想到慕云舒就这样上道了,苏沄颜拿到慕云舒回赠的信物时,感觉都不大真切。 “蕊心,”苏沄颜唤道,看见蕊心过来了,她便把那玉佩递给蕊心,“去把这个玉佩交给岸芷轩那个侍女,让她把这个系在苏沄蓦的衣服上。告诉她,如果被苏沄蓦发现,那她就再也别想出府了。” 蕊心拿着那玉佩,向岸芷轩去了。 她来到岸芷轩,又找到了那个和她接头的侍女,把苏沄颜的话传达了之后,她便放心的走了。 看着她离去,画越手里拿着那枚玉佩,撕下了脸上的易容。 “冷星,”苏沄蓦唤道,“去把这个玉佩,给苏沄曦送过去。刚刚四小姐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记得不要让她发现了,这可是惊喜。” 估摸着早朝时间过了,苏穆延应该回来了,苏沄蓦便准备前去苏穆延房里看戏。 一到门口,她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音,一个是苏沄颜的,一个是苏穆延的。 “父亲,女儿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叫三姐姐来看看,女儿亲眼看见,八王为她系上了玉佩!” 苏穆延沉吟了一会儿,“那就把蓦儿叫过来看看吧。” 可就在这时,却有小厮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恭迎八王爷!” 苏沄蓦一听这声音,心里更开心了。 慕云舒都来了,那苏沄曦注定跑不掉了。 听着苏穆延和苏沄颜就要出门,苏沄蓦赶紧躲到一旁,等两人向正厅方向去了,才现身,跟着他们去了。 苏沄蓦刚到正厅,便看见苏沄曦已经坐在椅子上了,想来,是听到慕云舒来此,便匆匆跑来了吧? 苏沄蓦目光瞥向苏沄曦的腰间,果然,她常佩的玉佩已经被换成了慕云舒那一块。 “八王爷为何来此啊?”苏穆延问道。 只见慕云舒一脸喜色:“我是来向丞相提亲的,我想迎娶三小姐。” 此言一出,震惊了屋内除了苏沄蓦以外的所有人。 苏沄颜赶紧跑出来火上浇油:“爹,女儿说过了,早就看到三姐和八王爷浓情蜜意,您还不信。” 苏穆延疑惑地看向苏沄蓦,只见苏沄蓦神态自若,毫无惊喜之色,便问道:“蓦儿,沄颜说得可当真?” 苏沄蓦笑道:“父亲,女儿与八王之间,不曾有男女之情。” 还未等其他人说话,苏沄颜便急着跳出来:“姐姐腰上还系着八王的玉佩,定情信物都在身上,怎么能撒谎呢!父亲,姐姐腰上那玉佩上,刻着一个'舒'字,那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慕云舒也在一旁附和道:“本王的确有一块舒字玉佩,如今,应该已在三小姐手里。” 苏沄蓦看着苏沄颜狗急跳墙的样子,她缓缓解下了腰上的玉佩,举起来给众人看,话锋却指向苏沄颜:“妹妹和八王说的,是这个玉佩?” 众人看着苏沄蓦手中的玉佩,只见那块玉佩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却不曾有苏沄颜所说的“舒”字。 苏沄蓦笑着说:“妹妹看清楚了,三姐的这块玉佩,可跟你说的不一样。” 说罢,苏穆延的脸色已是铁青,慕云舒的脸色也不甚好看。 苏沄颜此时已是愣在原地,喃喃道:“怎么会……” 苏沄蓦话锋忽然转向一旁的苏沄曦:“我倒是觉得,大姐身上那块玉佩,和妹妹说的很相似呢。” 话头一下被引向苏沄曦,众人的目光盯着她腰间的玉佩,苏沄曦瞬间紧张起来,赶紧解下玉佩,一边解,还一边说:“妹妹怎可这样说!姐姐有婚约在身,你这样,不是污了姐姐的清白!” 不想,话音刚落,苏沄曦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怎么会……”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枚玉佩上大大的“舒”字。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苏沄蓦已经移到了苏沄曦身边,趁她呆滞之时,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枚玉佩,给众人看。 “哎呀,大姐,你的玉佩,怎么和四妹说的一样啊!”苏沄蓦故作惊讶地说,“四妹说,这玉佩是定情信物,所以八王爷要迎娶的,应该是大姐吧?”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苏沄颜见情况偏离了自己设计好的轨迹,赶紧大声道:“八王肯定也有三姐的信物!” 这样一提醒,慕云舒瞬间想起,他今日来,还带着苏沄蓦的肚兜和玉佩! 他也不顾肚兜是女子贴身之物,情急之下,他赶紧将东西拿了出来,道:“这是三小姐的肚兜和玉佩,都是今日早晨,下人来我府上送的!” 苏沄颜见到这个,脸上笑容更盛,道:“三姐,你这下怎么解释?” 苏沄蓦神态自若地走上前去,拾起那枚玉佩,道:“这玉佩,的确是我的。只不过自我落水的那日,便不见了,我一直没找到。” 说罢,她又缓缓挑起那件肚兜:“只是这肚兜……却不是我的。” “你怎么能证明不是你的!”苏沄颜见苏沄蓦又有话说,气急地指着苏沄蓦,不相信她能自证清白。 “妹妹别急啊,”苏沄蓦将那件肚兜翻了过来,捻着肚兜的边角,“大家看看,这肚兜下面,可绣着名字呢。”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那肚兜下方,的确绣着一个字。 苏沄颜一看过去,瞬间震的她无话可说。 那小字绣的清清楚楚,正是一个“曦”字。 第一百四十一章:退婚 待众人看清了那肚兜上的字后,他们看向苏沄曦的眼神,变得更加微妙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苏沄颜看着那个“曦”字,身型一晃,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肚兜这样重量级的道具都已出手,苏沄蓦的那枚玉佩,自然也算不上什么,都被抛到脑后了。 苏穆延的脸色已经铁青,饶是谁得知自家有婚约的女儿和别的男人互送信物,还送的是肚兜这样的贴身之物,都会觉得面上无光吧。 更何况,与苏沄曦互通信物的人,还是与她妹妹有婚约的八王爷! 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不仅苏沄曦的名声要扫地,还要牵连整个相府。 苏沄曦和苏沄颜两人,此时更是慌乱。 虽然苏沄曦心里也想嫁给八王爷,但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自己和八王爷捆绑在一起,只怕是会被人所不齿。 苏沄曦实在想不明白,八王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的肚兜,为何又会落到了八王手里? 她突然想到,苏沄颜前几日对她说,要让苏沄蓦再无翻身之日。但她嘴上如此说,却没有向自己透露具体的计划。 莫非…… 她们早就串通一气,要设计自己! 一想到此,她用淬毒一般的目光瞪向已经瘫坐在地的苏沄颜和稳如泰山的苏沄蓦,一双玉手已经攥成了拳,牙根都被她咬得生疼。 一旁的苏沄蓦把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掩去了脸上的笑意,一边摇头一边捶胸顿足:“不想大姐已经与八王爷亲近到如此地步……” 说罢,她眼中蓄上泪水,看着苏穆延:“父亲,女儿与大姐要好,又与八王爷青梅竹马共同长大,实在不愿看他们因为我而不能终成眷属……女儿请求父亲,向圣上上奏,退了我与八王爷的婚约吧……” 苏穆延眉头紧皱,两唇抿成一条线,面色不善地看着苏沄曦和苏沄颜,没有说话。 八王爷早就坐不住了,他稍微平稳了自己的情绪,安抚苏沄蓦:“蓦儿,你不要误会。我是以为这东西是你送来的,才接了下来。不然,我也不会跟苏相说,是来提你的亲了。” 苏沄蓦心里冷笑,表面却不显山不露水,继续楚楚可怜地问向慕云舒:“可是云舒哥哥,自蓦儿受伤以来,云舒哥哥与大姐一直走得很近,难道云舒哥哥不是早已对大姐……” “蓦儿误会了!”还未等苏沄蓦说完,慕云舒就迅速打断了她的话,“我与苏大小姐之间,并无男女之情!” 这一句果断的澄清,让苏沄曦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苏沄蓦心里清楚,苏沄曦从方才起一直不曾讲话,定是因为心里暗藏侥幸,以为慕云舒会为她说话。 可一个苏沄曦,哪里值得让慕云舒放弃苏沄蓦,并且担上与未婚妻的长姐有私情的恶名呢? 苏穆延此刻也不得不开口,他顾着苏府的名声,只能对慕云舒说:“八王爷,府内还有些家事要处理,王爷不便在此逗留,请先回吧。老臣也不便相送了。” 苏穆延这番话说得直白,想必是因为府中出了不好的事而生气,连带着对慕云舒都没了好气。 慕云舒此时也是又惊又急,他怕自己再次失去得到苏沄蓦的机会。但是丞相都下了逐客令,他也没有再留的道理,只得离去。 慕云舒一走,正厅里便只剩下苏府的人了。 沈漪澜在禅房跪罚,不在厅中。 众人看着苏穆延冷若冰霜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喘,只有苏沄蓦一个人,在一旁不时擦擦眼泪抽泣一下,不时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她可不怕苏穆延生气,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她才是最吃亏的那一位。 让众人心悸的沉默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被盛怒的苏穆延打破了。 他“啪”地一拍桌子,沉声问道:“你与八王爷,是从何时开始……交往密切的!” 大家都知道,苏穆延这一句,是问向苏沄曦的。只是,他许是还顾着面子,不愿说出“暗通款曲”两个字,只是囫囵地说成交往密切。 苏沄曦被苏穆延的怒火吓得浑身冒冷汗,一听到他的问话,苏沄曦赶紧跪在地上,却又不敢回答,“小女……小女……” 苏沄蓦听她“小女”了半天,也没个下文,直接截断她的话头,哽咽道:“父亲,小女自受伤醒来,便总是看到姐姐与八王爷交往密切了。只是小女从未想过,大姐会和八王……直到在寒山寺,八王爷遇刺那晚,小女去八王房里探视,看到姐姐一早便在里面,知道夜深了,也没退出去,后来听说姐姐在房中照顾了八王一夜……” 说到此,苏沄蓦脸上出现了恰当的悲痛神色,她顿了顿,继续哭着说:“我从未想过将此事告知披露,因为我不忍因此事与大姐之间再生嫌隙,更怕八王和宁王会因此不和,所以一直瞒着此事……不想今日,竟会被四妹妹揭开。” 忽然被点名的苏沄颜浑身一震,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苏沄蓦是要把揭开丑事的罪名安在自己身上,她想为自己辩解,却又找不到说辞,只能不住地对着苏穆延摇头:“父亲,我没有!” 可苏穆延哪里还会听她的话,他现在越看越觉得,苏沄蓦顾全大局,十分懂事。而苏沄曦与妹妹的未婚夫勾结,是不知廉耻。苏沄颜则更不用说,在外人面前让整个苏府失了面子,实在令人失望。 “罢了,蓦儿在八王处也受了不少委屈,你们的婚约虽没有被圣上下过旨,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默认了。便……废除了吧。明日我便上奏皇上,请他下旨,解了你们的婚约。”苏穆延叹了口气,他实在不忍让苏沄蓦继续因为苏沄曦而饱受委屈。 “苏沄曦……宁王早说过,要与你退婚了。”苏穆延话头转向苏沄曦,语气瞬间冷淡了下来,“明日我便一道向皇上请旨,也解了你与宁王的婚约。” 苏沄颜一听到这话,顿觉全身无力。她费尽心机地筹划这一切,就是为了将苏沄蓦推给别人,好让她不能再嫁给宁王。 结果没想到,不仅没推走苏沄蓦,还让苏沄曦也失去了嫁给宁王的机会。 苏沄曦嫁不了,那她可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二章:药草 事情既已尘埃落定,苏穆延便拂袖而去了。 苏沄蓦此时正是开心,今日发生的所有事,都按照她的意愿在发展。 只是,虽然眼瞧着宁王和她的婚约都将被解除,但苏穆延并未提出让苏沄曦嫁给慕云舒,所以,慕云舒还有可能继续纠缠自己。 一想到此,苏沄蓦就觉得,让苏沄曦和慕云舒捆绑的事儿,迫在眉睫。 回到岸芷轩后,她便开始思考,谁是能帮她达成目的的人。 思考了半晌后,一个名字出现在她脑海。 ——苏妃。 “画越,备车,我要进宫。” 一个时辰后,快到午时,日头眼瞧着要变得毒了,苏沄蓦的马车才缓缓停至皇宫侧门。 画越扶着苏沄蓦下了马车,步行到了苏妃宫殿外。 门口的小厮见是苏沄蓦来了,赶紧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有人出来,请苏沄蓦进去。 “姑母,蓦儿来看您了。”一进到寝宫里,苏沄蓦便对着榻上坐着的苏妃跑去,将手中的礼盒放在桌上,眼睛扑闪着,颇有几分小女儿的娇憨。 苏妃虽因宫宴前劝苏沄蓦嫁与八王,却碰了钉子的事对苏沄蓦耿耿于怀,但苏沄蓦带着礼物热情前来,她自然不能冷落,赶紧吩咐人拿了椅子来,笑道:“蓦儿今日怎得来找姑母了呀。” 苏沄蓦坐在椅子上,也不急说出目的,她先撒了个娇:“蓦儿想念姑母,就来看看姑母呀!莫非姑母不愿见到蓦儿?” 苏妃一点她的鼻子,佯怒道:“你这孩子,姑母怎会不愿见你。” 气氛热络了一些,苏沄蓦又与苏妃寒暄几句,便开始说出她此来的目的了。 “姑母,其实蓦儿今天进宫,还有别的事想请教姑母。” “蓦儿有想问姑母的?” 苏沄蓦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挣扎的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姑母,我长姐和云舒哥哥……他们两人,已经互生情愫许久了。” 苏妃心中一震,怎么会?明明前几日,她还听皇上说,八王爷对苏沄蓦青眼有加,想要让皇上为他们指婚呢。怎么才这么几天,就变成与苏沄蓦互生情愫? 苏沄蓦看着苏妃愣神的样子,解释道:“其实我长姐与八王爷,已经纠缠数月了。之前我拒绝了姑母让我嫁给八王的提议,也是因为这个。我本不想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谁知今日下了早朝,八王爷便带了他与我长姐两人的定情信物,跑来向我父亲提亲。这下……我也没办法再掩饰了。” 末了,她还补了一句:“姑母若是不信,明日我父亲就会上奏,向圣上请旨废除我长姐与宁王之间的婚约,我和八王之间的婚约,也自然没有了。” 苏妃眼中带着申时的目光,她飞速地思考着,万一苏沄蓦所言当真,那她该如何做。 “姑母,蓦儿虽然不支持长姐的行为,但是她毕竟是蓦儿的血亲,如今她既然与八王爷情投意合,蓦儿自然是希望,他们能终成眷属。”说着,苏沄蓦便从袖中抽出手帕,抽泣了起来,十足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 苏妃已在苏沄蓦和苏沄曦谁更好掌控之间思考了半天,她敷衍着苏沄蓦:“蓦儿如此懂事,真不亏是皇上亲封的公主。” 苏沄蓦看着苏妃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了然她在想什么,“若是姐姐能嫁与八王爷,那也是好事。毕竟八王爷在朝堂之上呼声甚高,姐姐与八王爷浓情蜜意,日后定然颇受宠爱。如此,苏氏一脉也能安乐了。” 苏妃被她的话点醒,她恍然大悟,若真如苏沄蓦所言,那日后八王爷登基,必然尊苏沄曦为后,对她的宠爱,和对苏氏一脉的关照必不会少。 而苏妃,虽然无子,但寻了受宠又好控制的苏沄曦做靠山,她也能安心当她的太妃。 一想到次,苏妃觉得自己心头悬了许久的那颗石头,终于落下了。 眼瞧着苏妃眉宇间出现了些愉悦的神色,苏沄蓦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向苏妃告别,“姑母,眼瞧着要到黄昏时分了,蓦儿不便久留,要先回苏府了。” 苏妃此时开心得不得了,那有闲心理会她,只敷衍道:“那蓦儿无事时可要常来看看姑母。” 苏沄蓦向苏妃行了礼,便带着画越离开了苏妃的寝宫。 她知道,经过她的催化,苏沄曦必定会嫁给慕云舒。 等到明日,他们的婚约一废,苏妃定然会向嘉明帝吹枕边风,到时候,便是慕云舒不愿,也必须要迎娶苏沄曦。 “小姐,”正在苏沄蓦思考时,画越忽然出声询问,“我们回府吗?” 苏沄蓦沉吟片刻,“先不回去,我到别处去看看。” 苏沄蓦所说的“别处”,便是文皇后的寝宫。 她许久不入宫一次,如今来了,自然要来看看文皇后。 而且,她还一直记得,文皇后郁结的经脉。 皇后宫中。 文皇后许久未见苏沄蓦,一看到她来,笑得合不拢嘴,刚叫人赐了座,便拉住苏沄蓦的手看个不停。 苏沄蓦早在出府前便准备去看文皇后,自然也备了礼物来。只是,这礼物并非寻常的首饰、宝物等,而是一株苏沄蓦亲手种植的药草。 那药草放在锦盒中,刚推至文皇后面前,文皇后便收了笑颜:“蓦儿,你忘记我上次对你说的话了?” 苏沄蓦知道文皇后指的是让她不要再带礼品来,她神秘地笑了笑,道:“娘娘,这礼物可和寻常礼物不一样,是我特意为娘娘准备的。” 文皇后被她的表情吸引了,口中还佯怒着:“我看你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另一边已经伸手去开那盒子。 盒盖一掀开,文皇后看见那株药草,便情不自禁地“呀”了一声,“蓦儿,这药草怎得如此特殊?” 苏沄蓦笑了笑:“这是蓦儿为了娘娘亲手种植的。” 她送给皇后的这株药草,是她前世配制“通络散”的主料,名为“连丝藤”。 连丝藤外形上最大的特点,便是一整根藤上的所有分枝,都两两相连,若是强行将相连部位切断,藤中也会有数不尽的脉络无法切断。 这种切不断特性也导致一株连丝藤只能用于一帖药中,原料用量太大,而且处理过程十分艰难,就算是原来的苏越,也不经常使用。 所以在平朝,识得这药草的人不多,会使用的,更是寥寥无几。 她穿越过来以后,曾在偶然之下寻得一株连丝藤的幼芽。伺候了这么久,这连丝藤终于长大,足以入药,她才将整株药草挖出。 连丝藤制成通络散,能疏通郁结经脉,平顺体内火气,对文皇后的病症,最合适不过。 第一百四十三章:治疗 文皇后看着那株奇形怪状的药草,有些疑惑的看向苏沄蓦,“这药草有什么功效?” “这药草,能够通经络,平火气,对于娘娘来说非常合适。”苏沄蓦解释道。 文皇后听到苏沄蓦说合适自己,便觉得更不解了,“蓦儿,我体内竟有经脉郁结?” 苏沄蓦点了点头:“娘娘,小女上次给娘娘诊脉时,便发现娘娘体内脉络不通,且堵塞已有多年,娘娘一直以来无法生育,便是这个原因。” 文皇后一听到苏沄蓦告诉她的,自己无法生育的原因,便觉得鼻子一酸,眼瞧着要垂泪。 “娘娘,你若是信任蓦儿,可否让蓦儿为娘娘将这连丝藤入药,给娘娘喝下?”苏沄蓦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文皇后虽然喜欢她,但却不一定会信任她。 但如果她不亲自为文皇后诊治,那文皇后的身体,将一直好不起来。 文皇后犹豫了,半晌后,她问向苏沄蓦:“蓦儿,你可有把握?” 苏沄蓦见此时有戏,眉开眼笑地点头:“十成把握。” 她可是医学界的神话,治疗这样的小问题,怎么可能没有把握? 文皇后叹了一口气:“若你有把握,那你便做吧。我无子多年,其实早就不对此抱望了。” 苏沄蓦沉声道:“文皇后请相信蓦儿。” 文皇后看着苏沄蓦严肃的样子,点了点头。 随后,苏沄蓦便去偏房熬药了。连丝藤因为特性的原因,熬制起来非常麻烦,需要“一烧一浇”数次,才可使其经络融化。 所谓“一烧一浇”,是苏沄蓦自创的煎制连丝藤的手法,将连丝藤先放入火炉中燃烧片刻,再以凉水浇熄,藤上火媳去后,再次投入火中,重复数十次。 偏房的下人看见苏沄蓦把燃得正旺的连丝藤从火中抽出,用凉水再浇灭,那连丝藤居然连个枝都没烧掉时,心里真是又惊又疑。 直到一个时辰后,苏沄蓦头上已经满是累出来的汗,那连丝藤才变得软了起来。苏沄蓦执着两根枝的两头轻轻一扯,那枝马上便断开,且不再藕断丝连,苏沄蓦这才满意。 接下来,便是常规的煎药手法。 苏沄蓦将穿越前煎制通络散所需要的药材尽数找来,投进坛中,一刻不停地看着火候,又过了半个时辰,那药才算制成了。 待下人将一碗浓黑的药送到文皇后面前时,文皇后闻着那药不似寻常中药那般苦涩的气味,而是略带些清香的味道时,不由觉得惊喜。 这药,或许真的能医她。 在她喝下汤药前,苏沄蓦嘱咐道:“这药入腹之后,要渗进经脉,娘娘可能先会觉得全身发寒,那是药性所致。寒气消散后,便会觉得全身发热,那是经脉中的毒物正在被祛除。娘娘用过药后,最好沐浴一次。” 文皇后点了点头,执起那碗汤药,一口喝了下去。 喝完后,口中留有些清甜味道,她不住惊喜:“这药怎么不似寻常药一般苦?” 苏沄蓦笑而不答。这连丝藤经过数十次冷热交替才可被软化,本身就是一株灵药,自然不与普通草药一般。 片刻后,文皇后便觉得全身发寒,寒气从腹部散出,向四面八方散去,知道一刻钟后,她的头与四肢的顶端,都被寒气浸染。 可这时,她忽然觉得一阵热流从腹部蔓延开来,缓缓驱散了她体内的寒气,一路顺着她的经脉流淌。 才不到半个时辰,热流便退去了。 文皇后震惊着,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体内一直束缚着的枷锁似乎消失了,她的身体似乎也更加轻盈,整个人神清气爽。 苏沄蓦注意到文皇后气色更佳,知道她药效已过,便走上前去:“娘娘,让蓦儿为娘娘再诊一次脉吧。” 文皇后赶紧把胳膊伸了过去,待苏沄蓦诊好后,才满脸期待地问道:“蓦儿,我怎么样了?” “娘娘经脉已然顺畅,体内毒素都清除了。只需再调养调养,便可生育。”苏沄蓦笑眯眯地说,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知道。 文皇后听到苏沄蓦的回复,已然泪流满面。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多年的顽疾,竟会被苏沄蓦治好,她轻柔地抚摸着苏沄蓦那张与慕毓莲有七分相像的容颜,不住地称赞苏沄蓦:“蓦儿出息了,我从没想到,蓦儿竟有如此高的医术。想必,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为你感到安慰的……” 听到文皇后提起自己的母亲,苏沄蓦忽然觉得奇怪。文皇后喜爱小孩又一直无子,但对她的喜爱,也不该如此之盛。 如今,她又提起自己的母亲,苏沄蓦心想,莫非,她们之间早有渊源? 想到此,苏沄蓦便问了出来:“娘娘,你与我母亲是旧识?” 文皇后听到苏沄蓦的疑问,愣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挣扎,不知道是否该说。 苏沄蓦自然看出她的犹豫,便说道:“娘娘若是想说,便说出来。若是不想说,蓦儿不会逼迫娘娘。” 听见苏沄蓦贴心的话语,文皇后不禁再次垂泪。半晌后,她陷入了回忆。 “我与莲儿,却是旧识——” 那一年,文皇后还只是个小女孩。 文皇后兄长继任御史大夫,调任京中时,将年幼的文皇后也带在了身边。文皇后那时第一次进宫,兄长在御书房中与先皇交谈,她被安置在偏殿等候。可年幼的她活泼爱动,趁着门口侍卫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 宫中的一切,对这个小女孩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与南方的水榭楼台不同,宫里的一切布置摆设恢宏高大,她看着看着,入了迷,竟走远了。 等回过神来,已经迷了路。 她害怕极了,想找人问路,但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便一边走,一边哭了起来。哭声引来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那女子容颜还未长开,便已能窥见日后倾城之姿。 文皇后至今还记得,那女子手中拿着一朵刚摘下的莲花,温柔地对她说:“小姑娘,你迷路了吗?” 恍若花中仙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求旨 嘈杂了一整个夏季的鸣蝉已经沉睡,秋风扫着少许已经落地的黄叶,皇宫上下被夕阳余晖覆盖,金瓦红砖,黄树绿藤。 文皇后看着窗外被斜阳点燃的红云,徐徐诉说着与慕毓莲之间的往事。 苏沄蓦静静倾听着,文皇后温润的声音带着回忆的厚度化成一股涓流,缓缓渗入她的心间。 “自那以后,我便和朝莲公主认识了。” 因着兄长官职较高,文皇后想进宫找朝莲公主并不算难事。 慕毓莲只虚长她几岁,两人性格也相合,所以很快便成为挚友。后来嘉明帝与文皇后也相识了,三人便一起长大。 长大后,嘉明帝迎娶了文皇后,这便让本就情同姐妹的慕毓莲和文皇后更是相亲相爱,直到慕毓莲嫁给了苏穆延。 “她嫁去苏府之后,我本以为,她会过得开心。”文皇后说到这里,秀眉略微皱起,语气中带上了几丝若有若无的叹息,“想她出嫁时,十里红妆,名扬整个平朝,一时传为佳话。可谁知……” 文皇后的语气忽然哽咽了,后面的话她就算不说,苏沄蓦也知道,是慕毓莲被毒死一事。 一想到此,即便苏沄蓦体内早已换了个人,也还是免不了伤怀。 骤然间,整个寝宫内只剩下叹息与哽咽声。 半晌后,文皇后忽然抬起头,从袖中抽出丝绢,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我真是的,说这个干什么……”文皇后勉强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埋怨。 苏沄蓦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也不禁动容。 她们是真正要好的朋友,不知朝莲公主死讯传入宫中之时,这位年轻的皇后心中,会是何等悲伤。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苏沄蓦入宫,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时辰了。 她告别了文皇后后,便准备回苏府。 天渐渐暗了下来,云层渐浓,云隙之后,隐约传来几声闷响,似是雷声。 “小姐,可能要下雨了。”画越看了看天色。 苏沄蓦点了点头,她本想在天黑前赶回苏府,不想天要下雨,她思索了片刻,便决定今夜留宿宫中。 “回枕莲阁吧。” 辇轿向着枕莲阁去了,刚进了宫门,便听得“哗——”的一声,一场倾盆的秋雨来了。 画越在寝宫中点起一炉银丝炭,无烟无味,整个寝宫暖烘烘的,彻底隔绝了宫外的寒气。 而在八王府,确实另一番景象。 慕云舒孑然立于雨幕之中,一旁的石桌已被掀翻,他眼中透出凛冽的寒光,穿过雨幕,射向苏府的方向。 今日上午,他在苏府被人算计了一套,连丞相都惊动,要他与苏沄蓦解除婚约。 这怎么能行! 这样一来,他之前为了吸引苏沄蓦放下的尊严和身段,岂非都白费了? 不行,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思考了半晌对策后,慕云舒折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对着一旁的侍卫说:“备车,我要进宫。” 天色早已变得漆黑,唯一的光亮只有不时闪过的电光,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慕云舒坐在马车中倒是无事,可怜那车夫,已被浇了个透。 入了宫门,慕云舒便赶紧指示车夫向御书房去,转眼到了殿外,太监通传后,他才下了车,走进御书房内。 嘉明帝正坐在桌前,手执毛笔,在奏折上做着朱批,一见慕云舒冒雨前来,便问道:“舒儿冒雨前来,所为何事?” “儿臣有一事求父皇,”慕云舒跪在地上,眼中神色忽明忽暗,“求父皇为儿臣与苏三小姐指婚。” 听到慕云舒的话,嘉明帝执笔的手略有一顿,他放下毛笔,问道:“可是承乐?” “正是承乐公主。” “你与她青梅竹马,朕曾说过,要让你与她成婚,只是为何今日如此着急,竟冒雨前来求旨?”嘉明帝眼中带着探究的神色。 听到嘉明帝的问话,慕云舒有些慌了,他不知如何回答,却也不能说实话,急得头上冒出冷汗,“儿臣……” 看他“儿臣”了半晌无法答话,嘉明帝又执起笔,开始看奏折,“朕已经准许承乐,以后可以自行婚配。你今日先回去,朕明日会去枕莲阁问问承乐,是否愿意与你成婚,她若是愿意,朕便允了。” 慕云舒眼中寒芒乍现,但皇命在上,他不能不从,只能回了话,面色铁青地出去了。 苏府,汀兰苑内。 沈漪澜和苏沄曦坐在桌前,苏沄曦已将今日之事尽数告知沈漪澜,她急道:“娘,你说我怎么办!” 苏沄曦话是着急,心中却有点窃喜。 她本就不想嫁给宁王,又早与慕云舒暗通款曲,如今有机会让他们两人各自断掉婚约,她心中岂不美哉。 苏沄曦坚信,只要慕云舒没了苏沄蓦婚约的束缚,就必然会娶她做正妻,日后,也必定尊她为后。 沈漪澜却不像苏沄曦那般窃喜,她深知,苏沄曦与宁王解除婚约的原因若是传了出去,必定让苏沄曦名声受损。 “明日老爷退了朝,必定带回你们解除婚约的旨意。这段时间,你务必明哲保身,且要让人传出信去,说你因着退婚一事日夜抹泪,肝肠寸断,甚至生出终生不嫁之意。”沈漪澜嘱咐着,她思索了半晌,认为这样的处理方式,对于挽回苏沄曦的名声,最为有用。 苏沄曦却有些不愿,“娘,云舒与我终于没了婚约,怎么不趁热打铁,让皇上为我们赐婚?” 一听到苏沄曦的话,沈漪澜便猜透了苏沄曦内心的想法,“你这孩子,你可知你与苏沄蓦各自毁婚,又与她原来的未婚夫成婚,传入他人耳中,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将来要做皇后,不能有这样的污名!” 这一番话,终于点醒了苏沄曦,她自己也曾想过,若是此时嫁给八王,自己名声必定受损,但一想到能光明正大地和慕云舒站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但沈漪澜一劝她,她便想到,若是他日为后,这样的往事,必定被满朝讽刺,若是落入史册…… 如此一来,苏沄曦便放弃了趁热打铁的想法。 第一百四十五章:圣旨 花楹阁。 苏沄颜手中绞着一方丝绢,她额头上还带着汗渍,浑身冰凉。 “四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别吓奴婢呀!”蕊心在一旁急得快哭出来,她家小姐自从上午回了房间,便一直不说话,午膳和晚膳也不曾动。 蕊心哪里见过这样的苏沄颜?她侍候苏沄颜也不过一年多,苏沄颜的精神骤然恍惚,吓得她寸步不敢离开苏沄颜。 “蕊心,你说我该怎么办!”苏沄颜忽然出声,眼中已是蓄满了泪水。她一把抓住蕊心的两只胳膊,力气极大,疼得蕊心直抽气。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宁王!大姐她不能嫁给宁王了!如果大姐不能嫁给宁王,那我……那我可怎么办!”苏沄颜眼中大滴的泪水滚落,她语气中带着急切和无助,但下一刻,却又变得愤怒,“都是苏沄蓦那个贱人!她要是乖乖地中了我的计,嫁给八王,我也不会如此!” 蕊心看着苏沄颜骤变的神色,瑟瑟发抖地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苏沄颜一双蒙上雾的眼睛左右闪动,她脑中飞速地思考着,能让自己嫁给宁王的方法。 “苏沄蓦……”她喃喃道,“还是你,在挡我的路。不除了你,我就没法嫁给宁王!” 苏沄颜脸色狰狞,却又瞬间变得悲伤,“三姐姐,妹妹也是不得已……” “哈哈哈哈!苏沄蓦,我要你死!” 雷声惊响,惨白的电光劈向地面,雨声淹没了苏沄颜崩裂开来的声音。 一场秋雨一场寒,凉气不断渗入地面。 今夜,有太多人注定无眠。 御书房内,嘉明帝还在批阅奏折,内侍太监走进房间,跪在桌前道:“皇上,苏妃娘娘请您今晚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嘉明帝抬起头,问道:“是什么要事?” “苏妃娘娘没细说,只说是关于承乐公主的事。” “承乐……”嘉明帝点了点头,“去苏妃宫里。” 銮驾到达苏妃处时,苏妃已经带着宫女候在门口。一见到嘉明帝的身影,她便半跪在地,“嫔妾恭迎圣上。” 嘉明帝将苏妃扶起,两人共同进入寝宫。 宫内燃着一炉炭火,“毕剥”的燃烧声在室外的雨声中格外清晰。 “苏妃有何事与朕相商?”嘉明帝坐在榻上,直入主题。 听到嘉明帝的问话,苏妃的身形顿了顿,坐在了嘉明帝身边。 “皇上可知今日承乐入宫来找了嫔妾?” 嘉明帝点了点头。 “唉,承乐这孩子,是受了委屈,来找嫔妾诉苦了。”苏妃从袖中抽出丝帕,在眼角抹了抹。 嘉明帝眉头蹙起,“承乐是受了什么委屈?” “承乐今日跟嫔妾说,今日早朝后,八皇子去了苏府提亲。不想,八皇子带来的,竟是苏大小姐的肚兜!他常戴的’舒’字玉佩,也系在苏大小姐身上。”苏妃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一副心疼的样子,“承乐告诉嫔妾,她早就发现苏大小姐与八皇子之间关系密切,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愿说罢了。” 苏妃一边说,眼神一边向嘉明帝的方向瞟去。 只见嘉明帝神色无波,眼中却有寒芒乍现,她嘴角几不可见地挑起。 “云舒既然想要成婚,那朕,便允了他与苏大小姐的婚事!” 枕莲阁中。 苏沄蓦手中执着一颗白子,直盯着眼前的棋牌,画越坐在对面,手中执黑子。 “嘎吱——”一声门响,冷星身上滴着水,走进房间。 “小姐,苏妃已经将今日之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很生气,要把苏沄曦指给慕云舒。”冷星恭敬道,早在一个时辰前,苏沄蓦便指派冷星去监视嘉明帝的动向,确保今日,能让他听到苏妃准备好的说辞。 “另外……小姐,今日,慕云舒似乎来找了皇上请旨成婚,但不知道是与谁。” 苏沄蓦下棋的手微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能与谁?自然是与我。”说罢,她手中子落,“只不过,要让他失望了。苏沄曦,他想娶也得娶,不想娶,也得娶。” 夜雨声声,苏沄蓦却睡得很好。 这一仗,她大获全胜。 第二日一早,宫门刚启,她便陈哲乍破的天光出了宫。 她想赶紧回到苏府,便可以第一时间,看到苏沄曦的脸色。 半个时辰后,她回到岸芷轩,苏穆延已经上朝去了。 “冷星,”苏沄蓦轻唤一声,冷星的身影骤然闪现,“去城中,散布一些苏沄曦将与慕云舒成婚的消息。记住,一定要突出慕云舒曾是我的未婚夫这件事。要让京城的所有人都知道,苏沄曦做了什么事情。” 冷星毕恭毕敬地回复一句“是”,便闪身离去了。 两个时辰后,苏穆延退朝回府,还带回了一个传旨的太监。 苏府上下跪了一地,那太监操着尖细的嗓子,明黄的圣旨在他手中展开:“圣上有旨,自今日起,苏府大小姐苏沄曦与皇四子慕云深婚约作废,承乐公主与皇八子慕云舒婚约作废,另,赐苏沄曦与慕云舒择日成婚。钦此——!” “臣代小女接旨,谢圣上指婚。”苏穆延掩下语气中翻涌的怒意,上前接下那方圣旨。 轻飘飘的丝绸,此时却重如千斤,压得苏穆延双手微颤。 苏沄蓦跪在地上,瞟了一眼苏沄曦的方向,只见她低着头,注视着地面的眼中,隐隐跳动着窃喜。 真是个草包。 苏沄蓦暗笑。 苏沄曦只以为,自己被指给慕云舒,便有了为后的保障。想必,即便沈漪澜劝她莫要操之过急,她也不一定会放在心中。 苏沄曦不知道,她这一时的喜悦,会让她的名声,受到多么沉重的打击。 无论以后她身处何等位置,她的身上,始终都会背负着“勾引妹夫”的骂名。 八王府。 慕云舒铁青着一张脸,注视着眼前明黄的圣旨。 “苏沄曦”“慕云舒”“择日成婚”这些字眼,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双眼。 怎么会! 慕云舒拍案而起,不行! 他绝不能就这样放弃苏沄蓦! 第一百四十六章:蛊惑 申时,日头微斜。 苏沄蓦懒洋洋地坐在岸芷轩院内的石凳上,任由已经不再灼热无比的阳光洒在她身上。 初秋的风不似夏季一般滚热,带着微微的凉气,轻轻拂过,好不惬意。 苏沄蓦这边惬意至极,八王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王、王爷……”侍卫腿脚发软地看着眼前面若冰霜的慕云舒。 “该死!”慕云舒咒骂一声,一脚踢翻眼前的桌子,桌上茶具碎了一地。 他额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慕云舒实在不知,怎的自己正为着苏沄蓦态度转变而欣喜,便骤然要与苏沄曦成婚? 如今皇上下了旨,要将苏沄曦指给自己,但他哪里乐意! 如今苏沄曦在苏家地位尴尬,若是因此得不到苏沄蓦,岂非损失了整个苏家! 慕云舒沉吟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再到苏府走一遭。 “备车,去苏府。” 这厢苏穆延刚挥退了苏府众人,正对着圣旨叹息,便有侍卫通传,说八王爷来了。 苏穆延正为自己女儿的名声担忧,“罪魁祸首”便赶上来了,但碍于慕云舒身份尊贵,他也不得不接见。 只是,对着慕云舒的态度,还是免不了带着埋怨。 “丞相,不怪本王近日叨扰频繁吧。”慕云舒勉强挂着笑,对着苏穆延拱了拱手。 苏穆延却看都不看慕云舒一眼,头转向一边,语气也复杂起来:“老臣怎敢怪罪八王爷?只是不知八王此来为了何事,若是要找曦儿,老臣便派个小厮去叫,曦儿来了,老臣也好去休息。” 慕云舒自然听出了苏穆延语气不善,只是如今他还要劝说苏穆延向圣上求情,只能掩下不满,继续好言好语:“本王今日来,不是为了找苏大小姐,而是为了找丞相的。” 苏穆延瞟了他一眼,终于邀慕云舒上座了。 “丞相,本王直言,我与苏大小姐之间,却无男女之情。苏丞相想必也为了苏大小姐之事操心伤神,若是苏丞相愿意,本王可以与丞相一起,向圣上求情,退了我与苏大小姐的婚约。” 听到慕云舒的话,苏穆延怒从心起。 他本也不想让苏沄曦与八王爷如此快地成婚,只是慕云舒亲自上门,又以两人无情的理由请他开口,他便不高兴了。 怎得他的女儿,就要被八王爷百般嫌弃,不愿成婚? “苏沄曦与慕云舒互有对方的信物,这是苏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八王爷今日却告诉老臣,你与曦儿并无私情?那请问八王爷,你在寺中遇刺受伤当日,可有不少人能证明,小女在八王爷房中待了一晚!八王爷作何解释?”苏穆延难掩语气中的激动,看着哑口无言的慕云舒,他心头怒火更盛,“如今八王爷要与小女退婚,八王爷可知,小女先后与两位王爷有婚约,且又被退婚,之后名声会被传成什么样!若是名声毁了,那老臣的女儿,此后该怎么嫁人!” 苏穆延步步紧逼,慕云舒却也理亏,支支吾吾地无法答话,半晌后,他输得丢盔卸甲,只能向苏穆延告辞。 不想,他刚走出正厅,便看见苏沄曦候在门外,一张俏脸惨白,想必已经听到了方才厅中苏穆延与慕云舒的对话。 “八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曦儿有些问题,想要问问八王爷。”苏沄曦嘴唇咬的通红,眼中水雾迷离。 慕云舒如今是避无可避,只能点点头,跟着苏沄曦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王爷,请问你如今,对曦儿可还有情意?”苏沄曦抬手抹了抹眼泪,声泪俱下地问向慕云舒。 慕云舒心中早有答案。 苏沄曦在多日以前,便已经在他心中成为弃子,只是因着苏沄曦的确貌美,且他还需要通过苏沄曦,来获得苏枫聂的支持,他才一直吊着苏沄曦的心神。 只是不想,如今苏沄曦于他,竟成了个累赘。 慕云舒思衬了半晌,最后觉得,苏枫聂的支持,于他仍是必不可少,便回答道:“曦儿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我对曦儿的心意,天地可鉴。” 苏沄曦眼中浸上喜色,片刻后又掩去了,只是原本悲恸的语气中,增添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可曦儿刚才在正厅外,可是听到云舒说,不愿与曦儿成婚呢。” “曦儿可知,我现在与你成婚,对你的名声,有多大的伤害!我是为了你好,才不愿这么快与你成婚。若是能晚几个月,我怎会推来推去。”慕云舒眉头皱起,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而苏沄曦,却当真被他这一副样子蒙骗,眼中泪光更盛,不住地抽泣起来。 慕云舒见苏沄曦已被蒙蔽,赶紧趁热打铁:“再者说,曦儿,如今你在苏府地位大不如前,若是我想继位,不能苏府的支持。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迎娶苏沄蓦。” 苏沄曦瞬间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慕云舒:“云舒,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娶那个贱人!” 她实在不敢相信,慕云舒竟对她说,要迎娶苏沄蓦! 她好不容易才让苏沄蓦和慕云舒的婚约作废,怎么能容许他们再连在一起! “曦儿,为了将来你我能登上帝后之位,只能忍一时之痛了!你可知,我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与苏沄蓦成婚!” 慕云舒脸上带着满溢的悲痛,一把将苏沄曦抱在怀中,深情道:“但是曦儿,你相信我,等到我继承了皇位,必定尊你为后!无论何时,我的心中,都只有你一人。” 苏沄曦听着慕云舒深情款款地话,不住流着泪:“云舒……” 半晌后,她推开慕云舒的怀抱,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我会请求父亲,希望推迟你我的婚宴。再此之前,曦儿定会为云舒设计,让云舒得到苏沄蓦的心!” 慕云舒感动地注视着苏沄曦,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 蛊惑人心,是慕云舒一直在做的功课。 对于陷入爱情的女人,尤其适用。 第一百四十七章:请人 距离上一次苏沄蓦与宁王通书信,已经过了整整七天。 近日以来,她一直忙着为苏沄曦与慕云舒两人挖坑,竟忘记了宁王。 于是今日,她便书信一封,让寻雪雕送去宁王府。 那封书信,并非情信,而是一封能让宁王打翻醋坛的书信。 宁王府。 寻雪雕速度很快,刚放出去一刻,那信便被宁王拿到。 慕云深打开那张花笺,只见那上面用行书工工整整地写着:八王求娶我,幸被皇上驳回,并许了苏沄曦给他,否则,你的王妃就是别人的了。 慕云深看着那几个字,甚至能透过字迹,看见苏沄蓦神采飞扬的样子。 把那小女孩娇俏的模样与慕云舒放在一起,他心中骤然觉得闷起火来。 不配,实在不配! 慕云深勾起嘴角,眸中却寒芒乍现。 像苏沄蓦这般有趣的女子,怎能与慕云舒那样无趣的人相配? 慕云舒想要她,实在是痴人说梦。 若说谁与她相配,还是自己,与她最为相配。 这样的想法刚刚闪现在慕云深脑中,他就忽然一惊。 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慕云深双唇抿成一条线,心中暗道,莫非,自己真的爱上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慕云深执起毛笔,在纸上挥毫一番,写道:慕云舒与你,不够相配。与苏沄曦,才是天生一对。你既以将自己许配给本王,便安分守己,莫要做出格之事。 字句中虽有厉色,但语气中却带着些许醋意。慕云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折起信纸,让寻雪雕送了回去。 一刻钟后,苏沄蓦看着那张泛着酸的信纸,忍俊不禁。 她的宁王,还是如此可爱。 近日以来,苏沄蓦一直呆在院中,鲜少出门,也不曾再入宫。 自从宁王来信,让她“安分守己”后,她便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晒晒太阳,吹吹风,过得好不惬意。 但她并非自己选择这样过法,而是因为, ——她要防着慕云舒。 苏沄蓦自知,她身后的苏府势力,对于慕云舒而言,是多大的诱惑。 即便如今圣上已将苏沄曦指给慕云舒,但苏沄蓦总觉得,得不到苏府扶持的慕云舒,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她若不防着慕云舒,不知自己何时,便要落入他的圈套。 而这几日,苏沄曦也是不断地有小动作,苏沄蓦本以为,她是想再为自己下绊子,可渐渐的,苏沄蓦便觉出不对了。 ‘舒’字玉佩出现在房中、桌上出现了八王爷的情信,这样低级的手段层出不穷。 苏沄蓦恍然大悟,莫非苏沄曦,是在帮慕云舒追求自己? 她实在想不通,苏沄曦怎会愚笨至此! 而花楹阁的苏沄颜那边,倒是迟迟没有动静。 这天上午,画越推门而入,“小姐,荷姨娘和花翎来了。” 苏沄蓦点点头,让画越带人进来。 “三小姐,许久未见!”荷姨娘娇笑一声,走进了屋。 苏沄蓦与她,确实许久未见了。 “荷姨娘,快坐。”苏沄蓦打量荷姨娘圆滚滚的,脑中计算着她生产的日子,“姨娘的肚子,至今有七个月了吧?” 荷姨娘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温柔地笑道:“七月有余,快到八个月了。” 苏沄蓦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花翎。 一般女子怀孕八个月,便可以产子。只是早产风险较大,一不小心,便是一尸两命。 苏沄蓦对自己的医术有着绝对的自信,她知道,若是八月以后骤然早产的孕妇,经了她的手,有九成几率可以顺利产子,且保得母子平安。 但荷姨娘,苏沄蓦早就想除去,只是碍着她的肚子,所以一直没有出手。 想来再过一个月,苏沄蓦便可以放开手,除去荷姨娘这颗不听话的棋子了。 花翎接收到苏沄蓦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让宁王都放得下心的暗情,最是通透。且花翎在入府前,已被苏沄蓦嘱咐了,要学习慕毓莲的生活习惯。 待到荷姨娘产子之后,花翎便会成为第二个荷姨娘,只不过,有了苏沄蓦的刻意扶持,她必定会成为苏府的当家主母。 且只会忠于苏沄蓦一人。 荷姨娘又与苏沄蓦说了一会子话,便离去了。 她离去不久,花翎便折返回来,向苏沄蓦报告荷姨娘近日的情况:“小姐,姨娘月份大了之后,便不会经常责打下人,只是有时心情不顺,会骂来解气。且姨娘近日总说出对小姐的怨言,说小姐当上公主,攀了皇家的高枝,便不在愿与她亲近了。且姨娘有时会对我说……说沈漪澜失势,府中已是她做大头,似有争做主母之心。” 苏沄蓦冷笑一声,对荷姨娘的动静不屑一顾:“不过是个下人的身子,肚子里怀上个孩子,便以为自己能脱胎换骨了。不过好在,她也快八个月了,等到八个月以后,就该你登场了。” 花翎点点头:“是。” 说罢,苏沄蓦从柜上拿起一个锦盒,打开锦盒后,从中取出一盘香料。 那香料上刻着一个女人的身影,正是苏枫聂用来对付苏沄蓦的那一盘梦魇香。 苏沄蓦把这香递给花翎,玩味道:“把这香带回去,点给荷姨娘闻闻吧。也算对她口无遮拦的惩罚” 花翎接过香料,向苏沄蓦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眼下,苏沄蓦手中的两盘梦魇香都送了出去。一盘给了沈漪澜,一盘给了荷姨娘。 只是苏沄蓦不知道,这两人闻了这香后,会做出什么样的梦。 宁王府。 慕云深坐在书桌前,毛笔握在手中,却迟迟不曾下笔。 朔风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主子今日第五次走神的样子,实在忍不住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 宁王被朔风的声音叫回现实后,将毛笔搁下,问向朔风:“苏沄蓦已有几日未向本王寄信?” “五日。”朔风摸不着头脑,怎得自家王爷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宁王点了点头,沉吟半晌后,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去把她给本王请过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何为请? 请? 朔风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自家王爷这幅模样,当真是想要将苏沄蓦请来? 而并非是别的? “怎么?” 见朔风痴痴站在自己身旁脸色,神情似乎有几分古怪,眼中不免闪过一抹冷意。 “没有,属下现在便去!” 朔风猛地摇头,将自己脑海之中那些奇怪画面统统抛开,一转身便消失在书房之中。 苏府。 想要作之事,都已是完成大半苏沄蓦难得清闲,便屏退了众人,蜷缩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眸。 满脑子都只有她家宁王。 自从那一日相见过后,二人之间似乎有足足五日不曾联系,也不知那人,是否也会同自己这般,思念于他。 “哎,不知何时,你才会想我。” 苏沄蓦轻叹一声,一双玉手不断把玩手中玉石。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苏沄蓦下意识回头,却不想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被装在麻袋之中。 “放开我!” 苏沄蓦在麻袋之中不断挣扎,可不管她怎么挣扎,对方依旧不曾有丝毫反应,只是耳边不断传来呼啸风声。 似乎是在朝着什么地方而去。 “你究竟是谁?” 许是挣扎的有些累了,苏沄蓦突然之间冷静下来,沉声道。 一双眸子之中不断闪过几抹亮光。 心中更是不断盘算,究竟是谁,竟是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将她从苏府之中掳走! 难道是八皇子? 思来想去,似乎只慕云舒最为可能,许是对方发现温柔攻势,对自己并不曾有什么用处,便打算出此下策。 将自己从苏府掳走,可将自己掳走之后,对方又打算如何? 一时间,苏沄蓦也不免困惑,可心中却是一阵担忧。 如今只怕苏府之中众人还不曾发现自己被人掳走一事,若是能有机会通知宁王,定是能够让慕云舒这个败类知难而退。 就在苏沄蓦心中不断思索自救之法时,朔风扛着麻袋转了几个圈,在确定身后无人跟着之时,这才回到宁王府之中。 “王爷。” 朔风小心翼翼将身上麻袋放在一旁小塌之上,轻声道。 一听王爷二字,苏沄蓦眼中不由警铃大作,身子在麻袋之中微微颤抖。 难道说,自己这一次当真是在劫难逃?慕云舒那个不要脸之人,真的要将生米做成熟饭并不成? 想到这里,苏沄蓦只觉得眼眶一酸,下意识将头上金簪罢了下来,握在手中,她就算是死,也断然不会让慕云舒那个无耻之人计策成功。 见苏沄蓦竟这样被朔风带到王府之中,慕云深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下意识朝朔风摆摆手后,便起身来到小塌旁。 见自家王爷眼中竟是闪过笑意,朔风下意识抖了抖身子,连忙退下。 慕云深看着不断颤抖的麻袋,眼中笑意越发深厚。 他现在倒是越发好奇,那小女人,如今究竟在想些什么。 麻袋口一点一点被解开来,苏沄蓦的心早已是选在喉咙之中,直到麻袋整个落下之时,苏沄蓦猛地将金簪顶在自己喉咙之上。 “你休要碰我!本宫生死宁王的人,死是宁王的鬼!” 苏沄蓦闭着眼睛大吼一声,丝毫不曾注意到面前之人,并非是她想象之中的慕云舒,而是她口中宁王。 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慕云深嘴角微微勾起,只觉得对方当真是异常有趣,最后,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笑声?苏沄蓦浑身一颤,细细一听,发觉这声音似乎并非是慕云舒的,反倒是有几分像? 想到这里,苏沄蓦只觉得浑身僵硬无比,越想越觉得,似乎是自己将事情想得太过于糟糕了,就算慕云舒只手通天,也吧敢如此胡作非为…… 如此想来,便只有一人会做出这等事情! “慕云深!” 苏沄蓦一把将金簪丢到一旁,一双美眸之中满是怒火,堂堂王爷,竟会如此幼稚,如此戏弄于她! 简直!简直! 苏沄蓦气的浑身发抖,当即便准备离开,却被慕云深一把攥住手腕。 “某人刚刚不是还在说,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怎么不管是眨眼功夫,便想要耍赖不成?” 慕云深眼中微微夹杂着一丝坏笑,虽早已知晓苏沄蓦对自己倾心,可刚才对方那副视死如归模样,着实让他心中微微触动。 这一切无不是在向他表明,苏沄蓦对自己真情。 “现在后悔了!” 苏沄蓦气鼓鼓望着对方,隐约可见几滴泪珠不断在其眼眶之中打转。 天知道她究竟有多般紧张,甚至已经做好了了解自己性命的准备,结果这一切不过是对方在同自己逗乐子! “你既是说你是本王之人,本王想要见你,似乎是理所应当之事!” 见其眼眶微红,慕云深心中隐隐升起一抹心疼,却又不想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了这样一番话后,便打算送来苏沄蓦的手。 却不想刚才还一副快要哭了的苏沄蓦,在听到慕云深这般说,一双眸子之中猛地迸发出一抹亮光,一把便扑在了对方怀中。 “所以,其实是云深想我了对不对!” 苏沄蓦言语之中满是欣喜之意,她就知道云深对自己有情,只不过是有些别扭罢了。 若是换做往日,慕云深定是会大声反驳,可今日却发现,反驳之话,似乎极难说出口,尤其是怀中女子不断发出欣喜笑声之时,便是越发不知该如何开口。 索性便选择了沉默,却被对方兴高采烈之下,当做是默认,再次引来一阵欣喜笑声。 “云深若是想我,大可直接说,何必用这等办法,我还以为……” 苏沄蓦不大高兴的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就算如此,她依旧觉得惊魂未定。 “本王现在,不方便出现在苏府之中。” 他同苏沄曦婚约刚刚解除,若是出现在苏府之中,只怕会落人口实。 “那你把我掳来就仅仅是因为你想我了吗?” 苏沄蓦笑着眨了眨眼睛,整个人盘在慕云深身上,眼中笑意越发深厚。 她怎么越看越发觉得,今日的云深这般好看! “还有一事……” 许是被苏沄蓦看得有些不大自在,慕云深连忙将头扭到一旁,轻声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肌肤之亲 只可惜苏沄蓦,对于慕云深想说之事已无丝毫兴趣,如今她满脑子已是被对方容貌所迷惑,一心想的不过是,如何趁热打铁让二人之间关系在亲密一番。 “慕云舒此人,你要多加小心,今日虽是本王,但保不准慕云舒此人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情来……” 慕云深眼中闪过一抹深意,慕云舒如今若是想要彻底得到苏府支持,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苏沄蓦、苏沄曦姐妹二人一同迎娶入府,唯有这般,苏穆延才会彻底支持于他。 最为重要一点,就是父皇格外喜欢苏沄蓦,若是能够得到苏沄蓦,得到皇位的可能便有大了一分。 对于慕云舒来说,苏沄蓦他定不会轻易放过。 “我知晓,所以这段时间,若是可以我都在小院之中不曾出门,只不过我大姐似乎被慕云舒所迷惑,竟是帮着慕云舒追求我……” 说着苏沄蓦轻笑一声,眼神之中满是嘲讽之意,她原先总是喜欢说苏沄曦乃是一个草包,如今看来,说她是草包,当真还是高看她一眼。 她竟是连草包都不如! 帮着自己未婚夫追求情敌…… 这贻笑大方之事,也只有她苏沄曦做的出来! 苏沄曦? 听闻苏沄蓦这般说,慕云深不由眉头紧锁,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厌恶,对于自己这个曾经的未婚妻,他心中当真是不曾有一丝赞许,反而满是厌恶。 虽美若天仙,但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也只有自己的八弟,才会对于苏沄曦格外痴迷。 “你最好记住,你已经同本王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休要在外沾花惹草!最好老实本分一点!” 慕云深冷笑一声,一双眸子之中满是警告之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曾经苏沄蓦对于八皇子可是痴心一片,深情款款,如今慕云舒这般追求与她…… 想到这里,慕云深只觉得心中一阵不悦,一把将怀中女子丢到一旁小塌之上。 不管对方究竟和慕云舒之间有何关系都同他不曾有丝毫关系! “云深,你方才可是吃味了?” 苏沄蓦眼中满是笑意,看向慕云深的眸子之中满是欣喜之意。 虽然刚才慕云深模样当真异常凶狠,可她还是能够感到一阵极为浓郁的醋味,从慕云深身上散发出来。 就算对方不承认,她也可以肯定,慕云深定是吃味了! 所以才将自己掳过来的! “本王没有!” 慕云深猛地将头扭到一旁,不去看苏沄蓦眼眸。 只是这面上却隐隐泛起一丝红晕,对方如此直接模样,当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你分明就是吃味了,所以我是否可以认为,云深心中有我?” 这可惜苏沄蓦又怎会放过他,一把从小塌之上跳下,快步来到慕云深面前,一双眸子亮晶晶望着对方。 “你休要胡说,本王不过是想要告诫你,慕云舒嘴角可能会有什么大动作,你自己小心罢了!” 不论此时,慕云深究竟如何解释,在苏沄蓦心中早已明了事情究竟为何,只是将这一切当做是慕云深有些害羞罢了。 不过关于慕云舒即将有大动作这一点,苏沄蓦不免有些好奇。 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难道说慕云舒还认为有从来的余地不成? “慕云舒,难不成还想要悔婚不成?” 慕云深微微摇头,事到如今,悔婚的可能并不大,毕竟苏沄曦貌美,又是苏家大小姐,就算慕云舒再傻也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悔婚。 那便是在狠狠的打苏穆延的脸,到时候只怕会给他额外树敌。 “他应当是想要在你的身上动手脚,但具体是什么,至今还不曾听到任何风声,你自己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慕云深郑重其事道,一双眸子之中满是担忧之意。 在她的身上动手脚? 苏沄蓦下意识皱紧眉头,不想要悔婚,又想要在自己的身上动手脚,只怕慕云舒如今做的乃是坐享齐人之福的春秋大梦! “云深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好生照顾自己!定不会让那慕云舒占了便宜去!” 苏沄蓦坏笑一声,既然对方已是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她便当真是要给对方一点回应了! 不然,他慕云舒当真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不成! 只是有一点,苏沄蓦觉得十分好奇,自己同慕云深有肌肤之亲这一点,她并不曾有丝毫疑惑,只是夫妻之实,这一点似乎有些出入。 毕竟,慕云深并非是十分容易中圈套之人,更何况给他下套的不过是两个草包罢了。 “云深,你当真记得我们曾发生了夫妻之实?莫不是你在骗我?若是这般,我倒是可以满足与你!” 苏沄蓦坏笑两声,当时便欺身而上,一张小口当即便堵在了慕云深之上。 却不想刚刚贴上便被慕云深一把推开。 “你,你可是堂堂公主,难道就不能矜持一些?” 说话间,一张俏脸早已是通红一片,模样极为别扭。 见状,苏沄蓦越发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 “既然云深说,你我已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亲一下,似乎没有什么吧?” 说着,蜻蜓点水般在慕云深脸上落下一吻。 “你!本王送你回府!” 慕云深虽气急,却也只是微微皱眉,并不曾训斥什么,反而是匆匆离开书房,只留下苏沄蓦一人倒在小塌之上放声大笑。 慕云深一连走出去许远,依旧能够听到对方放肆笑声,眉眼之间,隐隐泛起一丝笑意。 苏沄蓦愣愣看着面前马匹,心中一阵无语,这当真是不是慕云深在报复自己刚才调戏于他? 要知晓对于骑马,她当真不算是精通,尤其是要骑着马在闹市之中穿行,对于苏沄蓦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你确定,要我自己骑马回去?” 苏沄蓦硬着头皮问道,一双眸子之中满是无奈之意。 “不是你……而是我们!” 慕云深说着,翻身上马,一把将还站在下面发呆的苏沄蓦给拉了上来。 苏沄蓦恰好坐在慕云深怀中,姿势极为暧昧。 “你,你!” 虽嘴上经常调戏对方,可一时间姿势竟是如此暧昧苏沄蓦不由的脸颊绯红。 【作者题外话】:继续放糖 第一百五十章:亲密异常 “怎么?” 慕云深轻笑一声,双腿一夹,胯下骏马便是飞驰而去。 朔风蹲在不远处的树上,将这一切收入眼底,脸色竟是极为难看,看着慕云深离开方向之中满是震惊。 这当真是自家王爷? 并非是他人假冒? 着实有些让人震惊不已! 骏马一路朝着相府飞驰,苏沄蓦娇羞不已一直躲在慕云深怀中。 心中如小鹿乱跳一般,今日她和慕云深同骑之事只怕很快便会人尽皆知…… 可对方却面色如常,似乎不知晓这一切究竟代表什么一般,着实让苏沄蓦心中有些好奇。 “云深可知,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恩。” 慕云深微微点头冷哼了一声后,便不再有丝毫回应,那模样着实让苏沄蓦恨不能狠狠咬上对方几口才好。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这般模样着实可爱的紧。 虽气氛异常温馨,可终是有到达相府之时,苏沄蓦不免有些遗憾,若是可以,她当真希望,这段路途能够在远一些,更远一些…… 相府外,苏穆延早已在门外等候,而在苏穆延身后则是跟着苏沄颜。 苏沄蓦不由脸色一僵。 骏马之上,男子俊朗女子貌美,当真是一对佳偶,可落在苏沄颜眼中,却格外刺眼,恨不能将苏沄蓦碎尸万段!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能同宁王如此亲密! “苏相。” 慕云深翻身下马朝着苏穆延微微行礼。 苏穆延眼中满是欣喜,微微还有几分差异,毕竟他从不曾发现自己的二女儿同四皇子之间有何关系…… 而如今两人竟是共乘一骑,只怕关系已是到了极为亲密阶段。 “四皇子大驾光临,着实让老臣欣喜若狂。” “苏相不必多礼,本王不过是送承乐公主回来罢了。” 说着,小心翼翼将苏沄蓦从马背之上抱了下来,举止格外亲密。 苏沄蓦则早已是红透了一张面容,就算如此,却在无意间发现,苏沄颜看向自己的眸子之中满是杀意。 不由心中微微一颤,对于自己这个妹妹,她曾经极为信任,如今想来,不过是自己当初瞎了眼,错信了她人。 “父亲。” 苏沄蓦娇声道,模样格外娇羞,模样分明就是被父亲发现了心事的女儿。 而苏沄蓦越是娇羞,苏沄颜心中嫉妒,便越是重了一分。 “二姐究竟是何时出去的,当真让父亲好生担心。” 苏沄颜轻声道,一双眸子之中满是担忧之意。 见状苏沄蓦不由冷笑一声,担忧自己,只怕她是担心自己为何还好端端活着罢了! “本王见今日天气极好,便悄悄将承乐带出散心,还望苏相莫要生气。” 就在苏沄蓦想要开口之时,慕云深突然开口提她辩解道。 一句话只叫苏沄颜哑口无言,一双眸子之中隐隐泛着一丝泪光,更多则是无尽嫉妒。 “无事无事,承乐整日待在府中,老臣着实担忧,有王爷带她出去散心,老臣心中自然是万分喜悦。” 苏穆延眼中欣喜之意越发浓厚,相比于八王爷,他倒是更加喜欢四王爷,尤其是在苏沄曦婚事之上,他对于四王爷便已是格外愧疚。 如今若是能让四王爷同二女儿凑成一对,倒是可以微微弥补一下他心中愧疚之意。 “如此多谢苏相,本王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说罢慕云深翻身上马,走之前格外温柔望着苏沄蓦道:“承乐,本王改日再来寻你。” 说罢便骑马离开,走之前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苏沄颜,宛如她就是透明人一般。 “父亲,女儿先告退了。”见慕云深离开,苏沄蓦便失去了同苏沄颜继续周旋下去的兴趣,匆匆说完便转身离去。 却不想刚走了几步,便被苏沄颜拦下。 “姐姐,等等!” 苏沄蓦冷笑一声,丝毫不将其放在眼中,对于她来说,一个已经背叛她之人,已经没有任何谈下去的必要。 更为重要的是,她竟是发现原来苏沄颜对于云深竟是有那般心思,着实让她十分差异。 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将慕云深让给她人! 苏沄蓦匆匆回到小院之中,苏沄颜虽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见苏沄蓦态度如此坚决,最终也只得是怀根离去,离开前一双淬了毒的眸子狠狠朝着苏沄蓦看去。 “小姐,您究竟去了哪里,当真是极坏奴婢了!” 一回到小院之中,画越便匆匆迎了上来,一双眸子之中满是担忧之意。 “被宁王带走了而已,画越无需担心……” 次日,清晨。 慕云舒气势冲冲来到苏府之中。 苏穆延虽因为退婚之事,对慕云舒心生厌恶,可毕竟君臣,还是勉强出现在在其面前。 “八王爷。” 苏穆延神情冷淡,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疏离。 若是换了寻常,慕云舒定是会上前须臾一番,缓和两人之间尴尬气氛,可一想到自己所听到风言风语,慕云舒便觉得心中万分焦急,那里还有心思注意苏苏穆延态度。 “苏相,不知二小姐可否在府上?本王有要事要见二小姐!” 苏穆延脸色一僵,犹豫片刻后道:“王爷,还望您记住,您已是曦儿未婚夫婿,莫要同承乐走的太近……” 话还不曾说完,便被慕云舒打断。 “本王,想要见见曦儿,不知苏相可否应允。” 听闻慕云舒这般说,苏相心中不悦,却依旧并不曾说些什么,只是命人将慕云深带到苏沄曦院中。 苏沄蓦于宁王共乘之事,早已在相府之中不是任何秘密,对于苏沄曦来说,知晓此事,心中既是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担忧。 就算慕云舒将一切承诺的极好,可她心中依旧有一丝担忧,更不愿同苏沄蓦分享自己夫君。 如今苏沄蓦同宁王如此亲密,却是在无形之间,解了苏沄曦难题,只是心中有隐隐升起一抹不悦,毕竟这宁王曾经乃是她的未婚夫婿,如今刚刚退婚,便于苏沄蓦联系亲密。 让苏沄曦心中多少有几分不悦,甚至是嫉妒。 为何苏沄蓦总是能这般好运,而她却这般凄惨…… “苏沄蓦,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就连云舒也忍不住为你倾倒……” 第一百五十一章:找上门 就在苏沄曦不断抱怨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她下意识起身,一抬头恰好便看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 “云舒,你怎么来了?” 苏沄曦惊呼一声,快步上前,刚想要同慕云舒亲密一番,却不想竟是被对方冷着脸推开。 就算苏沄曦再如何草包,已是发现了慕云舒身上怪异模样,下意识道:“云舒,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朝房中之人使了一个眼色,房中之人匆匆离开。 慕云舒轻叹一声,眼眸之中满是哀愁之意,望着苏沄曦。 “曦儿,你若不愿本王坐上那个位置,本王愿意为你放弃,可你为何要这般欺瞒本王,玩弄本王对你的信任,你这样本王的心当真好痛……” 慕云舒双眸隐隐含着一丝泪光,痛心疾首望着苏沄曦,仿佛自己遭受了莫大伤害。 他这般当真是让苏沄曦迷茫不已,她何时不愿慕云舒坐上那个位置了,有何时玩弄了对方的信任?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呢?我当然希望你能够坐上那个位置,除你之外,无人配坐那个位置不是吗?” 苏沄曦娇笑一声,眼神之中满是诚恳之意,虽是这般说,可她脑海之中却是不断思索,自己究竟做过何事,竟是会让慕云舒这般责怪她…… “曦儿你若不希望本王同承乐在一起,本王如了你的愿,毕竟在本王眼中,区区承乐区区天下,都不如你来的重要。” 慕云舒一双眸子之中满含深情,死死望着怀中女子。 那一刹苏沄曦只觉得自己心中无比愧疚,他愿为自己放弃整个天下,而她却还在因为一点小事,而犹豫不决,这便不是辜负了他! “不!云舒,我没有丝毫不情愿,只要你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就算你暂时和苏沄蓦在一起又如何,只要你心中有我便够了。” 苏沄曦猛地转身,将慕云舒的手松开,一双美眸之中泛着些许泪光,她怎能因自己的一己私利,而毁了慕云舒的前途!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够因为现在的事情,而毁掉自己坐上后位的前途,为了那个位置,现在所有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云舒,可是为了苏沄蓦和宁王共乘一事而心中担忧?” 苏沄曦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一双美眸之中闪过一抹决绝。 慕云舒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一声,声音之中满是哀愁,只是在苏沄曦看不到的地方,慕云舒眼中闪过一抹亮深意。 “云舒,只怕苏沄蓦她现在,心思整个已经放在了宁王身上,我按照你说的办法日日讨好于她,但都不曾有丝毫用途,如今若是想要挽回她的心唯有你,亲自见她……” 似是想到了什么,苏沄曦周身一颤,美眸之中的亮光,顷刻之间暗淡下来,她虽不愿这般做,但到了这等时候,若不这般,便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苏相不会让她见我,而苏沄蓦也不想要见过,曦儿或许本王当真于那个位置无缘,罢了……” 慕云舒故作痛苦道,一双眸子之中满是哀愁,见其这幅模样,苏沄曦只觉得心如刀绞。 一把攥住其大手道:“这一切便交给,曦儿,云舒放心,属于你的定不会被他人抢去!” 听闻苏沄曦这般说,慕云舒这才轻笑一声,一双眸子之中满是触动望着面前女子,一时间二人柔情蜜意,好不亲密。 从相府之中出来后,慕云舒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意,下意识冷哼一声后,快步朝着王府方向而去。 小院之中,苏沄蓦躺在贵妃榻之上,如同一只咸鱼般,百无聊赖。 “画越,你说府中为何这般安生,难道她们就不想找点事吗?” 画越站在一旁,为苏沄蓦清理着她刚刚弄乱的桌台,听到自家主子这般说,噗嗤一声,便是笑了。 “小姐,难道清闲一些还不好吗?难不成非要日日都有人上门,小姐你才开心不成?” 画越眼眸之中满是无奈,当真是越发看不透小姐了。 “画越,你这便不懂了吧,偶尔闲暇之时,有人上门挑事反而是一种娱乐,只不过有些时候,事情偏偏要同一时间爆发,着实让本小姐有些措手不及……” 说着,苏沄蓦轻叹一声,言语之中满是疲惫之意。 前几日便是如此,所有事情在同一时间爆发,着实让她有些疲惫,只是当事情过后,却又一丝无聊。 “小姐,你若是无聊边去将你搁置了许久的药剂配好,若还不行,姨娘那里的事情也应当处理一下,您并非十分闲暇,反而忙碌的紧。” 画越言语之中满是无奈,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之中满是宠溺意味。 “药剂?” 苏沄蓦一愣,这才想起,自家还有一些药剂不曾配好。 连忙从贵妃榻之上起身,这些药剂是打算在姨娘生产之时保孩子所用,如今眼看着姨娘腹中胎儿月份逐渐大了起来,这些东西也应当备好。 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苏沄蓦准备动手之时,小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清响,院门被人推开,一身华服的苏沄曦从外走了进来。 “妹妹,你可是在房中?” 苏沄曦轻声道,言语之中满是欣喜之意。 听闻对方声音,苏沄蓦浑身一颤,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她不过刚刚想要做些什么,这事情便找上门来了。 “大姐。” 房门,缓缓被打开,苏沄蓦小步从房中走出。 “妹妹整日在房中呆着,竟是不嫌闷吗?不如同姐姐出去走走可好?” 苏沄曦说着亲昵上前,挽住苏沄蓦手腕,一副为其担忧模样,着实让苏沄蓦心中作呕。 可就算心中在如何不悦,苏沄蓦却依旧不得不装作一副关切模样。 “姐姐今日当真是好兴致,不用同八王爷准备婚礼之事吗?怎有时间陪妹妹一同去外走走。” 苏沄蓦一句话,当即让苏沄曦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尤其是那双眸子如同淬了毒一般,不断朝苏沄曦瞟去。 就算心中已是默认苏沄蓦会嫁给八王爷,可苏沄曦心中依旧嫉妒万分。 第一百五十二章:痴心妄想 凭什么苏沄蓦竟是如此好命,不仅成为了皇上面前的红人,被封为公主,在爹爹面前,也是颇为受宠。 着实让她心中极为不甘,就连她心中所爱,也要因为大权而不得不放下身段去恳求对方。 这一切,着实让苏沄曦难以接受,恨不能取而代之! “今日便是想要请妹妹一起,陪姐姐去挑选两套首饰,毕竟妹妹经常在宫中出入,对于首饰之类的,应当比姐姐我要了解一些。” 苏沄曦轻笑一声,原本自己能够嫁给八王爷,乃是一件天大喜事,本应当能在苏沄蓦面前好好刺激对方一番。 可如今,她只觉得心中不曾有丝毫喜悦之意。 “首饰?” 苏沄蓦眼中闪过一抹差异,她并不觉得苏沄曦是当真想要跟自己一起去挑什么首饰,反倒是奇怪的紧。 就好像是刻意而为之…… 刻意?苏沄蓦下意识眯起双眼,她隐约记得昨日听父亲说起,慕云舒曾来府中想要见自己…… 难道,苏沄曦是为慕云舒而想要将自己约出去? 慕云舒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妹妹可是不愿,还是说妹妹因为八王爷之事还在怪罪姐姐?” 苏沄曦说着,眼中划过几滴清泪,她本就貌美,如今落泪,便显得楚楚可怜。 苏沄蓦看着她的样子点头道:“姐姐若是不嫌弃妹妹眼光,妹妹陪姐姐前去又能如何。” 说罢,便朝着画越使了一个眼色后随苏沄曦一同出门。 马车缓缓行驶,苏沄曦端坐在马车之中,一双美眸时不时划过苏沄蓦面容,神色之中夹杂着一丝迟疑。 “姐姐,这是怎么了?” 苏沄蓦轻笑一声道,眼中满是探究之意。 她倒是想要看看,苏沄曦为了慕云舒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心里隐隐还有一丝同情对方,向来在慕云舒眼中,苏云曦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罢了。 他如今,一心想的便是利用苏云曦得到自己背后的权利…… “只是觉得妹妹,似乎有心上人了?不知究竟是哪位王爷?” 苏沄曦明知故问道,一双眸子之中满是探究之意。 曾经整个京都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苏沄蓦爱恋八王爷慕云舒,爱到要死要活,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嫁给对方。 只不过现在她的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苏沄蓦听了她的话后,心中冷笑一声,故作娇羞状。 “姐姐,你心中明明知晓还问,当真是……” 说着将脸埋在自己的手掌之中,不肯在提这个问题。 她虽不曾明说,却在无形之间,暗示对方,自己心中依旧爱恋八王爷慕云舒。 当即苏沄曦脸色惨白一片,浑身一颤,眼神之中微微闪过一抹狠意,隐隐还有一丝担忧之意。 倘若,苏沄蓦依旧对慕云舒怀有感情…… 想到这里苏沄曦心中微微一颤,看向苏沄蓦的眼神之中隐隐夹杂着几分怒意。 “妹妹你……” 正当苏沄曦想要再次开口询问之时,马车突然停下。 “大小姐,二小姐,金玉坊到了。” 金玉坊,历来只为皇亲国戚或者是极为有权有势家中女眷,打造首饰,从不对外开放。 其打造的首饰更是精致绝伦,不管究竟是多么精致复杂的首饰,永远只做一套,从不会出现两套一样的首饰。 就连文皇后最为喜爱的一支步摇,也是出自这里。 “妹妹可是有喜欢的样式,大可说出来,一起做了便好。” 苏沄曦嫣然是金玉坊常客,对于这里一切极为熟悉,反倒是苏沄蓦以前从来没有,但是此时她神情如常站在一旁,似是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一般。 “姐姐挑选便好,毕竟姐姐是要嫁入八王府,日后总是会用的上。” 苏沄蓦淡淡的回了一句,眼眸之中似乎掩盖着极深悲痛,但却又装作一副强颜欢笑模样,着实让人心中一梗。 看似无意一句话,却是在无形之间狠狠戳在苏沄曦心口之上。 抢了亲妹妹的夫婿,还如此大摇大摆带着对方,出来为自己挑选首饰,着实有些不要廉耻。 一时间,坊中之人,纷纷朝苏沄曦投来异样眼光,能够来这里之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苏沄曦脸色当即便拉了下来,看向苏沄蓦的眼神之中满是杀意,若不是因为慕云舒,她早已将苏沄蓦碎尸万段! 可一想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苏沄曦还是忍了下来。 “里面还有些新花样,您要不先去里间坐着休息一会,小的给您拿过来?” 金玉坊老板常年在人堆之中游走,见情况不对,便连忙上前。 苏沄曦僵着脸点了点头,跟着老板来到里间内,走之前依旧不忘记将苏沄蓦一同带进去。 “妹妹也跟我一起去雅间里,挑挑首饰可好?” 苏沄蓦乖巧跟在其身后,深知凡事休要操之过急这一点。 今日让苏沄曦在众人面前出丑只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既然她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想要好名声,不过是痴人说梦! “王爷?” 刚走到雅间门口,便听得苏沄曦一声惊呼,对此苏沄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她今日所猜没错,苏沄曦为了慕云舒,当真牺牲颇大。 “姐姐,既然王爷在这里,那妹妹我便不打扰你二人,先告退。” 苏沄蓦娇声道,声音虽不大不小,却还是让在场之人听了一个真切。 一时间众人眼神再次聚焦在此处,苏沄曦只觉得自己面颊发烫,眼神之中隐隐夹杂着一丝怒气。 “妹妹你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既然来了,便好好挑一套首饰。” 说着苏沄曦上前,亲切挽住苏沄蓦手腕,将其拉倒雅间之中。 “妹妹不过是,不想要妨碍姐姐和姐夫罢了。” 苏沄蓦低着头,看不清其面容,可不知为何,慕云舒却是从这一句话之中隐隐听到了一丝嫉妒和落寞。 温润如玉的双眸中当即闪过一抹亮光,苏沄蓦神色之中也多了几分热络。 “公主莫要这般疏远,大可唤本王云舒,记得当初,公主最爱唤本王云舒……” 说话间,眼中满是柔情,悠悠望着苏沄蓦。 第一百五十三章:吻乱心扉 “王爷说笑了,如今王爷已经与家姐的关系,不久我就要叫王爷姐夫了。如今岂敢直呼王爷姓名。”苏沄蓦微微后退了一步道。 “公主,难道真的忘了我们曾经的一切了吗?”慕云舒看着她对自己避之不及心里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也知道自己此时需要的是什么。 “王爷,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罢了,哪里懂这些。”苏沄蓦不耐烦道。 “公主的心里难道已经有认定的人了吗?难道公主就不为以后想想。”慕云舒皱起了眉头,他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完了。 “王爷的话,本宫听不明白。”苏沄蓦假装听不懂道。 “公主难道看不明白,四皇兄如今的处境吗?”慕云舒看着她上钩的样子连忙道。 “明白,但是那又能怎么样,终究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苏沄蓦故作失落道。 她的样子落在慕云舒的眼里,就是她对自己没有能和她定亲十分的失落,这让他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不少,他就说,以苏沄蓦以前对自己那样的痴迷,怎么可能就这样过去了。 “沄蓦,本王就知道你的心里还有本王,你放心,本王一定想办法......” “哎呀,本宫突然想起来出来的时候还有事,本宫就不打扰王爷和姐姐了。”苏沄蓦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撕破这张伪君子的脸道。 “沄蓦,四皇兄他只不过是一个沉迷于女色的人,他给不了你未来的。”慕云舒看着她要离开气急道。 苏沄蓦听了他的话后面色一冷,“王爷还请自重,四王爷再怎么着都是王爷的哥哥,不知道王爷的这番话被皇上听到后会怎么样。” 苏沄蓦丢下话后没有理会两人直直的离开,要不是怕坏了慕云深的计划,她真的是想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伪君子。 “岂有此理。”慕云深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甩了甩衣袖冷声道。 “王爷,您别生气,妹妹她只是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而已其实刚刚妹妹也是在为王爷着想,那些话要是被有心人传到皇上的耳里的话,恐......”苏沄曦心里又是欣喜又是难过的安慰慕云深道。 “哼,还是沄曦你懂事,你放心本王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慕云舒心里虽然十分的气恼苏沄蓦的行为,但是只要想到苏沄蓦在父皇眼里的地位,他必须对她势在必得。 要是实在得不到那就只有毁掉,想到这里慕云舒温润的脸上闪过了抹狠意。 而苏沄蓦被慕云舒的出现直接破坏了心情,回到府里后直接屏蔽了丫鬟,一头埋进了药房里面。 “你怎么在这里?”苏沄蓦意外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欣喜道。 但是她的样子落在慕云深的眼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难道我不能出现在这里吗?” “苏沄蓦......” “唔.......”苏沄蓦看着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俊彦一时间有些傻了,唇上的触感让她的心跳不断的加速。 她的反应让慕云深眼里闪过了抹不满,微微用力拉回苏沄蓦的注意力,舌尖微挑在更大的空间里掠夺着那抹让他有些疯狂的香甜。 灼热的气息让苏沄蓦情不自禁的回应。 “慕云深,你......”苏沄蓦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刚打算说话,就见窗子啪的一声刚刚还和自己无比亲密的男人瞬间便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空荡荡的药房,苏沄蓦难得有些傻眼。 另一边朔风有些茫然的看着风一样消失在自己面前的主子,下意识的朝着后面看了看,没有什么敌人,主子他究竟是怎么了火急火燎了得。 “王爷,你......” “闭嘴。”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慕云深冷酷的打断,慕云深说完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薄唇,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有些恼怒的甩了甩袖子。 朔风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家主子,觉得苏小姐真的无比的厉害每次自家主子见过她后总会变得奇奇怪怪的。 “八王爷那边最近有什么动作。”慕云深在想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后泛红的耳坠终于正常了下来。 朔风听着他的语气打了个寒蝉,心里默默的为八王爷祈祷,要知道今天听到八王爷当街拦住苏小姐的时候,自家主子身上的寒气已经堪比冬天了。 “八王爷,私下和几位大人频频接触。”朔风将调查到的东西说道。 “哼,他太闲了,应该多和父王聊聊天了。”丢下这句话后,慕云深便消失在了朔风面前。 而在府里的苏沄蓦此时却是挠心挠肺的,她时不时地摸着自己有些红肿的双唇,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霸道的吻自己的样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已经接受了她,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不过有什么原因会让他莫名其妙的吻自己呢?苏沄蓦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快要成浆糊了。 她有些烦躁的拨弄着眼前的茶杯,心里不停地捉摸着慕云深的意图,对其他事情都无精打采的。 “小姐,你已经这样很久了。”画越有些担忧的看着苏沄蓦,也不知道小姐究竟怎么了,自从那天回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嗯......,嗯,怎么?”苏沄蓦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道。 “都怪那个臭男人,要不是他......”苏沄蓦说着突然响起了旁边还有人,便止住了声音。 看着画越好奇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无比的烦躁,“你下去吧!我回去躺躺。” 说到睡觉苏沄蓦便觉得无比的瞌睡,自从慕云深吻了她以后,她这两天闭上眼睛后满脑子都是慕云深吻自己的样子,还有那种美好到窒息的感觉。 因为这,她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地睡觉了。都怪慕云深那个混蛋,他究竟要怎么样就不能说清楚。 “你家小姐呢?”苏穆延来到苏沄蓦的院子里见只有画越一个人,不满的皱起了眉头道。 画越看到苏穆延后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回答道:“小姐,昨晚没睡好这会儿正在补觉呢。” “补觉?这都什么时间了,混账没有一点规矩。把她给我拉出来。”苏穆延无比生气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逛青楼 第一百五十四章 “爹,你这又是要做什么。”苏沄蓦打开门有些不悦道。 “混账,你姐姐天天为了相府奔波,你却在这里睡觉。”苏穆延说着就要动手。 苏沄蓦哪里会让他得逞,侧了侧身子嘲讽道,“爹,什么时候相府需要女儿家出去奔波了。” 苏穆延被被她的话一咽,顿时觉得更加的愤怒,“那也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你看看哪里有一点相府千金的样子。” “爹,我现在已经是公主了,所以要的也是公主的仪态,而不是相府千金的样子。”苏沄蓦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反而越大的放松,挑了挑眉道。 “爹,今天来只是为了训我吗?”苏沄蓦看着差不多了于是转移话题道。 “你姐姐这几天有些闷闷不乐的,你作为妹妹要多陪陪她。”苏穆延这个时候好像才想起正事道。 苏沄蓦闻言薄凉的笑了笑道,“姐姐心情不好应该让八王爷多多安慰,爹爹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本宫就先去忙了。” 药房里,苏沄蓦看着自己不知道第几次加错材料,有些烦躁的丢下手里的东西,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慕云深的吻还是苏穆延的偏心而感到心烦气躁了。 “画越。”苏沄蓦往外走着叫道。 “小姐,怎么了。”画越看着苏沄蓦的脸色不太好看,眼里闪过了抹担忧,小姐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跟我出去走走。” “小姐,小姐,这样不好吧!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小姐你的名声。”画越看着大变了样子的苏沄蓦有些忐忑道。 “从这一刻出去就要叫公子了。”苏沄蓦拿手里的扇子敲了下画越的头道。 嘴角邪肆的笑容,再加上刻意加深加粗了的眉毛,还要暗黄了一些的肤色,让画越晃了晃神。 看着她的样子苏沄蓦有些无奈,“放心了,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刚刚你不也吓了一大跳吗?” 画越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但是也知道苏沄蓦决定了的事情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更改的,所以最后只能妥协。 但是在看到苏沄蓦的目的地后,她的胆子差点被吓破。 “倚红阁。”这......这不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吗?她偶尔听那些妈妈闲聊的时候说起过。 看着苏沄蓦大步朝着里面走去的时候画越腿都软了,“小......少爷,这种地方不是我们可以进去的地方,你快跟小的回去吧!” 画越觉得自己已经要哭出来了,要是被人知道小姐去了这样的地方那她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呦,这位小爷,里面请啊!你这小厮怎么说话呢,怎么这位爷就不能来这里了。”就在画越紧紧抓住苏沄蓦的手的时候,一个穿着红纱的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道。 “少爷......”画越的手一个不妨被拉开,连忙急道。 “小越子,不要担心,这里面又不吃人,小爷带你去见识见识。”苏沄蓦早就对古代的青楼十分的好奇了,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 “少爷......”画越还想劝。 “好了,你要是不想去就先回去。”苏沄蓦冷道。 画越闻言连忙不说话了,紧紧地跟在苏沄蓦的身后,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想法。 苏沄蓦见她终于不说了,便看向女子道,“美人姐姐前面带路吧!” 说罢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一点也不像女子。进去后苏沄蓦倒是并没有看到什么**的场面。 只见宽敞的大厅里坐着各式各样的人,纷纷朝着中央最大的台子看去。 苏沄蓦好奇的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约十六七的一个男子站在台上摇摇晃晃的,苏沄蓦还没有来的及细看,那人已经倒下。 “啊......昏倒了,王家公子晕倒了。”女人的尖叫声猛地想起,苏沄蓦感到一头雾水。 根本就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抓住旁边的一人才知道原来台上的是王将军家的幼子王玉清,因为喜欢楼里的一个姑娘三番两次想要赎人,但是那姑娘也是奇怪的人,一直都不同意,于是两人就跟耗上了一般。 今天那王家公子再次重复以往的套路想要告白的时候却突然晕倒。苏沄蓦注意到他的身份后,犹豫了一下,最后冲着台上走去。 见一个小厮紧张的抱着他,苏沄蓦皱了皱眉头,厉声道,“还不将人放在地上。” 小厮下意识的做了,就见苏沄蓦利索的拿出银针朝着自己公子刺了几针。他还没有来得及制止,就听到自家公子呻吟的声音。 “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 王玉清一睁开眼就见自己的小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顿时有些嫌弃的往后挪了挪,“别过来。” 小厮此时回过神来冲着苏沄蓦猛地磕头,不断地道谢,要不是这位公子出手,自家公子出了事情,他一家都不要想着好过。 王玉清此时也明白了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男子救了自己,连忙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姓名。” 苏沄蓦见他说话斯斯文文的,不由得惊讶的挑了挑眉,她本来以为痴缠着一个青楼女子的人,怎么说都应该是沉迷于酒色的人,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是她猜错了。 “苏越。”虽然心里十分的意外,但是苏沄蓦却没有忘了自己救他的目的。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王家有个儿子也在苏枫聂所在的军队,并且和苏枫聂及不对盘,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就应该是眼前这位的大哥王宇奇。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沄蓦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而王玉清在听了苏沄蓦爆出的名字后仔细思索了半天,确定京城没有这么一号人后便猜想苏越要不是从外地来的,要不就是在京城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名称。 但是想到自己磨人的病,他便排除了后面的想法,有这般厉害医术的人要是在这京城的话怎么会籍籍无名呢。 “原来是越兄,小弟王玉清,不知道越兄可否一聚?” 第一百五十五章:上门 “王兄的身体还需要详细治疗一番,想来王兄这是旧疾吧!”苏沄蓦挑眉问道。 “越兄,大才,小弟这是小时候拉下的病根了,不知越兄是如何看出的。”王玉清闻言一喜,激动道。 他的这病宫里的太医看过无数遍,家里人各种办法都试过了但是却始终没有办法根治。 苏沄蓦看着他意料之中的反应,嘴角微勾显得放荡不羁道,“实不相瞒,越某虽不才但却从小研究医术,所以能看出一二。王兄这病虽是难缠,但却并不是什么绝症。” “还请越兄帮忙。小弟一定鞍前马后。” 苏沄蓦见鱼儿已经上钩,没有再拒绝,“带路吧!” 到了王家,苏沄蓦看着和相府截然不同的建筑,眼里满是意味。 “玉清,真的有人能够治了你吗?你不是被人骗了吧!”王夫人激动过后又有些迟疑道。 “娘,儿子刚刚犯病是越兄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不然你可就真的见不到儿子了。”王玉清不悦道。 短短的时间里面他对苏沄蓦已经是十分的信服了。 “那你现在怎么样,快来人,快去请太医。”王夫人一听王玉清刚刚犯病了急忙苍白着脸冲着丫鬟道。 “快,玉清不要再站着了,快坐下。”王夫人小心翼翼的扶着王玉清道。 王玉清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无比的辛酸,他知道自己的病这些年给家里带来了多少的麻烦,家里人一直将他当做易碎玻璃一般,大哥早早的便启蒙,学武,但是他却一直拖着。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舔着脸求苏越救他的原因,他不想再拖累家人。 “娘,我现在很好,前所未有的好,现在你还不相信越兄吗?”王玉清无奈道。 “快,请苏先生进来,你说你也不早给娘说,别让苏先生觉得被慢待了。”王夫人见他的身体真的没事情连忙吩咐下人道。 苏沄蓦其实早就在外面候着了,母子两人的争执她自然也是听在了耳里,本来救王玉清只是为了利用王家来对付苏聂枫的,但是此时感受到他们一家人的温情,她倒是改变了主意。 “王夫人。”苏沄蓦对着她行了一礼道。 “苏先生,快请坐。” “苏先生,我儿的病真的有治吗?”王夫人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无比忐忑。 “夫人叫我苏越便好。如果我没诊断错的话贵公子是娘胎带毒,所以这么多年一直被胎毒缠着所以才会体弱。”苏沄蓦看着王夫人道。 她不知道王夫人听她的话越听越是心惊,因为苏沄蓦竟然说的一字不差,虽然已经知道苏沄蓦的医术不错,但是却始终抱着一丝的怀疑。 “苏先生,请你救救我儿,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们王家必定竭尽全力做到。”王夫人等了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拿出自己的诚意。 “夫人,我已经来了这里自然不是来吃白饭的。”苏越此时倒是有些羡慕王玉清,虽然身子孱弱,但是却有这样的家人。 苏沄蓦给他施完针后,一出来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却无比俊朗的男子担忧的看着房内,还有一个虎背熊腰,国字脸的男人不断地在院子里转圈。 苏沄蓦心里将他们对上号然后走了出来,几人见她出来瞬间都围了上来。 “刚刚施完针,他的身体可能会有些弱,可以吃些东西,但是不要大补,以免虚不受补。”苏沄蓦知道富贵人家都将补药当饭吃,所以提前叮嘱道。 “王宇奇,不知道这位兄弟来自哪里。”王宇奇显然不像王玉清那般轻易信任别人,要不是他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迫不及待的让苏沄蓦帮忙医治了,他定是要查清之后再动手的。 “苏越,不过是无家之人罢了。”苏沄蓦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飘忽,其实在这个时代她可不就是无家之人。 或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太过于真实,所以王宇奇竟然没有办法继续怀疑。 苏沄蓦和他们说好之后几天会定时上门来施诊后,才离开王将军府,出来走了一会儿苏沄蓦便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他。 不用想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王家要是不派人来,她还真的是有些怀疑他们是怎么坐上如今这个位置的。 不过她可不喜欢被人跟踪,于是苏沄蓦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跟踪的人的面前。 “没有跟上?行了下去吧,以后不用再跟了。”王家,王宇奇听完属下的汇报,眼里闪过了抹深思。 “罢了,不管他是谁,只要能治好玉清的病,他想要什么给他便是了。”一旁的王将军看着王宇奇皱着眉的样子,摆了摆手道。 “或许,并不是敌人。”王宇奇脑海里闪过那个苏越清澈的双眸突然道。 而苏沄蓦却不知道自己的出现让王家万分纠结,她看着眼前的人,无比的惊讶。“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云深看着她的打扮,脸色有些黑,“我倒是好奇你这幅打扮,是去了哪里。” “哈,哪里都没去,我这不刚出来,就看到你了吗?”苏沄蓦听到他的问话莫名的有些心虚道。 想到自己今天一时兴起去了的地方,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告诉了慕云深,他这个老古董绝对会打死自己的。 “是吗?我怎么好像在倚红阁里看到了你。”慕云深眯了眯眼睛道。 “你去哪里干什么?”苏沄蓦一听慕云深竟然说自己去了哪里顿时便像炸了的小野猫一般。 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断地在慕云深的身上扫描着。 “你去哪里干嘛?嗯?”慕云深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十分的受用,但是在看到她如今的打扮后又瞬间阴霾了下来。 “看美人啊!”苏沄蓦下意识的答道。 “额......不是,我是说你是去看美人吗?”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苏沄蓦觉得自己有些崩溃了,这个老狐狸自己怎么就被他给套路了。 “是啊!”苏沄蓦深深地看了眼她道。心里期待着苏沄蓦接下来的反应。 果然他的话一落下来,就见苏沄蓦炸了毛。 第一百五十六章:两情相悦 画得粗粗的两条眉毛拧成条绳,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瞪他:“哪只眼睛看的美人?” 看她凶恶的样,慕云深微扬了嘴角,好看的眸里像是落了漫天星光,双手抱胸倚在墙上,闲闲道:“两只眼睛都看了,怎么,你要挖了它?” “我可是名门闺秀,怎么能做那么残忍的事情?”怒意一收,苏沄蓦倏地展颜欺近他,嫣红的唇瓣就堵在了他唇上,咕哝道:“我得把先利息讨回来……” 对她强吻的理由有些哭笑不得,窜入鼻端的香甜气息却令他难以抗拒,情不自禁搂紧她,唇齿交缠间,沉醉在这方天地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皆不能呼吸时,慕云深才松开她,想到她竟敢跑去青楼,又背过身气哼哼的羞恼道:“你这个女人当真是胆大妄为,青楼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去的吗?!” “好呀云深,原来你一直在跟着我啊?”苏沄蓦才不怕他的叱责,笑嘻嘻抱住他的手臂,“上次亲了我就落跑,害得我这些天都在挂念着你,说,是不是再得亲一下补偿我的思念!” “你!”对她这种厚脸皮还不自知的态度,慕云深再一次甘拜下风,看她双眸亮晶晶的望着自己,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俊脸又不禁红了红,别开头去正想说话,却见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口走过,眼里不禁闪过狐疑,他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 苏沄蓦被他的眼神吸引过去,只来得及看见个模样的背影,但不妨碍她认出那个人来,掩嘴低声惊呼道:“张千?他不在慕云舒身边好好的做护卫,来这里干什么?” 眸里寒光乍现,慕云深牵住她的手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张千一路警惕的不时左右张望,约莫一刻后才停在座不起眼的小茶楼前,临街二楼的阴瘦男子看见他顿时招了招手,他这才提袍健步上楼。 看见张千进了茶楼雅座,慕云深和苏沄蓦也悄悄拣了处稍近又不易被发现的位置坐下,半遮挡的帘子垂下来看不清人影,但凝神细听却能将他们的对话听个八九不离十。 侧耳听之,张千的声音清晰传来:“老孟,王爷有令,北狩之时,就是四王丧命之日!” 四王定是慕云深无疑了,苏沄蓦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屏气凝神,也只得静静听下去,那老孟的声音有点尖,“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他身边有咱们的人,到时候里应外合,定叫四王爷有去无回!” 接下来两人更是压低声音细细说了遍如何行事,苏沄蓦脸色越听越黑,这杀千刀的慕云舒,别让自己逮着了,这么歹毒的连环计也能想的出来! 说完正事,那张千和老孟也就不正经起来,满嘴淫邪的讨论起哪个青楼的姑娘漂亮活又好,苏沄蓦听不下去,拉着慕云深就冲下了楼。 看她闷头走在街上,心知她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摸摸她的头怜爱道:“我早已习惯他的阴毒手段,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和苏沄曦果然是天生绝配,”愤愤的扯着衣角,想想停住脚步,仰起小脸满眼难过的看他:“云深,这些年苦了你了,要承受骨肉相残之痛。” “傻瓜,突然说这些干什么?”看惯了她嘻皮笑脸大大咧咧的模样,慕云深还真有点不习惯她突然而来的温情,有些别扭的牵过她的手:“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远远跟着两人的画越和朔风看他俩又一路往城外而去,画越拧了眉:“小姐再过会儿就该回府了,王爷还带着往哪里去?迟了时辰回去相爷又该念叨了。” “王爷定是带沄蓦小姐去浪云谷了。”同为男人,朔风好歹能猜着些意图,拦住着急的画越,“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咱们在后面跟着,护住主子的安危就成。” 画越无言,除此以外,她还能怎么办?要是上前搞破坏,小姐就得先剥了她的皮。 浪云谷离城不远,也是慕云深的产业,因着地理环境,谷内四季如春,遍野的桃林绽出朵朵粉艳,引来无数蜂蝶为之辛苦为之忙。 美景当前,苏沄蓦心头也舒畅了些,笑着挽住他的手臂:“这里可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斜瞟了她一眼,但看她笑容清浅,眸里透着向往,慕云深心头倏而一暖,她这竟已是想到与自己执手偕老了吗? 想了想,站定身子看她:“沄蓦,过段日子我便求父皇赐婚娶你,可好?” 啥?被他的话惊得有些回不过神来,苏沄蓦结结巴巴道:“你,你真的决定娶我了?” 看她那副被吓到的模样,慕云深故意瞪眼道:“怎么,不愿意啊?”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难得别扭的四王爷能开口说娶她,苏沄蓦的笑声狂野得震落了一地的桃花瓣:当即就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许再反悔!” “不反悔……”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互相是彼此最信任的人,还有什么好悔的?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苏沄蓦,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拨动他的心弦。 只是有些感叹,“只是如今时局未稳,得连累你跟着我一起受苦了。” “夫妻本是一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傻话?”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后,眼前的男人越看越满意,外表自不必说,那颗护她怜她的心,才是正解。 一双明眸笑成了月牙儿,说话间竟见林里还有座小茅屋,屋前摆着石凳石椅,顿时豪气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没有美酒相伴,你等着,我去讨壶酒来!” 慕云深一把扯住她,眸里是宠溺的笑:“你呀,就是一刻不得闲,等着!” 从屋前老桃树下挖出几坛桃花酿,各启封口抱坛畅饮,眸里尽皆是畅意,两情相悦本就是人生乐事,管它什么阴谋诡计豺狼虎豹,今日且先醉酒当歌,尽欢行乐! 第一百五十七章:门神 回相府已是第二天清晨,画越看她浑身酒气未散的样,愁得眉都蹙在了一块儿,边探路边责怪道:“王爷也真是的,就不知道早点儿送你回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你懂不懂?”苏沄蓦随口回了句,一双明眸谨慎的四处看了看,“怎么样,没人注意这边吧?” 画越可不想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仔细看了看才道:“岸芷轩这边没人,咱们快走!” 苏沄蓦大喜,简直就是天助她也,要不然被父亲逮到又是好一顿啰嗦,眼看画越推开岸芷轩的院门,却怔在了那里,不由催促道:“赶紧的进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哟,妹妹,你这会儿着急回房啦?”苏沄曦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苏沄蓦顿时就脸色不好了,拨开画越,就见苏穆延坐在厅内,而苏沄曦和苏沄颜分侍两侧,均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苏穆延看她宿醉难醒的样,脸色很是难看:“孽障,昨晚彻夜未归,干什么去了?” “爹,您这话可是将圣上也骂了进去。”好心的提醒了句,看她爹反应过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不说话,径自坐在椅上端了茶盏喝茶解解酒。 苏沄曦好不容易逮到她的错处,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娇娇柔柔的宽慰道:“爹啊,妹妹是圣上亲封的承乐公主,她行事不会有辱皇家颜面的,要不然咱们就这样算了吧?” 而苏沄颜则眉间拢着轻愁,似全心在为家人着想:“大姐可真替三姐姐着想,可是这夜不归宿的名声要是传了出去,不知圣上会不会怪罪是爹爹管教不周?” 苏沄蓦端着茶盏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两人:“大姐和四妹大清早的就像门神杵在我岸芷轩,为的就是要告诉爹爹说他不会管教女儿么?” 门神?苏沄曦顿时就黑了脸,却又不好发作,听她简单句话就将过错挑到了自己身上,慌忙摆手:“我可没这么说!” 戏谑的眼神落在苏沄颜瞬间苍白的脸上:“那就是四妹妹的意思喽?大清早挑自己亲爹的刺,你可真行。” “你胡说!”苏沄颜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知如何辩驳,只得揪着帕子委屈得直跺脚。 “都给我闭嘴!”看着这三个心思各异的女儿,苏穆延头疼的紧,黑着脸看向苏沄蓦,“你自己说,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喝酒呗,”她这个样想说谎都瞒不过去,苏沄蓦干脆挥了挥衣袖,顿时空气里就飘着股浓浓的酒味,苏沄曦看她满不在乎的样,挑着字眼小心说道:“爹啊,三妹是承乐公主,您就甭操这份心了,您一心替她着想,她还未必服您的管教呢!” “圣上亲封的公主,难道我这个当爹的就不能管教了?”苏穆延一听,火气更加上头,两眼瞪得像铜铃:“瞧瞧你这个样,哪里还有半分公主的体面!” “您想看体面的公主模样啊?”茶喝饱了,酒也醒的差不多了,苏沄蓦站起身就往卧房走:“半个时辰后女儿去给您请安,妥妥的公主范!” 眼看人都快出了大厅,苏沄曦急了:“爹,您就不管管她?” 苏穆延当真是拿这个叛逆的女儿没办法,打不能打,说又说不过,气得拂袖而去:“你就在岸芷轩闭门思过,哪都不许去!” 闹腾了半天也就罚了个不痛不痒的闭门思过,苏沄曦恨得直咬牙,一甩袖子直接就走了,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窝在房里好好睡个觉呢! 落下个苏沄颜左看看右看看还不肯走,画越上前,板着脸儿冷冷盯住她:“四小姐,可是要奴婢送您回去?” 画越脾气孤傲不好相处,苏沄颜哪敢要她相送,连忙摆着手就出了岸芷轩,见她识趣离开,画越冷笑一声,转了两圈见没有闲人了,这才回房侍候。 收拾沐浴了一番,又好好的补了个觉,等再睁开眼时,已是斜阳西下,落霞满天。 望着淡蓝帐顶,想起昨儿个桃花林里的告白,苏沄蓦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欢喜的在床上直打滚,那个呆子,可算是开窍了,也不枉自己这么久以来对他的苦心明示。 正笑的开心,画越推开门,在帐外轻声道:“小姐,王爷听说您被相爷责问昨晚的事情,赶着要来府里替您解释呢。” 嗯?他这会儿来凑什么热闹?挥挥手准备起床,“你去拦着他,就说这事我自有主张。” 画越领命退了下去,苏沄蓦掀开帐帘,便有丫鬟上前来服侍更衣洗漱,看着边上的人挺眼生的,想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生的眉清目朗,一副机灵的模样,微微福身脆生生的道:“奴婢雪莺,是画越姐姐挑回来服侍小姐的。” “雪莺?”苏沄蓦念叨了声,许是画越见身边没个人能替她,便特意挑回来的吧? 不过既然经了画越的手,那她也就没再多留意,此时还未至晚膳时分,转来转去也甚觉无趣,干脆进了药房配药。 配药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又替那王家小儿子写好药方,恰好画越也回来了,头也没抬的问道:“雪莺是你安排的人?” “王爷给带过来的,雪莺不会功夫,但人很机灵,您身边只我一个人侍候也嫌少,”画越挑着重要的说:“王爷回府了,说让您自己小心,有什么不能应付的就知会他一声。” “知道了,”应了声,也不知道是知道了雪莺的事,还是知道了慕云深不会过来,将手里的药方递给她,“找个不相干的机灵人去将药方送到王家,再将苏枫聂的事情说与王宇奇听,他只要起了疑,定会自行查探。” 正说着,雪莺从外头挑了帘子进来,脆生道:“小姐,八王爷来府上了,奴婢在正厅外听着,他似乎要与相爷说您昨晚未归之事。” 慕云舒?嘴角勾起点笑,今日她故意未说昨晚与谁饮酒,他终于忍不住跑来相府了? 朝雪莺吩咐道:“去,把慕云舒的意图婉转的告诉我那个好姐姐。” 就不信两人闹不掰。 第一百五十八章:一箭双雕 大厅里,慕云舒用余光瞟了眼苏穆延,看他眼神追过来又连忙避了开去,那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惹得苏穆延不禁皱了眉,出声道:“王爷有话但请直言。” 听他那样说,慕云舒眸子闪了闪,最终下定决心叹道:“唉,相爷,本王知道这事儿做得不对,但情之所至,还请相爷理解。” 苏穆延被他不着头脑的话给弄得莫名其妙:“王爷这话就奇怪了,不知道是所为何事?” “就是昨晚,昨晚……”慕云舒一张温润俊脸憋得通红,似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伸手比划了几下,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苏穆延,希望他能自己明白过来。 苏穆延听到他提昨晚的事情,一张老脸顿时就绷得铁青,沉声愠怒道:“老臣不管你之前和蓦儿怎么样,但你已经与她退婚,就别再坏了她的名节!” “相爷,我与蓦儿青梅竹马,怎么能说就忘?”见他已经上道,慕云舒眼里涌起哀愁,怨叹道:“曦儿赐婚于我,我自是好生待她,可蓦儿也同在我心中,相爷,如果可以……” “不可能!”苏穆延想也没想的严声拒绝,这慕云舒倒是打的好算盘,想将他苏家彻底绑在他八王爷的战车上下不来?门都没有! 暗骂了句不识相的老东西,慕云舒只得把苦情戏继续演下去:“相爷,昨晚蓦儿与我喝了一夜的酒,失声痛哭,难道您就忍心棒打鸳鸯吗?” “爹,您就成全了云舒吧。”娇柔婉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就见一身水红轻衫的苏沄曦翩然而至,浅淡的颜色衬得她更是欺霜赛雪,妩媚动人,只是眉眼间那抹怎么也挥不去的轻愁,叫人看着就为她忧心。 苏穆延看出她眉间的愁意,沉脸追问道:“你当真愿意成全他们俩?” 苏沄曦被问的红了眼眶,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眸里似有泪花儿闪过,却又强扯着嘴角露出个给哭还难看的笑脸,侧过身子,尽量稳着声音说道:“女儿愿意。” 慕云舒只看得见她的侧脸,还当她懂事了,眼里露出欣慰的笑,而苏穆延看自家女儿那副委屈巴巴又不敢明说的样,心知其中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他虽看重蓦儿,但也绝不能让曦儿受了委屈,黑着脸拂袖而去:“没有蓦儿同意,你们俩谁愿意都没辙!” 慕云舒的笑顿时就僵在了脸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狐疑的看向苏沄曦,后者委屈的看他,“云舒,你好几日未来府上,不如我陪你走走?” “不必,府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慕云舒冷淡的甩下句话,心头不爽,纵使国色天香也入不了眼,苏沄曦看他大步离去,眼里浮起抹冷厉,苏沄蓦,没想到你对云舒还旧情难忘,等着,姐姐不叫你哭天喊地,就不配做你姐! 苏穆延沉着脸步到岸芷轩,雪莺看他脸色不善,连忙碰了碰自顾研究医书的小姐,看她抬头,这才识趣的领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医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呢,苏沄蓦抬了抬眼皮复又盯着医书呢,只随口问了句:“爹,您有事?” “嗯,”苏穆延其实不太擅长处理与儿女谈话的这类事情,看她只顾看医书,没有一点把老子放在眼里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恼怒,想发火又硬生生给憋了下来,声调里带了点寂寞:“蓦儿,我想和你谈谈四王爷与八王爷的事情。” “我知道慕云舒刚才找过您了。”听着老父亲的意思,好像要与自己谈心,苏沄汐乖巧的放下了医书,给他倒了杯茶递至身前,缓缓道:“爹,我不喜欢他,真的。” “可是他却说你们俩昨晚,昨晚共度良宵!”着实不习惯与女儿说这类话,苏穆延倒把自己憋了个脸红脖子粗,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曦儿也帮着求我成全你们。” 明眸微眨,对此不置可否:“他不过是想一箭双雕罢了,难道爹爹心中不明白?” “正因我明白,所以才来问你。”苏穆延看她沉静的脸色,心神有些微微晃动,以前的蓦儿性子软弱柔和,不知从何时起,竟也这般坚决果敢,通透人心了? 苏沄蓦轻旋着茶盖,笑笑道:“既然爹爹明白,那就应该知道八王爷虽有贤良之名,但并无君王风范,四王爷才是继承大统的最好人选。” 苏穆延一惊,“你和四王爷?……” “爹爹日后自会知晓,”苏沄蓦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至于八王爷,他如今已是我苏家钦定的大女婿,爹爹还是莫要乱点鸳鸯谱的好。” “你的事我本也就管不了……”苏穆延叹了口气,已现老态的容颜里浮起点愁意,望着她叹道:“可是你姐姐,蓦儿,你……” 苏沄蓦知他意思,截断他的话说道:“爹,姐姐一心情系八王,您若阻她嫁入八王府,只怕她此生都会怨您入骨。” 也正是如此,苏穆延才会愁眉难展,长叹一声,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起身离开了。 苏沄蓦摇摇头,人心不足,她也无能为力…… 雪莺当真如画越所说,是个机灵的人儿,凡是交待她的事情都能妥妥当当的完成,更因着她是慕云深送过来的人,苏沄蓦心里也就对她较常人更多了份信任。 禁闭未撤,她也乐得自在,每日里配配药,和她二人说说笑逗逗趣,琢磨下狩猎的事情,日子倒也是过得飞快。 寻雪雕如今已是鸿雁,专职负责传书,自那日桃林告白后,慕云深的书信较往常频繁了许多,苏沄蓦这会儿正在房里捧着那些信纸痴痴的笑呢,就听房外响起了吵闹声。 画越和雪莺本站在廊前说着体己的悄悄话,那边苏沄曦和苏沄颜领着丫鬟而来,目中无人的就要往屋里闯,她俩当然不依,哪料苏沄曦身后的几个丫鬟也不是吃素的,几番推搡之下,竟将雪莺给推得跌倒在地。 苏沄蓦跨出房门就见倒在地上的雪莺,脸色顿时就暗了下来,这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活脱脱的欠教训。 第一百五十九章:掌嘴 看见苏沄蓦出来,苏沄曦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妹妹,你这院子里的下人不懂事,见着主子了也敢拦,姐姐替你教训下。” “哦?那妹妹还真得感谢姐姐的一翻苦心了。”苏沄蓦伸手扶起雪莺,嘴角微勾了勾,只是那份笑意却到不了冰冷的眸底,眸子微眯,扫了眼两人,苏沄曦和苏沄颜接触到她如寒冰利箭般的眼神,皆是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眼看苏沄颜都快藏到自己身后去了,苏沄曦暗自咬咬牙,就知道这蠢货指望不上,扬起笑脸儿故作关心道:“三妹客气了,爹也是狠心,竟然一直关你禁闭,若不是姐姐上门来,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妹妹呢。” 边说就边想往厅里走,苏沄蓦侧身拦在她跟前,似笑非笑道:“姐姐来看望,妹妹心里自然是欢喜,但想必姐姐也知道我是个极其护短的人,”说着神色一肃,语气冷冽的端是令人六月生寒:“刚刚谁推了雪莺,自己站出来。” 苏沄曦面皮一窒,没想到她会当场就发作,余光不由得瞟向了苏沄颜,接到她的眼神,连忙露出丝笑想打圆场:“三姐姐,只是丫头们玩闹不小心手重了些,你莫见怪。” “手重了些?”冰冷的眸落在蕊心身上,“画越,去和蕊心过过招,看是个如何重法。” 蕊心在她家小姐的耳濡目染下可是深知了苏三小姐的阴谋诡计手下无情,一张小脸儿顿时就吓得煞白,哭哭啼啼的指着苏沄曦身后的人急忙分辩:“三小姐,是绿萼,绿萼推的雪姐姐,不关我的事!” 风清云朗,艳阳高挂,轻风扬起杏色襦裙,额间一缕调皮的发落在颊边,苏沄蓦俏生生的立在廊前台阶上,明明看着是个娇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那眸里的寒意却让人望而生畏。 被点名的绿萼看那双淬着寒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仗着有大小姐撑腰,趾高气扬道:“雪莺不知进退,竟敢拦大小姐的去路,管教她都是轻的!” “姐姐,你倒是挺会调教丫头的,个个都是伶牙俐齿,”淡声说了句,看苏沄曦面有得色,眸却一凝,迸出森森寒意,一字一句道:“只是我承乐公主的人,何时需要一个下贱丫头来管教?画越,给本宫掌她的嘴!” 画越身形微闪,抓住不知所措的绿萼就两巴掌甩到了脸上,立时就见两颊浮起五指印,红肿起来,痛得她顿时就哭嚎起来:“大小姐,救救奴婢!” 打狗还得看主人,绿萼被打了脸,苏沄曦只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生疼,眼看画越还要出手,顿时就黑了脸厉声道:“苏沄蓦,你别太过分!” “姐姐这是说哪儿话呢?”青葱纤指卷着缕发,眼皮也未抬的道:“本宫教训个不听话的丫头而已,姐姐还是莫要管闲事的好,免得本宫一时不高兴在圣上面前说点儿什么伤心话,伤了咱们的姐妹情分那可就不美了。” “你!”赤果果的威胁让得苏沄曦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画越毫不留情的掌了十来下才停手,而绿萼已经脸肿如猪头,嘴角渗出了血丝,怒极反笑道:“很好,三妹妹是公主,教训个丫头也是情理之中,这笔账,姐姐给你记住了!” “无妨,姐姐尽管记,”眸含冷笑的看着她,“但姐姐可得记住了,再敢动岸芷轩的人,下回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 苏沄曦手指着她浑身发抖,眼看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要背过气去,苏沄颜适时的冒了出来:“两位姐姐又何必为了两个丫头而伤了咱们姐妹间的和气?不如屋里坐会子,聊聊体己话。” 苏沄蓦立了威,看她俩身后的丫鬟战战兢兢的都不敢抬头,这才微侧了身,带了点笑意道:“本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大姐,四妹,屋里请。” 苏沄曦气都要气死了,哪里肯再进去,调头就要走,苏沄颜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摇了摇头,她们吃了大苦头才得已进屋,还没有探到消息,怎能就这样败退? 苏沄蓦只当没看见她俩的小动作,朝雪莺吩咐道:“去沏壶好茶来招待两位小姐。” 雪莺倒地并无大碍,只是心头气得慌,这会子见小姐生生替她出了气,面上也有了丝笑意,点头称是就退出去了,不多时就端了个式样普通的青瓷茶壶进来,仔细的给茶盏沏上茶,才又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这一幕落到苏沄颜两人眼里,皆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端起茶盏才抿了一口,面色就古怪起来:“三姐,你这当真是好茶?还是欺咱们姐妹舌拙,品不出陈年茶?” 苏沄蓦被问得莫名其妙,端起茶盏细品了下,才道:“前段日子府里给各房分发物资,库房还是特意给岸芷轩拿的这个茶,难道有问题?” 发物资?苏沄曦想了下,不就正是苏沄蓦被关禁闭之后的时间吗,看来是爹爹有意为之,想要好好的惩戒她,将茶盏往几上重重一磕,怨怒道:“三妹多想了,我那茶看来还不如你呢,爹爹可当真偏心的紧。” 回过神来的苏沄颜当即扯了个生硬的笑脸,“三姐是公主,东西自然要比各房的好,花楹阁可没这等好茶,待会儿三姐可得给妹妹包点茶叶带回去。” “唉,我现在被关了禁闭,不得爹爹宠爱,你们俩又何必拐着弯的哄我开心?”如玉般的面上笼起轻愁,叹道:“也不知爹爹何时会放我出去,还盼着在大姐出嫁之时好讨个好彩头呢。” 苏沄曦心里是乐开了花,“三妹放心,姐姐当是替你在爹面前多说好话,尽早解了禁闭。” 看她眼里都快藏不住的得意,苏沄蓦哪能指望她去求情?看了眼旁边的苏沄颜,手里的帕子掩着眼,故作伤心道:“如今大姐已经得了金玉良缘,自是欢欢喜喜的准备当新嫁娘,也不知我和四妹妹何时才能嫁得如意郎君?” 第一百六十章:你可别乱来 手里的丝帕擦了擦眼角硬生生挤出来的几滴泪,苏沄蓦哀伤婉转的轻叹:“也不知我和四妹妹何时才能如大姐这般,嫁得个好郎君?” 一句话就挑动了苏沄颜的神经,她虽知苏沄蓦是在做戏给自己看,可她说的也句句都是实话,自己帮着苏沄曦得到了慕云舒,那也该是苏沄曦反过来帮自己的时候了。 而且四皇子对苏沄蓦很有好感,如果自己再不趁着她关禁闭的这段时间出手,只怕日后更有难机会再接近慕云深。 想及此哪还有心思再坐下去,而苏沄蓦看她乱了心神,不动声色的微笑了下,指尖儿轻按了按眉心,侍候在侧的画越立即会意道:“两位小姐,我家小姐乏了,你们请回吧。” 从岸芷轩出来,才拐过那片荷塘,苏沄颜就停了脚步,将苏沄曦拉到一旁不满道:“大姐,我可是助你得了八王妃之位,你可得想法子让我嫁给四王爷。” 那双宛若秋水的眸子看了眼苏沄颜,掸开她扯住自己衣服的手,隐有不屑道:“四妹妹,姐姐这些日子忙着打点嫁妆,着实没空,等哪天有时间了姐姐再帮你琢磨琢磨。” 好啊,这是打算过河拆桥?苏沄颜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顿时就气白了脸,“姐姐当日可不是这么说的,若是姐姐不肯助我,那妹妹少不得就要去父亲那里告一状。” “怎么,翅膀硬了也敢威胁我了?”那双秋水眸子打量了她一眼,眸里是蚀骨的阴冷,靠近她低声道:“你最好给姐乖乖听话,不然就叫你花楹阁鸡犬不宁!”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苏沄颜看她扭腰摆臀一副得意洋洋的样,恨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苏沄曦,既然你敢卸磨杀驴,那就别怪我给你使阴招下绊子! 冷星奉命跟着两人,此刻见人散了,也就几个起落回了岸芷轩:“小姐当真是神机妙算,那四小姐果然和大小姐闹翻了脸。” 苏沄蓦正研着墨,淡笑道:“苏沄颜一心想嫁入四王府,如今看苏沄曦心愿得偿,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只是偏生苏沄曦又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闹掰也是在所难免。” “蓦儿的心思当真是越发令人拍案叫绝了。”清冷中夹杂着柔和的声音传来,却是慕云深倚在了窗前,冷星众人见状,皆是会意的笑了笑,埋头赶紧退了出去。 看见心上人,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顿时涌起甜甜笑意,就如三月桃花盛,只见笑颜如花而无一丝阴霾,欢喜的蹦到他身前:“正想研墨给你回信呢,你就来了。” 伸手温柔的替她将发丝绾到耳后,淡语道:“想你了,就来看看……” 唔,这是在说情话?猝不及防的温柔砸到头上,苏沄蓦难得的红了脸,有些扭捏的揪住衣角,不敢看他。 倒是慕云深看她双颊微红,流露出抹罕见的小女儿般娇憨神态,心情大好,抱住她往窗外一带,笑道:“走,爷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自从被关了禁闭,苏沄蓦倒当真没再没过门,此刻走在大街上,又有心上人陪伴,就如放出笼的鸟儿,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左看看右瞧瞧,怎么也逛不够。 只是大街还是那个大街,走了小会儿也就失了兴致,看街边林立的酒肆茶楼,拉着他就拣了家干净的钻了进去,拣了楼上临窗的位置坐着,立时就有小二上前殷勤的招呼:“二位喝点什么?” 苏沄蓦平常也就那么多讲究,笑眯眯的道:“把你们家的好茶上一壶,再来份茶点。” “好嘞!”小二扬声答应,立时就下去准备了,慕云深笑看着她:“看看,非不让我去跟相爷解释,关个禁闭快把自己憋疯了吧?” “爹爹这是杀鸡给猴看呢,正好我就是那只被逮到的可怜鸡。”苏沄蓦吐吐舌头,那副算她倒霉的可怜样惹得慕云深失笑不已,点点她的额头:“你呀,总是这么古灵精怪。” 苏沄蓦着实爱极了他带着点无奈看着自己宠溺浅笑的模样,明眸眨呀眨的,就想着要干点儿什么坏事,慕云深看她眼神就知道不妙,连忙警惕的往椅背上靠,未语脸先羞,红着脸皮紧张的四下里看了看:“这里人多眼杂的,你可别乱来!” 苏沄蓦却只是想逗逗他,她还没有让人看戏的嗜好,看他紧张里又带着几分期待的样,顿时吃吃笑道:“嘻嘻,云深心里是不是在期待着什么呀?” 被她一调侃,慕云深顿时脸色炸红,恼羞道:“你这女人,当真是要好好教训!” 明眸笑成了月牙儿,红润的唇瓣故意微微嘟起,伸手冲他勾了勾食指,露出撩人的姿态:“人家好期待哦,就是不知道云深想怎么教训我?” 恼归恼,却依旧被撩拨得喉结忍不住的微动了下,慕云深气极,转头就瞥向别处不再看她,惹得苏沄蓦捂着嘴在旁边笑的甚是开心,正想想哄哄他,楼梯口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循声望去,就见刚才的小二腰间和腿上被淋湿了大片,正在地上凄声惨叫着打滚,身旁是摔落的茶壶,水渍散了一地,想来是被滚烫的茶水烫得不轻。 嚯!苏沄蓦霎时就收了笑,连忙疾步上前,冲那些看热闹的人急道:“你们谁是掌柜的,赶紧将人抬到井旁,用井水不停的浇到被烫伤的地方!” 一旁满脸横汉的壮汉不干了:“嘿,你这小娘们是谁?竟敢管我牛大爷的闲事?” 慕云深跟上来,脸色微沉:“这是内子,不平之事天下人皆管可之。” 内子听得苏沄蓦心里一暖,随即明眸一厉,说话可没他那么文绉绉的客气:“我管你牛大爷马大爷,掌柜的在哪,人命关天,赶紧出来抬人!” “好好好,我牛大胆在这十里街可算是碰着个胆敢对呛的主了。”牛大胆本不叫牛大胆,只因家族有人,做事蛮横无理谁都敢惹,才取了个外号叫牛大胆。 第一百六十一章:牛大胆 牛大胆满脸的横肉都颤了起来,无视一副小白脸的样慕云深,垂涎盯着苏沄蓦:“看你这小娘们细皮嫩肉的样,老子今儿不叫你爽快爽快,你还不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 “尔敢!”慕云深厉了脸色,没想到竟敢当着他的面调戏蓦儿,上前就要将她拦到身后,苏沄蓦却抓着他的衣袖着急道:“赶紧找人将小二抬下去淋水,否则他这身皮都要废掉!” 掌柜这才畏畏缩缩的从人群里钻了出去,指挥着店里人想要将人抬下去,哪知那大汉一脚就踩在了小二身上,顿时那小二就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旁边有人看不过眼了,忍不住道:“牛大胆,你都故意泼了他一身开水,杀人不过头点地,怎么还要折磨人!” 牛大胆一脚踩在可怜的小二身上,任由他哀嚎,铜铃眼满带凶意的扫视了一圈,见皆不敢与之对视,才恶狠狠的道:“哼,我牛大胆没开口放人,我看谁敢抬走他!” “我靠!”苏沄蓦顿时就红了眼忍不住爆出句粗口,这等凶残的人怎么就没人报官剐了他!留在世上简直就是浪费粮食浪费空气,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 看她撸袖子大有上前找牛大胆干架的架势,人群里有声音急忙劝道:“姑娘,你别惹他,牛家在官府里有人,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惹不起他们!” “官府里有人就了不起啊?老娘在皇宫里还有人!”脾气上来,苏沄蓦也是暴的很,就没见过有谁如此残虐,冲身旁的慕云深道:“把他给捆起来,看看到底是哪家的瘟神!” 慕云深点头,不用他出手,自有隐在暗处的朔风出来解决他,眼看那牛大胆三下五除二的便被捆成了棕子,随行的同伴知道碰到了硬茬子,冷汗猛滴,杀猪般叫唤起来:“牛爷在顺天府有人,你们赶紧放了牛爷现在还能落个好,否则等牛爷出来,非剥了你们的皮!” 顺天府?那里属于慕云舒的势力范围,苏沄蓦和慕云深对视了眼,皆看到彼此唇角的那一抹冷笑,正愁抓不到他的把柄,这倒是天公作美,送上门来了。 吩咐掌柜的给小二先淋两刻钟的井水,再按烫伤治,苏沄蓦这才回过身,踢了脚死猪一样的牛大胆,冷笑道:“既然你顺天府有人,那咱们就走大理寺,看看谁能保得住你!” 大理寺平常不理普通案件,多是宫中或是大臣犯错时才动开堂,牛大胆听她如此说,满脸横肉涨成了猪肝色,色厉内荏道:“你胡说,大理寺怎么可能理你这个小娘们!” “大理寺不理我不打紧,它自会有要理的人。”正说着,朔风已经拎了个人上来,却是被他的绑匪行为吓得满脸菜色的御史大夫张恒。 他本坐在轿子里准备回家,没想到却被人一路拎小鸡似的拎到了这里,眼见四王立在那里,这才定了神,正想开口招呼,慕云深却摇了摇头,瞥了眼面如土色的牛大胆,淡声道:“牛大胆,为人残暴,施虐百姓,据说在顺天府有人,你给我仔细查。” 围观的百姓见居然请了敢谏百官的御史大夫来,顿时就兴奋的鼓起了掌,牛大胆在这一带横行已久,今天终于让雁儿给啄了眼,有人能收拾他了,也该是他命数尽了。 剩下的事就交给张恒处理了,慕云深护送她回相府,才到岸芷轩,就见画越已经在门口急得转圈圈了,看见她回来,连忙就迎了上去:“我的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 画越向来谨小慎微,若无大事定不会如此,苏沄蓦微皱了眉:“可是有什么急事?” “大事倒没有,”画越看了眼她身旁的慕云深,方才说话:“就是四小姐派蕊心来过几趟,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幸亏雪莺机灵给打发走了,若是您再不回来,只怕就要露馅了。” “她还能打什么主意,自然是想探消息挖我的墙角。”明眸看看长身玉立的慕云深,这美男儿她可是不会放手的,吩咐道:“不过她目前最想出的是那口恶气,叫雪莺透点消息给蕊心,就说大姐和雷泽策关系匪浅,她就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沄曦正在房里试嫁衣,大红的嫁衣层层叠叠,用金线银线绣着龙凤呈祥,迤逦绚丽,镜子里的嫁娘媚眼如丝,微翘的唇角含着甜蜜笑意,秋波微送间,道不尽的倾国倾城姿。 屏风外珠帘脆响,贴身丫头喜乔站在外面低声道:“小姐,八王爷那边的小厮送了信来,您可是现在要看?” 云舒?一身大红嫁衣的苏沄曦连忙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接过信纸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他的字迹不错,但看他约在临江仙酒楼见面,不知是有何事? 管他何事,云舒约自己就是喜事,自那天走后他就没再来过相府,眉目里染上喜意,吩咐喜乔:“快帮我把嫁衣收起来,换套寻常些的衣裙,别让云舒等的急了。” 说是寻常些的衣裙,却也足足打扮了个快一个时辰才满意,蛾眉淡扫,朱唇轻点,再挽上桃花髻,斜斜插上支通体白玉的流苏步摇,配上淡绿绣暗花的襦裙,清新雅润,行动间弱柳扶风,环佩叮当,让人见之而不忘。 眼看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日已西斜,苏沄曦顾不得再欣赏自己的美貌如花,匆匆的出了门。 而汀兰阁不远处的花树下,苏沄颜看着苏沄曦打扮得像朵花似的飘出了门,嘴角扯起狰狞的笑,大姐,待会儿见到心上人可不要惊讶哦,就当妹妹提前送你的礼。 蕊心看她笑的阴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呐呐道:“小姐,您怎么知道那个雪莺的话就是真的?万一她是在坑您怎么办?” “蠢丫头,她不过是想借我的手给苏沄曦添点恶心罢了,”苏沄颜瞪了眼她,见苏沄曦出了相府,也回了花楹阁,“没事的时候多学学心眼,免得整天被别人算计!” 第一百六十二章:美人祸 临江仙位于城内的繁华地带,后院临着波光粼粼的仙女湖,所以取名叫临江仙。 正值晚膳时分,临江仙里用餐的人颇多,苏沄曦依着信上所说找过去,就见窗前有位紫衣公子正背对她望着窗外的仙女湖出神,红唇勾了抹笑,款步上前,柔声道:“公子。” 窗前的人闻声顿时回过了头,眼中的惊喜一览无遗:“沄曦,真的是你!” 正是被苏沄颜一封信约到临江仙的雷泽策,苏沄曦看见他,立时就知道自己中了计,但看他激动的样,想到他还有利用价值,又不好离去,只能含笑点头:“雷哥哥,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的,没想到真的是你!”眼前的人儿素雅清新,却难掩她倾城之姿,雷泽策眼里涌起火热,情不自禁的喃道:“沄曦,你好美……” “雷哥哥又说痴话了,”既来之则安之,以雷泽策的痴样,也断然不会伤害她。苏沄曦定下神来,掩唇一笑,嗔了他一眼又别开头,那浅笑嗔怪的模样,把雷泽策勾得魂都快没了,举手发誓道:“我说的是真的,沄曦乃是大周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苏沄曦却是摇头,眉眼间涌起淡淡哀愁,轻叹起来:“纵使再美又能如何?……” “沄曦可是有烦恼事?”最见不得美人儿拢眉了,雷泽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纤纤玉手毫不迟疑道:“你若当雷哥哥是自己人就说出来,但凡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常年握剑的掌心有着厚厚老茧,柔嫩手掌被他宽厚大手紧握住,带给她从慕云舒那里所没有的安全感,红了眼眶正想说话,不远处却传来阴森森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苏沄曦吓得连忙缩回手,偏头就见慕云舒站在不远处满面阴寒的盯着她,急得立时就站起了身,打翻了茶盏淋湿了衣裙也顾不上,急急分辩道:“云舒,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那是哪样?”慕云舒接到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信之后才勉强压着不耐烦的心思赶来临江仙,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幕,虽然心知有人设计,可人家也没叫她与雷泽策勾搭吧? 看他越发阴鸷的神情,苏沄曦满眼绝望,她现在说什么云舒都不会相信她了,两行清泪顺着颊边滚落,看得雷泽策拍案而起,皱眉不悦道:“沄曦还没嫁给你,你凶什么?” “怎么着,你这个奸夫还要替她出头?”慕云舒怒极反笑,“圣上赐婚,不日即可大婚,本王就想问问雷将军,你拉着我王妃的手想干什么?” 雷鸣策的脾气也没好到哪去,看他阴阳怪气的样就想发作,苏沄曦哭着拦在两人中间:“雷大哥,我的事你就别插手了,”眼泪汪汪的望着慕云舒:“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还想解释什么?”满眼皆是讥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苏沄曦,本王本来不介意你与那侍卫有染,但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你们俩就就给我等着!” 苏沄曦脸色惨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汹涌而出,滴嗒落在身前的地板上,现在的自己,和剥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的小丑有什么区别! 看他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苏沄曦掩面哭得蹲在了地上,她恨,恨那个设计她的人,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若是让她与云舒结不成良缘,自己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她! 雷泽策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再蠢也知道自己刚刚干了坏事,但他真的是无意之举,想想咬牙恨声道:“沄曦,如若你不嫌弃,我愿意,愿意……” 愿意娶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生怕亵渎了她,苏沄曦抹泪飞奔下楼,“雷大哥,你的心意我懂,但曦儿心里有大志,见谅!……” 有大志?……雷鸣策红了眼,慕云舒继承大统的呼声最高,沄曦这是想要为后?只可恨自己没有生在皇家,但从此以后,他必助她达成心愿! 苏沄曦兴高采烈而去,哭哭啼啼而回,岸芷轩和花楹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雪莺边剥着慕云深派人送来的晶莹剔透的紫晶葡萄,边笑道:“四小姐这手可玩的是真漂亮,计中计连环套,算是彻底让慕云舒与大小姐翻脸。” “没想到我这四妹的心思如今也是越发狠毒起来,”苏沄蓦只觉压力山大,她原本想着苏沄颜至多能骗骗苏沄曦,让她空欢喜一场,没想到竟然一击即中,让他们俩彻底闹掰。 画越却是有些不解:“四小姐难道就不怕慕云舒到了那里,大小姐和雷泽策也就是老友见面,聊聊天喝喝茶而已?” “她既然敢约慕云舒去临江仙,那自然就留有后手,只是没想到苏沄曦和雷泽策太上道,没来得及用上而已。” 目光遥遥看向花楹阁的方向,四妹,你倒当真是给了我个大惊喜呢,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你该如何应付苏沄曦的反扑?…… 汀兰阁内,苏沄曦坐在厅内已经整整哭了一个时辰,呜呜咽咽的声音听得沈漪澜头都快炸了,看她只知道哭不知道补救,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哭能让云舒回心转意?哭能让那些害你的人去死?能不能争点气!” 劈头盖脸一顿骂,苏沄曦总算是止住了哭声,带着哭腔抽噎道:“娘,我恨苏沄颜,肯定是那个贱人搞的鬼,她见不得我嫁给云舒,她自己又没落个好,肯定是她!” “想来也就只有她,但肯定背后少不得岸芷轩的那位撺掇,”沈漪澜抚着眉心,这些日子夜不能寐,老是梦魇缠身,她的精神头差了许多,疲倦道:“既然苏沄颜想嫁人了,那你就去求了你父亲,给她许个好人家,省得一天到晚的家宅不宁。” 苏沄曦不解:“可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嫁给慕云深,怎肯嫁给别人?” 沈漪澜眼一瞪,睡不好脾气也就躁了起来:“蠢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了她想嫁不想嫁?” 第一百六十三章:扬眉吐气 这几天花楹阁里都是一片笑声连连,苏沄颜对丫头们都客气了许多,连带着下人们都爱往花楹阁多跑跑,纵使没有赏赐,也就权当沾沾喜气了。 苏沄颜坐在梳妆台前,看蕊心将钗子簪在如云秀发中,盯着铜镜里的人儿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先是被倾国倾城的大姐压了一头,后又有封为承乐公主的三姐冠绝风华,如今想来,能让自恃美貌而目中无人的大姐吃瘪,她纵使现在死了也都值了。 看她高兴,蕊心也就拣着话儿挑好听的说:“小姐,您可真是高招,听说汀兰阁的那位那晚可是哭了整整一宿呢。” “她就是活该!”苏沄颜瞧瞧镜里的自己,多打扮打扮,纵使比不上大姐的绝代风华,可和三姐也不会相差太远,冷笑道:“她自己得了如意郎君,转眼便不管我们先前的约定,这回我倒要看看,她就算嫁给了八王爷,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八王爷在临江仙骂的可难听了,当时酒楼里的人都听见了,”那些话对女人可是莫大的耻辱,蕊心点头赞同道:“若不是有咱们相爷的名号顶着,她抬过去也就是做妾的命!” 正说道相爷,就有小丫头有外边脆生生的道:“四小姐,相爷请您去汀兰阁一趟。” 爹爹叫自己去汀兰阁?苏沄颜敛了笑,去那个地方多半没什么好事,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跟着小丫头一路前往汀兰阁,苏沄颜有意套话,那小丫头却像个哑巴,无论她怎么哄骗都不肯开口,到最后她也只得作罢,郁闷的进了大厅。 看见她进来,苏穆延眼神亮了亮,原来自己的四女儿如今也是出落得水灵灵了,只叹自己心思被国事分去了大半,又有曦儿和蓦儿的事在前,倒忘了她也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也幸得漪澜和曦儿提醒,不然可得误了女儿家的心思。 缓缓脸色,努力露出抹慈笑:“颜儿,今天叫你来是想和你谈谈你的婚事,爹已经替你物色了城中好几位同僚家的公子,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本就还奇怪苏穆延今日为何如此慈眉善目,还没适应过来就听他要给自己订亲,苏沄颜顿时就白了脸,站起身摇头拒绝:“爹,女儿还小,暂时不想嫁人!” 沈漪澜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但苏穆延心底对于儿女之事大多还是依赖她,她也就半责怪道:“你这傻孩子,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 坐在她坐面的苏沄曦捂嘴轻笑:“爹,娘,妹妹怕是害羞了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害羞的?”苏穆延清咳了声,正了正脸色道:“我觉得蒋侍郎家中的三公子不错,虽然是庶出,但是为人敦厚,日后定不会亏待了颜儿。” 沈漪澜柔柔一笑,“周翰林的夫人前几日还来府中闲谈,说是她家老五也到了婚配年龄,想和咱们相府攀亲呢。” 苏沄颜脸色煞白的坐在下首听他俩一唱一和的讨论着谁家公子比较好,一双妙目看向了苏沄曦,不意外的看到了她眼里的那抹嘲弄和讥讽。 心下一颤,果然,果然此事就和她脱不了关系,她现在纵使嫁了慕云舒也落不了好,便想法子让自己也彻底嫁不了四皇子! 眼看着沈漪澜那张血红的唇一张一合的就要将她的终身大事定下来,苏沄颜急得捂住心口哎哟两声,整个人就趴在了茶几上。 “后来呢,装晕的四小姐就被人送回了花楹阁,沈姨娘虽然无奈,也只得暂时作罢。”雪莺脆生生的报告刚才从汀兰阁得来的消息,画越听的咋舌,“她们俩可真能掐,照这样发展下去,到头来谁也落不好。” “狗咬狗一嘴毛而已,”苏沄蓦脸色淡然的翻着医书,从整件事情开始,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谁也不想看到对方得到幸福,下场只能是谁也甭想幸福。 冷星从外面回来,站在窗前沉声道:“小姐,王家的暗探回来了,属下估摸着就这两天王家应该就会上本弹劾苏枫聂。” “也该是时候让苏枫聂吃吃苦头了。”苏沄蓦放下医书,起身步出了门:“我去瞧瞧爹爹,给他提个醒,免得到时候朝堂上一时接受不了,气出病来可就不好了。” 苏穆延正在书房里奋笔疾书的处理公事,案上摆了大堆的信封和折子,看见她进来,抬了下头复又低下去边写边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了?” “您老关了女儿的禁闭还没撤呢,若是白天大摇大摆的往岸芷轩外跑,少不得又要穿小鞋。”示意画越将炖好的雪参鸡汤放到他手边,乌黝黝的明眸四处打量了下宽敞的书房,房里干净整洁,除了那一排排的书架,并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物什。 放下笔端过鸡汤尝了口,浓淡适宜,也算她是有心了,苏穆延故意瞪了她一眼:“别以为你老子不知道你有事没事的就跟着慕云深悄悄往外跑。” “女儿可喜欢慕云深了,反正圣上许了我自由婚配,这四王妃我是当定了。”苏沄蓦倒没有多少羞赧,大大方方就将自己的心意给说了出来,倒是苏穆延被她毫无惭色的行径给惊得猛呛了口鸡汤,放下汤盅沉脸道:“看你哪有点女儿家的样?也不知道害臊!” “男大当婚,女不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苏沄蓦的灵魂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越,那个年代谁还谈个男朋友就要害臊得不能见人? 苏穆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又拿她没办法,想想只能愤愤的将剩余的鸡汤一口给喝完,化悲愤为力量:“汤也送了,你老子也快被你气死了,若是没事就回你的岸芷轩去吧!” “您别急着赶人啊?”苏沄蓦笑眯眯的看他,突然发现她这个便宜爹也挺好玩的,手撑着额头拄在茶几上,一派慵懒的样:“女儿想和您谈谈您唯一的儿子苏枫聂。” 第一百六十四章:活罪难逃 听她竟然直呼枫聂其名,苏穆延顿时就黑了脸:“混账,那不是你二哥?” “行,二哥就二哥吧,”苏沄蓦没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也不想气他,闲闲道:“您二儿子,”话音未落上首就一个凌厉的眼刀子下来,只得又改口,“得,我二哥,他在军中这些年除了打仗训军,就没干什么好事,您老心里可得有数了。” 苏穆延知道她有些手段,听她这样说,顿时就皱了眉:“你知道了些什么?” “错已酿成,我知道什么都不管用了。”话带到,苏沄蓦也不再多留,“爹爹,你自个儿多保重身体,相府这大家子人还得靠着您庇佑呢。” 苏沄蓦丢了个话头给他就走了,扰得苏穆延是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枫聂上次被罚也是咎由自取,若是再出差错,那自己这个相爷就算不做了也只怕救不了他。 坐在轿子里昏昏沉沉的琢磨着究竟怎么回事,再回过神来已是到了朝堂之上,嘉明帝坐在龙椅上,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关切道:“苏相,可是有心事?” 苏相为人清正廉明,嘉明帝很是看重他的才能,故而才有此一问,苏穆延看同僚都望了过来,连忙摇头,他总不能将沄蓦小女儿家的话给带到朝堂上来吧,岂不是贻笑大方。 就待他收定心神之时,后头的队列里却站出一人,朗声道:“圣上,苏相没有话说,可臣却要参苏相的儿子苏枫聂一本,告他欺君罔上,残虐百姓!” 苏穆延顿时一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真被蓦儿那个丫头片子给说中了! 嘉明帝高座龙椅之上,看着站出来的王宇奇,面色微沉:“王卿家,你可有证据?” “禀圣上,人证物证皆有!”王宇奇声音宏亮,落在苏穆延耳里如同炸雷,颤巍巍的转身看他:“王将军,不知我儿如何欺君罔上,残虐百姓的?” “下官敬重苏相的为人,所以选择当庭对质,”王宇奇朝他拱拱手,随即从怀里拿出本账册双手高举过头顶,立即就有太监过来取了递给嘉明帝,而王宇奇则解释道:“这是从苏将军麾下的账房先生那里取来的账页。” “其中清晰的记载着这些年来苏将军的军饷开支,和他擅自在周边百姓身上收取苛税所得的银钱数目。”王宇奇的话一出,百官顿时骚动起来,没想到苏枫聂竟然擅自收税,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至于残虐百姓的事情,与上次苏将军被罚大致相同,周围的百姓对此已经怨声载道,我已经请了些百姓至大理寺,圣上可随时询问。” 嘉明帝已经面沉似水,一把将账册摔在玉石地面上,阴沉沉的眸盯着苏穆延,“苏相,怪不得你心不在焉,原来是在替儿担心,现在人证物证皆有,你还有何话要说?!” “圣上,老臣,老臣……”苏穆延脸色苍白,深知如今说再多也是枉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磕头道:“苏枫聂犯此大罪,老臣本不当求情,但请皇上看在老臣一心为国的份上,还请留他一条性命,留苏家一点香火!” 嘉明帝黑着脸未应声,苏枫聂一而再的踩到他底线,实在难以容他! 正思虑着该如何处置,殿下传来凄声哭喊:“圣上,臣妾求您饶了枫聂性命!” 却是苏妃一身白衣的踉跄扑进殿来,哭着跪在苏穆延身旁,不停的磕头:“苏相已不复壮年,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还请圣上开恩,饶了枫聂性命!” 看看也已不再年轻的妹妹,苏穆延只直挺挺跪在旁边流泪,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为官一生赞誉无数,没想到老了老了,一世英明却毁在了那个不孝子手里! 罢了,时也命也,他造的孽,就该由他自己担着!重重的磕了头,木然着脸正准备开口,嘉明帝瞧出他的心灰意冷,赶在他开口前冷声道:“既然你二人求情,朕也不是无情之人,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收回苏枫聂兵权,终生不得再入军营,以儆效尤!” 一句话落,嘉明帝起身拂袖而去,立时有太监尖利悠长的声音响起:“退朝!……” 眼看百官散去,苏妃也直起了身子,看苏穆延还愣愣的跪在上地,不由得也心有戚戚焉,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苏相,回吧,好歹枫聂的命是保住了,叫他以后行事小心些便是。” “这个孽障……”苏穆延长叹一声,抬手擦干了眼角的泪,昨夜蓦儿说的没错,自己还不能倒,一倒下,苏家这一大家子就完了。 苏妃搀着他站起身来,摇摇头道:“枫聂回来以后,你也别太过于责怪他,那孩子心气高,在外受了打击,若是回家还受斥责,我怕他会一时想不开。” “唉,现在几个孩子个个都是翅膀硬了,哪里还由得了我管教?”苏穆延叹息不止,摆手往殿外去了,“刚才在殿上随了圣上的情,回宫后多尽心侍候圣上吧!” 苏穆延恍恍惚惚的回到汀兰阁,沈漪澜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讶异道:“老爷,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 听见沈漪澜的声音,苏穆延这才回过神来,一把将手边的茶盏全扫在了地上,叮当脆响中,血红着眼愤恨怒骂道:“贱人,你教出的好儿子!好儿子啊!” 沈漪澜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跌坐在椅上,满面泪痕的哭泣道:“老爷,枫聂一向勤勤恳恳,并无大错,您,您……” 余下的话在苏穆延眼底慑人的寒光中生生给卡在了喉咙,情不自禁的缩了下身子,苏穆延笑中带泪的瘫在太师椅里,“是我苏某人上辈子作了孽,今世要报到我的身上!作孽啊!” 苏沄曦从花厅那边过来,看苏穆延几近癫狂的样,哪敢靠近,躲在帘后就不敢现身了,苏沄颜更直接,眼看苏沄蓦急匆匆的奔进了汀兰阁,才敢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进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往事不可追 得到消息赶来的苏沄蓦看苏穆延脸色发紫,气急攻心的模样,顿时就上前劝慰道:“爹爹,女儿不是交待过您要保重身子吗?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别着急!” 沈漪澜看见她,顿时就来了精神头,满脸恨意的怒声道:“苏沄蓦,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在暗中使绊子害枫聂!” 苏穆延气得直大喘气,两眼往外突,狠狠的瞪着沈漪澜:“那个不孝子挪用军饷不说,竟还敢暗中收取苛税,难道这些也是蓦儿唆使他做的吗!” 苏沄蓦看他快把自己给气昏过去,连忙教道:“爹爹,您听女儿的,来,先深呼吸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对,就是这样,再做几次。” 看他把气顺了过来,苏沄蓦这才松了口气,淡声道:“事已至此,您生气也无用,有什么话就好好和姨娘说,别再吵了,您没看府里众人都被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是我教子无方才有今日,我还有何颜面再见圣上?”苏穆延痛苦的捂住脸,素日挺直的背微微佝偻,整个人竟似一夕之间就已苍老许多,再不是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苏相。 “爹爹,您别太自责,二哥他已成年,也理应为他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苏沄蓦重又找了茶盏沏好茶递给他:“您若是就此消沉,不理国事,那才是愧对圣上,愧对天下。” 苏沄颜见情况稳住,拣着机会适时的插话进来:“三姐姐说的对,爹爹,咱们苏家更应该感激皇恩浩荡,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报了圣恩才是,切不能钻牛角尖,做那些想不开的事。” 苏穆延放下手,接过苏沄蓦手里的茶盏长叹道:“唉,想不到如今我胸怀竟不如你们两个女娃娃的觉悟高……” 苏沄蓦想到从前的话,长江后浪推前浪,爹爹终归是老矣,心头清高傲气,自视甚高,但又舍不得唯一的儿子有闪失,才会郁结于心,一口气难出。 如今点通,想来已无大碍,看看沈漪澜坐在那里不敢吭声,笑笑道:“二哥想必即日便会被押解回京,姨娘还是照顾好身子,多多宽慰二哥才是。” “用不着你假好心,”沈漪澜心烦气躁,脸上纵使让丫头们给抹上了厚厚的粉,也遮不住眼底下的那片乌黑,整个人憔悴得如昨日黄花。 苏穆延看她狗咬吕洞宾的泼妇架势,刚缓了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沈漪澜,蓦儿一片好心,你若是嫌在这个家里住的不舒服,那就搬去庄子上,省得大家都碍眼!” 记忆里他从未如此嫌恶的连名带姓的唤自己,沈漪澜眼眶一红,泪水涟涟的望他,苏穆延却偏过头,端着茶盏垂眸不语,竟似已不愿再搭理她。 躲在花厅后的苏沄曦见势不妙,哪敢再躲,冲出来跪在他身前哭求道:“爹,母亲本就身子不好,这些日子以来更是天天在佛堂跪上几个时辰祈求家宅平安,盼您福泽绵长,您就看在母亲侍候您一辈子也不容易的份上,别赶出她相府,女儿求您了!” 一番话哭得苏穆延捏住盏盖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初识那几年,素手研墨,红袖添香,苏穆延与沈漪澜的爱情,一度成为京都佳话,可究竟是从何时起,当初那个清灵妩媚不食人间烟火的妙人儿,竟已从明珠变成了令人厌恶的鱼目? 可厌恶归厌恶,她这些年来替他打理偌大的相府,又育有两女一子,尽管不甚得心,可自己也难辞其咎,倘若真要赶她出府,他却也是万万下不去手的。 苏沄蓦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暗叹一声,她这个爹也算是个情种,做不出无情无义之事,但倘若他真就如此狠心的将沈漪澜赶出府,那她反倒瞧不起他了。 轻移莲步,跪倒在苏穆延身前,晶莹的眸子定定看他:“爹爹,沈姨娘这辈子都侍奉在您左右,就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如今她亦禁不起折腾,女儿求爹爹让姨娘在府里养老。” 苏穆延一震,没想到她竟会替沈漪澜求情,她俩不是最闹得水火不容吗? 但看沄蓦眼神清澈的看着自己,并无卑求或怜悯,自然得仿佛这就是她心中所想,也是她应该做的事情,苏穆延长叹一声,这些儿女之中,终究还是蓦儿的心境最高,就连自己都已有不及她之势,长此下去,她的成就也必在众人之上。 阿莲,你在天有灵,咱们的女儿长大了,通透伶俐,难得还有颗体谅他人,不落井下石的善心,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罢了……”苏穆延叹着气,背着手缓缓走出汀兰阁,看见他离开,苏沄颜赶紧上前扶住沈漪澜,她刚刚没来得及表现,爹爹就离开了,只得这会子再补救了:“娘,您没事吧?” 哪料沈漪澜狠狠甩开她的手,指着鼻子怒骂道:“刚才你父亲赶我出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吭声?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倒头来和外人一条心!” “娘,我没有!”苏沄颜被骂白了脸,她虽然和苏沄曦一母同胞,可待遇天差地别,还不如没这个亲娘!咬着嘴唇委屈的哭道:“女儿心里是想求父亲的,但奈何三姐姐赶在前头,女儿又怕触怒父亲,才只得按捺下心思!” “三姐姐三姐姐,她算哪门子姐姐?!”沈漪澜眼神凶狠的盯着径自起身准备离去的苏沄慕,“别以为你替我求了情我就会念你的好,苏沄蓦,从此以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苏沄蓦闻声顿脚,满脸冷淡道:“沈姨娘,若非父亲对你还有半分情意未曾消退,你以为你还能在汀兰阁嚣张?本宫只是不想让你死在庄子里让父亲心生愧疚罢了,你想的真多。” “你!”一句话噎得沈漪澜脸色发紫,拿起手边的茶盏就朝她狠狠砸了过去,画越眼也不眨的将茶盏弹回去,眼看茶盏急射而回直奔眉心,沈漪澜顿时就煞白了脸,哪料茶盏在离眉心半寸时倏而摔落在地,清脆的碎瓷声中,画越冷厉的声音响起:“再有下次,死!” 第一百六十六章:虎毒不食子 看着画越搀着苏沄蓦施施然远走,苏沄曦恨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娘,这个苏沄蓦简直就是欺人太甚,等二弟回来,定要她好看!” 沈漪澜未搭理她,看着想偷偷溜走的苏沄颜阴声道:“孽种,你想去哪里?” 苏沄颜身子一怔,不敢再动弹,身旁的蕊心也跟着白了脸,沈姨娘斗不过三小姐,又舍不得打骂疼到心坎里的大小姐,如今这口气只怕是要撒在自家可怜的小姐身上了。 勉强扯出点笑,苏沄颜急急往外跑:“娘,女儿突然想起来花楹阁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想跑?”一口恶气堵在心头出不了,早有知心的丫鬟婆子堵住了门口将苏沄颜给逼了回来,沈漪澜上前毫不怜惜的用力扯住她鬓角的发,满目阴冷道:“贱蹄子,居然敢坏你姐姐和八王爷的姻缘,你以为你装昏就逃得过惩罚?!” 苏沄颜被扯得一张俏脸都变了形,痛得眼泪横流却不敢反抗,只能委屈的哭着分辩道:“娘,女儿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好疼,您放过女儿吧!” “放过你?”沈漪澜蓦然松手,将她推得跌倒在地,手一伸,立即有婆子会意的递了根细藤条过来,手扬藤挥,有撕裂空气的细细声响,啪的一声就就狠狠抽在了她身上,苏沄颜立即就痛得哀叫不已,抱着身子打起了滚。 “贱蹄子,竟然敢跟外人一条心,今儿就打死你!” “学着苏沄蓦暗害自己的亲娘亲姐亲哥哥,当初怎么就没有把你溺死在水里!” “贱人,你女儿厉害又怎么样,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拖着她一起死!” 打了十来下,精神不济的沈漪澜也累得直喘粗气,那双不再澄澈的眼睛死死瞪着苏沄颜,仿佛地上那个血迹斑斑的人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慕毓莲那个贱人,是那个就该千刀万剐的苏沄蓦! 眼看母亲收了手,苏沄曦想起临江仙里慕云舒对自己的不耻,抢过她手里的藤条朝着苏沄颜身上狠狠抽了起来,她恨苏沄颜竟敢坏了自己在云舒心里的形象,恨不能打死她! 蕊心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扭着,嘴里塞着块破布,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她可怜的小姐,这哪里是亲娘和亲姐,分明就是要人命的虎姑婆! “够了,再打就出人命了!”眼看苏沄颜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着,沈漪澜皱眉握住苏沄曦的手腕,“抬到里间去叫人好好治着,可千万别死了,这丫头还有用!” 一声呜咽从趴着的苏沄颜嘴里传出,眼里流出了血泪,她不死,定然叫这两人不能活! 冷星依旧站在窗前,将汀兰阁里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雪莺听得都忍不住抹起了泪,不为别的,虎毒还不食子,这沈漪澜和苏沄曦简直就是恶鬼转世,毫无人性! “那梦魇香也着实厉害,沈漪澜会如此暴戾,也拜此香所赐。”苏沄蓦听得心下凄然,纵使明争暗斗不断,但那日茶楼里有人说的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像沈漪澜这般虐待亲生女儿,把手背的肉不当肉的做法,确实叫人寒心。 想想从柜子里拿出盒药膏交到冷星手里:“这是我特制的去疤痕的药膏,你暗地里交给蕊心让她悄悄给四小姐抹了,终归是个女儿家,那些藤条印子留在身上可就不美了。” 冷星甚是不解:“苏沄颜也没少给你使绊子,你又何必巴巴的给人家送药?” 苏沄蓦也不想说自己心有不忍,晶亮的明眸瞪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懂不懂?” 冷星懵着脸,显然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正想再问,身侧传来慕云深清冷淡然的声音:“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问题?” “是!”看着慕云深踱步而来,冷星麻溜的几个起落就跃出了岸芷轩,房里的画越和雪莺也知趣的退了下去,苏沄蓦笑看着清冷月辉下恍若如仙的他,眉眼间溢满温柔:“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睡不着,就想来找你聊聊天。”慕云深轻轻一跃,跳坐在窗棂上,望着那轮银月轻叹道:“蓦儿,你心底还是太善良……” “也许吧。”苏沄蓦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若让她眼睁睁看着苏沄颜被伤成那样而不顾,她真的做不到,她宁愿苏沄颜是被一刀了结,而不是这样生生承受鞭笞之苦。 “就像慕云舒,咱们纵然和他斗得你死我活,但最终,且不论他会如何待咱们,但你会是选择将他终身幽禁或是远远流放,还是千刀万剐,让他受尽人间酷刑才死?” “这……”慕云深的脸色有一刹那间的彷徨,年岁尚小的时候,自己和八弟并没有如此多的争端,大家一起玩耍,一起逃帝师的课,一起捣乱一起受罚,曾经也说过要做一世的好兄弟,可后来年岁渐长,权利欲望入心,便渐渐淡了儿时的情分。 可若当真如蓦儿所设想般,他也会是选择前者,若有后者,那定不是他慕云深所为。 苏沄蓦提着裙角踩上窗棂,和他并肩而坐,“所以呀,咱们都是尚存善心之人,只有那个病入膏肓的老疯子才罔顾人性下如此重手,四妹若是缓过劲来,指不定心里怎么怨恨她。” “这也就是你所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入怀中,盈盈月色下,怀里的人儿冰肌玉骨,一双晶亮清澈的明眸含笑看着自己,忍不住心头情动,吻了上去。 凉风习习,花草送香,幽静雅致的岸芷轩仿若人间仙境,这一吻,便是缠绵许久才不舍分开,看她双颊酡红,媚眼如丝,慕云深却是轻叹了口气:“蓦儿,再过些天便是北狩了……” “云深可是担心慕云舒的毒计?”看他眉染轻愁,素手不禁抚上那两道剑眉,轻声安慰道:“不必太过忧心,只是四妹原本是计划中的一环,不料却被沈漪澜毒打,如今看来得用良药让她尽快恢复伤势,以便能赶上北狩之行。” 慕云深摇摇头,他对蓦儿的用计素来放心,“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隐隐难安……” 第一百六十七章:交代 自那夜别后,苏沄蓦便一心扑在了苏沄颜的伤势上,也再一次认知了沈漪澜的狠辣,画越带着她悄悄摸进汀兰阁查看过苏沄颜,只见整个后背鞭痕交错,几乎不见块好肉。 吩咐冷星悄悄将那些庸医的药方给换成她自己配的药,有了那些对症良药,苏沄颜好的倒是极快,堪堪在北狩前几天已经能下床走动,脸色较从前似还红润了些。 沈漪澜和苏沄曦心里犯嘀咕,却也只当是妙手良医,并未往别处多想。 而苏枫聂也在此期间被押回京,回到相府后就一直神色阴沉话不多言,沈漪澜忙着安慰她,也没时间再多搭理这个不得心的小女儿。 这日苏穆延散朝后回府,待晚膳时就告之北狩之行明日启程,而因得圣上恩宠,承乐公主随行,另苏沄曦和苏沄颜皆可北狩,就连革职的苏枫聂也可一同前去。 倒是他自己因着国事繁忙,加之身体不如往年,也就请旨留在了京都,落个清静。 这自然是天大的荣宠,沈漪澜得知消息后自是喜不自胜,越发不济的精神也似乎好了许多,拉着苏沄曦的手仔细吩咐道:“到了猎场上就寻着机会与云舒多多亲近,你们毕竟有情分在,你多示点弱讨好讨好他,他一时心软,那事也就过去了。” “娘,我知道了,倒是您的身子,”苏沄曦看她瘦的只剩下把骨头了,眼里就湿润起来:“要不女儿央求爹爹给您找御医瞧瞧吧,再拖下去您的身子可就垮了。” “你父亲如今心思全在岸芷轩的那位身上,如今哪还会管我的死活?”沈漪澜轻咳了两声,闭了闭眼,方才觉着一口气顺了回来,“你和枫聂要给娘争口气,绝不能让苏沄蓦那个贱人爬到头上去,否则以她的手段,日后定没有你们俩的好果子吃。” “还有紫薇堂的那个贱婢,估摸着也快生产了,”沈漪澜那双昏沉沉的眼里露出狰狞之意,“等你们去了北狩之地,便是她的死期之时,我绝不容忍今后还有人觊觎枫聂的一切。” 看她殚精竭虑的替自己和大姐谋划着将来,苏枫聂眼里的阴沉愈盛,“娘,您养好身子要紧,这些杂事,等我和大姐北狩回来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还还等得了那个时候?”沈漪澜摇头,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如今是越发的不好了,瞧了御医也看不出个名堂来,指不定哪天就会油尽灯枯。 其实她死也无所谓,活了大半辈子,爱过也恨过,但就是那些贱种未除,她的孩子未能得到应有的荣华富贵,她心里不甘啊…… 房里的几人母慈子孝,房外的苏沄颜已经恨得将丝帕生生扯出了条口子,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哪房丫头生的孩子而被沈漪澜抱回房养的?明明一奶同胞,为何哥姐就是心头肉,她就只能是个任打任骂的弃子! 一张清秀的脸蛋硬生生拧成了夜叉脸,满目阴冷狠辣,苏沄曦,那晚你如何鞭笞于我,我定当加倍奉还给你!还想嫁给慕云舒?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夜色掩盖了世间险恶,只留一片清明祥和,苏沄蓦不知汀兰阁的一切,带着画越和雪莺踩着月色进了紫薇堂。 花翎看见苏沄蓦,顿时福身行了礼,低声道:“这两日荷姨娘的身子越发沉重,夜里也不得安睡,这会儿正在榻上闭目养神呢。” “月份大了自是如此,”苏沄蓦点头,随着花翎进了房,看榻上的荷姨娘睫毛微颤了颤,心知她已然知晓有人进房却故意装作未醒,也只得上前轻声唤道:“姨娘,三小姐来看您了。” 荷姨娘这才缓缓睁了眼,装作初醒的模样看了看苏沄蓦,见她嘴角噙笑,目光清明,心下又不禁一凛,就着花翎的手坐起身子,笑道:“原来是三小姐,快请坐。” “姨娘不必客气,你这肚子越发大了,还是躺着比较好。”苏沄蓦懒于计较她的小心思,看她闻声果然就径自躺了回去,也只是笑了笑,“我明日便随父亲北狩,府里已是无法周全,如今沈漪澜失势,只怕会越发忌恨你肚里的孩子,所以姨娘当事事小心为妙。” 本以为有孩子当护身符,所以刚才荷姨娘见苏沄蓦进房也只当作不知道,故意拿乔,此刻听她如是说,顿时就白了脸,哆嗦着嘴唇:“那我该怎么办?” “姨娘若是信得过我,我便安排姨娘暂时另住他……”处字还没说出口,就见荷姨娘已经猛摇了头,“不行,我是不会离开紫薇堂的。” 苏沄蓦看她抱着肚子一副死活不肯离开的样,这人当真是不晓得沈漪澜的手段,还是真舍不得这小小的紫薇堂? “如今苏枫聂无官职,靠的只有苏家的祖产,倘若你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对他的地位便是莫大的威胁,难道姨娘还不明白其中的凶险之处?” 荷姨娘紧紧抓着被角,似怕苏沄蓦会突然绑人,白着脸分辩道:“沈漪澜已经失势,老爷隔三岔五便会来紫薇堂瞧瞧,我不相信有老爷在,她还能让我和腹中孩子一尸两命!” 明眸微敛,说了半天还是倚仗她那个便宜老爹啊? 只是荷香可能还不明白,老爹是喜欢她那张与已故娘亲有几分相似的容颜,但却并不擅长处理后院之事,否则沈漪澜又何来的机会诬陷娘亲,继而残害自己? 生生的因着误会与女儿疏离十来年,不闻不问,不管死活。 看荷香死活不愿离开的样,苏沄蓦也不再多言,起身也了房,花翎送至院外,拧眉道:“小姐,那荷姨娘该如何处置?” “你顾好她,在我北狩回来之前不得有闪失。”苏沄蓦淡声吩咐,“我把冷星留给你,再让云深那边派些人手加强护卫,在我北狩之时,沈漪澜必定会有动作。” 花翎颔首点头,小姐早前就已定好,待荷姨娘生产之后自己便要替了她的位置,与沈漪澜争夺主母之位,所以这里定不能出丝毫差错,“小姐放心,花翎定不误了您的吩咐。” 苏沄蓦轻叹了声,走向岸芷轩,荷姨娘,只怪你自己是个贪心不足的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知你尺寸 旌旗招展,十里延绵,圣上北狩,万民同欢。 本是兴奋不已的出门,可随之苏沄蓦就高兴不起来了,到猎场得有三天的路程,这三天她只能坐在马车上渡过,这也就罢了,可她偏偏忘了,这具身子她还晕车! 纵使已经习惯了摇摇晃晃的马车,苏沄蓦仍觉得有些昏沉恶心,勉强坚持了两天,整个人已经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 画越是急得脸色泛白,再这样下去小姐非得给折腾出病来,咬咬牙正想让雪莺照顾她,自己去找王爷看有什么法子,他自己已经策马跟在了马车旁。 画越一着急,差点就咬着了自己的舌头,“王爷,小姐快不行了!” “胡说些什么?”慕云深被她吓了一跳,脸色骤然就阴沉下来,画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着急说错了话,连忙垂泪道:“小姐说她晕车,已经难受了两天,您快想想办法!” “晕车能有什么法子想?”听见他俩的声音,苏沄蓦摇摇晃晃的坐起身,看见窗口慕云深担忧的脸,惨白的脸上努力挤了抹笑安慰他:“没事,落地就好了。” “脸色都差成这样了,还说没事?”那双星子般的眸里闪过怒意,气她不心疼自己,“等着,我去给你找匹温顺的马来!” 不多时果然带了匹小马过来,画越搀着她上马又坐在她身后跟着走了段距离,见她自己能控制缰绳后便知趣的回了马车,留他二人在清风暖阳中跟着队伍缓缓前行。 微凉的风拂过脸颊,带走心头的最后一丝郁气,慕云深看她脸色红润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刚刚画越那个丫头胡说八道的,可差点没把他吓出病来。 “骑马也没什么难的嘛?”稍恢复了精神的苏沄蓦顿时就恢复了本性,歪头挑衅的看向淡笑不语的慕云深:“听闻四皇子弱冠时就已文武双全,不知可愿意与小女子比试一番?” “你啊,是稍得点好那狐狸尾巴就能翘上天。”慕云深满眼无奈的笑,“你若是想玩,等到了猎场,我再陪你好好比试一番,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哦。” “你让我三里路,我保证不会输!”苏沄蓦嘻嘻笑,她又不傻,四皇子慕云深的才情早已冠绝天下,她也就是嘴巴上逞逞能,图个开心罢了。 慕云深失笑摇头,这女人当真是脸皮厚极,也就只有她能坦然的说出叫人家让三里路的话来,眼看风起,她还是马车里的单薄衣衫,忙解了披风倾身为她仔细系上,温柔体贴不已。 而这并驾齐驱,有说有笑的一幕落在后头的苏沄颜眼里,嘴里发出桀桀笑声,大姐,三姐,小妹得不到幸福,你们俩也休想好过! 有了慕云深的陪伴,路程似乎一下子就变短起来,夕霞漫天之时,浩浩荡荡的队伍终是到达了北狩猎场,一路护送到她的营帐前,慕云深跳下马,看她还赖在马儿上不肯下来,顿时就好笑道:“怎么,腿软了?” 苏沄蓦点头,清亮的明眸眼巴巴的看他,纤臂微张:“云深,你抱我下来!” 明知她每次耍赖皮就没好事,慕云深却甘心中计,笑着上前就要抱她下马,哪知她竟直接就跳到了他怀里,大胆的动作顿时就羞得他红了脸:“你就没个姑娘家的样。” “我要是变成苏沄曦那样的大家闺秀,你还要吗?”苏沄蓦倒不以为意,笑嘻嘻的看他满脸恶寒的摇头,正打趣间,朔风捧了件衣服过来,慕云深接过递到她手里,“这是我命绣娘特意照你的尺寸为你赶制的马装,想来穿上定当是英姿飒爽。” 苏沄蓦接过绣着繁复花纹的马装,有些疑惑的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蓦儿难道忘了那夜的疯狂……”如玉般的面庞噙起抹风流笑意,更显玉树临风,潇洒俊朗,那双深邃明亮得如同星子的眼眸往下滑了滑,落在她的高耸上,苏沄蓦顿时就红了脸,轻啐道:“好的不学偏学坏的!我回帐了!” “哈哈!……”看她羞红着脸落荒而逃,慕云深忍不住好心情的大笑起来,这个女流氓,每回都是自己被她撩拨得不要不要的,今儿总算是败下阵来了吧! 朔风站在不远处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不过是给三小姐递件衣服他也能高兴成这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看着主仆俩一前一后的离去,站在角落里的苏沄曦三姐妹均是脸色各异,眼看苏沄颜黑着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苏沄曦凉凉道:“看来某人的王妃梦要破灭了啊?这四王爷的心哪,可是被咱们那个颇有手段的三妹妹给握得紧紧的呢!” 苏枫聂看了眼脸色愈加黑沉的苏沄颜,眼里不齿显而易见:“大姐,咱们还是回帐吧,咱们这个不成器的亲妹妹哪能得到慕云深的青睐?不就是痴人说梦罢了!” “说的也是,你看慕云深送给苏沄蓦马装,那金丝银线的,一看就是花费了诸多心思才能制成,四妹妹也就只能跟着咱们站在这里过过眼福!” “你们俩说够了没有?”带着森森寒意的声音自苏沄颜嘴里传出,满目阴冷的盯着他二人:“我做不做得了四王妃不劳你们操心,你们还是担心担心八王妃的位置坐不坐的稳吧!” 提起这件事就是揭了苏沄曦的心头痛,阴沉着脸靠近她:“哼,贱人,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说不定此刻已经嫁进了八王府!” 看她还在妄想嫁给慕云舒,忍不住讥讽道:“就你这副残破的身子也想嫁入八王府?” 苏沄颜索性是破罐子破摔,干脆就撂下了狠话:“苏沄曦,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的鞭笞之苦,你给我等着,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嫁入八王府!” “你!”眼睁睁看着苏沄颜抛下她和苏枫聂扬长而去,苏沄曦气得心口直犯疼,她早就知道这个贱人是个祸害,那晚索性给打死了也就省却了这诸多烦心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纸条 苏家姐妹闹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放过谁,各自赌气回了营帐。 而在另一个方向,嘉明帝站在角落里,看着慕云深笑容满面离开的模样,那双浸着无尽威严的眼里闪过抹追忆,那年将惜妃错杀,导致云深性格骤变,一夕之间由最受宠爱的四皇子变成了风流浪荡的宁王爷,与自己的关系也日渐生疏。 有多久没看到过他如此开心的笑颜了? “圣上,云深似乎挺中意承乐公主呢?”柔柔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苏妃体贴的替他披上披风,委婉道:“若是云深乐意,臣妾明儿个便去探探承乐的口风。” “朕已经允了承乐可以自行婚配,若无她亲口向朕挑明如意郎君,朕是不会点这个鸳鸯谱的。”他自是疼爱这个儿子,但长姐恩情不敢忘,她的女儿,当由着她自己的心意来嫁。 “是臣妾多嘴了,”苏妃眼神明灭不定,最终只是笑了笑,“圣上,夜寒露重,回帐吧。” 初到北狩之地自然稀奇,用过晚膳,苏沄蓦的精神头已经是好了许多,拉着画越和雪莺就要出门转转,雪莺有些担心帐里没人会出事,不由道:“小姐,要不您和画越去吧,凡事画越还能照应您,这帐里没了人,我心里总归不踏实的。” 苏沄蓦眼一瞪,指指那些巡逻的将士:“怕什么?圣上都在这里,周围还有大把的御林军守卫着,哪个宵小敢在此闹事?” “可是,可是……”雪莺还想说什么,却被她一把拉出帐,指指与京都截然不同的天地,“咱们终日在相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能见到如此景色?再不趁着机会多看看,以后嫁人生孩子,你想出门转转都没有时间了。” 苏沄蓦一马当先往前走,此时已入夜,只见远处座座营帐灯火通明,宛若夜空里的星,若是有登高处,景色必定更美。 眼看主仆三人说说笑笑的远去,躲在暗处的苏沄颜见没人注意这边,闪身进了营帐,哼,什么金丝银线费了多少心思的马装,都抵不过她咔嚓一剪子! 左右看了下,营帐按公主的标准配备,比她的房间大了许多,忍下心头妒火,转进屏风后,就见那套浅蓝色的衣服放在梳妆台上,苏沄颜冷笑着步过去,拎起衣服正要下剪子,眼神却被旁边梳妆盒里的锦囊给吸住了眼神。 锦囊被珠钗掩着,但仍旧显眼,想来定是苏沄蓦认为有圣上在此坐镇,没有人敢来闹事,所以也并未刻意隐藏,而锦囊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忍不住拿起锦囊拆开,但看里面塞着张纸条,没有人名和落款,大意是苏沄蓦依旧爱着慕云舒,想要在北狩时替他除掉慕云深,看得出应是苏沄蓦和慕云舒往来的信件。 清秀的脸上露出奸笑,有了这张纸条在手,四皇子必定不会再相信苏沄蓦,而苏沄曦,她俩不是都喜欢慕云舒吗,那就为了他争个你死我活吧! 溜到帘子边警惕的看了下,见巡逻的人走远,立即就跑出了苏沄蓦的营帐,匆匆的奔着慕云深那边而去。 眼看她走远,躲在暗处的苏沄蓦三人才缓缓现身,雪莺恼得直跺脚:“这个四小姐,没想到竟是这般宵小行径,幸亏小姐提前安排,否则还不知道吃什么亏。” 苏沄蓦倒是没什么,反正局已布好,就等着她一步步踏进来:“走,咱们跟着她,若是她有行差踏错的地方,咱们也好帮她纠正。” 苏沄颜揣着纸条急匆匆的赶到慕云深的营帐,朔风看她径直就想往帐里闯,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板着脸严声道:“苏小姐,王爷已经休息,请回吧。” 苏沄颜是见过慕云深身边的侍卫的,此刻见他出手拦人,想到怀里揣着的重要证据,也只得顿住了脚柔声道:“我有急事要见你家主子,麻烦通报一声。” 朔风有些犹豫,主子向来不喜生人打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营帐里的慕云深似被两人给惊动了,清冷淡漠的声音传出营帐:“朔风,何事?” “相府四小姐想要见您。”见主子出声,朔风也只得回了句,营帐里闻声静了下来,就在苏沄颜心有忐忑时,清淡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进来吧。” 营帐里装饰得典雅大气,甚是少见金玉之器,苏沄颜打量了番,见慕云舒正坐在书案,那双冷月寒星般的眸子带着丝丝森冷扫过自己,不由心下一凛,赶紧上前福身行礼。 “四小姐不必拘礼,说起来本王与你苏家也颇有渊源。”慕云深敛了冷意,俊逸潇洒的眉眼间甚至还带了点笑意:“不知你前来是所为何事?” 那丝淡笑落在苏沄颜眼里,心里顿时就美滋滋的如同蘸满了蜜糖,原来她也是可以得到王爷侧目的,也许自己该再努力一把,以后便可常伴此笑。 但想到此行的目的,硬生生压下那股甜蜜,将纸条递到案前,语带悲切道:“王爷,没想到家姐心思竟如此狠毒,还请您万事小心,千万别中了她的毒计!” 慕云深接过纸条,一眼便认出并不是苏沄慕的笔迹,但看她指使人胡诌还心系慕云舒,脸色却又是不痛快起来,这女人就是欠教训,看他回头怎么收拾她! 苏沄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但看他脸现不悦,顿时心下狂喜,面上却憋出沉痛之色:“王爷,还请您不要责怪家姐,她也是为了心爱之人才会如此糊涂!” 没料想慕云深却是一把将纸条凑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干净净,并不相信她的话:“你胡说什么?沄蓦乃堂堂承乐公主,贵不可言,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下作事?” 仿若被人当头泼了瓢冷水,苏沄颜回过神来就急了眼:“王爷,沄颜知道您与家姐交好,但沄颜对您也是一片痴心,并不会害您,还请您三思!” 慕云深听她胡言乱语起来,顿时就黑了脸,“出去!” 第一百七十章:下药 “王爷!……” 苏沄颜急得落泪,还想再说,帐外的朔风已经走了进来,“四小姐,请吧!” 眼看慕云深已经背过身去不再看自己,苏沄颜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出了营帐,看看他映在帐布上的高大身影,眼里泪花直闪,即将你不相信我,那我便去找能相信我的人! 苏沄颜抹着眼泪消失在了夜色中,苏沄蓦站在暗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面色微凛,她这是要去找圣上告御状? 虽然离了宫,但每天还是有奏折快马加鞭的递过来,嘉明帝正伏案批折子,一旁侍候的太监走了过来低声道:“圣上,相府四小姐求见。” “四小姐苏沄颜?”一旁的苏妃闻言,见他正忙着批阅奏折,来者又是自己娘家人,不由体贴道:“不如臣妾先去看看,若有要紧事再来禀了您,可行?” “无妨,正好朕也累了,趁此机会休息会儿。”嘉明帝停了笔,接过苏妃适时递来的描金纹龙茶盏,就见苏沄颜抹着眼泪进来,一头跪倒在跟前:“臣女见过圣上,娘娘。” “哟,沄颜,你这是怎么了?”见嘉明帝沉着脸不吭声,苏妃连忙站起身上前扶起她,“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跟姑姑说说,姑姑帮你出气。” 纸条已经被慕云深给烧了,苏沄颜只得自己哭哭啼啼的掰扯:“姑姑,侄女无意间听到三姐说和八王爷余情未了,想要给四王爷下药替八王爷扫清障碍的事,侄女不懂扫清障碍是什么意思,但想着下药终归不好,心下着急害怕的,这才一时忍不住抹了泪。” 三姐自然就是承乐公主,嘉明帝想到晚间时分看到云深见过承乐后的欢喜笑颜,脸色又不禁黑了几分,倘若真如苏沄颜所说,那他可怜的四儿子该如何自处? 苏妃怔了下,回过来神顿时沉了脸:“沄颜,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姑姑,我,我……”苏沄颜满眼的惊惶和恐惧,咬唇死死的摇头,泪痕满面:“侄女长在深闺,不懂那些事,如果说错了话,侄女给您磕头了!” 那副惊吓过度的模样顿时就让嘉明帝对她的话信了几分,想到承乐自幼和云舒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对他余情未了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她万不该为了云舒而去对付无辜的云深! 捏了捏眉心,此事不知该如何和云深提起,想来也只能先压下来,暗中监视着承乐了,见苏沄颜还哭丧着脸杵在那里,顿时不悦道:“此事不得外传,朕自有主张,你退下吧。” 不得外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悄悄压下?那意思就是也不相信自己的话为真? 苏沄颜暗自咬了牙,苏妃看她还不赶紧跪安告退,伸手扯了下她,见她这才回过神告退,心里忍不住就一叹,就这种资质,还玩什么阴谋诡计? 看她终是识趣的走了,苏妃这才走到嘉明帝身前柔声道:“圣上,您也别对四丫头的话太在意,承乐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她若喜欢云深便是真喜欢,绝不会委屈了自己。” “她就是太有主意了,朕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嘉明帝叹了一声,“朕也就这么两个出色的儿子,可不想折在承乐手里!” 苏沄颜垮着脸闷闷不乐的从大帐里出来,一路游魂似的回了自己的营帐,没想到帐里竟多了个蒙面黑衣人,而蕊心昏倒在地上,立时吓得就要惊叫,那黑衣人却是快速欺近,伸手点了哑穴,压低声音道:“我无意害你,等会儿我所说你如果同意,就点下头,明白吗?” 性命被人拿捏在手里,她哪敢不同意,黑衣人见她识趣,从怀里拿出个小药瓶放在桌上,沉声道:“我知道大家都不相信你说的话,但你只要明早把这药下到宁王的饮食里,自然就可以嫁祸给苏沄蓦,让大家都知道她才是那个包藏祸心的人!” 苏沄颜眼珠子转了几转,黑衣人看她想说话,也就解了哑穴,得到自由的苏沄颜倒也没喊叫,拿起药瓶看了看才道:“你的话虽不错,但谁知道你这个是不是毒药?真要把四王爷给毒死了,我上哪找你去?” “这个简单,”黑衣人取了点药粉融在水里,给昏迷的蕊心灌了下去,“只是软骨散而已,你的丫头待会儿醒后会浑身无力,你仔细观察便是。” 见蕊心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苏沄颜顿时轻笑起来:“这主意不错,中了软骨散的四王爷……”脑子里想了想,忽又面色一厉:“你是谁派来的人?” “这个四小姐就不需要知道了。”黑衣人看她已经拿着药瓶在臆想,显然已是蛊惑成功,当即也就几个闪身出了营帐,蕊心半个时辰后也醒了过来,浑身却软得抬不起丝毫力气,不由慌了神:“小姐,奴婢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爬不起来今晚上就睡那里!”看蕊心确实如黑衣人所说,苏沄颜也放下了心,掌心紧攥着药瓶进了里间,脑子里已经在琢磨,既然中了软骨散动弹不得,那自己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把四王爷骗到自己营帐来,让生米煮成熟饭? 果见有黑衣人从苏沄颜的营帐里出来,苏沄蓦顿时就面沉似水,看来慕云舒当真已经计划好要谋杀云深,自己那张纸条只不过是给他的行动做了个铺垫而已。 恼着脸色回营帐,画越给她掀了帘子正要进去,暗处却传来清冷而温柔的唤声:“蓦儿!” “云深?”循声望去,就见慕云深带着朔风站在营帐的暗影里,急忙奔过去,看他担忧的眼神,握住他温暖的大掌安慰道:“苏沄颜从你那里出来后找了圣上,估计这会儿圣上正对我压着火呢,你可得小心点儿。” “她居然去找了父皇?”慕云深满脸懊恼,早知道就不用这一计了,反倒将自己坑了进去,回头父皇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自己与蓦儿的关系。 “无妨,圣上那里,等北狩之后,咱们再行解释便是……” 第一百七十一章:蓝与白 一夜无话,清梦到天明。 猎场占地广阔,除了圈出来的营地和校场,四野皆是山林,偶有胆大的野兔麋鹿跑到边缘,便有人搭弓射箭,若是有人射中了猎物,便赢得满堂的喝彩声。 苏沄蓦清晨便被那些时不时的叫好声给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雪莺见她起身,连忙上前服侍着更衣洗漱,才堪堪将早膳摆上桌,慕云深便寻了过来,看往素清心寡欲的王爷如今是一刻也离不得自家小姐了,雪莺与画越对视了眼,嘻嘻笑的就出了营帐。 苏沄蓦给他添了碗清粥推至面前,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巳时便要赛马,王府里的那个内奸还没有揪出来,你可得仔细些。” 慕云深早已将事情安排妥当,舀了勺清粥递到她唇边,笑看她喝下去:“放心,我会假意中毒,引暗里的那些人出手,朔风已经安排了人手在林子里,不会有事的。” “如此最好……”苏沄蓦敛了眸,不知为何,她今天总是心跳的厉害,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正想多交待几句,帐外传来苏沄颜的声音:“姐姐可是在里面?” 两人对视了眼,这是大戏要开始了么?淡声应了她一句,就见苏沄颜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我去王爷帐里没找到人,就知道王爷肯定在姐姐这里,果不其然。” 慕云深面色冷淡,放下小勺漠声道:“四小姐找本王有何事?” 苏沄颜只当他还在生气自己昨晚的所做所为,倒也不恼他的冷淡,依旧陪着笑脸儿道:“昨晚是沄颜鲁莽了,还请王爷莫怪,”说着顺手端过桌上的茶盏,暗藏在指甲里的药也顺势落入茶水里,双手捧至他身前:“沄颜特来赔罪,万望王爷见谅。” 好看的眸盯着那盏茶水,却不伸手去接,苏沄蓦火上烧油的不悦道:“四妹妹,你昨晚干什么事了,要这么大清早的巴巴赶来给四王爷赔罪?” “这个……”苏沄颜看了看面色淡漠的慕云深,故意满脸为难道:“还请三姐姐莫再问了,总之是妹妹的错,若是王爷不肯喝了这杯赔罪茶,那妹妹以后再也无颜见姐姐了!” 模棱两可的话说的苏沄蓦不禁疑惑的看向两人,见那双晶亮明眸在自己身上滴溜溜打转,慕云深也不做解释,瞥了眼苏沄颜,端过茶盏饮了一口便放在了桌上,起身离去:“本王的耐心有限,以后别再无事生非!” 亲眼看着他饮下茶水,苏沄颜眼里露出诡异的笑,苏沄蓦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冷笑不已,嘴里却还追问道:“四妹妹,你倒是告诉姐姐,昨晚和云深干什么了?” 苏沄颜笑的得意,自己又怎会把实情告诉她?眼神飘忽着故意支支吾吾道:“也没,也没什么,就是聊家常,对,就是聊聊天喝喝茶而已。” 随后又赶紧起身:“等会儿还有赛马呢,妹妹就不叨扰了,姐姐也好生收拾了去看比赛!” 呵,这是想和自己玩欲擒故纵么?看她满脸得意的急步出去,似已胜券在握的样,苏沄蓦摇摇头,她这个妹妹,如今心眼倒是当真不少。 雪莺手巧,见她一袭浅蓝丝制马装,便也将如云秀发高高束起,只用支同色系的簪子插入束冠中加以点缀,薄施粉黛,秀眉斜飞入鬓,整个人英姿勃发,煞是爽利。 平朝男儿善骑射,骁勇善战,等苏沄蓦到达校场时,此刻大多数人都聚集在了校场上,只等圣上下令,便冲入林中,意欲拔得今年北狩之行的头筹。 点将台下一溜排的骏马,几位皇子王爷已经高坐于马上,还有那些年轻气盛的将军们也陪在侧位,苏沄蓦甚至看见雷泽鸣兄弟俩也在其内。 慕云深遥遥看着那抹素雅清淡的蓝,腰间一束白丝带,仿若万里之上的蓝与白,令人生出无限向往,嘴角微微噙笑,一时之间也忘了凝神细听,只是痴痴的望她。 察觉到他灼热的眼神,清亮明眸里略带了笑意,与他遥遥对视,但见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下越发喜爱,浑然忘了周遭,只沉醉在那双朗若星辰的眸中。 一旁的慕云舒看他俩当着众人的面眉目传情,脸色阴沉的快滴出水来,今日的苏沄蓦较往常的清丽婉约中又多了抹英气,看起来煞是清爽利落,惹人喜爱。 而离她几步远的苏沄曦依旧一身轻纱襦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正朝自己这里张望,慕云舒是满目的厌恶与不耐,北狩北狩,她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把猎场当成了她汀兰阁的后院?穿这么身衣服来狩猎,等着被人狩啊? 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张千身上,见他微不可察的点头,这才沉下了心,鼻孔里轻哼了声,慕云深,别怪我无情,只怪你非要与我争夺那皇权与美人! 嘉明帝也不是啰嗦之人,交待了些该注意的事情,鼓励了几句,便微抬了抬手,霎时只听得点将台上鼓声震天,苏沄蓦回过神来就见众人已经策马飞奔,转眼便呼啸远去,轻抚心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祈祷,云深,不管如何,你都要平安回来。 看见众人远去,随侍的老太监德喜凑了过来:“圣上,暗卫已经提前进入林中,您看?” “仔细跟着宁王,切勿让他有所闪失,”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稍远处的苏沄蓦,但见她清妍丽姿,兼之聪慧机敏,确实能有令他大平朝的好儿郎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资本。 眼中精光几闪,想想又吩咐道:“派一队暗卫跟着承乐,看看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是。”德喜躬着身退了下去,嘉明帝也收回了视线,承乐啊承乐,你可是长姐唯一的血脉,朕看在长姐的面上也得厚待于你,你可别做出令朕失望之事啊…… 苏沄蓦不是没注意到嘉明帝含着探究的威严眼神,但此刻箭已弦下,加之昨夜苏沄颜昨夜御前捣乱,现在只能将所有误会先压下,择机再行解释。 第一百七十二章:瘴气林 山林茂密,山脉绵长,众人冲进林中后,很快就分散开来,各自寻找着猎物。 慕云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未理会边缘处的那些野兔山鸡,策马冲入林深处,直至再听不见那些吆喝声,才想放缓马速假意中毒,好勾出那些黑手,哪知提缰轻扯,胯下骏马却丝毫不理,用力之下,虽被缰绳扯得嘶鸣不已,但速度却愈发加快,在林中横冲直撞起来。 见马不听使唤,慕云深脸色乍冷,眸中一片寒意,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被人给马下了药,眼见疯马慌不择路的乱冲乱撞,慕云深伏腰躲过矮树乱枝,而此时前方林子已是瘴气丛生,一路不知奔到了何处,再顾不得许多,纵身就跳下了马。 他自幼习武,一身绝学在江湖中亦算顶尖,飞身跃下马来,对他来说自是轻松如常,看着那匹骏马冲入瘴气中,没跑多远便哀鸣一声,倒在地上,不禁心下一惊,这里也不知到了何处,得赶紧想办法联系上朔风,不然若是被逼入瘴气中,只怕是九死一生。 跃上树枝打量了下日头,辨出方向,正想离开,四周却忽啦啦窜出数十个皆是蒙面提剑的黑衣人,慕云深心下一紧,站在枝上满目冷厉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四王爷,下辈子记得莫再投生帝王家。”为首的黑衣人阴沉沉回了句,也不多话,手中剑微扬,数十个黑衣人立即就围了上来,一言不发的举剑便杀。 慕云深脸色森寒,解下腰间软剑便迎头冲了上去,刹那间就只听剑声激鸣,不时有闷哼声响起,却是那些黑衣人不敌他武艺,屡屡被创。 但双拳难敌四手,黑衣人仗着人多势众,又悍不畏死,死死纠缠之下,慕云深纵使武艺高强也被伤了几处,身上鲜血淋漓,眼看自己被逼到瘴气边缘,心下怒意横生,杀招频现,立即便斩了好几个黑衣人。 “给我杀了他”眼看自己这边的人手频频折损,为首的黑衣人也杀红了眼,雇主还说慕云深身中软骨散任人宰杀,幸亏他自己想着慕云深威名在外故而多带了人手,否则岂不是连他自己都要有来无回! 首领有令,底下的黑衣人也疯了似的往前扑,慕云深瞬间又被压制,右手臂被生生划了条长口子,手里软剑一时不稳,差点掉落在地,眼见斜刺里又是凌厉一剑狠狠刺来,来不及细想,就地一个翻滚跌进瘴气里,束冠被剑削碎,乌黑的发顿时倾泻而下。 左手拄剑站直身子,白衣黑发,瘴气绕体,那双如星辰般的眸里闪起邪魅,慕云深冷笑连连的看着在瘴气外踌躇的黑衣人:“怎么,不敢进来了?” 被他一激,为首的黑衣人眼里精光闪闪,厉声吩咐:“都给我闭气追上去,就不信他还能在瘴气里横行!” 看着黑衣人个个屏住气息就往里冲,慕云深畅笑一声,几个起落便冲进了瘴气深处,蓦儿昨夜便塞了一大堆解毒丹给自己,拖住这些个黑衣人等待救援应不是问题! 眼看慕云深还往里冲,黑衣人恼得咬牙切齿,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赶下去:“追!” 日头已经偏头,酉时都过了会儿,不少人已经拎着猎物回转,眼看雷泽鸣兄弟俩都已经折返,不多时一身紫袍的慕云舒也出现在视线内,苏沄蓦终是忍不住焦急起来,以云深年少时就能百步穿杨的身手,理应早就该回来,为何这时还未见踪影? 心头那股不安愈发强烈起来,画越站在她身后,看她眼现焦急,轻声劝慰道:“小姐,王爷一身绝学,江湖上没有几人能伤得了他,您别太担心了。” “绝学逆天也顶不住小人的阴谋诡计,更何况慕云舒是存了心思要在狩猎之时害他。”看着最后一拨人也已经回来,点将台上已经在开始清点猎物,贝齿紧咬着唇,勒令自己沉住气再等等,如果再过一刻钟云深还不归来,那她就禀了嘉明帝,一定要派人去寻他。 一众人在兴高采烈的清点着自己的战绩,德喜靠近嘉明帝低声道:“圣上,宁爷的马进了林子不久就发疯,暗卫跟丢了人,等再找到人已经到了猎场禁地,禁地边上有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并不见宁王,应是被人逼进了禁地里。” “你是说那片鸟兽绝迹的瘴气林?”嘉明帝脸色突变,随即又硬生生的压了下来,低声沉怒道:“赶紧派人去寻,一定要把宁王救出来!” 德喜是宫里的老人了,当年圣上与惜妃的恩爱他也是瞧在眼里的,如今惜妃就剩这么根独苗在世上,圣上断是不容他出丁点差错的。只是急归急,他也是没了办法才来扰圣驾的,“圣上,暗卫已经尝试进去过了,但那林子里的瘴气实在厉害,暗卫根本没法深入啊。” 想到与他母妃容颜酷似的云深,嘉明帝只觉心头一阵绞痛,他若是连她的儿子都保不住,百年以后还有何颜面与她泉下相见! 硬生生从齿缝里逼出句话:“马上找御医配解毒丹,朕一定要让云深安然无恙!” 德喜抹着冷汗点头称是,正欲退身,边上却传来女声:“圣上,承乐愿意去瘴气林寻找云深!” 却是急急赶过来想要禀了嘉明帝意欲去寻人的苏沄蓦,她苦等而不见心上人归来,唯恐有变,正想亲自带队寻人,就听见德喜低声说着四王爷被人逼进了瘴气林。 嘉明帝微偏头,就见苏沄蓦沉静如山的站在那里,眸里是一片不容置疑的倔强,“承乐知您心中因昨晚的事情而对承乐有所怀疑,但请您相信承乐与云深的情,云深落难,承乐是无论如何也要去寻他的,您若不肯,那承乐便自行前往瘴气林!” 被她一语挑破心思,嘉明帝难得的有些面色微赧,但见点将台下百官正等着自己宣布狩猎成绩,而稍后还有晚宴,只得压低声音道:“承乐,朕不疑你,但你一定要将云深带回来!” 苏沄蓦微福身领了令,“圣上放心,如果世上没有了云深,那也就不会再有承乐!” 第一百七十三章:追杀 看着苏沄蓦急从点将台下来后匆匆远去,苏沄曦不满的嘟囔道:“圣上又不知给她派了什么任务,瞧她这副得宠的势头,咱们姐弟可得小心着点。” 苏枫聂阴笑:“大姐,这狩猎场里野兽多的是,更别说那乱箭纷飞了,只要她进了林子,谁也保不准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你是说?”苏沄曦眼前一亮,看苏沄蓦去的方向正是猎场,不由偏头看了下苏枫聂,笑吟吟的道:“不知二弟可有计划?” “大姐只管耐心等待便是。”苏枫聂卖了个关子,随后朝慕云舒那边努了努嘴:“八王爷一直孤身在那里,你可是她的正经王妃,没事多往他那里走动走动。” 得了苏枫聂的好消息,苏沄曦心情大好,晚宴行了一半时便悄然离席,回去让丫鬟们仔细打扮了番,才悄悄摸进了慕云舒的营帐。 慕云舒已经得知慕云深被逼入瘴气林深处的事情,虽然没能亲眼看到他死去,但那林子是猎场里的禁地,向来是有死无生,他纵有惊天武艺,进了那里面也只得乖乖受死。 只是看到苏沄蓦竟然要去禁地救他,心里颇为不爽,却又无可奈何,心底更是有些烦躁,一想到她为了慕云深舍生忘死,就感觉属于自己的珍宝被人觊觎,越发的恨得直咬牙。 篝火飘摇,笑声飞扬,野物烤得滋滋作响,空气里飘着焦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 只是这一切却勾不起慕云舒的兴致,没有了那个翩若惊鸿的倩影,没有了她的巧笑倩兮妙语频出,余下的都是枯燥乏味,不值一提。 闷闷的离席回了营帐,正想在榻上躺会儿,却见榻上坐着位被宽大披风裹住的娇柔背影,略有几分醉意的眼神朦胧不清,失声喜道:“蓦儿!” 床榻上的身影顿时一震,纤指发白紧紧揪住锦被,正想回过身去,后头的慕云舒却吹熄了烛火,吃吃笑的凑了过来,将她压在身上:“蓦儿,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狂野的动作容不得底下的人有丝毫反抗,苏沄曦紧闭着眼只能由他在身上驰骋,听他情到深处时还一声声的唤着蓦儿,屈辱的泪水滚滚而下,嫣红的唇被洁白的齿咬出了鲜血而不自知,点点腥红染得她更形加鬼魅,满目疯狂,苏沄蓦,我咒你不得好死! 彼时苏沄蓦带着画越正在林里穿梭,带路的几个暗卫看她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由劝道:“公主,不如我先带着解药去禁地,留两个暗卫给您,您和侍女随后前来可行?” 夜里本就不利赶路,深一脚浅一路的更耗费体力,苏沄蓦也知自己拖累了他们的速度,扶住树干拿出几瓶解毒丹递过去:“你们替换着进去找人,尽量不要在里面久呆,另外需要尽快找到四王爷,他身上虽然带有我给的解毒丹,但是瘴气太厉害的话也是顶不了多久的。” “公主放心,我们定会拼尽全力寻找四王爷!”拿药的暗卫应了声,随即便闪身消失在了林里,四王爷进瘴气林已久,实在没有时间再等他们磨蹭了。 画越看她扶着树干大口喘气,心疼不已,小姐养在深闺中,出行不是马车就是轿子,何时吃过这种苦头?想想蹲下身去:“小姐,画越背着您去禁地!” 苏沄蓦看了画越一眼,她虽然有武艺在身,但在这林子里也不会比自己好多少,一身衣服都已经被挂得破破烂烂的,“你自己都已经累得够呛了,我还能再坚持!” 话罢提脚就走,不料地上断枝残叶,顿时就被绊得往前一栽,画越吓得急叫一声,伸手扯住她往背上一抛,人就快速的往前奔去:“您先在背上休息会儿,等恢复力气了再下来!” 画越的速度很快,有她背着苏沄蓦,那两名暗卫也提气纵身跟了上去,照这个速度来看,一个时辰后就应该能赶到禁地那边。 而苏沄蓦听着画越强忍着喘气声害怕自己担心,不禁恼极了这具不中用的身子,坐个马车她晕车,走几步路就跟爬雪山似的,回去以后一定得狠狠锻炼! 两句暗卫将画越两人夹在中间快速的在林子里穿梭着,苏沄蓦只听得风声从耳边呼呼刮过,这会儿她的力气倒是恢复了,却不敢开口下来,但她若坚持自己走,只会拖延时间,让禁地里的云深更添一份危险, 咬牙趴在画越背上,听她的喘息声越加粗重,从怀里拿出玉瓶倒了粒养气丸送到她嘴边,压抑着声音低低道:“苦了你了,吃了它能恢复些精气,也算是有所补益。” 画越点头,含下养气丸,正想让她不必替自己担心,前头的暗卫忽地停下了脚,画越一时不察差点撞上去,急忙顿住脚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暗卫退了两步,后头的暗卫也跟上来,闻声顿时将她主仆二人围在中间,才堪堪站稳,就见林子的阴暗处窜出十来人,缓缓逼过来将她四人围在了中间。 见这阵势,暗卫顿时凛了神,看来这场架不能善了,冲画越低声道:“我们俩尽力缠住这些人,你背着你家主子赶紧跑,至多小半个时辰就能到禁地,那里会有暗卫兄弟接应你们!” 听他话里意思,已是决定与这些人决一死战,画越红了眼,咬牙道:“你们小心!” 她知道像自己这类人活着的意义就是护卫主子周全,眼看两人毫不犹豫的往前面冲去,而那些黑衣人也瞬间包围过来,扬刀举剑,白刃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寒光。 趁着两人拼命撕出来条缺口,画越背着苏沄蓦埋头就冲了出去,她不敢往后看,她怕自己会看到那悲烈的一幕,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回身杀上去。 苏沄蓦死死咬着唇,忍不住回眸,林下月光里,那两名暗卫拼尽全力缠着那些人,可依旧还是有两名黑衣人脱离了战圈,向着她们追了过来,眼看那些白晃晃的剑刃上有着鲜血缓缓滴落,映得那双明眸顿时也红了起来,那两名暗卫只怕凶多吉少! 第一百七十四章:瘴气入体 急奔的画越听到了身后有两道劲风急追起来,心知她背着小姐肯定逃不过追杀,惨笑一声,将苏沄蓦放在了地上,“小姐,画越不能陪您去禁地了,您保重身子,快走!” 一掌柔劲将她远远送开,苏沄蓦只来得及看见画越解下腰间软鞭与那两人黑衣人缠斗,整个人已经落在了远处的林子里,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拼了命用最快的速度往禁地赶去,这一路是用鲜血换来的时间,她绝不能辜负那些留在身后替她挡剑的性命! 地形图留在了画越和暗卫的身上,苏沄蓦只能依着暗卫一路所说的大致方向往前走,以画越的速度需要小半个时辰,那她至少得要一个时辰以上。 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苏汐蓦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绊倒多少回,那身丝制的马装早已经被荆棘勾成了条条缕缕,灰头土脸浑身是伤,再看不出是那个矜贵无双的承乐公主。 顾不得擦汗,抬头望了眼月色,眼看着月已中天却还没到禁地,苏沄蓦也不由得心焦起来,若是自己寻错了路,那不光是害惨了画越和暗卫,更要连累得云深也由此丢掉性命! 大致辨别了方向,又埋头往前,可才走几步便发觉周围有些不对劲,之前的山林里还偶能听见夜虫鸣叫声,可这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微风扫动树叶的沙沙声都不复闻见。 心下警惕,仔细嗅了嗅,果然空气中飘着股甜腥味,凝目望去,只见前面的林子里在浅淡月色下飘起朵朵五彩绚烂的雾霭,竟是瘴气已经凝成实质。 赶紧拿出解毒丹服下,她虽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可这瘴气已成实质,还是不得不防。想到深入瘴气的云深,越发心焦,他若但凡有抵抗之力,肯定不会选择入这等凶险之地,若是身上带伤,瘴气极易顺着血气入体,纵有解毒丹也难保性命。 林里到处散落着飞禽走兽的森森白骨,有了这些血肉滋养,瘴气更易生成,苏沄蓦从衣服上撕了块布捂住口鼻,一头就闯了进去,边走边焦声呼喊:“云深,你在哪里!云深!……” 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林子里传出很远很远,已入瘴气深处的慕云深自然是听不到她的呼声,他身后早已没有了那些黑衣人的追赶,想来不是退了出去,便是被这要人命的瘴气给埋了。 以防万一,他还是选了斜刺里的路折返回去,只是解毒丹的效用好像在缓缓消退,饶是他仗着一身深厚的内力苦苦撑着,此刻也不禁一阵阵的头昏眼花,气血不停的翻涌,苦笑了声,跌跌撞撞的往前扑,难道今日自己就要像这些野兽般一样死于非命? 眼前的路越来越模糊,那股甜腥味也越来越重,脑子里的意识在渐渐涣散,有声音遥遥传来,恰似蓦儿在温柔的呼唤着他名字。 白日里那抹蓝白倩影浮现在眼前,慕云深情不自禁的笑着朝她伸出手,而身体再也挡不住瘴气的侵蚀,整个人软了下来,只来得及低低唤了声,蓦儿…… 苏沄蓦不知道自己在瘴气里走了多久,心头那股一定要找到云深的信念支撑着她,声嘶力竭之际,看见远处晨曦里似有人影倒下,顿时一惊,急忙奔过去,正是苦寻不得的云深。 身上的伤口被瘴气侵蚀得已经泛黑,脸色一片青紫,乌黑的长发散乱不堪,而原本月白的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拿着一堆的瓶瓶罐罐,哆嗦着手就往他嘴里塞,云深,说好一辈子的,你可千万不能抛下我离去! 咬牙憋回眼泪,给自己一连吃了几粒养气丸,才吃力的将他沉重的身子背在背上,半拖着一步一步的往前挪,云深,蓦儿一定将你救出去,你坚持住! 营地里的嘉明帝已经摔了好几个茶盏,脸色阴沉得谁也不敢靠近他的大帐,德喜哆嗦着身子战战兢兢道:“圣上,暗卫已经全部派了出去,可是那瘴气实在厉害,服了解毒丹约莫着也只能在里面待两刻钟,之后的路暗卫折损了好些人手,也闯不进去啊!” “难道是天要亡我和惜妃的血脉?”嘉明帝颓着身子喃喃几句,忽又眼眸怒睁,悲厉道:“朕的长姐也就只剩下了承乐这根独苗,到底是谁截杀了她,给朕查,彻查!” 一时间自己喜爱的两个孩子都下落不明,嘉明帝杀人的心都有了,也幸亏他不是昏君,才生生忍住了那股噬血的冲动,只是命人暗中彻查。 但即便如此,消息仍旧传的很快,得知四皇子和承乐公主都消失在禁地里,圣上震怒不已,整个营地都笼罩在阴沉的气氛中,没有人敢再喧哗。 苏沄曦不知自己何时昏睡过去的,被折腾了一夜,清醒时就见莫云舒正坐在床沿边目光森冷的盯着自己,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低道:“王爷。” “苏沄曦,你当真是不要脸,”森冷的目光变换成讥讽,打量了下她裸露在外的玉色肌肤,毫无怜惜的嘲弄道:“你是不是也这样爬上雷泽策的床?” 不敢置信的抬头,眸里盈泪的望着他,气恼道:“云舒,曦儿素来倾心于你,只差将心肝都捧到你手上,那日与雷大哥只是被人陷害,你又何必如此羞辱我!” 美人垂泪,弱质芊芊,饶是慕云舒对她再也怜意,心头也忍不住微微颤动,看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又软了语气,上前拥住她哀声道:“曦儿,你知不知道我在骂你时候自己的心头也在滴血?我恨我自己,恨自己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我是在怪我自己啊!” 感觉到有冰凉的泪落在自己颈间,苏沄曦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一切都是那个贱人的错!想到昨夜他至最深处时那一声声的呼唤,恨声道:“都怪苏沄蓦,她若是肯乖乖的嫁给王爷,您说不定早就已经得偿心愿,又何须承受这一切痛苦!” 看她将错都怪到了苏沄蓦身上,慕云舒阴阴一笑:“所以啊,咱们得想法子把苏沄蓦拐过来,至于她进了八王府后,那就是曦儿的菜了,想怎么拿捏她就怎么拿捏她……” 第一百七十五章:回京 脑袋越来越昏沉,脚下似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似耗费了所有的力气,苏沄蓦脸色煞白,浑身已是冷汗涔涔,仿若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回头看了眼背上的云深,脸色已经不再青紫,泛起少许血色,苏沄蓦这才松了口气,正想抬脚继续往前挪,可消耗过度的身体却猛然一晃,差点摔倒在地,连忙稳住身子,用力咬了下舌尖,剧痛刺激着神经,也瞬间激发了潜力,低头弯腰,再次缓慢前行。 这具身体终究不如前世的苏越那般百毒不侵,在这瘴气林里呆久了,眼前已经有些发花,不知还能撑多久,现在只盼能在倒下前,尽可能的多走几步,为自己和云深谋求一线生机。 画越浑身是伤的徘徊在瘴气边缘,一双眸子已经哭得通红,她被随后赶来的暗卫救下,可短短的功夫小姐却不知去向,只得心急如焚的跟着那些暗卫在瘴气边缘盲目的搜寻。 眼看日头已经升上来,瘴气林里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响动,画越急得一把夺过身旁暗卫手里的解毒丹,哭着仰头咽了下去:“我要进林子寻我家小姐,若是我出不来,你们以后告诉我家小姐,就说画越死在贼人手里了!” “诶,你!……”暗卫来不及反应就见她一头冲进了瘴气中,急得直跳脚又无可奈何,这瘴气不比寻常地方,乱闯只能是去一个死一个啊! 可没等画越往前冲几步,就见边缘处较稀薄的瘴气里缓缓挪出了个人影,不敢置信的站定脚步,随即惊喜的大叫起来:“小姐!” 暗卫们听到她的欣喜的叫声,循声望去,就见浑身是伤,只吊着口气的承乐公主背着昏迷的四王爷从瘴气中挪了出来,顿时就鼓起掌来,不止是对她敢入瘴气林的勇气鼓掌,更是对她孤身入死地,拼了命也要救出四王命的情义而心生敬佩,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苏沄蓦听见画越的声音,努力的抬眸,看她又哭又笑的朝自己飞奔而来,而远处,一轮红日也正冉冉升起,极度虚弱的身子再也撑不住,尽量将自己垫在下面,软软的倒了下去…… 身中瘴毒的两人被尽快送回了营地,随行御医瞧着他俩中毒颇深的样,皆是脸色难看的摇着头,这里不比皇宫,药材齐全,加之这瘴气本就厉害,只能尽快送回宫中医治。 嘉明帝无奈,但始终还是云深和承乐的性命要紧,当即下令拔营回京,一时间众说纷纭,都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京都,三天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慕云深底子深厚,加之苏沄蓦中途给他喂了不少灵药,进了皇宫就已经自行清醒过来。 将承乐安顿在枕莲阁,看着早已候在那里的众多御医,嘉明帝脸色沉重吩咐道:“无论用多贵重多稀有的灵药,都一定要给朕将承乐救回来!” “是!”御医齐皆躬身,继而进内堂去把脉了,看看呆愣在一旁的老四,嘉明帝心里也不好受,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承乐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太担心。” “父皇……”心里的孤苦彷徨无处诉说,红着眼眸哽咽了声,嘉明帝摇摇头,向外面走去:“承乐说,有你才有她,情真最难得,这段时间你就在枕莲阁好好照顾她吧……” 见嘉明帝走远,慕云深才得已有时间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画越站在边上直抹眼泪,心下微沉,“画越,你告诉本王,蓦儿怎么会这样?” 画越闻声哭得泪流满面,“王爷,您都不知道小姐为了救您,吃了多少苦……” 相府,汀兰阁。 沈漪澜母子三人今日可是脸都笑成了朵花,苏沄曦比划着说道:“娘,您都不知道圣上的脸都黑了,女儿看那苏沄蓦和慕云深,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下子算是一手除掉了两个心头大患!”沈漪澜如今已是满脸皱纹密布,但此刻也笑成了朵菊花,“你们能有此手段,娘就算是百年之后也能心安了!” “娘,您身体还好着呢,别说这种晦气话!”苏沄曦不依的轻摇着她的手,又看了眼笑而不语的苏枫聂:“其实都是二弟的功劳,若没有他派人截杀苏沄蓦,也不会今日的成功!” “大姐太谦虚了,小弟可是看着你在八王爷帐里住了一宿才出来的。”苏枫聂笑道:“看样子大姐已经搞定了他,只等八抬大轿抬进八王府了!” “只要苏沄蓦逃不过这一劫,那咱们的好日子就都来了!”沈漪澜拉住一双儿女的手,感叹道:“娘起先还怕你们斗不过苏沄蓦,如今看来是娘多虑了。不日紫薇堂的那个贱婢就要临盆,等娘收拾了她,这相府就是你们姐弟俩的天下了。” 苏枫聂闻言沉了脸色,目中是对他那老不敬的爹的不屑,没想到都快抱孙儿的人了,还搞个老来子,这是明摆着想把属于自己的家产分给别人啊?“母亲,那个贱婢还是越早动手越好,最好是让她一尸两命,彻底绝了后患。” “你们夏叔叔,应该也就这几天该要行动了吧?……” 紫薇堂里,荷姨娘这几日越发的懒于走动,花翎只搀着她在廊下去了一圈,便喊着腰酸背痛,要回房去歇着。 花翎看着都替她着急,只得耐心劝道:“姨娘,稳婆说了,您肚子的孩子偏大,需要多走动走动,临盆时才能少受点苦,” “我发现你这个丫头最近是越发嘴碎?”荷姨娘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若是只需走动便可以自行临盆生孩子,还需要她稳婆干什么用?” 花翎被她堵得语塞,只得搀着她回房,才绕到屏风后,陡见床前立了个蒙面黑衣人,花翎顿时一惊,护住茶姨娘就要往后退:“你是何人?闯入相府意欲何为?” 黑衣人身形微闪,便挡住了两人的去路,露在面纱外的双眼睛流露出讽笑:“莫说是小小的相府,就算是皇宫,老夫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偷天换日 “大胆!”花翎厉斥一声,“这里是姨娘的住所,你若再不走,我可是要喊人了!” “小丫头,胆子倒是挺大的嘛?”黑衣人玩味的打量了眼花翎,随后眼神就落在了茶姨娘身上,茶姨娘何时见过这种阵仗,被黑衣人的阴冷眼神一盯,顿时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煞白着脸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黑衣人戏谑的看着她:“我不求财,你说我为了什么?” 荷姨娘被吓得不轻,冷汗顿时流了下来,浑身抖个不停,哭嚷起来:“别杀我,我,我有银子,我把银子都给你!” “都说了我不求财,听不懂?”黑衣人被她的哭声扰得脸色不耐起来,手中利剑出鞘,冷笑道:“怪只怪你挡了别人的财路,受死吧!” “休得猖狂!”看黑衣人亮剑,花翎立时就往后退,大声呼救:“冷星!” 话音未落,屋外的冷星已经破窗而入,瞬间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只是那黑衣人哪里是冷星的对手,只不过几招下来已经吃了冷星一剑,眼里精光乱闪,拼着受伤也狠狠一剑刺向了地上的荷姨娘,荷姨娘吓得惊叫一声,两眼直翻白,眼看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 冷星无奈只得回身去救她,而那黑衣人竟是狡猾的虚晃一招,趁着冷星收招的空隙,几个利落的闪身就跃出了房外,不知去向。 “该死,竟让他给跑了!”冷星暗骂一句,提剑还想再追,花翎却是急了起来:“荷姨娘受了惊吓快不行了,快想办法通知小姐!” “朔风已经递了信过来,说小姐中毒昏迷未醒,哪还能顾得上荷姨娘?”地上的荷姨娘捧着肚子直翻白眼,冷星也没了辙,他流血送命都没关系,可哪里懂这女人生孩子? 而此时院外人声嘈杂,听声音似是苏相过来,花翎赶紧推他:“快从后窗离开!” 冷星利落的跳至窗外,临走前看看翻白眼的荷姨娘,沉声道:“我瞧着荷姨娘只怕是不行了,你就照着小姐之前的计划顶了她的位置,我就在屋外,有什么事你喊一声就行!” 花翎点头,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急忙奔出去大喊起来:“快来人啊,姨娘要生了!” 苏穆延估摸着荷香这几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产,所以来得就频了些,此刻听见花翎奔喊,顿时也跟着着急起来:“快,快去请稳婆过来!” 稳婆早先就已经接到了紫薇堂的,也是提前安排的自己人,进了房将门一关,就见荷姨娘翻着白眼快不行的样,顿时急道:“快将她弄到床上去,怎么着也得先将孩子生下来!” 房里的花翎和稳婆自是急着接生,屋外的苏穆延心里已经急出了火,刚刚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蓦儿中毒未醒,他本想看了荷姨娘就想办法去宫里的,哪料正巧碰上了这等事。 那黑衣人正是夏渊,失手后就窜回了汀兰阁,沈漪澜自是气得咬牙切齿,正要再想法子,岸芷轩那边却是一阵吵闹,细听之下,竟是荷姨娘要临盆。 当即恨得就将手里的茶盏砸到了小丫鬟身上,让苏沄曦扶了自己,匆匆赶到紫薇堂。 进了紫薇堂,就见苏穆延脸色焦急的在廊下转来转去,沈漪澜只当他是在为荷姨娘担忧,眸色越发阴沉了些,转眼又是轻笑着走到廊下,柔声道:“老爷,这女人家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您不如先忙别的去,等生下来了妾身再去通知您。” “算了,我这心里头总是不宁的,还是就在这里等着好了。”苏穆延摇了摇头,宫里头有宵禁,他大抵是进不去的,还是等明日散朝后再去看蓦儿好了,荷姨娘这里自己正巧赶上,抛下她心里也难免过意不去。 沈漪澜看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也只得作罢,眸光沉沉的盯着房里,算她命大,躲过这一劫,但有命生下来,有没有命养大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不知在院子里等了多久,眼看月色已经西斜,房里总算是传出洪亮的啼哭声,随即稳婆就抱着大胖娃娃走了出来,朝着苏穆延笑道:“恭喜相爷,母子平安!” “我又有个儿子了?”苏穆延喜得眉梢都飞舞起来,稳婆怀里的孩子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想到这是酷似阿莲的女子生下来的孩子,心头又不禁多了份喜爱,一旁的沈漪澜瞧他乐开了花的样,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一派温柔:“荷姨娘身子怎么样?” “姨娘挺好的,就是刚生完孩子有点儿虚弱,这会儿已经昏睡过去。”稳婆回了句,苏穆延想想也就道:“那把孩子送到奶娘那里去,别扰了姨娘休息,”回头又冲沈漪澜道:“你也回流霞阁吧,不用在这里守着了。” “是,老爷。”沈漪澜福了福身,看着苏穆延大步离去,搭在苏沄曦臂上的手情不自禁使了狠劲,顿时就疼得苏沄曦泪花直闪:“娘,疼,疼!” 沈漪澜这才回过神来,看看稳婆还抱着孩子站在廊下,眼睛几转,笑着凑了过去:“稳婆啊,这刚生下来的孩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是不是以后就能省了许多心?” 稳婆眉头紧皱,只当没听出她话里的狠意,反而轻斥道:“夫人这是何意思?这小娃娃健康的很,可不能说这种晦气话!” “哟,我这不是说着玩的吗?”见稳婆并不好哄骗,沈漪澜也只得收了心思,“这孩子大了都不由娘,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罢搭着苏沄曦的手一摇三摆的走了,稳婆瞧人都离开了,赶紧关上了门,看花翎已经将床铺收拾妥当,难产而死的荷姨娘已经不见踪影,心下明了肯定是被弄出了相府。 当即让她看了几眼孩子,一会还得送到奶娘那去,交待道:“这生孩子了的妇人可和女儿家不一样,我瞧沈漪澜对这个孩子可是盯得紧,你可得仔细些,别被她瞧出了破绽。” “这些我都晓得,之前小姐已经细细交待过了,”花翎看看怀里已经沉睡的胖娃娃,相伴这么久,就算不是怀在自己肚子里,她也生出了感情,从今以后,她也是别人的娘亲了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千年雪莲 苏穆延天蒙蒙亮就赶来紫薇堂瞧了荷姨娘,花翎伪装的荷姨娘自是对他一片感恩戴德,瞧她懂事的模样,苏穆延更是允诺等她出了月子便搬进更宽敞些的停云阁,不管如何,他是不能亏待了这个女子的。 尤其是她愈发与阿莲相似起来,就连伸手牵他的动作,也如当年的阿莲一般俏皮大方,他竟有些恍惚,是不是阿莲看他这些年太过思念她,所以托生在这个女子身上,回来续情了? 只是时间容不得他多胡思乱想,上朝时间已到,急匆匆赶去宫里,嘉明帝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恤,也准了他去枕莲阁探望蓦儿。 一入枕莲阁,苏穆延的心就沉了下来,那些个太监侍女个个阴着脸行色匆匆,显然是主子的病情不容乐观。 青墙黛瓦,落入眼中竟是无比厚重沉闷,令人压抑的几乎都喘不过气来,看慕云深眸色沉沉的站在廊下候着自己,苏穆延上前拱了拱手:“四王爷。” “相爷,是我没有照顾好蓦儿……”慕云深回过神来,眸中多了悲意,“她为救我出瘴气林,身体消耗过度,又吸入了大量的瘴气,御医说还有口气吊着,能不能捱过……” 余下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星眸泛红涌起泪意,那么聪慧坚韧的女子,那个大大方方说要做自己的王妃的娇俏姑娘家,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王爷,你也别太自责,蓦儿救你,想来也是她一心甘愿的……” 苏穆延摇了摇头,心里头涌起涩意,蓦儿的性子一如当年的阿莲,孤傲倔强,她若想做的事,纵使再凶险再艰难也会拼了命的去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有泪终是颗颗滑落,哽不成声:“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她的情义,所以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苏穆延拍拍他的肩,有些苦痛终究是要自己捱过去,别人说再多,也只能是隔靴搔痒。 迈进房内,就见蓦儿脸色雪白躺在榻上,画越和雪莺在一旁抹着眼泪。 看见他进来,皆是低低唤了声相爷,复又看着榻上的小姐垂泪不已。 心头涩意难忍,苏穆延转过头掩去了眼里的泪,沉沉道:“相府里有株千年雪莲,曾是长公主的陪嫁之物,我即刻让人送进宫来,给蓦儿配药服下。” 千年雪莲极其珍贵,皇宫里雪莲花倒是有,但至多也就是两三百年的年份,效用并不大。 日夜侍候在侧的御医听了,顿时个个喜形于色,千年雪莲吸收了无尽的日月精华,对于清心解毒的效用十分强大,若有此花入药,承乐公主的性命肯定是保住了。 慕云深一听,哪还等得及派人前去取药,当即急道:“还请相爷修书一封,我快马加鞭赶去相府,蓦儿的毒容不得拖延!” “这样也行,”想到危在旦夕的女儿,苏穆延毫不迟疑的提笔挥毫,将信纸交给他,“此物过于贵重,所以锁在库房秘室里,你找沈夫人,她知道怎么去秘室。” 慕云深自是不敢耽搁,一路急奔至相府,寻至流霞阁说明来意,沈漪澜端着茶盏,借着茶盏的遮挡掩去了眼里的那抹狠戾,她是知道有那么个东西,但现在她宁愿丢到马厩里喂马,也断不会用千年雪莲去救苏沄蓦的小命。 更何况雪莲早已不在秘室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死无对证的事,谁不会干? 放了茶盏,面有忧色道:“没想到蓦丫头竟遭此大劫,王爷稍等,我这就去取了库房钥匙一同去拿千年雪莲。” 慕云深原本还想着会要废诸多口舌才能沈漪澜就范,没想到她倒是很爽快的拿出了库房钥匙,只是看着库房里为数不多的嫁妆,不免疑惑道:“听闻当年长公主出嫁,十里红妆,嫁奁无数,怎么现在看着才寥寥无几?” 沈漪澜看了眼快被搬空的库房,笑笑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公主进府后一直就是自己管着库房,后来又是相爷与我各执一枚钥匙,她的东西,旁人自是不敢乱动的。” “哦……”见沈漪澜绕圈子,他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看到这些嫁妆,心里有些着急,只盼那枝救命的千年雪连可别不翼而飞才好。 秘室不大,放的皆是贵重物品,其中大多为御赐之物,而角落里有一方小小的寒潭犹自冒着森森寒气,但其上已是空无一物,慕云深当即变了脸色:“雪莲哪去了?” “哎哟,四王爷,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信口胡掰道:“许是长公主在世时已经用掉了也说不定,她的威风您可是不知道,谁敢动她的东西啊!” “你!”眼看沈漪澜竟狡猾的来了招死无对证,慕云深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拿她没有丝毫办法,恨恨的一甩袍,正欲离开,却见架子上有几株认不出名字的药草,想来能入秘室的绝不是俗物,现在没了千年雪莲,只能碰运气,看这些药草能不能顶用。 着看他取了药草气冲冲离开,沈漪澜冷笑不已,她现在自己病入膏肓都舍不得动用那株雪莲,苏沄蓦还想用雪莲解毒?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慕云深拿着药草飞奔回皇宫,看到众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又见蓦儿气若游丝的躺在榻上,心头绞痛不已,更是恨极了沈漪澜,不用说肯定是她将雪莲藏了起来,但现在她咬定不说,纵使一剑杀了她又有何用? 将药草递给御医,坐在床沿闷闷道:“雪莲不见了,你们看看这些药草可能用的上。” 看他情绪低落,御医们自是不敢多言,拿着药草研究去了,苏穆延不敢置信的看他:“千年雪莲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你仔细问过沈漪澜了吗?” “你的好夫人,说是长公主生前将千年雪莲用了也说不定。” 慕云深双目泛红,指骨泛白,倏而抬头看他:“长公主的库房几乎被搬空,秘室里的东西也所剩无几,难道这些都是长公主生前活生生给糟蹋完了?苏相,你当真是治家有方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思琏?思莲 苏穆延愣在那里,阿莲生前虽是公主,但并不是奢侈之人,犹记得她在离世前一年,还拉着自己去库房转了几圈,指着那些琳琅满目价值不菲的东西笑眯眯的说,那些都是日后留给蓦儿的嫁妆,而那株被她精心养在寒潭里的千年雪莲,更是特意交待过,若非性命攸关否则不得随意动用,府里那几年安宁太平,那株雪莲也无用武之地,怎么会被用掉? 脑子里纷乱不堪,他知道慕云深的意思,脸色刹那间也变得雪白起来,踉跄退了几步,跌坐在凳子上,无论是谁拿走了雪莲,此刻断然是不会送给蓦儿续命了。 一时间房间里再无人说话,各自心头都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御医们检查了那几株药草,看两人脸色皆是不好,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这几株梦兰草虽然也是罕见之物,但较之千年雪莲的功效还是差了许多,如今只能以宫中的雪莲配以梦兰草入药,看会不会有所奇效。” 慕云深闻言沉着脸,“我会想办法,苏小姐不能有任何的事情。” 尽管他的心里十分的焦急,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此时苏穆延满脸沉怒的冲进流霞阁,见苏沄曦和苏枫聂皆在那里,沈漪澜笑眯眯的不知道在与他们说着什么,看她满脸笑意的样,苏穆延越发火大,直接就摔了茶盏厉声道:“你们俩回房去,我有事要问问你们的好娘亲!” 两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苏枫聂到底是男人,胆子大些,壮着胆子道:“父亲,母亲的身子不好,您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们姐弟俩说的?” “好,那你俩就听着!”苏穆延盛怒难消,指着沈漪澜厉声道:“说,那株千年雪莲和嫁妆是不是都被你藏了起来?” “老爷说什么呢?”沈漪澜满脸无辜的看他,“千年雪莲是莲姐姐的陪嫁之物,素来由她自己保管,妾身怎么会知道去了哪里?许是她送人了您不知道而已。” 一语挑得苏穆延想起那个冰冷的夜,阿莲就那么倔强的看着他,始终不肯出声解释,而后便此香消玉殒,落得他经年悔恨不已。 阴沉了脸看她:“你到底拿不拿出来?别逼我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派人搜你的流霞阁!” “好好好,没想到当年的痴情郎转眼便成了负心汉,”沈漪澜气得将茶盏狠狠一摔,清脆的碎瓷声中,站起身来恨声道:“搜吧,顶好是拆了这流霞阁,让我与这劳什子的雪莲花一起去死!” “娘,您这又是何苦?”苏沄曦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哭着抱住她,转头看向苏穆延:“爹爹,就算您心里还念着旧人,您想她念她都没有关系,但又何必把娘亲往死里逼?” 哭声惹得苏枫聂黑了脸,虽没说话,但往前一站,将她二人挡在了身后,意思不言而喻。 苏穆延看她三人一条心,脸色铁青的一脚将茶几踢翻,拂袖而去,“沈漪澜,这事没完!” 回应他的又是一声清脆的碎瓷声,沈漪澜恨得两眼猩红,几欲滴出血泪,他这算什么?多年的结发情分在他眼里就抵不过一株死物? 既然如此,没完就没完,就算是杀了她,他也别想得到那株雪莲! 苏穆延满心烦躁的乱转,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紫薇堂,站在房口看荷姨娘满脸温柔的逗着摇篮里的婴孩,思绪又飘回了许多年前,那会儿阿莲生下蓦儿,也是这般满目怜爱的逗着她,恨不能将自己所有的好都倾尽于她。 荷姨娘抬头便见苏穆延站在门口怔怔的发呆,微启了唇大方笑道:“相爷,进来看看咱们的孩儿,妾身瞧着可像您呢。” 被她银铃般的笑声打断思绪,苏穆延这才回过神来,看她眉眼弯弯的笑颜,越发的像极了阿莲,心下痴然,眼中多了份柔情,被沈漪澜惹起的怒气也消了许多:“好。” 看他动作轻柔的抱起婴儿,嘴里咿咿哦哦的轻哄着,荷姨娘笑道:“相爷,咱们的孩子还未取名呢,您看叫什么比较好?” 取名?苏穆延脸上多了抹追思,微微沉吟了下便道:“就叫思连吧。” 思琏,思莲。也即为思念,思念那朵此生与他阴阳相隔,永不能再相见的莲。 荷姨娘只是笑,望着他柔柔道:“荷即是莲,莲也是荷,相爷有心了。” 一句话却让苏穆延心头巨震,仔细的看着她的眉眼,以前只觉得有几分相似,如今那眉眼里蕴着的犟意,竟让他又想起了阿莲俏生生的咬牙切齿:我偏要勉强。 是啊,她罔顾他的意愿,一纸赐婚,硬生生嫁入相府,只可惜红颜薄命,早早离开了人世,如今荷姨娘的娇笑里藏着那股子拧劲,竟与阿莲十分神似。 心头对她越发多了几分喜爱,更兼之她虽生麟儿,但却依旧本本分分的守在紫薇堂,没有恃宠而骄,更没心生怨气讨要封赏,这份心性,更是难得。 有了诸多因素,苏穆延留在紫薇堂的时间越来越长,而荷姨娘的地位,在下人们眼里自然也就是水涨船高,虽然没提份位,但吃穿用度皆按夫人的标准拨去紫薇堂。 孩子的名传到流霞阁,正在佛堂跪拜的沈漪澜顿时就摔了供奉的菩萨,苏沄曦心惊胆战的看着满地的羊脂玉碎片,娘亲最近是越发阴沉,身子也日渐消瘦下来。 “什么思琏,他不过就还是在巴巴的想着那个贱人!”恼得手里的佛串都生生拧断,沈漪澜瘫在椅上,猛一阵咳嗽,好不容易停住声,却见丝帕上染了点点腥红。 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些腥红,忽而又吃吃笑了起来,苏沄曦被她吓得哆哆嗦嗦的埋着头不敢吭声,沈漪澜瞧她没出息的样,又厉了脸色:“左右不过是个死,怕什么?” “我……”苏沄曦不敢争辩,由着她骂,想想还是不放心她的身子,抬起头看她:“娘,要不让二弟找找江湖上的名医,给您瞧瞧身子吧?” “娘早够活够了,还瞧什么瞧?”沈漪澜缓了脸色,长叹一声:“娘年轻时也是名动京都的人物,一朝嫁进苏府,本以为能和你父亲厮守到老,可如今看来,左右不过是我自己痴心妄想罢了,他的情,早就给了那个死了还让人不得安生的慕毓莲。” “可是女儿瞧着您这个样子,心中害怕,”苏沄曦怯怯的看她,“女儿未嫁,二弟未娶,都没能好好侍奉您,您若就此,就此……” “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姐弟俩了,”沈漪澜摇头,浑浊的眼里露出令人胆颤的辣意,“不过你们放心,娘纵然是死,也要拖着那些绊脚石一起下地府!” 第一百七十九章:赐婚 无尽的虚空里连光线都被吞噬,只有那些碎片记忆放电影的闪来闪来,一会儿是前世的苏越正在实验室里做着实验,一会又是苏沄蓦被慕云舒和苏沄曦算计,纷乱不堪。 还有心心念念的云深,那双如星般的眸含笑看着自己,可转眼间又变成了漠北那棵诡异的还魂草,滴滴嗒嗒的,似自己浑身的血液又在向着它流去…… 那种连血液都似要枯竭的痛感激得苏沄蓦心神一荡,手指情不自禁的抖了下,随着那下轻抖,耳旁忽然传来遥远又极不真切的欢喜声,好像安静的空间突然嘈杂起来,随即就有带着哭音的声音在耳旁急急呼唤:“蓦儿,你醒醒,蓦儿!” 是云深在唤着自己吗?他为何哭了?…… 泛疼的脑袋想不起多余的记忆,听见他的哭声,心狠狠的揪疼了下,舍不得他哭泣,拼尽全力睁开眼,抬手想要擦掉他眼角的泪:“云深,别哭……” 床边的众人只见她嘴唇微动了动,虽未能听清她说了什么,但却是她自昏迷以后首次有意识的动作,那双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抖着,房里的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她,眼神落在轻轻抖动的眼皮上,就见它颤啊颤的,终是露出了那双乌黝黝的明眸。 眼神定定的落在慕云深脸上,看他俊颜削瘦,眼底泛青,只有那双亮如繁星的眸子含泪紧紧盯着自己,干涸的喉咙嘶哑着道:“别哭……” 看着那双明眸终于肯睁开看自己,慕云深激动的将她的手拿至颊边轻触着,一边哽咽着说不哭不哭,一边泪水却是更加汹涌的顺颊而下,想到他清醒后父皇告诉他的,世上无云深,便也就无承乐,他的心就痛得刀割,甚至存了心思,她若不醒,他便随她一起去! 但天可怜见,老天爷不负他的苦苦祈祷,她终是醒了过来! 房里的众人看着这喜极而泣的一幕,都忍不住背过身去抹起泪来,雪莺更是哭倒在了画越怀里,小姐整整昏迷了七天,若不是心口还有丝热气给了大家希望,只怕大家都要崩溃。 明眸转动了下,看竟然是在枕莲阁,想来自己当时情况也必定凶险,才会加急送到皇宫来,看大家都在抹泪,不由得轻咳了声,喝了几口茶水,待喉咙舒服了些,便嘻嘻笑道:“这个,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都别哭,别哭!” 啪的一下,话音刚落额上就挨了个爆栗,慕云深哭笑不得的看她:“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看大家都瞪了过来,苏沄蓦摸了摸额头,自己也嘿嘿笑了起来:“好像确实不妥啊?” 被她这么一打岔,房里的气氛也活跃起来,皆是面有喜色,而一直待在枕莲阁的太医闻信也急忙赶过来替她细细把过脉,这才松开手,朝慕云深拱手笑道:“恭喜王爷,承乐公主体内的毒素已清,身子已无大碍,再休养两天就可下床走动了。” 如玉般的脸庞上顿时泛起喜意,也拱手回礼,苏沄蓦看他笑的跟傻子似的,不由轻啐了口:“你们也真奇怪,我身子好了你不恭喜我,跟着王爷恭喜个什么劲?” “这……”老御医被她问得面有赧色,也着实是这阵子习惯了王爷在旁一直盯着她的病情发展,便顺口又将情况告知他。但看老御医满面尴尬的搓着手不知作何解释,那双星眸含笑瞪了她一眼,“蓦儿,不得调皮。” 苏沄蓦虚弱的笑了笑:“好吧,反正病好了,大家同喜!” 众人被她逗得笑开怀,正高兴时,嘉明帝大步从外面走了起来,众人忙不迭的就要行礼,眼看承乐也要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连忙压住她:“你身子还未好,这些俗礼便免了!” 苏沄蓦只得点头称是,雪莺连忙机灵的扶她起身,在腰后垫了两个靠枕,而嘉明帝看她脸上有了血色,心下也宽慰许多,不免嗔怪道:“你这孩子,可把朕给吓坏了。” 清醒过来,那夜的记忆也涌入了脑海里,看看同样面有嗔怪的慕云深,笑笑道:“当时只想着救人,也没有考虑那么多,更何况救的是承乐自己选定的人。” “你的意思是?”嘉明帝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了下,慕云深含笑看了眼榻上的人儿,见她也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禁心下慨然,是他何其幸运,才会得到她的青睐? 当即跪倒在嘉明帝身前,掷地有声道:“儿臣恳请父皇赐婚,将承乐公主许给儿臣!” 经过瘴气林的事件,没有人还会怀疑承乐对云深不利,嘉明帝捻笑,看承乐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焦急模样,故意调侃道:“朕记得当日可是允了承乐可自行婚配,老四啊,不是朕不帮你,你这向朕求赐婚,朕没有承乐的允诺,可不敢乱点鸳鸯谱!” 啊?慕云深闻言抬头,那双星眸里的急色显而易见,可怜巴巴的望着苏沄蓦,我的王妃大人,您快开口允了吧,小生这厢可是要急疯了! 房里的众人看他着急的样,都捂着嘴笑了起来,苏沄蓦微挑了眉,作恍然大悟状:“对啊,我可是能自行婚配呢,那可得好好想想……” 慕云深一听就炸了,原地蹦得老高,若不是看她还在病中,就要上前来摇晃她,看她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了。火急火燎的看她:“还想什么?难道你还想嫁给别人?” “哈哈,老四,朕看你也是个猴急的性子!”嘉明帝被两人逗得哈哈大笑,畅快的声音直飘到宫外去,苏沄蓦也笑弯了眼,朱唇微启,终是说出那句令他心动不已的情话:“傻子,苏沄蓦此生非你不嫁!” 眸里有泪花直闪,也不怕众人看笑话,上前拥住她哽咽道:“慕云深此生也非卿不娶!” “好好好,你们俩是天赐良缘,这桩婚事,朕允了!”嘉明帝也被情深似海的两人引得眼眶湿润起来,想当年他与惜妃,又何尝不是如此? 第一百八十章:搜阁 苏沄蓦苏醒,枕莲阁一片喜气洋洋,随着赐婚成定局,稍后德喜便拿着圣旨登了相府门,正厅乌泱泱的跪了一片人,德喜宣了圣上旨意,将圣旨递到苏穆延手里,笑道:“相爷,今儿个您可是双喜临门了,日后承乐公主大婚,咱家少不得要来讨杯喜酒喝!” “一定一定,”苏穆延喜得嘴都合不拢了,原本蓦儿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没想到竟然已经清醒过来,如今更得了圣上赐婚,她和云深也算是苦尽甘来。 对身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即会意的将沉甸甸的银袋子塞到了德喜的袖笼里,苏穆延更是笑眯眯的拉着他上座:“德公公,你难得来相府一趟,快上座!” “不了,咱家还得赶回去回圣上的话呢,”德喜得了厚赐,面上笑意难掩,“承乐公主居枕莲阁,有众御医侍候着,四王爷更是悉心照料,不日即可回府,您就甭担心!” 既然德喜已经将他想问的话都回了他,想来也确实不便久留,苏穆延只得拱手笑着将他送至大门外,回转身来,看沈漪澜欲回房,顿时就沉了脸:“慢着!” 沈漪澜脚步一顿,回身冷脸看他:“老爷还有何事?” 苏穆延并不在意她的脸色,端正坐在上首,一双虎目盯住她,尽显家主威严,“我再问你一次,当年长公主的那些嫁妆今在何处?那是她留给蓦儿的嫁妆,旁人皆不可动!” “蓦儿蓦儿,你心里除了慕毓莲母女,可还有我沈漪澜的丁点位置?”半倚在苏沄曦身上,神色激动道:“曦儿早就与八王爷订婚,可直到如今还未传出进展,也没见你这个做父亲的关心过曦儿的嫁妆?” 被沈漪澜责问,再看曦儿抹泪,苏穆延难免心生愧疚,但此事由不得他做主,“八王爷那边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未曾订下婚期,胳膊拧不过大腿,能有什么办法?” “你不过就是偏心罢了,”沈漪澜冷笑,“曦儿的嫁妆还没有着落,我还管得了苏沄蓦?” “很好,你非要犟着是吧?”苏穆延也上了火气,他后来去库房查看过,阿莲当年带来的那些东西已经十不存一,试问哪个毛贼敢大胆的在府里如此偷东西?冲身侧的管家厉声道:“带人去搜了流霞阁和汀兰阁,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长公主的嫁妆找出来!” “苏穆延,你敢!”沈漪澜脸色一变,“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动了这两处阁子!” 她越横加阻拦,苏穆延越觉得她可疑,两眼瞪向管家:“还不快去?!” 管家抹着冷汗,偷偷瞄了眼沈漪澜,苏穆延看见他的小动作,顿时就一个茶盏摔在了他脚前,吓得管家忙不迭的后退了几步,连忙转身飞奔出去找人准备搜阁子。 沈漪澜身子晃了几晃,满脸惨笑,嘴里涌起甜腥味,却强忍着不咳出声,调头就走了出去,苏穆延,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苏沄曦急忙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怨恨的看了眼那个她曾经视为天神的男人,他为了苏沄蓦而不惜践踏她们母女的颜面,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管家的行动很迅速,沈漪澜远远的看着一队队下人在两处阁里进进出出,四处翻找,只觉得心头的那口血怎么也压不住,就冲上了头顶,视线一阵阵模糊,强自抓住苏沄曦的手交待道:“曦儿,那批东西藏在京西的那栋房子里,你让枫聂运出城,一定不要让他找到!” “娘,您在说什么啊?”苏沄曦不解她的意思,正想再问,沈漪澜却压不住那股血气,两眼翻白,一头就栽倒在她身上,吓得她顿时就惊叫起来:“娘,您怎么了?快来人啊!” 管家在两处阁子仔细搜了个遍,也没发现长公主的陪嫁之物,苏穆延脸色沉沉的站在床前看着昏迷的沈漪澜,大夫说她本就已经病入膏肓,又气急攻心,能不能醒过来不好说。 苏沄曦在床前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苏枫聂面有戾气的坐在桌前,不时的看看苏穆延,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抵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穆延回过神来,心头五味杂味,却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愧疚,轻叹了口气,也许在得知她干下那一桩桩错事后,昔日的情分便已经日渐淡薄吧? 想到那批丢失的嫁妆,不可否认肯定是沈漪澜所为,只是她抵死不说,自己也无可奈何,看了眼一双儿女,叹道:“罢了,好生照顾你们母亲,有什么需要就跟管家说。” 看他要走,一直阴沉的苏枫聂出声了:“父亲,难道您就不曾觉得愧疚?” “这是我与你母亲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苏穆延无意解释,径自出了门往紫薇堂去了,苏枫聂看他薄情至此,恨得一把就将桌上的东西全掀翻在了地上。 苏沄曦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跑到门边看看没有外人,才关上门低声道:“二弟,切莫乱来,娘亲昏迷前曾说那批东西放在京西的房子里,我估摸着,是不是说的那批嫁妆?” 苏枫聂这才缓了怒意,原本俊朗的面容因着那丝戾气而变得阴沉,眉毛斜吊,令人看着就生出难以接近之意,阴阴笑道:“是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 相府的消息传到枕莲阁,慕云深只差拍案叫好,那日因着千年雪莲的事,他可是恨极了沈漪澜,蓦儿无事也就罢了,倘若因着她的贪欲而害了蓦儿性命,他非得一把火烧了她。 “她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苏沄蓦摇摇头,对于沈漪澜可没有同情心,沈漪澜设计陷害她生母,后又害死原本的苏沄蓦,更是毒计无数,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慕云深想想却又不乐意起来,“父皇叫钦天钦天监择了吉日,就在下月十八,她这么闹腾起来,昏迷在床还好说,万一过世,咱们的婚事岂不得延后?” 第一百八十一章:叮嘱 慕云深可是等不及要娶美娇娘了,苏沄蓦笑看着他撅嘴不满的样,附耳轻声说了句,便见他又眉开眼笑起来,只是想想那批下落不明的嫁妆,无论如何也是要找出来的。 在枕莲阁住了几日,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苏沄蓦这才带着画越和雪莺回到了岸芷轩,一众关系不错的自是前来贺喜,待人散后,苏穆延才慢腾腾的过来,苏沄蓦看见他,顿时笑嘻嘻的上前搀住他:“爹爹,女儿给您请安了。” 亲眼看到她巧笑倩兮的模样,苏穆延心里才松了口气,想想又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知不知道大家都为你担心死了?” “哎呀,事情都过去了,您老就别翻旧账了。”端来茶盏双手奉上,笑眯眯的道:“听说荷姨娘给女儿又添了个小弟弟,女儿还得恭喜爹爹呢。” “没个正样!”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自己又笑了起来,思琏可乖巧了,他心里也是欢喜的。不过眼前还是她的婚事要紧,“爹给你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你可得用心跟着学点规矩礼仪,别嫁到四王府了还和在家里一样不成体统,惹人笑话。” 教养嬷嬷?光听名字就知道未来的日子不好过了,可看父亲大人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大有敢反驳就上来掐人的架势,只得苦着脸点头,罢了,为了云深,她豁了去了! 送走父亲,苏沄蓦转头就叫雪莺去库房里拣了金项圈银手链,一并孩子的小玩意儿,去了紫薇堂,彼时荷姨娘正在榻上逗孩子呢,看见她来,顿时笑道:“小姐回来了?!” “身子见好,就回来了,老住在宫里也不是那么个事,”吩咐雪莺将东西放在桌子,自己凑上前瞧思琏,但见小娃娃白白胖胖的模样,一双纯净得如同琉璃的黑眼睛好奇的瞪着自己,那宽阔的额头和挺直的鼻,像极了父亲的翻版。 见自己逗他,顿时咧着没牙的嘴笑了起来,苏沄蓦心下喜爱,忍不住伸手抱在了怀里笑道:“瞧这伶俐活泼的样,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也是托小姐的福气,否则那晚必是跟着他娘亲胎死腹中了。”花翎轻叹了口气,那夜荷姨娘只吊着最后一口气,胎儿又偏大,怎么也生不下来,最后还是稳婆狠了心硬生生扯出来的,荷姨娘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便就撒手人寰。 “以后你就是他的正经娘亲,往事就烂在肚子里吧。”苏沄蓦逗着孩子,她已听冷星述过此事,沈漪澜心狠手辣,断是容不得她生下孩子的,荷姨娘不肯听劝,自己枉送了性命。 “荷香知道。”花翎会意点头,从此以后,世上只有酷似长公主的荷香,再无花翎。 将孩子还回她怀里,只拉着他软嫩的小手轻轻摇着:“沈漪澜已不足为患,我与苏沄曦也是要相继嫁人的,余下的苏枫聂心思阴沉,你日后可得小心些,别着了他的道。” “我与云深的婚期定于下月十八,我会留些可靠的人手给你照应着,在这之后相府里就靠你自己撑着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就派人去王府送信,我定保着你们母子二人。” “荷香谢过小姐恩德。”荷姨娘点着头,小姐马上就要备嫁,定是忙的不可开交,没有时间再顾及自己,再往后,她去了王府,鞭长莫及,真正能倚靠的,也就是自己了。 苏沄蓦回府,汀兰阁的苏沄曦自是恨得直咬牙,看见苏枫聂从外面闪身进来,顿时迎上去急道:“怎么样,找到那批东西了吗?” “找到了,有很多!”苏枫聂满脸兴奋的比划了下,激动的整张脸都扭曲了:“没想到母亲藏了那么多好东西,金光闪闪的,就是三辈子也花不完!” 苏沄蓦被他的高兴劲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想想又道:“娘说要运到城外去,恐怕是父亲也知道京西有那么座房子,你看?” 苏枫聂闻言也觉得放在那里甚为不妥,“如果是这样的话,依着父亲现在宠苏沄蓦的劲头,肯定会不死心的四处搜寻,我得赶紧找人将东西运走!” “行,你去联系人,自己小心些别被人跟踪,”沈漪澜倒在了病榻上,苏沄曦一夜之间也长大了许多,知道以后只能依靠自己,心思也缜密起来:“我去找云舒,怎么着也得把婚期定下来,眼看苏沄蓦都已经要嫁人了,我不能再落在她之后!” 彼时慕云舒正脸色阴沉的坐在书案前翻着各地递上来的不紧要的折子,这些都是嘉明帝为了锻炼皇子的能力而特意下发的,四王府也有此类东西。 无论折子上什么事,他本是凡事要详细尽致的批阅,可如今翻着那堆东西,眼睛虽盯在折子上,眼神却直勾勾的愣着,心思明显不在其上。 有小厮在门外轻敲了敲门,随即压着声音道:“王爷,相府大小姐来了。” 因着还没嫁到王府,纵使有了赐婚,下人还是习惯叫她相府大小姐,面有薄怒的瞪了眼不知趣的小厮,自己摆着柳腰推门而入。 慕云舒看见她只觉心头更加烦躁,捏着眉心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咬牙只当没看见他的不悦,苏沄曦陪着笑脸道:“云舒,咱们赐婚也有好些日子了,相府嫁妆也备的差不多了,婚期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沄曦,我不是说过,婚事先缓缓的吗?”想到慕云深和苏沄蓦的婚期还要到下月十八,慕云舒对自己的魅力素来还是很有自信的,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争取美人心。 “可是苏沄蓦的婚期都定了下来,咱们在她之前赐婚,总不能到头来还落在她后面吧?” “她不是还没嫁人吗?”上前揽住她的香肩,薄纱掩不住那诱人的躯体,眸色深了起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咱们还有努力的机会,而现在……” 淫笑一声,覆在了她柔软馨香的身子上,“只要你想办法把苏沄蓦弄上我的床,咱们以后离权倾天下的日子便不远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规矩 苏沄蓦在还是苏越时就习惯了晚起,到了相府之后也没能改掉这个毛病,尤其现在天意渐寒,窝在暖乎乎的锦被里着实是种享受。 这会儿正满足的眯着眼在被窝里滚了几圈,陡觉身上一轻,锦被不翼而飞,赶忙睁开眼,就见满脸严肃的宫装嬷嬷正抱着锦被站在床前,那双锐利的眸正紧紧盯着自己。 一时间还有些闹不清情况,雪莺看她满脸茫然,顿时小声道:“小姐,这是相爷特意从宫中请来教您规矩礼仪的李嬷嬷。” “原来是李嬷嬷,快请坐!”听了解释,苏沄蓦赶忙堆起了笑脸,穿着单衣就跳下了床,哪知李嬷嬷脸一板,严声道:“承乐公主,老奴受相爷之托前来教诲,请您务必端正态度好好学习。” “一定一定,”头点的如小鸡啄米,锦被都敢给她掀了,她还敢不听话? 李嬷嬷打量了她一眼,随后站得端正笔直,目不斜视道:“记住,笑不露齿,行不带风,刚刚你下床的姿势太粗鲁,毫无美感,重来一遍!” “下床也要学?”苏沄蓦只差哀嚎一声,但看李嬷嬷又瞪了过来,赶紧捂住嘴慢慢的挪上床,就怕动作快了,惹来她说又重来一遍。 “笑不露齿,说了多少遍?重新笑一个!” “行走时要轻移莲步,一步只能跨出脚掌三分之一,你走得太急,重走一遍!” “说了要慢慢走慢慢走,走那么急前面抢银子去?” 戒条入肉音不时响起,画越与雪莺在旁看得心惊肉跳,那戒条也是宫里特制的东西,专门用来教育那些刚进宫的宫女的,打在身上不起印子,却是疼的慌。 一早上下来苏沄蓦身上已经挨了十来下,疼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到了饭点,但看李嬷嬷跟在身旁,霎时也就没了胃口,慕云深过来就看她恹恹的样,望向雪莺:“怎么回事?” “老奴见过四王爷。”雪莺还没开口,一旁的李嬷嬷已经答话:“相爷请老奴来教承乐公主规矩礼仪,想必她是有些不习惯。” “你那哪是教,分明就是在打我家小姐!”雪莺忍不住就驳了回去:“你拿戒条打你自己试试?下手那么重,那劳什子规矩礼仪不学也罢!” 李嬷嬷闻声眼一瞪,厉声斥道:“主子说话,哪有你丫鬟插嘴的余地?” 一句话将雪莺气红了眼,“你不过也是个奴才,跟我摆什么威风?更何况我家王爷最初问的也是我,你插嘴多言干什么?!” 莫云深算是听懂了意思,伸手要去拉苏沄蓦的手,却不小心碰到了她手臂上被打的地方,顿时疼得轻嘶一声,忙不迭的吹着气想要减轻那股痛楚。 看她疼白了脸,慕云深顿时厉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下重手打我王妃,滚回宫里去,我的人我自己会教,用不着别人来瞎操心!” “宫里的人哪个不是这样教出来的?”李嬷嬷眼神有些不自然,别过头硬声道:“承乐公主性子野,必定得好好教导才能成大器,王爷护她便是害了她!” “你倒是和本王说说,哪个公主是受这种的鞭笞之苦才学好规矩的?”慕云深看她的样子就知道里面有猫腻,但碍着是苏相请来的人,也不便发作,只是冷笑道:“承乐面圣无数回,也没见圣上说她不懂规矩,有些人想要借题发挥,本王偏不让他如意!” 李嬷嬷气极反笑:“好好好,老奴马上就走,回头苏相问起来,你们自己个担着去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岸芷轩,恰巧苏穆延过来,喊她她也不应,满头雾水的进屋,看看面色不佳的几人,“怎么,和李嬷嬷闹矛盾了?” 慕云深一口恶气没处去,语气也甚是不好起来:“相爷,您请人教蓦儿规矩礼仪我不反对,但麻烦您下次眼睛放亮些,你看看那个恶毒的老女人将蓦儿打成什么样了?” 苏穆延满眼迷茫,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蓦儿即将大婚,我听人说城里好多大家闺秀出阁礼都是请的这位李嬷嬷,所以才特意请她来府中,怎么会这样?” “可能是恰巧碰到与我不对付的人了吧,”苏沄蓦苦笑,看来这顿戒条是白挨了,慕云深心疼的看着她:“回头我从府里派人过来,你这都是伤的,还是先好好养着。” 看蓦儿被折腾的精神萎靡的样子,苏穆延心下也不好受,起身往门外走去:“算了,我这是好心办坏事,你们俩聊着吧,我去看看思琏。” 苏沄蓦倒是没有怪他的意思:“爹,您别多想,在荷姨娘那里多说会子话再去忙也不迟。” 苏穆延冲后摆摆手,算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苏沄蓦叹了口气,沈漪澜昏迷后,她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也甚少再往流霞阁去,但心里想必是不好过的。 看她望着苏穆延的背影出神,慕云深端了粥碗,小心舀了勺碧梗粥,吹凉了才送到她嘴边,安慰道:“别担心,相爷智慧如山,这点事情算不了什么。” 想到他智慧如山的爹被沈漪澜玩弄于股掌,生生害得她与娘亲阴阳两隔,苏沄蓦就忍不住吐槽:“他也就是处理国事还能行,这府里的事你看他哪件处理得顺心过?” 慕云深被她反问得一怔,尴尬笑道:“男人嘛,对后院的事情大多是有些犯迷糊的。” 听他竟然帮腔,明眸不善的盯着他:“那你的意思是,以后你也像我爹这般犯糊涂?” “我可不敢,”连忙举手作发誓状,亮若繁星的眸子定定看她,眸里是满溢的温柔:“我的蓦儿,小生这辈子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哪还会多娶?” “小样!”被他猝不及防的告白给羞红了脸,苏沄蓦笑嗔了一句,低头喝下他递过来的粥,看他薄唇微张星眸小心的看着自己的宠溺模样,明眸不禁亮闪闪的,鼓着腮帮子忍不住就要凑过去,不知道上午的云深,是什么味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出尔反尔 眼看她越来越近,慕云深紧张的心脏都在呯呯跳,明明不是第一次。可每次吻她的时候,却还是像初吻一般,令人止不住的就要脸红心跳。 鼻间已经能嗅到她身上的淡淡花香,慕云深微眯了眼,正期待着她的甜美,廊下却突然传来了声音,沉浸在美好氛围里的两人顿时吓了一跳,慕云深连忙端正了身子,苏沄蓦看他瞬间摆出一副眼观鼻眼观心的高深模样,顿时就捂嘴娇笑起来,这人也太好玩了吧? 桌底下的小脚轻踢了踢他,看他霎时就羞红了耳朵,正想调笑几句,画越已经拿了封信进来递给她:“小姐,说是八王爷那边传过来的,您看看。” 慕云舒?苏沄蓦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就不善起来,看了眼同样沉了脸的云深,展开信纸,就见上面寥寥几句,想要知道瘴气林的始末,就去太白楼。 呵,这慕云舒当真有意思,他设完局不说,如今竟还要利用这局再次骗自己上勾? 只气自己没能抓到他的把柄,否则非得想办法让圣上好好查查他才是,慕云舒看她的冷笑的样,担忧道:“蓦儿,你不会真要去吧?” “去当然要去,”看他神色骤变,又调皮笑道:“但不是我去,”说完拉着他走到书桌前笑道:“来,写几个字然后让画越递到花楹阁去,让他们折腾去吧。” 慕云舒上午就候在太白楼了,可直到中午也没见苏沄蓦依约前来,不禁有些恼火,她在瘴气林为了救慕云深吃了那么大苦头,难道就丁点都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害他们? 太白楼里的客人来了又走的好些拨了,他面前的茶水也换了几壶,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却见楼梯口走来个俏丽的人影,顿时笑着就想打招呼,只是看清来人后,笑意却凝在了脸上,怎么会是苏沄颜? 苏沄颜也发现了慕云舒,脸色顿时也就难看起来,明明是宁王的字迹,为什么会是八王等在太白楼?只是来都来了,也不好视而不见,上前坐了下来,冷声道:“宁王呢?” 慕云舒脸色更不善,面沉似水道:“本王还想问你,苏沄蓦怎么没来?” 苏沄颜嗤笑一声:“三姐忙着备嫁进宁王府,怎么会有空来见你这位毁婚的青梅竹马?” 正说着话,苏沄曦也上了楼,看见她俩坐在一起,顿时就诧异了:“四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约了我,过来看见八王爷,打声招呼罢了。”苏沄颜起身施施然走开,想来定是慕云舒想要约三姐,三姐不愿见他,便串通宁王把纸条递到了花楹阁。 三姐真是好计谋,想把她当枪使,让苏沄曦把目标对准自己?只可惜自己再不是从前的那个苏沄颜,以后,她们也休想再唬弄自己。 看苏沄颜款步下楼,慕云舒恼道:“你怎么办的事?苏沄蓦怎么变成了苏沄颜?” “曦儿确实看着人将信送了岸芷轩的,”苏沄曦也是委屈的慌,肯定是苏沄蓦不乐意见他,便又偷偷将信递到了花楹阁,但这话却是怎么也不能对他说的。 慕云舒不愿再看她,不耐的转身离去,“罢了罢了,你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儿家,论权谋心计比苏沄蓦差的远了,这事还得我亲自来。” 落得苏沄曦在身后气得脸色发青,苏沄蓦眼里就只有慕云深,偏生他以为他自己还是从前那个能将苏沄蓦骗得团团转的八王爷,也不想想苏沄蓦如今怎么会看得上他? 入夜时分,岸芷轩内用过晚膳,众人正在院子里闲聊散步,消消食,就见夜色下有道气宇轩昂的身影走过来,凝眸细瞧,正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慕云舒。 画越轻嗤一声,低声道:“小姐,要我去叫大小姐过来吗?” “去吧,演戏怎么能少得了主角?”虽然慕云舒每次都能将苏沄曦哄的团团转,并不能让他们俩反目,但让苏沄曦心里多一层怀疑还是可以的。 画越得了吩咐,悄悄闪身离开了,慕云舒迈进岸芷轩,就见如水月色下,苏沄蓦正站在庭中央俏生生的看着自己,粉衣素裙,飘然出尘,一双凤目在月色更显乌黑森寒。 被她不带表情的盯着,慕云舒面上闪过抹不自然,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掐了下掌下定来神来,才温和笑道:“蓦儿,听闻你身子见好,所以特意来瞧瞧。” “八王爷有心了,”苏沄蓦敛了寒意,淡声道:“但承乐不日即是四王妃,八王爷还是唤我承乐较妥,闺名,那不是王爷能唤的。” “从前你最爱我唤你闺名的,”慕云舒眼里涌起抹受伤:“难道你全都忘了吗?” “那只不过是从前的苏沄蓦太傻,被某些蛇蝎心肠的人蒙蔽心智罢了,”冷笑又起,凤目灼灼的看他:“难道还要承乐提醒八王爷,你从前是怎么对待苏沄蓦的?” 被她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心下不由一紧,想起那夜明明将匕首插入她心口,看着她断气,可没想到她竟然活过来不说,行为举止也越发怪异,完全变了个人。 脸色不由古怪起来,仔细的上下打量她:“你根本不是苏沄蓦!说,原先的苏沄蓦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八王爷当真好笑,我不是苏沄蓦还能是谁?”抿唇一笑,端庄中又多了抹清灵,愈发令人移不开眼,嘲弄道:“苏沄蓦转头爱上了你的对手四王爷,是不是心里很不是滋味?” 慕云舒被她讽得脸皮发红,但看她风华绝代的模样,又舍不得移开眼,只能气急败坏道:“慕云深有什么好?他不过是个不堪重任的浪荡子罢了,给不了你权倾天下的荣华富贵!” “难道八王爷就能许给承乐一生尊贵?”看了眼院门处一闪而逝的衣角,故意道:“若是王爷得了天下,可能许给承乐那中宫之位?” “那是必然!”毫不犹豫的掷地有声,听得院外苏沄曦生生将修剪完美的指甲给折断了,脸色阴沉的站在院墙外,他果然还是忘不了苏沄蓦,自己在她心里也就是枚有用的棋子罢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玩个离间计 苏沄蓦看他果断应声,轻笑了声,抬头看了眼月色,“八王爷真会说笑,纵使到了晚上,也不该拿梦话来哄骗承乐啊?” 看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慕云舒急了起来:“蓦儿,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娶你姐姐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对你才是真心的!” “哎呀,突然间觉得好困,月色不早了,八王爷还是请回吧!”掩嘴打了个呵欠,脸上露出倦意,回身毫不留恋的往房内走去:“雪莺,送客!” “蓦儿!蓦……”就想跟上去,雪莺却笑吟吟的拦在了他身前:“八王爷,请回吧!” 随着雪莺的声音响起,院子远处的丫鬟婆子都围了过来,慕云舒也不好闹得太过,只得不甘心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扭头走了。 心下却是在嘀咕,苏沄蓦模棱两可的只说是困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才出院门没多久,就被等在暗处的苏沄曦一把扯住了锦袍,两眼愤愤的瞪他:“云舒,你居然许了苏沄蓦后位,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慕云舒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满脸沉怒道:“你跟踪我?” 苏沄曦也是铁了心要问个明白,满心的怒气丝毫不亚于他:“是苏沄蓦派画越去汀兰阁叫的我,如若不是我去,恐怕还不知道你一直都在拿谎话哄骗我!” “你怎么又犯傻?”见她满脸扭曲神情激动的瞪着自己非要问个明白,心底陡生厌恶,也明白那些个话只不过是苏沄蓦故意引自己说出来,好让苏沄曦怀疑而已。 想来这会儿还不知道她在房里怎么嘲笑自己,慕云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来水来,看看愤恨的苏沄曦,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得不揽住她解释:“只是她的离间计而已……” 一番柔情蜜意的解释,就如苏沄蓦所料,两人又和好如初,而她回房,就见慕云深站在书案前,修长有力的大掌正握着笔挥毫泼墨。 好奇的凑过去看,只见宣纸上画着幅庭前月下图,画中美人虽背对着纸,却仍可见体态轻盈,风姿绰约,有风轻扬起裙角,宛若仙子,就欲乘风奔月。 “云深好画功!”看他收笔,苏沄蓦情不自禁的感叹了句,看他面有得色,不禁又笑嘻嘻的道:“没想到本公主居然这么美,我得把它裱起来挂在房里日日欣赏!” “真不害臊!”慕云深笑骂了句,刚刚在窗前见她与慕云舒对恃,忽而心头有感,便一蹴而就有了这幅月下图,小心的将画收起来,抱在怀里:“不行,我得挂自己房里欣赏!” 一个旋身将画拿走置于桌上,自己顺势倒在了他怀里,那双明眸眨呀眨的笑着他直笑,微微撅起了唇:“真人就在这里,还看什么画儿?” 微微弯腰,健壮的手臂揽住她,亮若繁星的眸子望进她情意绵绵的眼底,嘴角噙起抹风流笑意:“蓦儿可是在邀请本王一尝芬芳?” 她纵使脸皮再厚,也没法子直言叫他快吻自己,羞红了脸,长睫微颤,干脆揽住他的脖子,红唇轻覆了上去,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心动不如行动,嘿嘿。 一吻勾动了天雷地火,直到气喘吁吁不能呼吸才舍不得的松开她,看她窝在怀里,一双明眸水雾迷朦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轻啄了口,哑着嗓子苦笑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两人已经有过夫妻之实,虽然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但也算是滚过床单了,可云深却每次都是点到为止,看他现在忍得青筋暴起也不动自己,感激他体贴之余,也不禁有些怀疑,眸子不由自主的就扫到了某个敏感的地方,该不会是这段时间出了什么问题吧? 慕云深看她直勾勾的盯着身下,脸上就差写着是不是不行,顿时对她的胆大汗颜,旋即凑近她耳垂轻轻呵着热气:“瞎胡想什么?你不是试过?” “以前试过,现在没试啊?”垂着头的苏沄蓦没发现某人已经变身大色狼,满眼担忧道:“云深,是不是瘴气伤了根本?你别怕,有问题就说出来,蓦儿不会笑话……” 余下的话在天旋地转中生生咽回了肚,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榻上,而云深正满眼邪魅的压在身上,有灼热正坚挺的顶着自己,羞得连忙别开了眼神不敢看他。 慕云深看她娇羞的样,笑的不怀好意,抓住她的手就往身下探:“蓦儿不是想要试试吗,怎么,可还满意?” “我,我……”触电般猛缩回手,脸上一片滚烫,眼神都不知该落在何处是好,看她只是嘴上逞能,慕云深苦笑着弹了下她额头,“你呀,就知道点火,也不负责灭火,你好生歇息吧,我回王府去了,这笔账留着以后一起算!” 说罢扯过锦被给她盖上,再不敢多留,几个闪身就跃出了岸芷轩,留苏沄蓦躺在榻上捂脸翻来覆去的满床乱滚,云深云深,你个大笨蛋! 那厢苏沄曦别过慕云深,就径自去找了苏枫聂,眼神沉沉道:“二弟,慕云舒靠不上了,娘藏起的那些东西,你想办法运出城好生藏起来,也许以后就是咱们姐弟的倚仗了。” 苏枫聂放下手中的书,疑惑道:“前几日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靠不住了?” 想到那些锥心刺骨的话,苏沄曦就脸色一阵扭曲,满眼皆是恨意:“他有意抬岸芷轩的那个贱人上位,满嘴诓骗没一句实话,我纵使嫁与他,也不过是落个凄惨下场罢了。” “我早就说过,慕云舒心计太深不好易与,你偏生中邪似的非要跟他。” 苏枫聂看着长姐受气,心头也不好受,“放心,明夜我就将那些东西运走,纵使没了富贵,也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从前他那般温柔待我,甚至不惜亲手了结了苏沄蓦的性命,我又怎知会有今日?”泪水滚滚而下,心头如有毒蛇在噬咬,“我不甘心,不甘心竟输给苏沄蓦!” 第一百八十五章:梦一场 一夜乱梦入眠,早晨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雪莺瞧她没睡好的模样,捂着嘴偷笑道:“昨儿个可是见着王爷进了房,也不知聊了些什么,惹得小姐竟一夜未睡好?” 画越闻声也弯了眉眼:“我在廊下可是听着什么画儿啊,小妖精什么的,难道王爷画了只妖精给小姐看?还是那只妖精太可怕,吓得小姐失了眠?” 苏沄蓦被逗得面皮发红,扬手作势要打:“你们两个小蹄子,竟敢取笑我了是吧?” 两人看她佯怒的样,顿时笑着就跑到一边;“小姐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哼,”苏沄蓦昂着头大步走出房,随即就暗啐起来,这古代的木头房子一点都不隔音,还有那么多丫鬟婆子守夜当值,随便点动静就能让人听了去,简直是要臊死人的节奏! 吃过早膳便有嬷嬷从宁王府来,眉眼和善话也不多,很仔细的教着大婚该有的规矩,一天下来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并没有那日李嬷嬷教的那么多事情。 但虽然如此,也累得够呛,端了茶盏顺气,冷星又冒了出来:“小姐,嫁妆有着落了。” 苏沄蓦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也顾不得喝茶,急急道:“可是被沈漪澜藏了起来?” “藏在京西的宅子里,”冷星点头,“苏枫聂准备今夜运出城另藏他处,您看?” “那还等什么?”起身修书,递给冷星:“叫云深那边派人将东西劫去宁王府,她给我来个死无对证,我就叫那批东西下落不明!我娘亲的东西,断不能落在沈漪澜的人手里!” 冷星领命而去,苏沄蓦望着夕霞冷笑,她听云深提过千年雪莲之事,那歹毒妇人竟早就将娘亲的库房搬的七七八八,救命之物也藏了起来,今日就定叫她全部吐出来! 看看天色已是晚膳时分,便领着画越去了侧厅,苏穆延看见她,还有些奇怪:“一向不是喜欢在岸芷轩用膳吗,今天怎的跑来侧厅用膳了?” 苏沄蓦拣了紧靠他的位置坐下,亲昵中又带了点不舍:“有几日没见着父亲,想想婚期在即,以后见面的时间越发少了,就来看看您。” 苏穆延被她两句话引得心下也戚然起来,放下碗筷叹道:“你这丫头,以后就算嫁去四王府,相府还是你娘家,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 “女儿知道了,”笑着点点头,提筷拣了他爱吃的松鼠桂鱼放在他碗里,一旁的苏沄曦看她和苏穆延毫无隔阂的样,忍不住低声道:“假惺惺。” “姐姐这话可就错了,”苏沄蓦却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温玉般润泽的面上升起抹责怪:“爹爹对儿女向来尽心,你怎么能这样说爹爹?” 一句话引得苏穆延顿时不悦起来,苏沄曦瞪大了眼,急急分辩道:“我没有说爹,我,……” 当着苏穆延的面,却是不敢放肆与她作对,苏沄曦气极,低下头恨恨的戳着碗里的饭,苏枫聂看她吃瘪,皱了眉解释道:“阿姐不过是说今儿的鱼有点腥,公主想多了。” “哦,原来是鱼太腥啊?”苏沄蓦恍然大悟的笑了笑,看了他两人一眼,也就没再多做纠缠,转而看向苏穆延声低低道:“爹爹,我昨儿个梦见娘亲了,她还惦记着您……” 阿莲?苏穆延浑身一震,脸上露出痛苦神色,这么些年来阿莲始终不曾入梦,想必还是在怨他当初的无情无义吧?苦叹道:“你娘想必是得知你嫁了好儿郎……” 苏枫聂在旁冷眼看她演苦情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静静听着并未插话。 苏沄蓦是存了心思的,垂泪哽咽道:“娘亲愧疚未能看着女儿长大,如今出嫁身边也没个贴心的女眷替女儿打理,女儿却只是想着她如若在世,亲手送女儿出嫁,该有多好?” “终究是我负了她……”苏穆延满眼哀思,想想复又问道:“下月十八便是大婚之日,也剩不了几天了,你的嫁妆备的如何了?” 苏沄蓦摇摇头:“女儿去库房看了下,娘亲的嫁妆所剩不多,便只拣了几样带走,其余的留给爹爹做个念想吧,想来云深也不会计较这些的。” “那怎么行?”苏穆延瞪眼,朝苏沄曦看了下,回过头来又是一声长叹:“你母亲当年十里红妆如流水般抬进府里,到最后竟落得十不存一,是我没有替她管好你的嫁妆,那些都是皇家御赐之物,爹爹也没法原样送给你,但已经让管家把相府这些年来大半的积蓄都清点出来给你充作了嫁妆,断不能弱了你公主的名头。” “爹爹,不可!”苏沄蓦和苏沄曦同时出声,看了眼着急的苏沄曦,苏沄蓦微垂了眼不再出声,苏沄曦狠狠瞪了她一眼才道:“二弟尚未娶亲,您若是将府里的东西都给了三妹,偌大的相府就成了空壳子,往后二弟成家时该怎么办?” 苏穆延看看默着脸不作声的苏枫聂,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大好前程就断送在了他自己手里,“他若是不自作孽,又何须沦落到靠相府的地步?” “爹,您不能……”话没说完,苏枫聂已经起身冷冷打断了她的话:“阿姐,不必再说,那些身外之物是爹一辈子挣来的,他愿意给谁就给谁。” “二弟!”看他大步离开,苏沄曦气得瞪了眼苏穆延,也跟着跑了出去:“爹,您真偏心!” 苏沄蓦虽知她姐弟是在做戏,她自己也是存了心思要削弱苏枫聂的实力,但对父亲将大半家产都交给自己却是不赞同的,就算不顾苏枫聂,但思琏还小,也得为他的将来作打算:“爹爹,这些都是以后留给二哥和思琏的东西,我若是带出去府……” 苏穆延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这本就是你母亲替你留下来的东西,如今也该交到你手里了,往后云深若是有什么想法,这些东西也能派上用场,至于他们兄弟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第一百八十六章:夜半劫道 “这……”苏沄蓦没了声,看来父亲是将她之前的话听进了心里,借着嫁妆暗地里资助云深,想想起身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响头:“女儿代云深,谢过父亲大恩。” “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父亲老了,也庇佑不了你们多少了,往后的路,自己掂量着小心的走。”伸手扶起她,眼里尽是沧桑,“回吧,我自己清静会儿……” 看他尽显沧桑,苏沄蓦心里也不好受,父亲劳累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身边却没有了个知心人,少年夫妻成不了老来伴,也是人生哀事。 一路恍恍惚惚的回到岸芷轩,慕云深已经等在房里,看她眉眼惆怅,不禁道:“怎么了?” “爹爹将大半家产都给我做了嫁妆……”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萦绕在心头,明明此前对相府家产已有想法,但真到了那一步,心里却又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抬头看他俊朗的眉眼,幽声道:“爹还说,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这些家产也能用得上。” “岳丈大人有心了……”慕云深也没想到苏穆延竟会作此安排,心里涌起抹暖流,吻了吻她的眉眼,“原本是想带你去劫那批东西的,这会儿看你也没了心情,还要去吗?” 肯定的点头,提到那些被沈漪澜弄走的嫁妆,心头的惆怅总算是消散了些,爹爹的恩情她自会记在心里,娘亲的嫁妆也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冷月无星,高悬于空,偶有夜虫鸣叫几声,更显得天地万籁俱静。 一队马车向着城外走去,清脆的马蹄声敲在石板街上,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领头的人不时警惕的回头看看,唯恐被人跟踪。 “快跟上,跟上!”小声吆喝着,这批东西实在太贵重,由不得他分神,中间那辆马车里有人掀起帘子,正是苏枫聂,皱眉轻声道:“还有多久出城?” 领头的人是他曾经颇为信任的属下赵方,听见他问话,连忙骑马随在侧边,低声道:“约莫着还有一刻便能出城。” 苏枫聂尽管心里头着急,却也没有办法,这么多马车在城里跑起来肯定会惹来麻烦,只能缓慢行事,“行,出城之后加快速度赶往别庄,尽量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赵方点头,又警惕看了眼四周,才催着马夫赶紧往城外去。 冷星早前跟踪苏枫聂,便已得知他会把珍宝都运往别庄,此刻众人埋伏在必经之路上,静静等待着马队来临。 慕云深看苏沄蓦小巧的鼻尖都已冻得通红,纤手也是一片冰凉,赶紧展开披风将她裹进了怀里,自责道:“早知就不该叫你来,等东西到了王府再看也不迟。” 他的怀里暖融融的,隔绝了外面的寒气,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在嘛,再说我也想早点见到那些东西。” 冷星和朔风对望了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那抹无奈,王爷这成天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叫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怎么好意思听? 正交换着眼神,远处响起了清脆的踢踏声,两人顿时精神一顿:“来了!” 暗夜里,只听得马鞭声和马蹄声,初始声音还渐远,眨眼间都已经快到近前,朔风打了手势,顿时就见十来个蒙面黑衣人跟在他身后冲了出去。 领头的马夫吓了一跳,急急勒紧了缰绳,马儿被勒得长声嘶鸣,前腿高扬,车厢里的赵方猝不及防差点摔了个跟头,恼道:“怎么回事?” 马夫是赵方带过来的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此刻见前方挡路之人个个提剑,眼神不善,也不由一阵慌神:“公子,有人挡路!” 赵方掀帘,看十来人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先是皱了眉,随后又抛出袋碎银,拱手道:“各位好汉,赵某人打这里过,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朔风一脚将银子踢飞出去,懒得理他,只冷冷的一个字:“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方也怒了,拔剑就冲上前去,马夫们也都围了过来,苏枫聂听着叮叮当当的刀剑声,哪里还坐得住,也提剑冲了出来。 朔风带的这些人都是暗堂高手,赵方那伙人怎么能抵挡得住,没几个回合下来就已经死伤大片,剩下的已经吓破了胆,提着剑步步后退,不敢再战。 赵方看大势已去,捂着胳膊上的伤低声道:“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撤!” 苏枫聂红了眼,哪里肯撤,相府的大半家产已经给了苏沄蓦,他就指望着这些东西能保后半辈子富贵,扬剑指着朔风咬牙切齿道:“说,是不是苏沄蓦那个贱人派你们来的?!” 回答他的只有凌厉的破空声,苏枫聂躲避不及,不知何处飞来的小石子击到脸颊上,瞬间就见半边脸肿起老高,朔风暗讽,王爷在此他居然也敢满嘴喷粪,活该被揍! 猛地吐出口血,月色下甚至可见几颗碎裂的森森白齿,苏枫聂捂嘴倒退几步,恨不得生撕了暗处的人,一旁的赵方看他受创,顿时也急了,推着他就往回跑:“快撤!” “想走?”朔风随手挽了个剑花就要上前,赵方一声唿哨,那些马夫也拼了命缠住众人,苏枫聂眼见已经无力回天,只得咬牙几个纵跃,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 战局几乎是一面倒,那些个马夫连同赵方很快倒地身亡,朔风警惕的将人散开警戒,那边慕云深扶着苏沄蓦已经过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微摇了头也没说什么,上了马车随手打开个箱子,便见灿烂夺目的光华倾泻而出,那些玛瑙翡翠金玉之类的俗物已是陪衬,箱内大多都是举世罕见之物,想来当初她娘亲出嫁定是搬了小半个国库进相府。 冷星掀帘进来,递了个寒玉盒子给她,苏沄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千年雪莲?” “王爷特意吩咐过要留意此物,果然在后面的马车里找了。”冷星回了句,而苏沄蓦打开盒子,却见雪莲已现枯萎之色,失了那份晶莹剔透的莹润之感。 第一百八十七章:和亲 雪莲色泽暗沉,并无冰雪莹白之色,想来定是沈漪澜不懂培育,只用了寒玉装盛,并未用寒潭养之,生生糟蹋了稀世药材。 慕云深看她眼现可惜,不由问道:“这雪莲看起来状态不佳,是不是被沈漪澜养废了?” “雪莲离了极地雪脉,本就要精心放置才能保证其功效,沈漪澜随意用寒玉盒子装着,肯定会有所损伤。”苏沄蓦惋惜不已,将雪莲递给他:“你见过密室里的那方寒潭,照此模样在王府里再建一个,将雪莲置于其上,看还能不能有挽回的余地。” “当真是个会糟蹋东西的毒妇。”怨了句,慕云深小心的捧着雪莲,此刻也只用能寒玉盒先放置了,等回到王府再立刻着手建寒潭养起来。 苏沄蓦简单看了下东西也就全部交给了慕云深,凝眸道:“苏枫聂回府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得赶紧回去,免得他们出幺蛾子抓我的把柄。” 众人押着东西回王府,那边苏枫聂一路跌跌撞撞的回相府,早在他房里等着的苏沄曦看他满脸是血,顿时吓了一跳,急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东西没了,被人劫了!……”饶是苏枫聂心性坚定,此刻也恨得眼泪长流,一把抓住苏沄曦:“阿姐,你去岸芷轩找苏沄蓦,此事定是她所为!” “你疯啦?!”苏沄曦扯开他的手,跌坐在凳子上,“爹早就盯着那批东西,现在找上岸芷轩,岂不就是告诉爹,是娘拿了那些东西?” 苏枫聂也是气昏了头,听她一说,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又咽不下心头这口恶气,一口老血吐地:“阿姐,相府大半家产已经给了苏沄蓦,若没了这批东西,弟弟日后可怎么过啊!” “别怕,阿姐断不能让你吃了这个闷亏!”安抚的拍拍他:“我去岸芷轩瞧瞧那个贱人,探探口风,若真是她所为,咱们再想办法夺过来!” 苏沄曦气势汹汹的敲开岸芷轩的院门,雪莺看她一双眼睛就往院里瞧,不由得心下不悦道:“大小姐,这半夜三更的,您不在汀兰阁歇息,跑来岸芷轩干什么?” “想着妹妹即将出嫁,我做姐姐的睡不着,想来找她说会儿体己话也不行?”一把推开雪莺,苏沄曦跨进院内就要直奔厢房,廊下的画越微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姐已经歇息,大小姐有什么体己话还是明儿个再说吧!” “怎么,三妹妹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目无主子的?”苏沄曦拧眉,画越拦她,她就越发觉得苏沄蓦不在房内,肯定是去劫嫁妆了还未归来。 使力一把推向画越,厉声道:“让开,本小姐要进去!” “吵什么吵?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略带着恼意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随即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苏沄蓦瞬间朦胧的小脸:“大姐,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还是回汀兰阁歇着吧,父亲今日宿在紫薇堂,惊动他老人家就不好了。” 看苏沄蓦满脸睡意,只着中衣的样不像是从外面才刚回来,苏沄曦换了个笑脸想要上前套近乎,房门却又是啪的一声给关上了,顿时就愣在了原地,雪莺在旁抿着嘴儿直笑,她家小姐就是这么豪气,给这等不识眼色之人,就该给她个教训! 经此一战,苏枫聂算是元气大伤,在府里也低调了许多,至少苏沄蓦这几天是没看见他出院落,想来脸上的伤和嘴里的牙齿也得要休养一段时间,实在没脸见人。 苏枫聂伤了元气,短时间内确实不敢再去找苏沄蓦触霉头,姐弟俩在流霞阁看着一直昏迷未醒的沈漪澜,愁的直叹气,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窗外飞进来只信鸽,上前解下信筒看了几眼,神色又渐渐亮开起来。 苏沄曦见他展了愁眉,遂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西域使者即将前来朝贡,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顺手将信纸置于烛火之上烧成灰烬,解释道:“那西域王只是个没脑子的莽汉,一心想要我平朝的各色美女,我想办法向圣上进言,让苏沄颜去和亲,圣上高兴,说不定又会封我个一官半职。” 苏沄曦可没他这么看好此事:“苏沄颜鬼主意颇多,又想着慕云深,能乐意去和亲?” “若有圣上赐婚,哪里由得了她愿不愿意?”苏枫聂起身,大步就朝花楹阁而去,他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妹,到了今天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苏沄颜这段时间倒是很修身养性,静静的在花楹阁看那几位打得不可开交,蕊心瞧她又捻了绣花针细细刺绣,不由有些担忧她太过于安静:“小姐,要不蕊心陪您出去走走?” “花楹阁外是非那么多,有什么好走动的?”苏沄颜现在可不想出去找不痛快,等上头那位姐姐嫁了,父亲的心思自然要落到自己身上来,她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和她们耗。 可她却忘了句老话,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苏枫聂大步进了花楹阁,立时就有小丫头小跑着到房里通禀,苏沄颜有些纳闷,她这个哥哥这会儿不和苏沄蓦斗个你死我活,跑来花楹阁干什么? 款步迈出房,见苏枫聂正站在院里那棵常绿树下,也就细声细气道:“二哥找我什么事?” 苏枫聂对这个只能称得上相貌清秀的妹妹一直没有好感,眼带厌恶的看了眼,开门见山道:“我得到消息,西域使者不日即来朝贡,肯定也会求亲,我命令你去西域和亲。” “不可能!”苏沄颜闻言当即斩钉截铁的拒绝,西域离京都天遥地远,物资匮乏,没有亲人朋友,更没有心心念念的四王爷,打死她也不会去! “由不得你不同意!”苏枫聂厉了脸色,眼底是不容拒绝的狠戾:“我自会去求圣上恩准,你就乖乖的在家里等着使者上门提亲!” 祸事无端从天而降,苏沄颜看他转身就要离开,忍不住哭喊道:“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可以为了前途而断送我一辈子的幸福!难道你就一点也不顾念手足之情吗?” 苏枫聂的脚步顿了下,就在苏沄颜满心以为事情还有得商量时,他却回过身来,满眼皆是阴冷无情的笑:“妹妹?你也配!” 第一百八十八章:都是算计 绝情的字眼恍若晴天霹雳,炸得苏沄颜耳朵都嗡嗡作响,整个人就愣在廊下,抖着手满眼清泪的看着那道无情离去的背影,忽又惨笑起来,她上辈子究竟是作了什么孽,才会有这样无情无义的母亲和哥姐? 一旁的蕊心看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也跟着心头发酸,不明白二公子明明与小姐一母同胞,为什么要屡屡针对小姐,不把她当亲人对待? 苏枫聂说完自是畅快离去,他斗不过苏沄蓦,难道还治不住小小的苏沄颜? 苏沄颜气得眼前发黑,捂着心口,一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脸色憋得青紫交加,甚是瘆人,蕊心被她的模样吓得大哭起来:“小姐,您怎么样?别吓奴婢啊!” “不,我不能嫁西域!不能!”蕊心的哭声唤回了游离的神智,猛吐出口闷气,苏沄颜一头冲出了花楹阁,她要去找苏沄蓦,现在只有她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岸芷轩里一片笑语盎然,慕云深每日散朝之后便来此报道,已成了习惯,这刚进来,就听院里一片笑声,顿时好奇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小姐给咱们讲故事听,可有意思了!”雪莺笑嘻嘻的回他,此刻听的正过瘾呢,回了话又焦急的催道:“哪了哪了?书生最后去找了那位千金小姐吗?”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苏沄蓦笑着卖了个关子,这下不仅雪莺哀叹,画越那么清冷孤傲的人也不依的跺起了脚,“小姐每回讲到精彩部分就下回分解,好急人!” “嘻嘻,好戏不能一次讲完,要不然下回你们还听什么?”苏沄蓦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再讲,那些个在旁听戏的丫鬟婆子见状也只得悻悻散了,各自忙活去了。 慕云深看了眼边走边还不忘往这边瞧瞧,指望着她改主意的画越和雪莺,笑道:“讲的什么故事这么吸引人?也说给我听听?” “书生和千金小姐,也就是那些话本里的那些故事,”苏沄蓦可没敢讲好些都是她从前身为苏越时看过的那些神话鬼怪书,说出来他肯定会认为自己得了臆症。 看他每天都不辞辛劳的往相府来,想到嬷嬷教的规矩,平朝男女大婚前十天都是不能见面的,嗔道:“还有三日便大婚了,你老往岸芷轩跑是不是影响不好?” “管那些俗礼干什么?”想到依礼法得十天不能见她,慕云深当即就英明决定,俗礼归俗礼,他和蓦儿是可不是那些俗人,自然不用依礼。 “不守祖制可是要挨训的哦?”苏沄蓦娇嗔他一眼,笑嘻嘻道:“不过我喜欢。” “调皮!”慕云深被她逗得顿时失笑起来,情不自禁的刮了下她精致小巧的鼻子,苏沄颜闯进来时就见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心中恨意大起,同样是相府的千金小姐,为什么苏沄曦能嫁给八王爷,苏沄蓦更能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宁王的青睐?她不甘心! 画越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一眼发现了怔在院门处的苏沄颜,看自家王爷和小姐在那里只顾着恩爱,根本没发现她的存在,不由得轻咳了声:“小姐,四小姐来了。” 苏沄颜?苏沄蓦闻声偏头,她最近不是在花楹阁修身养性吗,怎么有空来岸芷轩? 但见她惨白着脸儿,一副刚受过风雨摧残的小白花模样,苏沄蓦惊诧道:“四妹妹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三姐姐,救我!”两行清泪顺颊而下,越发显得娇弱可怜,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二人面前:“苏枫聂要送我去和亲,还请三姐姐帮我逃离虎口!” 和亲?苏沄蓦看向慕云深,她怎么没听到有此事? 慕云深点头,“我们大婚之后不久西域使者就会到达京都,西域那边向来有求亲的习惯,届时很有可能会选平朝美女送去西域。” 原来如此。苏沄蓦看向哭得泪流满面的苏沄颜,心中对她也多了丝同情,无论是谁被自己的亲兄弟当作筹码出卖,心里都不会好受吧。 “不知四妹妹想要姐姐如何帮你?”柔了声询问道:“可是要现在给你许个好人家?” “不……”苏沄颜摇头,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泪痕,抬头看她:“三姐姐,我知道你和宁王伉俪情深,不敢有丝毫妄想,但请三姐姐将我当陪嫁丫鬟带入宁王府好吗?求姐姐了!” 许个好人家都不愿意,原来还是惦念着云深啊?苏沄蓦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慕云深,淡声道:“你是我相府尊贵无比的四小姐,怎么能作陪嫁丫鬟,让人轻贱?” 苏沄颜看她笑不达眼底的模样,咬了牙狠狠的磕了个头:“妹妹不敢妄想,能长伴姐姐和宁王左右已经很满足了,还请姐姐成全!” “你是我的妹妹,我自不能亏待了你,”看慕云深几次三番想插话,苏沄蓦瞥了一眼,清冷无波道:“既然你想长伴左右,那就去求了宁王,只要他答应你入府,自是给你份位。” 一听苏沄蓦的话里似乎有戏,苏沄颜顿时偏了身子,跪在慕云深跟前哀哀泣道:“请王爷看在往夕情分上,给沄颜一条生路!” “蓦儿已经将生路给了你,是你自己要选择放弃,”慕云深往后退了两步,面色淡漠道:“本王此生只认蓦儿,其余人等,还是莫要存了心思的好。” 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苏沄颜心下一凉,泪涌得更凶了:“王爷,难道您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沄颜嫁去那种蛮夷之地吗?” 不懂苏沄颜为何认定只有去宁王府才能免了和亲之苦?面有不耐道:“你若是愿意,看在你与蓦儿是姐妹的情分上,本王可以作主替你寻个好人家,其他的,休要多说。” “不,……”泪雨纷飞的看着两人:“我只想在王府求个丫鬟的位置你们也不肯吗?” “妹妹这话当真有意思,作主给你许个好人家你不肯,偏要去宁王府当个丫鬟。” 苏沄蓦算是看清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了,冷笑道:“你若做了丫鬟,我这个做姐姐的岂不是得被人戳脊梁骨?最后少不得半推半就的将你收入房中,你可是真会算计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亲姐更无情 一席话说得苏沄颜脸色煞白,原本想着自降身份混入宁王府,日后再徐徐图之,没想到她竟一眼看穿了自己的意图,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再接口。 “当真是好算计,”慕云深反应过来,顿时就沉了脸色,“原本想着让相爷给你早早许个好人家,现在看来你有今日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不,不是这样的……”哭着喃喃自语,她只是爱他而已,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成全? 慕云深不想再看见她,拉起苏沄蓦就要回房,苏沄蓦到底是不忍她嫁去那么遥远的西域,起身时说道:“你若改变主意想在京都许个好人家,在我大婚前尽管来找我。” “她一心想着的就是怎么算计你,你干什么还替她做打算?”慕云深扯着她就走,埋怨道:“喂不熟的白眼狼,还不如趁早让她远离你!” “唉,终究是姐妹一场,西域那个地方,也确实太苦了些……” 苏沄颜浑浑噩噩的不知怎么回的花楹阁,蕊心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急得直打眼色,可苏沄颜压根就没注意她,脚步虚浮的走到厅里,就见苏沄曦正笑眯眯的坐在那里品茶。 看见她进来,不无讽刺道:“怎么样,苏沄蓦那个贱蹄子是不是答应带你去宁王府了?” 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入耳扉,苏沄颜才回过神来,见苏沄曦高坐在上首,满脸嘲讽的样,气急之下顺手就将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谁让你进的花楹阁?你给我滚!滚!” 苏沄曦没想一向胆小的苏沄颜竟敢发难,猝不及防下被茶盏砸了个正着,满杯清茶顿时浇得浑身湿淋淋的好不狼狈,当时就黑了脸色,恼羞成怒道:“苏沄颜,你敢造反是不是?来人啊,给我把花楹阁封起来,从今天起不准四小姐再踏出花楹阁一步!” “苏沄曦,你凭什么封我的花楹阁?我要见父亲!”眼见几个粗使婆子冲上来就扭住了自己往房里塞,苏沄颜气得拳打脚踢嘴巴咬,可哪里犟得过那些做惯了粗活的妇人? “还想见父亲?”苏沄曦在房门口冷笑:“你就老老实实在花楹阁等着和亲吧!” 苏沄颜气得两眼血红,发狂凄厉道:“苏沄曦,我咒你嫁给八王爷也是下堂妻的命!” 苏沄曦本欲离开,闻言又转过了身满脸戾气的盯住她,“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掌嘴!” 那些粗使婆子最喜打千金小姐了,娇滴滴的模样揍起来最带劲,闻声顿时嘿笑着凑过去,臂扬掌落,沉闷的响声过后,就见苏沄颜脸上立时浮起了五指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见大小姐没有喊停的意思,婆子们掌嘴掌的很是欢快,一旁的蕊心哭哑了嗓子:“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大小姐,您放过小姐吧,别打了!……” “够了!”眼看苏沄颜脸肿得像猪头,嘴角也沁出了血迹,苏沄曦这才喊停,心里涌起股莫名快意,围着她转了一圈,笑眯眯的眼神里藏着无尽的阴冷狠辣:“我的好妹妹,下回再敢出言不逊,姐姐就拔了你的舌头!” “我呸!”一口血水吐在苏沄曦脸上,哈哈大笑道:“苏沄曦,你费尽了心思还是斗不过苏沄蓦,只要不死,我就等着看你的凄凉下场!” “好好好,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苏沄曦气极,抄起手边的凳子就要下狠手,蕊心吓得尖叫一声:“大小姐,小姐还要和亲的,你不能伤了她的身子!” 凳子扬在空中没落下来,苏沄曦看了眼蕊心,如毒蛇般欲择人而噬的眼神吓得她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少爷说的,小姐要去西域和亲,您不能伤了她!” 盛怒中的苏沄曦这才放下了凳子,她不能一时意气坏了枫聂的前途,冷眼看了下主仆两人,转身离去:“从今天起你们就看着四小姐,绝不能让她出了花楹阁,否则唯你们是问!” 苏沄曦在花楹阁好一通威风,岸芷轩是丝毫不知,正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即将到来的大婚,而眼看着再过两天便是大婚之日,慕云舒也坐不住了,苏沄蓦始终不肯上勾,她若嫁入宁王府,对自己实在百害而无一利,现在只能另寻他路。 已经入夜时分,慕云舒急匆匆的进了宫,德喜看他焦急的模样,低声道:“圣上最近身子不大爽快,这会儿服了药刚刚睡着,八王爷若是没什么急事的话,最好明日再禀不迟。” “我有急事要见父皇,”此事不能再等,慕云舒咬了牙,就在外殿候着:“我就在这等父皇醒来,公公忙自己的去吧,不必管我。” “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先告退了。”德喜叫小太监给他添了新茶,自个儿便到寝殿侍候去了,没想到嘉明帝睡眠极浅,听见动静已是醒了过来,沉沉问道:“谁来了?” 德喜微躬着腰浅声回道:“是八王爷,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去叫他进来。”嘉明帝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德喜忙给他背后塞了软垫,看见小太监引了慕云舒进来,淡声道:“有何事急着见朕?” 跪地请安后方才站起身,垂手恭声道:“父皇,儿臣想与四哥同日大婚。” 嘉明帝有些不懂他的想法,“早前催你尽快完婚,你是想办法拖延,现在又为何要赶着与老四同天大婚?老四的婚期可就在这两天了,你时间上来得及吗?” 慕云舒其实也没什么好理由,随口瞎掰道:“儿臣想着同时大婚更热闹些,而且相府两位千金同时出阁又皆是嫁入王府,必定传为佳话,才有此想法,并无他意。” “至于时间,因着早前相府那边就已经备嫁,八王府也作了准备,随时可完婚。” 嘉明帝眸色闪了闪,同时大婚,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最近身子不好,有大喜之事冲冲也不错,“既然如此,那就立即告知相府准备两位千金出阁之事,大婚之日,普天同庆!” 第一百九十章:出嫁 转眼已至十八,天公也作美,暖阳高照,微风轻熏。 相府两位千金同时出阁的喜事已经传遍京都,天刚蒙蒙亮,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已将相府门前堵得水泄不通,个个兴高采烈,与主同欢。 苏相一生为官清谦公正,百姓很是敬重,加之三女乃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承乐公主,后又嫁给年少出名的宁王爷,一时风头无双,对大女出嫁八王府的反应,倒是冷淡许多。 苏沄蓦丑时刚过便被雪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迷迷糊糊的坐在镜前由着丫鬟们在脸上涂涂抹抹,自己则微眯着眼闭目养神。 房里不停的有人在进进出出,喜娘来的也快,一张脸笑的比院里的花儿还灿烂,雪莺看见她来,顿时笑嘻嘻的打招呼:“喜娘来了,快请坐。” 喜娘笑着摆手,走到镜前,但看新嫁娘黛眉琼鼻朱色唇,眉心一朵梅花钿,衬得肌肤欺霜赛雪,那双漆黑的眸微张,如有冷霜闪电惊掠而过,复又柔色满眸,端是清艳绝尘。 “公主好生貌美……”喜娘看愣了眼,饶是她看惯了大户人家的闺秀出阁时的美貌,也不禁怔在了那里,雪莺瞧她看愣了神,捂嘴娇笑,将象牙梳递到她手里:“喜娘来梳头吧!” “哦,好,好!”回过神来执起梳,端看及腰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满堂烛火下反射着柔润光泽,将象牙梳小心的插入发内,笑眯眯的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祝福的话儿娓娓而来,苏沄蓦看着铜镜里那个笑靥如花的美娇娘,微闭了眼,莲娘,您在天有灵,您的女儿今天嫁给了心爱的男人,您安息吧…… 沄蓦,慕云舒和苏沄曦害你送命,如今两个歹人合体,你放心,越儿定不会忘了你的大仇,此生定要让他们伏诛,为你偿命…… 流霞阁内,一身嫁衣的苏沄曦跪在床前,流着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娘,女儿今日就要嫁进八王府,往后的日子不能再时时侍奉在您身边,您多保重!……” 苏枫聂在旁红了眼眶,母亲昏迷不醒,长姐嫁入王府,如今相府也就剩他自己,忍着泪意扶起她:“阿姐,去吧,我会照顾好母亲的,别误了吉时。” “枫弟,姐姐不在身边,你凡事多思量,有什么事就递信到八王府,”苏沄曦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弟弟,相府已经成了空壳,他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拉着他的手哽咽道:“有什么难处就尽管和阿姐说,阿姐虽然嫁了人,但一辈子还是你的阿姐……” “阿姐……”饶是心狠手辣的苏枫聂,也被引得落了泪,别过头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粗声粗气道:“喜乔,快送大小姐回汀兰阁,别误了吉时!” 喜乔应声而来,苏沄曦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榻上的母亲和背着她抹泪的弟弟,心头一痛,再也不忍看下去,含泪扭头冲出了流霞阁,母亲,弟弟,你们保重!…… 前来相府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苏穆延站在主厅笑迎八方客,不时有同僚过来,陪着拱手说上几句客气话,转过背去,眼底却满是惆怅,一下子嫁走两个女儿,这心里头空落落的怎么也不是个滋味啊…… 管家急匆匆的从外面奔进来,抹了把汗道:“相爷,两位姑爷的迎新队伍来了!” 这么快就到吉时了?眼底的惆怅越发浓郁,“去吧,去叫喜娘把曦儿和蓦儿都带出来!” 岸芷轩和汀兰阁早已准备妥当,接到消息自是由喜娘带着,缓步行至前厅,看着高坐于上首的苏穆延,由喜娘搀着,跪地三叩首,哽声道:“女儿拜别父亲!……” 苏穆延红着眼睛,强忍着那股泪意挥挥手:“都去吧,以后和夫君敬爱持家,和和美美!” 多余的话不肯再说,再说就怕眼泪会忍不住流下来,别过头去,伶俐的唱礼官看他不欲多言,随即扬声道:“吉时到,上喜轿!” 漫天的鞭炮声中,两位身姿婀娜的新嫁娘出了相府大门,外面的百姓看见新娘子出来,顿时欢呼不已,两位喜娘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八抬大轿却犯了愁,谁是谁的郎? 雪莺看见这阵仗,和画越对视了眼,八王爷这是闹什么名堂? 仔细瞧去,见那边朔风在迎亲队伍里招手,顿时推了推喜娘悄声道:“左边那顶。” 喜娘这才又笑开了颜,扶着新娘子走下台阶,那边喜娘见这边选了左边,那自己肯定就是右边无疑,笑眯眯的扶人上了轿,扬声笑道:“起轿!” 随着话落,炮声阵阵,两顶喜轿分左右两边离开相府,再到必经的朱雀大街,过了朱雀街,便又各自分道扬镳,去往王府。 雪莺笑嘻嘻的拿了袋碎银子塞到轿夫兜里,“公主大喜,这些银子拿去给大家买酒喝,麻烦各位加把劲儿,咱们提前过了朱雀街,讨个好彩头!” “好嘞!”宁王府给的工钱本就丰厚,又有了公主的赏银,轿夫们抬起喜轿来那是健步如飞,朔风看了眼雪莺,难掩笑意道:“就你主意多!” 雪莺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随即又吩咐道:“八王府的喜轿和咱们的一模一样,提前过朱雀街也是免得混乱,大家可得跟仔细点儿,别跑错了队!” 朔风一听也极有理,不知道慕云舒是存了心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中的巧合,轻踢了踢马肚,稍稍提了些速度,但奈何红妆延绵,遥遥望去,相府里还在往外抬妆奁,想快也快不起来。 朱雀大街位于城中心,极其繁华,彼时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里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个个都是满面兴奋,相府两千金分嫁皇室两位颇受器重的王爷,指不定日后哪位王爷就会是下任大统继承者,这两位小姐,其中一位也极有可能会入主中宫,母仪天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移花接木 自古帝王家的隐密最引人好奇,尤其当今圣上的几位皇子已经成年,东宫之位却一直空置,往后究竟谁能得主天下,也就成了百姓茶余话后最爱谈论的话题。 有好闲事的笑道:“我瞧着承乐公主入中宫的胜算大些,这两年可是颇得圣上宠爱!” “那可不一定,宁王从前也是甚得宠爱,后来一朝变成风流浪子,难当大任!” “说得好,八王爷贤名满天下,如今平朝第一美人又嫁给他,也是珠联璧合,再得相爷鼎力相助,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有几名面色阴沉的男子隐在人群里,眼看两顶喜轿并排而来,互相看了眼,随即点了点头,其中一人忽地扬声怒骂起来:“滚你老娘的,谁敢说四王爷坏话,老子废了他!” “你敢骂人?”其中一人横眉怒眼上去就推搡,破口大骂:“宁王就是个花天酒地的废物!兄弟们,咱们八王爷才是当之无愧的贤主!” 有胆大的立即跟着附和起来,那几个阴沉男子又在暗中挑拨,一时之间整座酒楼都得沸沸扬扬,有脾气暴躁的已经抄起家伙什开始打乱架。 眼见前方酒楼不知为何骚乱起来,朔风赶紧护在喜轿旁边,画越探路,不多时就回转,低声道:“有人闹事,别被纠缠上,快走!” 轿夫闻言立即加紧了步子,旁边八王府见状也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经过酒楼,忽然从二楼掉下个人来,扑通一声砸在前路上,霎时就见脑子底下红白齐流,眼看是活不成了。 街边的人群吓得尖叫起来,四散奔逃,随行的丫鬟婆子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忙不迭的往后退去,但奈何本就人多,将原本宽阔的朱雀挤得水泄不通,这会子骚乱起来,推搡中不知踩倒了多少人,四处皆是哭喊声。 “快,护住喜轿!”朔风严了脸色,立即指挥王府带来的侍卫队将喜轿围住,才刚刚话落,斜刺里穿出几条蒙面身影,寒刃如电,直刺而来。 “保护王妃!”两边的人同时惊叫起来,侍卫们忙着往喜轿赶,却被挤在人堆里不得脱身,朔风飞身落上轿把,立即就有蒙面人缠了上来,怎么也脱不了身,而剩下的蒙面人一声唿哨,立即就有人飞身扑进了喜轿,将新嫁娘挟了出来。 八王府那边如出一辙,看着两身同样龙凤呈祥大红嫁衣的新嫁娘出轿,被人要挟着往远方去,朔风厉喝一声:“尔敢!” 手中利剑虚晃一招,拼着手臂受伤也强行脱离了战圈,跃上人群头顶,疾步飞跃拦在那两人前面,横剑怒声道:“速速放下新娘子!” 那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看朔风浑身杀意直逼过来,心知不敌,随即返身跃了回去,各自将手里的新娘子往轿里一塞:“哥几个,风紧扯呼!” 一声唿哨,蒙面人几个起落跑的无影无踪,侍卫们才浑身是汗的挤到喜轿旁,没有了人暗中捣乱,骚动的人群也慢慢平静下来,朔风恼得剑眉紧拧,匆匆赶到喜轿旁低声问道:“王妃可有受伤?” 轿里的人儿没有应声,只是从窗口伸出只雪白的纤手微摇了摇,见没有大碍,朔风不敢再耽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扬声道:“起轿!” “慢着!” 清脆的声音从八王府的喜轿里传来,朔风沉了脸,苏沄曦这会儿还想闹事? 换了衣裳摘了蒙面的阴沉男子返身回来就听见脆生生的两个字,顿时变了脸色,低声怒道:“不是说了给她下迷药让她昏睡到八王府吗?你是猪啊,这点事都办不好!” “属下确实拿了迷药帕子捂了嘴脸的!”被骂的男子垂着头满脸委屈的解释,当时分明看见她不动弹了,怎的这会儿什么事也没有? 苏沄蓦冷笑,看来慕云舒还是不死心,竟然想趁着大婚时拿迷药迷晕自己来个移花接木,只可惜他碰到了用药的老祖宗,就这点份量的迷药,再来个十次八次都迷不晕她! 跨出喜轿,半掀盖头,凤目灼灼的扫了眼周围的人,无形中透出的威严叫人不敢与之对视,雪莺见她竟到了八王府的喜轿里,惊叫道:“王妃!” 苏沄蓦利落的跳下喜轿,行至自家的喜轿旁,抬手轻叩了几下窗口,淡声道:“姐姐,该是下轿回八王府了吧?” 众人惊艳于四王妃的绝代风华,如今看来,相府大小姐的美貌也未必能称得了天下第一美人,看四王妃一双凤目睥睨天下,气质华贵无双,较之长姐也毫不逊色。 轿帘掀开,露出一身大红嫁衣的苏沄曦,也是半掀了盖头朝她微微的笑:“幸得妹妹聪慧,不然中了贼人的奸计,入了王府拜了堂可就闹笑话了。” 苏沄曦本就极美,如今盛妆打扮,更是美得令人屏息,但看秋水为肤,冰玉为骨,微微展颜轻笑,仿若百花齐放,令人移不开眼。 只是看起来太过柔弱,少了妹妹眼神里的那股子坚韧倔强,终是在心性上输了一筹。 那双凤目里带了点浅淡轻笑,“可不是嘛,设计这出戏的贼人也真是好心思,居然知道咱们姐妹俩喜轿嫁衣都一样,便恁的想要浑水摸鱼,偷梁换柱。” 苏沄曦被话窒得喉咙一紧,讪着脸色回了八王府的喜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慕云舒的馊主意,只是没想到他还不死心,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迎亲路上,若是真让他得逞,那自己是不是就要被抬进四王府,而他如愿娶了苏沄蓦,自己就成了个无用的弃子? 恨得帕子拧成了条,朔风抚着心口也是吓得大喘气,若是没有王妃出声,自己就真闹了个大笑话,王爷要是看见喜轿里抬的是苏沄曦,当场就得扒了自己的皮! 眼看一番闹腾后各自都已经归位,忙不迭的喊道:“起轿!回宁王府!” 锣鼓重起,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朱雀街缓缓向前,百姓们也重露了笑脸,看着延绵数里如流水般的红妆,也就只有皇家娶亲才能有如此阵势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拜堂成亲 宁王府坐南朝北,占地广阔,建筑恢宏大气,此刻整座府内披红挂彩,一片喜气洋洋。 早在确定自己对蓦儿的心意后,慕云深便遣散了府里的那些莺莺燕燕,只留了些日常侍候的丫鬟婆子,倒是那些小桥流水,奇花仙鹤之类的东西,还是保留了下来。 贺喜的宾客都引至厅内,府前聚集了下少民众,而慕云深更是依着苏沄蓦的意思,别出心裁的在王府侧门也搭了粥棚,让那些无依无靠的苦命人也能沾到喜气。 不少姑娘家眼冒星星的看着身着大红喜袍玉树临风的宁王爷,他可是大平朝出了名的潇洒公子,文武双全才貌过人,此番娶正妃,不知有多少闺阁女子要暗自心碎。 府前百姓等着看新娘子,慕云深也站在宁王府的大门前翘首以待,微抖的手透露出他的紧张,心下琢磨着吉时就快到了,怎么迎亲队伍还没有来? 看看已经回到王府的冷星,心下焦急,吩咐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到?” 冷星扬着眉毛点头,王爷从昨晚上开始就已经紧张过度,满王府乱窜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生怕下人们弄的不仔细,到了今早更是紧绷着脸慌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可急坏了给他上妆容换喜袍的丫头们,好不容易服侍好吧,他干脆是走路都走不好了,同边手脚频出。 无奈的摇摇头,王爷可是爱惨了王妃,这以后的日子呀,可有得热闹了哦! 转身迈下台阶,走过石狮子,却耳尖的听得有锣声隐隐传来,凝目远眺,就见长街尽头了出现了大队人影,顿时回身喜道:“王爷,王妃的喜轿来了!” 来了?刚才还盼着,这会儿听见喜轿来了,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转头看向身旁的管家李叔和董姨,白着脸慌了神:“李叔,董姨,我该做什么来着?我怎么全都想不起来了?” “你呀,一想到娶承乐公主就欢喜得昏了头,”董姨满目慈爱,拿过小厮手里缠了红绸的弓和箭给他:“去,三箭定乾坤,将王妃迎进府里来。” 有了董姨在旁提点,慕云深这才定了定神,此时喜轿已经到了府前,喜娘瞧着连两只石狮子都披挂着红绸的宁王府,笑着扬声道:“落轿!” 话音落,炮声起,烟雾中慕云深匆匆步下台阶,喜娘看见他,顿时笑道:“三箭定乾坤!请王爷射箭除三煞!” 慕云深闻言,吐出心中浊气,亮如繁星的眸里涌起柔情,挽弓搭箭,三箭齐发,包着红绸布,除掉箭头的箭矢射入轿帘内,力道控制得刚刚好,刚进轿帘就已坠下。 “好!”看热闹的百姓见他箭法精妙,都鼓起掌大声叫好起来,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中,董姨拿来了红绸花,一端塞到他手里,另一端递给喜娘送入喜轿中,笑道:“走吧!” 牵着红绸往前缓缓走,几步之后就感觉到另一端传来的轻轻扯动,嘴角倏而扬起浓浓笑意,他的蓦儿,终于是他的妻了! 抬步往前走,身后不时传来喜娘的笑声,“抬脚过马鞍!前进平安!” “跨火盆,祝王爷和王妃日子红红火火!” 一路行至正厅内,主座空置,因着两个儿子同是大婚,嘉明帝为显公正,便是哪家也没参加婚礼,众人倒也不以为意,唱礼官高声道:“吉时到!一拜天地!”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苏沄蓦被喜娘搀着,扯了扯红绸,那头那传来轻微的劲道,心下一暖,笑着缓缓跪地,恭敬三拜,慕郎,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夫妻一体,再也不分离。 “二拜高堂!”转身再拜,起身,唱礼官一声悠长吟唱:“夫妻对拜!” 红盖头遮住了眼,只看得见脚前方寸之地,被扶着转身,正想来个九十度的弯腰对拜,那边的慕云深也急急弯腰,猝不及防两人顿时碰了额头,惹得厅里宾客们笑声四起,慕云深也红了脸,唱礼官忍着笑意扬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眼巴巴的看着美娇娘被送入后堂,只盼着什么时候能早早回引凤阁,那边雷泽鸣看他着急的样子,顿时笑嘻嘻的凑了上来:“王爷,今儿大喜,定要来个不醉不归!” 这人是故意的吧?慕云深笑骂道:“去去去,春宵一刻值千金,谁和你不醉不归?” “哎呀,果然是重色轻友,古人诚不欺我矣!”雷泽鸣摇头晃脑的故意长叹,惹得桌上众人哄笑不已,慕云深不理他的搞怪,端着酒杯四处敬酒,就琢磨着早早敬完满堂的喜客,好早早回引凤阁,厅口却传来悠长的喊礼声:“六皇子到!” 六皇子慕云庭?厅里寂静了下,随后又响起笑声,慕云深掩去那抹意外,迎上前,慕云庭看见他,顿时拱手笑道:“得知四哥大婚,云庭特意归家,恭喜四哥娶得如花美眷!” “同喜同喜!”慕云深笑着还礼,拉着他上座:“咱们兄弟也有好些年头没见了吧?你这小子常年在外云游浪荡,一去就是三年五载,父皇可是经常念叨你。” 慕云庭笑着摆手:“习惯了外面无拘无束的生活,宫里繁文缛节太多,浑身都不自在。” “你就是个野性子,从小就爱往外面跑,玉贵妃可是盼你盼得望穿秋水。” 亮若繁星的眸里染了几分醉意,慕云深笑笑,陪着他打太极,只当不知这些年他假借云游的名义在外暗中招兵买马收揽有志之士,暗中实力并不输于他。 一双斜飞入鬓的眉,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翘,闭阖之间自有股风流体态,薄唇微微轻勾,流露出似笑非笑之意,令人心生亲近。 眼眸微眨,掩去眸里精光,只留点点思慕,轻叹道:“也确实些有两年没回宫见过母妃了,待从你和八弟府里贺喜后,便回宫陪陪她。” 一旁的雷泽鸣凑了过来,举起酒杯眨眼笑道:“六皇子,好久不见,不知此次回宫,可是打算长留宫中了?” “雷小将军,”慕云庭也是好脾性,与他碰杯笑道:“尽量多留段时间吧,好久没回京都了,还要请小将军带我重游故地!” “好说好说,”雷泽鸣坐在他身边不着痕迹的冲慕云深眨了眨眼,慕云深看他口若悬河的与慕云庭吹嘘,笑着摇摇头,也罢,有他缠住慕云庭也好,省得他费神与慕云庭打太极。 第一百九十三章:亲手喂你 引凤阁里,苏沄蓦端坐在床沿,画越和雪莺随侍在侧,听着肚子已经咕咕响,不禁哀怨道:“云深怎么还不回来,再这样枯等下去,我可是第一个被饿死的新娘子了!” “呸呸呸,王妃可莫说这些晦气话,”雪莺连啐几口,望了眼门外渐暗的天色,“王爷也该是时候过来了,您就再忍忍,等喝了交杯酒再吃东西。” “还忍?”一把掀开龙凤盖头,明眸滴溜溜的不服气看她:“你们让我昨儿个晚膳都甭吃,生生忍到了现在,我不管,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慕云深喝的醉醺醺的刚踏进门槛,就听见他的王妃嚷嚷着要吃东西,醉意朦胧的星眸里尽是宠溺,取笑道:“雪莺,还不将桌上那些好吃的拿给王妃?” “哎呀,王爷来了!”雪莺一听,示意画越赶紧将红盖头给放下来,自己则取了桌上的如意秤,引着慕云深到床前,笑嘻嘻的道:“挑了红盖头,以后称心如意!” 闻得有酒气袭来,随即床榻微微颤动,苏沄蓦的心也跟着颤动起来,一双素手拧着喜帕,慕云深瞧出了她的紧张,温暖手掌牵住她的手,如意秤轻挑,便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红烛高照,映得美人如玉,那双长睫微颤,点漆般的明眸笑颜便落入眼中,呼吸微微一窒,明明才酒醉三分,此刻竟似有醇酿入喉,只愿沉醉其中不复醒。 雪莺捂着嘴儿笑,拉着画越就往门外去,这会儿可不能留下来碍眼呢。 一时间房内的侍女走了个干干净净,星眸里涌起暗色,眸底是对她掩不住的渴望,缓缓靠近,哑着嗓子道:“蓦儿,你好美……” 明眸看着淡色的唇缓缓靠近,心脏呯呯跳的如战鼓擂,娇嫩的唇瓣已经感觉到他唇上的温暖,倏而低头弯腰跳下了床沿,可怜巴巴的看他:“云深,我饿!且还没喝交杯酒呢!” 没料到她竟调皮的逃跑,慕云深苦笑着抹了把脸,想她整天滴水未进,心头又是怜爱顿起,执起酒壶往白玉杯里倒了酒,看她素手执杯,与之挽臂,眸含柔意道:“蓦儿,我的妻……” 一杯美酒下肚,双颊飞起红云,苏沄蓦不胜酒力的跌坐在凳上,笑嘻嘻的捻了块莲花糕,送到他唇边,憨态可掬道:“云深,吃。” 慕云深有些哭笑不得,心底却是感动不已,她纵然再饿,心里也是惦念着自己的。 就着她的素手轻咬了口,看她红唇微张就着自己咬过的地方小口吃起来,眸色倏然变深,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再也压不住体内那股渴望,欺近她,咬了口莲花糕,薄唇覆上她柔嫩馨香的唇瓣,低低笑道:“我的王妃,小生亲自喂你……” 八王府,绛云阁。 苏沄曦枯坐在喜房内,前院隐隐飘来的欢声笑语已经渐淡,屋外夜色如墨,不知不觉竟月已中天,终是忍不住掀了盖头,忍着怒气道:“喜乔,你去前院看看王爷为何还没有来?” 喜乔踌躇了下,看小姐那双漂亮的眸里已经翻滚着怒火,只得转身去了前院,其实她之前去院里拿东西时,就听见那些个嘴碎的小丫头说王爷去了点玉轩。 她后来就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下,原来点玉轩里住着最受王爷宠爱的姬妾赵玉儿,喜乔心下有些忿然,王爷就算再怎么宠那小妾,也不该在大喜之日丢下小姐与那小妾厮混吧? 那些宾客已经散去,王府里一片寂静,喜乔绕出花园,穿过回廊,就见管家行色匆匆的似乎往点玉轩那边去,顿时轻了脚步跟上去,果见点玉轩里亮如白昼,而王爷就醉卧在那赵玉儿的膝上,一旁还有舞姬在厅中央轻歌曼舞。 赵玉儿歌姬出身,声音宛若黄鹂,煞是清脆婉转,看管家端了醒酒茶过来,朝院外看了眼,才娇滴滴的道:“王爷,喝了醒酒茶就让管家送您回绛云阁吧?王妃姐姐想必也等急了。” 慕云舒微闭着眼,闻言脸色一凝,冷冷道:“她就是颗不中用的棋子,就让她等着好了。” “这……”赵玉儿面有难色,慕云舒听出她话里的迟疑,倏然睁开眼,素来温和的眸里尽是戾色,紧紧盯住她:“怎么,不希望本王宿在这里?” 赵玉儿心惊,连忙讨好笑道:“玉儿可是盼着爷能夜夜宿在点玉轩呢,只是今日王妃大喜之日,爷若宿在点玉轩,玉儿小小一个姬妾,只怕担不起王妃的怒气呀。” “她敢!”陡然厉了声音,复又闭了眼,疲倦道:“本王酒醉头疼,今夜就宿在点玉轩!” 桃腮边染了点古怪笑意,一双妙目悠悠看向院外,王妃姐姐,可是王爷非要宿在点玉轩的,可不能怪在玉儿身上哦? 院外的喜乔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都快气炸了,抹着眼泪一路奔回绛云阁,苏沄曦看见她,沉寂的水眸中顿时闪过亮光,如划过黑夜的流星,急问道:“如何?” “王爷他,他……”喜乔看她满眼期待,自己抹着眼泪,那些残忍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正犹豫间,门口传来清朗的男声:“八王爷已经宿在点玉轩,曦妹何苦还要等他。” 苏沄曦不是第一次来八王府,自然知道点玉轩的存在,脸色苍白的倒退一步,跌坐在喜床上喃喃自语:“不可能,云舒不会如此待我的,不可能!” 来人正是雷泽策,看她小脸苍白眸含泪花,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却不敢近前,只是站在门口沉痛道:“你的侍女已经亲眼看见慕云舒歇在了赵玉儿的膝上,你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今天是我与云舒的大喜之日,他怎么会这样对我?”水眸中闪过痛苦,直直的盯着喜乔:“你说,你告诉我,八王爷到底在哪里!” 喜乔不敢开口,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泪不已,苏沄曦瞧她的模样,顿时珠泪滚滚而下,捂脸凄然道:“雷哥哥,曦儿的命好苦啊!……” 声音凄楚如杜鹃泣血,雷泽策痛得心都拧了起来:“曦妹,你别这样,慕云舒不值得你落泪……” 第一百九十四章:软绵绵 一夜巫山云雨,不知春潮几度,至天明时不知餍足的慕云深才放过她,看她疲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就已经沉沉睡去,不由轻笑一声,又忍不住在她泛着玉色光泽的颈间轻啃了啃,惹来她无意识的挥手,喃喃道:“不要了,我不来了……” 逮住那只调皮的手轻吻了下,却也不忍再劳累她,替她掖好被角,自己则满脸神清气爽的下床,蓦儿每次都是撩完就跑,这些积累下来的账,可得让她连本带息的慢慢还起来。 一脸春风得意的踏出引凤楼,煦沐笑看他如吃饱的猫儿般心满意足的样,打趣道:“看来王妃魅力非凡,竟将咱们外表风流内心冷性的宁王也能降得服服帖帖。” “讨打是吧?”对于这些个贴身手下,慕云深向来宽厚,笑骂了句后又道:“大婚一连休沐九天,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您陪着王妃赏赏花,看看景就好,暂时没什么紧要事。”煦沐倒是喜欢这样状态的王爷,以前的他,为着惜妃的事情,心里太过压抑,看着让人心疼。 正说着话,那边管家李叔急匆匆跑过来:“王爷,圣上来了。” 慕云深一怔,父皇怎么会来? 急步行至正厅,就见嘉明帝端坐于上首,赶紧撩袍跪安:“儿臣见过父皇。” 见他独自一个,眉头微皱道:“怎么不见承乐?” “那个……”慕云深被问得脸色赧红,尴尬不已,总不能跟父皇说昨夜太过疯狂吧? 嘉明帝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摇头轻斥道:“虽然仗着年轻气盛,但还是要有所节制的好,不然容易伤了根本。” 慕云深哪敢反驳,垂着头讪笑道:“是,儿臣知道了。” “朕不来王府,你是不是也就打算不带承乐去宫中敬茶?”嘉明帝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儿子,明明当初是整个大平朝的最耀眼的那颗星,可最后自甘堕落,平白糟蹋了一身才艺。 看他只是垂着头不说话,嘉明帝叹了口气,也不愿在这些小节上纠缠,想着他既已娶了正妻,当是收心些,“西域使者马上来朝,到时候你负责迎接使者的事宜。” “这不妥吧?”抬头看他,想也没想的拒绝:“儿臣浪荡惯了,搞砸了岂不是丢您的脸?” “这事朕心意已决,不用再说,”嘉明帝捏着眉心,头疼道:“原以为你娶了足智多谋的承乐,心思能收敛些,现在看来还是朕想的太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慕云深无所谓的耸肩,“儿臣只是不喜朝中事而已,但您若真需要儿臣去干点什么,儿臣还是不推辞,尽最大的努力给您办好办妥。” “行行行,有这样的态度也可以了,”嘉明帝可不敢奢求太多,凡事得一步步的慢慢来,“宫中还有诸多要事处理,就不久留了,这些天你就好好陪着承乐,届时记得去迎使者。” “好,”慕云深点头应承下来,看他出门,微微弯腰拱手:“恭送父皇。” …… 夕霞染红了半边天时,苏沄蓦才从清梦里悠悠醒转,尚未睁开眼,浑身便如生生被拆开再组装起来似的,传来阵阵痛楚,忍不住蹙眉呻吟了声,喂不饱的云深,可害惨她了。 画越耳尖的听得她的声音,走上前来隔着纱幔轻声道:“王妃,您醒了?” “嗯……”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来,身上黏糊糊的着实难受:“我想沐浴……” “好,您等着,马上就好。”画越听她声音好似生了病,心里头就有点犯嘀咕,琢磨着是不是该要找府医来看看?但想想王妃自己就是大夫,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了。 心里头琢磨着事,就没留心看路,刚出门就差点一头撞上慕云深,看她魂不守舍的样,不禁好奇道:“画越,你在琢磨什么?” “王爷,您可吓了奴婢一跳!”画越被他吓得惊魂未定,拍拍心口顺了口气才道:“王妃要沐浴,但是奴婢听着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好像有点不对劲,就琢磨着是不是该找府医瞧瞧?” 软绵绵?想起昨夜的手下的丝滑触感,喉结忍不住动了下,端着清冷模样故作高深的踏进了房内:“不必,你去将热水备好,我去瞧瞧。” “哦,”画越摸了摸鼻子,转身去准备热水了,难道王爷也跟着王妃学会了看病治人? 沉稳的脚步声响在房内,逐渐往屏风后的里间接近,苏沄蓦看看自己满身的青紫,暗啐了口禽兽,羞得脸色泛红,果断的将自己埋进了锦被里。 “蓦儿?”慕云深进来就看见她将自己裹成了一团,低低轻笑,坐在床沿边,干脆连人带被将她抱进了怀里,不料她没抓紧被子,丝滑的锦被顺势滑落,顿时露出了诱人春色。 看他倏而眸色变深,苏沄蓦暗道不好,急急就要揽住被子,“你转过去,不许看!” 还没来得及扯住被子,画越的声音在外间响起:“王妃,水备好了,可要叫人侍候?” “不必侍候,都通通出去!”慕云深扬声回答,听见外间的关门声,这才扯过轻衫覆在她身上,抱起柔若无骨的娇躯就往浴间走去,不怀好意的调笑道:“难得蓦儿主动投怀送抱,我又怎可浪费蓦儿的一片心意?” 抱着她直接踏进大浴桶,苏沄蓦看着足足装下两个成年人还有空余的浴桶,尖叫一声,就想从他怀里扭脱,她丝毫不怀疑,若是一同沐浴,自己会被折腾得更惨! “乖,别动。”小心的将她放进浴桶里,慕云深笑的很是无奈,自己在她眼里就如此急色吗?安抚住她,运了内力的暖烫手掌轻柔的给她按捏着,“怎么样,舒服了些吗?” 苏沄蓦靠在桶沿,他的大掌暖暖的又带点儿烫,在后背轻轻揉捏着,确实很不错。享受的眯着眼点头夸赞道:“唔,手法极好,以后你就是本王妃的御用按摩师了。” 慕云深笑,眸含宠意,只要她喜欢,他愿意给她按一辈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纷争 看她舒服得犹如慵懒的猫儿般眯起了眼睛,唇边勾起淡笑,想到白天的事,又道:“父皇来过了,说是让我去迎接西域使者,你怎么看?” “皇命不可违。”眯着眼慵懒出声,软哝的嗓音仿若醇厚的美酒,闻之便醉:“父皇一直惦记你的才华,加之心中愧疚,如今又已大婚,肯定琢磨着要给你找点事情做做。” 喉结不动声色的轻咽了几下,掌下丝滑柔嫩的触感刺激着敏感的神经,强忍着渴望回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此事不容拒绝,但若出手太多,又难免会被看出破绽。” “那你就让我揽功呀?”银铃般的笑声倾泻而出,得意道:“家里有个聪明到堪比天才的王妃,你不好意思领功,就说是我的主意,怎么样?” “你倒当真敢说,”慕云深笑呸了口,看她狡黠如狐的小模样,越发勾得心痒痒,一双大掌也不安分起来,四处游离,专职点火。 察觉到他的意图,苏沄蓦忙要按住他的手,哪知火热的胸膛已经贴上了她微微泛凉的背,冷暖交替顿时激起了她不由自主的颤栗,双眸泛起迷离色彩,软倒在他怀里。 察觉到她的颤意,坚硬胸膛抵住她柔美的背,灼热坚挺顺势沉入她的美好之中,极尽温柔的轻轻律动着,满是怜意的动作惹得她忍不住低低婉转吟哦,满足的浅叹出声。 那似有若无的轻吟宛如世上最美妙的乐章,室内一片春光,旖旎缠绵…… 苏沄曦正在绛云阁独自用晚膳,就听外间有小丫头在轻声喊赵夫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连动箸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沉着脸盯着满桌的佳肴。 只听环佩叮当,一阵香风袭来,随即宛若鹂儿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便响在身侧:“妾身赵玉儿见过王妃姐姐。” 苏沄曦坐端了身子,看她微福着身,也不叫她起来,径自冷笑道:“天色渐晚才知道来见本王妃,丝毫不懂祖制规矩,果然是下贱歌妓出身,登不得大雅之堂。” 饶是赵玉儿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建设,极有可能会被挑刺,却没想到才初次见面她就毫不留情的揭自己的短,加以讽笑,微垂着头,纤指发白紧拧着丝帕,鹂儿般婉转的声线里多了丝委屈,“王爷昨夜醉酒过度,妾身服侍太晚才会误了请安的时辰,还请姐姐见谅、” 见谅?秋水般的眸里冷笑连连,她这是来向自己示威?提醒自己大婚之日独守空房? 怒极反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过眼底:“你在本王妃大喜之日故意勾引王爷去点玉轩,如此居心叵测之人,断不能留在王府后院为祸,来人啊!” “姐姐,我没有!啊!”惊慌又委屈的声音穿过外间,苏沄曦诧异的看着她好端端的突然自己跌倒在地,耳尖的听得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忙换了脸色,蹲下身焦急道:“妹妹怎么样,可有摔伤哪里?” 慕云舒在院里就听到赵玉儿的声音,急急赶进来,就见她跌坐在地上,而苏沄曦焦急的蹲在她身旁,温和的面上带了厉色:“怎么回事?” “没……”看见慕云舒,赵玉儿心底顿时冷笑起来,委屈巴巴的望着他就欲开口,哪知才说了个字,苏沄曦已经截断了她的话,语带埋怨道:“都摔成这样了,怎么还说没事?下次误了早晨的请安,晚间就不必来了,你看这急急忙忙的,若是摔伤了王爷得多心疼?” 一句话堵得赵玉儿不知如何分辩,看着慕云舒脸色晦暗的盯着自己,恨得指尖掐进了掌心,这下子自己倒真成了不懂规矩的贱妾,而她苏沄曦还是个怜恤姬妾的仁厚王妃。 “既然伤了脚,那就叫软轿抬回点玉轩养着,莫再出来丢人现眼。”慕云舒眼神冷淡的看了眼赵玉儿,他虽有心冷落苏沄曦,但毕竟是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妻,往昔情分还在,他自己作贱她不打紧,但若是让个歌妓爬到了头上,传出去成何体统? 为着自己的贤良名声,他也但不能容忍此等事情发生,赵玉儿看他执了苏沄曦的手欲进里间,顿时就咬牙哭了起来,声音凄若黄鹂哀鸣:“王爷!……” 慕云舒的脚步闻声顿住,苏沄曦看他似有不忍,眸有悲意,娇若芙蓉的颊上却勉强露出丝笑:“玉儿妹妹受了伤,王爷还是去看看罢,妾身,妾身这里不打紧的……” 苏沄曦本就极美,此刻乌眸含悲,眸底隐隐有泪花闪烁,偏生颊边那朵笑颜仿若风雨里的小白花,明明自己都快要存活不了,却还偏偏为她人着想。 慕云舒瞧得怜意大起,往昔恩爱涌上心头,再不迟疑的拥着她往里间去,柔声安慰:“只不过是个歌妓罢了,曦儿何必在意呢……” 赵玉儿泪流满面的走出绛云阁,原来自己在他心里,也不过就是个下贱的歌妓罢了…… 为了苏沄曦的欢颜,竟不惜诋毁自己,他可真是狠心无情啊,可他也不想想,如若有选择,谁不愿意当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千金小姐? 又是一夜极致欢愉,直至黎明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苏沄蓦已是累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相比于前夜的疯狂索取,昨夜的他虽仍孜孜不倦,但却将律动柔到了骨子,那般极尽宠爱之感,忍不住就一遍遍的想再要更多一点。 沉睡不知天色,迷迷糊糊的醒来,却感觉床榻仿佛在震动,霎时脑子一片清醒,地震了? 惊得猛坐起来,旁边静坐阅书的慕云深被她的激烈的动作吓了一跳,书也来不及放下就赶过来用自己温暖的怀抱拥住她:“怎么,做噩梦了?” 明眸仔细的看了下四周,原来是在马车里,怪不得会有震动感。 轻舒了口气,窝在他怀里咕哝道:“我还以为是地震呢,吓我一跳……” “地震是什么?”慕云深敛了眉,不懂她嘴里的新词,苏沄蓦闻言讪笑了下,糟了,一下小心又说漏了嘴。 第一百九十六章:幻心草 看他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正等着自己授业解惑,只得讪笑着信口诌道:“我从古书上看来的,说地底下会产生强烈的震动,然后会震塌房屋,大地也裂开口子,反正就是件很恐怖的事情,我心里想的多了,刚才迷迷糊糊的以为是地震,所以才惊坐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慕云深有所思的点头,拥着她没再追问,眸光深幽的看着虚空,他知道蓦儿身上有秘密,从前的苏沄蓦他不是没见过,只不过是个被继母迫害的可怜虫罢了。 可就在那夜双双被设计,大难不死之后,她便活生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一个聪慧坚韧,明眸亮晶晶的望着自己说要做四王妃的女子,一个让他此生再也无法舍弃的爱人。 他不相信神鬼之说,更不相信会有人一夕之间竟能生生换了性格,尤其她那手精湛的医术,没有浸淫多年的功底,又如何能出神入化? 只是她不愿意说,他便也不问,他在等,等哪天蓦儿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一时间车厢内静默下来,无人再说话,只听得车轱辘压在碎石路上的轻微声响,没过多久马车也停了下来,煦沐在帘外轻声道:“主子,玉林山庄到了。” 慕云深闻言压下满怀的心思,笑着抱起她:“走吧,这玉林山庄地处远郊,是座温泉庄子,我看你这几日颇累,来泡泡温泉解乏。” 累还不都是他给折腾的?轻嗔了眼,由他抱着一路走入庄内,但看庄子四周环境清幽,少有人烟,庄内布置雅致,不时有热气升腾而上,如云雾缭绕,仿若仙境。 绕过绿树假山,亭台楼阁,便见后院几笼翠竹,再转过去,一汪天然的温泉水现出身影,正袅袅升腾起白色雾气,池侧再有巧匠精心布置了盆栽花卉,隔断了外界的视线。 慕云深小心的替她除去外衣物,抱着她下池水,坐在池底让她靠在自己身前,舒适温度带来的令人忍不住呻吟出声,整个人身心都放松下来,安静的享受这一切。 “多泡温泉对人的身体极为有益,”背靠着他,颇为享受的微着眼,喃喃道:“云深,我们在王府也建个人工温泉好了,累了也能休憩休憩,放松下身体。” “好……”对于她的要求,他甚少没有不答应的,只是有些惋惜道:“可惜早年就寻着这么一处天然的温泉池,被我建成别庄了,王府那边是怎么也寻不着如此好的地脉了。” “温泉可不是地里的大白菜,随意就能遇着的,”苏沄蓦可不敢奢求遍布都是温泉池,如若真是那样,只能说明块大地底下的地壳不稳定,想想就忒是吓人。 不过想到件事,瞬间又眉开眼笑起来,唿啦下就站起身,急匆匆要往外跑:“天然温泉池的条件形成很苛刻,而在这些地方往往会生长着罕见的幻心草,我得去找找看!” 看她一说到珍稀药材就激动的忘了身在何处,慕云深忙一把将她扯住,亮若繁星的眸子在她泛着诱人粉红色泽的娇躯上游离着,吃笑道:“蓦儿可是在给本王一亲芳泽的机会?” “呀!”反应过来的苏沄蓦瞬间爆红了脸,慌得扑通一声坐下水,溅得自己和他满头满脸皆是温泉水,一双明眸羞得左右张望,就是不敢看他:“那个,那个我……” “什么这个那个?”眸含渴望的欺近她,在她的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水下的大掌已经不安分的游遍全身,在她难以忍耐的低吟声中扬声道:“煦沐!” “在!”煦沐柔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苏沄蓦顿时惊得紧紧闭住了嘴,尴尬不已,天,这是露天温泉,他叫煦沐干什么? 灼热紧抵着她,耳鬓厮磨道:“快将幻心草的特征告诉煦沐让他去寻,然后咱们俩……” 余下的话在薄唇边打着转儿却是没有说出来,苏沄蓦着实顶不住他的好体力,嘿笑着讨饶:“好王爷,今儿休战,让妾身自己去寻如何?” 回答她的却是一个毫不犹豫的深挺,惹来她情不自禁的惊呼,星眸染上邪魅,咬耳笑道:“难道你想让煦沐在旁听着?” 苏沄蓦自是没那种嗜好,平日里休息都是让丫鬟们去了外间的,忍着身体里的异样勉强说了幻心草的特征,那方慕云深听着煦沐破空而去的声音,再也坚持不住,尽情驰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云端晃晃悠悠的跌落,闭着眼实在懒得动弹,由着他抱起自己回房,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最后意识一散,又是累到昏睡。 梦中几载沉浮,再清醒时迷迷糊糊中听得外间有声音响起,闭着眼喊了声:“画越。” “王妃,您醒了?”画越应声而来,挽起纱幔用缠丝金勾住,主子昏睡了两天,若不是王爷交待莫要打扰她,自己肯定要急得去大夫来给她瞧瞧。 迷瞪着眼看了天色,外面似乎晴空万里的样,勉强忍着身体的酸痛坐起身来,有些闹不清究竟被折腾得睡了多久,问道:“这是何时了?怎么没见王爷?” “蓦儿可是在找本王?”优雅含笑的声音在外间响起,苏沄蓦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看着那道丰神俊朗的身影信步迈进里间,只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藏起来,天,她这个小身板可是禁不住他的折腾了,再这样下去,她就得重新投胎找妈妈了! 慕云深看她缩着肩怕极了的模样,内心好笑,看这小女人以后还敢不敢再怀疑自己? 也不再上前,看着画越给她更衣洗漱,自己则扬扬手里的盒子:“煦沐照着你给的特征在别庄后的山脉里找着的幻心草,统共就八株,是要培育起来,还是就地制药?” 说到药草,那双明眸瞬间就亮了起来,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手里的盒子:“制成丹药吧,幻心草对生长之地要求极严,王府里没有适合的土质可以培育它。” 第一百九十七章:西域使者 苏沄蓦匆忙用了点膳,便接过幻心草,只见此草叶片两两对生,通体莹白,茎叶内隐隐泛着红光,红光如丝线在茎叶内缓缓流动,很是神奇。 慕云深看她有条不紊的将些不知名的药草按着顺序丢进药臼内捣碎,不由好奇道:“这以幻心草为主的丹药配制出来,是什么功效?” “幻心草,草如其名,能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人的心智,使其神智混乱。”苏沄蓦边捣着药草边解释道:“我又在其内加了引魂花,大体效用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引导人说出实话。” 慕云深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不过听起来似乎和你以前制的吐真药物差不多?” “吐真药物的时效短,而且对同一人使用,效果会越来越差,而幻心草为主药的幻心丹则没有这种后遗症,理论上只要能一直使用幻心丹,便可一直控制其神智。”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慕云深咋知,蓦儿用药手段神出鬼没,当真让人佩服。 苏沄蓦一笑,玉颊生辉:“医者父母心,医术要用到治病救人上方才能堪称杏林高手,才当得起医者的名号,这些其实都是小玩意儿,防身之用,难登大雅之堂。” “画越和朔风的伤都是你治好的,那么严重的伤也能恢复如初,已经比宫里的那些自以为是的御医厉害许多。” 这话可不是慕云深吹牛,当初若是蓦儿出手诊治瘴毒,绝对不会昏迷拖延那么长时间。 后来苏沄颜被鞭笞得奄奄一息,若不是蓦儿暗中出手,她哪里会那么快就活蹦乱跳?偏生也不是个知道感恩的,尽想着如何反噬。 苏沄蓦只是笑,她出生医仙世家,见过的疑难杂症无数,经手的古怪病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已习之如常,不过既然云深说厉害,那就厉害罢…… 美好的时光往往转瞬即逝,眨眼间新婚休沐期已过,而西域使者也已经千里迢迢到达京都,慕云深既然领了令,自是要出城好生迎接番邦友人。 远远看着城外尘土飞扬,有大队人马赶来,前去探路的朔风策马而来:“使者来了。” 慕云深点头,他乃大国王爷,自有风华气度,端坐于马上只是凝眸远眺,并不上前迎接。 那西域使者戴着牛角帽,一身五彩斑斓的衣服如袈裟般缠绕在身上,待他行到城门口,慕云深才略带了笑意,拱手道:“欢迎拓木使者前来我大平朝朝贡,这边请。” 那拓木使者一双倒吊眼,叫人看着就生出不舒服的感觉,此刻那双倒吊眼上下打量了下慕云深,才咧嘴露出口黄牙嘿笑道:“我道是谁能担得住迎接我西域王国的重任呢,原来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四王爷啊?” 慕云深挥挥手,队伍立即行动起来,引着人往驿站而去,自己则是眉眼未动,云淡风轻的道:“西域乃我平朝属国,使者明日入朝觐见吾皇时须得用敬语,否则视为大不敬之罪。” “属国?笑话!”拓木冷笑,“我西域如今兵强马壮,草原辽阔,平朝该是向我西域称臣!” 眼神陡然凌厉,带着隐隐压迫看向他:“使者莫非不是来朝贡,而是不远万里来下战书?” “贡品自然有,但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走,”拓木指了指后方延绵的队伍,不无得意道:“我西域向来尊重有识之士,届时我会提上问题,倘若平朝无人答的上,哈哈……” 笑声中夹杂着猖狂和得意,跟在慕云深身后的一众官员都冷了脸色,这拓木着实欠教训,明天朝堂上定要展露大国雄风,叫他夹着尾巴做人! 只是拓木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慕云深疑惑,看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街边,顺着他的视线循去,就见街边的仁心药铺里走出个淡紫宫装的身影,那身影正与身后的侍女笑说着什么,但看她身如弱柳,桃腮泛笑,那双乌黝黝的眸子顾盼之间熠熠生辉,神采动人。 却正是他的王妃苏沄蓦。 “极品美人啊……”拓木情不自禁的擦了擦嘴角的涎水,转头看向慕云深,并不理会他隐含怒气的脸色,涎脸道:“四王爷,我也不为难你们了,只要你将这个美人送到驿站来,这些贡品就全都是你们的了,而且我西域今年依旧是你们平朝的属国!” “放肆!”身侧的朔风闻言顿时盛怒,一剑搭上他的脖子,动静引得刚出药铺的苏沄蓦往这边望,看见是他们引了西域使者,想想还是轻移莲步过来:“朔风,怎么回事?” 朔风黑着脸,怒声道:“王妃,这人出言不逊,着实要狠狠给他点教训!” “不得无礼!”慕云深轻斥了声,看看面有遗憾的拓木,朝她身后的画越沉声道:“即刻送王妃回府,以后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得再擅自出府!” 随即领着队伍就径自走了,徒留苏沄蓦和画越在街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怔愣,她只不过是见幻心丹还缺味药材,便带了画越上街,顺便散散心,这人恁的是发什么脾气? 画越看她蹙着眉头,面有窝火的模样,想想小声解释道:“王妃,我瞧着那西域使者的看您的眼神不对,想必王爷是吃醋了吧?” “那使者确实不是个好东西,眼冒淫光脸色泛青,一看就是房事过度,”苏沄蓦恼得踢着脚边的小石子,这只是纯属巧合遇见,云深居然凶自己,越想越委屈,闷着头就回了王府。 慕云深回头见她垂着头远去,心底苦笑一声,那拓木竟敢打蓦儿的主意,自己若不端正态度,他势必会在父皇面前要人,届时会闹得更难堪,罢了,今晚上准备着睡床底下吧! 拓木那双倒吊眼里满是遗憾,千金易得,美人难觅,好不容易看见个极品美人,却又已是嫁作他人妇,不过西域那边并不介意女子是否嫁过人,父亲娶了儿媳的事情并不少见,倘若自己想法子将这个美人掳去西域,那王上岂不是要给自己再加官进爵? 第一百九十八章:比试 一路上各自琢磨着心事,也就很快抵达了驿站,慕云深耐着性子拱拱手:“明日吾皇会在早朝时等候使者朝贡,还请使者莫要误了时辰。” “这是自然,”拓木见过苏沄蓦后,整个心思都已经放在了如何掳掠她之上,随口敷衍了句,想想又不甘心的道:“四王爷,只要你肯将令王妃交给我西域,我拓木保证今后西域一定助你夺得嫡位,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如何?” “不如何!”慕云深这下是耐心尽失,星眸里染了沉怒,想也没想的厉声拒绝:“本王的王妃不容任何人觊觎,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拓木仿佛看怪物似的看他,着实不明白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是不是傻?区区一个女人,也就是貌美了些而已,换取你今后权倾天下,这一本万利的事情你也不干?” “休要再言!”一踢马腹,策马拂袖而去,他再呆下去,怕忍不住会一剑杀了他! 拓木倒是不在意他无礼,摇头晃脑的进了驿站,啧啧,不过就是说了几句想要他的女人,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要知道在西域,那些富家子弟共妻可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就图个乐子而已,谁还能对件好看点的衣服动感情? 这四王爷竟然为了件随时可换的衣服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真是个傻瓜。 苏沄蓦闷闷的回了引凤楼,坐在八角亭里望着花园里的奇花异草生闷气,画越和雪莺说了街上的事情,一时间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得面面相觑的站在不远处候着。 看她俩站在那里浑身都不自在的模样,心下更是烦躁,挥着手就开始赶人:“都下去吧,不用侍候了,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这……”画越和雪莺对看了眼,不该如何是好,正犹豫着,背后传来清冷无奈的声音:“都下去吧,不用候着了。” “王爷。”两人看见他,顿时齐齐松了口气,王妃板脸的时候,那双凤目光华灼灼,微微扫视就能带给人无尽的压迫感,她俩是硬着头皮站在这里,大气都不敢喘。 慕云深看她板着脸轻哼一声,转到了另一边,不由苦笑:“蓦儿,还在生我的气?” 一说还说,一说委屈的眼泪都快落下来:“四王爷好威风,竟是当街就呵斥王妃!” 听她声音里隐隐带着哽意,心头涌起痛意,自己当时也是又气又急,才会口不择言的伤了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拥入怀中,轻叹道:“那拓木竟敢以嫡位来换取将你送入西域的机会,蓦儿,我又怎么舍得用你来换取江山?心有怒意一时伤了你,我道歉……” “果真是极不要脸!”听他解释完,凤目迸出怒意,“朔风就该一剑杀了他!” 慕云深也是无可奈何,“若是能杀,我早已杀之,如何能等他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她本不是矫情的人,但自从嫁与他,那股小女儿的娇态便显露出来,撅着嘴儿别过头去,“今晚给我按摩一个时辰,清心寡欲的按摩!” “不是吧?”慕云深闻声色变,一张俊脸瞬间就变成了苦瓜样,他在她面前意志力几乎为零,这一个时辰下来,自己该得欲火焚身,直接就废了吧? 欲哭无泪的看着她,早知道自己就应该主动求罚,睡床底下也比活生生受煎熬好啊? 一夜无话,按了半个时辰就开始甜言蜜语的某人终是如愿抱着软玉温香温存了一夜,寅时早起,神清气爽的踏出引凤楼,今日朝堂之上与那个拓木再来见见真章! 金銮殿里,嘉前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百官肃立两侧,自有威严大气之势,那拓木倒也没误了时辰,一摇三摆的走进殿内,也不行跪拜礼,随意拱了手道:“西域使者拓木见过圣上。” “放肆!”御史大夫张恒跳了出来,怒道:“西域乃平朝属国,使者须得行跪拜礼!” 一众官员也都皱了眉,没见过昨日拓木的阵仗,此时纷纷指责起来,拓木也不恼,站在殿中扬声道:“我西域皆是勇士能人,想要我臣服也不难,派你们平朝的人上来比试比试,你们若是输了,从今往后平朝便得是我西域的属国!也得要年年朝贡!” “大放厥词!”慕云舒出列,拱手道:“父皇,这西域使者太过猖狂,咱们堂堂大平朝人才济济,定要狠狠挫了他的锐风,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嘉明帝阴着脸,沉沉点头,他的身子一直不见好,精力锐减,此刻见那拓木飞扬跋扈的样,心下自是恼怒,“老八,此事便交予你,让西域使者好好开开眼界。” “是,父皇。”慕云舒领了令,朝慕云深那边看了眼,眼中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原以为他能负责迎接使者,定是又得到父皇重用,如今看来,还是原先的那个绣花枕头。 一派潇洒的站在殿中,拱手温和笑道:“不知使者想比试什么?” “八王爷客气了,”拓木来平朝也是做了功课的,自然是识得几个人,指指自己身后的几个健壮汉子,得意道:“西域男儿个个骁勇善战,这第一关,自然是武。” 慕云舒并不恼,将他温和贤良的一面演绎的淋漓尽致,面上依旧是浅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既是武比,还请父皇和各位同僚与使者一同移步至练武场。” 练武场占地广阔,跑马都没有问题,众人也就占了练武场一角,待站定,慕云舒就拱了手,笑道:“不知哪位同僚愿意下场与西域男儿一较武艺?” 话音刚落,雷泽鸣已经出列,“我雷家男儿素来战场立功,这武官比武,再合适不过。” “就你?”拓木冷笑一声,随意指了个人,“巴图,你去和这位雷将军较量较量,下手可得悠着点,残了没事,可别打死了。” 那个巴图浑身肌肉盘虬,站在那里像座小山,俊秀的雷泽鸣到了他身前,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却也不惧,气极反笑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第一百九十九章:斗药材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上阵,那巴图气力凶猛,也不讲究招式,看到雷泽鸣近前,两只蒲扇大掌往前一伸,就欲拎住他的领子掼摔,雷泽鸣可不敢与他拼蛮力,身形微闪绕着他游走,也欲寻找破绽来个一击败敌。 只是这样下去谁也奈何不了谁,巴图像座山似的屹立在场中间,以雷泽鸣的力气很难撼动他,而雷泽鸣身形矫健,沾之即走,笨拙的巴图同样也逮不住他,空有一身蛮力而无处使。 一刻钟过去了,两人在僵持着,两刻钟过去,巴图有些摇摇欲坠,雷泽鸣的身形也没有那么快了,再过一刻钟,两人都累得直喘粗气,只能拿眼睛互瞪着对方,束手无策。 “算了,我看武比也比不出什么名堂来,”拓木的耐性也没那么好,武比本也就是噱头而已,挥手让巴图退了下来,“八王爷,这局就算平手,如何?” “既然使者如此说,本王没意见,”慕云舒笑的温和,“不知使者还想比什么?” “听闻平朝医者无数,我西域不才,想要与平朝医者比比医术。”拓木说话间语气也恭敬起来,说完就侧过了身,让了路出来:“大祭祀,医术就看您的了。” 拓木身后走出个枯瘦的老者,也只是微点了头算是行礼,苍老的声音缓缓道:“谁来?” 江湖乱世,名医最是难求,若是与哪位名医交好,平日行走江湖也算是多了条性命,可能称得上名医的也就那么几位,要么是隐世高人,要么就是被家族收揽,皆是世上难见。 既是比医术,慕云舒当即请了宫中御医前来,听闻事件前后,御医院的掌院邓远之细细看了几眼那老者,忽地脸色一变,拱手道:“阁下可是号称绝情鬼医的谢老鬼?” “老夫多少年未再行走江湖,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号。”谢老鬼捻着山羊胡,看了眼已近花甲的邓远之,道:“你既认得老夫,又是个小辈,老夫也不欺你,你们一起上吧!” 邓远之是面有苦意,如今逼上梁山,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转入御医院去做准备了。 慕云舒看他神色不对,跟上来轻声问道:“这个老者很厉害?” “谢老鬼成名之时还没有我,你说呢?”邓远之是心下打鼓,根本没底:“你别看他现在一派和善老人的样,当年在江湖上可是叱咤风云,威风的很。” “据说他医术超凡,但脾气很怪,他不乐意救的人,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都懒得抬下眼皮子,久而久之便得了个绝情鬼医的称号,后来他年岁大了,江湖上便称之为谢老鬼。” 邓远之叹着气:“谢老鬼已经多年未在江湖上露面,不知行踪,没想到竟是去了西域。” “这么说来,你们的胜算很低?”慕云舒也变了脸色,若是此事办砸,父皇肯定会雷霆大怒,届时不光丢了整个平朝的面子,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名声也要毁于一旦。 原来以为胜券在握才揽上身,如今看来是引火烧身,慕云舒急红了眼,“你们不是整个平朝最有名的医者吗,怎么会搞不定这个劳什子的鬼医?” 邓远之摇头苦笑:“谢老鬼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疑难杂症无数,我只能尽力而为。” 慕云舒一时也没了词,看着邓远之小心的捧了几个盒子出去,心底懊悔不已,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又要出这个头?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邓远之领了御医院众人过来,谢老鬼才从闭目养神中缓缓睁开眼,不若寻常老人家那般眼神浑浊,他自双眼黑白分明,内有神光流转,一派仙风道骨之态。 淡看了眼已经做足准备的邓远之,淡声道:“开始吧。” “前辈,得罪了!”邓远之拱手,随即从身侧的御医手里取了个盒子打开,但看盒内一朵金灿灿的五瓣花,艳阳高照之下,花朵犹如黄金铸造,煞是灿烂夺目,邓远之双手捧住盒子,道:“还请前辈识出此花,并说出功效。” 谢老鬼只看了一眼,便复又闭目养神道:“炽阳花,名中虽有阳,却是生于极阴之地,以花瓣入药,可解武者走火入魔之苦,若是以整花制成炽阳丹,可大大增进修炼阳性武功的武者修为,炽阳丹曾盛极一极,江湖中千金难求。” 邓远之额头有冷汗滴落,御医院虽然药材众多,但能称得上罕见之物的却没有几样,这炽阳花也是他得到之后,翻遍古籍才得知此花的名称和功效作用,岂知却被谢老鬼一口道出。 谢老鬼也不含糊,道出炽阳花后,随手从身上拿出截不起眼的树枝,“看看这个。” 寸长的树枝上错落有致的长着几片嫩叶,翠绿的颜色让人怀疑是不是他刚才就在哪个路边随手折过来糊弄人的,大臣们也议论纷纷,“这不就是路边的杨柳枝?” 邓远之却不敢掉以轻心,眼睛盯着寸长的树枝,脑海里已在拼命的搜索,身旁的御医们已经在小声的讨论起来:“看着像春犀木,但又像意榆枝?” “不对,不是意榆枝,”邓远之摇头,肯定的道:“这是养灵枝,顾名思义,将养灵枝带在身上,能滋养人的魂魄,使其精气神更足,此枝也不宜入药,放在身上最佳。” “不错,你这小辈倒有点眼光。”谢老鬼睁开眼,复又将养灵枝藏入袍内,这可是他花费了极大工夫才得来的这么一小枝,一直贴身温养着。 “前辈能得到养灵枝,自也是福缘深厚,”邓远之松了口气,笑了笑,不管是炽阳花还是养灵枝都生长在禁地之中,想要得到这些天材地宝,没有一定的机缘可不行。 随即又小心的取了个盒子,才掀开条缝,便有霞光隐隐透出,谢老鬼原本半睁半阖的眼睛也立时睁了开来,完全掀开玉盒,就见异象陡生,七彩霞光顿时冲天而起,邓远之这可是将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笑道:“前辈请看。” 第二百章:传家宝 霞光太过炫目,邓远之只给谢老鬼看了一眼便又将玉盒盖了起来,霞光又敛入了盒内。可这一眼也足以让他看清盒内的东西,似是一头通体雪白的异兽散发着七彩光芒,其样栩栩如生,额生双角,脚踏祥云,若不是双眼紧闭,毫不怀疑会乘风而去。 谢老鬼有些沉吟,似是拿不定主意,慕云舒和众大臣见状皆是暗自松了口气,刚刚看谢老鬼无比轻松的认出炽阳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幸亏邓远之还有后招。 拓木站在谢老鬼身旁,小心翼翼的道:“大祭祀,可是此物连您也没有见过?” “我只在古籍上见过,实物还是第一次看见,”谢老鬼想了下,随即沉声道:“雪麒麟,生于冰雪之巅,比千年雪莲的生长条件还要苛刻,雪莲为临危续命,雪麒麟则是延年益寿,古籍记载,若是等雪麒麟睁眼之时将其采之入药,可与天地同寿。” “确实是雪麒麟没错,晚辈佩服。”邓远之输的心服口服,一旁的百官却不淡定了,嘉明帝眼光火热的看着邓远之:“雪麒麟当真有鬼医先生所说之功效?” “雪麒麟确实能延年益寿,但也就是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至多十年而已,”若非被逼急了,邓远之是万不想将这等奇物拿出来的,拱手恭声道:“更何况这株雪麒麟不知是哪个朝代遗留下来的,采摘的年份和保存的方式不对,功效又已大打折扣。” “圣上莫非想着另寻一株雪麒麟与天地同寿?”谢老鬼捋着胡子嘿嘿笑:“这等天地奇物得有大机缘才能得之,说不定这株雪麒麟已是世上仅存。” 嘉明帝面色晦暗,不接他的话,谢老鬼也不在意,古籍记载而已,指不定就是个传说,从来也没见着谁当真活成了老妖怪与天地同寿。 顺手从兜里拿出个非金非木的盒子,打开来看,却是几枚小小的种子,谢老鬼笑的很是自得,“小辈,你若是能猜出这是什么东西,老夫就送你一枚当传家宝。” 听他这样说,又有了貌似不起眼的养灵枝在前,谁也不敢再认为那就是几粒普通的种子,可那东西也确实毫不起眼,若就是随意丢在路边,想必也没人会去捡。 众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连猜测的声音都没有了,慕云舒急得额头冒汗,催促道:“你们倒是猜猜看啊?不试又怎么知道对不对?” 谢老鬼闻声更是大方的挥手,“无妨,一柱香的时间,你们尽管猜。” 拓木闻声立即就叫人点了线香过来,眼看嘉明帝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邓远之花白的头发已被冷汗浸湿,迟疑道:“莫非是寄情木的种子?” 谢老鬼摇头,一旁又有人接道:“断柏木?” “鬼灵木?” “天香果?” 一连串的名称冒出来,却没有一个对的,谢老鬼只是不停的摇头,眼看线香已经燃去大半,拓木得意起来:“怎么样,平朝皇帝?愿赌服输,明年该换成你们给西域进贡了吧?” “使者未免得意的太早,”清灵悦耳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慕云深循声望去,就见一队莺莺燕燕款步而来,而他的小妻子首当其冲,出声的也是她。 急忙迎上前去,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文皇后接我来宫中说说话,又恰巧看到这边有霞光起,大家就过来看看热闹。”压着声音回了句,又笑嘻嘻的道:“看着,你的王妃给咱们大平朝出口气!” 慕云深无奈,只得由她去了,更何况此时已经关乎国体,若真是输了,平朝的脸面也算丢完了,现在只能寄希望蓦儿的医术能力挽狂澜。 谢老鬼打量了她一眼,闪过抹兴味:“哦,莫非你这小丫头也懂医术?” “只是略通一二而已。”苏沄蓦看了看他手中的盒子,还有那几枚被他称作传家宝的种子,捂嘴娇笑道:“先生也是个妙人,忒会逗人玩,这盒子倒是个好盒子,只不过里面装的只是寻常的金银草种子,名字虽然有金银,但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我平朝多的是这种东西。” 金银草?邓远之顿时脸色煞白,再仔细看看,通体黝黑两头尖,可不就正是金银草? 瘫软在下属身上,心里明白这是被谢老鬼摆了一道,谢老鬼看他脸色泛白,笑道:“小辈,并非老夫哄你,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你还差的远哩!” 转头又看向苏沄蓦,“你这小丫头有点意思,既然你代他猜出我手中之物,那就继续吧!” “何必这么麻烦?”苏沄蓦笑着指指他身上悬着的那些盒子:“老先生选三样拿出来,我若猜不中,甘愿认输如何?” 拓木是见过她的,此刻仍是改不了眼冒绿光的样,却又带着点狐疑看她:“美人儿,你能代表你们大平朝来决定胜负?” “朕允了。”上首的嘉明帝点头,“她是我平朝的承乐公主,也是四王妃,朕允她定胜负。” 谢老鬼闻言顿时挑起了莫大的兴趣,“既然如此,那小丫头你可要睁大眼睛仔细看了!” 说罢也不迟疑的取了三个盒子下来,打开摊在手心,笑容满面的大方道:“只要你能在半个时辰内猜出来名称和功效,就算过关。” 那三个盒子里装着都是些稀罕之物,邓远之看了下,若是自己去猜,绝对押不中答案,但看四王妃胸有成竹的的模样,莫非她能知道这些是什么药材? “何须半个时辰?”苏沄蓦只从盒子前走了一遍,心里便已笃定了答案,玉颊含笑,朗声道:“第一个,血莲子,产妇临盆若有大出血,服之见效;第二个,清仙草,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立时毙命的剧毒,服之便解;第三个,碧心莲,活死人肉白骨,能从阎王手里抢回命。” “小丫头当真好眼光,分毫不差。”谢老鬼这下是笑不出来了,瞪着眼睛直直的看她,医者其实也是靠岁月来积攒经验的,年岁越长见识的病症和药材越多,经验也就越丰富。 可看眼前这丫头片子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莫非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看医书? 第二白零一章:承欢公主 “老先生谬赞了,”苏沄蓦淡笑,“只不过是恰巧在古籍上看过这几种东西而已。” 恰巧见过?真当这些东西是随处可见的野花野果子,不值一文?谢老鬼很是不服气,张口又道:“若一人心火上攻,浑身却寒凉如冰,手脚抽搐,当如何解?” 苏沄蓦一笑,随口就道:“以化云草入药,辅以丹木皮,青珍果和一线草可解之。” 谢老鬼又问;“那若是此人从前受过内伤,又时常筋骨疼痛,你这张药方怎么办?” “若如老先生如此说,那化云草改成龙血草,丹木皮换成常见的古兰花,配以少量的春心木,再佐一味固本培元的仙阳子,便可齐活了。” 话完又调皮一笑,“若是老先生重要之人,再将您那碧心莲给她入药,保证百病全消。” 居然是将丹木皮换成寻常的古兰花…… 踉跄倒退两步,他昔日已经琢磨出将化云草换成龙血草,可龙血草乃刚猛之物,丹木皮也性烈,他想尽办法,也没有找到能中和两者药效的材料。 “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世上了……”谢老鬼眼现惆怅,当年她寒火之症频发,对身体伤害极大,自己走遍大江南北也没有寻到对症之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后香消玉殒。 自此他便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世事,若是这小丫头能早生个几十年,她是不是也就还活在世上,与自己逍遥快活? 苏沄蓦看着谢老鬼眼现追忆,想必这个病症触动了他的伤心之事,也就默默的不再吭声。 别看她能随口道出来,这寒火之症好解,但若那身子还有其他病症,相生相克之下,寒火之症药方里的几味药若是不替换出来,一口汤药便能要了人命。 慕云舒脸上笑意愈盛,蓦儿可当真是他的福星,不出手则已,出手则败敌,朝着拓木那边拱手笑道:“不知使者可还要与我平朝能人比试?” 拓木此番最大的倚仗便是谢老鬼,以他在江湖上的盛名,少有对手,但此刻看他陷入往事回忆中,不由轻声提醒道:“大祭祀,您看还要再比吗?” 谢老鬼回过神来,看苏沄蓦含笑俏立场中,眸光清明神采飞扬,肤下隐泛玉光,心下甚是叹服,摇头苦笑道,“罢了,这寒火之症扰了我多年不得其方,如今得这小丫头一语,也算是了了心事,她小小年纪医术便已如此高超,再比下去也是自找难堪,不比了!” 此话一出,平朝官员脸上皆是涌起喜色,邓远之更是喜得老泪纵横,平朝医者虽多,但已多年未出神医,如今四王妃的医术连谢老鬼都要甘拜下风,这素手医仙的名号当之无愧! 慕云舒甚是得意,看向苏沄蓦的眼神越发火热,嫁给四哥又怎么样,终有一天他要将这妙人儿收入囊中!就算此时那双凤目不悦的瞪着自己,此刻也显得分外动人。 “既然大祭祀认定了四王妃的医术,我拓木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倒吊眼贪婪的看了眼苏沄蓦,才恭恭敬敬的给嘉明帝行了跪拜礼,嘉明帝见承乐出手败了西域,眉间阴翳尽散,心情大好,抬手笑道:“使者平身,只要有比试便会有输赢,使者不必介怀。” 那是你们赢了才敢如此说,刚刚眼看要输,满脸不快时怎么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拓木心底恼骂不已,面上却是一派无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西域并非小气量之人,此番败给四王妃也是心服口服。” 顿了顿,看了眼衣袂飘飘浅笑玉立的苏沄蓦,强压下想要得到她的渴望,拱手道:“此番前来还有桩要事,我西域王正当壮年,想与平朝结秦晋之好,还请圣上成全。” 在场之人皆知道西域向来有求亲的习惯,并未过多奇怪,只是现在圣上并无公主成年,这轮到谁家女儿出嫁到那种蛮夷之地,又成了百官头疼的事情。 庶女身份太低,出嫁西域不合适,嫡女个个娇生惯养的,自是心疼的紧,哪舍得嫁去万里之外的西域?自家夫人就先得拆了屋子大闹不可。 一时间百官皆是垂着头,无人应声,嘉明帝看谁都舍不得自家宝贝,脸色又慢慢沉了下来,话里隐含着不悦:“就没有哪位卿家想替朕分忧?” 谁敢接他这个话头啊,皆是垂着头默不作声,正自沉默间,清朗声响起:“草民愿替圣上分忧,许相府四小姐出嫁西域。” 一言出,四下惊,苏穆延本站在百官之首,闻声顿时心惊,见苏枫聂前来,顿时板着脸斥道:“你不在府好生修身养性,跑来宫里捣什么乱?” 哪知苏枫聂并不看他,他没有官职在身,只能行全礼,叩首道:“家妹乃相府嫡女,身份不低,又正值出阁的年纪,与西域王乃天作之合,请圣上恩准。” 嘉明帝是见过苏沄颜的,相貌才情平庸,但贵在好歹有个伪嫡女的名号在,微微点头,随即眸光沉沉的看向苏穆延,也不逼他,只是淡淡道:“不知苏相以为如何?” 可嘉明帝越是这样,伴君多年的苏穆延便越知此事已经无法再推脱,眼冒怒火的瞪了眼苏枫聂,只得拱手道:“老臣愿为圣上分忧。” “如此甚好,”见苏穆延识大体,嘉明帝也露出了点笑意,“即日起册封苏沄颜为承欢公主,苏枫聂举荐有功,升为御林军副统领,负责护送承欢公主嫁去西域!” “微臣叩谢圣恩!……”苏枫聂自是喜不自禁,一个苏沄颜能换来自己的锦绣前程,这笔买卖怎么想怎么划算,苏穆延看他卖妹求荣的阴险嘴脸,气得手直抖,但圣旨已下皇命难违,只得哆嗦着领旨谢恩。 虽然不知那承欢公主是何样,但平朝皇帝既然下了旨,拓木也就拱手道:“既然圣上已经准承欢公主嫁去西域,那拓木便恭候公主大驾,与拓木一起返程回西域。” 嘉明帝点头:“苏相,此事就交予你办妥,不得误了使者回西域的时间。” “是,老臣定会办妥。”苏穆延还能说什么,有苦也只能往肚里咽,嘉明帝说完已经离去,百官顿时松了口气,有相府嫡女顶着,自家的宝贝总算是逃过一劫。 第二百零二章:素手医仙 百官散去,苏穆延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红着眼就朝还立在那里的苏枫聂就是狠狠一脚踹了过去,“你这个不孝子,回家给老子好好反省去!” 苏枫聂也不闪避,生生受了他一脚,脸上冷笑道:“父亲,您不替儿子作打算,什么事都紧着三妹为先,如今儿子自谋前程,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父亲,女儿以为您早就知二哥心性,如今看来您还是对他寄予了厚望。”苏沄蓦行上前来,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淡声道:“事已至此,您又何必与二哥置气?” 苏穆延瞬间像是老了十岁,哀声叹气道:“可那是他的亲妹妹啊,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断送妹妹一辈子的幸福?” “我可没有那样的好妹妹,如今只有待嫁的承欢公主。”苏枫聂冷笑着扬长而去,“父亲,西域使者只在京都逗留五天,您可得抓紧时间为公主备嫁了!” “唉,这个不孝子,真是气死我了!”苏穆延捂着心口看他大摇大摆的离去,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居然是个卖妹求荣的小人! 摇着头佝偻着背远去,苏沄蓦与慕去云深对望了眼,皆是无奈摇头,此事也不知怨谁,更何况她曾给过苏沄颜机会,她自己却一心算计着要入宁王府,到头来落了个咎由自取。 看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一旁的邓远之怀着激动的心情几步上前,弯腰躬身恭敬道:“老臣见过王爷,王妃,王妃的医术出神入化,不知可有兴趣入御医院当个客卿?” 苏沄颜诧异的看他,她当时只是想帮平朝挽回颜面而已,只不是想入御医院,笑着摇头:“掌院客气了,我也只不过是略通医术而已,这客卿之位,还是免了吧。” “王妃太自谦了,那绝情鬼医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只是多年未行走江湖了而已,他都对您的医术自愧不如,您才是这代医者中当之无愧的素手医仙!” “那老先生这么厉害?”以前的苏沄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丝毫不懂医术,自然是对这方面一无所知,但看现在邓远之如此推崇那老先生,苏沄蓦自己也苦笑起来,不过是想解围而已,这是不小心又要混个神医的称号? 想想当年的苏越因着医术名声大噪,结果就是看不完的病,做不完的实验,连自己想找点珍稀药草都根本拨不出时间来,她可不愿意再重演那一世的惨痛经历。 “掌院,那劳什子的素手医仙便不要再提了,至于客卿之位我也难担其任,不过御医院若有什么难解之症,去宁王府找我即可。” 邓远之本听得已经不抱希望,想想她未嫁前已经是尊贵的承乐公主,出嫁后又是高高在上的宁王妃,一身荣宠无双,又怎么会在意小小的御医院? 正自满脸失望,没想到峰回路转,她答应有难症可去宁王府找她解惑,也与客卿之位相差不远,只是未担虚名而已。当即躬身大喜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请受老夫一拜!” 掌院一拜,众御医皆跟着躬身下拜,慕云深笑看着这一幕,眸里柔情四溢,他的蓦儿无论何时都是如此耀眼出众,让人移不开眼啊。 苏沄蓦连忙虚扶一把,看他起身才笑道:“大家都是同行,有难解之症时一起切磋,互相解惑,彼此进步,也只有心底无私,才能真正的悬壶济世,成为世间良医。” 一席话说得众人脸上都火辣辣的,在场之人都或多或少的有过藏私,就怕教了徒弟饿死师傅,邓远之感叹不已:“王妃心性高洁,有如芝兰玉树,我等自愧不如……” 苏穆延满腹怒意的回了相府,直奔花楹阁,路过汀兰阁和岸芷轩时又忍不住长叹,一连嫁走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现在连四女也要被迫嫁去西域,这个家就更冷清了啊…… 守住花楹阁的婆子们老远就见着相爷怒冲冲的往这边来,顿时心下打鼓,大小姐嫁去八王府,二公子又没回来,这下可该怎么办? 远远的就见着花楹阁虽然院门大敞,但院里却没见着个人,也没有任何声响传出来,苏穆延皱了眉头,往日哪个院里都是有丫鬟婆子们走动的,这花楹阁怎会如此冷清? 院里一片寂静,那些个婆子见势不妙已经悄悄的躲了起来,苏穆延踏进院内时想问问苏沄颜在哪里,也愣是没瞅见个人,四下环顾,一片冷清,像是空置已久。 苏穆延默默的站在院里,心里其实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个四女儿了? 从前沈漪澜不待见她,连带的自己也很少见她的面,只知她住在花楹阁,偶尔会露个面,至于喜好厌恶皆是一无所知,。 若不是院子里还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肯定会以为这个女儿已经不知所踪,看看厅内也是无人,干脆绕到寝房外,抬手敲了敲门:“沄颜?” 房里的苏沄颜整日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吃喝拉撒都在房里,人已经昏昏沉沉的,神智也有些涣散,倒是从小苦过来的蕊心倒还坚强的侍候着她,听见苏穆延的声音,顿时奔过去激动的拍房门:“老爷,求您救救小姐,您放小姐出去吧!” 苏穆延听出事情不对,顿时推门而入,脸上一片厉色:“怎么回事?” 蕊心跪倒在他脚旁,哭道:“大小姐和二公子将小姐一直关在房中,逼着小姐去西域和亲,小姐身子都快哭垮了,您救救她吧!” 苏穆延顿时震怒,可随之又变成了微不可察的长叹声,看来那个不孝子应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打定主意要将沄颜送去西域,可叹府里发生这么多事,自己竟也一无所知。 双腿沉重的迈到床前,但见苏沄颜面色苍白,瞳孔涣散,不知在想什么,看见有人过来,眼眸眨了几眨,方才聚焦在他身上,才看清面容,眼泪顿时就滑了下来,哽咽道:“父亲……” 第二百零三章:赈灾 “颜儿,是父亲对不住你……”苏穆延别过头,不忍再看她的泪脸,低低叹道:“和亲圣旨已下,册封你为承欢公主,三日后便与使者一同去西域……” 眼泪凝在了眶里,看着面前哀叹的男人,嘶声哭求:“父亲,您帮女儿求求圣上,女儿不要那劳什子的册封,女儿宁愿嫁个小户人家,也不要去西域!” 苏穆延虽对这个女儿没有多少感情,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想到那万里之遥的西域,心下痛意难忍,却又无可奈何,“此事已成定局,皇命难违,你就在花楹阁安心等着出阁吧。” 苏沄颜哪里肯依,去了西域,就代表着从此与京都再无瓜葛,此生还能不能再回京都也是两说,与心里久住的那个人儿也就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再难相见。 哭着跳下床就往门外奔去:“不,女儿宁愿去死,也不会嫁去西域!” “来人啊,拦住她!”苏穆延暴喝一声,不知哪来的婆来们就严严实实的堵住了房门,满脸绝望的往后退,跌坐在地上:“父亲,您连给女儿一条死路都不肯吗?!” 苏穆延只是摇头,圣旨已下,三日后他必须交出完整的承欢公主,看着那些婆子严声道:“你们十二个时辰都给我盯紧了承欢公主,不得有丝毫闪失,否则拿你们的小命是问!” 相爷发话,婆子们自是连忙点头,苏穆延看了眼瘫软在地上的女儿,掩去眼里的不忍,转身大步离开:“父亲只能告诉你,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泪如泉涌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苏沄颜咬紧了牙关,父亲说的对,活着就有希望,也许西域并没有那么可怕,风水轮流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谁也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三日后,一顶红轿抬了苏沄颜,在苏枫聂的陪同下,随着那些使者去往遥远的西域,苏沄蓦听闻消息时正拿着刚制好的幻心丹细瞧,闻声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她当初挖空心思拒绝自己的提议时,便该想到会有今日。 只愿她去了西域之后能守着西域王好好过日子,莫再出些幺蛾子,从此以后大家也不知会不会有相见之时,但愿天涯两端,各自安好吧。 …… 时间慢悠悠的走过,又是一年百花放,犹记得昨日还草长莺飞,踏青放鸢,如今再回神,已是初荷盈塘,满庭清香。 廊外雨声已经连着好些天未曾停歇,森严恢弘的宫殿笼罩在灰蒙蒙的雨幕里,令人心底无端压抑,嘉明帝看着锦绣宫殿外那几枝养在缸里的粉红荷花被雨滴打得左右乱晃,眼里一片晦暗不明,一如那暗沉的天色,猜不透也摸不着。 德喜撑着伞急匆匆而来,青石地面的积水溅湿了鞋子衣角也只当不知,看嘉明帝独自立在廊前,似乎与周遭雨幕融为一体,变成了廊前听雨的水墨画卷。 只是事情紧急的容不得他感叹,几步走到廊下收了伞,急道:“圣上,江南那边又上折子,暴雨连天,已经有不少地方受了洪灾,百姓流离失所,还请朝廷下旨赈灾。” 嘉明帝并非昏君,自然知道洪灾给百姓带来的危害,皱眉道:“既是如此,让张泽清开仓放粮,务必安顿好百姓,做好洪灾之后的善后工作。” 张泽清是江南布政使,由他负责赈灾事宜再合适不过,德喜却面有难色,“刚刚递上来的折子里说张大人连日奔波,已经累病在床无力再处理诸多事宜,恳请朝廷派官员去赈灾。” 累病在床?嘉明帝皱着眉头,张泽清为人正直忠厚,所以自己才把他放到富得流油的江南去,而这些年来他也不失自己所望,将江南打理得甚是繁华,年年赋税还有盈余,想想他如今也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还始终坚持凡事亲力亲为,累病也不足为奇了。 “张泽清就是个实在人……”嘉明帝轻叹,看了眼院里被雨水浇透的残荷,“庭儿回宫已久,这些年来一直也无建树,此事就交由他去吧。” 刚出殿门的玉锦绣身子晃了下,眼中闪过丝意味不明的神色,随即将手里的披风披到他肩上,笑容里有些哀怨,轻声道:“庭儿常年在外,圣上惦念着他,臣妾心里头也是高兴的,就是这一去,又不知他何年何月才又会回到宫里,想起我这个母妃?” “庭儿生性潇洒,来去如风,爱妃也别太挂念。”听出她不愿放庭儿离开的意思,嘉明帝也只得哄了两句,玉锦锈却摇头,“正因为庭儿常年在外,并不懂为官之道,这赈灾关系着万千子民的性命,臣妾是怕他误了圣上的大事啊。” 这话说的甚有道理,一旁的德喜都跟着情不自禁的点头,这不比去哪里游山玩水,赈灾可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一个闹不好,流民暴乱可就不妙了。 嘉明帝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也不禁沉吟起来,“老八被派去京都附近查看有没有受灾的地方,这些天也不能回转,就老四还闲在府里,可他也是个浪荡子,能寄予厚望?” 玉锦绣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夸还是贬:“臣妾觉得就四王爷挺好,他能得到聪慧机敏的承乐公主的青睐,心性上肯定有过人之处。” “朕也觉得承乐那孩子不会随意选人,”嘉明帝点头,他的身子自去年开始就不大好,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再说老四从前也是栋梁之才,只不过后来荒废了而已,“罢了,德喜,你去趟宁王府,叫老四准备准备,明天就启程去江南负责赈灾。” “是。”德喜躬身退下,踏着雨幕就匆匆赶去了宁王府宣旨。 玉锦锈看看德喜消失在雨中的背影,无声的笑了起来,沉寂了这么多年,如今大戏总算是拉开了帷幕,就是不知他们可曾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轻轻挽住身旁人的手,柔声道:“圣上,湿气寒凉,咱们进殿去吧……” 第二百零四章:失踪 引凤楼里,慕云深和苏沄蓦正相拥着在窗前听雨,面前的书桌上摊着幅两人共画的雨莲图,苏沄蓦那双巧手侍弄药材世间无双,可要论到画画,再来十个她也抵不上不个云深,只能凑合着给他研墨添香,再偶尔逗君一笑。 雨声清越,滴在院里的树叶之上,溅起朵朵水花,细微的滴水声犹如情人的耳语低喃,苏沄蓦不知何时竟已在雨声中睡了过去,再清醒时,就听得外间画越和雪莺在说着话。 雪莺颇有些不高兴的意思在其内:“你说朝中那么多大臣,为什么偏偏要派咱们家王爷去赈灾?江南现在那么乱,到处是洪灾流民,圣下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的儿子!” 画越倒是冷静的多,“赈灾是大事,圣上派王爷去,说明心里还是看重王爷的,只是时间太仓促了些,明日就要动身去江南,王妃与王爷向来形影不离,若是知道了心里肯定难受。” “画越。”话音未落里间就响起了苏沄蓦清清淡淡的声音,画越吓了一跳,和雪莺对视了眼,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里间,“王妃。” 苏沄蓦只是眉眼浅淡的看着她,轻声问道:“王爷何时启程?” “由于时间太仓促,王爷现在去了宫里商议事情,明天一早便直接从宫里出发,”画越转身从书桌上拿了信过来:“王爷看您睡的香甜,便没有叫醒您,只留了封信。” 伸手接过来,信上的字迹遒劲潇洒,一如他的人,大意说了事情经过,嘱咐她不必为自己担心。将信捧在心口,苏沄蓦知他的意思,离别之苦惹人心碎,也不愿见着彼此落泪,还不如这样趁着自己熟睡时离开,也好过分别时的两眼泪汪汪。 掩住心底寂寥,挥手道:“罢了,都下去吧,王爷不在,紧闭府门,不接外客……” 江南本就多雨水,今年也不知是怎的,雨水极多,又常常是暴雨倾盆,自云深去江南后,期间苏沄蓦也去了宫中几趟,那边传来的消息一直是雨势不停,各地堤坝垮塌,四处洪灾,宁王爷在那边忙的焦头烂额,也无暇分身。 离京半月有余,他一封家书也没回来,苏沄蓦每日里痴痴望着那幅雨莲图,若是知他那日便要离开,自己又怎么舍得酣睡不醒? 画越和雪莺看她短短时间内就消瘦下去,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王爷在江南全力赈灾,没有家书回来也情有可原,王妃也并非不识大体,可终是情思缠人,药石无医。 夜半雨声渐歇,雪莺在外间也正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儿,锦榻上的苏沄蓦额上满是汗迹,紧闭着眼双手挥舞似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忽地陡然坐起,一声惊叫:“云深!” 雪莺被惊得顿时蹦了起来,爬起来就往里间冲:“王妃,怎么了?” 苍白的玉颊上冷汗淋漓,听见雪莺的声音才勉强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哭道:“雪莺,我梦见云深被大水冲走了!我要去救他!” 雪莺闻声难过得鼻子一酸,拥着她哽咽道:“那只是梦,梦里的东西都不能当真的!……” “不,肯定是云深托梦给我了!”泪雨纷飞的摇头,起身下床就要往外跑,窗外却忽然传来敲窗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远,没等两人回过神,冷星的声音就急急响了起来:“王妃,暗卫加急传来的密信,王爷出事了!” 轰隆一声,苏沄蓦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身子,雪莺急得连忙跟上来扶住她,哭了起来:“王妃,王爷还等着您去救他,您可千万别倒下啊!” 跌跌撞撞的跑去开了窗,冷星一身衣袍湿透,脸上的雨水也来不及擦,看见她就将手里的小纸条递了过去:“王爷在清云县查看堤坝时,堤坝突然垮塌,人被卷进洪水里不知去向!” 果然,果然还是出事了,泪水急涌而出,看不清眼前的冷越,听到动静的画越赶过来,就看见她直直的往后倒,急忙飞身上前接住她:“王妃,你得要坚持住,保重身子啊!” “我没事,没事……”摇着头站稳身子,云深不知下落,她怎么能倒下?咬了牙就一头冲进夜雨里:“画越,冷星,你们随我去皇宫,我要请旨去找云深!” 皇宫有宵禁,苏沄蓦拿了公主和王妃的两块令牌,再三声明有急事才得以入内,进了内廷,得知嘉明帝宿在玉贵妃处,急急便赶往了锦锈宫。 虽然撑着伞,飘飘洒洒如丝线般的夜雨却依旧淋湿了她大半边身子,嘉明帝还在批折子,玉贵妃在一旁侍候,看她冒雨急匆匆而来,不由诧异道:“何事这么紧急?” 也不多言,跪地哽咽道:“父皇,云深在江南失踪了,恳请您准承乐下江南去寻他!”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嘉明帝没吭声,一旁的玉锦绣嗔怪了句:“前儿个江南那边还传来了消息,说宁王赈灾有功呢,你怕是太过思念他,出了癔症吧?” 嘉明帝沉吟了下,才措词道:“玉妃言之有理,承乐,朕看你愈发消瘦,想来也是思念老四所致,你且回王府好生歇着吧,以后但凡有老四的消息,朕让人往王府里也送一份。” 暗卫的事情不能说,苏沄蓦明眸含泪,重重的磕头:“父皇,承乐真的梦见云深被洪水卷走了,求您开恩让承乐下江南吧!” “只是个梦而已,你这孩子也太较真了。”玉锦绣无奈的笑着摇头,转而看向嘉明帝,“圣上,臣妾瞧着承乐也怪可怜的,不如让她在宫里住段时间,静静心如何?” “也好,老是住在王府里,难免触景生情。”嘉明帝点头应允,苏沄蓦听得满心绝望,看来他们是不会把自己的话当真了,抹了泪福身告辞:“承乐告退,甘愿回王府省过。” 说罢回头转身就跑,嘉明帝看的直摇头,这孩子,回王府就回王府,跑那么急干什么? 第二百零五章:人渣 苏沄蓦是真怕嘉明帝和玉贵妃将她留在宫里,现在请旨请不到,她出宫后大可以自己悄悄的离府去江南,若是被留在宫里,那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路急匆匆的小跑着,任由雨水和泥土溅脏了裙摆,急着想与在宫外等候的画越汇合,眼看再拐个弯便至宫门,慕云舒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伸手拦住她不怀好意道:“蓦儿,四哥不在府里,你着急回去干什么?” 满心焦急的苏沄蓦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急急顿住脚,后退两步隔开距离,凤目里迸出慑人寒光,怒声道:“让开!” “许久不见,性子还是那么刚烈呢,”慕云舒挡住去路,素来温和的脸上带着轻佻,自年关后便甚少见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亲芳泽的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四哥下江南一去便是月余,不知蓦儿独守空房时,可有想起过我们从前的恩爱?” “无耻!”一声怒骂,苏沄蓦想要再往后退,慕云舒哪里会放过她,伸手扯住她的手臂点住麻穴就往暗处拖,苏沄蓦急得尖声大叫:“来人啊!快来人!” 唯恐她的叫声引来巡逻的御林军,急急捂了她的嘴,便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慕云舒心下得意,他对蓦儿可是朝思暮想,想的分身都发痛,现在终于让他逮着了机会,只要想办法偷偷将她运去八王府,以后这美人儿便是自己的禁脔了,哈哈! 一路拣了无人巡逻的暗处走,眼看就要到自己在宫里的居所,慕云舒已经忍不住满脸笑意,正想着等会儿该怎么玩弄,暗里却传出了轻笑声:“八弟和四嫂这是在玩什么游戏?” 慕云舒脚步一顿,紧盯着出声的暗处,暗里的人也没想隐藏,几步从花树后绕了出来,却正是慕云庭,丹凤眼微挑,一派风流之姿,“冷雨暗夜,两位当真好雅兴呢。” 有了慕云庭挡在前路,慕云舒只得不甘心的松开了苏沄蓦,略有尴尬的讪笑道:“六哥也是好雅兴,这么晚还不睡,竟然跑到我这小小的地盘来。” 慕云庭只是笑笑,并不答他的话,丹凤眼看向苏沄蓦,关切道:“四嫂可还能走?” “还请六弟帮我解开麻穴。”苏沄蓦看了看两只根本提不起来的手臂,若不是大意之下被封住穴道,否则早就洒药让慕云舒尝尝厉害了,但看慕云庭也没什么动作,只是轻弹了两下手指,两只手臂便已恢复如初。 这手解穴功夫看的她心底很是触动,看来这六皇子也不简单啊,不知功夫较云深如何? “多谢六弟援手!”按下心思,苏沄蓦颔首,狠狠瞪了眼慕云舒转头就冲进了雨幕里,云深的事情刻不容缓,这笔账等她从江南回来之后再好好的跟他清算! 画越在宫门外急的团团转,不明白怎么进去那么久还不出来? 正想着还不出来就上雷家找雷泽鸣,却见苏沄蓦伞也没打,浑身湿透的从暗夜里冲了出来,急忙迎上前去,看她头发散乱身上到处都是草根残叶,顿时惊道:“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碰到慕云舒那个人渣了,”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那个不要脸的贱人,迟早断了他的根!跳上马车对临时充当马夫的冷星吩咐道:“快,去相府!” 画越连忙取了备用的衣服给她换上,又用薄被裹紧身子,自己再渡了些内力过去,看她脸色逐渐红润起来,这才停了手,问道:“我们去相府干什么?” “圣上不准我去下江南,加之玉贵妃在旁捣乱,他根本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苏沄蓦也是没了办法,实情又不能说,说是梦话吧又不被人相信,“我去找爹爹商议下对策,尽快下江南寻到云深,恐迟则生变。” 说话间相府已经到了,这回画越是小心顾好了她,宁肯自己湿透也不让她沾湿身子,现在王妃可是大家的顶梁柱,她若生病倒下了,王爷堪危。 只是焦急中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隐在暗处的黑影,从宫里出来就一直在跟着她们。 相府里现在极其清静,几个女儿已经出嫁,苏枫聂还在西域,就荷姨娘那边还有人气。 早前她已经搬到了停云阁,苏沄蓦寻过去的时候,两人正在逗着孩子玩,一派安详。 荷姨娘眼尖的看到她来,顿时推了下苏穆延,苏穆延回身看她焦急的模样,顿时皱眉:“怎么这么晚过来?可是云深出了什么事情?” “暗卫急传密信,清云县的堤坝垮塌,他被卷进洪水里不知下落。”屋里都是自己人,苏沄蓦也没有隐瞒,“暗卫的事情不能说,别的话圣上根本不信,不允我下江南,爹爹,江南之行我肯定是要去的,若是圣上提起,还请您老帮着担待点。” “跟爹爹还那么客气干什么?”苏穆延知道事态严重,拧了眉,“王府那边就先不要回了,回头我去趟王府私下说明情况,现在我马上派人护送你出城,越快越好。” “好。”苏沄蓦点头,现在只盼云深能安然无恙,挺过这一关。 黑影得了消息自是飞快离去,冷星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倒要看看是谁在偷偷跟踪? 一路尾随至皇宫外,那黑影显然经常出入皇宫,拣了人少的地方飞越宫墙,冷星也紧跟了上去,心里却在嘀咕,到底是谁? 慕云舒脸色阴沉的坐在大殿里,刚刚就差那么点就能得到蓦儿了,偏生斜刺里冒出个碍事的慕云庭,坏了自己的好事,看他满脸好像不问世事的样,内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算计人。 黑影窜入殿内,单膝下跪拱手道:“主子,宁王被卷入洪水里不知所踪,宁王妃这会儿正急着要下江南去寻他。” “就让他死在洪水里好了,还寻他干什么?”慕云舒恼得满脸郁火,其实自己想想也不可能,慕云深武艺高深,断不能被洪水就这么淹死了,受伤倒是极有可能。 “你带人暗地里跟着苏沄蓦,只要她找到慕云深,你就想办法趁他病,要他命!” 第二百零六章:庙宇治病 雨夜里,两辆马车快速的奔跑着,一路疾驰出城,送到城外的十里亭,车才停了下来,苏穆延看着心焦的女儿,叮嘱道:“自己万事要小心,切莫鲁莽。” 苏沄蓦点头:“爹爹放心,女儿知道的,就像瘴气林的时候,我一定会把云深救出来的。” “唉,你这孩子心性倔强,认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不说还好,一说苏穆延就叹了气,怕的就是她会拼命,为了云深而不顾自己的性命。 摇着头走下马车,挥挥手:“去吧,爹爹知道你心里焦急,有什么事情就让人递了信回来,爹爹能给你解决的,就一定帮你办妥。” 千言万语说不出口,那些客气话此时再说反倒是伤人,最终只是笑着点头,挥挥手:“好。” 恰时冷星已经赶了回来,顺手就接替了马夫的位置,手中马鞭挥舞,驱着马车飞快的驶入了暗夜里,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远去,不见踪影。 管家撑着伞,看他还望着沉沉的夜幕,低声道:“相爷,小姐已经走远了,回去吧……” 一路上冷星和画越轮流替换着驱赶马车,除了必要的补给外,几乎毫无停歇,马都累死了好几匹,才堪堪赶到清云县附近,可眼前的路却让人发了愁。 两旁高山夹着官道,连日来的暴雨引发了山洪,道上洪水滔滔,根本无法过人。 这会儿负责驱车的画越看着浑浊的洪水愁眉难展,“王妃,现在怎么办?” 马车在山坡上,山下尽是洪水,苏沄蓦看了眼连绵不知尽头的山脉,打消了穿林而过的想法,蹙眉道:“走,去这附近看看还有没有村庄,问问还有没有能通往清云县的其他路。”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官道不能走,那就改走小道,总比堵在这里一筹莫展的好。 天上雨势未停,画越只能尽量顾着她,可饶是如此,她身上还是被浇得透湿,十几里的山路走下来,人已经冻得直打哆嗦。 也不是没遇到过村子,但都被洪水冲得乱七八糟,不见人影,画越看她抱着手臂脸色已经青紫,心里也急了起来,见远处山林里似有白墙青瓦,不由得喜道:“王妃,前面应该能歇脚,咱们在那里先休息会儿,给你捂捂身子!” 山林地势颇高,并未受到山洪的摧残,走的近了,见竟是座荒废的庙宇,画越忙推开残破的木门,却见庙里已经挤满了人,看模样应该是附近被山洪逼上来的村民。 顾不得许多,扶着她和冷星踏进了庙里,那些村民见他们三人进来,倒也没多大反应,挤了挤,便空了块地方出来给她们。 庙里未曾生火,又是处在山中,寒凉湿气不停的往骨子里窜,冷星看她已经冻得面色青紫交加,当即站起来身来:“画越,你好生照顾夫人,我去寻些柴火来让她驱驱寒气。” 画越点头,冷星便径自走了出去,那些村民看他俩还当了真,不禁摇头叹道:“你们这两个小年轻当真是没经历过事情,这暴雨连天的,山林里净是湿透的木材,哪能燃的起来?” 这有人主动搭话,画越性子虽冷,却也还是回道:“他自有办法的,等火生了起来,大家就都能取取暖,看着火不要灭就行了。” 她身旁看起来满脸和善的大娘顿时激动起来:“这敢情好,我们大家窝在这里好些天了,好些人都冻出了病,有的都快不行了,这有了火,身上暖了起来,估摸着就应该能扛过去。” 苏沄蓦听到大娘的话,颤着身子虚弱道:“等我缓过劲来就给生病的人瞧瞧,别因为普通的受凉发热丢了性命可不值当。” “小夫人还是女医?”大娘脸上又是诧异又是激动,他们这些人都只是些普普通通的村民,根本不懂行医问药之事,这会儿生了病,也只能听天由命,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苏沄蓦点头,而冷星也拖了大捆树枝进来,大娘赶紧招呼众人将正殿中间让出了个圈子,用以生火,冷星也不含糊,双掌内力喷薄而出,连带着身上也冒起蒸腾热气,不多时便见树枝已经干了八分,再扔了火折子下去,轻扇几下,火苗便升腾而上,燃起熊熊火焰。 殿堂里一片欢呼,苏沄蓦赶紧坐到了火边,待身上有了丝暖气后,便又吩咐道:“这雨也不知何时才会停,你们健壮的男子分成数队,换着队的尽量多寻些柴来,别让这火熄灭了。” 得知她是女医,又见冷星露了一手,众人对她的话自是毫无怀疑,再说他们自己也极需要火,一时之间便清点起人数,由健壮男子出门寻柴。 坐在火边烤了好大会儿,才觉身上暖和起来,一身利落的男装也被火烤干,看那大娘在旁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由笑了笑,问道:“大娘,你叫什么?” 展颜微笑如百花齐放,大娘霎时看直了眼,呐呐道:“我姓许,大家都叫我许大娘。” “许大娘,”苏沄蓦念叨了声,随即笑着站起身,“走,你带我先去看看那些快不行了的病人。” “哦,好,好!”许大娘这下是彻底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领着她往偏殿去,殷勤的掀开布帘,就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个人,大都多是高热过度,惊厥不止。 看着那些病人,许大娘神色有些哀戚,指指其中一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小夫人,那个是我儿子,其余的也是家周围的邻居,还请您救救他们。” 高热惊厥这种急性病症在苏越那个年代基本上已经绝迹,但在古代却是个很容易要人命的东西,当即吩咐道:“你叫这些病人的家属取了布条淋湿,覆在额上,热了再淋湿再覆。” 许大娘得了吩咐,赶紧就去叫人了,苏沄蓦蹲下身一个一个的仔细查看,不出意外全都是受凉高热惊厥,因不懂救治,便被放在了偏殿里生死由命。 第二百零七章:善报 苏沄蓦仔细查了一遍,才起身道:“许大娘,你再叫几个青年跟我去林子里采药,只有喝了汤药,他们才会彻底好转。” 画越听得一惊,皱眉不赞同道:“夫人,您的身子哪还禁得起再淋雨受寒?” 莹白清透的面颊上闪过抹坚定,摇头道:“你们都不识得药草,我只能带人去采几株药草样本,随后大家再自行采摘即可。同样一拨拨的换着人去,不会有事的。” “可是……”画越满眼的不同意,她身子本就弱,若是生病了,之后的路可怎么走? 苏沄蓦却摆手,制止了她的话头,看许大娘已经领了几个青年过来,当即毫不犹豫的就踏出了殿门,“不必再多言,我有救他们的能力却眼睁睁看着他们送命,与禽兽有何异?” 画越被堵得哑口无言,心知她不会见死不救,自己怎么也说不过她,只得跺了脚,赶紧撑着伞跟了上去:“夫人,您等等我!” 殿外风雨渐歇,倒省去了不少麻烦,山林里起了袅袅云雾,远远看去仿若仙境。 苏沄蓦带着人仔细搜寻,幸而那几味草药也都是常见之物,出了庙宇没多远,便将样本寻了个七七八八,再走的远些,碰见冷星带人拖着柴火回来,看他眼带责怪,忙讨好笑着扬扬手里的药草,“别骂,马上就可以找齐了,然后我就回去给大家煎药!” 冷星板脸瞪了眼无辜的画越,也知拗不过她的性子,让那些人拖了柴火回去,自己则跟在了她身后问道:“还差什么?弄妥了赶紧回去。” “还差夜息香和散血草,”看自己的冷面侍卫板起了脸,苏沄蓦讪笑两声,“夜息香的叶子对生,唇形,花小淡紫色;散血草则是叶长而尖,两两错生,顶上开团簇小黄花。” 冷星点头,将特征记在了心里,与她错开了方向去寻。山林里暴雨刚停,到处都是湿淋淋的,一阵冷风扫过,树上残留的雨水纷纷滴落,淋得众人又是透心凉。 苏沄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画越听得难免焦急起来,“夫人,您就别犟着了,您先回庙里,我和冷星带人去找那两味药草。” 正想拒绝,那边冷星已经从树后闪了出来,手里拎着两把草药,面无表情的递到她眼前,“是不是这两种?” “对对对,就是夜息香和散血草,”苏沄蓦喜出望外,顿时招呼众人打道回府:“这山林里湿寒太重,大家伙赶紧回去烤火驱驱寒气,让下一队人来找药草!” 众人看她衣饰精良,气质高贵,言谈举止中却半点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势,与他们这些再普通不过的村民打成一遍,心底很是敬她,欢呼道:“走,回去喽!” 庙堂里燃着火堆,有了源源不绝的柴火供应,大家也不用担心夜晚会被冻醒了,许大娘看苏沄蓦领着人回去,顿时笑着迎了上去:“小夫人回来了,快来烤火!” 苏沄慕奔到火边,忙不迭的伸手取暖,看火上架着不知哪弄来的缺口破锅,点了头赞道:“大娘就是心细,等会子要熬汤药,这锅可是能派上大用场呢!” 许大娘被夸得那张布满皱纹的褐色脸庞上都涌起了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夫人说笑了,我也就是见着大家没有口热水喝,便去后殿里寻过来的。” 有许大娘牵头,不少婶娘都自动自发的来帮忙,看她都脸色泛红害羞起来,顿时笑道:“许嫂子可是太谦虚了,你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还不就是仗着你的巧心思!” “对头,你家牛大哥可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勤快人,地里的活儿侍弄的精细不说,这附近的哪座山头他没有跑过?两个壮小伙也未必赶得上他砍柴的速度!” “你们都在小夫人面前瞎咧咧什么?”许大婶笑骂了句,“说的你们家里的男人好像个个都是草包,那田里地里的活都是你们这些老娘们干出来的?” “那可不同,你家那头老牛可是出了名的勤快,那跑几十里的山路就跟玩似的,我上次还见着他担了柴跑去清云县卖,就因为一担柴能多卖半吊钱。你再看看咱们家里的老家伙,送镇上去都嫌远,可真是活到老懒到老!” 几句话下来大家都放开了,嘻嘻哈哈的打着趣,苏沄蓦听她们提到清云县,顿时来了精神,明眸泛起亮光,熠熠生辉的看向许大娘:“既然牛叔常年跑清云县,现在山下的官道被洪水淹了,不知大娘可知附近还有没有路通往清云县?” “小夫人要去清云县?”看她点头,许大娘则是忙摇了头道:“不行不行,清云县地势低,前些日又听说堤坝也塌了,早就淹成了片**,夫人就算要去,也得等水退了之后才行。” 苏沄蓦摇头,点漆似的明眸里涌起哀思,凄凄道:“我夫君在清云县失了踪迹,我等不到水退了,等明天天明之后我便启程寻路过去。”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沉默起来,不敢再触她的她的伤心事,洪水无情,清云县被淹成了海,这小夫人的夫君,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许大娘看她泛白的脸颊一片凄楚,想想人家着急上火的找夫君,看到那些病人却也还停了脚步顾着自己这些普通村民的性命,咬了牙站起身来:“我家老牛知道有条山道近路能通清云县,就是山高路陡,这下了雨越发的难走,我叫他豁了命送你们过去!” 还有山道近路?连带着画越眼里都闪起了光亮,冷星在旁酷着脸道:“放心,我保他无事。” 苏沄蓦激动的眼里都闪起了泪花,这男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许大娘愿意让牛叔舍命相助,也是个极重情义之人,也不知该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只能哽咽道:“谢谢大娘仗义!” 许大娘笑的憨厚,忙摆了手:“没啥没啥,小夫人不也冒雨帮我们这些人采药治病吗?” 提到治病,来回已经有几拨人送了草药回来,苏沄蓦烤了会火,身上也暖和起来,抹掉眼泪笑道:“好人有好报,走,咱们熬汤药去!” 第二百零八章: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村民不懂药理,采回来的药草里面还夹杂着不少野草野花,苏沄蓦带人仔细的挑拣,又让冷星让他用心爱的长剑来切药草,看他黑着脸剑法精妙的将药草切成末,眼花缭乱之余给他竖了大拇指,又让画越盯着火候,几个时辰忙碌下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大殿里飘着药草的清香,那十来个高热的病人早前已经喝了汤药下去,看忙的差不多了,苏沄蓦吩咐道:“今天出去了的人都来喝碗汤药,提前预防,免得夜里会出病症。” 说完自己当先拿了破碗盛了汤药咕嘟咕嘟的喝下肚,眯着眼笑的抹了抹唇边残留的药汁,众人看她笑颜如花毫不做作的模样,都露出了笑,纷纷围了上来取药。 许大娘激动的从偏殿掀了帘过来,“小夫人,那些人都已经开始发汗,都不抽抽了!” “这些药草都是驱寒散热防咳嗽的,他们喝了下去,肯定会好起来的,”苏沄蓦笑道,“只是今晚你们还得仔细看着点儿,半夜的时候再喝次药,免得病情反复。” “好,”许大娘用心的记了下来,只见火光映照下的她颊生善笑,宝相庄严,心头忽就涌起浓浓敬慕,倒头就跪了下去:哽声道:“小夫人,你当真是活菩萨啊!” 忽啦啦殿里的人都跪了下去,若不是有小夫人出手,他们这些人就算全病死在这山庙里,又有谁会过问?齐声呼道:“活菩萨!活菩萨!” “别别别,都快起来!”苏沄蓦被跪得浑身不自在,赶忙就去拉许大娘,扶了她起来:“我是女医嘛,治病救人是本份,大家就不要客气了!” 许大娘抹着眼泪,摇头道:“小夫人,我们心里都明白你肯定身份尊贵,却依然毫不嫌弃的与我们这些人同吃同住,我们大家伙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送您,唯愿您能早日找到夫君,以后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 明眸里感动的涌起了泪“谢谢大娘,谢谢大家,有你们这份心意就够了……” 冷星在旁抱着剑面色冰寒,可细观那双寒眸却涌起了不易察觉的温情,带了丝笑意,王爷当真好眼光,善良聪慧又心性坚韧的王妃,值得他们此生用尽全力去守护…… 画越抹着泪,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从第一次见到她还是相府那个不受宠的三小姐时,她虽然处境艰难,但心底依旧是良善之人,如今看来,她何其幸运,才能一直跟在她左右…… 有了火堆,众人一夜安睡,再也没有半夜被冻醒的惨况了。 天刚蒙蒙亮时,苏沄蓦便惊醒过来,纷繁杂乱的梦让人神经疲累,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许大娘从偏殿出来就看见了她,顿时关切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惦记着夫君,心里不踏实。”苏沄蓦摇了摇头,跑去殿外用雨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得人顿时就提了精神,许大娘跟出来,看了看天色道:“云层有些亮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下雨,我马上去叫你牛叔起来送你们去清云县。” “不急,等我看过那些病人的情况后再去喊他也不迟,”苏沄蓦昨天就见过牛叔了,憨厚壮实的汉子,闷着头跟在那些小伙子身后出去扛了许多湿柴回来,已经累的够呛了。 许大娘满脸感叹,小夫人真是菩萨心肠,也不知是谁家儿郎有如此福气娶了她。 进偏殿细细查看了遍情况,高热都已经退下去了,转身出来,轻声道:“那些药草你依着我昨日教你的方法,每天三次熬给他们喝。自己再留样本出来,以后受了风寒都可以照此方子服下,便能很快见好。” 许大娘点着头,一一记在了心里,她们村子离镇上远,更多的时候也请不请那些大夫,生病了也就是靠着自己扛过去,实在不行了就草席子一裹,等断气就埋了。 冷星和画越从庙外摘了些野果回来,苏沄蓦吃了几个其余的全留了下来,许大娘看看天色,转身也去叫了牛叔,一行人趁着天色亮开时赶紧上了路,没入了茫茫山林中。 牛叔知道的那路山道确实如许大娘所说,山高路陡极不好走,许多时候都是仗着冷星和画越一身的武艺,各自背着人强行翻越险地,饶是如此,一天后也才赶到清云县境内。 终于从山林里钻出来,只见山脚下是片小小的村庄,因着村庄地势高,隐约可见村前的河里黄龙翻滚奔腾着向远方汹涌而去,再极目远眺,就见一片水色,掩住了大好河山。 牛叔性子憨厚不善多言,但也还是细细解释道:“这村子叫登高村,也就是垮堤坝的那条岚河沿线为数不多的几处高地,我们这经常闹水灾,大家都知道雨季的清云县很危险,小夫人寻着了夫君,劝他以后莫再在雨季来清云县。” 苏沄蓦苦笑着摇摇头,向山下走去,“牛叔一番好意,我代夫君心领了,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再不情愿的事情,也必须得去做。” 牛叔挠挠头,显然有些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苏沄蓦也没有多解释,他们都是思想淳朴的乡民,没必要说的太细,让人徒增烦忧。 走的近了,就近村前的河旁站着群人,指指点点的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看衣着朴素无华,应该是村里的村民,牛叔领了前,正想去问问路,那边的人群发现有人,也都看了过来。 河边二十来个人,可就在转头的刹那,苏沄蓦一眼望过去,顿时就停住了脚步,明眸里泪水急涌而出,如颗颗珍珠砸进泥土里,紧紧抓住画越的手,摇着头泣不成声。 画越和冷星站立两侧,也是激动不已,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也得幸夫人一片善心,替山庙里的村民治病,才有了许大娘的仗义相助,否则若没有牛叔的引路,他们自行赶路去清云县寻人,又如何能知王爷竟在登山村? 第二百零九章:暗杀 于千万人里只一眼便认出心爱的人,牛叔走了两步听身后的人似乎没跟上来,转头就见她站在原地哭得不得自己,顿时慌了:“小夫人,怎么了啊?” 话音刚落,身旁已经刮过阵风,眼前一花,便见小夫人被名男子狠狠紧拥在了怀里,有些摸不着头脑,画越已经笑着抹起泪,上前往村里而去:“牛叔,我们找着老爷了,咱们先进村,等歇息好了,冷星再送你回山庙里。” “哦,这是小夫人的夫君啊?”牛叔打量了下,看他背影气宇轩昂挺若松柏,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此时甚至还激动的抖着肩膀,看来也是极为心疼小夫人的。 咧嘴憨厚笑了起来,老婆子自从得从小夫人的夫君在清云县失踪就老念叨着太可怜,也不怪她,清云县只要发水灾,就有许多人一辈子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下子她也该放心了。 “蓦儿,蓦儿……”一声声念着那个刻进骨血里的名字,洪水没顶沉入河底时心心念念的都是她,想着自己若离去,留她在世上孤苦一生,又何其残忍? 也正是靠着爱她的信念,才拼尽已力闭住气,最终顺着河水漂到登高村,继而得救。 “你知不知道,你都快吓死我了!”埋在他胸前放声大哭,似要将这些日子以来隐忍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她好怕,好怕此生再也无他,无他的世间,她来到这里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都是我不好,也太过大意了些,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容易死,你看看这不是很好吗?……”拥住她便如拥有世间最瑰丽的珍宝,唇边扬起这段时间以来最舒心的笑意,语气里却是有嗔怪:“山高路远的,又有灾情,以后可别再做这种傻事,像上次瘴气林那样,心里都恨不得能替你受苦。” “你可不知道吧?”寻到了他,心里的那块石头终是落了地,眸里又扬起了笑意,掰着手指头道:“这赈灾赈灾,可不仅仅光是开仓放粮就够了,灾情过后最易发生瘟疫,这时候你就得需要一名经验老道的大夫来给你分忧了,尤其是像我这样有良心的大夫。” 慕云深被她的毛遂自荐逗得失笑不已,拥着她往村里去:“是,我的王妃军师,您老不光医术卓越,这小脑袋瓜子也是灵活聪慧的紧,小的先侍候您去休息,稍候再谈赈灾……” 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寒气,再换上主家儿媳送来的衣服,如云秀发随意披下,纵使粗布衣裙,也掩不住她的清灵仙姿。 主家大娘端了清粥至堂屋,便见她从房里出来,顿时看直了眼,手里的粥盆都差点掉在地上,画越眼疾手快的帮她扶稳,笑道:“大娘可得小心些,莫烫了手。” 大娘摇着头,将粥放在四方桌上,双手在衣上抹了抹,才笑道:“哎呀,着实是小夫人太漂亮,我这老婆子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一时看走了神,莫笑,莫笑哈。” 回头又望了下坐在椅上含笑不语的慕云深,皱着眉挠头苦思道:“村里那个识字的先生说这是叫什么,什么神仙侣来着?又什么仙什么鸳鸯的,词太长,我这脑子都记不住!” 画越笑着回道:“那叫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大娘瞅着两人笑的很是开怀,“慕先生与小夫人就好像年画里的人儿一样漂亮,都是叫人看了移不开眼!” “大娘,你也太夸奖我们了,”苏沄蓦笑着摇头,跑过去端了粥碗吃的很是香甜,倒是大娘看她毫不嫌弃的样,眼里的笑意更盛了些,千里寻夫,情比金坚,慕先生好福气啊。 看她锦衣玉食时不喜不嗔,粗茶淡饭时也不痴不怨,那双望着她的星眸里不止有柔情,也有敬佩,如此受得住宠又吃得了苦的蓦儿,如何叫人不爱她? 如果此生就这般岁月静好,与她白首到老,该是何等美妙? 只是大堆的事情容不得他分神,柔声道:“雨势渐停,今夜休息一晚,明早就启程去岚河,坍塌的堤坝须得尽快修建好,防止下次暴雨再造成大面积的洪灾。” “好,先去看看情况,防止二次伤害。”苏沄蓦点了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没办法阻止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一个不高兴,会不会再来个几天几夜的暴雨倾城。 尤其是这清云县地处岚河下游,地势又低,每次发洪水这里便是重灾区,那座垮掉的堤坝便成了重中之重,只有尽全力将它修好,才能免了清云百姓的水灾之苦。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才回房,苏沄蓦连日来劳累过度,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今夜有了熟悉的气息伴在身旁,甚是安心,沾枕没多久便已沉沉睡去。 窗外还有夜雨偶尔滴落,让寂静的夜显得更为静谧,几道黑影警惕的向着木屋靠近,看房内烛火已熄,低声道:“确定是在这间房里?” 听见问话,有人立马回道:“属下躲在院子外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就进了这间房。” 为首的黑影桀桀笑了起来:“很好,都给我一起上!等取了宁王首级,再将宁王妃献给王爷,咱们哥几个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便不用愁了!” 有了钱财驱使,几人都是红了眼,提剑就摸进了院里,那为首的黑影将纸糊的窗戳了个小洞,小竹管伸进去吹了迷药,等了半刻钟,约摸着药效已经发挥了作用,挥手道:“进!” 小心拨开房门里的木栓,吱呀轻响声中,几人悄悄摸进了房,不大的房里简单的只有个书桌和衣柜,再便是木板床,透过蚊帐隐约能看见里面似乎有两个人影。 眼现凶残,利剑高举,几步上前就要拨开蚊帐下狠手,房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清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想要杀人灭口?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影闻声顿时就刹住了脚,床上人影也坐了起来,弹亮烛火,却是画越和冷星。 第二百一十章:智改河道 两人脸上有抹可疑的红,画越缩在冷星身旁,冷星剑眉怒凝:“果然是你们!” 听他话里的意思似早就知道自己的计划,那首领黑了脸,看了眼已经背靠背围上来的手下,厉声道:“分头跑路,谁被逮住谁就自行了断!” “还想跑?”苏沄蓦慵懒的倚着慕云深,纤掌微扬,也不知道撒了什么东西,顷刻间就见那几人口歪眼斜,剑都提不起来,更甭提逃跑或是自行了断了。 看了眼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轻拍了拍手,笑道:“还想学下三滥的手段下迷药?本宫教教你们什么才是用药高手!” 慕云深看的额冒冷汗,他这王妃也忒厉害了些吧?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几个武林高手。床沿的冷星咽了口口水,打定主意以后不能得意她,小心的问道:“你给他们下了什么?” “改良版的软骨散而已,”苏沄蓦不甚在意的挥手,“要不是看你们留着这些人还有用,我就直接一把化骨粉撒了过去,啧啧,那才叫干净利落,能溶得人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地上的人中了软骨粉,六识可还是通着的,眼现恐惧,额上顿时冒起了豆大的汗珠,宁王妃在智斗西域使者时便显出医术高超,但没人说她使毒也同样厉害啊? 强行压住内心的恐惧,大叫道:“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我们!尽使毒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噗嗤一声,苏沄蓦反倒笑了起来,黛眉微挑,笑的甚是不怀好意:“各位可能搞错了,我只是个小女子,哪会是什么英雄好汉?你们若是不乖乖听话,本宫手里头那些刚研究出来的穿肠粉蚀心粉之类的东西正好缺人试验,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你,你!”若不是中了软骨散根本动不了,那几人肯定要尖叫着往外跑,那些药粉光听着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莹白玉颊上的笑,落在那几人的眼里,更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只一眼便叫人遍体生寒。 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听得自己人都是心惊肉跳,慕云深咽了口口水,忙拥了她回房:“蓦儿,咱们还是赶紧睡觉去吧,大晚上的说这个不合适。” 回头又是一句交待:“把这些人都交给暗卫,一定要给我问出幕后黑手来。” “依我说就一把化骨粉赏给他们得了,除了慕云舒那个渣渣还能有谁对我们下此狠手?我准备出城寻你时冷星曾跟着黑影到过皇宫……” 说话声渐渐远去,刚才扮作夫妻躺在床上的两人此刻尴尬起来,画越秀颜泛红,扯了被子就要起身离开,不料急慌慌的却绊了自己的脚,反倒一头栽倒下来。 冷星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接住她,正想轻责出声,却见烛火下的人儿靥生红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丝羞涩,就如枝头的红苹果,令人忍不住想尝尝它的清甜。 “呆子,看什么?”反应过来的画越轻啐了口,滑溜的身子闪出他的臂弯,一溜烟的跑远了,留冷星在房里呆呆看着下意识伸出去的手臂,它也似在眷恋那抹清香?…… 清云县受灾严重,去岚河的路上随处可见无家可归的流民,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岚河口,也就到了清云县的县城,此河引作护城河,这番天降暴雨,将县城淹了个七七八八。 坍塌的堤坝口聚集着许多人,慕云深现身,县令马承武就急忙迎了上来,脸上神色顿时松懈许多,“王爷,您能平安归来,着实是清云之幸,平朝之幸啊!” 慕云深摆手,直接略过了他的官话:“别说这些了,堤坝重修的怎么样了?” 马承武抹着额头上的汗,苦着脸道:“下官已经努力派人去修了,可现在虽然雨停了,但是岚河上游下来的水反而更猛,咱们根本没法子堵上啊!” “堵不上?”慕云深皱了眉,放眼望去,就见岚河水流湍急,浑浊的水漫过堤坝,一路滚滚而下,冲向远方。担心道:“现在正值雨季,堤坝一定要抢修好,否则下次暴雨来临之时,整个清云县都要被淹成**大海。” 马承武点头,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人下去就会被冲走,几番下来,饶是水性好的汉子也扛不住洪水的席卷,常常是这里下去,冲出百米之后才能露头。 苏沄慕看他为难又焦急的模样,想想自己那个年代对于这种特大灾情也是只能提前稳固堤坝,真要冲垮了坝,那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更何况是缺少技术的古代。 “这样吧,你叫人砍了粗壮的树木过来,每隔一米搭成纵横十字架的模样,记住,一定要钉牢固,能挡住洪水的冲力。再叫人缝了麻袋,里面灌上半沙半石,越多越好,尽快运到堤坝这里来。” “这?……”马承武不懂她的意思,转眼看向了慕云深,“这位是?” “本王的王妃,你照着她的话去做,不得有误。”慕云深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想要在缺口放个框架下去,再利用沙石堵住缺口吗? 马承武惊了下,连忙拱手行礼,他虽远在江南,确也是听过承乐公主的事迹的,尤其后来又嫁给宁王爷,两人琴瑟和鸣,没想到又齐齐现身清云县。 看他行了礼之后便急匆匆去做准备,苏沄慕拉着慕云深又四处转悠起来,看来她还特意拿了纸张似在画地形图,不由奇道:“你画这个干什么?” “那个木制框架和沙石只能挡得了一时,雨季过后还是要重新修建堤坝,”苏沄蓦又在纸上画了几笔,做好记号之后才道:“疏大于堵,一味的只知道修建堤坝也是行不通的。” 将自己画好的水道图给他,指着那几处记号说道:“你看这几处地方,地势与岚河高度相仿,离的又近,可以从堤坝上游开辟河道,绕开堤坝至下游几里路之后再行汇入岚河。” “也可在这条新河道上再开河道引流,这样雨季来临时岚河堤坝便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如果河道位置开的好,不敢说清云县以后不再受洪灾之苦,但起码受灾的情况不会这么严重。” 慕云深听得眼前发亮,仔细的看着她手中简略的水道图,确实如她所说,开出简易河道来引走洪水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等这次洪灾过后,便可着马承武督办此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死人堆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又来了人问慕云深问题,满脸歉意的看她,苏沄蓦摆摆手表示没事,将水道图递给他,自己转身走了。她刚刚在城外看到许多衣不蔽体的流民,这些百姓不想办法安置好,一旦暴发瘟疫或者是暴乱,哪样都能让人头疼死。 说干就干,拿着慕云深的令牌去调了赈灾的粮食,寻了城外的高地叫人搭建起粥棚,麻利的生火熬粥,一番折腾下来,几口大锅里冒起袅袅白烟,顿时不少人就围了过来。 “都别挤,都有份!”冷星站在空地上指挥着人排好队,那边苏沄蓦亲自掌勺给百姓们分粥,画越看她累得汗流浃背,心疼道:“要不让王爷再派几个人过来吧,您下去休息会儿。” “这会儿大家都忙着抢修堤坝呢,哪还有多余的人手?”苏沄蓦抹着汗,莹白的双颊已经被烟熏成了花脸也顾不上擦,看来了个小孩子,怯生生的将手里的破碗递到了锅前,顿时露出柔笑:“小朋友,粥挺烫的,小心些别烫到了手哦!” “谢谢姐姐。”小孩不过七八岁的光景,但还是挺有礼貌的,沾了泥浆的小脸上露出丝笑,苏沄蓦也朝他笑了笑,特意给他舀了勺比较浓稠的白粥,正想倒进碗里,岂料那小孩身子几晃,竟直接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急得连忙扔了粥勺,示意冷星来接手,自己将孩子抱到旁边的空地上,周围几个吃粥的人看见小孩的样子,不禁摇头道:“王妃娘娘,孩子怕是不行了,等会儿我们把他带到那边的死人堆里去,您离远些,别沾了晦气。” 死人堆?苏沄蓦听得心惊,将孩子放在地上,让人群散开了些,现在洪灾肆虐,极易爆发瘟疫,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万不敢随意处置病人。 纤指搭上孩子的腕脉,指下的脉相虽然细微,但很平稳,并不像是瘟疫症状,倒像是虚弱过度,阳气不足,心底稍稍宽了心,看向人群,询问道:“这孩子的亲人呢?” 有看不过眼的妇人低声道:“如果大人没有身边,估计就是在死人堆里。” 看他们再次提起死人堆,苏沄蓦直觉如果不妥善处理,任由曝晒雨淋,肯定会惹发传染病,心下着急起来,“这位大娘,你既然知道死人堆,那不妨带我去看看?” “这……”被点名的大娘有些迟疑,那地方恶臭连天,没有谁会愿意往那里去,但看苏沄蓦虽然带着淡笑,神色里却是不容拒绝的意味,只得硬了头皮应承下来:“那地方晦气的很,娘娘若是想看,咱们离的远远的看一眼就行了,可千万别过去。” “行,不过去。”苏沄蓦点了头,看大娘的神情就知道那地方肯定有问题,起身又朝画越交待道:“这孩子只是饿的太久晕过去了,你来喂他口粥吃,让他缓缓劲就好起来了。” “让冷星来顾着这里,我跟您一起过去!”画越将手里的勺子递给打下手的妇人,急忙跟了上去,这地方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她可不敢让王妃独自离开。 那大娘领着两人一直往城外走,七弯八拐的绕进山里,闻着空气里已经隐隐有臭气传来,就不乐意往前走了,“娘娘,前面是座山谷,这段时间只要死了人就往谷里扔,也没人收拾,现在臭的很,咱们还是别过去了吧!” “我和侍女上去山顶看看,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好了,”苏沄蓦撕了两块布下来,递了块给画越,两人捂住口鼻就进了山。 山路并不陡,这几天雨停之后又是火辣辣的毒阳高照,路面也凝实了些,苏沄蓦不用画越搀扶也能很轻松的到达山顶,但那股恶臭透过布条钻入鼻孔,令人头晕,恶心的想吐。 说是山谷,也就是山中天然形成的个一条小峡谷,此刻峡谷里乱七八糟的丢了许多尸体,烈日曝晒之下,无数蚊蝇聚集,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 画越也算是见过生死的人,但此刻也熏的差点就吐了出来,连忙退后几步闭住气,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吸入那股空气,非得晕倒在这里。 苏沄蓦倒是没多大反应,以前学医时比这更臭的气味都闻过,只是看谷里蚊蝇鼠虫乱窜,一双黛眉紧蹙起来,“走,赶紧回去找云深。” 慕云深正在堤坝口盯着人弄那个木框架,马承武的速度颇快,这两日已经送来好些根粗壮树木,连带沙石袋也已经堆成了座小山。 看见她面有急色的过来,不禁问道:“可是粥棚那里出了问题?” “那倒没有,他们虽然失去了家园,但现在情绪还算稳定,并没有闹事的倾向。” 苏沄蓦摇头道:“但我从他们口里得知有座死人谷,亲自去看了下,谷里到处扔的是这段时间死去的百姓,也没人善后,现在烈日曝晒,若是处理不当,那些尸体必定会引起瘟疫。” 慕云深无奈的看向她:“我不懂医理,有什么要做的你尽管说,我让马承武配合你。” 马承武就在几步开外,听见在说自己的名字,连忙凑了过来,苏沄蓦简单的向他说明了下情况,才又道:“现在安排人在那山谷周围砍出条防火带,然后底下全都一把火烧了,这段时间只要有去世的人,全都火化,千万不可以随意丢弃。” 大家都明白瘟疫的厉害,那东西一旦爆发起来,可比洪灾的威力大得多,马承武马上应了下来,就要离开去办此事,苏沄蓦却又叫住了他:“这样吧,马县令,你安排几个人手给我,随我进山去采草药,现在虽然看起来无事,但还是需要提前预防瘟疫来袭。” 顿了下又道:“然后你再让人在高处搭些简易住所,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这样百姓有了临时住所,就不会随意乱窜,有问题可以随时集中处理,也就减少了疫病发生的机率。” 第二百一十二章:水来土掩 马承武听的连连点头,他自己忙着重修堤坝,又时不时的有杂事缠身,精力有限,根本无法顾及太多,现在宁王妃能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也省了他许多的麻烦。 心里对她又多了层认知,看来传闻不假,宁王妃确实聪慧过人啊。羡慕的看了眼慕云深,拱手欣慰道:“下官代清云百姓谢过王妃的体恤,我马上就着人照您的吩咐去办。”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慕云深看他远去的背影,回首再看看身旁智慧如山的娇俏女子,星眸里一片柔和,这些天来她与这些百姓们同吃同住,事事亲力亲为,从无怨言,做到了真正的爱民如子,也是当之无愧的济世良医。 马承武很快就派了几个军士过来,苏沄蓦亲自领着进山采草药,而那边也在加紧盖着简易住所,一天下来已经累垮了腰,却还是坚持着开锅熬药,让前来取粥的人都领了药回去。 住所搭建好之后,又命人洒了生石灰,薰了艾叶之后才入住,有伤病的也及时给予医治,几番安排下来,除了初期那些死去的百姓,后面由苏沄蓦经手之后的人全都健康活着,只等洪水退去,便重返故地,再建家园。 那个小孩有了精心照料,恢复的很快,机灵活泼的样子很是惹人喜爱,苏沄蓦得知他父母亲人都已在洪灾中丧生,便有意留在了身边,加以培养。 百姓们情绪稳定,帮着搭建住所,苏沄蓦得空就在旁指挥,这会儿正领人在新建好的房里洒石灰,岚之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娘娘,王爷叫您去堤坝!” 岚之便是那个小孩子,醒了之后便跟着大人们称呼她娘娘,苏沄蓦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怜爱的给他擦去了满头的汗,“你就留在这里和冷星叔叔在一起,平时多和叔叔学习武艺,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岚之知道了!”咧嘴笑了笑,脆生生的回她,转身就去外面找冷星了,苏沄蓦领着画越赶到堤坝,就见快有两丈高的粗木框架已经搭建完成,慕云深正指挥着往水里放。 框架全是湿木,材料又多,很是沉重,大队会水性的精壮汉子吆喝着往水里去,苏沄蓦看并没有多大碍,才对慕云深道:“等会儿你叫手底下武艺好的暗卫尽量将木架往下钉进土里稳固起来,高出原本的堤坝半米左右即可。” “这个没问题,”慕云深点头,暗卫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那也就没必要留在暗卫队了,指指那些沙石袋:“然后是把这些袋子填进框架之中吗?” 苏沄蓦眨眼,调皮道:“是不是聪明也会传染的?云深跟着我这么久,脑瓜子也灵活起来了嘛!” “你呀,夸一句那小尾巴就能翘上天。”慕云深笑着摇头,爱极了她狡黠自得的小模样,笑着摸摸她柔软的发顶,“你只差写脸上了,我若还猜不出来,又怎么配得上我聪慧的王妃?” 一旁的马承武听着两人互相调侃逗趣,满脸皆是感叹,这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是极好,如果身边能有个这么聪慧又有趣的女子相伴,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吧? 想想遂又摇头笑了起来,女人如花,各有各的美妙,王妃纵然是天下无双,可自家的老婆子也不差,这些年勤勤恳恳的服侍着一家老小,于己已是功劳盖天。 框架下水后放妥位置,暗卫们再上场,那些人的武艺之不是盖的,几掌下去就见木架往下沉了一大截,不多时就只能见水面上隐隐有木桩的痕迹。 正忙活着,天边飘来乌云,遮住了烈日,随即便起了风,马承武顿时变了脸色,急忙招呼人往框架里放沙袋:“快快快,将缺口先填起来!” 看着天色陡变,众人的脸色又凝重起来,缺口那边有了框架支撑,暂时不会有问题,苏沄蓦急道:“分一部分人出来,将沙石袋从堤坝往下游扔,快!” 沙石袋很多,堆成几座小山,马承武不懂她的意思:“扔下去不就冲跑了?有什么意义?” “沙袋刚开始下去时确实会被冲跑,但随之速度就会被减缓下来,最终会沉在河床底,现在要做的就是以最先沉下去的沙袋为障碍,逐渐往堤坝这边堆积,压住剩余堤坝的地基,防止水流冲力太大时,将这部分堤坝也冲毁。” “哦,”马承武似懂非懂的挠着头,不管明不明白,转身还是赶快安排人去做了,这段时间以来王妃帮着解决了许多难题,他对她的话已是深信不疑。 一时间堤坝上都紧张的忙碌起来,不时还有人赶往这边加入扔沙石袋的队伍,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很快豆大的雨滴就从天而降,砸在脸上生疼不已。 人多力量大,沙石袋被消灭的很快,肉眼可见堤坝下的水流缓了许多,马承武看他两人还在雨里盯着水面,跑过来急道:“王爷、王妃,你们尽快回营去吧,这里有我盯着就行了。” “无妨,本王在这里盯着,务必不能出岔子。”慕云深摇头,看看虽撑了伞却淋得浑身湿透的苏沄蓦,“蓦儿,你先回去吧,这暴雨来袭,城外的百姓也需要人安抚,你去那边顾着他们,让人心先稳定下来。” “好,”此时并不是矫情推辞的时候,苏沄蓦没有迟疑的转身离去,照现在的雨势来看,堤坝能挡个三五天不成问题,只希望老天爷能怜悯这些可怜的百姓,收收它的眼泪。 冷星正带着人收拾粥棚,百姓都已经挤进了简易住所,有了遮挡,外面的风雨都与自己无关,苏沄蓦进了几处大房间看了下,大家都笑着喊她活菩萨,看起来情绪很好。 将吃饭的有家伙什儿也搬进了特意空置出来的屋里,苏沄蓦又拿了药草,让人将火生了起来,打下手的厨娘看她忙活个不停,知她性子随和,便也笑着顺口问道:“这会儿离饭点还早,娘娘急着生火干什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人心叵测 苏沄蓦边仔细的分着药草,边答道:“还有许多人正在抢修堤坝,咱们得赶紧多熬点姜汤,等他们回来之时就能喝上暖乎乎的姜汤,驱了寒气。” “娘娘当真是菩萨心肠啊,凡事都替咱们百姓想的那么周全。”厨娘怔了下,灶堂里的火光映出了她脸上的惆怅,叹道:“清云县几乎年年受灾,只是有大有小,记得我还未嫁时,那年特大洪灾的时候,朝廷里也是派了人下来赈灾,可他们哪有您和王爷这么细致?” “想想那年的水可真大啊,堤坝先是像这样塌了个缺口,县令报上去,可那些个朝廷大官只会坐在衙门里指指点点,根本就没有去现场看过。” “后来紧接着暴雨又至,洪水直接就将大坝冲了个乱七八糟,随后就淹了整个清云县,那年清云县的百姓差点死绝,现在的这些人,大多都是后来外地搬迁过来的,清云县原住民,已经找不出来几个了。” 苏沄蓦听的诧异:“可是这些年来江南递给朝廷里的折子上并未提到这件事情?” 从云深被派来江南赈灾后,她便想办法去翻了以前的折子,看能不能帮上忙,但大多都是灾情不严重,很快就治好了水患,继而回朝,就没了下文。 “他们怎么敢把这些事情如实报给皇帝呢?”灶火映的厨娘的眼神明明灭灭,语气里并没有怨怼,更多是对现实已经屈服的麻木,“与您和王爷不同,他们那些人从来就不把我们普通百姓当人看,也不过就是死了整个清云县的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语气里的麻木和轻嘲让得苏沄蓦沉默下来,一直到夜深时慕云深回来,还在辗转想着这个问题,将事情说予他听,拢着黛眉叹息不止:“你说那些朝廷命官整日里就知道勾心斗角,吃着百姓用血汗种出来的粮食,为什么还不替百姓办事,只知草菅人命?” 凄惨的故事听得慕云深也皱紧了眉,没想清云县会是这么个情况,看来以前官官相护,远在京都高高在上的皇帝一直被蒙蔽视听,只以为江南水患好治理,还给那些赈灾大臣荣宠厚禄,现在看来只不是过演了出好戏骗了难以出宫的皇帝而已。 “人心最是难测,尤其利益当头时,除了真正心性坚定之人,又有谁能扛得住诱惑?清官不同污,便会被贪官想尽办法的除之,这在历朝历代已经成了官场潜规则。而且就算心正,大多也会选择明哲保身,谁也不想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除去。” 轻叹了声,替她除去外衣,就着雨打帐底的声音拥她入怀:“睡吧,这暴雨来临,还不知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咱们得养足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苏沄蓦只得幽幽叹气,窝在他怀里闭上了眼,贪官当道,清官难保,好人难做啊!…… 一夜雨声似未停歇,早起时去了堤坝查看,那些木桩还依旧稳稳的屹立在洪水中,下游有了那些沙石袋做铺垫,堤坝看起来很是稳固,看模样应该能挺过这次洪灾。 马承武望着奔腾远去的洪水,脸上笑开了花,堤坝稳固,护城河无忧,城里就可以进人,看来再捱个两天,就可以吩咐城外的百姓回去重建家园了。 而且他此前已经拿到了苏沄蓦画的水道图,虽然甚是简易,但已经给他提供了思路,等雨季过后就可以找专业治水的来查看岚河,尽早将分流河道挖出来。 虽然他一心想为百姓谋福,但若这件事情做的好,便是他的不可磨灭的政绩,他也有步步高升的渴望,以后若能升官,自是再好不过。 慕云深和苏沄蓦早晨看过堤坝后便就各自分开,一天下来忙着到处察看,安抚人心,诊治病人,到了夜晚再碰面,已经是都累得不想再动弹,沾枕就能睡着。 雨势未缓,营地里嘈杂的人声随着夜深缓缓安静了下来,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都累的够呛,到了夜晚个个都是鼾声如雷,睡的雷打不动。 夜半已过,营地里只有雨声和鼾声齐鸣,几条人影闪出营帐,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偌大的营地里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冷笑着互望了眼,便向着堤坝奔去。 黎明时分,众人皆还在梦乡,营地里忽然响声急促的惊锣声,惊得个个都从铺上弹了起来,马承武一头冲进慕云深的营帐,站在屏风外急得快哭了起来:“王爷,大事不好了!” 两人已被惊醒,慕云深披了外衣出来,沉脸问道:“怎么回事?” 马承武急的抹眼泪,“昨夜不知是否雨势过猛,王妃下令加的框架被冲散了,眼看就要不保,暴雨也不知何时会停,该怎么办才好!” “不可能!”苏沄蓦闻声匆匆从屏风后转出来,凤目里一片凌厉:“昨日看时木架还稳固如山,断不能这么快就坍塌,走,赶紧去看看!” 彼时堤坝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个个群情激愤,手舞足蹈的指着岚河,而浑浊的河水肆虐咆哮,在缺口处翻滚起大浪,摧残着剩余的堤坝。 看见他们过来,立时就有人尖叫起来:“就是他们不顾我们老百姓的死活,贪污了赈灾的钱财,才害的堤坝垮塌,洪水冲毁了我们的家园,导致大家流离失所!打死他们!”. “对!打死这帮狗贪官!”堤坝上不少人都呼应起来,混杂着洪水咆哮的声音,格外悚人,慕云深反手就将蓦儿护在了身后,看向马承武:“这些人怎么回事?” “下官也不知道啊?”马承武看着激动的人群,只觉得脑门疼,刚刚去营地之前还好好的,谁知道这伙捣乱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马县令你先武力镇压住这群人,咱们当务之急是赶紧将想办法将堤坝重新堵住才是正事!”苏沄蓦指指缺口,看向慕云深,“手底下有水性好的暗卫吗?去下水查看下那些木桩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闹事 立时就有暗卫下水,而马县令也唤了军士过来驱离人群,哪知不驱赶还好,驱赶之下就如捅了马蜂窝,谩骂声震天,无外乎就是说慕云深侵吞了赈灾财产中饱私囊,拿木桩子唬人,不正正经经的修建堤坝。 苏沄蓦听的好笑,摇头不已,这会儿堤坝没有修好,她也没有心情去争辩,只是隐约觉得这伙人不像是清云县的百姓,这些天她一直和城外的百姓混在一起,并没有见过这些生面孔,而且那些百姓情绪稳定,对他们赈灾之举皆是有口夸赞,又怎么会临危来闹事? 马承武已经在极力驱赶,那群人又没有后援,闹腾了会儿之后便已散去,暗卫从水底上来,上前低声道:“主子,之前打下去的木桩被拦腰折断,沙石袋已经被冲走。” 若说单根木桩被水冲断苏沄蓦还相信,但作为从小就深知一把筷子拧不断的现代人,那么多根粗木桩子下去,雨才下了两天而已,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洪水冲断? 黛眉紧拧,低声问道:“你查看过缺口没有?是被利器砍断还是真的被生生折断的?” 慕云深听了她的话一惊:“你是怀疑有人在暗中故意搞破坏?” “应该是肯定有人在暗中故意毁坏堤坝,”苏沄蓦看向暗卫,暗卫点头,“那些粗木桩子的断口甚为平整,属下可以断定是刀剑一类的东西砍断所至。” 慕云深大怒,素来明亮温和的星眸里涌起厉色,“好胆子,竟然真敢将人命不当数!” “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为了一己之私什么都干的出来,这还是你教我的。”苏沄蓦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咱们再下桩子稳住堤坝,然后派人暗中守住,定要抓住那个黑心人。”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慕云深拧眉,只得又叫马承武赶紧运东西过来,这堤坝摇摇晃晃的,人心也跟着摇晃啊! 有了前次的经验,粗木桩子下的很快,夜幕降临之时,缺口总算是稳住了,个个累得瘫倒在地上,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弹。 看了眼重又屹立在洪水中的木桩,马承武挥手赶人:“走走走,都回营地里躺着去,王妃娘娘熬了姜汤的,大家伙儿喝了药吃了东西再睡觉!” 马承武这般说,众人又都麻溜的爬了起来,欢呼着奔向远处的营地,那里有热粥热菜,有干干净净的床铺,谁愿意躺在这个泥巴地里? 没多大会儿人就走完了,马承武回头望了眼夜雨里的岚河,眼里是掩不住的忧色,只盼王妃娘娘能抓住那个黑心人,否则这堤坝要是再垮,民心就该**起来了。 夜半刚过,几条黑影如约而至,为首的黑影看了眼水里的木桩,脸上是掩不住的恼怒:“这些人当真好费事,天天弄些什么木桩沙袋,他们放的费力,我这拆的很是辛苦!” 有手下献媚道:“老大,我看宁王就是不长记性,咱们再毁了这些桩子,明天再多叫些人闹事,我就不信他还能在清云县呆下去!” “上头交待一定要把岚河堤坝给弄垮,让宁王回京之后没有好日子过,”黑影发了通牢骚,也明白多说无益,挥手道,“走,你们几个再下水去,砍了他的木桩子!” “只怕你们没这个机会再害人了。”清冷的声音从暗夜里传出来,在雨声显得特别清晰,话音刚落就有暗卫包抄上去,将几人围在了中间。 黑影明显一怔,眉眼里露出灰败之色:“你怎么发现是有人在搞破坏?” “因为你蠢!”苏沄蓦转出来,恼极了这伙丧心病狂的人,“难道你就不知道只要岚河垮堤,不止是清云县,其下游的纵县,山南县都会被洪水淹成一片**?” 黑影闻声疯狂大笑:“哈哈,只要主子大业得成,死几个贱民又算得了什么?” 苏沄蓦脸色一黑,就欲冲过去打人,慕云深忙拉住她安抚道:“蓦儿别和这伙人置气,等回头让暗卫好好审审,看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你们马上就自顾不暇,离死不远了,还想审我?”天边渐现鱼肚白,也瞧清了那个黑影竟然是道士装扮,此刻笑的极其猖狂:“等我的人来了,就让你们知道厉害!” “哟,这嘴巴倒是挺厉害的啊?”苏沄蓦怒极反笑,手一扬就想给他点厉害瞧瞧,那边马承武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王妃娘娘,这人当真是在你们手里啊?!” 苏沄蓦挑眉,满眼不解的看他:“什么意思?” “城外来了好多人,嚷着要放了什么道士,”马承武弯腰手扶着膝盖直喘气,“我想找你们商量对策来着,没想到你们当真抓了个道士!” 慕云深冷脸:“就是这个臭道士想要毁堤,还想放他?” 马承武是吃了亏的,急的直跳脚:“哎呀,我的王爷,您是不知道那些愚民的厉害,他们哪知道什么是非对错,咱们打骂不行,更不能杀之,闹起事来叫人头疼的很!” 道士越发得意:“哈哈,我的信徒来了,你们最好放开我,否则没你们好果子吃!” 慕云深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上去,星眸凌厉,恼声道:“放你?做梦!” “你,你竟然敢打本座!”道士瞪着眼,满脸的不敢置信,他在信徒眼里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习惯了众星捧月,此刻只觉得受了莫大羞辱,脸色青红交加,颤抖不已。 苏沄蓦上前就是狠狠一脚踢了过去,山里的那座死人谷,还有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都拜这黑心肝的人所赐:“打你?没剐了你就算是长良心了!” “好好好,你们给我等着!”道士气急败坏的直跳脚,看远处已经有人群涌了过来,顿时扬声愤懑道:“我的信徒听着,天神降旨要毁了这座罪恶的堤坝,这伙人是邪恶之神派来的反对者,大家抓住他们,扔进河里祭奠我们的神!” 第二百一十五章:送你们去见天神 大批的百姓往这里涌,苏沄蓦甚至在人群里看见不少熟悉的面孔,看那道士几句瞎胡掰之下,个个神情顿时激动起来,不禁就呵呵了,这种低智商级别的煽动也行? 被煽动的百姓可不管她的心思,个个义愤填膺的叫喊起来:“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人声鼎沸,皆是愤恨的盯着苏沄蓦这些人,若不是有军士拼命拦住他们,只怕立马就会冲过来将他们都扔进洪浪滔滔的岚河里。 眼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马承武脸上汗流成河都没心思擦,急道:“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道士冷笑着看了他一眼,“现在你们想忏悔也来不及了,等着受死吧!” 随即扬声道:“信徒们,摧毁这座罪恶的堤坝,还清云县朗朗乾坤!只有先死才能后生!” 人群里立即就有人跟着喊了起来:“还清云县朗朗乾坤!先死后生,立地成神!” “还清云县朗朗乾坤!先死后生,立地成神!”一呼百应,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舍了命的往前冲,就欲以身填河,苏沄蓦看的咋舌,这和苏越那个年代的邪教有什么区别? 都是一样的以言语蛊惑人心,让人自残,简直恐怖至极。 军士不多,眼看就要被冲破封锁线,苏沄蓦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剩余下来的沙石堆,站的高看的远,手掌圈在嘴前,气沉丹田,清脆的声音在雨中传出很远:“都安静下来,听我说!” “蓦儿!”慕云深被她胆大的动作吓了一跳,苏沄蓦却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冲撞封锁线暴民神情狠戾,大有置生命于不顾的架势,苏沄蓦看他们往前冲,给暗卫使了个眼色,出手制住前面的人,随即换了笑脸,扬声道:“你们谁相信先死后生才会成神?” “天神的话不会有错!”见她出声,人群中立即有人阴险回答:“你是邪恶之神派来的反对者,我们要将你丢进河进祭奠我们的神!” “好,看来这位兄弟相信死后会成神了?”略去劳什子的邪恶之神不提,一派笑意的盯住那人,苏沄蓦相信这现在聚集起来的这些百姓里,大多数人只是被愚弄,只有极少数的才是真正的挑拨者,蛊惑百姓去自杀。 那人被她盯的有些不自然,看周围的信徒已经被对话吸引,正狂热的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道:“那是自然,天神法力无边,等我们死后就会接引我们去天神身边!” “去,把他给我拎出来。”苏沄蓦吩咐了句,慕云深亲身动手,几个闪身就将那人拎小鸡似的拎到封锁线这边来,吓得他顿时尖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请你来做个实验而已,”看人群又被惊得要骚乱起来,苏沄蓦连忙柔笑着手往下压了压,指了指慕云深手里的人对那些百姓笑道:“既然天神能保佑我们死而复生,那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位深信天神的使者究竟怎么死而复生,又怎么成神的,好不好?” 这个当然好,在所有信徒心里,他们死后都是能复生成神的,能见证别人成神,也是件非常光荣而伟大的事情,顿时形势一边倒,欢呼声如雷:“好!好!好!” 这简直就是舌灿莲花啊?慕云深都快信了她的邪,摇头苦笑,论蛊惑人心,他的王妃可不比谁差。拎着那人站在她身边:“该要怎么办?” 并不回他,莹白的玉颊上笑意盎然,看向人群,“你们说怎么办?是扔进河里淹死呢,还是一剑割喉杀死?又或者是来个千刀万剐之后再死会更容易成神些?” 底下的人群已经上了道,顺着她的思路争吵起来:“河里比较好,天神喜欢岚河!” “那不被洪水冲跑了?咱们还怎么看他成神?一剑割喉吧,比较痛快!” “据说死时越凄惨,天神就越喜欢,要不然就千刀万剐吧,或者五马分尸也行!” “不,你们不能杀我!”那人听着底下的议论声,脸色一片惨白,恐惧的摇着头,苏沄蓦对这种已经黑了心肝的人可没丁点好感,凌迟处死真不为过。 看着他笑眯眯的道:“这怎么能叫杀死你呢?大家只是想看你成神而已,对不对?” 底下一片欢呼,人人扬起手臂高声叫道:“成神!成神!” 有暗卫已经提剑跃上沙石堆,利剑高举就要刺下去,白晃晃的剑刃映入眼里,那人顿时吓得失了禁,眼泪鼻涕横流,放声尖叫大哭起来:“不,那都是骗人的!我不要死!” 此话一出,苏沄蓦顿时厉了脸色:“怎么会是骗人的?你死给我们看,我们要看成神!” 那人已经吓破了胆,满眼皆是恐惧,疯狂的摇着头:“那都是尊者编瞎话哄骗愚民的,世上根本就没有天神!你们不要杀我,没有天神,我也成不了神!不要杀我!” “你们居然把我们这些聪明人当愚民?真是笑话!”看底下的人脸色古怪起来,眼里的火热在那人的疯狂叫喊下已经散去许多,又转脸看向那个道士,利剑直指他面门:“你是最信天神的,上来受死,我们送你去见伟大的天神!” 道士差点就一口老血崩出来,这女人当真是巧舌如簧,比他这个骗子还要像骗子! 亮晃晃的利剑直指眉心,道士胆寒,煞白着脸,哪敢真的上去送死? 苏沄蓦也不逼他,倏而抬眸,便见人群里有人见势不妙,慌慌张张的就想要逃走,顿时低声吩咐道:“暗卫下去将那些逃跑的人都给我抓上来!” 暗卫们齐齐听令,几个鹞子翻身就抓了十来人上了沙石堆,点住穴道后就扔到了她脚旁,苏沄蓦看着那些个面目可憎的恶人,笑眯眯的道:“你们谁来成神?” 谁敢成神?日子还没活够呢,谁也不想去死,皆是慌忙的摇起头不敢与她对视。 苏沄蓦见状满脸惋惜的看着底下人群:“相信大家都认得这些个人吧?他们口口声声的喊着成神,自己却不愿意去见天神,真是让人不解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又起事端 苏沄蓦说罢又剑指道士:“天神的使者,不如你来给大家做个榜样,示范下如何成神?” “我,我……”道士浑身抖的像筛糠似的,不敢接她的话茬,有些百姓已经反应过来,吩咐叫嚷道:“王妃娘娘,他就是那个尊者,是个骗人的家伙!你别信他!” “哎呀,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他呢?”苏沄蓦眨着眼,不赞同道:“你们刚刚可是都喊着要立地成神的,来来来,大家都让让,让他们去填岚河,去见伟大的天神!” 这边人憋着笑意都快笑疯了,闻言那些军士立马闪开,完全让出了堤坝,苏沄蓦站在高地上指着汹涌翻滚的岚河水,放声道:“岚河在些,谁愿意去见天神的,我绝不拦着你们!” 人群面面相觑,那些个所谓的尊者使者根本都不敢去死,明显在蒙蔽大家,谁还会老寿星上吊,嫌自己活的不耐烦了? “哎呀,我想起我今天没敬祖宗,我得赶回去看看他们老人家还好不好!” “听说我老姨八十岁了,今天生孩子,我就不陪你们啊,你们去见天神,我去抱孩子!” “呸,谁要见天神?我媳妇的表姑的大嫂嫁人,喊我去喝喜酒,你们慢聊!” 个个摇头晃脑的编着理由快速的离开了,生怕跑的慢了会被苏沄蓦逮住送去见天神,刹那间人群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道士面如死灰,哆嗦着唇:“我认栽,你这等能说的天花乱坠的口才,不去当骗子,实在是辱没人才!” “呸,要我像你这样骗无辜的百姓送命?”苏沄蓦敛了笑,冷眼看他:“你的命就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简直就是作恶多端!” 马承武只觉像是在梦里,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那让人头疼的愚民就这么被吓一吓,三言两语的就自己掉头跑了?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慕云深笑看着她,聪慧如她,抓住了那些人的软肋,利用死亡逼迫他们自己承认天神是假的,所谓天神只不过是他们编造出来唬弄人的,那些信徒也就自然而然的散去了信心。 苏沄蓦笑着跳下沙石堆,彼时雨过天又晴,岚河远处的山脉间升起弯彩虹,绚烂夺目。笑挽住云深的臂弯:“咱们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 “离京这么久,确实有点想家了。”慕云深点头,揽住她往回走,蓦儿的到来给了他太多的惊喜,若不是有她相助,自己的赈灾之行只怕困难重重。 一路回了城外的难民营,营里已经人去屋空,想来是水退了便回了家,岚之在外面蹦蹦跳跳:“娘娘,他们都回家去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咱们就回家,”苏沄蓦笑着摸摸他的头,接下来也没了什么事情,一行人又在清云县逗留了几天,确定堤坝稳固后才准备动身启程。 马承武跟在他们身后,相处了这么多天,他对丝毫没有高官架子的王爷王妃很有好感,颇为不舍道:“王爷、王妃,不如你们在清云县多留几天,容下官好生招待你们?” “这灾后重建的任务还很繁重,马县令不必管我们夫妇二人,”慕云深婉拒了他的提议,“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再顺道回京都。” “那好吧。”马承武只得黯然点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有缘以后再相见,正想挥手告别,远处却有人急慌慌的大喊起来:“等一等!等一等!” 跑的近了,马承武才看清是自己的师爷车仁,顿时皱眉轻斥道:“王爷和王妃要去别的地方视察了,你胡咧咧的瞎喊什么?” “大人,是那些百姓出事了!”车仁顾不得喘气,望着苏沄蓦道:“王妃娘娘,那些百姓回家后没几天就有好些人病亡了,现在都吵吵着说是您当初配的药有问题!” “不可能!”若说苏沄蓦对什么最相信,肯定是她的医术,她比了解她自己还了解医术,更何况当初配的那些药草都是以预防为主,大多都是清心养气的药,怎么可能会使人病亡? 越发觉得这趟江南之行是有人在背后对付她和云深,明眸微凝的看向他,读懂他眼里也是相同的怀疑,“云深可是也在怀疑?” 慕云深点头,星眸里波云诡谲,隐有怒意在其中闪烁:“看来是有人见不得我们的赈灾之行顺利结束,挖空了心思想要对付我们。” “不过看起来不像是老八的手笔,他惯以贤良博取名声,断不会自毁根基。” “甭管是不是他,咱们抓到主使之人后再细细审问,必定知道是谁想暗害咱们夫妻。”明眸里皆是沉怒,任谁也不会高兴总有人在背后使绊子:“走,去那些病亡的人家里看看!” 那些病故的百姓大多还停放在家里,苏沄蓦挨个仔细查看了下,发现竟都是服用了大量兴奋剂,也就是俗称的壮阳药而身亡。这类东西在古代很是盛行,尤其是青楼这类地方,只是现在整个清云县被洪灾毁的差不多了,这些人家园都还没建起来,会有心思去青楼? 慕云深看她眉头紧锁,不禁问道:“怎么样,可查出是什么原因没有?” “是一类可以刺激神经让人极度兴奋的药物,也是你们男人爱用之物。”苏沄蓦意有所指的瞟了瞟他身上,慕云深顿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咱俩新婚夜也用过这东西呢。” “嗯?”苏沄蓦瞪眼看他,“你居然虚弱到需要靠这种东西来助兴了?” 看她满脸怀疑的样,那小眼神时不时的瞟瞟自己,慕云深哭笑不得的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红烛里会有点那种成份,宫里向来传统如此,我也没办法拒绝。” 他略一解释,苏沄蓦就反应过来了,“哦,我明白了,靠红烛时燃烧时激发那种气味,令闻者产生效用,刺激神经来达到目的。”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凄惨的哭声,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锣鼓声,煞是刺耳。 第二百一十七章:青云观 苏沄蓦狐疑的眯起眼,这青天白日的,又是闹哪门子妖? “听声音像是在做道场。”慕云深也皱了眉,蓦儿那手精湛的医术被称为神医丝毫不为过,以她的见地,怎么可能会在普通的病情上出现如此大失误? 冷星闻声已经麻利的溜了一圈回来,“是隔壁家又有人病亡,正请了法师超度。” “又病亡?”苏沄蓦冷了眸,这是不把她的医术放在眼里,赤果果的挑战她的权威啊? 那户人家的厅堂里跪了一片孝子贤孙,门口围了不少人在观看,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在里面装模作样的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词,不进的锣鼓乱敲一阵,惊的人心里极不舒服。 空气里飘着似有若无的香气,令人闻之精神一振,苏沄蓦仔细闻了闻,正是一味龙涎香,此香少量吸入可振奋精神,大量吸入便会过度刺激神经,使人身亡。 这是超度亡魂,主家心悲之时,当使用安神香才对,怎么会有龙涎香的气味? 点漆似的明眸滴溜溜的四处察看,慕云深看她似在寻找什么,不由问道:“发现端倪了?” “空气里的香味有问题,”苏沄蓦再使劲嗅了下,龙涎香的气味越发浓郁,明眸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眨眼偷笑道:“你就没有什么感觉?” 听她这么说,慕云深感觉了下身体,确实有些气血翻涌,但他内气深厚,对气味这类东西有很强的免疫力,只是皱眉道:“闻着很像红烛里的龙涎香,但主家白事,怎么会用此香?” 眼神落在庭前那只四脚香炉上,里面插着数支线香,此刻正袅袅飘着烟雾,一阵清风拂过,烟雾散开,空气里的香味便更浓了些。 星眸如电的看向厅堂里,偶见有孝子贤孙抬头,面色潮红汗如豆大,看模样便是吸入了大量的龙涎香所致,此香服用之后须得合欢,但此刻明显不合时宜。 看来问题的症结便是在那些燃烧的线香上,现在得想办法弄清楚香是主家从哪里买过来的,还是那些道士带过来的? 自从出了那个天神教的道士后,众人都是对道士有着莫名的警惕,苏沄蓦碰了碰身旁的大嫂,故意好奇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这味道闻着好香甜啊,都令人舍不得离开呢。” 大嫂看她满脸好奇的样,冲里面努努嘴小声解释道:“这可是我们这最出名的清云观里的道士,清云观常年香火不断,大家祈福求财求平安,甚至是求送子都很灵验的,这香可只有他们才有,居说里面有名贵的药材,普通的百姓根本买不起!” 龙涎香的确贵重,就算是宫里也不常用,当然,这东西也不能常用,否则会伤了根本。 苏沄蓦自是不说,反而满眼崇拜的看着大嫂,“这么厉害?还能充当送子娘娘?不知大嫂可知清云观怎么走?我也想去拜拜,添点香火钱求个家宅平安。” 大娘笑的暧昧,看了眼苏沄蓦的妇人装束,靠近她低声笑道:“小夫人是想去求子吧?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在城外的落霞山上,咱们这儿好多人都去求过,可灵验着呢!” 苏沄蓦被她笑的满脸红晕,明眸水汪汪的瞟了眼身旁的慕云深,但看他虎着张脸看着那大嫂,顿时忍俊不禁的捂住嘴,“多谢大嫂告知,我这就去试试。” 慕云深臭着张脸,星眸里邪魅顿起,拉着她就往门外跑:“我的好王妃,你想怎么试?” “诶诶诶,人家只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苏沄蓦被他揽在怀里眼看就要被拉出门,顿时扒住门框可怜兮兮的看着画越:“救我!” 画越捂着嘴儿笑:“夫人自求多福吧!” 眼神又不泄气的望向冷星,冷星眉峰一挑,两眼望天,来了个视而不见,苏沄蓦顿时蔫蔫垂下了头,“哼,试就试,谁怕谁!” 星眸里邪魅更甚,唇畔噙着宠笑,愈发风流潇洒,将她的纤纤玉指从门框上一根一根的掰下来,戏谑道:“等回京之后蓦儿可别忘记今日之事哦,咱们也该是给王府开枝散叶了。” 回京之后?小脑袋瓜子顿时猛点,嘿嘿,能拖一天是一天,也许他自己就给忘了呢? 慕云深看她满脸的自我安慰,宠溺的揉揉她的发,“不是要去落霞山吗,还不赶紧走?” “对对对,落霞山,”被他的言语搅乱了心神,差点忘了正事,讪笑不已的拉着他就要往外走,慕云深回过头吩咐道:“冷星,你等下去将那几个道士拎走交给暗卫,看能不能问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再撤了那香炉,别再祸害这户人家。” 冷星点头,自是隐在了暗处等他们离开后便准备动手,慕云深和苏沄蓦则带着画越和剩下的暗卫匆匆赶往落霞山,人命关天,当要尽快处理。 行至半路天色渐暗,画越驱着马车,看看风雨欲来的势头,隔着帘子出声提议道:“主子,看这样子又是要下大雨,咱们在下个村子歇脚,等雨停了再去如何?” 苏沄蓦离声掀开了车帘,乌云看着还远,天下却已经在稀稀疏疏的滴着雨水,想想暗卫们还跟在车前车后的,并无遮挡,点头道:“叫探路的暗卫赶紧找处最近的村子,咱们就在那里先歇下来,等雨停之后再行赶路。” 暗卫将消息传了出去,没多时便回了信过来,前方两里路有处小村庄,可在那里歇脚。 雨势渐急,画越自是加快了速度,急急策马驱车往赶暗卫所说的地方,等到了地头,已有暗卫等在路口,却是满脸无奈:“主子,属下问遍了村里人,无人肯让我们暂留。” “只是歇个脚避避雨也不肯?”暗卫的话让人惊奇,若说有人警惕心强不肯让人进屋也可以理解,但不至于全村人都同样想法吧? 两人跳下马车,沿着路进了村,满眼的木屋盖着茅草顶,院子里堆着些不值钱的杂物,在昏暗的天色下依稀可见户户人家皆是房门紧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二百一十八章:诡异的村庄 看前面户人家敞着院门,苏沄蓦抬脚就进院子,有些不信邪的上前敲着紧闭的木门:“有人吗?我们想借贵地躲躲雨,烦请帮个忙,开开门。” 屋里倒是有人,传出个恶声恶气的男声:“我们家屋子小还漏雨,你们去别处去问吧!” 碰了一鼻子灰,苏沄蓦只得无奈耸肩,慕云深却站在廊下指指旁边的窗户,示意她过来。 木屋外表起来是一进两间,中间是堂屋,左右两侧便是卧房,卧房的窗纸已经被风雨侵蚀的到处是破洞,所以很容易看清卧房的布置。 苏沄蓦有些不明所以,走过去细瞧了下,初时没觉得有异,正想偏头问他,一道白亮闪电划破天光,将屋内映得亮堂起来,顿时捂嘴低声惊叫道:“这屋子里有机关!” 用的是肯定语气,她虽然原本不懂机关术,但跟着云深这么久,又见过他那张进入地下牢房的大床后,对于那些异于常理的地方便特别留意。 慕云深点头,眸里含着欣慰,当真是孺子可教也。苏沄蓦看他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明眸微嗔了他一眼,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茅屋破败,照理说屋里的陈设也是简陋朴素,而那卧房里却摆着张精巧的书架,让人心疑,只是不知道那书架的机关通向何处。” “夜里让暗卫来探探的就知道了,”拉着她走出院子,随后又去敲了几家门,无一例外的皆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让他们入内,而且那些破败的木屋里皆是有着各式不合理的摆设,看起来应该是每家每户都设有机关。 眼看大雨倾盆,天地间已经飘起丝丝雾气,众人决定不再察看,而出去查找避雨之所的暗卫也已经传了信过来,村外有座破庙,可以先去那里躲一躲。 破庙离村子不远,是座小小的已经被荒废的山神庙,等他们到时,已经有暗卫升起了火堆,苏沄蓦边烤着火边蹙眉道:“你说这村子看起来毫不起眼,但为何却还设有机关?” “机关向来都是藏珍宝,或是掩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东西,”慕云深可深知机关的好处,但又不能强行入屋,“现在只能等暗卫探查回来才能知道他们究竟想要掩住什么秘密。” 苏沄蓦想到刚刚看见有些人家的卧房里还挂着道士服,“这里已经离落霞山不远,不知道会不会和清云观的那些道士有关系?” “说不准,”慕云深摇头,“如果是那帮道士的话,那这些机关下面应当都是钱财之类的东西,龙涎香是贵重之物,清云观能随手拿出这种东西来,家底应该很丰厚。” “若不是这场大雨,我们应该已经赶到落霞山了,”苏沄蓦看了眼外面已经完全黑透的天色,不知是该怨还是该喜:“可若没有这场雨,我们也无法发现这座古怪的村子。” “老天爷都在留人了,咱们暂且安心的在这里歇一晚,等明日再去落霞山。”慕云深拥住她,温柔低喃道:“歇着吧,都有我在呢……” 火光跳跃,映得小小的庙堂里光线明灭不定,奔波了一天,苏沄蓦也是累了,靠在慕云深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缓缓迷蒙了眼,陷入睡梦之中。 庙外雨声时大时小,不知何时已渐渐停歇,苏沄蓦紧闭着眼,梦里似有白日里那扰人的锣鼓声敲的震天响,让人心底极不舒服,不安的想要翻身,身子一动,却自梦里惊醒了。 噌的坐起了身,却见云深正要在跨出殿门,急忙问道:“你去哪里?” “守夜的暗卫说村里好像有人在祭祀,我去看看。”慕云深返身回来替她拢了拢搭在身上的外衣,“我让画越守着你,你且再睡会儿。”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梦扰的人不能安神,哪还睡的着。”苏沄蓦干脆起身拉着他往外走去:“平朝可是严禁有人私下祭祀的,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刚出门,又有暗卫前来汇报:“属下等人查看了十来户人家,那些机关后面的暗室里无一例外的藏着珠宝玉石,村子只是外表破败而已,其实个个都是富绅。” 这是靠着龙涎香极尽所为的敛财啊?慕云深沉了脸,“走,先去看看所谓的祭祀。” 祭祀在村前的河边举行,众人借着夜色隐在树后,只见几个道士装束的人在那里跳大神,一张长桌上摆着瓜果蔬品,最显眼是桌子中间两名被五花大绑的一男一女,正呜呜的挣扎着。 两人被堵着嘴背上系着大石头,只能发出呜呜声,跪在祭品中间,显然他们俩也是此次的祭品,苏沄蓦盯着那边,言语间是掩不住的恼意:“难怪平朝严禁祭祀,若是平常祭奠亡魂还说的过去,这些人竟然拿活人做祭品,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隔的远了,也听不清那些跳大神的道士们在念什么词,但祭祀一般都是有目的性的,慕云深运功极力去听,却仍听清念叨的什么,皱眉道:“不知他们是在祭祀什么东西?” “祭祀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和龙涎香有关。”苏沄蓦嗅了嗅,虽然隔的远,但空气里还是有那股似有若无的香味,串联起来,这伙人应该就是清云观的道士,没想到表面仁慈和善,背地里却是心狠手辣,不把人命当回事。 众人默了声,那边跳大神的道士也停了下来,随即便有人上前不顾那一男一女的挣扎将之推入河里,看人沉下去后没再冒起来,便收了东西径自离开了。 等人稍稍走远些,苏沄蓦已经急了起来:“快去将人救起来!” “别慌,暗卫肯定不会让他们有事的,”说话间已有暗卫悄无声息的下了水,不多时便捞了人出来,抹掉脸上的水低声道:“主子,不光这两人,这河底下还沉着许多尸体。” “看来这伙人已经在这里为祸已久,”脸色沉沉的看着蓦儿忙着给那两人挤压出呛进去的水,吩咐道:“你们去村口守着,有人过来就赶紧发信号。” 第二百一十九章:火熏青云观 暗卫领命而去,那两人被绑住了手脚沉下河底,肺里已是呛进了不少水,苏沄蓦忙活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见两人各自吐出呛进去的水,顿时喜道:“醒了?” 两人应该是夫妇,女人吓得钻进男子怀里抖着身子不敢冒头,男人毕竟胆大些,看看苏沄蓦等人神色和善并没有恶意,才小心翼翼的道:“是你们救了我们夫妻俩?” “我和夫人路过此地,看你们被扔进河里,心里不忍便救了起来。”慕云深淡声回了句,眸里略带了点温和之色:“不知你们俩犯了什么错,竟要被如此残忍的祭河神?” “这可不是什么祭河神!”男子脸有愤色,却还是依旧给慕云深拱手行了礼,“多谢小哥相救之恩,我们夫妻俩感激不尽,但这个村子实不是久留之地,你们还是尽快走吧。” “我们也是因着躲雨才巧入此村,但似乎大家敌意很深,竟然没有一户人家愿意让我们避避雨,”苏沄蓦看似闲聊,指了指远处的破庙,“你看我们都是被迫挤在破庙里过夜的。” “他们哪敢让生人进村?”男子冷哼,眼里涌起悲戚,“村里大多都是那清云观里的道士,原先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被他们沉入了这河底,如今只剩下我和我娘子了……” 苏沄慕听的诧异:“那你们怎么不逃跑?” “那些道士惯使药香,迷人神智,怎么跑?”男子摇着头,“那些东西都很昂贵,被道士们暗地里卖给那些有钱人家了,你们别看村子里破破烂烂的,那些小道士个个可是富的流油,尤其清云观这些年来不知道敛下了多少金子,就是不知道都藏在了哪里。” 慕云深取了冷星带回来的半截线香递至他面前,询问道:“可是这种香味?” 线香虽未点燃,但离的近了,龙涎香的气味还是隐隐散发出来,飘在空气里。 男子猛点头:“对,就是这种香味,我曾偷偷听那些道士说,这种东西名贵的很,城里有钱人家的老爷公子都喜欢闻这个味道。” 慕云深隐隐觉得这伙人背后的目的没那么简单,“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吗?” “好像是个什么组织,经常看他们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前朝,什么反对之类的话,”男子挠挠头,显然也不是很明白,“不过起初我们想逃跑的时候,他们曾说我们就算跑出去告御状也没用,因为他们在朝廷里有人。” 那男子不明白什么意思,可慕云深和苏沄蓦却是心头巨震,前朝余孽,意图改朝换代! 慕云深再也没有心思问下去,起身匆匆道:“暗卫将他们夫妇带离这个地方,尽可能的将他知道的问详细些,其余的人马上跟我去清云观!” 事不宜迟,若是清云观里真是前朝余孽的话,务必要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清云观建在落霞山一处平坦的山巅上,慕云深等人到达的时候,天色尚早,山路上却依稀还能见着几个赶早的香客,看来此处真如那大嫂所说,香火旺盛。 观里大门敞开,能看见有小道士在打扫,慕云深赶在香客之前急急进了观,顺手就关上了观门,小道士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看涌进来的人个个脸色不善:惊道:“你们要干什么?” 慕云深亮了腰牌,沉怒道:“去把你们的观主叫出来!” “这……”小道士也是识字的,认得腰牌,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单手作揖道:“观主半年前就已经出门云游去了,几位施主还是等观主回来之后再来吧。” 冷星不多言,铿锵一声利剑出鞘,眉眼冷凝道:“观主在哪?” 小道士倒退一步,哭丧着脸:“这位施主,贫道真的不知观主云游至了何处,如何回你?” 苏沄蓦看那小道士一口咬定了不知道,蹙眉道:“别和他多费口舌了,直接进去搜。” 一队暗卫立时就闯进了大殿里,四处搜寻起来,小道士看他们到处乱窜,有的已经到了后殿,顿时急得直跳脚:“你们,你们这是强盗行径!” 慕云深懒于理会他,看大殿之上还有层阁楼,信步就踏上了台阶,“走,上去看看。” 阁楼从外观看着挺大,内里却是没有多大的空间,也就只供奉了三清道像,慕云深转了一圈,星眸里涌起疑惑,照理说阁楼面积与大殿等同,怎么会如此狭小?莫非又是机关? “看来这里面与那村子一样,到处都是机关。”苏沄蓦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时也判断不出来机关到底安在哪个地方。 慕云深见她到处在找机关,可这阁楼里虽然只供了三清像,但座座都有几人高,个个栩栩如生,指不定哪个衣服褶子就是开关,这样摸下去实在太费时间了。 拉着她转身下了楼,神秘道:“无妨,我有个好办法。” 道观其实并不太大,暗卫们已经很快搜了一遍,领头的卫杰上前道:“主子,观里除了几个负责打扫的小道士,并没有其他人。但是这里的建筑都很奇怪,外表看着挺大,其实内里空间并没有那么大,属下怀疑里面有机关。” “嗯,我刚去阁楼看过了,也是如此。”慕云深点头,吩咐道:“去找些湿柴过来,给我放浓烟熏,你们守住出口,别让人跑了。” 卫杰得令,马上就着手去办了,后殿的厨房里有干柴适合生火,再临时从山上砍了些活枝过来,不多时就见殿堂里浓烟滚滚,饶是暗卫们个个内力深厚,也被呛得咳嗽不已。 苏沄蓦是捂着脸赶紧退到了殿外,已是被熏得眼泪横流,弯腰使劲咳嗽了几声,方才觉得肺里舒服了些,直起身,抹着眼泪给跟上来的云深竖了个大拇指:“你这招绝了,简直没有人能扛得住!” “这伙人缩在老鼠洞里不出来,我就想办法让他们自己出来,”慕云深淡笑着给她抚抚背,“走,我们去那边的凉亭里等着,相信那些老鼠很快就要出来了。” 第二百二十章:套你没商量 山风阵阵,浓烟弥漫开来,整座道观都被覆在了烟雾之中,那些赶来上香的香客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见观门紧闭,全都神色惊疑不定的站在观外,无人敢上前。 慕云深两人在院里没坐多大会儿,便听得殿内有急促的咳嗽声响起,随之便有人影从殿里跑了出来,早有暗卫守在门旁,出来一个逮一个,个个不落。 卫杰拎了个精瘦男子过来,“主子,这便是清云观的观主茅山道人。”说罢往地上一扔,看他还想挣扎逃跑,又是一脚过去:“跪下,老实点!” “茅山道人?”慕云深细细的念叨了遍,星眸里倏而浮起凌厉:“说,你们组织有多少人?谁是朝廷里的那个幕后黑手?” “嘿嘿,你觉得道长我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茅山道人一双绿豆眼里尽是奸笑,知道逃跑无望,也就干脆豁出去了,“宁王爷,我们主子可是对你关心的很,特意吩咐道长好好招待你,只可惜道长我棋差一着让你逮着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苏沄蓦却是不以为意的笑笑:“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们你背后的主子是谁,那总该告诉我们这么做的理由吧?还有那些利用龙涎香换来的巨额财富呢,又藏到哪里去了?” “理由?”茅山道人冷笑不已,笑着笑着又仰天悲叫:“前朝皇帝仁爱天下,是他们慕家背信弃义灭了前朝,我们这些前朝子民自然要替皇帝陛下报仇!” “据我所知,史书上记载,前朝皇帝是暴虐成性,才被先皇拉下马的。”伸出根青葱纤指摇了摇:“我们可不是那些百姓,会被你几句话就给唬弄过去。”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慕家赢了,史书自然是偏着慕家撰写。”茅山道人一脸的不屑,“老道也不怕告诉你们,我们主子这些年来厉兵秣马,你们就等着平朝灭亡吧!” 苏沄蓦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嗤笑道:“不过就是倚仗那些金银之物罢了,我们已经得到线索,等我们取走东西,看你们还怎么猖狂!” 看她胸有成竹的样,那双绿豆眼里闪过惊诧,慌道:“不可能!那东西明明藏在天……” 可惜一句话没说完,那茅山道人忽然头一歪,颈中弩箭,竟已是当场气绝身亡,冷星急追出观,只见道人影极快的跃进茫茫山林之中,转瞬即逝。 垂头丧气的回来,只冷冷两个字:“跑了。” 苏沄蓦上前看了眼,摇头惋惜不已,“弩箭上有剧毒,见血封喉,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可恶!”慕云深气得狠狠一掌,生生将亭里的石桌劈成了两半,眼看蓦儿就要套出那道人的话,没想到他们在山外还有同伙,竟然伺机下了毒手。 只是事已至此,再恼怒也没有用,沉声吩咐道:“将这伙人押起来送到县衙,让马承武派人押至京都,我马上上折子八百里加急送进宫去,向父皇说明此事。” 苏沄蓦在旁拧了眉,“这老道口口声声说朝廷里主子,也不知会是谁?” “若说前朝,那玉贵妃肯定是脱不了关系,”慕云深沉吟了下,才又说道:“她的父亲玉丞相乃前朝老臣,他虽然已过世,但玉氏家族和玉丞相的门生遍布朝野,所以她的怀疑最大。” “正因为玉贵妃的身份是摆在明面上的,所以反而不好怀疑她。”苏沄蓦却是摇头,她是见过玉锦绣的,看起来挺温婉的女子,“也许有人借着她的身份闹事也说不定。” “现在江南之行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我先上折子,将事情禀上去,看父皇如何定夺。” 信封封了火漆,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嘉明帝手里,彼时正是入夜时分,嘉明帝正在御书房与几位重臣商议事情,一目十行的看完信,当场就摔了东西,一旁的太监吓的瑟瑟发抖,几位重臣也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云舒倒底是胆子大些,拱手小心道:“不知父皇为何事生气?” 嘉明帝沉着脸将信甩了过去:“你们都看看,看看那些不知好歹的人该要怎么处理!” 见他神色阴沉,众人也不敢多言,纷纷传阅了遍,随即也皱紧了眉头,苏穆延拱手皱眉道:“不知圣上想要如何处理此事?” 嘉明帝面有沉怒,从齿缝里逼出来几个阴森森的字:“前朝孽种,死有余辜!” “既然圣上想要彻查此事,那现在就是派谁去比较合适的问题了,”得知他的意思,苏穆延复又道:“老臣举荐刑部尚书赵子臻,他经验老道,负责查清此事再合适不过了。” 苏穆延举荐赵子臻也是有他自己想法的,那些反贼乃云深和蓦儿追查到的,这种事情弄不好很容易就沾的一身腥,而举荐自己人难免惹人怀疑,还不如起先就用中立派。 慕云舒自是不甘心,尤其信里还提到了巨额的金银财宝,若是由中立派的赵子臻去查,最后肯定会是全部入了国库,由慕云深的人去更不妥,鬼知道他会不会中饱私囊? 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儿臣觉得大理寺丞范伯卿也不错,况且这种事情刑部不宜插手,大理寺处理惯了这类争斗,更适宜去江南暗中查处反贼和那批金银的下落。” 嘉明帝听得连连点头,明显更倾向于范伯卿,大理寺惯常处理皇家内务,而赵子臻为人太过刚正不阿,那批金银的下落由他追查,实为不妥。 “老八言之有理,朕即刻下旨由范伯卿去处理此事。”大笔连挥,密信就已写妥,交予德喜马上发出去,苏穆延看已难挽回,叹了口气,拱手告退。 待他才出御书房,慕云舒也跟了出来,走在他身旁似笑非笑道:“岳丈大人举荐赵子臻,不过就是想护着蓦儿两口子,但您也别太偏心,曦儿最近可是不太好,若是得知您老人家还对她的夫君不好,只怕自己就要伤心的去住别院呢。” 苏穆延顿住脚,面色陡沉:“你把曦儿怎么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准备回京 慕云舒冷笑,苏沄曦只是个无用的弃子而已,他大发慈悲的让她还住在绛云阁,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只是这话他不会傻到跟苏穆延说,冷笑连连道:“她可是堂堂的相府大千金,只要您老不找她夫君的岔子,她在王府自是快活的很。” 苏穆延脸色越发冷厉,常年在上位者的气势油然而生,虎目紧盯着他:“你威胁我?” “这怎么是威胁呢?”慕云舒才不怕他,苏穆延自己放弃了苏沄曦,那他苏穆延在自己眼里也就没有了任何价值,既已不求着他,又何必再屈躬于他? 笑眯眯的扬长而去,“八王府与您的乖女儿可是荣宠一体,本王劝你做任何决定前都掂量掂量,要不然哪天您的乖女儿出了什么事情,您老可别怨本王没照顾好她!” “你!”苏穆延气得脸色铁青,这慕云舒最近是越发猖狂,刚刚御书房里他举荐的范伯卿就是他的心腹党羽,没想到还不满意,竟然还追出来威胁自己! 只怪曦儿自己瞎了眼,非要嫁给这个白眼狼,这会儿在八王府里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恼归恼,苏穆延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相府,看来得找个时间让枫聂去八王府瞧瞧,毕竟是自己宠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 一路查出来清云观的事情,两人只得又留在了县衙里,马承武自是极为高兴的招待,得知他在清云县坐镇,周围各县关于灾情的折子又纷纷递了过来,自是忙的焦头烂额。 入夜时分还在书房里奋笔疾书,苏沄蓦端了晚膳过来,拿走他手上的折子,嗔怪道:“再忙也要顾着身子吧?你先用膳,我念给你听,你告诉我怎么批就好。” “这样甚好,那就劳烦我的王妃费神了。”慕云深笑着起身伸了伸腰,坐了一天,腰都快断掉了,看托盘着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顿时食指大动,大朵快颐起来。 苏沄蓦接替了他的位置,信手拈了本折子看了眼,才道:“长县的县令说,你上次给他们那里的赈灾银款太少,请王爷体恤百姓,再多拨些银子和粮食过去。” “长县离清云县颇远,那边地势高,本身又储粮丰足,还来要什么要?驳回!” 既然驳回,苏沄蓦拿着朱笔就给画了个叉叉,再拿一本,看了眼就笑了起来,“这个好,山南县的县令说见清云县受灾颇为严重,想要派人来给帮帮忙,管吃住就行。” “驳回!”慕云深摆手,“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不想着好好重建山南县,来清云县凑什么热闹?还管吃管住,现在的清云县像是有能力养他们的样子吗?” “呃……”一番话让人无言以对,苏沄蓦只能猛点头,正想再拿折子,卫杰已经推门而入,“主子,宫里传过来的密信。” “拿给王妃。”慕云深吃的正开心呢,再说他与蓦儿一体,谁看都是一样。 卫杰没有迟疑的立即将折子递给了案前的苏沄蓦,她也就接过去毁去信封上的火漆,仔细的看了一遍才道:“父皇说会派大理寺丞范伯卿过来处理清云观之事,让我们尽快回京。” “回京之事不急,咱们等他来之后再慢慢游玩回去也不迟,自从大婚之后还没有带你好好游览过我平朝的大好河山,刚好趁此机会好好放松下。” 只是想那个头疼的名字,慕云深就皱了眉头,“不过这个范伯卿可是慕云舒的党羽,他来处理此事,只怕多数会给我们下绊子。” “他若哪天不给我们下绊子了,那才叫稀奇。” 苏沄蓦是已经习以为常,不在乎他的小伎俩,只是有些惋惜道:“只可惜没套出那个老道的秘密,临死就说了个天字,这让人上哪里去寻?” 慕云深知她在为自己打算,毕竟有了钱财才有实力去招揽那些奇人异士,才能养的起军队,否则光凭嘴上那几句空话,谁还能饿着肚子帮你干事? “算了,别想了,那些都是不义之财,就算找到了也要全部充进国库。范伯卿虽然是慕云舒的党羽,但办案还是很有一套的,尽快查出来谁是那个老道嘴里的主子才是正解。” “那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我也是确实找不到那个宝藏的位置……” 范伯卿来的很快,在密信到后的两天后就已经赶到了清云县,慕云深和苏沄蓦自是知道他跑这么快的原因,不就是怕他们会私吞那些钱财吗?真是小家子气。 慕云深站在衙门口,看已过不惑之年的范伯卿从马车上下来,顿时拱手笑道:“范大人可算是来了,本王也可以解脱了,这江南不仅风景好,那些女儿家更是让人流连忘返啊!” 范伯卿拱手还礼,故意看了看他身后,才用一副男人都懂的神色看他:“宁王还是这副风流脾性啊?小心承乐公主听到了会揪你的耳朵!” 慕云深开怀畅笑:“哈哈,她嫁给本王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本王是怎么样的人,从来不管这些事情,再说她想管也管不了!” “宁王厉害,老臣佩服!”范伯卿竖了大拇指,他家里可是有个母老虎,知道他要来江南,临行前还耳提面命了一番,不准拈花惹草不准讨姨娘回去,否则就剪了他的命根子。 想想那女人可真是霸道,朝中哪个同僚不是三妻四妾,还成天逛青楼?就偏偏他只娶了个夫人,便被压迫得再不敢姨娘,街上的女人都不能多看一眼,想起来就觉得命苦。 “范大人过奖,这女人嘛,也就是那么回事。”慕云深随口瞎扯了几句,见生疏感淡了许多,才道:“不知父皇他老人家还有什么指示?” 范伯卿摇头:“圣上只说让我彻查此事,而王爷你与我交接后,便尽快回京述职。” 慕云深故意松了口气,笑容满面道:“既然如此,那范大人请随本王去书房,待本王将事情详细交待与你,便也可尽快脱离苦海。” 第二百二十二章:赏荷灯会 由于之前的功课做的细致周全,事情交接的很是顺利,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慕云深与苏沄蓦一行人便踏上了江南之旅,决定先游玩一番再说。 如今江南大雨已停数日,灾区也已经重建起来,所过之处又恢复了江南水乡该有的繁华,一路上杨飘柳舞,荷香阵阵,令人不忍离开这座温柔乡。 在路上兜兜转转已有半月,府里来了两次信皆着催着要赶紧回家,而今苏沄蓦手里又捏着自家父亲大人的急信,称圣上已经问了几遍他们的行踪,让之赶紧回朝述职。 将信递给云深,枕在他膝上稍有怨嗔道:“咱们只不过是游游江南,干嘛个个催的跟火上房似的?” “估计父皇想要知道江南的事情吧。”慕云深也很无奈,但皇命难违,看来只得暂停游江南的计划了,“今夜应是能到最繁华的云湖,听说云湖每年这个时候就会有赏荷灯会,咱们过了灯会就回京都,如何?” 苏沄蓦只得点头,嘉明帝从去年生病以后,脾性变得愈加古怪,并不是好相与之人,还是少触他的霉头为妙。“也罢,再拖延下去,你在父皇那里也不好交待。” 想想嘉明帝一直反复的病情,御医院最终也没有确定下来,自己也不便横插一手,只能哪日凑巧抓住了机会给他把把脉,看看究竟是何异常。 马蹄踏在江南的石板小路上清脆悠远,苏沄蓦迷迷糊糊就快要睡着时,车帘外传来画越略带赞叹的声音:“主子,已经到了云湖镇。” 声音惊醒了迷糊中的苏沄蓦,坐直身子掀开马车窗帘,就见窗外已经落霞满天,空气里飘着荷花独有的幽香,繁华的古镇街上,那些酒肆茶楼客栈商铺都已经亮起了门前的红灯笼。 寻了家干净的客栈入住,苏沄蓦便拉了慕云深下楼用膳,客栈里住的大多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等人群,这段时间她已经爱上了在楼下听他们谈些奇闻趣事,乐此不疲。 选了临街的窗前点了几样菜色,见外面已有商铺在挂花灯,上面还贴着小纸条,画越惊奇道:“如今并非上元节,也准备在晚上赏花灯猜灯谜?” “小姑娘一看你就不是江南人,竟不知云湖的赏荷灯会。” 周围有人笑道:“上元节赏灯不假,但云湖每年的荷花灯会比上元灯会更热闹,一连举办好些天,荷香最盛时,与子相约云湖畔,吸引了不知多少文人墨客前来游玩。” 这江南水乡多出文人雅士,见客栈里随意一个客人脱口便是雅致词句,苏沄蓦也起了兴致,笑问道:“我们还真是从外地过来的,不知这云湖花灯属哪家最好?” 听她想要找最好的那家,众人皆是摇起了头:“若要说谁家最好,那还真说不准,云湖花灯由来已久,镇上家家户户都是制灯高手,灯谜也是堪称一绝。” 路过的老掌柜听声笑道:“不过今年的赏荷灯会又添趣事,小夫人有空的话不妨去瞧瞧。” “掌柜的说的没错,云湖镇的首富莫道天莫大善人只有一位独女,视为掌上明珠,如今已到出阁之龄,现正在府门口搭台以灯谜招亲,只可惜至今还无人是莫大小姐的对手。” 说到灯谜招亲,用餐的客人顿时兴奋起来,“那莫大小姐当真是花容月貌,与人对谜也是妙语连珠,若是能入她眼,以后与她共执莫家,琴瑟和鸣,这辈子死也无憾了!” “小六子,我看你是瞧上人家莫家的家产了吧?”立即就有人笑骂道:“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也不嫌害臊!” 被唤小六子的青年被话臊得脸色胀红,不服气的反驳道:“你们个个还不都是想娶了莫小姐好少奋斗个几十年?大家都是一类人,别老大笑老二!” 有人出声劝解道:“都别闹了,马上就要戌时,莫小姐又该要放灯谜了,大家伙赶紧的吃了饭去猜谜,谁好命谁就能娶了漂亮的莫小姐,从此富贵不用愁!” 此话一出,客栈里顿时就跑了半数的人,苏沄蓦这桌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眨着眼调皮的看着动作优雅的搁下碗筷的云深:“怎么样,慕大官人,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眸含淡笑的看她兴致勃勃的模样,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去,提前就给她说好规矩:“看热闹可以,但不能破人家的谜,回头你要是娶了小姨娘,我可怎么办?” 明眸眨啊眨的,一片天真的望着他:“娶小姨娘回府给我倒洗脚水吗?那府里的丫头们可怎么办?岂不是害她们没得事做?” 慕云深算是明白了,敢情在蓦儿的心里,姨娘就是娶回府倒洗脚水的,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幸亏自己从来都是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府里倒个洗脚水不都得排队才能轮的上? 莫家在云湖南端,一侧有十里荷塘幽香阵阵,一端连着镇上最繁华的大街,等苏沄蓦拉着慕云深到莫府时,府门前已经搭了个高台,台上十来个花灯架子,架子上花灯连成串,约摸着快有百十来个,一眼望去好似一片红艳艳的花灯林。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上了高台,在花灯林里穿梭,听旁边人群的议论,这花灯林并不是招亲的灯谜,而是莫大善人给的彩头,一个灯谜一两银子,让那些家贫却腹有诗书的人有一展才华之地,也算是种别出心裁的资助。 而最里侧的三架花灯才是招亲的灯谜,隔着花灯林望去,似已有几个人在冥思苦想。 而高台侧边坐着满脸慈容的莫道天和他的漂亮闺女莫如云,管家端着雪花银立在旁边,只见有人猜出了谜底便兴冲冲的跑至管家那里,若是猜对便高兴的领了赏银,猜不中也没关系,再接再厉,毕竟那么多的灯谜,难度也不高,怎么着也得蒙对几个。 本着与民同乐的心思,苏沄蓦也有些意动不已,“走,咱们也上去试试。” 第二百二十三章:有心相助 慕云深淡笑不语,任由她拉着登上高台,倒是高台旁的莫道天看见慕云深,眼前不由一亮,这年轻人看起来身姿挺拔眉眼坚毅,隐约间透出睥睨天下的气势,依他来看,日后的成就定不可限量。就是不知他身旁那位美貌的小妇人与他是何关系? 莫道天留了心,心里已经在琢磨,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若是可以,云儿能嫁与他也是不错的选择,总比她要跟着那个不通世事的书呆子强。 身旁的莫如云看他眼也不眨的盯着刚刚上台来的俊郎,心底承认他确实皮相气质都不错,但就算再好,世上又有何人能及得上自己的情郎? 不悦的撅嘴道:“爹,您就别再瞎想了,萧郎一定能猜得出灯谜,女儿也非她不嫁!” “你这是小女儿心思,你懂什么?”莫道天一听她提到萧远才就觉得头疼,真不知道那个书呆子有什么好,就这么让她死心塌地的非要跟着他? 以扇掩面,板着脸虎道:“你可别忘记咱们之前约定好了的,若是有人赶在萧远才之前破了那三盏花灯谜,你就必须得嫁给他!” 莫如云气呼呼的别开头,“哼,萧郎才高八斗,您出的那些灯谜怎么能难得倒他?” 唰的一下收了扇子,莫道天气极反笑:“你口口声声的喊着萧郎萧郎,可花灯招亲都已经连开三天,怎么不见他现身?还不就是没有真才实学,害怕人前出丑!” 一语戳中莫如云的伤心事,她在爹爹刚提出这个主意时就已经去萧家找过萧远才,但萧家小小的茅草屋房门紧锁,一连等候几天也没见到人,萧家母子俩不知去向。 见女儿红着眼眶难过的垂下了头,莫道天又心疼起来,自己这张嘴也真是的,明知道萧远才不知去向,干什么还要照着她的痛处戳? 想想也难过的住了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叹气,真是冤孽啊。 慕云深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也不想去听,可莫家父女的话已经直直钻入了耳朵,轻声转述给一旁的蓦儿,低声道:“不如咱们下去吧?这灯谜可是留给那个萧远才的。” 那些个灯谜也就是莫道天的善心,并没有什么难度,苏沄蓦看了几眼也就失了兴致,倒是莫家父女的话更引人浮想联翩:“这么说来莫如云自是重情重义,可萧远才为什么不来?难道真如莫道天所说只是花言巧语不学无术的骗子?” “说不准。”慕云深摇头,他们没见过萧远才,自是不好下评断,但看莫如云也并非愚钝女子,萧远才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正说着话,高台下起了小小的骚动,就见名年轻男子着急的往前挤,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上高台,才站直身子,侧边的莫如云已经惊喜叫道:“萧郎!” 萧远才?苏沄蓦两人齐齐望过去,但看莫如云心里的萧郎面如冠玉身形颀长,听到声音后朝她微笑点头示意,眼神里有焦急也有温情,透着稳重之感,看起来颇为儒雅正直。 相貌气质会带给人难以磨灭的第一印象,两人不禁点了头,这萧远才并非莫道天所说的那般不堪,日后必定会在科举中大放异彩,也当是为两袖清风的好文官。 苏沄蓦歪头看看云深,见他眼里也起了爱才之意,不禁笑道:“咱们且去帮他一把?” 慕云深也没问她究竟要怎么帮,蓦儿既然开口,想必是已经有了主意,笑着点头:“也好,萧远才必定不是池中物,咱们既然遇见了,定然不能放过。” 那边萧远才朝着莫道天行了晚辈礼,看他气哼哼的偏过头,也只是笑笑,并无不悦之意,转而走到最里侧的那三盏花灯前,细细琢磨起来。 三盏灯谜分别是皇帝有,大臣无;元帅有,将军无;师父有,徒弟无;市上有,集上无;小姐绣帷中有,书生书房中无。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狸狗仿佛,既非家禽,也非野兽;诗也有,词也有,古籍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 何水无鱼?何山无石?何树无枝?何子无父?何女无夫?何城无市? 能上高台的人几乎都去看过那三个谜面,但都皆是以失败告终,谁也不知谜底到底是什么,更有甚者认为莫道天不过是在唬人而已。 但前两个确实是莫道天所出谜面,最后一个却是莫如云所书,莫道天起先以为她想给萧远才放水,后来看过谜面之后就改变了想法,这哪是放水,分明就是增加难度。 苏沄蓦拉着慕云深凑了过去,那边莫道天看慕云深瞧了几眼灯谜,心头不禁激动起来,若是这小公子比萧远才先解出谜底,他就立马把女儿嫁出去! 两人只当没看见他热切的眼神,苏沄蓦靠近萧远才,清泠脆声里含着点薄怒:“萧公子可是莫小姐的心上人,不知为何偏偏晚了几天才来灯会?难道是瞧不起我们莫大小姐?” 萧远才本想避开他二人,但听苏沄蓦竟能一口道出他与莫如云的事情,只以为她是莫家的哪位亲族,当即拱手心有凄然道:“家母病重不幸离世,小生处理好母亲的后事之后才急匆匆赶来,还请夫人向小姐解释一番,并非我有意不来赴约。” 孝心难得,再加十分。苏沄蓦点头,缓了神色,指指那三道谜面,“可有猜出谜底?” 萧远才面有赧色:“前面一道小生心中已知答案,只是后面两道还在琢磨。” “无妨,我出几个题给你猜猜,若是你能答上来,我便那两道给你隐晦的提示,如何?” 萧远才有些狐疑的看她,这几道灯谜已是让人绞尽脑汁,这夫人竟能全数悉知谜底?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莫如云的注意,几人说话声也并未刻意放低,听萧郎竟是去处理母亲的后事,当即心疼的拿着帕子抹起了泪,而底下的百姓听闻这小夫人竟有意出题考考那萧远才,只当是莫家故意为难他的,更是高声叫好起来,有热闹可瞧,何乐而不为? 第二百二十四章:相助 莫道天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还以为他们也是来猜谜的,哪知竟是捣乱的? 就欲上前阴拦,莫如云却是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眸里含泪并不言语,只是哀哀的看着他,那双与她过世母亲神似的眸子看得莫道天心软不已,长叹了口气,只得静观其变。 看莫道天被莫如云拉住后并未再出面阻拦,苏沄蓦心底也有了数,看来老爷子还是很心疼这个女儿的,纵使现在不允许他们俩成亲,日后也会慢慢的软下来,接受萧远才。 只不过机会放在了自己眼前,苏沄蓦断是不会错过,站在花灯林里,语笑嫣然道:“萧公子听好了:一点一点分一点,一点一点合一点,一点一点留一点,一点一点少一点,分别为四个字,请萧公子出示谜底。” 谜面一出,莫道天脸上尽是古怪,隐约可见嘴角那抹快要憋不住的笑意,他还道这是云儿替萧远才请来的帮手,如今看来,这是来给萧远才下绊子的啊?哈哈。 莫如云揪着帕子,眼里已有焦急,底下凑热闹的百姓也纷纷猜了起来,可这四个字哪那么容易就被猜着?各自挠着头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远才皱眉仔细想了遍,才抬头掷地有声道:“这个简单,分别是汾、洽、溜、沙四字。” 谜底一出,果然简单,众人皆是摇头叹息,苏沄蓦倒是不以为意,以萧远才的见识,能猜出谜底不足为奇。又笑道:“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双落马蹄前,一个字。” 有了思路,萧远才答起来很快,“是熊字,山林里的野熊的那个熊。” 慕云深也点起了头,反应很快,看来莫如云说他才高八斗应是不假,苏沄蓦只管出题,这回却是又加了难度:“我出上句,你回下句,要么对出谜底,要么句子工整,无可挑剔。” 周遭众人闻声顿时一片哗然,这般猜谜快赶上科举殿试了吧?只是难度越高,群情越发兴奋,萧远才也豁了出去,咬牙道:“夫人只管出题!” 苏沄蓦微微一笑,她很欣赏这种迎难而上的性格,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历史的洪流中留下自己的名字,轻启朱唇道:“听好了,画时圆,写时方,有时暖,无时凉。” 萧远才略微思索了下,便道:“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你的谜。” “不错,虽然词句不华丽,但谜底是一样的。”苏沄蓦也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倒是底下的百姓忍不住急了起来:“你们打哑谜,可叫我们好着急!” 慕云深一笑,在旁淡声解释道:“皆是日字,大家细细品味可知。” 见云深也能很快猜出谜底,苏沄蓦笑眯眯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萧远才也多看了他几眼,原本见他站在一旁神色清冷并不言语,也就没多留意,如今看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再接着来,”苏沄蓦张口又道:“日落香残,免去凡心一点。” 萧远才也立即回道:“炉熄火尽,务把意马拴牢。” 明眸在花灯映照下显出一片璀璨,脱口而出;“倚阑干柬君去也,霎时间红日西沉。” 眼神几闪,望向关切望着这边的莫如云,叹道:“灯闪闪人儿不见,闷悠悠少个知心。” 见他才思敏捷,苏沄蓦抿着唇儿站到慕云深身旁,由衷赞道,“萧公子文采斐然,当配绝妙佳人。那两道灯谜想必不用我提示,萧公子也自是猜出了谜底了吧。” 萧远才拱手,眉眼间一片笃定,朗声道:“第一题是巾,巾帼不让须眉的巾;第二题是应景,也是花灯会的精髓,猜谜;至于第三题,” 顿了下,眼有柔意看向莫如云那边,既有感动,更有爱意在流转,“想来这题应是云儿所出,谜底为与你地老天荒。” 一声哭泣,莫如云起身飞奔入怀,哽咽不已,看得苏沄蓦都不禁红了眼眶,想起那句千古绝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慕云深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里,低低喟叹道:“蓦儿,身老心不老,心老情不老……” “你这坏人,想勾我眼泪是不是?”苏沄蓦感动的明眸泛红,那厢萧远才拉着莫如云过来行礼,感叹道:“莫非夫人提点,小生也不能这么快想到答案,感谢公子与夫人成全,” 慕云深拱手回礼:“萧兄有治国之才,今年秋试之后,愿能在京都见到萧兄身影。” 眼里涌起激动,一朝高中金榜题名是他这辈子的心愿,倒头拜倒:“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萧公子日后去了京都,自然知我夫妻俩名讳,”苏沄蓦笑笑,冲着莫道天礼貌的颔了首,拉着慕云深翩然远去,“莫小姐慧眼识珠,莫老先生当要好生待之。” 看人影远去,萧远才眼里涌起向往,京都,帝城,那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下了台,苏沄蓦兴致已减,转了几圈见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拉着慕云深就欲回客栈,路旁的药铺却传来吆喝声:“灯谜全中奖千年老参一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千年老参那自然是好东西,药铺门口的灯谜摊子已经挤满了人,苏沄蓦看了眼,不由意动,虽然她的库房里有不少的老参,但多得一株,拿回去给大家补着身子玩也不错啊? 慕云深看她眼冒星星,不由失笑道:“反正夜色还早,去看看也不错。” 眼带嗔意的看了下他,莹白玉颊泛起甜蜜笑意,知她心者,莫过于云深也。 摊子上挂着二十来个灯笼,已经不少人在跃跃欲试,对个三五个容易,可全中哪有那么简单?甚至已经有人在商议,合伙破谜,回家将老参分了也行。 苏沄蓦看了眼红绸盘里的那株老参,品相色泽确实不错,千年估计有点悬,但七八百年还是绰绰有余的,随即望了眼灯谜,一瞧之下不由就笑了起来,“掌柜的,拿纸笔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失望 药铺掌柜亲自出的谜面,谜底是什么他心中当然有数,但瞧苏沄蓦胸有成竹的架势,不惊道:“小夫人莫不成还懂医术?” “略通一二,用来解谜还是没有问题的。”苏沄蓦接过小伙计递过来的纸笔,抬头便见花灯上四个字:不着一字。这个简单,提笔就写了答案,白芷。 旁边顿时有人哀呼,这么简单的答案,他们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 但看后面一盏花灯上题字: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旁边有人看她蹙起了眉,顿时就起哄道:“小夫人,您看这个怎么解?” 就连药铺掌柜也捻起了胡须,甚是得意,这可是他从古籍上好不容易才找来的关于药材的灯谜,就想博个噱头,若是那么容易被破解,古籍也就不能叫古籍了,还不如叫破纸。 “这也何难?”苏沄蓦纤手挥舞,刷刷刷几笔,凌霄花三字便跃于纸上,那掌柜的顿时瞪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置信,苏沄慕自是不管他,再瞧一题: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生地而已,”苏沄蓦围着花灯铺子转了一圈,随即就写好了谜底,笑吟吟的递给药铺掌柜,“这灯谜说不难也难,只是恰巧我懂药草而已,掌柜的看看可是这些谜底?” 掌柜的早在她边看边写时已知她答对了全部灯谜,拱手叹道:“小夫人智慧无双,老夫甘愿认输,这味千年人参是灯谜的彩头,请笑纳!” 自有画越上前替她接过了人参,苏沄蓦眯眼笑,“老先生也是好才情,竟能想到将药草融入到诗词之中,佩服,佩服!” “小夫人莫折煞我也,这只是偶从古籍上抄录来的,老夫哪有那等智慧?”药铺掌柜听得连连摇头,随后对小伙计吩咐道:“收了吧,今年的赏荷灯会就算是结束了!” 苏沄蓦自也是拉着慕云深离开,想到不禁促成了萧远才和莫如云的佳缘,这萧远才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心里就美滋滋的。而且还得了株千年好参,这趟云湖之行算是收获颇丰。 挽着他手臂,看两人的影子被花灯拉得很长,心情大好道:“云深,明日启程回京吧?” 慕云深拥着她,眉眼间尽是温柔宠溺:“这就玩够了?” “回吧回吧,我也想念京都的人事了……” 路上不再停停走走,距离京都便越来越近,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那些不曾改变的山山水水,依然守护着京都,离乡也有两月,不知父亲在家中可好? 进了城,京都依然是车水马龙,繁华无比,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改变它的轨迹。 苏沄蓦思念老父亲,提议要先去相府看看,慕云深要进宫去面圣,两人只得在朱雀大街分开,等云深进完宫之后再行去相府接她回王府。 两人进城的消息早有密探一路报进宫里,等慕云深到御书房时,才进门就发现殿里气氛沉闷压抑,而嘉明帝正面色沉沉的盯着自己。 心头微凛,若是游玩之事,自己在人前素来风流浪荡,父皇并不会怪罪,现在看来定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但看殿里站了几位重臣,大部分是慕云舒的党羽,他自己也赫然在列。 压下心中猜测,撩袍上前两步拜倒在地,星眼微眯,露出风流之色,拱手轻笑道:“儿臣见过父皇,在江南一时游的兴起忘了归期,还请父皇勿怪。” 嘉明旁没吭声,只是眼里闪过阴沉,倒是慕云舒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道:“四哥当真好雅兴,与嫂嫂一去两月有余,全然忘了京都和父皇。” “江南遍地温柔乡,让人留连忘返也是很正常,”看嘉明帝不说话,慕云深径自起了身,挑眉道:“八弟若是介意,不妨也抛却荣华富贵,去那水乡消消你满心的权利欲望。” “你!”慕云舒被刺得面有怒意,正欲反驳,嘉明帝已经沉沉开口:“兄弟见面,有什么好吵吵的?老四,朕问你,你之前信里提到的那批金银去了哪里?” “金银?”没将那笔不义之财放在心里,慕云深一时还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慕云舒看他冥思苦想,不由嘲讽道:“四哥莫不是想装傻充愣吞了那笔巨款中饱王府?” 此话一出,就见嘉明帝的脸色更黑了几分,眼神紧紧的盯着慕云深,听着巨款两字,慕云深也终是反应过来,耸肩道:“不是已经将我所知的都已经转交给了范伯卿?” “可范伯卿递上来的折子里却说根本没有找到你信中所提的金银,现在只有你知道那批东西的下落,四哥,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么多的金银吞下去,你也不怕撑死?” 慕云深瞟了他一眼,面上也涌起了怒意:“你口口声声的说我吞了那笔巨款,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我还觉得是你和范伯卿吞了那笔金银反过来诬陷我!” 慕云舒被话窒得一愣,反应过来就胀红了脸,急辩道:“你休得血口喷人,我身在京城,怎么可能会与范伯卿私通来往,侵吞钱财?” “你这道理有意思,”慕云深气极反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我在临走前已经把巨款都交给了范伯卿,他是你的党羽,你去问他要啊?” “你胡说什么?什么党羽不党羽的?”眼看慕云深像条疯狗似的乱咬人,慕云舒当即就跪在了殿中间:“父皇,四哥为了掩盖事实已经口不择言,请您相信儿臣!” 慕云深冷哼,星眸怒瞪着他,“哼,敢做不敢当,岂敢称儿郎!” “你起来,”嘉明帝眸色沉沉,望向慕云深,沉声一句,“老四,朕要听实话,你告诉朕,那批巨款究竟怎么回事?” 慕云深只想呵呵,自己不是已经上折子将来龙去脉都已交待清楚?看嘉明帝依旧满眼狐疑的盯着自己,慕云深内心已是对他失望至极,这样的父亲,不见也罢! 转身就踏出了御书房:“儿臣病了,从明日起休沐养病,你们要查便查,恕我不奉陪!” 嘉明帝看着他远去的决绝背影,心头一沉,莫非自己当真错怪了他?…… 第二百二十六章:香气 苏沄蓦回到相府时,苏穆延正在停云阁用晚膳,荷姨娘看见她进来,立即就温柔笑了起来:“三小姐回来了,快坐快坐!” 几月不见,父亲头上的华发似又已多了几许,想起他处处为自己操心,在江南那段时间更是三五天的一封书信关注着自己和云深,跪倒在地,哽咽道:“女儿见过爹爹!” “你这丫头何时也学会了这般煽情?”苏穆延眨掉眼里的那股涩意,扶她起来:“用过晚膳没有?我叫人再添几个你爱吃的菜上来。” “好。”苏沄蓦甜甜的笑,许久不见,也该是和父亲小酌一杯,说说这段时间的事情。 荷姨娘笑着起身:“那你们爷儿俩先聊着,我去厨房叫人赶紧做了菜过来。” 苏穆延点头,对她的识大体很是满意,苏沄蓦笑看着他的神色,如今的荷姨娘也与记忆里的母亲越发神似,不由调侃道:“思琏也大了,爹爹准备何时再与荷姨娘给我添个弟弟?”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敢说?”苏穆延被她调侃的老脸一红,羞恼道:“你与云深大婚快一年,赶紧正经给王府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这怀孩子得靠缘分的,缘分到了自然不用愁,”素手轻执酒壶,给他添满了酒杯,她曾经替自己和云深把过脉,两人身体皆是正常,只是孩子缘还未到而已。 苏穆延叹气,“云深待你如初,爹也不担心你在宁王府的日子,倒是你大姐那边,慕云舒很是宠爱那个叫赵玉儿的姬妾,她现在是成天以泪洗面啊。” 苏沄蓦摇头:“大姐铁了心要嫁给慕云舒,路是她自己选的,爹也别太过忧心。” “前段时间云深上折子让朝廷派人去查反贼,我本来是举荐赵子臻的,但是慕云舒横插一杠非要范伯卿去,还用你大姐威胁我,我也很无奈,没有帮到你们。” “有劳爹费心了,我们其实一直都还好。”清冷中带着温和的声音自房门处传来,苏沄蓦转头,见是云深寻了过来,不由奇道:“父皇没留你在宫中用膳吗,怎么回来这么快?” 亮若繁星的眸里闪过冷意,“他现在满心都想着那伙反贼留下来的巨款,在慕云舒的挑拨下怀疑是我私吞了那些钱财,不把我送天牢已经算客气了,哪还有心思留我用膳?” “怎么会这样?”苏沄蓦愣了神,那个茅山老道被人暗杀,当场就死了个透心凉,唯一的线索也就是个天字,他们根本没见到什么金银,又拿什么去私吞? “看来我之前的想的没错,派范伯卿去肯定会闹幺蛾子出来。”苏穆延猛灌了口酒,常年在官场上打混的脑子已经在自动分析利弊,一旦被帝王怀疑上,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但看现在云深的脸色,只怕嘉明帝对他的疑心甚重,皱了眉问道:“你怎么回答圣上的?” “我在人前向来风流不羁,他如此诬蔑我,我自是与他舌辩一场,他挑拨父皇是我私吞了那笔金银,那我便说是他指使范伯卿藏了东西反倒赖到我头上来,反正范伯卿是他的党羽,父皇心里也有数。” 清逸俊朗的面庞上闪着丝丝怒火,“两片嘴唇一碰的事情,他们能血口喷人,我自也不能轻饶了他们,临走时我与父皇说身子不爽,从明天起开始休沐,休到这件事弄清楚为止。” “这段时间不上朝也好,慕云舒好不容易才挑起事端,肯定会想尽办法的抹黑你,”云深与慕云舒吵吵并没有多大关系,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嘉明帝选择相信谁才是最重要的。 苏穆延长叹了口气,“明天我上朝探探圣上的口风,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先休沐,蓦儿也别到处乱跑,别让人抓了把柄再与反贼扯上点关系就糟了,一切都等事情过了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慕云深也很是无奈,别人赈灾粉饰太平也可得个荣宠厚实禄,他这有心想为平朝做点好事,没有功劳也就罢了,反倒还被猜忌,当真是叫人心寒不已。 云深心情不佳,几人便也就只简单的聊了几句便散了,送走了小两口,苏穆延是一夜难眠,好不容易熬到寅时,匆匆起床便赶去了皇城,他得尽早去见圣上,问问情况。 苏穆延自认是去得早的,可等到了锦绣宫,却发现去江南办事的范伯卿已经回来,比自己还早先一步的候在了锦绣宫外。 嘉明帝自从头痛症发作后便越来越喜欢宿在锦绣宫,宫里总是飘着似有若无的香气,只要闻到那股香气,他的头痛症便能缓解许多,曾经问过玉妃是燃的什么香料,却被她笑着拉到熏炉前,里面并未燃烧任何香料,笑言这是老天爷的恩赐,让他的病症得以缓解。 自打那以后嘉明帝也就没再追问,只是宿在锦绣宫的时间越来越多,这会儿由着玉妃服侍更衣,德喜已经小跑着进来,低声道:“圣上,大理寺丞范大人已经从江南赶回宫里,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另外苏相也在殿外。” “他赶来这么早干什么?”嘉明帝沉着脸,德喜知他是说的苏相,摇摇头盯着脚尖前的地板小心道:“也许是为了昨夜宁王爷的事情而来吧?” 含了漱口水咕嘟咕嘟的漱了口,将之吐在盆里,任由玉妃拧了软巾给擦好脸,这才语气淡淡的道:“他这是想替老四求情?还是来探口风?” 德喜不敢妄加揣测,知道的太多送命也就更快,摇头道:“老奴不知。” 嘉明帝自是不会跟他一般见识,更何况他就喜欢德喜这样,凡事都能猜个大概,但是更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大步迈出寝宫,苏穆延和范伯卿看见他露头,顿时就迎了上去,行礼问安后,范伯卿看了眼跟在旁边的苏穆延,特意压低声音道:“圣上,臣有要事禀报。” 嘉明帝摆手,示意他尽管但说无妨,“苏相是重臣,是朕的心腹,没什么可以瞒他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闪电 圣上都这样说了,范伯卿自是不好再撵苏穆延,跟在嘉明帝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亦步亦趋的前往金銮殿,小声道:“臣已经仔细查过,并没有找到宁王所说的那笔巨款。” 说着顿了下,看了眼苏穆延才又道:“臣一路回京,所过之处的百姓对宁王夫妇是有口皆碑,尤其江南那片地方,对两人更是推崇倍至。” 苏穆延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想要背着自己向圣上递话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啊?想隐晦的告诉圣上,云深已经功高盖主,极尽他所能的抹黑云深和蓦儿? 当即冷笑反驳道:“范大人这话说的有意思,宁王夫妇才从江南赈灾回来,对于此次洪灾是立了大功的,百姓感念他的功绩也不为过吧?” 范伯卿也冷了脸:“宁王赈灾有功是不假,但苏相不认为百姓更应该感恩的是圣上吗?宁王不该揽了这功劳,让百姓只记得他,而忘了虽远在京都却仍一心为灾民着想的圣上。” 这话说的严重,苏穆延当即拱手沉声道:“圣上,老臣相信宁王绝无此意,他为人素来狂放潇洒,并不会在意这些虚名,范大人也就是道听途说罢了,要知道在我大平朝,百姓最信服的还是圣上。” 范伯卿只是冷笑,并不多做解释:“苏相真不愧是百官之首,这手狡辩的功夫无人能及。” “是不是狡辩,圣上心中自然有数,”苏穆延为官多年,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又岂会败在范伯卿手里,淡声道:“公道自在人心,谁是佛主谁是恶鬼,事情查清之后自见分晓。” “好了,都别争了!”嘉明帝揪着眉心,只觉脑袋又一阵阵的痛了起来,沉怒道:“都去早朝,这件事朕自有定夺!” 两人只得拱手退下,江南水灾过后平朝风调雨顺,朝中并无大事,嘉明帝又头痛的紧,随意问了几句,见又是千篇一律的陈词滥调,皱着眉头早早的便退了朝。 这些人当真是每天都能拿那些不知多少年前的破事来烦扰自己,想来还是锦绣宫清静,玉妃温柔乖巧,云庭斯文有礼,在那里连着整个身体都能放松下来。 苏穆延看他脚步匆匆的去住锦绣宫,心里却是犯起嘀咕来,三妃向来平分秋色,如今却是玉妃独占鳌头,也不知玉锦绣使了什么法子,让圣上对她始终念念不忘? 只是想到刚刚嘉明帝对江南事件的态度,苏穆延又赶紧出了宫,他得去趟宁王府,照嘉明帝今早的态度,云深和蓦儿还在少在他眼前露面的好。 时节已入秋,褪去了夏的燥热,湛蓝天空上云淡风清,偶有几声蝉鸣,更显静谧安详。 王府后院里笑声阵阵,苏沄蓦正指挥着条从他国进贡而来的纯种狗跳火圈,周围的丫鬟婆子们看的很是惊奇,雪莺转着那条精悍体壮的狗打转转,颇为不信道:“它当真能找到人?” “那当然。”苏沄蓦点头,苏越那个年代的军犬已经极为厉害,尤其搜救犬,找人那是不在话下。摸摸闪电,也是那条纯种狗身上柔软细密的毛发,冲雪莺笑:“把你发钗给我,然后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去藏起来,你看咱们闪电能不能找到你?” 雪莺娇俏的脸蛋上满是狐疑,“真的那么厉害?那我去藏了啊?” “去吧去吧,”苏沄蓦对闪电可是信心满满,笑眯眯的道:“如果没找到,我就把你想了很久的那套绿翡翠头面送你,如果闪电找到你了,你就给它洗一个月的澡,如何?” 这话听的雪莺立马眼睛晶亮起来,那套绿翡翠头面晶莹通透,造型别致新颖,让人怎么看就怎么喜欢。边笑边往外跑:“成交!王妃可不许赖账哦!” “这丫头,我还能唬她不成?”苏沄蓦失笑摇头,对于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她向来毫不吝啬。倒是一旁的丫鬟婆子们羡慕的流口水,王妃就是大气,不知自己何时也能得赏赐? 慕云深坐在稍远处的凉亭里,星眸含笑的看她与那些丫头们逗趣,苏沄蓦注意到他的目光,笑嘻嘻的朝他挥挥手,负责计时的画越准时报了音:“王妃,一刻钟已到。” 苏沄蓦点头,将雪莺留下来的发钗拿到闪电鼻前让它嗅了嗅,随即就松开了手,刹那间就只见闪电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去,众人还在惊叹它真是狗如其名时,府内偏僻的西南角已经响起了它的汪汪声,苏沄蓦笑的得意:“肯定是找到雪莺了。” 众人皆是赶了过去,就见雪莺惊慌着小脸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而闪电则是摇头摆尾的咬着她的裙角往外拖,看见苏沄蓦过来,差点就哭了:“王妃,快救我!” “闪电,回来!”一声令下,闪电立即松了嘴里的裙角奔回苏沄蓦身边,当真灵活至极,听懂了人语。 看雪莺吓得泪花儿直闪,苏沄蓦摇头笑往回走道:“走吧,回去找管家拿那套翡翠头面,记得可要给闪电洗上一个月的澡!” 闪电配合的回头又冲雪莺呜呜叫了两声,鲜红的舌头吐在外面,一口雪白锋利的牙齿在阳光下晃得刺眼,吓得雪莺立马点头,就怕它会扑上来,“不会忘,绝不敢忘!” 众人被她逗得忍俊不禁,看雪莺吓得魂儿都快飞了的样,那套翡翠头面也没那么好拿嘛。 苏穆延赶过来,就见蓦儿牵着条大狗与众丫鬟婆子在说笑,上前道:“云深呢,在哪里?” “爹爹?”苏沄蓦见他急匆匆而来的身影不禁有些诧异,昨日才见过,以他惯常日理万机处理朝廷大事到深夜的性子来说,哪来的闲时间隔天又来王府闲聊家常? 将闪电交给画越,领着他往后院而去,“瞧您走的满头大汗的,可是有什么急事?” “见到云深再说。”苏穆延走的急,很快便到了后院凉亭,慕云深正在那里研究古籍,见他气喘吁吁的赶过来,连忙沏了茶递给他,“爹,别着急,先喝口茶顺顺气。” 第二百二十八章 闭门谢客 苏穆延也确实渴了,尤其这上了年纪,身子骨越发禁不起折腾了,连喝了几口清茶,待顺过气来才担忧道:“我今早特意提前去面圣,没成想见到范伯卿也从江南赶回来了。” 慕云深挑眉,深邃明亮的星眸是一片不置可否:“他办案可真谓神速,这才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能将反贼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面圣,其一是说那批巨款的事情,查无可查,干脆就赖到了你头上,”苏穆延面色微沉,“其二是说你与蓦儿在江南名声太大,百姓只知有宁王夫妇而不知有圣上,你们俩有数典忘祖之嫌。” “我与云深拼尽全力赈灾,救了许多无辜百姓的姓名,这也有错?”苏沄蓦听的冷笑不已:“难道非要像那些光拿俸禄不干正事的贪官一样粉饰太平,才叫有功于天下?” 慕云深眸中闪过恼意,范伯卿用心不可谓不阴险,“对于掌权者来说,其属下无论是谁在百姓中的呼声过高,那就意味着其人很有可能会得到百姓的拥戴,继而倾覆他的政权。” 苏沄蓦顿时黑了脸,脱口而出道:“功高震主?” 历史上曾出过许多这类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开国皇帝,或是手底下有政治才干非常出色,又愿意为百姓办实事的大臣,那些皇帝最后都会想办法或贬或杀,没有几人能得善终。 这个陷害可比那批根本没见过的金银大多了,试问哪个皇帝愿意被人觊觎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旦怀疑上,最终都是巧立名目的被终身幽禁,或是干脆一杯毒酒赐下来,以死明志。 苏穆延看见两人皆是冰雪聪明,已经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摇头叹气道:“圣上对于我的辩解持模棱两可的态度,显得他自己心里也在揣摩你们俩会反他的机率有多少,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要紧闭府门,别和那些大臣有来往,先划清界限再说。” “慕云舒如今心思是越来越阴狠毒辣,这是存了心思非要把我逼出京都才会罢休。”深邃明亮的星眸里暗潮汹涌,看向苏穆延,“爹,我这段时间会和蓦儿闭门修身养性,想办法尽快摆脱嫌疑,朝堂之事和我们那派的大臣们就靠您多费心了。” “这些都无妨,我会替你安排妥当的,”苏穆延点头,“在你们解除怀疑之前,我也就尽量不来王府了,避免圣上将相府也列入监视范围,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与你暗信联系。” “好。”有苏穆延的鼎力支持,在外替他奔走联络,慕云深心内安定许多,想想又道,“只是父皇诞辰很快便至,到时候少不了又要与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明争暗斗一番。” 苏沄蓦明眸微眨,语出惊人道:“我倒是觉得可以利用诞辰来缓了父皇对我们的猜忌。” 听她如此说,慕云深和苏穆延皆是想到了沈漪澜生辰时她安排的那场大戏,效果确实非常的好,以戏曲的方式将多年前的冤案昭告天下,让可怜的长公主能沉冤得雪。 但皇宫内廷不比相府,诞辰当天的所有曲目皆是有礼部详细订制,其余人等根本没有插手的地方,慕云深不由反对道:“想要在诞辰曲目上动手脚,咱们又要避嫌,只怕极难。” “我们现在在父皇眼里已经等同是个罪人了,我怎么可能还去内廷惹事,引火烧身?”莹白玉颊上泛起神秘笑意,解释道:“诞辰须得送礼,咱们可以在礼品上花心思,就算不能洗清身上的嫌疑,但还你自由还是极有可能的。” 苏穆延点头,也不问她到底想要怎么个送礼法,起身准备离去:“蓦儿既然有了主意,那便好好安排,云深要尽早回归朝堂才是正途。我也不宜待太久,你们自己当心点。” 慕云深和苏沄蓦也跟着起身,苏沄慕浅笑道:“我们自是晓得厉害,这段时间就在府里好好准备诞辰贺礼,不会再添麻烦,爹爹自己也多注意身体,别太操劳。” 眼看到了王府门前,苏穆延摆摆手:“好了,你们回吧,不必再送了。” 看着马儿扬蹄,拉着马车轻快的奔向远处,两人心头却是沉甸甸,互看了眼,牵着手进了大门,慕云深的声音沉沉响起:“从今日起宁王府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 西域地处边陲,天地广阔无垠,但却因常有极端恶劣的天气肆虐,从而导致大部分的土地都不适宜耕种,只是在水草丰盛的地方才有人群聚集,慢慢的形成了城镇。 格尔斯王城便坐落在西域最大的草原中心,是整个西域的政权集结地,城里不如京都那般水榭楼阁林立,只有许多兽皮石屋简单的矗立在街边,街上行人大多都是几块兽皮裹身,虽没了京都的繁华精致,但也自有股粗犷大气在其中。 格尔斯的最南端建着座庞大的王宫,整体建筑外观一如城里的那些石屋,简单粗犷,内里却是极尽奢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苏沄颜入王宫已近一年,早已摸透了西域王哈勇的性子,此刻柔若无骨的倚在他身上,嫌弃的看了眼殿里那些正在歌舞的莺莺燕燕,“王上,您真应该去平朝看看,那里的美女个个妩媚妖娆,可比西域这些庸脂俗粉美貌多了,您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叫人瞧着就心烦!” 哈勇极宠苏沄颜,尤其其他部落首领不服管制,想要叛变时,更是苏沄颜出面,笑靥如花兵不血刃的化解了几场祸事,让那几个首领服服帖帖的称臣,每年还主动加了许多供奉。 加之西域人善骑射,并不精耕种,苏沄颜不仅从平朝带来许多作物种子,还教西域子民如何顺应环境去种适应西域天气的粮食,如今她在西域可谓是名利双收,百姓都很服她。 此刻见她面有不耐,连忙挥手赶人:“去去去,都滚下去,别再来碍眼!” 随即又无奈苦笑:“美人,孤也爱平朝美人,爱京都的繁华盛世,但咱们西域风貌天生就这副鬼样子,孤又是西域王,哪里能随意去平朝?” 第二百二十九章:最毒妇人心 堂下坐着几位大臣,那拓木使者也赫然在座,那双倒吊眼隐晦的看了眼苏沄颜,两人皆是不动声色的阴笑了下,拓木随即就起身道:“王上,咱们西域男人个个骁勇善战,何不铁骑踏进千峦关,冲进万里肥沃的平朝,将那些掳美人儿都掳来我西域?” 千峦关乃是平朝与西域的最后一道屏障,破了千峦关,整个平朝就像玉体横陈的美人儿,没有几处遮掩了。哈勇是典型的只知吃喝玩乐,但也懂千峦关的厉害,心头虽然很是意动,但还是看向了苏沄颜,征求她的意见:“美人儿以为拓木的意见如何?” “自然是妙极。”苏沄颜坐直身子,面有愤恨道:“平朝兵士不如西域儿郎勇猛,却霸占着物产丰饶的关中和数不尽的绝色美女,王上说咱们凭什么要在这里喝西北风?” 拓木点头附和道:“娘娘言之有理,他们没咱们厉害,却还占着好地方,王上您服吗?” 哈勇心里还是有点小九九的,满脸横肉都写着怀疑两个字,直勾勾的盯着苏沄颜:“美人,你可是从平朝嫁过来的,你的根就在那里,你不会忽悠本王吧?” “王上,难道您还不相信臣妾对您的心吗?”苏沄颜气红了脸,面含薄怒道:“自从嫁给您之后,臣妾哪样不是替您细细打算?如今也是看着西域子民生活条件太苦才会有此提议,您不采纳也就算了,竟然还怀疑臣妾,真是让人寒心!” 一通话说罢就气得拂袖而去,哈勇看她又气又伤心的跑出了大殿,不禁急得连忙就要追上去:“美人,美人,你别生气啊!你等等孤!” “王上,”拓木却是拦在了他身前,执意追问道:“王上,那这场战事还打不打?” “你没看见美人都生气了吗?”哈勇气得跳脚:“给孤打,往死里打!” 得到想要的结果,拓木自然就让开了路,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去,“既然决定与平朝开战,那臣陪您去找娘娘商议该怎么做,也劝劝娘娘,莫再与王上您生气。” 哈勇这会儿一心想着跑走的苏沄颜,也懒得理会他在身后不停的唠唠叨叨,西域对于男女之防的意识很淡薄,他爱跟便跟就是了。 那边苏沄颜一气之下跑回了寝宫,坐在梳妆台前不停的戳着个布偶娃娃,那股狠劲和恨意看得旁边的蕊心忍不住打哆嗦,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火上身。 娃娃是照着苏沄蓦的样子描的,尤其那双似喜还嗔又隐隐透着坚强的明眸,更是活灵活现,蕊心看她拿着绣花针一边不停的往娃娃身上戳,嘴里还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话,其实不懂她的心思,害她嫁来西域的是大小姐,她为什么又非要恨到四小姐头上去? 心里想着,耳边已经传来苏沄颜阴森森的声音:“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戳四姐?” 蕊心惊得立马回神,看她正阴阴的盯着自己,连忙摇头,心惊肉跳道:“奴婢什么也没有想,奴婢就是奴婢,不敢妄加猜测主子的事情。” “来,你拿着。”苏沄颜笑了笑,不再追问,将布偶递到蕊心手里,蕊心颤抖着手捧住娃娃,看也不敢看,惹得苏沄颜顿时就沉了脸,厉声骂道:“好好拿着!” 蕊心紧咬着唇,吓得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苏沄颜看见她那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就极为恼火,手里的绣花针看也不看的就往她手上乱戳:“我叫你哭,我叫你哭!” 十指连心,嫩白的指肚被针尖戳得血珠子直往外冒,蕊心不敢动,动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只是痛得哭喊起来:“饶命啊,娘娘!娘娘,您饶了奴婢吧!” “饶你?”苏沄颜桀桀直笑,眼珠子一片腥红,活似魔鬼,“我饶了你,谁又来饶我?” “奴婢知错了,求娘娘不要再戳了!娘娘!”蕊心痛得眼泪鼻涕横流,不断的哭喊求饶,外间侍候的丫鬟闻声都忍不住悄悄往外退,生怕自己会被牵连进去。 苏沄颜这才停了手,阴笑阵阵,“说,哪里错了?说不出来今晚就送你去佛堂!” 佛堂只是名字叫佛堂,实际上是个地牢,苏沄颜弄了许多残忍的器具在牢里,谁要是惹她不高兴,便送去佛堂,美名其曰是教育教育,但基本上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的机会。 蕊心跟了她这么久,自是知道佛堂的厉害,夹手棍灌辣椒水那都是小意思,动不动就是挖眼珠割舌头,她有次跟着她去佛堂,见她把个犯错的小宫女活生生的丢进油锅里煎,那小宫女足足叫了几个时辰才慢慢死去,其凄惨程度堪比说书人嘴里的十八层地狱。 等玩够了就往她豢养的狼群里一丢,那些凶残的狼见到新鲜血肉自是一拥而上,弄死了也罢,活生生的人丢进狼群里,蕊心想到那些人临死前的凄惨叫声,牙齿就咬的咯咯直响,自己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这要如何回答她? 正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寝宫外传来哈勇的叫声:“美人,你在哪里?” 苏沄颜闻声脸色一厉,低喝道:“给我滚下去!要是敢乱说,就割了你的舌头!” 蕊心满脸惊恐的摇头,娘娘说割舌头,那就是真的割舌头,连忙急匆匆的往外跑,撞了刚要进门的哈勇却看也不看他,像是身后有厉鬼赶着似的,一溜烟的跑远了。 “你这侍女怎么回事?”哈勇倒是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看了几眼才走进房里,苏沄颜已经从里间转了出来,随口道:“臣妾心情不好就骂了她几句,估计心里不痛快就跑了。” “嗬,主子骂几句她还有脾气了?”哈勇顿时就沉脸道:“送到军营里去充军妓,这种敢给主子脸色看的奴才就尽早打发了她!” “别,怎么说也是臣妾从平朝带过来的人,事情过了就算了,说出去也不好听。”苏沄颜连忙摇头,看拓木也跟在后头进来,奇道:“你们俩这是有事?” 第二百三十章:寿诞 拓木朝她眨眼,笑道:“王上已经同意向平朝出兵,特来问问你该要如何布署。” 哈勇会答应在苏沄颜的意料之中,却还是笑着奉迎了句:“王上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想能了只有掠夺平朝的物资和美女才能使我西域更壮大,臣妾佩服。” 哈勇被她夸的飘飘然,咧着嘴笑:“既然美人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咱们何时出兵为好?” 哪知苏沄颜却是摇摇头,不慌不忙道:“不急。等今年进贡的使者去平朝求亲,以交战为借口,逼得平朝皇帝将苏沄蓦送到西域来之后,咱们再开战也不迟。” 拓木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脑中灵光一闪,拍着大腿道:“苏沄蓦就是那个承乐公主,现今的四王妃对吧?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说着又看向哈勇,倒吊眼里闪着淫光,嘴角流涎道:“王上,臣曾见过苏沄蓦,那可是个极品美人儿啊,臣初见她时差点都走不动道,而且医术无双,连大祭祀都自愧不如。” 苏沄颜又接了加了句:“不光如此,我这个姐姐更是聪慧机敏,心术可比我厉害多了。相信拓木也听过她的威名,若是将她娶回西域为王上您助阵,那平朝指日可破矣。” 哈勇瞪拓木,满脸横肉都写着不爽,漂亮女人都让他瞧去了,还有没有把自己这个王上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不将她就一并弄到西域来?来来去去的多费事?” 拓木是满脸委屈:“王上,臣也很无奈,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那个宁王都不肯放人。” 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哈勇是满脸的不屑,“女人而已,那什么宁王可真小气。” 苏沄颜却不管他的心思,径自道:“这回使者前去,就在朝堂上提出要求,平朝百官向来心不齐,以交战来施压,必定会有许多人帮着使者把苏沄蓦送到西域来。” 拓木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道理,笑着竖起大拇指:“娘娘当真好计谋。” 苏沄颜只是笑笑,并不答话,若论计谋,她和苏沄曦加起来都比不过苏沄蓦,而且眼线传来的消息称,苏沄曦并不得慕云舒宠爱,终日在绛云阁里以泪洗面,自己也算是报了深仇。 女人不受宠爱便老得快,苏沄曦如今已成了昨日黄花,不值得人费心,倒是苏沄蓦与慕云深常有佳话传出,广为传颂。两相比较,她宁愿要难缠的苏沄蓦,也不要没人要的苏沄曦。 想到苏沄蓦,就难免想到那个潇洒飘逸的身影,转眼又是一年,不知他还好吗? …… 秋已深,枝头黄叶渐盛,天气也已转凉,嘉明帝的寿诞也如约而至。 御花园里秋菊万朵,菊香宜人,一侧的空地上更是有心的将菊花摆出了大大的寿字,前来参加晚宴的百官们携了家眷,个个看的称奇,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嘉明帝寿诞,慕云深与苏沄蓦也携了厚礼而来,时间过去那么久,嘉明帝的态度还是晦暗不明,两人也只得一直闭门谢客,直至今日才踏出府门。 两人站在角落里正小声的笑说着什么,远处的慕云舒贪婪的看着苏沄蓦,如今的慕儿褪去了青涩,一颦一笑间尽显成熟风韵,愈发的勾引人。 忍不住心头痒痒的就想要上去搭讪几句,远处已经传来太监尖厉的声音:“圣上到!……” 众人闻声忽啦啦全都跪倒在地,嘉明帝缓步走来,声音沉沉的听不出喜怒:“都起来吧。” 慕云深扶着苏沄蓦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嘉明帝已许久没看到他俩,这会儿突然见到他俩现身,一时间还有些诧异,眼神落在两人都与母亲极为相似的面容上,半晌方才淡声道:“没想到老四竟然还记得朕的寿诞?难得啊。” “父皇言重了,”慕云深神色淡淡,无喜亦无悲,“生养之恩大于天,儿臣不敢忘。” 好家伙,这是还在与自己别劲啊?嘉明帝看他眼神平视望也不朝自己这边望,一如当年倔强的惜妃,轻叹道:“来了就好,以后还是正常上朝吧,莫要再休沐。” 三妃今日皆随侍在侧,苏妃也算是慕云深两人的姑姑,笑着打圆场道:“圣上,云深还是孩子脾气,心底还是念着您的,云深你说是吧?” 慕云深板着脸不吭声,苏沄蓦笑道:“姑姑说的极是,云深在府里常念叨小时候的事情,说与父皇在一起时的趣事,他说犹记得那时候甚为调皮,居然将清明殿里的蜡烛统统都悄悄拿去丢到了御花园的湖里,后来还被父皇狠狠揍了一顿。” 众人听的轻笑不已,没想到年少时才华横溢的四皇子竟也有这么调皮的一面?嘉明帝看他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好奇道:“承乐,朕一直不解,他扔蜡烛干什么?” “他……”苏沄蓦正准备说话,慕云深一把捂住她的嘴,隐约可见脸色泛红:“不许说!” 这下子众人是毫不客气的放声笑了起来,这宁王爷的反应也太可爱了吧? 嘉明帝被他的反应也是逗的笑开了颜,眉心川字稍展,笑道:“老四,当年你硬生生顶着朕的责罚始终都没有说出真相,如今还不肯告诉朕吗?” “其实也没什么,别看云深平时浪荡不羁的模样,心里其实也是个害羞的小人儿。”苏沄蓦躲开他的魔掌,扭到一边笑说道:“他只是看您每夜处理政事太过辛苦,想着扔掉蜡烛,没有了光亮,您便可以好生歇息,谁料到弄巧成拙,又不好意思说清,只得生生挨了揍。” “这孩子……”嘉明帝本只想当个笑话听听,没想到却惹来了老四让人泪崩的用心。 那些美好过往闪现在眼前,犹记得惜妃在世时,老四便是天纵英才,几欲封为太子,若惜妃没有离世,老四没有变得浪荡,自己这会儿已是退位,与惜妃逍遥度日了吧? 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唯一能做的,就是善待眼前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平朝录 嘉明帝面色柔和起来,看看垂下头把玩着酒杯的老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自己曾冤枉过他,让他挨了狠揍,如今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让他蒙受冤屈。 笑言归笑言,有了苏沄蓦声情并茂的调侃逗趣,宴席上的气氛活络不少,见嘉明帝神色舒展,许久未见的笑意又浮上面庞,众人心头都轻松不少,自又是杯觥交错,满堂笑声。 另一侧的慕云舒却是眼神凌厉起来,苏沄蓦当真是好是手段,以童年尬事抛砖引玉,三言两语就引得父皇顾念起孺慕之情,瞧父皇现在看慕云深时的满眼温和之色,这是要对他既往不咎吗? 父皇若对他留了情面,那自己的一番心血不就全都浪费了?不着痕迹的对着下首的人点了点头,绝对不能让慕云深有猛虎出笼的机会,趁他病,就要他命。 范伯卿接到他的暗示,起身举杯笑道:“臣贺圣上千秋万岁,功德无疆,臣在江南时曾听得一首童谣,藉此献给圣上祝寿。” 看见范伯卿起身,慕云深就皱起了眉头,什么江南童谣,不过又想旧事重提罢了。 苏沄蓦在桌子底下握紧了他宽厚温暖的手掌,轻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便是了,不用太过顾虑。 范伯卿见慕云深这方并未出声阻止,更是得意,扬声就要将早先编好的说词拿出来卖弄,嘉明帝却是放了玉杯,淡声道:“朕寿诞,不想听那些朝堂之事,范卿家坐下吧。” “这……”满脸的得意之色顿时僵在了脸上,见嘉明帝眸光微沉的望着自己,范伯卿不敢再造次,只得讪讪的垂着头坐下不吭声了。 众人见状皆是心里有了数,此前圣上还对宁王爷有所猜忌,如今承乐公主三言两语便化解了父子间的隔阂,看来宁王又是重得圣心了。 不得不说宁王娶了个好王妃,这承乐公主的心计,当真是无人能敌。 一时间慕云舒准备好的那些用来抹黑慕云深的说辞都用不上了,只能闷着头喝酒,不时抬头的看看苏沄蓦,眸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惹得苏沄蓦厌恶之情顿起,若不是看在今天是嘉明帝的寿诞份上,非得下点药让他出丑不可。 酒过三巡,人已微醺,慕云舒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转头低声冲随从吩咐了句,随即就见那随从与人抬上来个半人高的东西,上用红绸布覆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见众人眼神都关注过来,慕云舒才起身恭敬道:“父皇,这是儿臣偶得的一座天然仙翁石,如今借寿诞献给您,祝平朝国泰民安,祝您与天同寿。” 说完把红绸掀开,果见里面有座灰白岩石,形状酷似仙翁垂钓,嘉明帝目露赞赏,点点头道:“老八有心了,金银易得,这类天地奇物可不多得。” “既然八弟献礼,那我自是也不能藏拙了,”慕云庭丹凤眼微眯,轻笑道:“前些日子听闻父皇念叨那套治国齐家的古籍,儿臣不才,这些年遍走天下也算是见过那些东西,故而收集起来,已经送入翰林院,只等父皇空闲时便可细细查阅。” 慕云庭说的轻松,嘉明帝却是龙目微瞪,他身为天下之主,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收齐这套古籍,如今倒是让老六收齐了,不禁露了笑意,看向一旁的玉贵妃:“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以前总念叨他成天不着家,如今可算放心了吧?” 玉贵妃掩唇微笑,眸里柔光潋滟:“圣上喜欢庭儿的心意就好。” 两个皇子都送了东西,众人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慕云深身上,见连父皇都望了过来,眼里还隐隐带着点期待,慕云深摊手洒脱道:“前段时间关禁闭,无法像六弟和八弟那般能周游平朝为父皇精心准备礼物,只写了本江南录送给父皇,能看则看,不能看烧了就成。”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服了慕云深那副什么都无谓的性子,你好好写本书也行,但什么叫能看则看,不能看就烧了?这不是成心噎人吗? “拿上来。”嘉明帝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他倒是要看看老四能写出什么来? 德喜连忙下去接过了慕书深手里装订崭新的江南录,双手捧至嘉明帝面前,嘉明帝就着他的手翻了几页,却是越看越震惊,这哪里是江南录,分明就是本平朝录,其中细细描述了整个平朝的万里江山,乃至各地的风土人情,甚至还摘录了当地的奇闻轶事。 看了几页,嘉明帝甚至有爱不释手的感觉,万里江山属慕家,可他常年居于宫中,书中提到的很多地方他都没有去过,只能借着这本平朝录过过眼瘾。 底下百官见嘉明帝拿着书本阅的兴致盎然,不禁都面面相觑,这本书真的是江南录,只记载江南之事?不过看圣上面有笑意,宁王肯定是押对了宝。 慕云庭微眯着眼,和玉妃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下,同样是书,一个是自己费尽心力才找来的古籍,一个是慕云深自己撰写的江南录,可父皇对江南录的兴趣明显大于古籍。 慕云舒那点小心思不足为道,倒是这慕云深,年少威名犹在,如今又娶了聪慧过人的苏沄蓦,看来今后必定是棋逢对手之局,这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而对于苏沄蓦,慕云庭心中更多的是感叹,若是早些回宫,是不是就轮不到慕云深了? 嘉明帝一连翻了十来页才停下手,吩咐德喜好生收起来,这才龙心大悦道:“老四的江南录不错,从今天起朕赐名平朝录,广为印制,让百姓都能看到我大平朝的万里江山!” 慕云深笑笑,对于江南录还是平朝录都不置可否,这个东西他早些年前便已开始编制,如今蓦儿想要拿出份别出心裁的礼物,觉得这个正合适不过,他便依了她,将之撰写完整。 平朝录,听名字便是记录整个平朝事件的书籍,这得要花费多少精力和时间才能将之撰写完?慕云庭忍不住就问道:“四哥,这本平朝录你花了多少功夫?” 第三百三十二章:鬼魅身影 见慕云庭好奇平朝录撰写的时间,慕云深皱眉仔细想了下才道:“不多,断断续续的也就十来年吧,直到最近才刚完本。” 慕云舒闻声笑道:“四哥可当真好心性,十年写本平朝录,这份忍耐可非常人能及。” “是吗,那翰林院的学士几十年如一日也过来了,八弟也该得夸夸他们才是。”慕云深淡然回他,随即挑眉,这是又想找借口挑事? 慕云舒一窒,这关翰林院什么事情?看他四两拨千金的绕过自己的话题,不泄气的又道:“学士们自是劳苦功高,四哥也不赖,十年前就能想到编平朝录,可真谓万里山河常在心中。” “老八,你有完没完?”看他一而再的想要把众人往歪路上想,慕云深顿时沉了脸,星眸里怒火直闪,反正他在人前就是浪荡不羁,也没必要给他留面子,“编平朝录就是万里山河在心中,我若是今天编本史书出来,那是不是就要谋权篡位?” 他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慕云舒却被他的口无遮拦吓得脸色发白,顿时就厉了神色:“我只是说你心中有江山社稷而已,何必又这么咄咄逼人?” “到底是谁咄咄逼人,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慕云深黑沉着脸起身朝嘉明帝拱手告退:“父皇,儿臣有心给您祝寿,但实在忍不了某些人的言行,儿臣出去透透气!” 说罢也不等嘉明帝吭声,扭头就走了,慕云舒坐在那里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气的七窍生烟,却又拿他没办法,只能在那里咬牙切齿暗咒不已。 嘉明帝面有沉怒,手中玉筷一扔,砸在紫檀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吓得众人立时就噤了声:“每回见面都要吵吵,竟然在朕的寿宴上也不消停?” “圣上,您别生气,孩子们也就是闹着玩的。”见宁王已经甩脸子跑了,三妃连忙打起圆场,苏沄蓦心底暗笑,这慕云舒就是欠教训,张口闭口就想抹黑云深,如今云深当着百官的面把他的意图挑明,看他以后还玩不玩文字游戏,故意作妖。 面上却是有些哀戚,委婉道:“父皇,您深知云深性子,他向来傲娇,自尊心又强,宁肯自己背黑锅被人肆意抹黑也不愿出声解释,如今已在王府闭门不出,好不容易来祝个寿又一再被挑衅,心里难免有些火气,承乐代他向您赔罪了。” 慕云舒越听越不听对劲,她在话里话外的都是在说自己冤枉慕云深啊?哪里还能顾得上贪恋美色,黑着脸道:“承乐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谁故意抹黑他?你少要血口喷人!” 苏沄蓦满脸无辜的看他:“八王爷,承乐并未说你,你又何必急着跳出来咬人?” “你!”慕云舒越发气得整张脸都如猪肝色,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晕厥过去,坐下身只顾大口的喘气,苏沄蓦看他气急攻心的样,眉眼间皆是冷笑,你倒是接着能耐啊? 吵闹归吵闹,宴席还得继续,随后又有歌舞助兴,众人也似忘了之前的插曲,御花园里一片丝竹之乐,杂着笑声阵阵,听起来和乐融融。 慕云深离开御花园,倒也没有走远,闲庭信步般在御花园里逛着,秋夜月色分外明,有夜风温柔拂过,花树摇曳疏影横斜,自有暗香幽浮。 不知不觉竟已走远,再回过神来,不曾想脚步已经循着记忆将他带到了母妃的惜缘宫,望着如今宫门紧锁已现破败的宫殿,亮如繁星的眸子里闪过抹黯然,昔日母妃在世时,惜缘宫人气鼎盛,处处精致典雅,可母妃离世,便也人走茶凉,连带着这处宫殿也湮没于岁月里。 宫门前的路面缝隙里已是长满杂草,被秋风一扫,遍地枯黄。慕云深伫足良久,幽幽浅叹,犹记得昔时母妃倚在宫门前,笑着挥手看自己远去,如今转眼便是物是人非,世间再没有母妃,而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幼子。 轻浅叹气声在唇边流转,慕云深看了眼掩映在夜色里的宫殿,正想飞身上墙头去宫里头瞧瞧,却蓦然发现不远处从宫殿里飞出道鬼魅身影,那身影警惕的四处望了下,随即纵身一跃,跳下墙头沿路飞快的溜走了。 身影突现,慕云深想也没想的提气纵身跟了上去,惜缘宫荒废多年,内里早已搬空,能进皇宫的贼也不会选这么处破败的宫殿来偷,可除此以外,谁还能想到云惜缘宫? 沿着杂草丛生的路跟着那道鬼魅身影七弯八绕,周围环境也越来越偏僻,已经很难见到鳞次栉比的宫殿群,到处是无人打理的花草树木在月色枝桠乱舞,活似精怪。 地方越来越偏僻,拐过弯,便见前方出现了座残破的宫殿,冷宫两字赫然跃入眼中。 慕云深顿住脚,心下已然明白那人只不过是想要引自己来此而已,正想出声询问,那人却已经跃入冷宫,几个眨眼就已经不见了踪迹。 正犹豫是否继续追上去,眼角余光却瞟得不远处的树下有微弱的火光闪烁,定睛细看,那树下还有个熟悉的身影,慕云深不由得变了脸色,惊道:“兰姑姑?” 兰姑姑是从前在母妃身边侍候的大宫女,很是疼爱他,可自从母妃离世后,她便不见了踪影,他从前曾想将兰姑姑与董姨一起接到王府养老,但始终没有找到她,最终也只得作罢。 树下背影闻声缓缓转过身来,虽然面色苍老许多,不复在惜缘宫时的美态,但慕云深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急步上前道:“姑姑,云深找你多年,没想到你竟然会在冷宫!” “是四皇子啊……”多年冷宫生涯,才过四十的兰姑姑已经面现老态,浑浊的眼里有些呆滞,望着那堆明灭不定的火堆喃喃道:“四皇子,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姑姑,你在说什么?”慕云深实在分辨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看她呆呆的只顾望着那堆飘摇的火苗出神,又不禁奇道:“姑姑在树下生火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三章:兰姑姑 “祭奠啊?”兰姑姑顺口回了句,浑浊的眼里略带了点诡异的望着他,这回倒是口齿清晰起来:“不是皇子您太过于思念惜妃,让奴婢在这里点纸钱祭奠娘娘吗?” 诡异的眼神让人心底不安,听她糊里糊涂的乱攀咬,慕云深莫名觉得兰姑姑的出现和那个人影脱不了干系,其中指不定就有什么阴谋,脸色微沉道:“姑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兰姑姑并不答话,只是嘿嘿的笑,远处急飘过来道人影,却是苏沄蓦看他久不回去,心底有些担心,便派了朔风过来寻他。 朔风将他惯常爱去的地方寻了个遍也没见到人,正想回去禀告苏沄蓦,却见暗夜里竟有大队人马往这个方向来,才赶紧隐在暗处赶上前来查探,果见王爷便在此处。 稍一细想便知是对付王爷的圈套,急道:“王爷,属下看见圣上往这边来了,快走!” 父皇?慕云深顿时冷了脸,宫中严禁祭奠已逝之人,从惜缘宫出来的鬼魅身影看来是故意引自己来冷宫,利用与自己相熟的兰姑姑拦住自己,拖延到父皇赶来抓个现行。 再无迟疑,两人当即准备离开,可嘉明帝却比想像中的来的快,看见居然是他在此祭奠亡魂,面沉似水道:“老四,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嘉明帝领头,三妃随侍在侧,百官跟在身后,将来路堵了个严严实实,慕云深掩去眸中厉色,眨眼间带了点轻佻笑意淡声道:“儿臣只是随意走走,并无目的。” “四哥,你可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慕云舒出声嘲讽,“刚才有个小太监说看见你与惜妃娘娘生前的旧人在冷宫里祭奠,百官可都是听见了,如今又抓了现行,你还不想承认?” 慕云舒对他两口子之前在寿宴上的抢白可是怀恨在心,如今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做局陷害慕云深,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要做的就是点火烧油而已。 轻佻笑意微敛,带了点不悦之意在内,慕云深冷眼看他:“八弟,你又犯臆病胡乱猜测了是不是?我若是要祭奠母妃,王府那么宽敞还不够我折腾的?非要跑到偏僻的冷宫来?” 慕云舒摇头,满脸的阴险算计:“那可说不准,也许是你见父皇这段时间对你太过严厉,心有愤懑故意想在寿宴上给他添堵也说不定。” “八弟!”一旁的慕云庭听不下去了,厉声喝断了他,“今天是父皇的寿诞,是举国同欢的日子,你不会说话便闭嘴,别胡搅蛮缠的惹父皇生气!” “哼,我说的只是事实而已,”慕云舒被骂得脸色难堪起来,“你们俩向来穿同一条裤子,自然是帮着他说话!” 这下子连慕云庭也火了,冷笑不已:“我常年在外游历,甚少回京,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与四哥过多交往,穿同一条裤子了?” “好了,都别争了!”看嘉明帝脸色阴沉,任由他们兄弟掐架也不吭声,苏沄蓦从人群里走出来,微福了身轻声道:“父皇,请让承乐去问那位姑姑几句话,查明真相如何?” 慕云舒知道她的手段不少,哪敢让她如意,顿时讽笑道:“承乐公主,你向来偏帮自家人,你说出面查明真相,我看你是想要故意混淆视听,帮四哥洗脱嫌疑罢了。” “八王爷这话可就有意思了,”苏沄蓦也不恼,站直身子,莹白玉颊上泛起淡淡讥讽笑意:“你与云深也是自家兄弟,可承乐怎么就没见你偏帮他,倒是下黑刀子下的很欢快?” 众人闻声皆是绷住了脸,不敢笑出声,这八王爷今天不知为何竟失了往日的温和儒雅,尽显狭隘小气之态,看他今夜的表现,实难让人信服。 犀利的言词怼得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只得黑着脸站在旁边不吭声了,慕云庭看他市井小民的低俗样,无声的摇了摇头,老八心态不稳,这天下之争,已经没有他的一席之位。 嘉明帝沉着脸,宫中向来不准祭奠亡魂,怕鬼神扰乱人心,他相信老四不会愚蠢到竟还选择在自己寿诞这天来犯忌讳,可若不是他,又究竟是谁想触自己霉头? 见承乐出面,嘉明帝微点了头,承乐素来心思活泛,小伎俩不少,老四又是她夫婿,她出面查明真相最为合适不过。而且他也想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犯宫规? 得了嘉明帝允许,苏沄蓦上前几步,站在慕云深身边轻声问道:“这位是?” 慕云深看了眼面容有些呆滞的姑姑,叹道:“兰姑姑,昔年侍候母妃的大宫女。” “这么说来,她会祭奠母妃也算是尚在情理之中。”惜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祭奠她,于情于理都说的通,苏沄蓦看了眼神思恍惚的姑姑,心底已经有了计较,遂又问道:“姑姑,你是自己太过思念惜妃娘娘才在祭奠她,还是有谁指使你在此做下触犯宫规的事情?” “你又是谁?”兰姑姑歪头看她,浑浊的眼里闪过不解,看见她身影的慕云深,复又嘿嘿笑道:“四皇子,您与奴婢约好在这里祭奠惜妃娘娘的,您怎么还不上来跪拜娘娘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哗然起来,慕云舒冷笑:“承乐公主,你还有何话说?” “闭嘴!”莹白玉颊闪过恼意,宽大水袖挥过兰姑姑的脸,凤目灼灼的紧盯着慕云舒,怒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与云深同出一枝,把他弄死了你才开心?” 百官闻声皆是摇头,纵然宁王有错,同出一脉的八王爷不帮着辩解也就罢了,可不该如此心急的跳出来指责他,如此做法难免让人心寒,此心胸也更彰显出他乃薄情寡义之人。 嘉明帝眼中带了明显的不满,脱去那身华贵的外衣,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同样有着世间的七情六欲,而人的年纪大了,便也越发看重亲情,老八处处针对老四,难免让他心中不痛快,带着愠怒道:“退下,别再来丢人现眼!” 第二百三十四章:牵连静妃 一声怒斥,让众人皆都噤了声,慕云舒恨恨的看了眼苏沄蓦才不甘的退到了一旁,都怪她在父皇面前巧舌如簧博取同情,才害自己被当众驳斥,此仇不报非君子! 苏沄蓦若是知他内心想法,肯定得笑掉牙齿,就他还君子?连小人都不如!古人说的好,近君子远小人,可真小人与伪君子,后者更认人恶心! 慕云庭面含淡笑,这承乐公主当真不虚传闻,字字珠玑,轻而易举的就让人心偏向于她,若说慕云深是夺嫡路上的最大对手,那他背后的苏沄蓦便是让人除之而后快的军师! 看众人皆沉默下来,苏沄蓦才又回转身,对着那兰姑姑轻言细语的问道:“姑姑,你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指使你在这里祭奠惜妃娘娘的?” 纵使刚刚苏沄慕已经问过一遍,但有了慕云舒被怒斥的惨例,这下子是没人敢来胡乱插话了,皆都屏气凝神,等着那宫女再次验证答案。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宫女眸中神色清明了些,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起来,半晌才有些茫然的说道:“奴婢记得出了冷宫,然后到了座很漂亮的宫殿里,……” 后面似乎思绪又断了,兰姑姑不再言语,只是皱着眉头不停的思索,苏沄蓦见状,声音更柔和舒缓了些,细细问道:“是座什么样的宫殿?姑姑可曾见过谁?” 有了引导,兰姑姑顺着她的思路慢慢描述起来:“宫殿很大,有很多人,热闹的很像以前的惜缘宫……就是那位漂亮的娘娘指使我,我……” 思绪又卡了壳,兰姑姑停了声,底下的百官不用吩咐也已经心惊胆战的缩起了脖子,听这宫女描述出来的场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哪位深受宠爱的妃子想要对付宁王! 苏沄蓦冷了脸,一双凤目微眯,散发出无尽威严,正想再问问,人群里突然传出声惊恐尖叫:“蛇啊!有蛇!” 尖叫声霎时惹得人群骚动起来,纷纷避之不及,草蛇也就罢了,若是让毒蛇咬上一口就划不来了,个个脸现惊慌的四散跑开,只剩空地上的嘉明帝和三妃,还有苏沄蓦等人。 那兰姑姑也被惊得回过了神,似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脸现羞愧的看了眼慕云深,慕云深心有恼意,念在她是母妃身边旧人的份上,依旧耐了性子问道:“姑姑,你口中的那位娘娘究竟是谁?难道你不顾昔日情谊,竟然一定要诬蔑于我?” 兰姑姑泪流满面的摇头,四皇子小的时候与自己犹为亲近,自己也很喜爱这个聪明俊秀的皇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偷偷攒下来留给他,可如今…… 双眼闭了闭,是她对不起死去的惜妃娘娘,如今还差点还得四皇子受责罚。睁开眼凄叫道:“静妃娘娘,奴婢没有完成您交待的事情,对不住了!惜妃娘娘,奴婢来找您了!” 一声凄叫,顿时惊住了那些还在四散跑开的人群,苏沄蓦等人也是惊异不已,没想到兰姑姑临死之前竟攀上了静妃,一时间众人看向静立在旁的静妃,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正要询问,却见她竟嘴角流血,已经软倒在地,苏沄蓦连忙上前两步,看了几眼,便摇头叹息道:“咬舌自尽,无力回天。” 这下子算是死无对证了,慕云深的嫌疑自是被摆脱,但静妃算是坐实了罪名,以祭奠之名诬陷皇子,这件事可大可小,但看嘉明帝怎么想。 静妃傲然环视一圈,她雷家向来以军法治家,多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女子,她自认问心无愧,也不屑去做那些偷鸡摸狗阴险狡诈的下作事。 眼神落在嘉明帝身上,嘉明帝看她眸光清明光华闪闪,心中微叹,相伴多年,他又如何不知枕边人的性格?爱时爱到骨子里,恨极也必定是持剑当场杀了负心人。 如此敢爱敢恨的静妃,又怎么会屑于这等见不得光的小人之事?只是百官当前,众人皆是听见那宫女临死前的呼喊,嘉明帝只得淡声问道:“静妃,你有何话说?” “回圣上,臣妾不认。”一字一顿,静妃昂然站立,挺如松柏,浑身透出慑人气势,“恳请圣上彻查,断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居心叵测的幕后黑手!” 嘉明帝对于静妃向来信任有加,“既然如此,你回晶华殿禁足三月,朕会派人查明真相。” 这番话等于是不痛不痒的将事情揭了过去,慕云深和苏沄蓦也没什么异议,真论起来静妃与苏沄蓦还有沾亲带故的关系,毕竟她的亲姨也是嫁进了雷府。 此刻见事情竟牵连到她头上,苏沄蓦心里也不好受,犹记得静妃送自己那把惊梦时,父皇眼中对她的信任,可如今父皇多去锦绣宫,其余两妃之处已经甚少踏足。 但父皇已经下了定论,静妃娘娘也甘愿禁足等待查明真相,苏沄蓦自是不好再说什么,而这场闹腾下来夜色已深,百官已经各自散去,安静下来的冷宫更显阴森孤寂。 拉着云深就要离开,走了两步的嘉明帝回过头来望着两人沉沉道:“再过不久西域使者又要到访京都,老四,去年是你接待使者的,今年且依旧你上吧。” 又来?慕云深想到拓木那副嘴脸就只想揍人,但父皇已经开口,只得臭着脸回道:“是。” 嘉明帝只当没看见他的臭脸,老四浪荡太久,也该是重振起来,如今又有承乐在旁辅佐,只要好生加以培养,日后定是平朝不可或缺的栋梁。 嘉明帝远去,苏穆延从树后走了出来,苏沄蓦惊道:“爹,您怎么还没回府?” “走吧,一同出宫。”苏穆延留下来是想问问他们俩的意见,“你们觉得是静妃所为吗?” “不像。”慕云深摇头,“既不像静妃,也不是慕云舒,静妃为人豪爽大气,不会做此下作事,慕云舒今夜虽处处为难与我,但他格局也就那么大,想不出一石二鸟之计。” 第二百三十五章:着急的使者 纵观今夜全程,慕云舒的表现都差强人意,甚至可以说是让人反感,从肆意诋毁慕云深编撰的那本连圣上都赞誉有加的平朝录,再到面目可憎的恨不得慕云深便是那个无视宫规宫纪的罪人,这一桩桩数下来,实在是给他的形象大打折扣,并不配贤王称号。 苏沄蓦点头,“的确如此,江南反贼欲除我们,回宫之后又再设计陷害云深,说明那人视云深为眼中钉,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慕云舒充其量不过是逮住机会煽风点火罢了。而有手眼通天之力,还能与前朝反贼关联上的,只有那位锦绣宫的玉娘娘最有嫌疑。” “分析的很到位,尤其玉妃还有位六皇子,她不为自己图谋,也要给儿子做打算。”苏穆延很是赞同她的想法,串联起来,玉锦绣和慕云庭的嫌疑最大。 “另外我曾私底下问过邓远之关于圣上的病情,他说圣上的偏头痛无论在何处都会发作,偏偏在锦绣殿便没事,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也是医者又比邓远之厉害,不妨多留心。” “难怪父皇越来越爱宿在锦绣宫,原来是这么回事。”两人顿时恍然大悟,苏沄蓦将之记在了心里,“等有合适的机会了我去锦绣宫转一转,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端倪来。” 蓦儿做事向来有条理,苏穆延只提点了下,便不再操心,想到那个诡异的宫女,不禁奇道:“哦,对了,那宫女之前咬死了说是云深指使她祭奠惜妃的,怎么后来又突然改口了?” 听他如此问,苏沄蓦敛了笑,莹白玉颊一片庄严肃穆:“父亲,您相信鬼神之说吗?” 不光是苏穆延被她突然而来的庄重神秘吓了一跳,就连慕云深也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莫名觉得花树掩映的宫廷小道阴森起来,小心道:“蓦儿,难道是母妃显灵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那股庄严肃穆之感顿时荡然无存,苏穆延舒了口气,才缓缓道:“你这孩子,我本不信鬼神之说,被你一吓差点以为真是那回事了。” 这两人真不愧是古代人,表面上说着不相信,心底却还是很信奉鬼神论的。 苏沄慕笑着摇头,“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神奇古怪,我只不过是趁着慕云舒扰乱人心的时候,悄悄给那位兰姑姑下了点能让她说实话的药物而已。” 慕云深反应过来,星眸里也是一片失笑之色,问道:“就是你上次研究出来的幻心丹?” “没错,幻心丹无色无味,我这衣袖走她面门拂过,自然能轻而易举的将药粉下到她面上。”苏沄蓦点头,这些小玩意儿有时候会有出奇不意的效果,实用的很。 说话间已到宫门,苏穆延摆手:“回府去吧,西域使者即将到来,又不知要惹多少事端。” 一句说的两人心头都沉甸甸起来,去年斗药侥胜,不知今年又要玩什么花样? 告别父亲,两人闷闷踏上了回府的马车,此时月已西沉,再过不久便是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也只有奋力冲破了这道黑暗,才能迎来黎明后的光辉洒满天地间。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着,自那日嘉明帝寿诞后,又一连好些天过去了,而今年的西域使者较往常来的快,预计一月有余的路程,竟生生提前了十天到达京都。 慕云深远远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衣服,就觉得拓木造访犹在昨日,可转眼就已经过去一年,自己与蓦儿也大婚快一年了,想到蓦儿,眉梢眼角就不禁含了笑,也不知以后有了孩子,是会像她多些,还是更像自己? 朔风端坐在马上,看他满面温柔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就知道肯定又是在想王妃了,看那些奇装异服的西域人已经快到跟前,不由小声提醒道:“王爷,人来了。” 慕云深闻声抬头,眸中已是一片清冷孤傲,今年换了位叫达赫的使者来朝贡,看他面相还算斯文端正,慕云深才带了点笑意,“达赫使者,请随本王至驿站歇息,明日再行面圣。” 哪知达赫却摇头拒绝,“宁王爷,我要即刻进宫面见平朝圣上,还请带路。” 星眸里满是不解,问道:“使者千里迢迢而来,为何不先歇息养足精神?莫非还有急事?” “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见你们圣上,一刻也不能耽搁。”达赫点头,眼里满是焦急,颜娘娘和拓木大人都再三交待一定要尽快办妥此事,他哪里敢误事? “既然如此,那使者请随本王来。”慕云深不解他这么着急所为何事,无奈之下只得让朔风带着其余的人去驿站,自己则领着达赫赶去皇宫。 嘉明帝正在清明殿里与大臣们议事,玉贵妃在他身后体贴的替他按摩着头部,最近他的偏头痛是越发严重,御医个个束手无策,开出的药方也不对症,幸得玉妃冰雪聪明学了手按摩之术替自己缓解头痛,否则痛起来连正常的处理国事也无能为力。 他心里已经在琢磨着什么时候找承乐进宫来瞧瞧,看能不能找出病因来,否则再这么痛下去,可就要耽误国事了。 正想着事,德喜急匆匆跑进来小声道:“圣上,宁王带着西域使者在殿外求见。” “他们不去驿站,跑宫里来干什么?”嘉明帝皱眉,“去,叫他们叫来。” 立即就有小太监匆匆出去了,不多时就见慕云深领了达赫进殿,那达赫倒是没拓木难缠,规规矩矩的行了跪拜礼,慕云深拱手道:“父皇,使者有急事要见您,等不到明日面圣了。” “哦?”嘉明帝沉了眸,淡声道:“使者平身,不知使者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平朝圣上,您好。”达赫很知礼,起身恭敬道:“这次来平朝朝贡,我们西域既无拖延也无拖欠,贡品更是实打实的份量足,而我们西域王只求一件事,还请圣上恩准。” 第二百三十六章:无理的要求 “西域年年朝贡,年年向我平朝索取物资和美女作为回报,这些朕都准了,”作为邦交属国,嘉明帝自认对西域也是仁至义尽,皱眉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达赫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单手捂胸掷地有声道:“恳请圣上将承乐公主嫁往西域。” 话音才落,慕云深的脸色就黑如锅底,他还当有什么要紧事非要赶着进宫面圣,原来是还不死心,想要将蓦儿掳去西域?恼怒道:“承乐公主乃我正妃,不可能另嫁他人!” “宁王爷莫急着下结论,”达赫端的是好心性,不急不徐道:“西域王说了,如果此次回程不见承乐公主,便休怪西域不顾多年友好邦交,向平朝发起战争。” 今日在场大多是文臣,立时就有人吓白了脸,战争对文官来说是件很残酷的事情,但是雷泽鸣因着件小事也留在了殿里,闻声怒道:“战就战,堂堂平朝大国还没有窝囊到被人逼着用女人去换取和平的先例!” 有人立即就站了出来反驳道:“小将军说的倒是轻巧,这战事一旦打起来,受害的可是许多无辜的百姓,到时候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难道小将军就不觉得良心会痛吗?” 范伯卿站出来阴声道:“说的对,如果一个女人就能换取江山太平,那这是她的荣幸,也是百姓之福。” 雷泽鸣气极反笑,“敢情这不是让你家媳妇去西域,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正要反驳,文官里又站出一人,声音清越道:“臣今日可算是见着何为卖主求荣,卖女求富了。想不到我泱泱大国竟然被个属国逼上门来要用人妻换取和平,各位同僚不思如何教训这敢口出狂言的登徒子,却出口相帮,真是可笑至极!” 原来是新晋状元萧远才,慕云深闭关那段时间便已与莫如云前来京都,高中之后因着阴差阴错也一直没见过慕云深两人,今日才知那夜的恩人竟是宁王夫妇,心中激动之下,忍不住出言相护。 慕云深朝他点头示意,二人眼神交汇皆是心领神会,慕云深沉声道:“父皇,儿臣与承乐乃是鸳鸯夫妻,断然不可能因着某些无耻之徒的恶心要求便劳燕分飞。” 玉锦绣听着堂下的争吵,看嘉明帝只是皱眉并未吭声,便笑笑温柔道:“宁王莫急,你与承乐公主的恩爱有目共睹,圣上自有论断。” 一方是老四挚爱的王妃,一边是平朝边境的安危,嘉明帝拧着眉心,只觉脑袋越发痛了起来,也因着他知道战争会给百姓带来无尽的伤害,他其实更倾向于息事宁人。 可若自己这么做,势必会寒了老四和那些忠良臣子的心,西域这次可以用战争来要挟平朝让出承乐,可明年朝贡又会轮到谁?明年送了人求安定,后年呢? 人的私欲沟壑永远也填不饱,西域王如今只是对平朝美女感兴趣,可若有一天美女对他没有吸引力时,要求平朝一步步的割让城池,自己是不是也得被劝着双手拱让? 看来西域还是得挨揍,揍的他满地找牙伤筋动骨知道厉害后,也就断了那些妄想。 嘉明帝理清了思绪后,心中便有了计较,正想说话,身侧正准备给他倒茶的玉锦绣抬眸见他面色,便知他不会同意西域使者的要求,立即轻笑着打断了他刚要出口的话:“圣上,臣妾知您头疼,特意命人新沏的玉露茶,您试试能缓解吗?” 嘉明帝这会儿确实觉得脑子里好像有铁锺在砸,生疼不已,反正使者不会跑,还等着自己的决定,那就先晾晾他,削削他的锐气也不错。 “玉妃找来的这种玉露茶提神醒脑很是不错,各位卿家都来品品。”嘉明帝举举茶盏,径自品起茶来,众人也不敢多言,只得恭声道是。 玉妃亲自沏好茶端了茶盏递给慕云深,温柔浅笑道:“宁王莫恼,喝杯茶顺顺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玉锦绣客客气气的将杯子递到面前,慕云深也不好拂她的面子,只得接过杯子淡笑道:“谢娘娘宽慰,云深知道了。” 在她的微笑注视下轻抿了两口,才点头赞道:“确实好茶,茶好手也巧。” “宁王过誉了。”玉锦绣看他喝下了茶,这才笑着转身,上首的嘉明帝却两指紧揪着眉心,面现痛苦之色,摇头道:“朕怎么觉得今日头痛更甚?玉妃,扶朕去锦绣宫休憩!” 大臣们个个面面相觑,圣上略过西域使者的要求不提,初始要大家品茶,继而又以头痛为借口,这是根本就不想搭理西域使者啊?看来这场仗是免不了了。 众人心里有了数,也就看着玉锦绣将圣上扶出殿,哪知还没跨过殿门,慕云深却是身子几晃,竟倒地不起,雷泽鸣吓得一声惊叫:“云深!” “怎么回事?”嘉明帝顾不得头痛急急转过身来,就见慕云深双眼紧闭躺在了冰冷的玉石地面上,玉锦绣看了眼,掩去眼底的冷笑连忙急道:“这孩子,可能是因着承乐的事情,一时想不开气急攻心昏厥过去了吧?德喜,赶紧将宁王送去枕莲阁,叫御医给宁王瞧瞧!” 嘉明帝也急了:“都还愣着干什么?众卿家先散了,德喜,马上送老四去枕莲阁!” 达赫有些不甘心,出口道:“圣上,西域王的要求……” 看看脸色苍白被抬出殿的慕云深,嘉明帝气得剐了西域王的心都有,怒了脸厉斥道:“朕的皇子若是有何闪失,朕就派人踏平你们西域!” 天子一怒,万民匍匐,达赫被嘉明帝的怒气吓了一跳,立即就闭紧了嘴不敢再言语。 他敢在殿上语出不逊,也就是算定了平朝不想生事的态度,可若是真惹起了平朝圣上的怒火,再来几个西域王国也不够平朝大军灭的。 嘉明帝拂袖而去,玉锦绣自也是急急跟了上去,余下的众大臣见圣上都走了,也是摇头出了清明殿,宁王爷这手昏厥玩的妙,圣上爱子心切,是断然不会将承乐公主送去西域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当街抢人 雷泽鸣有些不放心,云深身体素来极好,更何况如今还有表姐这个神医在旁调理身子,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气急攻心昏厥倒地?难道真是他在做戏给众人看? 只是没见到他清醒过来,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心底终归还有隐隐有些担心,跟着德喜就想往枕莲阁去,德喜知他心思,也就由着他跟了一路,但到了内廷宫门前却还是伸手拦住了他,“小将军,过了这道宫门便是内廷,外臣不得入内,您还是请回吧。” 雷泽鸣知道规矩,但心里有隐忧,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进宫没带金银,便摘了身上的玉佩递给他,低声道:“德公公,我只去枕莲阁候着宁王醒来,您通融通融?” 哪料德喜却将他的玉佩推了回来,摇头无奈道:“小将军,不是洒家要为难你,内廷乃宫妃居所,严禁外臣入内,您还是回吧,王爷只是昏厥,稍候御医诊断过后就应能回王府。” 他都如此说了,雷泽鸣也没了办法,只得拱拱手转身离开,看来他得去宁王府找表姐说清情况,她向来足智多谋,且看她自己如何定夺。 苏沄蓦此刻正坐在仙客来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与雪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双明眸不时的望望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想从中找出期盼的那个人儿。 云深出门前就与她约好,送了西域使者去驿站后就来新开的仙客来酒楼与她汇合,尝尝招牌菜,然后再去山庄泡温泉,可这日头都西斜了,不知怎么还没见人影? 若是临时有事被耽搁了行程,那也应该叫随他一起去接使者的朔风递了信回来,想起上次那个难缠的拓木,只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雪莺看她眼现焦急,不由提议道:“若不然咱们先回去吧?幸许王爷回府了也说不定?” 苏沄蓦摇头,云深绝不会忘记与自己的约定,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明眸里光芒不定,望着街上人群沉沉道:“再等等,如果半个时辰后再不来,咱们就先回王府。”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新添的一壶香茶又见了底,天边的日头也已西斜,看街上的摊贩都已经在准备收摊回家,苏沄蓦霍然起身,沉声道:“走,回府!” 她得赶紧回去着人打听云深的行程,看看今日驿站和皇宫有无大事发生,不知为何这心头总是突突的跳,让人心神不宁。 达赫在嘉明帝那里碰了个软钉子,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却是极不痛快,不就是个女人,能珍贵到哪里去?巴巴的守着,还敢出言吓唬自己,活该他儿子气到昏厥! 心里恼怒,面上自然也就不好看,垮着脸在街上东游西荡,脑子里则在琢磨着明天面圣时该如何说才能让平朝圣上改口,他可不想因误了娘娘的事而被送进佛堂,受尽折磨而死。 才拐过街口,身后的随从却指着不远处惊叫起来:“大人快看,那边可是承乐公主?” 承乐?这两个字一入耳,达赫顿时就来了精神,顺着随从的手望去,果见那边的酒楼门口站着两位女子,其中便有娘娘给他看过画像的承乐公主,看两人的模样,似乎是正在等候马车准备离开酒楼。 “去,你们找找宁王府的马车,让他永远不能再出现在承乐公主面前。”达赫低声吩咐了句,看随从机灵的转身走了,便扯着嘴角露出笑意,带着剩下的人去了酒楼。 马车停在酒楼后院,苏沄蓦带着雪莺站在门口等着,眼看日头就快沉在山后,心里越发焦急起来,正想去迎迎马车,旁边却起来了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冲她笑:“承乐公主,您好。” 服饰与去年拓木的衣服大致相同,苏沄蓦皱眉道:“西域使者?” “不错,公主好眼力,”达赫含笑点头,“我是使者达赫,不知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开玩笑,上次那个拓木就想掳她去西域,谁知道这人心里怎么想?苏沄蓦想也没想的拒绝了他的提议:“本宫还有事要处理,使者有什么话尽可告之我夫君,不必与我细说。” “公主的夫君?您是指宁王殿下吗?”达赫笑的不怀好意,“刚刚在宫里的时候……” 后面的话却是隐去不说了,苏沄蓦看他故意拿乔,莹白玉颊泛起冷意,冷淡道:“你不必用话拿捏本宫,爱说便说,不说便让开,本宫没时间与你浪费口舌。” 达赫被她刺的反倒是笑起来,“难怪颜娘娘对公主一直念念不忘,公主可真是位妙人儿,这脾气也够火辣,符合我西域男儿的胃口。” 苏沄颜?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名字,苏沄蓦的脸色顿时就不善起来,她能提到自己绝不会是什么好事,而看达赫的用意,只怕出那拓木如出一辙。 将达赫的话思索了遍,若是云深与达赫进宫,而达赫却向父皇求了自己去西域,那云深势必不会同意,而现在使者出现在这里,云深却不见踪影,想来定是宫里留住了云深。 “本宫与你家颜娘娘本是姐妹,如今天各一方,她心有思念也是正常的。”苏沄蓦淡声回了句,见马车还没有过来,心下不安更甚,明眸冷凝道:“还请使者让开,本宫有急事,没时间在这里多磨蹭。” “公主不就是想赶着回去看宁王有没有回府?”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在这酒楼里等心上人,达赫说着就要去抓她的手:“王爷尚在宫中,公主不如陪我去喝杯茶聊聊天?” “放肆!”明眸怒瞪,苏沄蓦往后退开两步,险险避开那只咸猪手,沉着脸厉声道:“速速让开,否则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嗬,不知道公主想怎么对我不客气?”一而再的不得手,见她始终不上道,达赫也失了耐心,冲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去,把她给我请到驿站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计中计 “光天化日,你们竟抢强抢公主?”见势不妙,雪莺冲出来将她拦到身后,心底已经悔极,今天做什么要和画越抢着出门逛街?若是有画越在,又何惧这些不要脸的烂人? “你这丫头说话可就难听了,本使者只不过是想请公主去驿站喝茶聊天而已,公主难道连这丁点的要求都不能答应?难道这就是你们平朝的待客之道?” 达赫边说边朝那些随从使眼色,周围百姓站的远远的根本不敢上前,苏沄蓦见那些随从围了上来,当即纤手一扬,洒了把迷药,随即拉着雪莺就跑,“快走!” 达赫首当其冲,出其不意之下顿时被迷药迎面扑了个正着,没过两秒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将周围的随从吓了一跳,惊叫道:“大人?大人!?” 苏沄蓦拉着雪莺疯狂的往王府跑,耳里听着那些人的呼喊声也不敢回头去看,一路狂奔回王府,扶着门前的石狮子就直喘气,腿软的差点就起不身来。 正在府门前急的转圈圈的雷泽鸣看见她,顿时就迎上前去,“表姐,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苏沄蓦摆着手,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不容易气顺了些,才道:“别提了,在仙客来碰见那个西域使者,他非要抓我去驿站喝茶,若不是我洒了把迷药,只怕今夜就回不来了。” “又是他!”雷泽鸣一听就火了,将之前在清明殿的一幕告之于她,又道:“云深被送往枕莲阁,但枕莲阁在内廷,我无法进去,不知后来情况如何,而且只是昏厥的话这个点早就应该回王府了,你看你要不要赶紧进宫瞧瞧?” 还真与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啊?苏沄蓦满脸恼怒,这什么西域王当真如附骨之疽,难缠的紧,抬眼看看天色,摇头道:“现在去皇宫正好赶上宵禁,我去了也进不去内城。而云深若当真是被禁于宫内,那我就更不能过去,我得留在外面想办法救他。” “煦沐!”扬声唤了句,随即就见煦沐急匆匆的从府内跑了出来,“王妃,您找属下?” 苏沄蓦点头,“冷星去外地了,府里现在就数你的功夫就高,你趁夜去宫里的枕莲阁瞧瞧王爷可是在那里,如果在,能带他出来就务必带出来,情况不允许的话你就先回来,咱们商量好对策后再行行事。” “好,”煦沐毫不迟疑的点头,苏沄蓦想了想又把怀里常备的解毒丹和迷药那些都塞给了他,“这些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煦沐将之都好生收进怀里,回房去做准备了,雷泽鸣看她思绪清晰有条不紊的做着安排,内心钦佩不已,若论心智,再来几个自己也抵不上她一个。 看天色已黑,拱手道:“表姐,泽鸣就先回雷府了,若是有什么事你叫人传信一声就成,泽鸣定当倾尽己力,鼎力相助。” “去吧,莫让家里人等急了。”苏沄蓦摆摆手,目送他跨上马远去,转身也进了王府,她得仔细琢磨琢磨,看此事究竟怎么应对才好。 暗夜里,一身黑衣的煦沐躲过皇城内巡逻的侍卫,以极其鬼魅的身法飘进了枕莲阁,直奔寝宫而去,远远瞧着寝宫里黑灯瞎火毫无光亮,心下不禁有些疑惑,小心的推门而入,却见宫里空无一人,王爷并没有在枕莲阁。 不甘心的又将枕莲阁四下里仔细的搜了个遍,始终没看到人影,又去了别的地方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只得无奈退了出去,先回去禀了王妃再说。 就在煦沐刚走没多久,暗夜里又有黑影飘进了皇城,却是朝着锦绣宫而去。 彼时锦绣宫已熄了满堂烛火,只余寝殿还有几盏在夜风里飘摇的小灯,黑影飘进外殿,单膝脆地低声道:“娘娘,属下去时使者已死,问之似是承乐公主下药所致。” “怎么可能?”上首的玉锦绣并未出声,而暗影中有道清越男声响起,正是慕云庭,“承乐心思通透,若说给使者找点小麻烦还能理解,断不会在这种时候出手伤命。” 玉锦绣微有沉吟,随后才道:“你可看过那使者究竟是因为何物而致死?” “是种罕见的毒药。”黑影将探听来的消息细细描述了遍,才又恭声道:“药效控制的很完美,属下悄悄去察看时,尸体尚还有丝丝余温,应是才断气不久。而距离承乐公主给使者下药已经过去了快有三个时辰,在京都,想不出还有谁会有如此完美的用药手段。” 慕云庭摇摇头,丹凤眼里精光闪闪:“不排除是西域人栽赃嫁祸,见父皇有意拒绝西域王的求亲,便故意杀了达赫,想要挑起事端。” “不管怎么说,达赫是死在了平朝境内,死在了驿馆里,西域绝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玉锦绣揉着太阳穴,满脸的倦色,“且看明日朝堂上那些西域人怎么说吧。” 提到朝堂,慕云庭就皱了眉眼,十分不赞同她操之过急的心态,“母妃,您将父皇软禁在锦绣宫,明日早朝该怎么办?还有慕云深,您若不尽早放了他,苏沄蓦绝对会找上门来的。” 玉锦绣却是瞪了他一眼,轻斥道:“你懂什么?苏沄蓦对你有多大的阻碍你心中难道没数?今日在清明殿里,若不是我那两杯掺了药的玉露茶,你父皇就要当场拒绝达赫。” “而慕云深是少年英才,现在又名声在外,是你登位最大的拦路石,只要没有了他,慕云舒根本不足为虑,到时候这个天下你不想要都不行。” 慕云庭实在是对她的妇人之见头疼,起先想着法子慢慢麻痹父皇的行为还算是可圈可点,但这清明殿的举动着实有失水准,一时的软禁又起得了什么作用?无非引火烧身。 但毕竟是自己的母妃,又实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慕云庭再气也只得叹声道:“您这样软禁父皇和四哥,大臣们追问起来,你还是得要放人,到时候还弄巧成拙,反倒背上背名。” 第二百三十九章:祸事起 “退一步来讲,就算您想的轻巧,现在软禁,随后一刀下去图个利索,但没有父皇遗诏,没有大臣和百姓的拥戴,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皇位坐不安稳。您也是知道苏沄蓦厉害的,您要当真如此做,她非得把整个平朝都搅翻天,一个动荡不安的国家,儿子要来有何用?” “这……”玉锦绣有些傻眼,当时只瞅着有机会能将苏沄蓦这个祸害送出平朝,也没多想便在茶水里下了分量不同的迷药,这会儿听庭儿将所有厉害关系分析出来,只觉后背冷汗涔涔,不由白了脸,急道:“那现在怎么办?趁夜解了药性,放慕云深走?” “别急,既然人已经到了我们手里,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丹凤眼里泛起冷笑,让人心底无端生寒,虽然不能把父皇和慕云深怎么样,但也可以让他们昏迷个几天再行放人,然后利用这段时间来遂了母妃的心愿。“相府二公子不是素来和苏沄蓦不和吗,您到时候这样,这样……” 煦沐一路急飘进引凤楼,苏沄蓦从他出府后就一直候在厅里苦等他的消息,看见他回来,却并未看到思念的身影,明眸暗了暗,随即压下心思,问道:“怎么样?是个什么情况?” 煦沐沉声回道:“王爷并不在枕莲阁,常去的地方也搜了个遍,并未见到王爷。” “不在枕莲阁,朔风也不见踪影,”明眸微凝,食指有节奏的轻叩着椅子扶手,思索着人到底会去哪去?“煦沐,有办法联系上朔风吗?” 煦沐摇头,“这种他自己突然消失的情况,除非是他自动现身,或是留下什么记号,否则旁人是无法主动联系上他的。” “这么说来,朔风要么是与云深一起落入陷阱,要么是追着云深的踪迹,现在无法与我们取得联系。”苏沄蓦仔细想了想,宫里这段时间处处想要陷害宁王府的,莫过于慕云舒和被怀疑的玉锦绣,“这样,你派暗卫悄悄去查锦绣宫和八王府,留意朔风的联络记号。” “好,我马上吩咐暗卫去办。”煦沐点头离去,苏沄蓦独自坐在厅堂里,微闭着眼假寐,脑子里不停的在思索,整件事情疑点重重,究竟谁才是幕后黑手? 后来也不知何时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可入梦便是凶险之事,猛的惊醒过来,见屋外仍是一片漆黑,纤手揉了揉脸颊,感觉清醒了些才扬声唤道:“画越!” 画越就在屋外守着,闻声赶紧进了屋,看她面有倦容,却强撑着打起精神,不由心疼道:“王妃,才丑时刚过,您要不再歇会儿?” “不了,你叫人去备马车,咱们赶紧去相府。”苏沄蓦摇头,云深一夜未归,只怕凶多吉少,她得赶在父亲上朝前找到他,商议对策。 画越知她心系王爷,一如之前王爷出事时的倔劲,旁人肯定是劝不动她的,无奈只得赶紧去备马车,王府距离相府还有段距离,在马车上补觉也行。 平朝卯时上朝,寅时就得起床做准备,这么多年来苏穆延已经习惯了早起,如今听了苏沄蓦的建议,更是学了简单的五禽戏练上个两刻钟,用以强身健体。 苏沄蓦到时,就见他在院里练着五禽戏,多日不见,身子骨似也硬朗了许多,看他练完收功,不禁微笑道:“爹爹练完五禽戏,可感觉身体舒适了些?” “你编的这套戏不错,练完后身子感觉轻爽许多,近日来饭量也有所增加。”苏穆延拿过软巾擦汗,看她目露急色,示意她屋里去谈:“走,让爹爹听听你又有什么烦心事?” “爹爹,这五禽戏可不是女儿编的,是以前一位很了不起的医者创出来的。”苏沄蓦可不敢乱居功,跟在他身后进屋,待他待下喝了茶,稳了刚刚练功后的沸腾的血液后才咬唇说道:“昨日云深与使者进宫,直至此时仍未归府,您可知当时情形?” “我昨日恰巧散朝后就去了翰林院,并未留在宫里,”苏穆延皱眉,昨日使者才到京都,就算不在驿站休息,进皇宫也到了午后,那时自己正在翰林院查阅新撰的书籍,直到天黑时才回相府,根本未曾听到任何风声。 看父亲满脸惘然,苏沄蓦又将事情述说了遍,才道:“女儿觉得云深失踪的事圣上应当不知情,您今日进宫探探圣上的口风,再试试玉锦绣,看是否与她有关?” “这种割爱之法圣上是不会同意的,有一便有二,圣上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苏穆延摇头,起身道:“此事有些古怪,我进宫去看看情况,你回王府静候消息。” 两人分别后,苏穆延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皇宫,因着耽搁了会儿,到宫里时刚好赶上卯时早朝,大步踏进金銮殿,路过那些西域使者见个个脸色愤怒,心下冷笑不已。 站在百官之首,大臣也都肃立两侧,只等嘉明帝上朝,可左等右等,眼看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还没见到嘉明帝的身影,大臣们都纷纷眼神交接起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正想找人打听下情况,德喜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各位大人,圣上今日头痛颇为厉害,难以起身上朝,大人们有要紧的折子可以让老奴递给圣上,若是无事便自行散了吧。” 苏穆延脸色凝重起来,昨日圣上以头痛为借口摆脱西域使者的纠缠,今日不可能再以相同手法来避开使者,只能说明他是真的头痛症愈发厉害起来。 圣上不早朝,云深也不见踪影,这两人都是处在外臣见不到的状态,苏穆延沉着脸,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可偏偏却又死活想不起来。 大臣们议论纷纷,不知是个什么情况,那些西域使者却是不干了,今日必须要有个说法!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健壮男子怒声道:“我是达赫使者的副手仓河,昨日使者与你们承乐公主在街上会过面后,回到驿站便突然中毒身亡,你们圣上不上朝没关系,你们这些人谁是主事的,出来给我们西域一个说法!” 第二百四十章:试探 百官齐齐望向了苏穆延,他是平朝丞相,圣上不在,自然就是他的官最大,见那些西域人的眼神也落在了自己身上,苏穆延站出来淡声道:“可有证据?” “把达赫使者抬进来!”那仓河手一挥,随即便有人抬了已经死透的达赫进了殿,百官见他脸色乌黑皮肤青紫,嘴角还流着丝黑血,都不由齐齐后退了两步。 瞧他的模样,确实是中毒而亡,苏穆延心下微沉,面上却是沉稳如山,“使者身亡,我们也很难过,但他身亡又如何能与承乐公主攀上关系?休得胡乱栽赃。” 仓河瞪着铜铃眼,声若洪钟道:“昨日达赫使者与承乐公主在仙客来交谈,随后承乐公主撒了药粉离开,使者当场倒地,这些是你们平朝百姓都亲眼目睹了的,难道还想抵赖?” “仓河使者只怕不懂律法和医术吧?”雷泽鸣昨日便已知仙客来发生的一幕,表姐纵然心头有气,也不会傻到在两国邦交之时下毒手,而如今这达赫却离奇死亡,这其中必有隐情。 出言讽笑道:“若是当场倒地,必定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可听说使者当时可是好端端的被抬回驿站,之后在驿站里才中毒身亡的。” “在这段时间内,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西域人见圣上并未恩准你们的要求,便想要故意挑事,干脆谋害了达赫使者的性命?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单凭你随口捏造可是行不通的。” 雷泽鸣猜了个大概,仓河脸色阴晴不定,临出发前颜娘娘曾悄悄找到他,如果求娶不了承乐公主,那务必要杀了达赫,借此挑起事端,昨日恰巧承乐公主送上门来,洒了把药,他便利用机会,干脆要了达赫的命,完成颜娘娘的任务。 只是这些内情打死他也不会说,虎着脸开口,震得殿内都嗡嗡响:“我们西域人喜欢直来直往,没有你这么多花花肠子想尽办法的狡辩,现在使者死在了你们平朝的驿馆内,你们要么交出承乐这个凶手,要么就等着西域踏破你们千峦关!” 雷家世代从军,雷泽鸣打小就看着那些边关地形图长大的,自然知道千峦关的厉害和重要性,冷笑道:“你当真好大的口气!也敢言踏破千峦关!” 可他话音才落,立即就有人反驳道:“小将军这话未免太过偏激,承乐公主既然当街下药造成了西域使者身亡,那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个公主,使者要求将公主交到他们手里也是于情于理,又何苦要为了个她一个人而烧起战火,让边关**?” 苏穆延看了眼,见是侍郎管事周知正,顿时冷脸笑道:“周侍郎倒真会断章取义,刚刚耳朵扇蚊子去了,没听见雷小将军的话?谁给你的胆将谋害使者的污水泼到公主头上?” 周知正被怼得老脸通红,萧远才轻笑道:“侍郎大人贪生怕死,非要将过错揽到平朝的头上,在西域人胯下求生才是他的本意。” 这话说得又刁又毒,众人也是摇头,不论人要不要交出去,这仗要不要打,这个错肯定是不能认的,哪有将屎盆子丢出去了,又还巴巴捡回来扣头上的道理? 也不嫌恶心。 百官摇头,周知正见大家都对自己怒目而视,只得灰溜溜的躲到人群后去了。 苏穆延见没人吭声,这才不卑不亢道:“平朝自建国以来,还人没有受人威胁而屈辱求生的先例,我苏穆延不敢开这个先河,相信在场的各位同僚也无脸做下此事,西域要战便战,我平朝岂能怕了你们!” “对,岂能怕了你们西域!”武官皆是热血沸腾扬声大喊,文官们面面相觑,不敢附和也不敢出声阻挠,圣上昨日确实放过狠话要踏平西域,但战事太过消耗国力,能避免则尽量避免,说不定圣上想想又改变心意了呢? 仓河满脸横肉都颤了起来,凶相毕露,“好,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等着!” 说罢领着随从抬了达赫就冲出了殿,百官唯恐惹祸上身,也悄悄的退去了大半,苏穆延眼有怒意,这些西域人分明就是打着求亲的幌子,实则就是想与平朝开战! 见雷泽鸣和萧远才还站在原地未动,吩咐道:“小将军你赶紧回府告之你的父兄,让他们守千峦关的人多加防范,防止西域人突袭。” “千峦关那边现在并不是我父兄在驻守,而是您公子之前的麾下在那边。”雷泽鸣也很无奈,军队无虎符不能擅动,“要不您回府和公子商量下,让他想办法通知千峦关那边的人。” “也只能这样了,”苏穆延觉得这件事就是个巨大的阴谋,拧了把眉心,看萧远才还候在旁边,不由问道:“状元郎这是还有何事?” 萧远才拱手,眉眼间皆是坚毅:“下官曾得过宁王夫妇的大恩,如今他们身陷囫囵,大人若不嫌弃,有需要下官帮忙的地方,请只管吩咐。” “不错,倒是个知道感恩的性子。”苏穆延眼带赞赏,他见过萧远才的秋试文章,才华横溢不说,字里行间透出胸中雄才大略,加以培养定是能独挡一面的栋梁之才,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且随我去见玉妃娘娘,记住,能说则言,不能说则紧闭是非之口。” “下官明白。”见苏相有有心提点自己,萧远才心中感激,自是将他的话铭记于心。 锦绣宫里,玉锦绣端着茶盏,神色淡淡的看着微垂着头站在那里的苏枫聂,半晌才道:“苏家姐妹相继出嫁,如今相府后辈只剩下苏统领和那名幼子,苏统领日子应是很顺心吧。” 苏枫聂早早便被叫道了锦绣宫,本以为是有何大事,没想到站在好一会儿,玉妃竟是要与自己闲话家常,拱手小心的回道:“谢娘娘关心,如今相府一切都好。” “可本宫怎么听到些流言蜚语,说苏相偏心,竟将大半家产给了苏沄蓦做嫁妆?” 第二百四十一章:当面试探 玉锦绣笑笑,素来温婉的容颜里带了点探究的意味,“苏统领这是防着本宫,不愿意说实话呀?” “这……”苏枫聂皱了眉,不明白玉锦绣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想想自己与苏沄蓦不和的事情大家皆知,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也全拜苏沄蓦所赐,也就没再隐瞒道:“确实如此,只是父亲想要偏袒她,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无可奈何。” “苏相也太偏心了,同为子女,怎么能厚此薄彼呢?”玉锦绣叹了声,“想想当年平朝的第一美人儿,多少人艳羡,费尽心思的想要娶回府里好生供养,可自从生母被害得昏迷不醒便无人照应,如今被八王爷生生关在府里,连个歌姬都敢爬到她头上撒野,真是可怜啊!” 苏枫聂听得心头火起,母亲一直昏迷未醒,指不定哪日就会去见佛祖,而阿姐更是凄惨,自己曾去八王府探过,绛云阁大门紧闭,外边还有婆子把守,慕云舒简直就是人前人后大变样,知道父亲不再再帮他便将阿姐不当人对待,自己迟早要救阿姐出火海。 玉锦绣看他拳头紧握,面色铁青起来,无声冷笑了下,又循循善诱道:“苏统领,本宫把你当自己人,才会如此和你推心置腹,你想想,圣上终归要老去,而嫡位还未确定下来,八王爷你自是指望不上了,宁王也与你反目成仇,您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该要怎么走?” 看着玉锦绣满面温和之色,苏枫聂只得脑子里有些茫然,她分析的不错,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上来就换人,无论是慕云深或是慕云舒当政,都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仕途仅止于此也就罢了,只怕是还要落得个身家性命不保。 虽然苏家还有个颇受宠爱的苏妃,但奈何她并没有子嗣,他就是想出力都使不上劲。 玉妃也绝不会平白喊自己来听这些闲话,当即倒头下拜,恭声道:“还请娘娘指点迷津!”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懂得识时务,”看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玉锦绣赞赏的点点头,心情大好道:“苏统领请起,本宫既然叫你来,就定不会让你失望,如今本宫的皇儿不输老四和老八,只要苏统领诚心相助,日后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定少不了你。” 六皇子?他常年在外游历,众臣皆以为他这辈子也就是想做个逍遥王爷,如今这也是起了心思要夺嫡位吗?只是自己也被逼上了梁山,左右都讨不了好,那还不如放手一搏! 苏枫聂面色凝重,拱手道:“娘娘恩典,枫聂定不负娘娘和皇子厚望!” 玉锦绣笑的开怀,其实苏枫聂的才学很好,只是被苏沄蓦将那些错处挑出来,埋没了他一身的才华。点头道:“好好好,你也是少年英才,不该屈居区区统领之位,等这件事办妥之后,本宫再向圣上说说好话,尽快让你官复原职。” 一席话说得苏枫聂心潮澎湃,想当年他是多么意气风发,除却风头更甚的慕云深,无人再出自己左右,年少封官却甘愿随军去军营历练的自己甚至一度被传为平朝美谈。 可自从那个该死的苏沄蓦咬住那些不值一提的错处将之放大,随后自己便从云端跌落到谷底,成了百姓口中的臭狗屎,那些同僚也是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天知道那些日子受尽白眼与嘲讽的日子,自己是怎么生生熬过来的?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如今终于有峰回路转的机会,又怎么能让它生生错过? 沉声道:“不知娘娘有何事需要枫聂去办?” 玉锦绣正要说话,贴身侍女紫香却从殿外匆匆奔了进来:“娘娘,苏相来了。” 紫香一早被她安排去殿外守着,就防着会有人闯进来,玉锦绣面色微沉,“紫香,你马上带着苏统领去偏殿避避。” 紫香应是,引着苏枫聂赶紧从偏门走了,几乎前脚才进偏殿,苏穆延带着萧远才后脚就踏进了锦绣宫的大殿,见玉锦绣就在上首坐着,顿时微躬着身行礼:“老臣见过玉妃娘娘。” 玉锦绣满面端庄,微沉了脸色道:“苏相难道不知若无许可,后廷严禁外臣入内?” 苏穆延并不与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老臣有急事求见圣上,还请娘娘通传一声。” 玉锦绣微蹙了眉,“圣上龙体欠安,暂时不见朝臣。” “如果老臣非要见呢?”苏穆延这么多年的丞相也不是白当的,岂能容她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给打发了,“昨日清明殿上娘娘给圣上服了玉露茶后,圣上便开始头痛,至今日仍未缓解,老臣是不是可以认为,正是娘娘的玉露茶才让圣上头痛加剧,进而耽误国事?” 玉锦绣冷笑:“苏相可真会血口喷人,昨日在场大臣皆有饮用玉露茶,就连你身边的状元郎也有幸饮了一杯,本宫怎么就没见他头痛?” “玉妃娘娘,下官说一句公道话,”萧远才拱手淡声道:“圣上确实是服了玉露茶之后才开始头痛,而宁王殿下也是服用玉露茶之后才突然倒地,这也是大臣们有目共睹的。” 精心描绘的细长眉眼陡然凌厉,冷冷的盯着萧远才:“你想说什么?” “下官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萧远才年轻气盛,又怎会怕她的冷脸,来锦绣宫的路上苏相已经向他说了昨日清明殿之后的事情,他心中揣摩分析,自是对玉锦绣起了怀疑。 神色淡然道:“您拦着大臣不让见圣上,而宁王殿下同时也不知所踪,这两人都是服了您的玉露茶之后又被您安排去了别处,若说和您没有关系,恐实难令人信服。” 差点被萧远才将所有图谋都道破,玉锦绣霎时脸色阴晴不定起来,半晌才道:“圣上就在锦绣宫的寝殿里,你们实在要见也可以,但宁王送往枕莲阁之后,本宫也没再见过他,而且腿长在他身上,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本宫哪里会知道他的行踪?” 第二百四十二章:斗智 苏穆延心底对萧远才的玲珑心思暗赞不已,条理清晰又环环相扣,逼得玉锦绣不得不改口。事不宜迟,当即道:“宁王的事老臣自会查清,还请娘娘带路去见圣上。” 玉锦绣心底恨得直咬牙,却又不敢真翻脸,冷着脸就迈出了殿,“请!” 寝殿里有着淡淡幽香环绕,熏炉里一如往常并没有熏香,也不知那股清幽香气来自何处。 玉锦绣将两人领进寝宫内殿,没好气的指着纱幔后的大床道:“喏,圣上就在那里,自己去看吧。” 果见纱幔后的床上隐约躺着个人影,邓远之带着几名御医正在旁边小声讨论着什么。 苏穆延不理会她的讥讽,上前掀开纱幔看了眼,就见圣上一夜之间竟已多出许多华发,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眉心皱起了个川字,似在昏迷中也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不忍再看,也无法想像当年英姿勃发睥睨天下的圣上如今竟已被病痛折磨到如此境地,苏穆延背过身去,眨了掉眼底的涩意,才看向邓远之,小声问道:“圣上情况如何?” “苏相,情况不太妙啊。”邓远之摇头,圣上这次的偏头痛较往常来得更凶猛,他已经想了法子刺激圣上,可圣上始终昏迷不曾清醒。 更令人抓狂的是众御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找出圣上昏迷的病因,只能徒劳的在这里不停的研究再研究,却一直想不出个好法子来。 苏穆延皱了眉眼,看了眼守在门口的玉锦绣,方才轻声道:“掌院也应当清楚圣上若是就此昏迷带来的危害,所以无论如何你也要想办法让圣上清醒过来。” 圣上昏迷却未立嫡位,有心之人肯定会抓住机会**朝廷,惹出天大祸事。 “我也是毫无办法啊,”邓远之满脸惭愧,他清楚其中厉害,他能做到御医院掌院之位也并非无能之人,着实这病症起的太奇怪,他想尽法子也不管用。 只得希冀的看着苏穆延:“不如您老叫承乐公主进来替圣上看看究竟是何原因?” 蓦儿这会儿心里牵挂着云深,也不知能不能来,苏穆延点点头,不管如何,圣上醒来对蓦儿也是有好处的,自己再去王府劝劝她。 玉锦绣眼看着苏穆延二人出了锦绣宫,才回到大殿,淡声道:“出来吧。” 苏枫聂这才从偏殿闪了出来,低声道:“娘娘,家父老了,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苏相这辈子对平朝都忠心耿耿,本宫没什么好与他一般见识的。” 玉锦绣神色浅淡,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对他讲了一遍,才复又说道:“现在圣上昏迷慕云深失踪,正是对付苏沄蓦的好机会。本宫要你带人去将她以杀害西域使者的罪名押进宫来,随后由你送往西域。” 苏枫聂点头,但想想又道:“这个主意虽是不错,但苏沄蓦向来诡计多端,她未必肯从。” “她肯定不会认罪,但本宫要的是这个态度,你只管去抓便是。”玉锦绣早已与慕云庭谋好了对策,“等你从王府回来,本宫再告诉接下来该如何做。” 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苏枫聂自然也是立马就领人赶去了宁王府,狐假虎威谁还不会? 苏穆延和萧远才赶到王府时,苏沄蓦正呆呆的坐在凉亭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闪电的背,明眸瞪着虚空,脑子里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画越领着两人过来,见她还在恍惚出神,不禁轻声道:“王妃,相爷来了。” 苏沄蓦这才回过神,看了眼父亲,随即眼神落在了他身旁的萧远才身上,勉强笑道:“萧公子果然高中,恭喜。” 看她神思不宁眸现忧愁,少了之前云湖镇初见时的那股清灵妩媚之意,萧远才只沉心中也是一阵难受,微笑还礼道:“王妃客气了,当日若不是您和王爷出言相助,也就没有远才现在的如花美眷和金榜题名。有什么需要远才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萧公子才是客气,你若没有真才实学,我与云深也是帮不上忙的。”苏沄蓦摇摇头,含着轻愁看向苏穆延:“父亲,宫里怎么样?” 苏穆延摇头叹道:“圣上昏迷,众御医束手无策,邓远之想让你进锦绣宫替圣上瞧瞧。” “我若进了锦绣宫,只怕就出不来了。”苏沄蓦幽幽叹道:“玉妃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样,自是所有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苏穆延想到玉锦绣就没有好脸色,以前觉着她温婉秀气,不愧为江南女子,如今看来心肠堪比蛇蝎,令人生寒。 “慕儿,爹觉得你还是想办法先让圣上醒过来的好,”苏穆延将朝堂上的事说了遍,忧心忡忡道:“现在西域咬定了说是你害死了达赫,要么交你要么交战,爹爹自然是不会交出你,但也只有圣上清醒,才能调动虎符应战。” “看来这趟锦绣宫之行是免不了了。”避不过就想办法接招,应付他们的诡计,苏穆延看她面色沉重,提议道:“不如爹爹再陪你进宫一趟?” “不用,您来来去去的也甚是麻烦,”苏沄蓦摇头,想了想遂道:“我从王府带人过去暗中保护我,应当无碍。” 正说着,雪莺急急跑了过来:“王妃,二公子带了队御林军业府里了!” 二公子?苏沄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苏枫聂?” 话音见落,外边就传来声阴阳怪气的笑:“承乐公主当真好教养,也不知是谁教的你能直呼兄长的名字?” “本宫的母亲只育一女,又何来的兄长?”论到口舌功夫,再来两个苏枫聂也不怕他,苏沄蓦挑了眉坐在凉亭里,沉声道:“倒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擅闯王府?” 苏枫聂一怔,随即胀红了脑羞恼道:“你谋害西域使者,挑起西域对平朝的不满,现在本统领奉命押你去西域,平息战火!” 苏沄蓦笑的不可抑止,圣上就算未曾昏迷也不会下如此荒唐的命令,笑着笑着陡然沉下脸下厉声道:“你倒是给本宫说说,是奉了谁的令?” 第二百四十三章:进攻 被她凤目含怒的紧盯着,苏枫聂瞬间只觉得被那凝如实质的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才恨声道:“甭管是谁的令,今日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苏枫聂,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不是?”苏穆延早就看不下去了,黑着脸拍桌而起,怒骂道:“颜儿被你卖妹求荣送去西域,如今又将主意打到了蓦儿身上?” 随手抄起石桌上的托盘就砸了过去,厉声道:“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你要是再敢乱来,苏家就没有你这等不孝子孙!” “不就是不想认我这个儿子吗,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苏枫聂灵活避开托盘,一张俊脸上尽是阴冷,“你也不是第一回护着苏沄蓦了,不用您赶,从今日起,我只当没你这个爹!” 苏枫聂说罢转身就走,苏穆延看他头也不回的远去,气得捂胸跌坐在石凳上,苏沄蓦忙上前替他抚背顺气,“爹爹,他也就是嘴里逞强,您别往心里去!” 苏穆延哀声长叹:“唉,他就是恃才傲物,从不肯听人劝,还不知道要惹下多少祸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那些心了。”宽慰了几句,着人将父亲和萧远才各自送回了府,她得想办法进宫一趟,瞧瞧嘉明帝的情况。 苏枫聂气乎乎的回到锦绣宫,玉锦绣看他满脸不悦之意,心中便已明了定是在苏沄蓦那里吃了瘪,却故意淡笑道:“本宫已知苏沄蓦不会乖乖就范,苏统领又何必如此生气?” 提到这事苏枫聂就满眼火星子乱窜,“苏沄蓦尚还好,属下是生气家父竟然一面倒的偏帮苏沄蓦,竟然还要与我断绝关系,当真是叫人怒火难耐!” “苏相竟然如此狠心要抛弃儿子,也只为护住个蛇蝎女儿?”玉锦绣掩嘴,满面惊诧不已,随即吩咐道:“紫香,赶紧去给苏统领倒杯玉露茶,消消火气。” 紫香乖巧伶俐,杏眼桃腮很是惹人怜爱,闻声忙上前替他沏了杯玉露茶,笑盈盈的宽慰道:“大人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美人酥声,苏枫聂当时就有点身子发软,差点抓不住茶盏,逗得紫香又是俏皮一笑,将茶盏稳稳的放在他手中,随即才眨眨眼,飘然回了玉锦绣身旁。 看苏枫聂被迷得有些移不开眼的架势,玉锦绣看在眼里只当不知,微微笑道:“紫香说的不错,为了一个不在意你的人而气坏了身子确实不值当,本宫这里有一物,你再去宁王府将它交给苏沄蓦,她见到东西自会乖乖前来。” 玉锦绣手里是枝云木香,苏沄蓦心思聪慧,这东西自然能让她联想到慕云深,苏枫聂见状取了东西赶去王府,却在宫门口就碰见了已经自行前来的苏沄蓦,顿时脸色有些怪异,千请万请她不来,如今到自行送上门来了? 苏沄蓦看他满脸诧异,冷脸道:“本宫进来看看圣上的病情,无事你且让开。” 让开就让开,苏枫聂自是求之不得,那枝云木香也藏在了怀里不用拿出来了,看她一路往锦绣宫而去,脸上浮起阴笑,苏沄蓦,你就等着被抬到西域去吧! 一样的夜色笼罩着从无改变的皇城,变的是每次进宫的心情,苏沄蓦脸色沉重的穿梭在宫内,行至御花园暗处时,忽有声音轻声叫道:“王妃!” 苏沄蓦立即顿住脚,听出是煦沐的声音,警惕的望了眼四周才小声道:“找到王爷了?” “找到朔风留下的暗号了,在一处偏僻的宫殿里,”煦沐从花树阴影里闪出身来,“您不是说在宫外等候消息吗?怎么独自进宫来了?” “圣上昏迷未醒,西域又因我要起战事,我不得不进宫来瞧瞧圣上的病情。”苏沄蓦简单解释了句,随即又道:“我让卫杰跟了上来,玉锦绣应该没那么大胆子。” “要不还是我们跟您一起去锦绣宫吧?”虽然卫杰是暗卫的头头,功夫也与自己不相上下,但多个人照应终归保险些,苏沄蓦却摇头,“你赶紧去将王爷和朔风救出来,然后再一起去锦绣宫。” “那行,您自己当心。”见她坚持,煦沐只得悄悄退开了,毕竟王爷那里也需要人主持大局,苏沄蓦深吸了口气,定定神,无论玉锦绣玩什么把戏,只要云深得救,一切都会好转。 宫门口响起通传声,玉锦绣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宫里到王府办事怎么着也得要上一个时辰,苏枫聂这么快就将事情办妥了? 但看苏沄蓦面色沉静的进了大殿,玉锦绣端起笑脸道:“承乐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宫中?” “听说圣上的病症很是古怪,邓掌院托父亲传信于我,所以特意来看看。”苏沄蓦一刻也不想和她多纠缠,直奔主题道:“还请娘娘带承乐去见见圣上。” 哦,原来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啊? 玉锦绣笑的古怪,但随即便把那股笑意掩了下去,面有忧色道:“圣上昏迷不醒,本宫也很是着急,公主既然是公认的素手医仙,替圣上瞧瞧也是在情理之中,请随本宫往这边来。” 苏沄蓦跟上她的脚步前往寝殿,果然闻到殿里有股淡淡的幽香,只是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出是什么气味,用心记下这股香味,抬脚踏进了外殿。 寝殿也有内外殿之分,圣上便是歇在内殿里,玉锦绣引着她踏进外殿,偏头过来正想和她说话,却忽然看见殿外有道黑影冲了过来,顿时尖叫道:“小心!” 苏沄蓦被她的尖叫喊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有冰凉的东西欺上了脖颈,随即就觉浑身一麻,整个人动弹不得,一旁的玉锦绣已经尖叫起来:“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 内殿的御医们听到呼救声纷纷赶了出来,看黑影挟持着承乐公主就要往殿外去,邓远之顿时怒声道:“大胆毛贼!快放了公主!” 第二百四十四章:云深获救 “红颜祸水!死不足惜!”黑影阴声一句:“此女就该送去西域,免平朝生灵涂炭!” 玉锦绣厉了脸色:“放肆!公主的命岂能由你左右!快放人!” 那黑影只是嘿嘿一笑,随即挟持着苏沄蓦便飞身跃出了锦绣宫,苏沄蓦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挟走,却连动根手指头都不能,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清冽寒香充斥鼻间,初始还能隐隐听到御林军呼喝的声音,可随之耳后一麻,昏迷前只有一个念头,她讨厌古代的点穴…… 眼睁睁看着人被掳走,邓远之急得跳脚:“早知道就不该叫苏相传话,这下该如何是好?” 玉锦绣脸色发白,似也被吓不轻,扶着额头身子晃了几晃,已经站不稳脚,听见叫声赶过来的紫香急忙叫道:“娘娘!” 惊叫之下,只见玉锦绣已经软软倒地,紫香奔上前来急得直哭:“各位大人快救救娘娘!” 本想借娘娘口谕出宫去找苏相商量对策,这下娘娘玉体受惊昏厥过去,只得另想对策了,邓远之跺脚急道:“先赶紧叫人将娘娘抬到榻上去!上针炙推血过宫!” 锦绣宫里一片忙乱,而那处偏僻的宫殿外,煦沐带了人悄悄摸过去,未曾想看似荒废的宫殿里竟埋伏了不少人,夜色下顿时激战成一片。 双方实力不相上下,各有折损,斗得正酣,跟着苏沄蓦的卫杰匆匆而来,找到煦沐提剑帮着砍走几人,减轻了他的压力才低声道:“煦沐,大事不好了,王妃被名实力高强的黑衣人掳走,我一直追至城外后便不见踪影,这下该怎么办?” “比你还厉害?”煦沐有些怔愣,差点被旁边的寒剑刺到,赶紧回手解决了那个不长眼的人,低声道:“你追不上的人,咱们俩去都不成,罢了,赶紧先救出王爷,再作决断。” 有了卫杰这等高手的加入,场面顿时慢慢一边倒起来,那伙人且战且退,最后看终是撑不住了,才一声唿哨,余下的几人窜入夜色之中,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饶是如此,天边启明星已亮,再过不久该是要天亮了,煦沐和卫杰对视了眼,顾不得抹去脸上沾染的血迹,带着剩下的人急急冲进宫殿,终是在偏殿找到了昏迷的慕云深和朔风。 “王爷?王爷?”卫杰急喊了几声,慕云深一动也不动,细瞧了下也并未点住穴道,煦沐见状赶紧从怀里拿出当时苏沄蓦塞给他的瓶瓶罐罐,找出解毒丹给他服下,不多时果然见他睫毛微颤,幽幽醒转过来。 慕云深睁开眼,便见煦沐和卫杰神色激动的看着自己,脸上身上都还沾着血迹,不禁哑着嗓子问道:“我记得在清明殿喝了玉露茶后头脑发晕随后就晕了过去,之后又怎么回事?” 那边朔风只是被点住了穴道,早已有暗卫给他解了穴,还有些茫茫然的回不过神来,听见慕云深的声音,这才黯然道:“王爷,您那日昏迷后被临时送进枕莲阁,可随后就有批身份不明的人将您掳来这里,属下跟踪到这边,奈何被他们发现,属下无能,没能救您出去。” “那批人武艺高强,竟然和暗卫打个旗鼓相当,你会栽到他们手里也不足为奇。”卫杰出声打了圆场,随后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下,慕云深听到蓦儿竟然被人掳走,脸色顿时就凌厉起来,“煦沐随我去锦绣宫,其余人马上回王府,等我号令!” “是!”暗卫们整齐划一的回答,随后便各自散了出去,回王府候命。 彼时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又是崭新的一天来临,慕云深踏出荒殿,迎着朝阳深吸了口气,星眸里皆是沉稳坚毅,蓦儿,无论你身在何处,我都要将你找回来! 煦沐简单的收拾了下,便扶着慕云深去了锦绣宫,宫里负责打扫的小宫女见到他皆是福身行礼,紫香迎上前来,微笑道:“宁王爷,娘娘还未起身,不知您有何事?” 慕云深面色有些苍白,淡声道:“本王有急事要问她,或者你领本王去见圣上也行。” “这……”紫香有些为难,一时间踌躇不定,慕云深冷了脸微怒道:“锦绣宫好大的排场,难道本王连见父皇的权利也没有了?” “宁王这话说得本宫心里头都要发颤了,都是些宫女不懂事,哪能拦着你去见圣上呢?” 一贯温柔婉约的轻笑声从拐角处传来,就见玉锦绣搭着小太监的手翩然而来,幽声叹道:“只是圣上头痛症发作已经陷入昏迷,你去见了圣上也不能说上话。” 慕云深已经知道此事,也不和她多纠缠,转而问道:“那承乐来锦绣宫替父皇诊脉,未何会被黑衣人掳走?人是在你锦绣宫丢的,娘娘心里就不怕遭报应吗?” 玉锦绣脸色微冷,庭儿已经告诉过自己慕云深很快就会被人救出来,只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不过幸好苏沄蓦已经被送了出去。 冷脸反驳道:“本宫不懂宁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承乐是在锦绣宫被掳走的不错,但众御医皆能做证,可与锦绣宫无丝毫关系!” “哪有做贼的会承认自己是贼?”慕云深冷笑,眸里寒光闪烁,“娘娘那杯玉露茶,本王可是铭记在心,你最好祈祷别被我找到证据,否则绝不能轻饶了你!” “玉露茶那日在场大臣皆有饮用,与本宫有何干系?”玉锦绣抵死也不会承认此事与自己有关,正争吵间,德喜从宫外匆匆奔进来,本想见玉锦绣,却见慕云深正在院里站着,顿时就喜极而泣,“王爷,您可算是现身了,走走走,赶紧随老奴去金銮殿!” 蓦儿不知下落,慕云深也无心国事,皱眉道:“公公这是有何急事?若是老生常谈,朝中大臣自会处理,用不着本王出面吧?” 见他似不想出面,德喜就差抹老泪了:“我的好王爷,西域前几日突然发难一举破了千峦关,攻下了关里好几座城池,您说这是不是老生常谈?” 第二百四十五章:百官舌战 德喜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现在朝堂上已经吵成一片,他也是无奈之下才想找玉妃前去镇镇场子,没想到几日不见的宁王爷竟在锦绣宫,那是最好不过了。 玉锦绣脸色惨白,不敢置信道:“西域使者还在京都,西域人怎么就开始攻进平朝了?” “那说明西域使者只是个幌子而已,西域人早就怀了心思要与平朝开战。”怒声甩下句话,慕云深便急匆匆的赶去了金銮殿,事关整个平朝的安危,由不得他推辞。 殿里已经吵成了一锅粥,八百里加急的战书送进宫,圣上不在,便由众臣传阅,信上提到平朝军队准备不足,已经节节败退,如今苦苦固守在千峦关之后的平阳关内,请求朝廷立即派军支援,否则若是平阳关再被攻破,整个平朝就是一马平川,再无阻碍。 末尾提到,西域人放话称可以不计较使者的死,但必须交出苏沄蓦作为交换,否则必定不计生死的强攻平阳关,平朝就等着西域的铁骑踏入关内。 苏穆延看了几眼信纸,将信传下去勃然大怒道:“西域欺人太甚,马上召集兵马,我平朝必定要狠狠还击,让他们知道龙之逆鳞,不可犯也!” “苏相先息怒,如今西域已经提出交换条件,咱们是不是先考虑损失最小的办法?” 不知谁起的头,顿时过半数的大臣纷纷接口应声道:“各位同僚皆知承乐公主是苏相您的爱女,但事关天下百姓安危,还请苏相三思,莫要以小失大!” 雷泽鸣冷笑:“你们倒是好脾性,当初怎么不投生做个娘们?人家都打上你家门,堵在门口要你交出妻女,你们连还手的血性胆量都没有,就任由人欺辱?” “小将军此话差矣,”周知正之前提议交出承乐公主时被百官怼得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如今看大家都赞同起来,又忍不住出来得瑟道:“以承乐公主一人之躯就能换来天下太平,免去战火连天之苦,相信将军心中也知孰轻孰重?” “周管事说的没错,承乐公主的命是金贵,但我平朝百姓就活该因她而死于非命?” 范伯卿冷笑道:“事因她而起,她一人能免无数百姓生离死别,此乃功德无量之事。更何况也正因她是公主,为平朝子民做出奉献本就是她份内之事,百姓定会牢记她的恩德!” “说的好生冠冕堂皇,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萧远才讽刺道:“范大人好口才,既然如此,不如由你家女子代了公主去西域,平朝百姓给你范家立功德碑如何?” “你!”范伯卿被讽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一旁的雷泽鸣讽笑道:“萧状元此言差矣,他范家女子如何抵得上公主?倒贴给西域人家也不见得能瞧上眼!” “小将军这就不懂了吧?”萧远才摇头晃脑的笑道:“承乐公主乃凤毛麟角,世间少有,范家若能出这等风流人物,岂不早就尾巴翘上了天?但质不足,可用量充数,来个百八十个的劣等货色,幸许也能蒙混过关也说不定呢?” 被两人一番讽刺挖苦,范伯卿一张老脸挂不住,厉声恼道:“好小子,你们俩给我等着!” “别,你们范家女儿我可受不起!”萧远才慌忙摆手退避三舍,那番唯恐被黏上的表情惹得百官都憋红了脸,又不好笑出声来,忍的煞是辛苦。 “说这等空话又有何用?”周知正跳出来指责道:“说到底也就是你们宁愿看着平朝天下大乱,百姓生灵涂炭,也舍不得送承乐公主去西域而已。” “周管事不思反击只知一味避让,为求自己安宁竟厚着脸皮将这等国家重任全压在一个女子身上,朝堂有你这等官员,真乃平朝不幸。” 清冷中隐含怒气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百官循声望去,见竟是几日不见的宁王,立即就有不少人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缓步踏进大殿,虽然面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眉眼冷凝间却带着无尽威严,显出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一字一句道:“是谁想让本王割爱王妃的,都给本王站出来!” 话音落,百官皆垂头,无人敢应声,慕云深环顾了眼殿内百官,见那些反对派皆无人敢与自己对视,冷笑不已道:“既然众臣都觉着此举不妥,那即日起由雷家调动兵马立即赶往平阳关增援,不得有误!” “且慢!”话音未落,殿外就响起了阻拦声,慕云深抬头,便见玉锦绣由紫香扶着急匆匆赶了过来,顾不得顺气就急声道:“王爷此举不妥,本宫知你与承乐公主鸳鸯夫妻,不肯割爱,但事实是承乐已经被送往西域,你又何必再劳师动众,非要让平朝境内燃起战火?” 苏穆延只觉身子晃了几晃,好不容易站稳脚才满目不敢置信的道:“昨日老臣还与承乐公主见过面,娘娘怎能胡乱言语说她已被送去西域?” “苏相,是我对不住你!”邓远之哭丧着脸跌跌撞撞的闯进殿,双目肿如核桃,似是一夜未睡,哽咽道:“承乐公主昨日入夜时分进锦绣宫替圣上诊脉,没成想被名黑衣人掳走,那人放话要送公主去西域,是微臣对不住你,不该让你传话而害了公主!” 邓远之年事已高,被随同的御医搀扶着哭得眼泪鼻涕横流,苏穆延想到昨天还殷殷劝着蓦儿进宫,心头一痛,只觉眼前发黑,身子猝然往后倒去,萧远才惊得大叫:“相爷!” 眼疾手快的忙扶住他,苏穆延闭了闭眼,声音沙哑的摇着头:“我没事……” 见苏穆延刺激得差点晕过去,邓远之越发心生羞愧,只怕自己无能,医不好圣上的古怪病症也就罢了,如今还连累得承乐公主被不明身分的人送去西域,以后还有何颜面再见苏相和宁王? 自觉无颜再活于世上,挣脱搀扶的手就狠狠一头撞在硕大的龙柱上,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没从变故中反应过来,就见条人影飘出,随即就听邓远之放声哭了起来:“我已无颜再见老友,不敢苟活于世,你还救我干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猛将威名 飘出的人影正是煦沐,被撞得龇牙咧嘴,胸口生疼不已,苦笑道:“您这力气可是使得十足,龙柱只怕都抵不住您这一下啊?至于为什么要救您,您得问我主子。” 邓远之知他是宁王手下,老眼含泪的看过去,慕云深立在那里淡声道:“错本不在你,又何必求死?你若诚心补救,定是竭尽全力相助,而不是一味寻死以逃过自我谴责。” 邓远之羞愧落泪,呆呆的滑坐在龙柱下,是他医技有所欠缺,又一心想着以死逃过心中内疚,宁王说的对,错虽不在自己,但却因自己而起,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鼎力相助,寻回承乐公主。 见他垂头反思起来,慕云深随后看向玉锦绣,清淡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铁血之意:“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派人去追回。至于西域狂徒,当之雷霆手段扬我平朝天威,让他们,也让周边列国知道,胆敢犯我平朝,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磅礴大气的一番话尽显男儿气势,让人听之热血澎湃,就连文官眼里也升起无尽战意,这才是平朝好儿郎,保家卫国,当舍生忘死,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玉锦绣看大势已去,心底虽知应顺势而为,却仍心不有甘的想要挽救,故作担忧道:“宁王此话没错,平朝威严不容损害,但战事一起,对平朝的损伤也不小。” “就算你有心想要增援,但没有虎符也调不动军队,纯属浪费力气。不如先命人修书一封递去西域,言明承乐公主已经送去西域,王爷你自行暗中追查,如何?” “娘娘这是想让本王与天搏?”她话一出,慕云深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眸中带了点点冷意:“本王能够在王妃入西域前寻到她,便战,若入了西域则顺水推舟求和,是吗?” 玉锦绣被他盯得心底发毛,有些不自在的躲开他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不错,难道宁王不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笑话,从西域人踏进千峦关,夺我平朝山河时,这场血战便无可避免!”浑厚苍劲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雷泽鸣失声道:“父亲!” 却是平朝第一猛将雷从天,平朝这几年并无大战事,他便一直驻在京都城外的军营里练兵,甚少进朝堂,这会儿也是得了军信才赶过来,虎目铜铃眼只微微一瞪,浑身的肃杀之气便令人窒息,有精气神稍弱的官员甚至忍不住就退开几步,避开他的慑人眼神。 “在我辈手中,固然无能将疆土广而扩之,但也绝不允许将历代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城池丢之毫厘!” 雷从天站在大殿中间,常年在沙场上磨砺出的铁血杀戮之意无形间便迸发而出,厉声道:“千峦关已破,而千峦关至平阳关的七座城池皆落入西域人之手,你们一味的只想着以承乐公主来换西域人不攻平阳关,你们倒是告诉本将军,这丢失的七座城池,是要还是不要?” 是啊,平阳关外还有七座城池被西域人把守,那封信也只是说若不交出承乐公主,便铁骑踏进平阳关,可并没有说,承乐公主入西域,他们便会把那七座城池如数奉还。 好不容易落入手中的肥肉,怎肯再拱手让出?请神容易送神难,连三岁小孩都明白这个道理。 更何况千峦关才是平朝最大的边关防线,破了千峦关任由西域人在相对防线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平阳关外落脚,这岂不是卧榻之侧容他人酣睡? 看来这仗就得打,还得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打得那些狂妄自大,有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西域人满地找牙,哭爹喊娘的只恨少长两只腿跑回西域才行。 “雷将军一心为国,本宫钦佩。”平朝城池乃国之根本,玉锦绣纵然是天大的胆子此时也不敢说将那七座城池拱手送人,只是担忧道:“圣上未醒,不知这虎符?” “娘娘忧心平朝安危,是百姓之福,”雷从天能坐到今天的位置,绝不是名莽将,点头颔首激昂道:“老臣立军令状,领了这罪名,圣上日后若有责怪,由我雷家一力承担!” “父亲!”雷泽鸣当庭单膝下跪,他雷家儿郎向来视保家卫国为己任,沙场战死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眸含热泪拱手道:“儿子愿领了先锋之位,即刻领兵前往平阳关!” “好,不愧为雷家儿郎,为父替你骄傲!”雷从军哈哈一笑,眼中皆是欣慰,众武官已是纷纷沸腾,尽皆请命:“末将愿随小将军一同前往平阳关增援!犯我天威,以血洗之!” 百官群情激昂,心底也明白那七座城池绝不容有失,嘉明帝若是清醒,此刻也定是早已点兵请将,开赴平阳关。堂堂天朝大国,岂容蛮夷之邦踩在头上撒野?是可忍而孰不可忍也! 雷从天见玉锦绣皱眉垂着头不再出声阻拦,隐去眼底的不屑,头发长见识知的老娘们,成天除了会耍阴谋诡计弄那些上不得大雅之堂的玩意儿,还会弄点什么? 口口声声说是替平朝着想,可为了针对个承乐公主,竟有意将平朝列祖列宗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这等心胸比针眼还小的女人,留在圣上身边就着实是个祸害! 别以为他不在朝堂便不知她玩的那些鬼把戏,竟还设计陷害自己的长姐,害她至今仍在晶华殿禁足,也不想想雷家儿女个个英雄气概,岂会屑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一声冷笑,道尽世间阴险邪恶,雷从天也不再多留,冲慕云深拱手道:“宁王高义,深知平朝国土重于天,不容有失,此等胸怀乃平朝子民福气,雷某佩服。我这就调兵遣将急行军赶去平阳关,绝不让西域人再猖狂。” 对于雷从天这等老一辈的有功之臣,慕云深素来敬佩有加,连忙拱手回礼道:“雷将军心系国家豪气盖世,才是我等小辈崇敬之人。小王有一物转交给将军,还请将军先行收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第三块虎符 雷从天不解,他其实与朝中大臣来往并不多,之前也只是在殿外见慕云深慷慨陈词,视天下苍生为己任,又是在场官衔最高之人,这才出声告辞,也算是有个交待,没想到他竟然会有东西要交给自己? 慕云深坦然一笑,从怀里拿里一块珍藏多年的令牌递与他,雷从军霎时就变了脸色,神色激动的将之捧在手心,哆嗦着嘴唇道:“这是虎符?……” “是我母妃当年留给我用作保命的东西,再三交待不到关键时刻不得拿出来擅用。” 慕云深点头笑笑,随即退后两步深深折腰躬身行了大礼:“小王本想用它来调兵去平阳关,如今将军既已前来,那将它交到将军手里再为合适不过,愿将军旗开得胜,收复我平朝城池,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平朝虎符也就三块,三块皆握在皇帝手中,战时用以调兵遣将,闲时便束之阁中,任何人不得擅动。当年曾见嘉明帝拿出过两块,始终未曾见到第三块虎符,没想到竟然是赐给了惜妃,而惜妃仙逝后圣上也未收回,由此可见圣上对她母子二人的厚爱。 可说到底这是人家保命的东西,为了平朝天威,为了那些无辜百姓,为了能让雷家日后免受责难师出有名,却甘愿将虎符拿出来,将底牌暴露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眼底下。 饶是铁骨铮铮的雷从天也不禁为他的博大胸襟红了眼眶,重重点头道:“王爷心意,老臣领了!老臣立言在此,若收不回城池,雷家儿郎决不回京都!” 慕云深长身玉立,与他相视一笑,畅快道:“城池要收复,雷家儿郎也得全须全尾的回来,小王还等着你们回京后,上雷家喝庆功酒呢!” “好,等儿郎们班师回朝后,定当约上王爷,来个不醉不归!”雷从天纵声畅笑,与他击掌为誓,随后叫上雷泽鸣,“小子,走,拔营开赴平阳关,杀他个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雷泽鸣激动应声,随即一众武官也纷纷跟了出去,慕云深见殿内已经空了一半,转身朝苏穆延道:“我要去寻王妃归家,接下来的事情还请苏相多多担待调度,将粮草军饷尽快拨给雷将军,务必不能误了平阳关的战事。” “王爷请放心,老臣定当竭尽全力配合雷将军。”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没有人会傻到再跳出来反对,那可是七座城池,谁能背得起卖国贼的罪名? 一时间留下来的文官皆不吭声,算是默认了宁王此举,而慕云深也不敢再耽搁,蓦儿昨夜就被掳夜,已经整整一夜过去了,他须得赶紧出发,尽快将她寻回来。 慕云深一走,苏穆延也带着人赶紧去调粮草,下发文书吩咐将士所过之地的郡县须得全力配合供应粮草,争取能跟上雷从天的步伐,尽快赶去平阳关。 没几下原本人声嘈杂的金銮殿便寂静下来,只余玉锦绣和紫香站在那里,看着空旷的金銮殿,玉锦绣缓步踏上台阶,嫩白的纤指轻抚着那把代表九五之尊的宽大龙椅,眼里尽是迷离,幽声问道:“紫香,你说世人为什么都喜欢这个位置?” 紫香垂手站在殿下,恭敬道:“娘娘,或许世人都喜欢那个位置,但那个位置素来只能容一人而坐,咱们皇子雄才大略,当之无愧。” “你说的也有道理。”玉锦绣面上虽有笑意,心底却是极不痛快,素来温婉的眸里涌起浓浓妒嫉,将质地极其坚硬的九龙蟠云的龙椅生生抠下了小块边角。 掩不住语气里的怨毒,恨声道:“圣上竟然将虎符这等重要东西都给了惜妃那个贱人,任由她传给慕云深那个贱种,你说本宫是不是得让他再多睡会儿?” 紫香知她心里恼怒,但六殿下临出宫前有过交待,不能让娘娘由着性子乱来,出声提醒道:“娘娘,殿下说等苏沄蓦被送走后,您就该让圣上慢慢醒转了。” 玉锦绣不耐烦的挥手,皇儿就怕她胡来,每次都让紫香盯着自己,搞得她想出口气都不行。“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了,回锦绣宫吧,明日就解了他的药性。” 紫香点头应是,小心的搀着她回了锦绣宫,望着湛蓝天空上偶尔飞过的鸟,脑海里忽地闪过那日苏枫聂傻傻看着自己的情景,宫外天地广阔,也不知他押着苏沄蓦走到哪里了? 晃晃悠悠的仿佛身处云端,有种飘渺虚无而又极不踏实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身底下有节奏的轻颤着,似是马车在以匀速极为平稳的前行着。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还有些许痛感,苏沄蓦闭着眼痛苦的呻吟出声,嘶哑干瘪如磨砂般的声音却吓了自己一跳,费力的睁开眼,望着轻轻颤动的车底,一时还想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稍稍多想了下,便觉头疼不已,依稀记得那夜去锦绣宫,然后遇到黑衣人,还有玉锦绣和那群御医的慌张大喊,再然后就被点了睡穴,一直昏睡到现在? 那黑衣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红颜祸水,要送往西域,看这架势应是在去西域的路上,只是不知道到了哪里?而玉锦绣竟还出言相帮,也不知是否是她故意为之? 伸手在袖兜里摸了几下,常用的药物果然已经全都被搜走,所幸手脚没有被捆住,指甲里还有点迷药能派上用场,苏沄蓦正想悄悄掀了车帘看看情况,车帘外却传来询问声,似有人过来查看情况,赶紧又闭上眼睛装睡。 她竖起双耳听着门外的声音,全身紧绷希望反击。 紧接着车帘掀开,稍显黯淡的光线便透进了车厢内,极为熟悉的声音带着戏谑传进了隔膜:“好妹妹,我知道你醒了,何必再装睡?” “苏枫聂!”听见那道声音,苏沄蓦顿时再也装不下去,坐起身怒瞪着他:“果然是你将我掳去西域,我嫁进宁王府后就与你甚少来往,你为何非要与我过不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因果报应 苏枫聂面对她的质问,摊手无辜道:“这是去西域不假,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毫发无伤的将你从锦绣宫掳出来?妹妹也太看得起哥哥我的本事了。” “即使不是你掳我,那也不该同流合污!”苏沄蓦恼怒不已,“你为何与要与我过不去?” “妹妹可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说到过不去这件事,苏枫聂只觉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干脆跳上马车,倚靠在车厢门框上,一桩桩的数给她听:“你想想,我母亲可还在床上昏迷着呢,这与你脱不了关系吧?你抢了阿姐在父亲面前的宠爱,害她不受八王爷重视,被个歌姬爬上头撒野,这事也是因你而起吧?” “还有我自己,”苏枫聂越说越气,拍着胸膛悲愤道:“本来有大好前程,却被你生生搅和得一事无成,受尽世人耻笑,你说我要怎么与你过得去?你倒是说个理给我听听?” “若无你们自己种下的因,又何来现在的果?”苏沄蓦冷笑,“你只看到你们受到的委屈和羞辱,可曾想过你母亲与阿姐是如何对待我的?” “你母亲好歹还剩了口气躺在床上,而我母亲,堂堂的长公主,竟然被她害得担上通奸的罪名含冤而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说我要不要报仇?” “至于你阿姐,完全就是咎由自取,她心比天高,瞧不上宁王便想着法子的退婚要与慕云舒勾结在一起,她若不入八王府,而是安心嫁给宁王,又何至于被个歌姬欺辱?” “至于你,”苏沄蓦顿了下,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才道:“佛法有言,众生平等,你相府公子自是受尽万般宠爱,但那些被你残害的女子也是父母的心头肉,两相比较之下,皆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你有何金贵可言?你落此地步全是报应,你还敢言受了委屈?” 一番话骂得苏枫聂面红耳赤,他本是绝顶聪慧之人,才能少年成材,虽是明白苏沄蓦所言不假,但如今这一桩桩错事纠缠下来,已经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板了脸冷道:“若无你母亲当年在殿前不顾父亲意愿生生要嫁进相府,又何来这后面诸多的事情?” 看苏沄蓦还想反驳,挥了手跳下马车,“此经一路前往西域,日后也不知还有无相见之日,你还是好自为之,省点力气想想怎么应付西域王吧!” “苏枫聂,枉你从前还带兵打仗,连西域的这点伎俩都看不透?” 苏沄蓦方才已经趁机打量了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想逃跑都找不到好借口,现在只能指望苏枫聂能开窍放了自己。见他要走,连忙急道:“你们就算是送了我去西域,那些西域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你当是好好备战,应付西域人的来犯才是!” “你说错了,西域人已经攻下了千峦关,连夺我平朝七座城池。”一路走来,苏枫聂早就听到了消息,对于那些肆意妄为的西域人,但凡稍有血性的男儿都不能容忍他们。 苏枫聂也不能忍,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他们盘踞在平阳关外,扬言若是一个月内见不到你,便不计生死的猛攻平阳关,平阳关是平朝的最后屏障,所以你必须得去西域。” “只是说不攻平阳关而已,你怎么能相信那些人的话?”苏沄蓦替他的猪脑子着急,“把我送去西域,然后他们立马进攻平阳关,你还能咬他们一口,说他们背信弃义?” “还有那七座城池和千峦关都落到了西域人手里,你们都不要了?” 苏枫聂脸色沉沉的看她,半晌才道:“你倒是心思通透,立即就能想出其中的关键之处。不过你放心,雷从天大将军已经带了兵马去平阳关,轮不到你来操心了。” 苏沄蓦顿时激动起来,“既然已经决定要战,那你为何还要送我去西域?赶紧放了我!” “因为你留在平朝对某些人来说就是个祸害啊?”苏枫聂俊秀的脸上浮起抹笑,却无端让人觉得阴森诡异:“平朝大军赶不上我们的速度,慕云深虽然带了人前来追你,但我们早他出发,又多走捷径,你说最后是大军先开战,还是慕云深先追上来你?” “更或者说,你就倒霉的两样都不占,被送入西域,生生以一己之躯拦住了西域大军?” “无聊!”苏沄蓦怒斥一句,见他并不以为意,随即又咬牙问道:“路上走了多久了?” 苏枫聂看着她,满脸都是戏谑之意:“不多,也就还有个三五天就到西域了吧?” 看他满脸的得意之色,苏沄蓦生生抑住了想骂人的冲动,恨恨的退回了车里,没想到自己一路上昏昏沉沉的竟睡到了边陲之地,还有个三五天就到西域,看来还是得要想办法自救。 只是刚刚看了眼外面,少说有十来个人跟在马车周围,自己只剩指甲里这点迷药了,没办法放倒这么一大片,看来还得智取才行。 马车不停的往前走着,苏沄蓦眼看着艳阳高照再到日落西山,再过不久已是茫茫夜幕笼罩了大地,车厢前的灯笼都亮了起来,那几个骑马的人在前面打着灯笼,引着车子前行。 苏沄蓦冷了脸,这群人还真会玩,这是要准备彻夜赶路?而且从她清醒过来后就没见那些人进食过,当真个个都成了仙人,可以辟谷三月? 她可是早已饥肠辘辘,早就饿得没了丁点力气,想逃跑也得先填饱肚子,恢复了力气再说。想了想,随即就大声嚷嚷起来:“苏枫聂,我饿了,快拿吃的来!” “哎哟喂,您还把自己当公主啊?”听她毫不客气的使唤人,苏枫聂只得无奈用马鞭掀开帘子,随手丢了块东西进来,“赶紧吃,别再瞎嚷嚷!” 苏沄蓦凑过去借着车前的灯笼细看了眼,见是块已经干透的馍馍,拿起来用牙咬了下,连个牙印子都没能留下来,顿时朝他骑在马上的身影就砸了过去,怒道:“你就给我吃这个?” 第二百四十九章:撒泼 苏枫聂没想到她会突然暴起伤人,躲避不及被砸了个正着,虽是没有多少痛楚,心里的火气却是一下就飘了起来,恼道:“出门在外,有的吃你就烧高香了,还指望吃什么?” “我不管,你今天非得给我弄点好吃的来!”苏沄蓦撒起泼来,扒住车门作势要跳车:“你要是饿死了我,或是看着我跳车摔成个半残废,我看你怎么和西域人交待!” “苏沄蓦,你好歹也是个公主,能不能讲点礼仪形象?”苏枫聂看她像个泼妇样的紧扒着车门不肯撒手,只觉得脑仁生疼,先前六皇子给的药已经用完了,若不然自己定要一把洒过去,晕到她进了西域王的洞房都不能清醒才好! “我不管,我饿了,我要吃东西!”苏沄蓦大声嚷嚷,喊着喊着还哭了起来,满口的胡谄乱喊:“苏枫聂你这个杀千刀的,把我掳来西域就算了,连顿饱饭也不给我吃,我好可怜啊!怎么会摊上这么个狠心的哥哥!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哥哥要饿死妹妹了啊!” “够了,别再嚎了!”哭丧似的嚎叫声在暗夜里传出很远,苏枫聂被她嚎的眉心直跳,满脑子都是魔音穿脑,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那群人看向自己的怪异眼神,咬牙怒道:“就地歇息,你们看好她,我去打点野味来!” 看他恼火的策马奔入路旁的山林里,苏沄蓦这才松开了车门,坐在马夫旁边晃悠着腿,等着苏枫聂打了野味回来填肚子,再行逃跑之计。 众人看她只是老实的坐在马车上并未乱动,也皆放下心来,下了马席地而坐,拿出干粮吃了起来,而夜色苍茫,越近边关,山势便越磅礴,与江南的婉约京都的恢弘完全不同。 明眸悠远的望着远处夜色下延绵不尽的山脉,心头愁绪又起,雷将军带着大军也不知赶到了哪里,此去必定是场血战,须得守住平阳关,收复千峦关才行。 最好的消息便是云深已被如愿救出,在赶往救自己出火海的路上,就是此路漫漫,又多险阻,不知何时才能与他相见? 满脑子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间,小巧的鼻翼忽然闻到了烤肉香的味道,霎时就勾起了馋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循香望去,就见苏枫聂不知何时已经打了几只兔子回来正架在火堆上烤,众人都围在火堆旁眼馋的着着兔子,只等肉熟便一拥而上的分食。 就连原本在身旁的马夫都凑了过去,苏沄蓦顿时苦笑,他们有多笃定自己跑不了,才敢如此放心大胆的让自己独处?不过单凭跑的话自己这小身板确实跑不过他们,可自己还有脑子,等吃了肉祭好了五脏庙,再来试试厉害。 这些人都有野外生存的经验,火候控制的很好,火苗升腾间滋滋的烤着兔肉,焦黄的肉上不时冒出油脂,带起阵阵肉香,苏沄蓦看着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情不自禁的咽着口水。 一瞬间她有种将想迷药下在兔肉上的冲动,只可惜药本就不够,这些人看样子都有点武功,不能行险招,否则到时候自己还没跑远就被逮住了,再想逃跑就难上加难了。 生生抑住那股冲动,只眼馋的盯着那些兔肉,咽着口水不耐的道:“还要多久才好啊?” 苏枫聂见状讽笑道:“看你这副乡野村妇的粗俗样,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苏沄蓦瞪眼:“你到是说的轻巧,从京都至西域,怎么着也得一个月吧?现在只差个三五天就到西域说,你说说,你饿了我多少天了?没死在你手下都算我命大!” “那不是有六……有药给你补着身子?”差点将六皇子脱口而出,幸亏改口的快,看她并未起疑,苏枫聂才松了口气,六皇子说了,他给的药既能保持苏沄蓦一直昏睡,又能让她不需进食便能保住性命,这一路上来果然如此,就是没想到走到今日会过了药效。 “原来是给我提前吃了大补丸啊?难怪睡这么多天滴水未进都没事。”苏沄蓦摇摇头,这种东西她自己也能弄出来,问了声就明显失去了兴趣,眼神滴溜溜的落在了兔肉上,已有护卫在肉上洒了盐巴和其他的佐料,顿时肉香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苏枫聂看她的馋样,心下鄙视,伸手撕了边兔腿给她,“喏,拿去吃吧。” “谢谢。”有了吃食的苏沄蓦也礼貌起来,笑眯眯的接过那边兔腿,坐到一旁小口的啃了起来,苏枫聂看她这会儿倒知道斯文了,不由得摇了摇头,一会儿泼妇一会儿淑女,有时候又古灵精怪的整死人,简直就是个百变魔女,也不知道慕云深平时怎么能受得住她的脾气。 摇摇头,他们这行人日夜赶路每天都只吃点干粮,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这会儿见了荤腥,自是一个比一个吃的欢。 埋头只顾风卷残云,吃着吃着苏枫聂却发现有点不对劲起来,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猛然偏头,就见本该坐在他身侧吃兔肉的苏沄蓦竟不见了踪影,顿时就站起身厉声道:“人呢!” 众人一惊,抬头看向他身边,哪还有苏沄蓦的身影?顿时顾不得吃兔肉,急慌慌的就要起身去追,苏沄蓦却从马车后露了个头出来,恼道:“喊什么喊?人有三急不知道啊?” 原来是去如厕了,苏枫聂被她毫不客气的一怼,面色有些微赧,讪讪的坐下了身继续埋头啃兔肉,这女人当真是厚脸皮,什么都敢说,也不嫌害臊?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她一个弱女子,又被六皇子着人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药,最大的倚仗都没有了,就凭她那小胳膊小腿的还不够自己微微一拧,能跑到哪里去? 苏枫聂将思绪理了遍,瞬间安下心来,与众人谈笑吃肉起来,过了这么久的苦行僧生活,眼看就要到西域了,也该是时候放松放松了。 第二百五十章:略施小计 苏沄蓦躲在马车后面,看众人都没再关注这边,随即就解了系在车辕上的马缰绳,指甲里的药迷不倒那些有个三脚猫功夫的护卫,迷倒这些马儿却还是不成问题的。 看着那些马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因着马车的遮挡,月色又不明朗,根本看不出马是中药昏倒还是自行躺在了地上休息,苏沄蓦无声的冷笑了下,我是细胳膊细腿不假,但两匹马拉的车,看你们粗胳膊粗腿的能赶上吗? 随后又转到马车前,攀着车辕跳上搭板,听到动静的苏枫聂还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自己乖乖的上了马车,顿时就笑了起来:“有长进,回头再给你留一腿兔肉充饥!” “哼,区区一腿兔肉就想收买我?”苏沄蓦冷哼,掀开帘子就进了车厢,苏枫聂见她径自去歇息了,也懒得再哆嗦,今晚上还有赶路,赶紧吃饱了上路才是正事。 苏沄蓦贴着帘子听了下,见苏枫聂又和那些人说笑起来,顿时轻手轻脚的钻了出来,因着是临时起意停在路边的,马夫下车时连马鞭都搭在了车辕上,苏沄蓦拿过马鞭,坐在搭板上狠狠一挥,马儿吃痛,顿时四蹄猛扬,往前飞奔而去。 空旷寂静的原野里响起啪的一声脆响,惊得众人都停住了说话声,循声望去,就见那两匹骏马已经撒开蹄子拉着马车欢快的向着远方飞奔而去。 暗夜里有星无月,苏枫聂愣愣的望着远去的马车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刚刚还和苏沄蓦说了话,看着她进了车厢休息,怎么突然马车就自己跑远了? 就在他微微愣神间,马车在暗夜里已经跑得只剩下了个模糊的黑点,苏枫聂将她的举动串联起来,顿时就大怒不已,这女人竟然敢骗他!手一挥,怒道:“走,赶紧去追!” 急匆匆起身,却见骏马全都倒在了地上,怎么踢都踢不起来,这才明白她刚刚哪里是什么如厕,全都是幌子,分明就是在偷偷的给马儿下药! “好你个苏沄蓦,竟然把我耍得团团转!”苏枫聂气极,枉费自己还真怕她饿死,巴巴的跑去打了兔肉,结果倒好,这会儿她倒是不饿了,却是攒了力气逃跑! “头,我们这下该怎么办?”余下的人都傻了眼,难怪之前要让她一直昏睡不醒,否则就以她的心智手段,哪能走得到这里?只怕还没出京都人就已经逃得不见踪影了。 这下没了马,光凭两条腿,哪还能追得上她的马车?暗夜里甚至连马蹄声都已经听不见了,不知她跑到了何处,苏枫聂大为光火,又被她狠狠的耍了一道! “走,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买了马,再行追赶!” 苏沄蓦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幸亏当初下江南寻云深时向画越和冷星学了几手驱车的本事,否则今日就是送辆车给她,也没法子逃远。 苏枫聂那伙人的骏马已经全部被药给迷昏,一时半会儿起不了作用,光凭他们两条腿是断不可能追上马车的,但饶是如此,苏沄蓦心里还是觉得不甚安稳。 眼见天色已经微亮,她是却不敢停下来,一路疾驰,也不知过了多少村子,觉得苏枫聂应该很难找到自己后,才在日落西山之时随意挑了处村庄停住马车跳了下来,伸手取下头上簪子使劲扎入了马屁股内,马儿吃痛,立即就沿着大路往前奔去。 苏沄蓦站在村口,看着马儿顺路飞奔,最终消失在视线内,才稍稍松了口气,正想进村去找户人家借宿,眼角余光却瞥到路旁药圃里的药草,顿时疑惑的停住了脚步。 就算是地处边陲医术不及关内那般发达,但懂医药的人也肯定不在少数,会有药圃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药圃里半药草半毒花,泾渭分明,互相克制。 而且很多药草和毒物都不适宜此地的生长环境,比如那种种植数量最多的药草,通体碧绿又隐隐泛着湛蓝色,是江南水乡特有的绿心蓝,只适宜江南那边温暖多雨的气候,而仔细瞧瞧,绿心蓝茎叶中的那股湛蓝已经变成了深蓝色,较江南那边的绿心蓝颜色要深些,也不知药圃主人用了什么法子改良特性,让它在这干燥少雨的地方也能得以存活? 而且绿心蓝向来是做解毒药方里的药引,偏生旁边又种着大量的毒花毒草,两相克制之下,也不知是绿心蓝厉害,还是那些毒物更高一筹? 这药圃主人也有意思,瞧这架势,分明是想医毒同攻,也不知他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苏沄蓦站直了身,看向村里,夕阳西下,不少人家的屋顶烟囱都冒起了青烟,显然正在生火做饭,隐约还有孩子的笑声传来,一片宁静详和,似乎并没有受到战事的影响。 苏沄蓦正琢磨着呢,身后忽然传来声苍老的声音:“姑娘,你在瞧什么?” 正在沉思的苏沄蓦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见是位面貌慈详的老婆婆正和善的看着自己,这才放下心来,礼貌笑道:“婆婆,我和家人走散了,想在村里借宿一晚,可以吗?” “原来是走散了啊,”那老婆婆笑笑,“我家孩子正好这两天出门了,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住我家吧,等你的家人找来了再离开也不迟。” “谢谢婆婆!”苏沄蓦忙鞠了一躬,谢过她的好意,随着她一起进村,想到村口那片奇怪的药圃,遂问道:“婆婆,村子里是不是有位很厉害的大夫啊?” “原来姑娘也懂医术啊?难道老婆子瞧你盯着那片药圃发呆呢。” 见她没有否认,老婆婆笑了笑,“确实有那么个人,好些年前就来了我们村子,会治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大家伙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去找他,他也就在我们村子住下了。只是他脾气古怪有些不好相处,又经常几个月的不见人影,所以大家也很少与他接触。” 瞧药圃里那些改良版的药草,哪里是只会治个头疼脑热的庸医?只是人家不愿意招摇,苏沄蓦也不好将实情说出来,只得笑笑略过这个话题。 第二百五十一章:毒医江远天 随着老婆婆回到她家,简单的小院子里垒起几间土坯房,瞧了眼,家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跟着婆婆简单的用了点清粥咸菜,心里惦念着那些药草,还是忍不住问道:“婆婆,不知那大夫现在可在村里?我想找他去聊聊。” 那个老怪物,虽然会治点小病,但村里没几个人愿意去和他打交道,老婆婆不懂她非要想去见那他干什么?怕是还不知道他的厉害吧? 摇头劝道:“老婆子确实昨儿还见他在药圃里转悠来着,但那老头脾气古怪,高兴时送头牛给你都成,不高兴时拿着鞋板子能追着人围着村子跑几个圈,你见他干什么?” “啊?还能追着人打?”苏沄蓦还是被惊了把,不高兴不见人就是了,何必打人? “可不是嘛。”婆婆摇头,有个漂亮姑娘愿意听自己唠叨,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村东头的黄大爷,那天说是身子发虚都迈不动脚了,被家里人抬着去怪老头那里,哪里他就看了两眼,好家伙,当场脱了鞋就要拿鞋底板抽人,拦都拦不住,硬生生将黄大爷抽得自己爬起来跑掉了,绕村追了几个圈,最后还是怪老头自己跑不动了才罢手。” 听起来像是高热逼汗,只是方法有点猛啊?苏沄蓦听得满脸古怪,遂又问道:“那最后那黄大爷怎么样了?病好了吗?” “说来也是个怪事,被他打了一顿,黄大爷本是迈不动步了,可那会儿也不知是被打怕了还是怎么的,跑起来那可是脚下生风,他家里的那几个小伙子都愣是没追上他。” 婆婆也觉神奇,笑道:“后来黄大爷跑回家躺了一宿,第二天精神倍足,堵着人家怪老头的家门口骂了个老半天,若不是怪老头又拿了鞋板子出来,他骂个几天几夜的精神都有。” 看来那些鞋板子是给他活血散瘀了,村民不懂,只当他脾气古怪竟然对个病重的人也下得去手,拿着鞋板子追了几条街都要揍人,他也懒的解释,便被人当成了怪老头。 苏沄蓦笑道:“婆婆,我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他住在村里哪个地方?我去瞧瞧。” 婆婆看劝不动她,摇头叹气道:“既然你想去,那我带你去找他好了,免得他为难你。” 那怪老头的屋子在村旁的小河边,两人去时,他正在河岸上开辟出来的地里摆弄着花花草草,听见响动,头也没抬的道:“走开走开,今天心情不好,别来找骂!” 老婆婆无奈的看了眼苏沄蓦,都说这老头脾气古怪了,这苏姑娘还非要来,这下好了吧,才见到人还没开口呢,这老头就开始赶人了。 苏沄蓦朝她安抚笑笑,朗声道:“老先生,虽然这里紧靠河水,但您种的这些淡溪花,雾灵草之类的东西,最好是用上等的山泉水浇灌才能保证其药性不会减弱,这区区的普通河水,只是润了土壤而已,并不会滋养这些奇花异草。” 老头的身影一顿,随即就停了手,转过身来,面容清矍有神,吹胡子瞪眼睛的瞪她:“你这个小娃娃既识得这些药草,又怎知我不是用山泉水浇灌的?” “若是上等山泉水浇灌,淡溪花开花便是三朵成犄角而开,你看看你的淡溪花,”苏沄蓦走上前,啧啧两声道:“才两朵对生,还蔫不拉叽的模样,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你你你!”被她把自己精心饲养的花草贬得体无完肤,老头顿时气得跳脚,“你胡说八道,淡溪花本就两花对生,取其芯入药可解火症赤痛,何时来的三花?” “两朵时确实可治火症,但三花极盛可,可于子时极阴之时采下,炼成寒丹,对修炼阴性武功之人的内力修为大有裨益,也可入药治走火之魔之症,”苏沄蓦鄙视他:“枉你还种淡溪草,竟然舍本逐末,忘了它最主要的功效。” “还有这回事?”怪老头歪头看她,那双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明显有着不信,“这些淡溪花可是我从别处好不容易移栽过来的,我查过古籍,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些功效?” “就像你在村口种的那些绿心蓝是吧?”苏沄蓦摇头,眸着带了点调侃,“你从江南费大功夫将绿心蓝移了过来,又想办法让它们在这本不适宜的环境里存活下来,可你知道绿心蓝除了解毒以外,还有其他什么功效?和你的毒花毒草种在一起,又互有什么影响?” “这……”怪老头想了下,眼里逐渐茫然起来,他此生既攻医道又研毒术,以前师兄就曾劝过他要醉心于一门才可成大器,但自己偏偏不信邪,非要同时钻研。 到如今师兄早已闻名天下,退隐江湖,而自己虽混了个毒医的称号,两样皆通,但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的神医,远不到绝顶圣手的地步。 “医毒本是同源,老先生立意是不错的,但医道博大精深,毒术也同样深奥晦涩,极其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研究,与其有两样上都不能得到突破,还不如专心致力于一物,”苏沄蓦退开两步,才微笑着颔道:“苏沄蓦见过老前辈。” “你这小娃娃倒是心思通透,只可惜我老头子研究了这么多年,已经两样都放不下了。”怪老头叹了声,“从前江湖上称我为毒医,到如今也不知还有几人能知我的名讳?” 苏沄蓦却愣了下,自那次与谢老鬼斗过医术后,她便有心翻阅了平朝这些年来的医者记载,关于谢老鬼,其中有段提到,他与毒医江远天为师兄弟,师出同门,只是研究方向不同。 这个世界可真小,随意落脚处竟也能碰上熟人,“您是绝情鬼医谢老鬼的师弟江远天?” “你知道我师兄?”怪老头也惊诧起来,那个老鬼因着没治好自己的夫人,伤心之下隐退江湖,不知道跑到哪里躲了起来,自己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找到 “去年西域使者来平朝上贡,他便在其中,还与我斗过医术,”苏沄蓦将那一幕讲给怪老头听,听到苏沄蓦竟解了困扰师兄多年的难题时,摇头长叹道:“没想到他竟是跑去了西域,你若是早生个几十年,我师兄和师嫂说不定就不用天人永隔了。” “生死有命,医者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苏沄蓦摇头,看天色已晚,也不欲再留,颔道告辞道:“老先生,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告辞了。” “诶,你还没告诉我绿心蓝是怎么回事呢?”怪老头闻言可就不干了,正想缠着苏沄蓦将那药圃里的事情说个清楚明白,斜刺里却突然窜出来个人,扑通一声就跪到了老头身前哀嚎道:“毒医大人,您就救救小的吧,小的快被这怪病给折磨死了!” “曹老大,不是叫你赶紧滚的远远的,你怎么还没出村?”怪老头看见他就往后跳开两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起来:“你这人祸害乡邻作恶多端,活该得这身怪病,快给老子滚!” 苏沄蓦看他满面浓疮身上隐隐飘着股恶臭,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态度本想给他瞧瞧,但听怪老头骂的那些话,顿时就顿住了脚,这类人死有余辜,不值得人出手想救。 曹老大欲哭无泪,那些浓疮又痛又痒,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三两个,本着就几个小疮而已的事情,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痒起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挠几下。 挠完这里挠那里,结果没几天全身上下都是这种浓疮,最后竟烂进了骨头里,平时爱找的青楼小兰也被染上了这种病症,如今已经被老鸨赶出了青楼,没两天就死在了外头。大家都知道了他有这种病,个个是退避三舍,把他当瘟疫看待。 他正当壮年,可不想像小兰那样全身烂得没块好肉,最后臭得街坊邻居受不住了,一把火给她烧得连渣都不剩,猛磕头哀嚎道:“毒医大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只要您答应出手给我治好,以后我曹老大就是您的小弟,你指哪打哪,当牛做马的来报答您的恩情!” “我呸!”怪老头面色冰冷,回身呯的就把大门给紧紧关上了,隔着门墙喊道:“苏小友,你回家去吧,这种烂人死不足惜!” 苏沄蓦摇头,她本也没想施救,拉着全程都云里雾里的老婆婆赶紧走人,这类恶人自有老天来收,犯不着浪费精神。 走了老远,仍听得见那曹老大还在哀嚎,苏沄蓦皱眉,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和老婆婆道了安,各自回屋歇息,曹老大的哀嚎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苏沄蓦闭着眼,恍恍惚惚的也不知何时才勉强入睡,梦里却不是被苏枫聂追杀,就是自己被送进了西域,和苏沄颜斗得不可开交。 纷纷扰扰不得安宁,隐约间觉得房里似有点不对劲,猛地自噩梦中惊醒,却发觉床前站了个人影,顿时就惊得尖叫起来。 黑影没料到她实然会惊醒,上前一步猛朝她后脖颈一个手刀砍下去,尖叫声顿时戛然而止,软倒在床上,而那黑影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背着人匆匆离开。 夜色深深,夜幕掩映下的大地雾霭苍茫,慕云深带着人一路追赶,连着许多天过去,穿山越野的离边关越来越近,却还是没见到佳人踪影。 若不是画越拿了贴身中衣给闪电记住味道,它一直不放弃的东闻闻西嗅嗅,引着众人专钻捷径,慕云深几乎就要怀疑蓦儿是不是早就被送进了西域。 他与那个黑衣人掳走蓦儿的时间相差了一个整晚,可自己那日出宫就立即带人从王府出发,这般日夜不停的拼命赶路,又有闪电这个灵犬带路,不存在岔道的可能,应该与那伙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才对,照这样速度,应是能在蓦儿入西域前截住他们。 心里琢磨着,前方探路的暗卫却飞奔而回:“主子,苏枫聂带了伙人在前路,要抓他吗?” 苏枫聂?他无事跑边关来干什么?那日他便说要抓了蓦儿进宫,这会儿又出现在边关,蓦儿的失踪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面色冰寒道:“给我把他逮过来!” 苏枫聂这会儿正窝火,那夜快至天明时才好不容易碰到村庄,找了马匹上路,可这一路追来,连苏沄蓦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鬼知道她藏到了什么地方? 想到这是投靠到六皇子麾下来办的第一件事就被搞砸了,苏枫聂的脸色越发难看,正想叫人加快速度再往前走走,周围却突然围上来了好几个人,顿时心惊:“你们要干什么?” “苏公子,我们主子请你去问个话。”为首的暗卫说话很是客气,可没等苏枫聂反应过来,就飞身飘上马,迅疾无比的点了他的穴道,随即就挟着他远去,不见踪影。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顺畅无比,短短几个呼吸间苏枫聂就已经被人挟持而去,余下的人个个面面相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无首,可又不能这般打道回府,否则回了京,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上头交待,有人厉声道:“走,咱们顺着那些人的方向慢慢找过去!” 可怜苏枫聂虽然上过战场,虽然能拿刀舞剑打个兔子什么的,但根本就不是这些经过特殊训练的暗卫的对手,一路只觉山风灌耳,跑了约摸一刻钟,就见前方隐现点点光亮,应是那些夜行的人和自己的想法一样,点了灯笼日夜赶路。 其实这会儿他已经想到了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名讳且又身在边关的人会是谁,被暗卫没个轻重的扔进停在路旁的马车,却感觉瞬间身子可以动了,活动了下筋骨才冷笑道:“果然是宁王爷啊?真不知妹婿这么晚还请我这个大舅哥过来干什么?” “你倒是真敢往脸上贴金。”慕云深坐在车厢里,画越抱着闪电随侍在侧,见他进来,星眸冷凝:“说,蓦儿在哪?” 第二百五十三章:地牢 “蓦儿?”已经落到了慕云深手里,苏枫聂就没打算能得个善了,佯装听不懂,看慕云深沉脸看过来,又才恍然大悟嘻皮笑脸的道:“你说我那个薄命的妹妹啊?她身子太差,禁不住这么没日没夜的长途奔波,已经累死了,这会儿指不定被哪头狼叼去填肚子了。” “不可能!”画越激动起来,怀里的闪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冲着苏枫聂直叫唤,慕云深脸色陡厉:“看来你是不吃点苦头是不是说实话了,卫杰!” 卫杰闻声立即掀帘而入,低声道:“主子,有何吩咐?” 慕云深眸色沉沉的看了眼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苏枫聂,冰冷的声线里隐含着无情:“把他给我拉出去,问出实话为止。” 看卫杰立即就要伸手拉自己出车厢,苏枫聂这才变了脸色,紧扒住车门框厉声嚷嚷起来:“慕云深,我可是相府公子,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们放开我!放开!” 个个暗卫身上都带着阴冷嗜血的气息,苏枫聂挣扎着不肯松手,可哪容得了他反抗,生生被拖拖拽出车厢,开始还能听到骂人声,不多时便只有凄惨叫声回荡在原野里。 画越抱着闪电,秀美的脸颊上满是担忧,“王爷,您说王妃她……” 慕云深摇头,他的蓦儿那么机灵慧黠,怎么会轻易抛下他而去?“苏枫聂满嘴胡言不可相信,他在此盘桓搜寻,定是蓦儿想办法逃了,我抓他,也只不过是为了给蓦儿出口气。” 画越点头,心中隐忧难散,一日未找到王妃,他们这些人心里头就一日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正想再说,卫杰已经掀了帘,“主子,苏枫聂招了,说王妃昨日便已给他们的马匹下药,自己抢了马车逃走,他们只是照这个方向来追,并无具体位置。” 慕云深点头,就知是这个结果:“走,放闪电下车,咱们继续去找。” “那他怎么办?”卫杰指指不远处蜷在地上的苏枫聂,那小子的身体可没嘴巴那么硬,才不过错脱脱臼,错错琵琶骨而已,就疼得受不了,什么都说了。 毕竟是相府的公子,岳丈的大儿子,慕云深也不好真要了他的命,否则日后回京后在相爷面前也不好交待。“带上他,遇到他的同伙之后丢给他们就是了。” 卫杰得令,随即下了车,正想招呼人将苏枫聂抬上马,那伙人已经寻了过来,卫杰也就省了事,招呼道:“赶紧把你们主子抬回去休息,别再出来害人!” 那伙人互望了眼,有人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是谁?这可是相府公子,你们竟然敢伤他!” “管你什么公子,再不抬走我就把他扔了!”卫杰一瞪眼,吓得几人齐齐后退,看他们那副熊样,卫杰哈哈一笑,也不再管他们,径自上了马。 那边画越钻出车厢将闪电放了出去,闪电极通人性,跳下车东嗅西嗅,确定了方向后便奔了出去,不多时众人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苏枫聂蜷在地上,浑身已经痛得冷汗淋漓,几人见他痛苦的模样,也不敢伸手去碰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是猪啊!”苏枫聂痛得怒嚎,“赶紧找地方让我休息!” …… 慕云深一行人靠着闪电的追踪,一路疾驰,天色快亮之时,闪电才放缓了脚步,细细的往前嗅寻着什么。 眼前是座不大的村子,见闪电就在村口转悠不肯再往前走,慕云深当机立断的跳下车,星眸望向笼罩在晨雾中的小村庄,难道蓦儿会在这座小村里停留? 看闪电在路旁的篱笆围栏上嗅来嗅去,慕云深的眼神跟过去,才看了眼篱笆内绿油油的作物,顿时狂喜起来,他虽不是大夫,但依然不妨碍他辩认出那里面种着的都是各类药草,当即大手一挥,毫不迟疑的吩咐道:“走,进村!” 后颈传来阵阵痛楚,脑子里有些昏沉,苏沄蓦迷迷糊糊的躺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搞不清楚到底发什么了事情? 太阳穴突突直跳,勉强忆起昨夜似被人强行掳走,揉着脖子坐起身,环顾了下,见是座挺宽敞的地牢,狭小的窗户外有天光透进来,牢里就只剩位婆婆陪在旁边。 黛眉紧蹙,自己初到此处,根本未曾与任何人结怨,到底会是谁掳走了自己? 看那婆婆坐在窗下似在数着碗里的豆子,不由靠了过去,细声问道:“婆婆,这是哪里?” 婆婆仿若未闻,依旧低着头拨弄着碗,苏沄蓦只得又大声了些:“婆婆,其他人呢?” 哪料那婆婆根本连头也没抬,苏沄蓦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是个聋哑人? 纤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那婆婆这才抬起头来,看苏沄蓦嘴唇一张一翕,枯瘦的手臂连连摆动,嘴里啊呀啊呀的不知说着什么,随即佝偻着身子缓缓步到铁门前,费力的拍打着门。 “死老婆子,拍什么拍?”恍惚间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随即铁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看见来人,苏沄蓦顿时退后两步,凤目凌厉起来:“是你!” “哈哈,就是我,怎么样,没想到吧?”走进来的竟然是那个满面浓疮的曹老大,得意的看着苏沄蓦,“你能和毒医那个老鬼谈得那么欢快,说明手底下也有两把刷子。” 说着面色一变,满脸的浓疮看起来越发狰狞恐怖,凶狠道:“说,我的病怎么治?” 凤目紧紧盯住他,脚下缓缓后退,“连毒医都不肯出手,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治?” “哈,你要不会治也没关系,那咱们俩就一起去死!”曹老大那浑浊而又布满淫光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遍她,舔着嘴唇淫笑道:“死前能和你这等美人儿风流一番,也值了!” “我呸!”苏沄蓦怒笑不已,指着曹老大的鼻子骂道:“也不知道你自己现在那副鬼样子,还想寻花问柳?老母猪见了你都得吓得转身跑!” 第二百五十四章:重逢 “你个臭娘们,你敢骂我?”曹老大气得两眼欲眦,就要扬拳揍她,苏沄蓦却指着头讽笑道:“打啊,朝这打,你最好打死我!看这天底下谁还能治你这个倒霉病!” “你当老子不敢啊!”曹老大被激得满脸愤怒的扬扬拳头,看苏沄蓦那副戏谑求死的模样,一口牙齿磨的嚯嚯响,最终却是没敢真打下手。 他向来惜命,能不死则不死,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救星,自然更加不想死。 恨恨垂下了手,厉声道:“你最好能治好我的病,要不然我死也要拉着你一同下地狱!” “呵,还敢跟我横?”苏沄蓦冷笑几声,大刺刺的坐在了那聋哑婆婆的对面,似笑非笑道:“姓曹的,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老娘就下毒毒死你!” “好好好,老子横了半辈子,今天终于是让雁儿啄了眼,让你个臭娘们横到窝里来了!” 曹老大气得脸色乍青乍白,捂着胸口半晌喘不过来气,撑着桌面怒道:“说,该怎么治?” “在我治病之前,得先立几条规矩,”苏沄蓦瞥了眼他的浓疮,嫌恶的掩了口鼻,“你每次和我说话之前,站在一丈外,不得靠近!” 被她的动作气得脸色发黑,怒道:“你当我是瘟疫?” 曹老大心里头有种感觉,只怕自己的病还没治好,就先得被这个臭娘们给气死! “你这个病本来就会传染,与瘟疫其实也没多大区别,”苏沄蓦摇摇头,眼带怜悯道:“你最好老实听我的吩咐,还能少吃点吃苦,不然你就等着烂穿骨头而死吧!” “你这个臭娘们,以后最好别落到我手里!” 曹老大气得直跳脚,却又拿她没半点办法,只得愤愤走到一丈外,怒声道:“这下总可以了吧?!” 苏沄蓦却不慌不忙的道:“急什么?你先告诉我,这座地牢是怎么回事?” “你消遣我?”曹老大满面怒容,苏沄蓦却晃了晃纤指,啧啧有声道:“我问你答,还能省点时间,要是再敢多废口舌误了诊治机会,可就是你自己作死!” 曹老大恼得直瞪她,却又无可奈何,干脆盘膝坐在地上,一口气说道:“是位来自京都的神秘人物修建起来用以联络京城和边关的,前段时间还传过信。” 说完又恶狠狠的瞪她:“别问我神秘人是谁,我不知道!” “哦,不知道是吧?”苏沄蓦猛点着头表示理解,随即又笑眯眯的道:“那怎么联络的?” “会有专人递信过来,然后再由我递到指定的地方,”曹老大虎着脸,眼里闪过抗拒,“事关机密,你就是杀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指定的地方在哪里!” “这也行啊,”苏沄蓦抬头看向那扇狭小的窗子,举起纤掌挡住光亮,闲闲道:“秘密是别人的,命是你自己的,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咱们就在这里耗着。”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缠?”曹老大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她比那个怪老鬼更不好说话,说是剁了自己也不会去招惹她。 脸色阴晴不定的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带着凶光狠狠的瞪她,苏沄蓦却只当没看见,这种人外强中干,只要抓住他的弱点,任他先折腾折腾,废了力气自然就乖乖听话了。 窗外的光亮似乎强了些,照得地牢不再昏暗,苏沄蓦起身转了几圈,虽然通往外面的铁门大敞着,但此时不宜激怒曹老大,等他想明白了,自己多的是机会脱身。 往里走走,四处瞧瞧,竟然还找到了处暗门,推开来看,内里竟然布置成了间卧房,不知是从何处换气,房里并没有沉闷感,反倒有股淡淡的冷冽寒香。 房间不大,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可疑之物,苏沄蓦转了一圈,鼻翼间传来那股淡淡香气,莫名觉得似有哪里曾经闻到过此种香气? 可一时间实在没什么头绪,正想退出来,那扇铁门却忽然被人踢响,苏沄蓦连忙探出头去,就见几条人影迅速闪了进来,将还来不及反应的曹老大围在了中间。 看着随后进来的挺拔身影,明眸顿时泛起丝丝光彩,惊喜道:“云深!”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慕云深顿住了脚,循声望去,就见日夜思念的人儿倚在门边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再也忍不住的冲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哽声道:“蓦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还好我没放弃,也终于等来了你……”鼻间满是他的气息,那颗始终悬着的心也终于安宁下来,仰起头来甜甜的笑看着他:“我的爱人,咱们又见面了……” “你还笑,我都快急疯了!”伸指点点她额头,看她娇颜如花,眸里涌起感动,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你呀,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那边的画越和卫杰众人也笑看着两人,卫杰看她依旧活蹦乱跳笑容灿烂,松了口气笑道:“王妃,属下这下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我没事儿,大家都甭担心,”笑眯眯的安慰众人,知他们这一路寻来也挺不容易,看闪电在腿边摇着尾巴磨蹭,摸摸它柔软的毛发,夸道:“咱们闪电也是大功臣!” “千里寻妻,这一路上也多亏了它,”慕云深笑拥着她,也幸亏有闪电带路,否则他们盲目去寻,通往边关的路无数条,谁知道就会在哪条路上错过? 坐在地上的曹老大看进来的这些人个个身体轻盈内息绵长,显然都是武林高手。 心知不妙,眼珠子小心的看了看,见他们全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弓着身子就想悄悄的往外爬,哪料才动身便被数把利剑直指喉咙,卫杰厉叱道:“站住!” 满面浓疮浑身还散发着恶臭,光是那副形象就令人退避三舍,画越紧皱着眉退至苏沄蓦身边,勉强忍住胃里翻涌的气息问道:“王妃,这人是谁?” 苏沄蓦淡然一笑:“你们可别小瞧了他,这座地牢可是大有来历。” 第二百五十五章:不怕死? 苏沄蓦看了眼被利剑直指喉咙的曹老大,笑眯眯的道:“想好了吗?” 曹老大脖子一梗,偏过头去嗤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套我的话,没门儿!” 苏沄蓦微冷了眸:“我还是那句话,秘密是别人的,命是你自己的,你可莫要作死。” “从得了这身怪病起,我早就不想活了,死就死,怕什么?”曹老大狞笑出声,死死的瞪着她:“你这个臭娘们一再和我兜圈子,谁知道你有没有真本事?老子早就受够了你!” 曹老大仰天大笑,那神秘人曾给过自爆的药物,如今也算是能派上用场了,双目狠狠盯着苏沄蓦,“老子早就活的不耐烦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慕云深一声怒吼,当即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苏沄蓦的,却仍快不过曹老大的自爆,霎时就见满天血雨横飞,落在了众人身上。 想到那满身浓疮的模样,众人忍不住干呕出声,苏沄蓦没想到曹老大会来这招,顿时急道:“他的病带有传染性,大家赶紧出去,我去配药方然后都立即清洗身子!” 一听会传染,众人哪敢迟疑,忙不迭的冲出了地牢,苏沄蓦辨别了下方向,看远处隐约能见江远天的房子,顿时指道:“去那里!” 上午的阳光和煦温暖,江远天这会儿正在院里子拿着株药草正在细细琢磨,看见苏沄蓦带了群人满身是血的冲进来,顿时吓了一跳:“苏小友,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老先生,昨夜那个曹老大抓了我没逼问出药方,今早幸得我夫君带人寻了过来才没让他得逞,”苏沄蓦内心虽急,但还是长话短说的解释了遍:“但他自爆躯体,那身会传染的臭血溅了我们满身,你赶紧的帮我们弄点热水,我马上配药方来解了他的毒!” “那个挨千刀的曹老大!”江远天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想来还是自己连累了她,心下也不好受,站在院里扬声喊道:“牧子,快去烧热水!要烧很多很多热水才够!” 院子一侧的厨房里有少年应了一声,不知是他的药侍还是下人,苏沄蓦现在也没空关心那些,急问道:“夜息香,天红草,丹青果,木香果,岚云花,蟠龙叶这些药草有没有?” 听她报出一连串的药草名字,江远天有些暗暗咋舌,这女娃子确实厉害,这些药草平日里单独用之并无奇效,可如今听她随口道出,细细思索,竟是少见的疗毒奇方。 眼现钦佩,回过神来却颇为遗憾的摇头:“别的好说,但是蟠龙叶少见,这周边都没有。” 蟠龙叶是药引,少了它整个药效都会大打折扣,苏沄蓦听他如此说,内心难免焦急起来,急的原地转圈圈,慕云深看她焦急的模样,握住她的手轻言安慰道:“蓦儿,别急,也许这种病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厉害呢?” “曹老大的这种病,可以肯定为血液传播,”苏沄蓦抱着头蹲在地上,沮丧道:“若是如瘟疫般靠唾沫和肢体接触就能传播,这片村子,甚至这方圆百里应该都沦为疫区了。” “可如今他发病的时间看起来应在半个月以上,这周围百姓都还安然无恙,说明要在特殊条件下才能传播此病。” “苏小友医术精湛,老夫佩服。”江远天对她的分析赞叹不已,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曹老大的发病时间在二十天左右,在发病初期曾与青楼相好有过亲密接触,随后不出三天他那相好便成了他现在的模样,十天左右烂骨而死,最后被烧成了灰渣。” 有了江远天这番话佐证,苏沄蓦心里便更加有底,蹙眉道:“看来曹老大应是服了什么药物抑止病情恶化,只是不太见效。” 江远天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这些也还是我听村里人闲聊时提起的。” 眼见厨房里已经飘起白雾,水快烧好了,可用来泡澡的药草还没找齐,苏沄蓦眉心紧拧,一时间也想不出该用什么药草来替换蟠龙时最为恰当? 眸里皆是苦恼,见江远天收拾桌子似要腾地方出来让他们先坐,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进门前江远天正在琢磨的那株药草上,细细看了几眼,顿时眼前一亮,指着那株药草问道:“江老,这株卧龙草从何而来?此处可还有?” “卧龙草倒是有,就是长势不怎么样。” 江远天略显尴尬的拿起尚带泥土的卧龙草,指指屋后,“那边还有片药圃,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卧龙草种了有好几个年头,却一直都是病恹恹的存活的很少。” 说话间已经领着她绕到了屋后的药圃,果见整齐有序的种着几畦药草,那卧龙草在晌午的阳光照射下,正耷拉着叶片,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苏沄蓦看的只想扶额叹息,这老先生倒是肯下功夫,药圃开辟了一个又一个,可这些珍贵的药草,哪有他随意想种哪里就种哪里的道理? 野草还要挑个地儿长呢,更何况那些珍稀药材? 扼腕顿足道:“江老,您赶紧的叫人把这些卧龙草都移植到阴凉但是早晚皆能见到阳光的地方去,而且记住了,得用粘性土壤,土质不能太肥,偏瘦最佳,至于水嘛倒是不用太挑,你门前的河水就行了。” “这么多讲究?”江远天只觉老脸一红,他也算是江湖上的名医了,可对于种植药草确实不太在行,讪笑道:“行,我等会儿就叫牧子去着手办事,你先拿了卧龙草回去熬药吧。” 苏沄蓦按着人数采了十来株卧龙草,有了这些卧龙草,心底总算是安定了些,虽然卧龙草比蟠龙叶差了几个档次,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慕云深看她从屋后绕出来,急忙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都弄好了吗?” 看大家的眼神都随之望了过来,苏沄蓦笑笑,扬扬手里的药草安抚住众人的情绪,“找到了替代品,应该没有问题。” 说着拉了慕云深进厨房,捣鼓起泡澡用的药汤,如果明天天亮前大家都没有出现曹老大的症状,那便不用再行配药,否则只能尽快赶往边关大城再行治疗。 第二百五十六章:畅谈 牧子是个面皮黝黑眼神清亮的精壮少年,看见苏沄蓦拉着慕云深进来,腼腆着脸就将手里的盆递了过去,里面满满的装着都是她刚刚报出名来的那些药草。 苏沄蓦清点了下,样数不错分量也够,顿时朝他笑了笑,牧子有些害羞,羞涩的挠着头就转身跑去灶下添柴火了,慕云深看她熟练的往锅里扔着药草,沉声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不用,等药汤熬好后你叫他们弄去擦洗身子就成。”苏沄蓦看看门外众人正转着江远天在说话,这才又放低声音道:“没有蟠龙叶药效会打折扣,具体要看今晚是否会发病,如果不行的话就要尽快赶往平阳关。我先跟和你说,免得大家心底会恐慌。” 慕云深慎重点头,表示理解,“好,我会吩咐大家多留心些,平阳关那边战事吃紧,不管怎么样明早都得先赶过去。” 想到平阳关那边,两人神色都严肃起来,一时间也都没再说话,牧子看看两人,更不敢说话了,埋着头一个劲儿的添着柴火,把药汤熬的咕嘟咕嘟直冒泡。 熬了许久,终于等到药香满溢,慕云深赶紧叫了人各自去清洗,苏沄蓦则看着火和牧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直等到最后才去收拾自己。 从出京都开始就未曾好好清洗过自己,一路上又不停的折腾,那股馊味儿连自己都忍不下去了,捏着鼻子将那身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物丢在一旁,跨进热水桶里,正想美美的泡个澡,门外传来慕云深戏谑的声音:“蓦儿,可要为夫帮忙搓澡?” 哟,胆子见长,竟敢调戏自己了? 明眸泛起笑意,故意搅得水声哗哗响,脆生道:“既然夫君有此雅兴,不如来共浴?” 门外的慕云深听见水声直响,以为她当真要起身来开门,看庭院里众人都望向这边,顿时俊脸泛红,忙不迭的摇头远退:“别,夫人您安心沐浴,小的给您放风!” “这就跑了?”听着声音远去,苏沄蓦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句,看来胆子还得再练练嘛。 水里加了药草,清香四溢,闻之安神定心,苏沄蓦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儿,假寐着眼靠在浴桶里,终于能有机会好好清洗自己,怎么着也得先好好泡泡才成。 也不知泡了多久,水渐凉才不舍的起身,将自己收拾妥当,跨出厅门。 彼时已是夕阳西下,抬眼就见云深黑发白衣浅笑立于中庭,夕阳余晖给他镀上层浅浅金色,俊美庄严恍若天神,令人忍不住就心生膜拜之感。 此时正和江远天在说着什么,卫杰和画越恭敬的守在旁边,其余人应是又散了出去。 慕云深听见厅堂传出动静,循声望去,就见夕霞漫天,看她踏着万道霞光而来,深邃明亮的眸里顿时涌起柔情,笑颜温语道:“蓦儿……” 唇畔绽放甜蜜笑意,苏沄蓦上前握住他温暖宽厚的手掌,眼波流转间,有爱意缓缓流淌在心间,继而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远天看两人柔情蜜意的模样,不禁长叹不已:“年轻真好啊……想当初老夫年轻时,与我夫人也是形影不离,可弹指芳华,转眼都成了空……” 听江远天感叹,苏沄蓦不禁想到谢老鬼的夫人也是早逝,不由小心问道:“您夫人……” 清矍的面容上满是追忆,江远天摇头叹道:“那些年边关战乱不断,我的家人都死在了战乱中……如今一晃也这么些年过去了,若是我儿还活着,也该是已经娶妻生子了……” 慕家夺得天下之初,各国趁乱袭击边境,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死于战火之中,江远天的遭遇也是无数百姓的缩影。边关旷野里,如今还随处可见当年死去之人的森森白骨。 事过多年,战争带给百姓的伤痛并未消除,造成的阴影仍在心头,可那些狼子野心的狂徒又想再犯边关,这次绝不能再让他们得逞。 苏沄蓦和云深对望了眼,才沉沉道:“江老,如今西域还不死心,已经破了千峦关,连夺七座城池大军逼在平阳关外,我和夫君也不能久留,明日便得赶去平阳关支援战事。” “去吧,年轻人当建功立业,而不是荒谬度日。”江远天已经听慕云深提过此事,苦笑着拍拍他的肩,“我老头子已无余力再上阵伤敌,但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江老美意,”慕云深笑着点头,“云深记在心里头了,以后叨扰时江老可莫嫌烦。” “能得宁王爷赏识,老了还能发挥点余热,也是我江某人的荣幸啊?” 一番笑语调侃,江远天心底愁绪被冲淡了不少,想到初时苏沄蓦时她说的话,又不禁好奇道:“苏小友,那日你曾说绿心蓝还有其他功效,又和毒花不能一起种植,是什么意思?” “绿心蓝在古籍上有记载,其心蓝而通透无杂质时,可解百毒,”见江远天赞同点头,苏沄蓦遂又笑道:“但绿心蓝要在江南那边以特殊手法培育才会蓝得通透,平常所见的绿心蓝大多蓝中泛绿,也就是所谓的杂质。” “但其实蓝中泛绿正是绿心蓝的本色,也是治疗目赤咽肿浑身骨软酸痛的瘟疫最佳药引,但历来通透澄澈的绿心蓝被人追捧,它作为瘟疫药的用法已经逐渐失传。” “原来是这样,”江远天恍然大悟,“那为何与毒花毒草种在一起不妥?” “这个就更简单了,”苏沄蓦眯了眼,笑的像只慵懒的猫儿,“就好像水与火,你将它们强行放在一起,最终不是水淹了火,就是火烧干了水,哪能和平共处?” “你的意思是,相生相克?” 江远天皱着眉边思索边缓缓道:“绿心蓝是水,毒草是火,相生相克互不相容,要么是绿心蓝长势过人压倒那些花花草草,要么是那些花花草草压制住绿心蓝逐渐萎缩?” 第二百五十七章:平阳关 “就是这个意思。”苏沄蓦点头,相互克制互较长短,最终是谁也讨不了好。 而江老也不可谓不聪明,瞧他能把江南的绿心蓝在这塞外贫瘠之地都种的有声有色,说明医道造诣也极高,只是有时候过于追求完美,什么都想要弄好,反倒走了岔路。 “难怪我这片绿心蓝种植多年,始终都是这副模样,不见起色。”江远天摇头苦笑,就像自己的医技和毒术,舍不了这样也丢不那样,结果哪样也到不了巅峰。 看来这人还是要术要专精才行,毛猴子样的什么都想要,最终什么都要不了…… 苏沄蓦像是看透他的心思般,浅笑道:“您若是肯舍下心中妄念,专精医道或是毒术,成就绝不在你师兄之下。” “唉,我师兄曾经也如此对我,只是年轻时争强好胜,总以为自己比别人厉害,什么都想要折腾,结果什么都是半斤八两。如今老了老了,也就懒得再改了……” 看他如此说,苏沄蓦抿着嘴儿笑道:“江老也不必叹气,人各有志,开心就好。” “人各有志,开心就好?”江远天喃喃念叨了句,半晌反应过来,拍着膝盖豁然大笑道:“不错不错,苏小友果然豁达通透,得小友一言,胜江某多年苦思!” 苏沄蓦只是眯着眼儿笑,有些人天性聪慧,稍加点拨便能大彻大悟,有的人就是块榆木疙瘩,敲碎了也还是木渣子,改变不了本质,而江远天明显的便是前者。 人生难得遇知己,几翻畅聊下来,江远天对心性豁达的苏沄蓦是越发欣赏,打心眼里钦佩她对医术和天道的见解之深,若不是考虑到他们还要赶去平阳关,就欲要秉烛夜谈。 可饶是如此也是相谈甚欢至深夜,江远天这些年的经验也给了苏沄蓦莫大的启发,迷糊中被云深抱去睡觉,天刚蒙蒙亮时便又被轻轻唤醒:“蓦儿,醒醒,咱们该上路了。” “啊?天亮了吗?”勉强睁开眼,明眸仍是睡眼惺忪,见天色已经微微亮开,不禁哀叹一声,想当年在相府时自己可是出了名的赖床王,如今却天天都要早起,命苦啊! 叹归叹,依旧打着呵欠爬起了床,边穿衣服边问道:“暗卫们怎么样,没有人发病吧?” “都问过了,没有人发病。”慕云深看她闭着眼乱穿一气,只得上前替她理着衣服摇头失笑道:“你呀,就是个睡不饱的小懒猫!” 纤手握住他的修长手指,摩挲着他指肚上的厚茧,眨眼调皮道:“是你专属的小懒猫!” 眼前的可人儿尚带着睡意的娇颜粉嫩如三月桃花,那双纯净清澈的明眸带着笑意眨呀眨的望着自己,俏皮精灵的模样惹人喜爱不已。 喉结忍不住微动了下,深吸了口气好才好不容易忍住心头火热,慕云深俯身狠狠吻上她的娇嫩唇瓣,咕哝道:“小妖精,本王先收点利息,等回京以后再好好收拾你!” “唔……”交缠的唇齿间溢出低吟声,皆是闭上眼眸满足的享受这个迟来的吻,许久未见,所有的爱恋与愁苦都融在了深深甜吻间,再无其他…… 告别江远天,一众人疾行赶往平阳关,越靠近边城,逃难的人便越多,常常是大群的人拖家带口沿着道路没有目的缓缓的往前走着,不知路往何处,也不知还会不会有明天。 靠近平阳城时,逃难的百姓便少了许多,但却经常可见成群结队的百姓在旷野里挖野菜草根裹肚,不少人为了能填饱肚子更是打得头破血流。 平阳城外的土壤肉眼可见已经被翻了一遍,能吃的东西都早已经被挖光,路边随处可见饿得皮包骨头的死尸,场面惨不忍睹。 而放眼望去,平阳城的城门紧闭,无数难民无助的在城外徘徊,茫然等死。 城内守将朱相高已经接到消息,等候在城门边,看见马车行到城门口,连忙上前拱手道:“末将朱相高,见过宁王!见过王妃!” 慕云深掀了车帘,俊朗坚坚毅的面庞上浮着冷色:“朱将军,这城外难民怎么回事?” “王爷,末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朱相高满心苦楚,也是被逼无奈:“千峦关的守将被西域人所杀,那些西域人连夺七座城池就不提了,可是他们烧杀抢掠欺压城中百姓,那些百姓无奈只得往平阳关来,可平阳城哪容得下那么多人?” “初时末将也开了城门,但人越来越多,城内已经挤不下了,加之西域人不时来犯,末将又唯恐有人混进平阳城内,只得令人关了城门严防死守,等待援军。” 苏沄蓦听着就怒了,这和屠城有什么区别?勉强压住愤怒问道:“大军何时到平阳关?” 朱相高摇头叹气:“昨日雷将军来信,先锋部队还要五天,大军就更迟了。” 两人对望了眼,怎么还要这么久?不过想想也对,他们轻装上阵专挑捷径,一路昼夜不停的赶往平阳关,行程自然是要快许多。 大军未到,只能先自救了,慕云深打起精神挥手道:“走,先去城里看看情况。” 平阳城里到处熙熙攘攘的尽是无家可归的百姓,苏沄蓦见状留了心眼,等到了城主府大厅,一众将领正围着沙盘议事,看见慕云深和苏沄蓦前来,顿时面露喜色,连忙上前行礼。 个个都激动不已,拱手道:“王爷,咱们可算是等到您来了,赶紧救救平阳关吧!” “各位将领不必拘礼,且先说说平阳关的战况如何。” 慕云深也不是好虚礼之人,上前盯着沙盘,立即就有人回道:“王爷,末将赵敬平,现今平阳关内守军不足万人,多日来连番应战,已经疲累至极,难以再战。” “赵将军说的不错,”随即又有人担忧道:“末将王忠群,负责南城安危,因着人手不够,南城墙被西域人用投石车砸烂了好几处地方也无人修补,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见众人皆都说出了自己的难处,粮草官站在末尾弱弱的道:“王爷,末将也有事要禀。” 第二百五十八章:出谋划策 慕云深闻言抬头不解的看着他,一旁的朱相高连忙解释道:“粮草官张安。”随即又低声道:“张安,你有何事?平阳可是大城,你别告诉我粮草也不够了吧?” “嘿嘿,将军真是神机妙算,”张安讪笑两声,还不忘夸了朱相高一句,看他瞪起眼来,这才忙缩了头说道:“朱将军,这事真不赖我,本来粮草能撑到援军赶来的,但您放了不少难民进城,又不能眼睁睁看他们饿死,只得把粮食散出去了不少,如今勉强还能再撑三天。” 此话一出,厅内顿时就炸了锅,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朱相高气得直跳脚,粮草没有了还打个屁的仗啊?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张安被他骂得缩到了赵敬平身后,呐呐道:“我正要和您说,这不就赶上王爷来了吗?” “行了,事已至此,杀了张安也无用。”慕云深眉头紧锁,人员城墙都好说,但这粮草可是个大问题,小兵都吃不饱肚子了,哪还有力气来打仗? 先锋队还要五天才到平阳城,但他们是急行军,不可能带着粮草而来,还得平阳城备了粮食让他们填饱肚子才行。 可现在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问道:“城里大户都募集过了吗?还能不能找到粮食?” 见慕云深并没有生自己的气,张安这才站出来气道:“王爷,那些大户奸的很,咱们的人去征粮食,他们就一个劲儿的哭穷,到头来比普通百姓家里还捐的少。” “这个无妨,交给我去办。”苏沄蓦站起身来,粗衣布裙却仍是绝代风华,明眸熠熠生辉,掷地有声道:“军中无戏言,本宫领了这个差事,请诸位尽可放心,不必再操心此事。” “既然王妃娘娘愿意出马,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张安满脸堆笑,这几年承乐公主的声名已经是遍布大江南北,他们远在塞外也有所耳闻,看她主动请缨解决难题,自是高兴不已。 “蓦儿,那就辛苦你了。”慕云深感动点头,从初识蓦儿开始,她便一直为自己出谋划策,既是贤内助,也是帐中军师,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另外我再提个建议,”苏沄蓦环视了圈厅内将领,见没有人对自己的话提出异议,这才侃侃道来:“不要小瞧城内外的难民,他们也是股极为强大的生力军,咱们不能只想着散粮食让他们填饱肚子就成,而是要让他们变成咱们手中的利剑,赶走西域人。” 慕云深眼前一亮,“你是说把他们收拢起来,加入军队?” “不错,”苏沄蓦笑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比如刚刚王将军说城墙没人修补,城里那么多的难民,难道就不能想法子让他们也为保家卫国出份力气?” “赵将军说兵士不够,可我刚刚进城时见满大街都是无所事事的壮年男子,那城外旷野里为了争把草根而打得头破血流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收拢起来,将血流在战场上?” 看众人皆满脸羞愧的垂下了头,苏沄蓦缓了口气,复又慷慨激昂道:“国是大家的国,是所有平朝人的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能将士在前方流血,懦夫在后方看戏,要全员发动起来,大家全民抵御西域人的进攻,才能等到援军,才能迎来胜利曙光!” 星眸里闪过浓浓赞赏,他的蓦儿向来都是胸怀大义,为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的安危当仁不让,若是身为男儿,只怕天下没有几人能出她左右。 顺着她的意思沉声道:“王妃说的没错,你们马上去制定方案然后交给王妃,务必要在短时间内将军队扩建起来,不可让西域人钻了咱们的空子。” “是!”众人闻声点头,目中皆是钦佩,承乐公主果然不负盛名,办法层出不穷,有她坐镇后方,前方将士自然是内心大定。 正准备散去,传令官却急匆匆奔了进来:“各位将军,西域人又来城下叫战了!” 朱相高脸色一沉,怒道:“那臭娘们当真是烦人,天天派人来骂战,迟早老子要剁了她!” “朱将军不必气愤,咱们先去看看情况。”慕云深牵着苏沄蓦往外走,西域人敢如此嚣张的在平阳关外骂战,不知主帅是谁? 一行人登上巍然高耸的城墙,塞外的劲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慕云深牵着苏沄蓦的手,连袂并肩望向城墙下,就见一白袍小将单人匹马的在城外正骂得开心,而大军就在他身后。 朱相高陪在两人身旁,解释道:“白袍小将是西域的先锋官冈吉,武艺高强甚是难缠。” 若论武艺,慕云深自是不惧他,正想派个暗卫下去挫挫他的锐气,苏沄蓦却是指着远处的中军帐惊诧道:“云深,你瞧那帐里的人是不是苏沄颜?” 苏沄颜?许久未曾听过这个名字,慕云深一时还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极目看向西域军的中军帐,见帐里的女人虽然浓妆艳抹风骚妩媚,却依稀能辨出正是苏沄颜。 慕云深点头,确认了她的眼神:“她嫁给西域王,来此督战也在情理之中。” “她来督战?”苏沄蓦冷笑,她这个四妹花花肠子甚多,恐怕此事就是她挑起来的。 两人在城墙上露面,那边的苏沄颜自也是看到了他们,遥遥望去,记忆里的宁王依然还是那么丰神俊朗,俊美无暇,眼里缓缓露出了抹笑,王爷,好久不见,终于等来了你。 只是见苏沄蓦依旧伴在他身边,神态亲密交耳谈笑,脸色顿时就阴沉不少,冲身旁的蕊心阴声道:“去,把本宫的法宝拿过来,本宫要和姐姐好好叙叙旧。” 所谓法宝,不过是个巴掌大小的传音器,苏沄颜接了东西,放在手心轻笑道:“王爷,姐姐,好久不见,可有想念小妹?” 东西虽小,城墙上的众人却是听清了她话,苏沄蓦一愣,难道平朝就有高音喇叭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阵前骂敌 见她神情困惑似乎对苏沄颜传来的声音大为不解,朱相高赶忙递了个巴掌大的圆盘过来,“娘娘,对着这个说话声音便能传出去了。” 圆盘用金属制成,一边开有小细孔,内里不知是何结构,放在掌心微有坠感,并不算沉重,苏沄蓦有些好奇,难道平朝的科技已经如此发达,竟已造出了传音器?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回道:“四妹,好久不见,你的手段如今是越是厉害了啊?” “姐姐过誉了,哪能比得上你在平朝风生水起呢?”那边苏沄颜倒是常用此物,听见苏沄蓦的声音并无诧异,轻笑道:“本想让姐姐你来西域与我姐妹团聚,奈何好事多磨,看来咱们只能兵戎相见,用非常手段请姐姐你来西域了。” “果然是你!”莹白玉颊冷了几分,微有恼意道:“苏沄颜,你难道不知道此举会害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痛失亲人?你为我一人而大动干戈,简直就是入了魔障!” “若是姐姐你肯乖乖的入西域,妹妹我又何必大动干戈?” 苏沄颜冷笑不已,“如今我西域大军兵临城下,破城指日可待,区区你个苏沄蓦已经看不上眼了,除非你将宁王交出来,否则就等着城破人亡吧!” 苏沄颜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城墙上,众将领闻声顿时索然大怒,这女人简直欺人太甚,赵敬平提了刀就要下城墙,怒声道:“开城门,让老子斩了那个厚颜无耻的娘们!” 众将早就受够了窝囊气,闻声立即跟上:“走走走,咱们去杀他个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各位莫要冲动!”慕云深皱眉闪身拦在众将身前,“不过是激将法而已,切莫中了她的圈套。她愿意青天白日做大梦,你们又何必当真?” “王爷,本宫说的可是实话,你又怎么能当戏言呢?”众人的话通过传音器传到了苏沄颜那边,苏沄颜笑道:“只要你肯来西域,本宫保证立马撤出千峦关,如何?” 慕云深顿时沉脸,苏沄蓦狠狠一掌拍向传音器,惊雷般的声音顿时炸响在苏沄颜的中军帐,随即清冷中带着恼怒的声音响遍整个平阳城外:“还想挑拨离间!你做梦!” 突如其来的炸响惊得苏沄颜差点就手一抖将传音器甩飞出去,黑着脸稳住心神,阴声道:“苏沄蓦,你为一己之私处处阻挠西域与平朝和解,难道就不是残害百姓的罪人?” 话锋一转,眼睛盯着城墙上翩然玉立的慕云深,淡笑道:“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滚!”喝退声雄浑威严如天雷滚滚,惊得西域军队捂着耳朵连连后退,不堪忍受其威。 慕云深跃上墙垛,剑指长空威风凛凛的怒喝:“本王限你们三天之内撤出千峦关,否则别怪本王不念邦交,将你们赶尽杀绝!” “好好好,本宫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苏沄颜气极反笑,扬手道:“收兵!” 西域军得了命令,自是有序撤退,这边众人见西域放了狠话,而援军又还有数日才能赶到,心中都不禁打起了鼓,也不知能否熬过这些天? 朱相高看看如潮水般撤退的西域军,愁眉不展道:“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刚刚在议事厅说的话都忘了?”慕云深跃下墙垛,沉声道:“王忠群!” “末将在!”王忠群站出来拱手应声,慕云深吩咐道:“你带一队人负责整个平阳城的修补工事,不得有误。”看了眼剩下的人,“朱将军负责带领其他人收编百姓,扩充军队!” “蓦儿你马上带人去募集粮草,不能让咱们的兵马饿着肚子上战场!” “是!”苏沄蓦沉声答应,领着张安转身就下了城墙,慕云深看她匆匆远去的背影,心头闪过无奈,大敌当前,他还得和将领们讨论接下来的作战部署,实在无法分神去陪她。 只得冲卫杰和画越点头,两人会意,画越忙跟了上去,卫杰则隐在了人群里暗中保护。 张安是典型的五短身材,又略显发福,在崇尚精壮彪悍的军营里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苏沄蓦心底着急,步伐难免就快了些,看他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只得停下脚步来等他。 黛眉微蹙的看他摇晃着身子勉强才跟上来,站在那里抚着胸口大喘气,不由得皱紧了眉心,照他这个身体状况,只怕粮食还没募集来,就先倒地不起了。 只得退而求其次,吩咐道:“张将军,咱们这样吧,你去让人将那些难缠的大户都叫到城主府来,然后让书记官将那些人的资料马上拿来给我,省得你来回辛苦跑,如何?” “甚、甚好!……”张安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城主府门口的石狮子,勉强说了几个字,感觉这一路走下来,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搞不懂她一个女人怎么能走那么快? 苏沄蓦看看日头,已经快临近晌午,看张安还扒着石狮子在那磨蹭,不由沉声道:“此事不容耽搁,申时前我要见到那些难缠的大户,快去!” “申时?!”张安怪叫一声,看日头已是进午时了,开口想要多延点时间,却见苏沄蓦已经转身进了城主府,只得哀叹一声,军令如山,他还是赶紧去跑腿吧! 画越随在她身后进了大门,回头看了眼扭着肥胖身子赶去办事的张安,摇头道:“王妃,这张将军怎么瞧都不像是个军人,倒像是城里那些脑满肠肥为富不仁的富商。” “他身为粮草官,自然是不少吃喝,而且监管粮草的油水也很大,他能养成这样也不奇怪。”苏沄蓦倒是能理解他的肥胖缘由,“至于仁不仁的,看以后就知道了。” 画越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过照主子的意思来分析,这个张安定是每天都在油水里打滚才能吃出这么个心宽体胖的模样来啊?也不知道有没有贪污此次的粮草? 朱将军都说了平阳城是大城,粮草储备充足,可如今竟已只够城中军队支撑三天,就算是散出去了不少,但给难民的基本上都是熬的清水粥,难道还能吃空平阳城? 第二百六十章:账中乾坤 苏沄蓦进城主府没多久,书记官韩化就抱着大叠资料找了过来,看她面色清冷凤目威严,心中抖了几抖,才上前将资料递了过去,绞着手小声道:“娘娘,这些都是您需要的名单。” 看那厚厚几大本册子,苏沄蓦拧了黛眉,开什么玩笑?这张安难道没听清楚自己的话? 随手翻了几页,只见上面记载着谁谁谁干什么的,田地多少人口几个,看这厚厚的几大册,应是城中大户全都记载在这里面了。 苏沄蓦看的头疼,她初来此地,对什么都不熟悉,需要得力的人手来帮助自己搞定那些需要时间来了解的东西,而不是这种来故意添乱和稀泥的家伙。 啪的一声合上册子,面有薄怒道:“韩化是吧?难道张将军找你的时候,没有吩咐你将那些已经为国出力,捐过粮食的大户都挑出来?” “这,这……”书记官抖着身子,悄悄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凤目凌厉的瞪着自己,忙又垂下了头,小声分辩道:“那些,那些大户都在这里了……” 苏沄蓦闻声冷笑,“你莫非是想告诉本宫,这些记载在册的人全都没出过丁点力?” 看他还想点头,一掌拍在茶几上,厉声道:“马上给本宫将人剔出来,否则军法处置!” 娇声厉叱,凤目灼灼,无形间迸发出上位者的气势压得韩化快站不稳脚,此时心底已经恼极了张安,若不是他告诉自己王妃好欺骗,随便拿点资料给她唬弄过去就成了,自己又何至于现在被压得连头都不敢抬? 哪敢再耍花招,软着脚上前抱了资料就欲退出去,苏沄蓦又沉声道:“慢着!” 韩化身影一顿,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道:“娘娘还有何吩咐?” 见他老实了些,苏沄蓦才稍缓了脸色:“不用离开,就在这里将那些名单挑出来。” 韩化闻声却蓦地抬头,错愕的看着她,苏沄蓦瞧他像了受到了惊吓,皱眉道:“怎么,难道本宫会杀了你不成?” “不,不是的……”韩化连忙摇头,心底叫苦不迭,张安临走前给了份名单,若是唬弄不过去就照此名单抄录下来交给王妃,可现在她紧盯着自己,哪敢拿那份名单出来抄录? 见他心神不宁的模样,一看就是心中有鬼,苏沄蓦也不点破,只是淡声冷笑道:“张安将军申时前会将那些人带来,你最好速度快点,本宫还要翻阅,误了时辰你可担待不起。” 寒冬腊月,韩化头上的冷汗却如瀑布般猛流个不停,苏沄蓦只当没看见,又吩咐人抬来书案供他书写,端着茶盏坐在对面,看他勾划出一人,便拿过来仔细瞧上几分。 看她当真细细查阅那些人名,韩化心里已经悔得快要吐血,当时只以为真如张安所说能唬弄过去,便只随意瞧了几眼,那份名单此刻就藏在他的袖笼之中,但看对面冷艳威严的王妃娘娘正盯着自己,就是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拿出来再行细细看过。 那份名单大约有二十来个人名,开始的几个尚能记住,可后面的已经完全没了印象,韩化抖着手不敢抬头,只得缓缓的翻着册子,妄图能忆起一二。 啪嗒一声闷响,苏沄蓦手里的厚册子摔在了书桌上,震得砚台都跳了几跳,韩化心惊手抖,顿时就将面前的册子上画了条歪歪斜斜的墨印子。 哪敢抬头,扔下笔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求饶道:“下官失职,求娘娘饶命!” 苏沄蓦面色冰寒,唇角带笑却达不到眼底,“哦,你倒是给本宫说说,哪里失职了?” 韩化垂着头,眼里闪过抹狡诈,嘴里却是信誓旦旦道:“下官没记牢张将军交来的名单,是下官失职!还请娘娘给下官补过的机会,马上去查阅文案将名单补上来!” “既然你如此说,本宫也不是无理之人,”听他解释的还算合理,苏沄蓦稍缓了神色,却仍告诫道:“速去速回,不得有误,且若仍和具体情况对不上,按军法处置。” “下官明白,这就去办!”韩化连忙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大厅,画越看他像是吓破胆的模样,疑惑道:“王妃,这人看着就有问题,您怎么放他走了?” “他确实是有问题,哪有掌管全城百姓的书记官连这等小事都记不全的道理?” 苏沄蓦看着账册上那些圈出来的人名,眸中隐有冷笑,韩化从头到尾就心神不宁毫无头绪的翻找账册,若真是盲目的按照他圈出来的人名去行动,还不知道有多些冤案要发生。 画越小心的看了眼周围,见没有外人在才小声道:“您说他会不会是和张将军……” “说不好。”苏沄蓦现在也不能下结论,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单凭韩化这个小小的书记官肯定折腾不出什么名堂来,也没那个胆子改账本,但若是背后有人撑腰那就不一样了。 “至于放他走,”苏沄蓦眨眨眼,神秘一笑,“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知道吗?” “哦……” 画越似懂非懂的点头,放长线钓大鱼,王妃是想利用韩化钓出他身后的那个人吗? 而那边韩化回来的挺快,一盏茶还没有喝完,他就已经拿着本账簿跑了回来,双手捧着恭敬的将簿子递到了苏沄蓦身前:“娘娘,这就是张将军交上来的名单,请您查阅。” 画越上前接过簿子再递到苏沄蓦手里,她取来仔细翻了几下,上面确实记载了二十来位人名,只是再细细看过,却发现账页竟有被撕毁的痕迹,而写着人名的纸张上墨迹都还未干,显然是刚刚新添上去的。 明眸紧缩了下,但旋即放松,不动声色的将册子递还给了韩化。 有了这本账簿,再和那几本厚册子里的人名对照起来,关于这些大户的具体情况便一清二楚了,苏沄蓦笑着点头,“不错,你先旁边歇着,等张将军带人回来咱们再细细问过。” 第二百六十一章:堂前对峙 听她吩咐要在旁候着,韩化自然也就不敢走,战战兢兢的捧着茶盏缩在角落里看她依旧仔细的翻着账册,不时还拿笔用心的记着什么。 韩化此时心底已经是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早知道宁王妃这么难缠,自己当初就不该鬼迷心窍的收了张安和那些富商的贿赂,听张安的鬼话做假账,欺上瞒下。 现在那些交上去的名单里的大户十有八九都是无辜的,只希望张安能把那些人都安排妥当,否则像宁王妃这般查账,还不知道要查出什么篓子来。 时间就在煎熬中缓慢走着,草草用过午饭,苏沄蓦又拿着那份名单带着画越出去转了一圈,直到申时快至时才回到城主府,心里已然有了个大概情况。 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歇歇气,厅外已经响起了张安的吆喝厉斥声,紧接着就见二十来人被串在一条绳上,捆得像粽子似的步履踉呛的进了大厅。 几个小兵凶神恶煞的驱赶着人在厅中站好,张安瞧了遍见没什么异样,这才抹着汗满脸堆笑的跑上前来,谄媚道:“娘娘,这些都是偷奸耍滑不肯出力的人,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呸!”张安话音未落,串起前头的老爷子就朝他吐了口唾沫,满脸怒容道:“老子为国捐尽家产都愿意,还会少将士们的口粮?” “你与那些奸商勾结,收他们的贿银,专门压榨穷苦百姓的救命粮,老子就是拼了这条命告到圣上面前,也要让你这等贪官得不到好下场!” “你你你,你就是血口喷人!”张安气得跳脚,回头就朝苏沄蓦哭诉道:“娘娘,这些刁民不想交粮就随口诬蔑末将,您可要给末将做主啊!” “张将军莫急,本宫自有分寸。”苏沄蓦淡声安慰了句,随即吩咐道:“松绑,奉茶。” 这……底下的小兵面面相觑,看着张安不敢动手,苏沄蓦看向张安,淡笑道:“张将军,你的人似乎不怎么听话?” 虽然不知道苏沄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安迫于压力也只得冲那几个小兵怒斥道:“叫你们松绑就松绑,还愣着干什么?” 小兵们这才一拥而上,将好不容易串回来的人又给松开了,张安趁机踱到韩化身旁想问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韩化则惧怕的看了眼上首的苏沄蓦,垂下头去不敢吭声。 苏沄见众人皆是面有愤懑,浅笑道:“各位请坐。本宫听闻城中有人不愿意出力资助将士们的粮草,便特意着张将军将人请进城主府,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还请见谅。” “若是咱们真的没有捐献粮草,今日被捆进城主府也就认了,”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扶着之前的那位老爷子坐下,怒声道:“但咱们这些人个个奉公守法,朱将军进城之初就号令大军踊跃捐粮,谁家都是一担一担的亲自送到张安手里,他凭什么还来抓咱们?” “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你们拒绝交粮还与将士们起了冲突,我可是有人证的!” 张安急红了眼,当着苏沄蓦的面又不敢造次,只在那里气得呼哧呼哧的喘气,苏沄蓦抬手示意他稍安毋躁,随即盯着那中年男子严肃道:“你可知诬蔑朝廷官员是什么罪?” 中年男子跪地悲愤道:“娘娘,草民愿意把身家性命都押上,就是张安收了那些富商的贿银,让他们不必交粮食,到头来还逼着咱们百姓将最后一口粮也送到大营里去!” 凤目泛冷,迸出慑人寒意,扫向张安,张安立即就跪了下来,怒声反驳道:“娘娘,您别听这些刁民胡说,末将能将那些人证都找过来,证明这些刁民都在撒谎欺骗您!”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刁民,可我们这些刁民连家底都捐给那些将士了,你除了会喊刁民,会压榨刁民的血汗,还会干什么?” 中年男子气得眼圈泛红,悲声道:“娘娘,咱们这些人家中也就是稍有积蓄,可如今全被张安搜刮一空,家里妇孺还等米下锅,平阳城全让这黑心肝的给祸害了!” “你胡说,你……” “闭嘴!”苏沄蓦面色冰寒的打断张安的话,随后板着脸道:“你们各执一词,互有道理,但本宫和那些将士们没时间听你们辩扯,你们不是说张将军收受贿银吗,现在你们这些送贿银而不交粮的人通通给本宫写出来。” 背着手在厅里转了一圈,森冷道:“记住,若是胆敢胡乱冤枉他人,一旦被本宫查处,按延误军情罪处理,通通抄家流放!” 冰冷无情的声音吓得厅内鸦雀无声,被捆来的众人见有望脱困,皆是接过纸笔仔细思索起来,而一旁的张安和韩化惨白着脸,当初就是见这些人交粮积极又是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家底又还殷实,今天才敢捆了过来,哪知竟会踢到铁板上? 见众人都在埋头思索,苏沄蓦转回主座,端了茶盏望了眼角落里的张安和韩化,眉眼里带了点笑意,吹着茶水上的浮叶淡笑道:“张将军勿怕,本宫绝不会让人平白冤枉了你。” 张安哭丧着脸,就快站不稳脚了:“是,末、末将谢娘娘关怀……” 一旁的画越眨着眼好奇道:“娘娘,百姓冤枉朝廷命官要抄家流放,那不知道朝廷命官贪赃枉法不顾军情紧急中饱私囊,又该按何罪论处?” “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当罪加一等。”慕云深从门外进来,看张安煞白着脸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心中已经明了大半,沉声道:“按律抄家问斩,警示天下。” “云深。”浅笑着唤了他,被张安和韩化破坏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明眸里泛起笑意,眨眼道:“就算律法无情,你们俩也得避讳点儿啊,看把张将军吓成什么样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慕云深上前就着她的茶盏喝了茶润了嗓子,才星眸如电的紧盯着已经汗如雨下的张安,沉声道:“张将军你怕什么?难道做了亏心事?” 第二百六十二章:又现神秘人 “我,我……”张安面色苍白的看看他二人,只觉脑子里一阵恍惚,年少时贫苦得连白面都吃不起日子,如今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生活在眼前不停的闪动,一时分不清孰是孰非。 可随即就见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刀斩下了自己的脑袋,只见血淋淋脑袋上一双眼睛还不甘的睁着,骨碌碌的滚出去好远。 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跪地哭得眼泪鼻涕横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谁要杀你?”苏沄蓦故作疑惑道:“张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胡言乱语起来?” “小人知错了,还请王爷和娘娘手下留情,放小人一条生路!”心知自己的那些小伎俩瞒不过他们夫妻,也不敢再自称末将,张安放声哭道:“娘娘,小人将那些银票都藏到了被褥底下,小人什么都不敢要了,只求娘娘放小人一条生路!” 苏沄蓦厉了脸色,问道:“那你告诉本宫,粮草不够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小人,小人将那些粮草都藏了起来,”张安抹着眼泪,全都交待了出来:“小人见粮食太多,偷偷藏了一部分,就在城西一座废弃的庄园里,娘娘可以带人去查!” “本来就算藏了粮草也够支撑到援军赶来的,只是朱将军放了许多难民进来,粮草这才不够,小人出于无奈,又不想将那批粮草拿出来,便抓了这些人充数。”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苏沄蓦点点头,复又说道:“将那些给你送贿银未交粮的大户都给本宫仔细写下来,若是举报有功,也许可以酌情处理。” “我写,我写……”张安哪还敢违抗,接过纸笔就麻溜的写了起来,不多时就将名单给了她,苏沄蓦大致看了下,也有十多户,不是个小数目。 将名单递给了云深,纤掌托腮,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安道:“张将军,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张安连忙磕头:“娘娘饶命,是我自己鬼迷心窍着了魔,绝对没有人指使我……” 见他不肯说实话,苏沄蓦的眼神落在了韩化身上,淡声道:“你来说,到底是谁指使的?” 韩化被她冰冷如实质的目光盯着,顿时心慌不已,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匍匐惶恐道:“娘娘,小的只知张将军会和神秘人联系,还告诉小的神秘人是京都一位很厉害的大人物,有他撑腰咱们这些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但张将军从来不带小的去见神秘人,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别的事情啊!” 又是京都的神秘人?这神秘人的手伸的可够长的啊? “韩化,你竟然敢出卖神秘人?”瞳孔倏而放大,张安似极为恐惧神秘人的手段,牙齿忍不住的咯咯颤抖,瘫软在地上,无神的喃喃起来:“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你以为你那点小聪明能瞒得过娘娘吗?”韩化气急败坏的扇了他几掌,“你还是赶紧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等不到神秘人来,娘娘就先砍了你的脑袋!” “我也只知他是个大人物而已,能说什么?”张安瘫倒在那里,想到神秘人御下的手段,最终一声苦笑:“老子活了半辈子,什么都算见识过了,这条命也活够了,死就死吧!” 话完就用力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转眼就口吐黑血,两腿一蹬死的不能再死了。 变故突生,众人皆没想到他会突然求死,苏沄蓦急步上前,看了两眼摇头道:“见血封喉,回天无力。” 不过随即黛眉紧锁,沉声道:“这毒药与上次清云观那老道长中的弩箭上的毒药一模一样,看来那伙人的魔爪已经渗透大江南北,暗中势力不可小觑。” “只可惜人死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慕云深摇头叹息,每次都是这样差临门一脚揪出幕后的人,江南的反贼,塞外的内奸,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心中隐忧更甚,若是不及时将这伙人揪出来,朝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变天。 苏沄蓦好生安抚了那些被抓进城主府的无辜百姓,又令人将其送回家,慕云深则带人照着名单去富商家里问粮,朱相高带了人赶去城西,果见废弃的庄园里被粮食堆的满满当当。 到夜半之时,收回来的粮食够城中大军和百姓再撑两个月都没问题,朱相高都乐得快合不拢嘴,看他二人站在粮仓前正在说话,顿时凑了过去笑道:“末将代百姓谢过娘娘!” “朱将军太客气了,”苏沄蓦笑着摇头,“现在有了粮草,不知将军接下来如何安排?” 提及白天慕云深派给他的任务,朱相高顿时就笑不出来了,垮着脸道:“不瞒您说,末将带人去收编百姓入伍,但好话说尽,无奈还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 “咳,老朱,你别提了,我那南城墙看是没法子修了!”王忠群听见几人说话,也凑了过来,满脸苦笑道:“我搭了台子喊破喉咙也没人理我,看来只得亲自上阵了!” 慕云深不解,不肯应征入伍就连修城墙都不干,“那他们成天都在干些什么?” 王忠群摇头:“闲散游荡,等着城里派吃食,就没见干过正事。” “光吃不干活?”苏沄蓦冷了脸,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给他们白吃?更何况现在是战乱时期,粮食犹为珍贵,绝不能拿来养那些蛀虫。 抬着看看月色,月已中天时辰不早了,吩咐道:“今天太晚了,大家早些去休息,明天派早饭前务必叫上我,哪能让平阳城百姓辛辛苦苦得来的粮食去养那些懒汉?” 两人应是,随即就退了下去,慕云深见人走远,遂问道:“蓦儿,咱们也去休息吧?” 苏沄蓦眨眼看他,调皮笑道:“你就不问问我究竟用什么法子来治那些人?” “不问,”慕云深笑着刮刮她挺俏的琼鼻,“你办事,我放心。” 末了又慎重道:“但是有什么办不妥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自己逞强,知道吗?” “知道啦。”笑着眨眨眼眸,忍住心头涩意,挽着他的手臂踏着皎洁月色返回城主府,云深向来信任自己,自己也定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第二百六十三章:虐待 因着苏沄蓦缴获了大批粮草,平阳城内的将士今晚是睡得格外安心。但西域军帐中却是一片肃杀,苏沄颜坐在帐中,脸色黑沉如锅底,怎么也咽不下心头的那口恶气。 想当初在相府时苏沄蓦就力压自己,甚至将苏沄曦踩在了脚底,如今苏沄曦不得慕云舒宠爱也是在意料之中,但她苏沄蓦凭什么还能和宁王恩爱如初! 想到白天墙垛上那道衣衫飘飘淡然出尘的身影,苏沄颜的眸里就泛起痛色,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宁王,眼看着苏沄曦放弃了她,原以为自己可以趁机接近他,没想到苏沄蓦却跳出来,生生斩断了自己的情丝,夺走了自己的爱人! 自己放弃所有脸面跪着苦求她,只求入宁王府做个卑微的丫鬟,连这等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自己,今日战场再相见,也别指望自己会手下留情! 想的正出神,帐里却突然响起清脆响声,吓了苏沄颜一跳,偏过头去见蕊心正手忙脚乱的捡着地上的碎瓷片,顿时怒斥道:“找死是不是?” “奴婢,奴婢……”蕊心嗫嚅了句,垂着头不敢乱说话,手指头被瓷片划破了也不敢吭声,咬着嘴唇生生的忍着痛楚,只是一个劲儿的捡着地上的碎瓷片。 洁白瓷片上染了滴滴鲜血,宛若盛开的朵朵红梅,苏沄颜眼里闪过嗜血冷笑,上前几步将她的手掌踩在碎瓷片上,漫不经心的道:“蕊心,你说本宫要如何处置苏沄蓦那个贱人?” 蕊心猝不及防被尖利的瓷片刺进了掌心,顿时升起钻心的疼痛,哪还有心力回她的话,哭求道:“娘娘,求您松开,疼,疼……” “疼吗?”苏沄颜恍然大悟的看着她的泪眼,脚下却更用了几分力,指着自己的心口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又笑出了泪,望着她厉声道:“本宫这儿也疼,你告诉本宫,该怎么办?” 蕊心从小跟着她,自然知她心底的不甘和愤恨,可她又有什么办法?掌心的锐痛一阵一阵的袭击着脆弱的神经,泪流满面的痛哭道:“娘娘,求您松开!您捉了她丢进佛堂吧!” “看来蕊心也与本宫一样恨她呢?”眼见鲜血从脚底下蜿蜒而出,染得艳红的地毯更加腥红,苏沄颜这才松开了脚,看尖利的瓷片已经深深扎进肉里,整个掌心都被鲜血染红,故作心疼道:“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来人啊!” 一声娇喝之下,立即就有守卫闯了进来,急问道:“娘娘,怎么了?” 苏沄颜白着小脸,指着蕊心的手掌颤抖道:“她划伤了手掌,赶紧带她找军医!” 守卫顿时望向了蕊心,蕊心哪敢说出实情,压抑着哭声说道:“是奴婢不小心划伤了手掌,惊扰到娘娘休息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吓到娘娘了怎么办?”守卫厉斥了声,随即谄媚的恭敬道:“娘娘您先休息,小的这就带她去找军医敷药。” 苏沄颜点头,还不忘交待道:“叫军医弄点去疤痕的药,姑娘家留下疤痕了多难看?” 守卫喏喏点头,回头瞪了眼蕊心,“瞧娘娘多厚待你?还不知足,赶紧的跟我走!” 蕊心垂着头捂住手掌匆匆跟着守卫出去,眼泪籁籁而下,掌心的疼痛不及心底的恨意,自己从小跟着她,在相府时为了她甚至不惜和苏沄曦作对,可她如今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从入西域起,她便将自己当成了出气筒,稍有不顺心便对自己非打即骂,偏偏还在人前装出仁慈模样,让自己有苦难言,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要跟着她? 出营帐时恰巧拓木过来,撞了个满怀蕊心也只当没看见,径自跑出营帐去找军医了,拓木看她捂着手远去,不禁奇怪道:“你这侍女又是犯哪门子不痛快?” “摔碎了茶盏还划伤了手,又被我骂了一顿,能痛快到哪里去?”苏沄颜慵懒的坐在椅上,淡声道:“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怕什么闲话?”拓木那双绿豆眼闪着淫光在她半敞的衣襟内滴溜溜的打转,不过确实是有事来找她,先压下满心的欲念正色道:“你想好明天这仗该怎么打没有?” “谁说明天要打仗?”苏沄颜斜了他一眼,冷笑道:“给我安排下去,明天派点人马去骚扰下便收兵回营休整,准备下半夜整装待发,偷袭平阳城。” 拓木有些摸不透她的用意,“为何要夜半偷袭?黑灯瞎火的万一中了埋伏怎么办?” “苏沄蓦和慕云深都是极其狡猾之人,正面对抗才最容易中他们的埋伏。” 苏沄颜自认对他们俩的行事了如指掌,分析道:“白天佯攻迷惑他们的视线,让他们猜不到咱们的真正意图。夜半之时平阳城内防守肯定没那么严,且以为咱们昨天叫过战了,晚上肯定不会再去,更利于偷袭成功。” “行,那就这么办。”拓木听着也觉得甚有道理,当即点头同意了她的方法,现在正事说完了,就该轮到他自己的事情了。 凑过去伸手撩开她的衣襟,绿豆眼紧盯着那大片耀眼的雪白,邪笑道:“美人儿,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莫浪费好时光,去床上谈个事情呗?” “没个正经!”苏沄颜笑骂了句,却并未收拢衣襟,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吐气如兰的魅惑道:“难道你就不怕大王找你的麻烦?”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淫笑一声,抱着她急走几步,顺势就滚到了榻上,迫不及待的就凑了上去一阵乱拱,惹得苏沄颜娇笑不已,不多时帐里便传出了靡靡之声。 上药回来的蕊心板着脸眼观鼻,鼻观心,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帐外,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了这种情况,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当木头,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唯有眸底恨意闪烁,苏沄颜,你既不把我当人,处处虐待,那咱们俩就走着瞧! 第二百六十四章:收编 天色刚亮开,苏沄蓦就翻身起床,画越还有点有不适应她如此勤快,迟疑了下还说委婉道:“娘娘,天色尚早,要不您再多睡会儿?” 苏沄蓦忙不迭的摇头,“不了不了,云深可是早就出门了的,我也得赶紧收拾收拾,今天还得帮着朱将军收编百姓扩充军队呢。” “他们那些人打仗还成,轮到做这种事情,个个都变成大老粗只会等着您出手了。”画越埋怨了句,看把娘娘忙成什么样了,连最爱的早觉都戒了。 “画越姑娘,我可是在院外就听见你在说我的坏话啊?”朱相高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进来,也不进屋,就站在门边问道:“娘娘,何时可以启程?” “我说的都是实话,哪里说坏话了?”画越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到一旁去了,苏沄蓦笑着摇摇头,回道:“你去吩咐人做好准备,一刻钟后前往施粥地点。” 朱相高得了吩咐,自是前去打点安排了,苏沄蓦这边也快快的收拾好,等到天色大亮时,众人也赶到了城内特意开辟出来的施粥地点。 施粥点被安排在城隍庙,庙前宽敞的广场可以同时容纳许多人,苏沄蓦带着人到达地头时,庙前的几口大锅里已经冒起阵阵白雾,清香味儿四溢。 凑过去看了眼,锅里的白粥还算浓稠,看看已经排成长队的难民,苏沄蓦笑眯眯的问着排在前头的老婆婆:“婆婆,今天的粥是不是要比昨天的浓稠些?” 老婆婆眼神已经不太好使,但却不妨碍她看清锅里的东西,笑道:“您还真别说,昨天的稀粥像水一样,仔细找才能看见米粒儿。今天的白粥就是咱老婆子在家里时也舍不得熬这么浓的粥来喝啊?平阳城的大官真是好心肠,拿这么好的东西来救济咱们这些难民!” “婆婆,你们都是平朝的百姓,现在你们受了战乱之苦,朝廷来救济你们也是应该的。” 苏沄蓦人美声音甜,说话时面上又带着和善笑意,很是得人好感,见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锅里的白粥,遂又笑道:“但是朝廷救济百姓,咱们也是不是该为朝廷出点力气?” 队伍里有人接口道:“话是这样说的没错,但咱们这些老弱病残的,能干些什么呢?” 苏沄蓦正想说话,又有人叫嚷起来:“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老子快饿死了,你个娘们还在那里啰嗦什么?想饿死老子是不是?赶紧的把粥发下来!” 不少人闻声顿时跟风吵闹起来:“对对对,咱们都快饿死了!赶紧的发粥!” 眼看人群骚乱起来,朱相高紧了面皮,急忙问道:“娘娘,咱们该怎么办?” 苏沄蓦却拿出传音器,不慌不忙的道:“喝粥可以,但你们告诉我,喝粥之后去干什么?” 带头挑事的男子身体彪悍,目露凶光的瞪着她:“你管的着吗?老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若是吃的自家种的粮食,自然是吃饱喝足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本宫管不着你。”大风大浪她见得多了,还能怕这种无名之辈? 苏沄蓦依旧笑容浅淡,扬声道:“但你现在吃的是平阳城百姓用血汗浇灌而来的粮食,是从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口中挤出来的粮食,这些粮食金贵的很,绝不会用来养废人,所以从现在开始,谁出力谁就有饭吃,否则就自谋生路!” 此话一出,立即就有不少人吵了起来:“你刚刚不还说朝廷救济难民是理所应当的吗,转眼就不认账,黑心肝!” “就是!咱们难民已经够可怜的人,这娘们还想要来压榨咱们,绝不能信了她的话!” “大家一起了,掀了她的锅!看她还敢不敢在咱们面前嚣张!” “我看谁敢掀锅?”凤目凌厉,浑身散发出慑人气势,见无人敢与自己对视,方才冷声道:“朱将军,派人看着,愿意为平朝安危出力的立即登记在册,不愿意的给本宫拉出来!” 朱相高得令,吩咐下去,立即有人在旁边架起了书桌,苏沄蓦见人群安静下来,才又淡声道:“老幼病残领粥之后速速离开,剩下的妇女站一队,男子站一队,速度。” 虽然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但听马上就有浓稠的白粥填肚,人群马上自觉开始站队起来,老弱病残那边派个人盯着别鱼目混珠就成了,剩下的青壮年女人和男子,苏沄敛了笑,神色淡淡道:“本宫再说一次,愿意出力的有饭吃,不愿意的就滚蛋,本宫的粮食不养废人。” 这……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随即排在前头的女人小声问道:“娘娘,不知道您要咱们这些女人去干什么?咱们可又上不了战场杀敌。” “不会让你们上战场的,这偌大的平阳城,也需要人手去维护。”苏沄蓦淡声回了句,转眼又看向男子那边,眸里带了凌厉,冷声道:“朝廷确实要救济难民,但绝不是养你们这些米虫,现在要么应征入伍与将士共同抵御西域大军,要么就出城自谋生路!” 带着杀伐果断不容置喙的声音飘在城隍庙的上空,那彪悍男子不信邪的冲上前来就要抢粥,怒骂道:“老子今儿还就非要光吃不干活了,你能把我怎么的吧?” “跟本宫耍横?”凤目里泛起冷冽寒意,苏沄蓦厉喝一声:“朱将军!” 朱相高闻声连忙拱手,大声应道:“末将在!” 纤指直指那彪悍男子,厉声道:“抓起来示众,什么时候悔改了什么时候放人!” 对付这种死性难改的人就得用雷霆手段,让他彻底的知道厉害,打心里眼不敢再反抗。 苏沄蓦一声令下,立即有士兵上前扭住了那彪悍男子,那男子开始还仗着一身蛮力拼命的挣扎,满口胡乱骂人,奈何挡不住这边人多,最终被牢牢绑了手,押在粥锅旁示众。 凤目凛凛,如塞外寒风,扫了眼队伍里那些体壮如牛的男子,森冷道:“还有谁想来试试可以光吃不干活??” 第二百六十五章:偷袭 众人皆是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之前朱相高统领平阳城时分身乏术,光是应对西域大军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对他们这些难民大多都是听之任之,按时发粥,只要不闹事就行。 时间稍长也就养成了他们懒散的性子,有的吃还不用干活,谁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初见这娇滴滴的丫头片子说起话来笑眯眯的,和善的像是庙里的菩萨,本以为也是个好说话的主,没想到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可比朱相高厉害的多。 自古以来都是有民不与官斗的说法,眼看排在前头的人自愿去登记后都领了粥坐在一旁吃的眯眯笑,剩下的人也按捺不住了,不就是干活吗? 以前没受战火祸害时,谁在家里还不是成天干活,就靠把子力气养活家人的? 现在老人小孩的口粮有了着落,女人靠着自己也能得碗饭吃,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反倒还矫情起来,不能靠力气养活自己了? “我来!”队伍里终是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主动上前报名:“俺是葛石头,俺报名参军!” 葛石头身体壮实面色黄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贫苦百姓,朱相高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敢先人之不敢,不错!男儿就当建功立业,志在四方!” “瞧你说的文绉绉的,倒不像是个将军,而是江南的文人墨客了。” 苏沄蓦打趣了句,遂又笑道:“咱们平朝优待将士,但凡是成功参军的百姓,按等级皆有饷银可领。将士在前方保家卫国,妇女们在后方纳鞋织袄递热茶,保你们安心无忧!” “正规军队?还有饷银?” 一听并不是让人白白去送命,而是正儿八经的收编军队,难民们顿时热情涨,不少人已经嚷嚷起来:“我来我来!”“留位置,我也去!” “各位排好队伍,按顺序来即可。”吩咐人去维持秩序,苏沄蓦看朱相高笑的合不拢嘴角了,不禁笑着摇摇头,提醒道:“朱相军,你别光顾着高兴,他们大多都是贫苦百姓出身,根本不懂上阵杀敌的厉害,你得赶紧加派人手训练他们,别在战场上枉送了性命。” “末将明白!”朱相高敛了笑意郑重点头,娘娘说的没错,人是收了过来,但他身为将领,还得为他们的性命作打算,可不能平白让人家送了命。 见朱相高一点就透,苏沄蓦这才舒心的笑了起来,想来朱相高也是名仁义之将,之前肯放难民进城,后又稍加点拨便知要替难民的性命作安排,如果可以,不妨将他提拔上去。 见人群已经控制下来,有条不紊的往军队里输送新鲜血液,苏沄蓦便退到了一旁,坐在树荫下才休息了会儿,就见云深已经寻了过来。 见他神色淡然,眉梢眼角却隐有笑意,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苏沄蓦笑道:“打了胜仗?” “那倒没有。”慕云深摇头,“西域那边今日就听人随意叫了下战就退走了,我看左右无事,便想着过来看看你这边的情况。” “这边还好,开始有些状况,不过现在都搞定了。”苏沄蓦笑笑,随即皱眉道:“苏沄颜早就想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怎么可能随意叫下战就走了?” “我也觉得奇怪,照理说我们初来乍到,情况还不太熟悉,她此时发动进攻是最有利的。” 深邃明亮的星眸里闪过疑惑,“你说她会不会只是想试探平阳城的情况?” “西域大军早就到了平阳城外,城里的情况早摸得一清二楚了,还有什么好试探的?” 苏沄蓦却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明眸里涌起沉思,边想边说道:“你说她会不会是在进行着什么阴谋,比如挖埋伏,或者搞偷袭什么的?” “有这个可能,”慕云深点头,随即扬声道:“朱将军!” 正在巡查的朱相高闻声立即跑了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慕云深招呼他在一旁坐下,才沉声问道:“我问你,这平阳城外哪里最适合打伏击战?” “打伏击战?”看两人皆是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朱相高思索了下,才道:“城外二十里有座虎跃峡,两旁山高林密,极易藏人,但也因虎跃峡在这方圆都太过出名,通过那里之前都会先派人搜查,想要在那里埋伏而不被对方发觉,难度太大。” “城外二十里?”慕云深摇头,就如朱相高所说,那地方虽然险峻,但太显眼,而且自己也不会贸然追出二十里地,苏沄颜的想要在那里埋伏的话显然说不通。 苏沄蓦看他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沉眸道:“如果打不了伏击战,那就是偷袭了。” 慕云深与她对视一眼,随即吩咐下去:“朱将军,吩咐下去,叫将士养精蓄锐,今夜那些按捺不住心思的人估计得要来平阳城偷鸡摸狗了。” 朱相高不知他二人从何分析出来的西域军会夜半偷袭,但短短两天时间对两人的智慧已是钦佩不已,当即就将命令传了下去,只待那些小贼自投罗网。 今夜无星无月,天地一片暗沉,很是适应杀人放火的天气。 苏沄颜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子夜刚过,就马蹄裹布人不带甲,静悄悄的摸向了平阳城。 平阳城一如往日,城墙上只见巡逻的将士走过,并无异常。 拓木跟在苏沄颜身侧,悄声夸道:“娘娘,您真是料事如神,平阳城果然没有防范,您看咱们什么攻上去?” “还等什么,当然是现在就上啊?”苏沄颜白了他一眼,从大营摸到这边都快丑时了,再磨蹭下去天就要亮了,到时候还怎么偷袭? 悄声吩咐道:“先锋部队架云梯悄悄的摸上城墙,去将那些守卫干掉,然后再打开城门,后面的大军杀进城里,夺了平阳城!” 拓木得令,立即就将命令传了下去,不多时就见小股人抬了十几架云梯,趁着夜色一溜儿的小跑至城墙底下,竖起云梯,矫健利落的往上攀爬。 第二百六十六章:伏击 距离较远,苏沄颜这边只见人影麻利的翻进墙垛,随后便见城墙上的守卫如割麦子般倒了下去,心头顿时闪过喜意,苏沄蓦,你不是号称聪慧无双吗,就让你来看看我的厉害! 这下子只要成功破了平阳关,踏进中原挥师北上,世上还有谁不知她苏沄颜的大名?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定要叫他们匍匐在自己脚下,高喊女皇万岁! 一旁的拓木看着城墙上的守卫三下五除二的便被解决,而平阳城还是安静如初,顿时也眼露狂喜,破了平阳关,那中原沃土便横陈眼底,挥师京都指日可待! 挥手就想带大军冲上前去,苏沄颜却一把拉住了他,压低声音斥道:“你是不是傻?城门还没开,你往前冲什么?万一是个陷阱,你就得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被她稍作提醒,拓木反应过来,顿时吓出了身冷汗,摇着头心有余悸道:“我被表面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还是娘娘机警,佩服,佩服!” “你还嫩着点,多跟着本宫学学!”苏沄颜得意的轻笑了声,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反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多提防着点总是没错的。 就在说话间,厚重的城门已经被小心的打开了条缝,随看人影渐多,那两扇沉重无比的城门已经缓缓被推开,苏沄颜这才一声冷笑:“拓木,传令冲进城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城门已开,大军自然可以长驱直入,苏沄颜和拓木一马当先,直冲平阳城内。 城门后是条十字路,苏沄颜带着人直奔路口,路边却不知何时冒出了黑压压的大队人马,将去路堵死,而为首的高头大马上,苏沄蓦与慕云深共乘一骑,正眼带悲悯的看着自己。 苏沄颜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炸响,狠狠勒住了马,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后头的大军不明情况,还在往前挤,苏沄颜被顶得硬生生又往前冲了几步才停了下来,眼看平阳城内的人马已经呈扇形将先入城的队伍包围了起来,拓木已是吓得脸色煞白,急问道:“娘娘,咱们一再小心还是中了埋伏,现在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苏沄颜低声怒斥:“想办法突围出去,难道你还想死在平阳城啊?” “不不不,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拓木哭丧着脸,赶紧往后递话,只有后头的大军撤退了,他们才能有机会退出平阳城,不然就等着被包饺子。 苏沄蓦看着她的小动作并未出声阻止,只是轻笑道:“四妹,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姐姐沏了新茶就等着与你畅聊一番呢。” “呵,你与我畅聊?聊怎么抢男人,还是怎么才能将对方置之于死地吗?” 苏沄颜冷笑,缓缓往后退,她们俩之间向来没什么话题好聊的,眼神落在对她宠爱有加的慕云深身上,讽笑道:“仗着有王爷撑腰而已,装什么大尾巴狼?” 苏沄蓦笑的得意:“妹妹有本事让西域王来给你撑腰啊?何至于眼红亲姐的男人?” “你!”苏沄颜气的不行,马鞭一扬,指着她恼怒道:“别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做梦!” 苏沄蓦笑着摇头,“你可是西域的王后娘娘,多么尊贵的身份?向来只有你不请自来的送上门,否则本宫也不能跑到西域的大营去请你来平阳城喝茶呀?” 苏沄颜冷哼:“少来花言巧语,若不是有内奸通风报信,你怎么能识破我的计谋?” “苏沄颜,你真可怜……”苏沄蓦眼带怜悯的看着她,一个人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了还死不承认错误,这种人也注定当不了人生赢家。 “确实有内奸,而且还不少。”苏沄蓦轻击了下掌,立即就有人将之前攀上城墙的那些人丢了出来,笑道:“这些可都是我安插在西域的内奸,你身边也有,还不赶紧查查?” 苏沄颜此时再傻也知道了苏沄蓦是在调侃自己,看来是己方不知何时泄露了天机,让她提前做了埋伏,就等着自己入套,偏头见大军已经稍稍后撤了些,气急败坏的怒道:“撤!” 一声令下,大军顿时如潮水般往后急急撤退,奈何人多,平阳城高大宽敞的城门口一时间也通不过那么多人,众将领拼死护着苏沄颜,返身冲出城去。 “走,咱们跟上去杀个过瘾,挫挫他们的锐气!” 慕云深扬声招呼,朱相高领队,各自带了人马齐齐扑杀出去,一时间西域军被平阳城内众军追在后头猛打,不知斩落多少人。 夜色如墨,平阳城外万人齐喝,其声如闷雷阵阵传遍城外旷野,令人分不清平阳城内到底有多少人马追出城来,西域大军闻风丧胆,又无主帅指挥,哪敢回头再战,皆都慌不择路的埋头往回冲,哭爹喊娘的只恨少生了两只腿跑回大营。 慕云深领头杀敌,众军一直追出十里地外,眼看着西域军经过之前的混乱后,已经渐渐收拢阵形,这才畅笑一声,调转马头扬声道:“收兵,回城!” 一声令下,鸣金收兵,平阳城众将士眨眼间已经井然有序的退了个干干净净。 彼时天色已经微亮,看着一路上尸横遍野,带过去的人马折损过半,失悔不已的苏沄颜气红了眼,心头血气郁结,咬牙切齿的仰天咆哮道:“苏沄蓦,你给我等着!” 苏沄蓦却已经是带兵策马回了平阳城,城主府里一片欢欣鼓舞,朱相高喜笑颜开,“王爷,娘娘,咱们终于扬眉吐气的打了场胜仗,看他们西域人还敢不敢轻易来犯!” 赵敬平也点头大笑,只觉胸中豪气顿生:“许久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了,想到西域人哭爹喊娘,仓惶逃窜的模样就大快人心!” 王忠群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但想到才追了十几里路就退了回来,难免有些遗憾道:“王爷,咱们何不带人趁机追上前去,先收它几座城池回来再说?” 第二百六十七章:骚扰 慕云深摇头解释道:“别看西域大军暂时被咱们打乱了阵脚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但他们的底子在那里,咱们人手不够,再追下去,等西域大军收拢了阵形,就反该来屠杀咱们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的任务是守住平阳关,等到援军过来再收复城池。”朱相高啪的在他头上扇了一巴掌,笑骂道:“叫你收兵就收兵,严禁擅自行动!” “哎,老朱,你这是逮着机会公报私仇啊?”王忠群反手拍在他肩上,笑骂道:“老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兵,难道还不知道这点常识?可不敢违抗军令去找死!” “其实王将军说的没错,咱们现在收兵确实太便宜西域人了。”看众人都望过来,苏沄蓦浅笑道:“现在他们士气低落,咱们怎么着也得上前给他们找点麻烦才对。” 慕云深向来对她信任有加,笑问道:“那不知蓦儿可有什么好法子?” “派小队人马去西域大营骚扰,让他们人困马乏,得不到充分休息就成。” 苏沄蓦握住云深的手,笑看着众人道:“记住,只是骚扰,他追咱就跑,不追咱就放火点烟扔臭蛋,只管捣乱就成,让他们在咱们的援军到来前腾不出精力来攻打平阳城。” “这办法可够无赖的啊?”朱相高嘴里说着无赖,脸上却是笑开了花,拍着大腿笑道:“那西域大军还不得烦死咱们啊?”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想追追不上,想打打不了。” 苏沄蓦笑着点头,“你们轮流带人去,不分日夜的给我骚扰,若是他们敢不当回事,你们就逮着机会狠狠搅和一把,务必要让他们一直保持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 “我的天,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不用咱们打,西域人自己就要先崩溃了。” 赵敬平听得直咋舌,看向苏沄蓦的眼神里多了莫名的敬畏,庆幸不已,幸亏她是自己这边的人,若是生在西域那边,自己这些人可就要头疼死了。 “这只是略施小计而已,战争的胜利还要靠正面战场的对决。”苏沄蓦摇头笑道:“咱们只是尽可能的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为援军和他们的正面对决增加胜算。” “可就算是这样,我的蓦儿也已经很厉害了。”慕云深摸摸她柔软的发顶,眸里皆是宠溺,有时候真不知道蓦儿的小脑袋里都装的什么,怎么会就那么厉害呢? 塞外寒风冷冽如刀,苏沄颜带着残兵败将才回到大营没多久,就有斥候急匆匆的进了中军账,看苏沄颜还有众将领皆在,顿时跪地急道:“娘娘,前方探得有平阳城兵马过来!” “什么?”苏沄颜嚯然起身,厉声道:“她真欺我西域无人?列阵,准备迎敌!” 朱相高带了百人赶到西域大营时,就见营前已经阵列森严,就等着自己前来。 顿时咧嘴一笑,扬声道:“王后娘娘真是好雅兴,吃了败仗心里不痛快,在这练阵法呢?” “你满嘴胡说些什么?”苏沄颜望着他身后的百十来人,恼声道:“怎么才这么点人?” “咱们大军忙了一夜,王妃娘娘体恤将士,大伙人就都去睡觉了。”朱相高咧嘴笑的欢快:“本将军打了胜仗睡不着觉,出来瞧瞧你们能不能睡得着?” 看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样,苏沄颜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个贱人! “朱相高,你满嘴喷粪,小爷斩了你!”白袍小将冈吉策马冲出阵来,手中银枪斜指长空,怒声请命道:“娘娘,请准末将去斩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朱相高看他气得不轻,看似憨厚的脸上满是惋惜,摇头晃脑的啧啧有声道:“瞧你那和小鸡似的肚量,本将军就是闲聊两句而已,用得着发这么大脾气吗?” “谁和你闲聊?谁和你闲聊?”冈吉看他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就大为光火,莫名其妙的吃了败仗正恼火呢,这是送上门来找抽啊? 当即也不等苏沄颜发话,一挑银枪就冲上前去,朱相高却笑嘻嘻的策马往后疾退,连连摆手,“老朱我真是来找你们聊聊战后心得的,不说就罢了,干什么还要打架?” “我看你就是找抽!”冈吉气得要死,双目都快瞪出火来,正要上去和朱相高缠斗,苏沄颜却冷冷发话了:“姓朱的,你就带了这么点人来和本宫闲聊?” 朱相高笑的很是天真老实:“聊聊家常而已,你还想要多少人?” “很好,明知虎穴你也敢闯,那就拿命来!” 苏沄颜一挥手,怒声道:“都给本宫上,谁宰了他重重有赏!” “嘿嘿,说不过就要动手?”朱相高扯着嗓门哈哈大笑:“兄弟们,不和娘们计较,撤!” 来去如风,百十来人的轻骑很快就消失在了苏沄颜的视野里,冈吉带人追了一阵,看他们确实撤走了,只得悻悻回了营,拱手禀道:“娘娘,那群家伙跑了。” “他们就是找死!”苏沄颜气得脸色发黑,却又无可奈何,这么点人随便往哪座山里一藏便没了踪影,她总不让大军跟着这百十来人穷追猛赶吧? 火大的吩咐道:“累了一夜,都去休息吧,明天直接去平阳城叫阵!” “是!”众将领令,看她脸色不愉,皆都不敢多言,各自领兵回营休息去了。 奔波了一晚上,又遇埋伏受了不小的惊吓,早已成惊弓之鸟,极需好好休息恢复精神。 苏沄颜早已是心力交瘁,草草收拾了下便和衣而睡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忽听得帐外有响动,顿时惊坐而起,扬声道:“蕊心!” 蕊心就在外间候着,听见声音忙小跑了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听着营地里响起了嘈杂声,似在调动人马,苏沄颜皱了眉头:“帐外怎么回事?” 话音还未落,已有传令官在帐外焦急道:“娘娘,平阳城有兵马来袭!” 第二百六十八章:夜半放火 又来?苏沄颜急匆匆奔出营帐,差点撞上了来找她的拓木,看他怒不可遏的模样,不禁疑惑道:“出了何事?” “快别提了!”拓木气得跳脚,拉着她就往外走,奔出大营,就见冈吉带了人正和人对峙,赵敬平看见她出来,顿时就笑道:“王后娘娘,咱们王妃托我带个话,您睡得可还踏实?” 夕阳西下,照得人影斜斜拉长,苏沄颜看他身后依旧只是带了百来人,不足为惧,只当没听见他话里的讽刺,不悦道:“赵敬平,你又来干什么?” 赵敬平笑的畅快:“本将军睡了个好觉,闲来无事就想着来您这营前溜达溜达,醒醒神。” 苏沄颜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什么叫来营前溜达?真当这大营里的都是死人啊? 阴沉着脸冷声道:“苏沄蓦叫你们来我西域大营找死的?” 赵敬平上下打了她一眼,冷笑道:“咱们王妃那么善良聪慧,你以为是你的蛇蝎心肠?” “娘娘,别和他多费唇舌!”冈吉恼恨不已,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非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不可!恼怒道:“你们真当我西域大营是你们平阳城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扬手厉喝道:“弓箭手准备,给他们来个万箭穿心,送他们回姥姥家!” “要不要这么狠啊?”赵敬平摸着鼻子忙不迭的后退,“你先射,本将军等会儿再来!” “我呸!”看赵敬平脚底抹油飞快的溜了,冈吉气得一口唾沫吐得老远,干脆也懒得带人追上去了,就守在营前,冲苏沄颜道:“娘娘,您先去休息,末将定要灭了这伙狂徒!” 苏沄颜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苦累,身体精神皆已是疲惫不堪,点头道:“那好,本宫先回营帐了,若是他们一个时辰后还没来,你也就去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彼时赵敬平已经带着人潇洒的回平阳城用晚饭去了,哪里会来骚扰他们?冈吉在营外等到圆月升起也没见到人来,气得一掌毁了营前的栅栏,这伙小人,迟早要剥了他们的皮! 夜半时分,明月如镜高悬于空,照得塞外寒土如染银霜。 西域军队奔波劳累了一天一夜,又被平阳城的人骚扰的难以休息,早已人困马乏,这会儿整座西域大营都陷了酣睡之中,巡逻的队伍也歪在角落里,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知是哪位起夜小解,睡眼朦胧的站在营外正嘘嘘呢,却觉月色下的远处旷野里似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晃动,正在朝这边跑来,揉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顿时吓得睡意全无,连滚带爬的跑进营里尖叫起来:“有敌袭!” “咦,这就被发现了?”苏沄蓦摸摸鼻子,看来古人说的没错,月黑风高才是杀人放火时,今夜的月色太明亮了,实在不适合搞暗袭。 慕云深笑摸拥住她,缰绳稍稍用力扯了下,马儿便停了下来,迎着寒风笑道:“反正咱们就是来捣乱的,发现就发现吧。” 说着朝后面百来人挥手,扬声道:“放火箭!” 距离掐得刚刚好,不至于太近,又让裹了火油的箭能射进西域大营,一声令下,百箭齐发,顿时就见团团火焰迎风暴涨,飞进了西域大营。 营地里早就奔出了无数条人影,看着天上掉下来火箭,顿时有人大叫:“快救火!救火!” 众将领护着苏沄颜撤出着火的营地,看见营前立着片人影,上前一看,苏沄颜鼻子都气歪了,怒道:“苏沄蓦,又是你!” “当然是我。”苏沄蓦笑道:“这塞外寒冷,姐姐担心你着凉,特意来送点温暖。” 看看已经四处着火的西域大营,复又笑道:“温暖已经送到,姐姐也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云深,咱们撤!” “得嘞,我的王妃娘娘!”慕云深一声朗笑,看也不看苏沄颜,调转马头带着人就策马而去,已经快夜半了,他得带着蓦儿早早回去歇息才是正事。 苏沄颜从头到尾就没说上话,这会儿看着他们扬长而去,又见营地里被她美名其曰的送温暖给烧得乱七八糟,心头的恨意已经比天高,怒声道:“都去救火,快去!” 火势临近黎明时才被扑灭,苏沄颜本打算今日去平阳城叫阵,可看看那些已经累瘫在地上的将士,哪还能上阵杀敌?去送人头还差不多。 只得恨恨作罢。 只是未料想平阳城那边却还是不断的派人来骚扰,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置之不理吧,他还闹腾的更欢,就如同那恼人的苍蝇,只恨不能将它一巴掌拍成肉酱才能解恨。 苏沄颜心里怄着火,脸色阴沉的吓人,这般折腾下来,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看原本生龙活虎的众将此刻都恹恹的坐在帐里,眼底下一片乌青,苏沄颜拍案怒道;“苏沄蓦欺人太甚,今夜派人轮流守在营前,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定要攻了平城阳,一雪前耻!” “好……”众将有气无力的回答,那个娘们实在鬼主意太多,让人防不胜防,还是趁早灭了她为妙,否则这般层出不穷的闹腾下去,西域迟早得在她手里吃大亏! 平阳城里众将自是兴高采烈,各自说着西域人吃瘪的模样,别提多痛快了。 赵敬平已经打上了瘾,笑容满面的主动请缨道:“娘娘,不如今夜您和王爷好好休息,末将带人前去骚扰西域大营,可行?” “还想去啊?”苏沄蓦看他满脸乐在其中的模样,笑着摇头道:“吩咐下去,今夜所有将士都好好休息,明天准备和西域人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啊?”赵敬平满头雾水的挠着脑袋,看看同样不解的众人,疑惑道:“为什么啊?” 朱相高跟着点头,满眼不解的道:“对啊,娘娘,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西域大军不得安宁,又何苦要让将士们去战场上流血送命?” 第二百六十九章:来袭 “还是我来解释吧。”慕云深与苏沄蓦对视了眼,眸底是了然笑意,他与蓦儿心意相通,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他们这群大老粗猜不到其中道理也是情有可原。 慕云深看了眼求知若渴的众人,又看向朱相高,不答反问道:“朱将军,若是你碰到了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这个……”朱相高只顾着高兴,也没曾想过这个问题,顿时尴尬的看了眼其他人,众人看到他求救的眼神,皆都涨红了脸,赵敬平想了下,小声道:“派人守着?” “哪有那么多精力?”王忠群摇头,“你没看西域人都被扰得连觉都没时间睡了吗?” “反正敌方派的人不多,咱们也派人拦在路上打他们的伏击不就成了?”赵敬平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倒被吓了一跳,额上就见冷汗直流,再也不敢嚷嚷着要去骚扰。 慕云深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没错,这个方法临时用用还成,但一旦西域反应过来,咱们就会作茧自缚,反倒会被他们带人灭掉,所以不能再轻易去冒险。” “而经过今夜休息,西域大军必定恢复精神,正所谓哀兵必胜,他们在咱们手里吃了大亏,必定会趁着士气高涨之时反攻回来,所以咱们也得抓紧时间休息,来打场漂亮的硬仗。” “还是王爷和娘娘深谋远虑,是末将们鲁莽了。”朱相高此刻是由衷的佩服他二人的计谋,凡事都理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跟着这样的主帅,又何愁此役不赢? 一天时间转眼就过,晚间时收到雷泽鸣的来信,大军被阻,还得两天才能到平阳关,慕云深心中虽急,但也没法子,只得叫人加紧修补城内工事,尽量挺住西域的攻击。 黎明鸡叫,转眼天边已现鱼肚白,城主府里已经有脚步声来来往往,苏沄蓦还未睁开眼,就听云深的声音在门口诧异道:“什么?西域大军这么早就来攻城?” 传令官的声音低低响起:“是的,朱将军已经先带人赶了过去,他请您去城楼上指挥!” “好,我马上就去!” 慕云深沉声答应,战情瞬息万变,打不得丝毫马虎眼,回房就欲取了战袍利剑,却见苏沄蓦已经起身,连忙放柔了声音:“蓦儿,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了,我陪你一起去观战。”苏沄蓦摇头,急忙套好衣服,又替他理好战袍,两人急匆匆的赶去城楼上,就见城外旌旗连天望不到尽头,西域大军似已倾巢而出来攻平阳城。 城楼上已经布满了将士,挽弓搭箭,长矛在手,各自严阵以待,只等令下。 朱相高看见两人急匆匆前来,挎着刀迎上前去,满脸沉重的苦笑道:“王爷,娘娘,咱们的正规军只有八千,那些才新招的难民现在就上战场无疑是去送死,而西域人有十万大军,咱们该怎么办?” “严防死守,一定要守住平阳关。”慕云深眸色沉沉的看着城外大军,沉声道:“朱将军,想必你也清楚平阳关的意义,咱们身后是整个平朝,拼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能退缩!” “末将明白!”朱相高狠狠点头,平阳关一旦被破,整个平朝就会坦露在西域人眼皮子底下,此战只可赢,决不能输! “等会儿我带五千人马出去杀一阵,你带人守住城楼,决不容有失!”深邃明亮的眸子闪过坚毅,铁血杀伐之气顿露,沉声道:“守城为主,保护好王妃,一切听她指挥。” 朱相高没想到他要亲自上阵杀敌,连忙道:“王爷,还是末将出城吧,您留在城里指挥。” “不必多说。”慕云深摆手阻断他的话头,返身下城,走了两步复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被寒风吹得衣襟飞舞的蓦儿,星眸中闪过柔情,“蓦儿,保重。” 纤手半扬,樱唇微启,苏沄蓦话未出口却见他已经闪身下了城楼,小跑过去扒在墙头看他在底下点兵布阵,莹白玉颊上闪过失落,云深,敌众我寡,你定要保护好自己! 随即明眸里流露出果敢之色,将士在前杀敌,他们在后掩护,一定要守住平阳城! 慕云深点齐五千人马,随即便开了城门,鱼贯而出。 那边苏沄颜见人出来,领头的正是朝思暮想的宁王,看他身披战甲威风凛凛的模样,脸上顿时露了点笑意:“王爷,好久不见。” “苏沄颜,如今你我各为其主,刀兵相见,没有什么好闲话的。”慕云深勒住马头,手中利剑直指其眉心,扬声道:“手底下见真章,尽管放马过来!” “王爷又何必如此冥顽不灵?”身处十万大军之中,苏沄颜可不怕他的威胁,反倒笑容愈盛,指指身后的大军笑道:“你看我西域儿郎个个英勇善战,只等一声令下便可踏破平阳城,你那点人马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又何必自寻死路?” 末了又眨眼笑道:“如果王爷愿意降了西域,以后我西域踏进中原,本宫允诺定当分王爷半壁江山,共享荣华富贵,如何?” “废话那么多,只是为了招降?还是为了炫耀你西域大军以众欺寡?”俊美容颜在阳光下布满森冷寒意,厉声道:“难道西域无人敢出来应战?” 拓木闻声在旁叫唤起来:“娘娘一心为你谋出路,你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怎么着,你想与本王一较高下?”慕云深想起拓木初见蓦儿时的淫邪嘴脸,星眸里就闪过冷笑,杀意大盛,正愁找不到机会灭了他,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弯腰取过挂在马腹旁的弓和箭,箭尖直指拓木,虽距离颇远,拓木仍被那股冲面而来的杀意给惊出了身冷汗,急忙叫道:“盾阵!” 话音未落,慕云深手中的利箭已经破空疾射而出,带起的刚猛劲道撕得空气咝咝作响,拓木吓得浑身瘫软动弹不得,周围盾牌高举,却仍挡不住利箭去势,一连射穿好几面盾牌,离他心口两寸远时,才去势殆尽,堪堪掉落下来。 第二百七十章:过招 看着那些盾牌上被射穿的孔洞,拓木绿豆眼暴凸,浑身汗湿的像是刚从水里面爬起来一样,瞬间只觉得死里逃生,反应过来就哭丧着脸道:“娘娘,您要为臣做主啊!” 苏沄颜却看也没看他,飘出一声赞叹:“好箭!” 眸里露出浓浓的占有和嫉妒,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文采武功皆是天下无双,这样的男人,就该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而不是与城楼上那个连一战之勇都没有的女人厮混! 拓木吐血,看她满脸痴迷的模样,搞不懂她到底是来破城的,还是来抢男人的? 冈吉被戏耍了几天,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出列请命道:“娘娘,末将愿意一会慕云深!” “好,记住,不可恋战!”苏沄颜颔首应下,看着骑在马上剑眉入鬓,不怒自威的慕云深,眼里闪过丝意味不明的笑,宁王爷,本宫看你双拳如何敌得过四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冈吉倒提银枪,冷怒道:“西域先锋冈吉,来会会宁王爷!” “杀鸡焉用牛刀?”赵敬平大笑一声策马迎上冈吉的银枪,“校尉赵敬平来与你试试!” 赵敬平擅使流星锤,力道刚猛无比,离得老远就一锤顺势甩飞出去,砸在银枪上,刚猛的劲道震得冈吉虎口发麻,银枪差点脱手而飞。 冈吉心中一跳,才握紧银枪,又见铁锤又呼啸而来,连忙俯身伏在马背上,躲过了过去,那边的赵敬平见他不敢接招,顿时哈哈大笑,越发将流星锤舞得虎虎生风。 流星锤铁索长有两丈,赵敬平慢慢挥开,带起的劲风逼得两方的人都开始往后退,场中的冈吉更是叫苦不迭,根本近不了身,还得时刻提防自己别被那实心铁锤砸中。 苏沄颜看冈吉正好兵器被克制,已经完全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再拖下去难精疲力竭时难保不会受伤,皱眉吩咐道:“鸣鼓,唤他回来。” 传令官立即扬起了旗子,随即密集鼓声响起,冈吉一听,也不顾赵敬平的嘲笑,虚晃两招,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冲进了西域大军之中。 见西域先锋败退,平朝军队顿时响起了如雷般的欢呼声,赵敬平收锤立在场中,看着西域大军扬声笑道:“还有谁要来试试本校尉的流星锤?” “赵敬平,休得猖狂,我桑则来会会你!”一声怒喝震得地动山摇,西域大军分开,就见铁塔似的人影大步走出来,想必是身躯太过沉重,连马也没有骑。 看见像座山似的桑则,赵敬平瞳孔微缩了下,策马缓缓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也不多言,流星锤照着桑则面门疾飞而去,那桑则也不躲避,薄扇似的大掌往前一抓,就欲扣住赵敬平的铁索,而赵敬平早已防范,临近面门时却忽然变了力道,改攻下盘。 桑则身子太过笨重,来不及弯腰扣索,只得硬生生吃了一记铁锤,可平朝军队还不及喝彩,就见桑则吃了记狠招却依然面不敢色,好似那沉重的铁锤并不是砸在他身上。 赵敬平暗暗心惊,这桑则的横练功夫只怕是已经练到刀枪难入,自己这流星锤砸过去少说也有几百斤的力量,他去浑然无事,这下就难办了。 铁锤尽拣着刁钻的地方打,两方的人看着桑则同样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又是一方欢喜一方忧,赵敬平心里却笑不出来,这死胖子在消耗自己的力气,再这样下去,自己尽早会被他耗得精疲力竭,到时候只要被逮到铁索,自己就输定了。 慕云深看出他的疲态,皱眉扬声道:“回来!” 一声令下,赵敬平同样是急忙收了铁索头也不回的奔回了己方队伍里,那边的冈吉缓过劲来,怒声道:“我呸!这会儿怎么不狂了?有能耐倒是接着横啊?” “冈吉将军莫恼,等会儿战场厮杀时,有的是机会报仇雪恨。”苏沄颜冷笑,平阳城才区区不到一万人马,拿什么来和西域大军拼? 那边赵敬平一头冲进队伍里,顿住马势喘着粗气道:“王爷,桑则的横练功夫极其厉害,咱们得想法子破了他的横功,否则等会儿打起来,他就是个人形的杀戮机器!” “我明白。”慕云深点头,随即轻踢马腹,提剑行至场中,桑则看他亲自出马,满身肥肉直抖,将胸膛拍的嘭嘭直响,嘿嘿笑道:“小白脸,你还是降了咱家王后娘娘吧,要不然我一拳把你打死了,还得挨娘娘的骂!” “那就让本王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长剑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寒光,慕云深随手挽了个剑花,星眸骤厉,攻上前去,精妙剑法随之展开,刹那间只见一片寒光耀眼,剑光笼罩了场中两人,瞧不清谁是谁。 苏沄颜瞧得兴趣大盛,谁输谁赢皆没关系,反正平阳城也就那么点兵力,破城不费吹灰之力,但宁王宛若游龙的矫健身姿难得一见,可要把握机会好好欣赏。 那边城楼上的苏沄蓦瞧着底下打成一片银光,根本瞧不清人影,虽然对云深的武艺极有信心,却仍不自觉的捏紧了衣角,掌心满是冷汗。 朱相高匆匆忙忙跑上城楼,来不及抹汗,喘气道:“娘娘,火油备好了,什么时候放箭?” “不急,等王爷他们冲杀一阵后,掩护他们撤回城里时再放不迟。” 苏沄蓦收回眼神,莹白玉颊上满是肃杀之色,沉声吩咐道:“城内还剩三千兵,主城门一千,其余分散到另外三个城门,另每百人带领五百新招的士兵,轮番替换守住城楼。” 老兵带新兵,这样错开来不至于让新兵什么也不懂的傻傻丢了性命,苏沄蓦看了眼城楼下已经集结完的队伍,想了想又道:“叫咱们的女子队做好准备,必要时她们也得上城楼。” “啊?女人也来打仗?”朱相高显然有点不能接受,“怕是还没见血,腿就先吓软了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青城子 “怎么,瞧不起娘子军的厉害?”苏沄蓦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朱相高忙缩了缩脖子,他面前就有尊女煞星,可不敢乱说话,连忙摇了头,“没有没有,绝对没那个意思。” 穿到平朝也有好几年了,苏沄蓦自是深知古代人的想法,再说古代女子也确实大多都是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模样,就她自己原本的身子,也是个娇弱的风吹就倒的女人。 “若是有人迟疑,你就去告诉她们,一旦城破,她们的男人都会死在西域人手里,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西域人杀她们的男人和孩子,让她们家破人亡吗?” 大道理听不懂没关系,能知道城破是什么后果就行了,朱相高摸摸鼻子下去传令了,若是照娘娘这般安排,城里可就是全民皆兵了,城外的西域大军还未必有平阳城的人多。 苏沄蓦一番安排,底下的慕云深试探几招,内力贯于剑上,却如同砍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发出金戈之声,虽能入肉三分,但根本不见血流。 桑则站在场中央任由他横砍竖劈也自巍然不动,哈哈大笑道:“宁王爷,小爷我横练三十年,你纵然内力再深厚,也破不了我的金钟罩!” 慕云深冷笑不已:“金钟罩有何难破?本王已经知道你的罩门,乖乖受死吧!” “不可能!”挤在肥肉里的小眼睛里闪过慌色,横练功夫不怕刀剑斧钺,却怕人戳罩门,一旦罩门被破,只有死路一条。 肥短手指下意识的就去摸耳后的翳风穴,刚至耳边,身后传来声惊喝:“桑则!” 惊喝声如晴天霹雳炸响在场中,心虚的桑则被惊得回过神来,见慕云深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顿时恼怒道:“你唬我?” “让本王猜猜,是耳后的翳风穴呢,还是风池穴?”慕云深挽起剑花,飞身跃起,剑若游龙直取他耳后大穴道,桑则靠着身横练功夫才敢与慕云深叫板,此刻被他识破了罩门,哪敢再横,抱头鼠窜,凄厉大叫道:“师兄救我!” “宁王爷用欺骗手段唬我师弟,难免有失君子风度!” 一声长喝从西域军中响起,人未到,掌风先至,凌厉扫向慕云深,城楼上观战的苏沄蓦忍不住一声尖叫:“云深!” 风中隐隐飘来她担忧的声音,慕云深心头一暖,却是拼着受伤也要将那桑则斩于剑下,刹那之间只见剑尖晃动令人猜不出虚实,那边飞起的的瘦削人影见状急喝:“休得放肆!” 慕云深一声冷笑,战场之上无父子,只认输赢不认情分,谁管你放肆不放肆? 手中利剑抖出朵朵剑花,毫不留情的刺向桑则,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响彻城外,随后便见像座小山似的桑则轰隆一声倒地不起,死不瞑目。 彼时那瘦削人影已经带着凌厉掌风堪堪来到身后,慕云深只得仓促转身与他硬拼一掌,随即错开身子借着掌劲顺势飘回马背上,姿态优美飘逸如仙。 “宁王果然厉害……”苏沄颜双眼直冒粉红泡泡,赞叹不已,拓木听得冷哼一声,不就是会几手功夫又长得像个小白脸似的,至于这么迷恋他吗? 城楼上的苏沄蓦见他成功脱身,这才缓缓吐了口浊气,无力的软靠在墙上,任由寒风吹得青丝乱舞,幸好,幸好他安然无恙…… 瘦削人影飘至桑则身前,见他翳风穴缓缓渗出血迹,顿时头一偏,阴鸷眼神紧盯着慕云深,极怒道:“你杀我师弟,我青城子与你势不两立!” 星眸里落下点点碎光,深邃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面色冰冷道:“你这话当真有意思。” 硬拼一掌震得肺腑气血有些翻涌,慕云深忍下那股痛楚,淡声道:“你与我讲君子风度,为何西域却带了十万大军来攻平阳城?如若你的君子风度是对人不对己,那就免提君子二字,省得侮辱了那两个字眼。” “再者你我分属不同阵营,本就势不两立,本王斩他是顺应天道民心,何须你来指点?” “我不与你耍嘴皮子,慕云深,受死吧!”青城子厉喝一声,双掌幻化出漫天掌影,黑着脸抢攻上来,一上来就是杀招,只欲取他性命。 那边苏沄颜见动真格的了,手一扬,轻喝道:“进攻!” 一声令下,牛角号吹得呜呜作响,让人心神不宁,城楼上的苏沄蓦见状忙打起精神,沉声道:“朱将军,命弓箭手做好准备,随时掩护王爷他们进城!” 朱相高连忙点头,传令官随即将命令传达下去,城楼外的西域大军齐声踏步,步步紧逼,震得大地都颤抖起来,慕云深策马扬剑破了青城子的杀招,虚晃两招退回军中,赵敬平急道:“王爷,是进城还是杀他个痛快?” “走,随我去冲杀一波,然后回城!”慕云深提剑往前冲,扬声道:“都跟紧了,向敌军左翼冲杀包抄而回,不可深入!” “是!”众将士齐声回答,慕云深一马当先,领着暗卫与众将领当尖刀,斜刺进西域大军的左翼,只奈何对方实在人多,五千人马不过杯水车薪,转眼就被淹没在了人堆里。 苏沄颜稳坐中军帐,并不管左翼被攻,娇喝道:“架云梯,上投石车,给本宫强攻!” 先锋队早就做好了准备,立即就有无数人抬着云梯疾跑,苏沄蓦见状下令道:“上普通箭矢,抛射一轮!” 话音刚落传令官就已将她的话打成旗语,霎时就见城楼上箭如雨下,底下抬云梯的西域兵就如割麦子般成片倒下,可奈何他们人多,仍旧有不少人架起了云梯在往上爬。 苏沄蓦明眸紧缩,绝不能让这些人上了城楼,严声吩咐道:“弓箭手一轮抛射一轮俯射交替射击,朱将军,你去叫女子们五人一组的分开,上城楼来抬石头,照准了那些云梯砸,士兵们瞅着哪里还有人敢登上来,就补他们一刀,送回姥姥家!” 第二百七十二章:投石车 ”是!”朱相高急急答应,让副将命令传达下去,苏沄蓦看着城外已经架起了几架高大的投石车,眸中忧色隐现,那玩意儿伤害力太大,一旦被砸倒就是死伤成片,得想法子毁掉。 眼睛盯着远处的战场,嘴里问道:“朱将军,咱们有没有神箭手?” “娘娘的意思是?”朱相高有点不解,难道要让神箭手取敌军主帅首级?不过不解归不解,此时也不是多问的时候,朝传令官说道:“去,叫弓箭长孙利过来。” 苏利身材精壮有力,很快就背着把大弓找了过来,拱手沉声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看见那些投石车的细木架子了吗?”苏沄蓦指着那几架正在摆放的投石车,严肃道:“现在你拿抹了火油的箭矢去射那些木架子,决不能让投石车对我们的将士造成伤害!” 哪知孙利却是一脸为难的看她:“娘娘,那些木架子为了防范火箭,都特意刷过防火涂料的,咱们的火油根本烧不起来。” “烧不起来?”苏沄蓦轻笑一声,那是没遇到她,吩咐道:“去把城里铁匠铺的老师傅叫过来,你问问他,该如何让那些木头燃烧起来。” “这招可以,”朱相高听得连连点头,那些老师傅们连铁都能烧成水,难道那些木头还能强过铁?立即点头道:“传令官,马上派人去铁匠铺请人!” 传令官自是赶紧将命令传达下去,底下的云梯不断有人往上爬,却被众人有条不紊的砸落下去,偶有漏网的,也被老兵们带人抹了脖子。 那边慕云深带人冲进左翼,苏沄颜仗着人多没去管他,倒让他杀了个十进十出,眼看众将士身上已被鲜血浸满,扬声呼道:“儿郎们,回城!” “既然来了,还想走?”苏沄颜后悔不迭的看着损伤过半的左翼,早知道他挑的都是精兵悍将,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在阵里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娇叱道:“众将听令,谁给本宫活捉了慕云深!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西域军一听,立即红了眼,朝着那已经不足四千的人马围攻上去,慕云深见状厉喝道:“众将听令!跟紧本王杀出重围!血洗西域!” “杀出重围!血洗西域!”一众将士早已杀红了眼,高吼着口号随着他往外扑杀,城楼上的苏沄蓦高度关注着战况,眼看慕云深陷入包围圈里难以杀出来,纤指紧抠着城楼沉声道:“孙利,吩咐你的人上火箭,朝王爷身后的西域大军点射,阻断他们对咱们将士的追击!” “是!”孙利急匆匆跑回了箭队,不多时就见团团火球从天而降,落在西域大军的身上,塞外寒风呼啸,风助火势,霎时间就见下方燃起了火墙,凄厉惨叫声不止。 有了城楼上的火箭增援,西域大军的追势顿滞,大部队被火墙阻在后方,只余前方围过来的人群,被困在中心的慕云深见状顿时扬声道:“儿郎们,跟紧了,咱们冲出去!” 一声吆喝,带着众将领当先冲杀出去,随后的将士们紧跟而上,不多时便冲到了城下,朱相高已命人重新打开城门,众将士急急而入。 西域军的投石车已经架好,苏沄颜冷笑一声,看看十来辆已经准备完毕的车子,手一扬,厉喝道:“放!” “快躲!”硕大的石头如炮弹砸飞来,苏沄蓦一声急喝,奔上城楼的慕云深赶忙将她拥进怀里,躲到墙根下,苏沄蓦看他满身是血的模样,急道:“有没有受伤?” 慕云深摇头,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看她脸色不太好,遂问道:“我还好,你呢?” “我没事。”来不及多说,眼看石块砸进城楼内,一下就是砸伤大片士兵,到处哀声不断,苏沄蓦也急了,抓住旁边的朱相高焦急道:“请的人呢,怎么还没有来?” “来了来了!”墙梯边有人急声回应,随即就有士兵抬着老师傅一路冲上了城楼,老师傅须发皆白鹤发童颜的模样,见到两人利落的就要下跪,却被苏沄蓦一把扶住了身子,急道:“老人家,您看看那几架投石车,看可以用您锻铁的火焰将之烧起来吗?” “锻铁的火焰温度高着呢,烧那些实心木头自然是没问题,”老师傅也不矫情,站直身子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那些投石车,随后又摇头道:“但也是因为温度太高,您这也没东西将它送过去啊?” “让他们射过去。”苏沄蓦唤来孙利,指指他背上的大弓,“铁箭头也不会一下子就融成铁水,那些投石车太厉害,咱们总得想办法试试,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 一轮投石下来,城楼上已经到处都是被砸伤的士兵,趁着投石车装石头的空隙,后续的替换人员赶紧上来将伤员抬了下去,复又补替位置。 “那些西域人当真可恶至极!”老爷子看着惨不忍睹的将士们,怒道:“我昔年曾得大块奇石,冶炼成箭支,用锻铁之火燃烧也不会损毁,反倒石上还能飘火,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如果真有此奇物那是最好不过了,”苏沄蓦忙点了头,正想问东西在哪里,却见城楼边已经有数人抬着火炉,拿着箭支而来,老爷子微微一笑,摸着胡须道:“徒儿们,开炉造火,让西域人瞧瞧咱们的看家本领!” “是,师傅!”那数人齐齐应声,放下火炉揭开盖,只见里面有着小小的火种在飘摇,几番鼓风之下,火苗渐涨,借助城楼上的风势,不多时便燃起熊熊火焰,灼人的热量从炉里散发出来,逼得周遭的人都忍不住退开几步。 随即便有人将箭尖送进炉里,只见箭尖开有倒钩,钩子经过温度极高的火焰炙烤,竟已隐隐飘起蓝绿色火焰,那小簇火苗随风飘摇却自不灭,光瞧着便知温度极高,无人敢试其威。 “孙利!”苏沄蓦摆手叫来神箭手,催促道:“快去挽弓,照准了架子射!” 第二百七十三章:奇石建功 那些箭支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十多支的模样,万分金贵,可容不得有所闪失,孙利领命,接过箭支仔细瞄准了木架,才蓦然松手,箭支疾飞出去。 箭尖上的火焰迎风暴涨,稳坐中军帐的苏沄颜看天空飘过蓝绿色的火焰,顿时掐住了拓木的手臂惊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娘娘,疼啊!疼,您快松手!”拓木被掐得龇牙咧嘴痛叫不已,边甩着手边抬头,看箭支飞去的方向,满脸痛苦的道:“难道想烧咱们的投石车?” “烧投石车?”苏沄颜闻声顿时笑得花枝乱颤,“那些投石车可是本宫花了大价钱从邻国买来的,早就刷了防火防水防虫蛀的各类漆,哪能让他们如此容易就毁了?” “苏沄蓦估计没上过战场,不懂这些重武器的厉害,”拓木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看石块已经装填完毕,正要扬手准备发射,投石车边却骚动起来,看着兵卒们四散逃开,不禁皱了眉厉声道:“怎么回事?” 传令官站得高看得远,急声道:“娘娘,丞相,投石车被那怪火烧起来了!” “什么?”苏沄颜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僵在脸上,偏过头去错愕的看着那架高大的投石车果然飘起了火焰,而随后大批带着火油的箭矢从天而降落在架子上,寒风吹过旷野,火借风势,瞬间整个架子都被围在了火海之中。 火焰随风起舞,烧得实心木头噼啪作响,架子底下的小兵四散逃开,唯恐被波及。逃得慢了的被那火焰烧上身,怎么也扑不灭,活生生被烧成了灰烬,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眼睁睁看着不少人被生生烧死,旁边投石车下的小兵都吓白了脸,各自面面相觑,不知该逃开还是继续坚守岗位? 苏沄颜黑了脸,肯定是那蓝绿色的火焰有古怪,才能毁了投石车,正想招呼剩下的车子赶紧投石,却见飘着蓝绿火焰的箭矢又疾射而来,底下的小兵哪还顾得上投石,哭爹喊娘的连忙四散躲开,那箭矢射进了木架里还好,万一落在人群里,那真的是谁碰谁死。 城楼上的众人见西域兵吓得连投石车都顾不上,只顾着逃命了,顿时响起了震天欢呼。 苏沄蓦看看孙利逐一射毁投石车,余下的几辆已经不足为惧,且箭矢还剩下大半,顿时心中大定,看西域大军见势不妙已经开始缓缓后撤,顿时松了口气,朝那老爷子浅笑道:“今日一役多亏了您老解囊相助,救我平阳城无数百姓于水火之中。” “娘娘过誉了,”老爷子淡然一笑:“您不是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 这话还是那天收编难民时所说,看来当时老爷子不知在哪里,却听到了心里去。 苏沄慕笑着点头,竖起了大拇指:“多少人只是用嘴说这句话,老爷子您是用心去说,您高义!” “咱老啦,也没力气上阵杀敌了,能为百姓做点善事就尽量做一点,”老爷子摇摇头,笑道:“若是没有你的好点子,我这些东西也就是放在仓库里发霉,派不上用场。”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平朝的英雄,值得记进史册,”慕云深笑着接过话头,“西域人暂退,咱们的将士们也终于能好好休息下了,在他们下一波攻击来临前得要养足精神。” 朱相高心疼的看着几乎受伤过半的士兵,眼里飘起怒火,咬牙切齿道:“咱们也有弩箭和投石车,什么时候也给西域人来场厉害的瞧瞧?” “不急。”慕云深摇头,“现在就是场消耗战,在援军来之前咱们都得和西域人慢慢的耗下去,等到大家都精疲力竭无力再战之时再上那些重武器顶上一阵,保住有生力量。” “行。”朱相高恼怒归恼怒,却是极为服从命令,看西域人虽然退出了几里之外,但却仍自虎视眈眈,心头担忧不已,忧声道:“咱们要不再出去冲杀一阵?” “先别冲动,士兵们都已经很疲累了,缓过劲来再说。” 苏沄蓦看看城楼外留下来的大片尸体,西域人虽伤亡很大,但奈何人多,此时远远眺望他们安在几里外的大营,旌旗遮天蔽日,不知还有多少人马。 眼看伤兵都被抬了下去,轮换的士兵已经上了城楼,苏沄蓦提议道:“咱们先去伤兵营看看伤亡情况,心底也好有个数。” “也行。”慕云深点头,这一战下来不知伤亡多少人,城内兵马本就不多,得看着点打。 伤兵营内到处都是哀叫声,慕云深带出去的人马反倒还好,刀剑长矛砍在身上的血口子,只要没有伤及筋骨,洒点金创药简单包扎下也就行了。 关键是那些被石块砸伤的士兵,基本上都是被硬生生砸得不是断手就是断腿,有的胸骨都已经凹下去了,拖着口气低低的哀声叫唤。 这些外伤要长时间的休养才能恢复,而且恢复之后还容易留下残疾病症,影响以后的生活,苏沄蓦不忍去看,见几名军医正在帐篷里忙碌,上前低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军医抬头见慕云深和众将领都过来了,连忙回道:“王爷,娘娘,轻伤者四百,重伤者七百,那些重伤者都已被砸断骨头短时间内无法再战,阵亡人数不知。” 仗才开始打,就已经折损千人,苏沄蓦面色沉重的看了眼云深,云深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投石车已毁,西域没有了片杀武器,接下来的重伤者应该没那么多了。” “希望如此吧。”苏沄蓦沉沉的叹了口气,她也明白战场历来都是残酷无情的地方,但亲眼见着这么多人倒下来,心里也是极为难受。 一时间众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苏沄蓦询问了下药草储备情况,吩咐务必将每个伤员都安排好,就正准备离开,那边却有个军医急匆匆跑过来:“医长,不好了,病情有变!” 第二百七十四章:痘疮 医长是个年纪稍长的中年人,约莫着四十来岁的样子,正在角落里埋头配药,听见慌慌张张的叫声头也没抬的虎道:“瞎咋呼什么?刀剑伤和断骨伤能变成什么样?” “不是的,医长,您快去看看吧!”那军医用布巾蒙了口鼻,苏沄蓦正准备离开,听见对话复又顿住了脚,出声询问道:“病情怎么个变法?” “娘娘,微臣初见那些伤兵时还无异样,但随着发现第一例水痘之后,之后不断的发现有伤兵身上都出现了水痘,所以微臣怀疑,怀疑……” 余下的话军医不敢说出口,但可见露在布巾外的面色已经一片雪白,苏沄蓦只觉脑子轰然炸响,踉跄倒退几步,若不是慕云深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只怕就要跌坐在地上。 见她神色不对,忙问道:“蓦儿,怎么回事?” “出大事了……”明眸再不复沉静,,脑子里已经炸开锅了,抓住他的手掌仰头仓惶急道:“云深,快,快叫人封了伤兵营,里面的不许出,外面的不准进!快去!” “这……”慕云深有些迟疑,他们这些将领都在伤兵营里,如果不出去,后面的仗还怎么打?但看她额上瞬间急出了热汗,也顾不了许多了,沉声道:“朱将军,快去封了伤兵营!” “是!”朱相高立马就去执行命令了,苏沄蓦又急道:“你们去军医那里,撕了衣服捂住口鼻,然后叫他们尽快配水痘药方,照最严重的那种配!” 医长此时也已经跑了出来,听见她的话差点就摔了个跟头,满眼的不敢置信,喃喃道:“不会吧?……” 慕云深看他们都是如同见鬼的模样,心下已觉不妙,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初步怀疑是种烈性瘟疫,也就是传说中的痘疮,知道吗?”此处也就他们几个将领和军医在,苏沄蓦也没有隐瞒,喉咙一阵干涩发紧,勉强说道:“我还得去仔细检查之后才能确诊,如果真是这种病毒,不光伤兵营,得立即封锁平阳城,谁也不准出城。” 看这下众人的面色都如同见鬼似的,苏沄蓦苦笑一声,如果真是痘疮,在这科技并不发达的古代,平阳城不用西域人来攻,自己就要变成座死城了。 当然西域人也别想着进城,否则惹上了痘疮传染回去,十万军队还不够死的。 想了想复又道:“我先去看看病患的具体情况,你们就在这边千万别乱跑。” “蓦儿……”慕云深拉住她,星眸里涌起痛楚,若真是瘟疫,那她岂不是首当其冲? “放心吧,我没事的。”苏沄慕笑着拍拍他的手,利落的撕下块裙角遮住口鼻,只露一双点漆般的明眸露在外边,浅笑着摆手:“去军医帐篷,听他们的安排,要好好活着……” 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明眸里隐有泪光闪烁,转身冲出了药棚,她身为医者,身上有着无可推卸的使命感,如此重大疫情还不挺身而出,以后又有何颜以医者之名立足于世上? “蓦儿!” “娘娘!” 云深的悲切呼声,众将的崇敬之情,都唤不回她匆匆远去的脚步,眼看她的娇小背影消失在拐弯处,慕云深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倒地。 众将惊得急忙扶住他,心中自是明白他的悲苦,朱相高眼含热泪道:“王爷,娘娘是为了平阳城,为了整个平朝而豁出性命,您千万要振作起来,打好这最艰难的一仗!” 赵敬平狠狠点头:“对,城外还有虎视眈眈的西域大军,虽然咱们军营突生变故,但城内还有无数百姓需要庇护,咱们都不能轻易放弃啊!” “两位将军都说的极有道理,本王只是忧心王妃的状况,并无大碍。” 慕云深摇摇头,生生憋下了心口的浊气,他自幼博览群书,自是知道痘疮的厉害,况且这东西根本无解,若是一旦传染开来,整座平阳城都要变成死城。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他们说,以免引起恐慌,勉强提了精神吩咐道:“都坐吧,咱们来商议接下来该如何打好这场最艰难的仗……” 那边苏沄蓦遮了容颜,跟着军医急匆匆到了病源处,之前已经将病患隔离出来,就见帐篷里横七竖八的到处都躺着伤者,大部分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可见黄豆大小的水痘。 脚边就躺着几名伤兵,苏沄蓦看他们不停的用手在身上各处挠来挠去,连忙制止道:“不能抓,越抓越痒,那些水渍被指甲带到别的地方,全身都会长水痘。” “可是痒的受不了啊,”那士兵听她的话稍停了手,可没几秒又忍不住使劲用手去抓,直抓得皮肉出血也不肯停手,苏沄蓦忙转头对军医吴昭吩咐道:“去叫人用地肤子,白鲜皮,蝉脱和黄柏熬水送来帐里,让他们擦身。” 这些都是止痒药草,吴昭连忙吩咐了下去,苏沄蓦仔细瞧了瞧,见病患都神智清醒,也未见高热现象,只是似乎身上痒的难受,听了她的话不敢再抓,只得不停的在墙上蹭来蹭去。 连看了几个营帐,都是这般模样,苏沄蓦出了营帐,沉思道:“看样子和痘疮是比较相似,但却没有痘疮症状时的高热和浑身疼痛?” 医长郑志行已经急匆匆赶了过来,陪着看了几处营帐,听着她的分析,皱眉道:“这病症来得很是凶猛怪异,还是要等等看,看今明两天会不会出现痘疮的典型症状。” 吴昭点头,“医长说的没错,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先彻底封死这片区域,避免传染出去。” “这是自然,”苏沄蓦对隔离伤兵营并没有意见,要知道城内还有数十万的百姓,瘟疫一旦传染出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想想道:“先按痘疮法尽力去治,看能不能压下来。” “也只能这样了。”郑志行叹气,这个年头的痘疮基本无解,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查因 伤兵营突然被戒严,而随后的伤患也被送到了城里的药铺,一时间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城里无人主事,城楼上的兵士都不知如何自处,百姓难免人心惶惶起来,有胆大的闯进城主府想问个究竟,却见平时的将领都纷纷不见踪影。就连王爷王妃也不见了。 这下更是人心**起来,随即便有谣言满天飞,说王爷敌不过西域大军,已经悄悄带着众将逃命去了,留下他们这群无辜的百姓在城里等着被西域人屠杀。 更有甚者直言,与其被杀,还不如早早打开城门降了西域人,说不定还能免于一死。 暗卫将消息传进伤兵营里,慕云深面色冰寒,将纸条传给了众将,黑着脸怒声道:“咱们才离开不到两个时辰,城里就已经乱了套,看来城里居心叵测的人不少啊!” 朱相高面有惭愧道:“是末将失职,当时一心想着让难民有个落脚的地方,却忘了提防西域的探子也会混进来,如今肯定是他们在城中散播谣言,引得民心不稳。” “你的本意并没有错,是那些人太过狡猾。”慕云深安慰了句,复又道:“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得需要人出面,现在只能等王妃那里确诊,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些病患现在只是全身出水痘,还不能确诊到底是不是痘疮。” 慕云深话音刚落,苏沄蓦已经掀了帐帘进来,只是却站得远远的并不上前,望着慕云深柔声道:“我和郑医长替你们配药草沐浴清洗之后出去,绝不能让西域人钻了空子。” 看她与自己之间仿佛隔着天堑,慕云深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痛楚,“可是你自己……” “我无妨。”出声截断他的话,害怕再说下去会忍不住泪流,苏沄蓦努力挤出丝笑颜,故作轻松的笑道:“西域大军如狼似虎,你们可要争气,千万别被他们破了城。” “娘娘,您放心,我老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踏进平阳城半步!” 朱相高热泪盈眶的重重点头,将胸膛拍得直响,她一个弱女子尚且以身报国,他们这群堂堂男子汉,还能有什么理由退缩? 众将齐齐慷慨高呼:“末将拼了这条命,也要誓死守住平阳城!” “好好好,我懂你们的心意。”苏沄蓦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到底还是流了下来,泪眼朦胧的看了眼众将,又落在身姿挺拔的云深身上,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两个字,哽咽道:“保重!” 看她泪涌如珠,慕云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就要上前将她拥在怀里,苏沄蓦看他的眼神便知心意,忙捂了嘴泪雨纷飞的跑出了营帐,云深,对不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修长手臂孤单的扬在半空中,星眸里闪过浓浓痛楚,蓦儿,你心系家国,可以为了江山和百姓不顾自己的安危,可你是我的妻,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你明白吗…… 郑志行看她红着眼眶跑出营帐,心下也是跟着难受不已,娇滴滴的弱女子本就不适合残酷的战场,她却偏如男儿般领军发令,聪慧无双,一次又一次的击退了西域大军。 如今瘟疫突起,本可以与王爷一起撤离,她却仍牢记医者的使命,与他们这些军医混在一起为疫情忧心着急,如此大义之女子,世上难得成双啊…… 感叹归感叹,见她急匆匆过来,郑志行正了脸色,忧声道:“娘娘,城里刚刚送来几例水痘患者,只怕平阳城内很快也会感染此症。” “果然是急性传播。”苏沄蓦黛眉紧蹙,吩咐道:“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叫人传话出去,人人都拿布巾掩住口鼻,然后将咱们研究出来的药方送到城里各大药铺,让他们赶紧照方子熬药汤出来,务必保证平阳城内人人都能喝上药。” “好。”郑志行点头,非常时期当非常对待,随即便有人将命令速速传了下去。 苏沄蓦赶到城里送来的那几例病患所在的地方,只见男女皆有,看样子像是城内的普通居民,各自身上的伤口虽然有血迹隐隐渗出来,但并无大碍,抹点金创药就能止血。 倒是满脸满手的水痘看起来比较瘆人,不禁皱眉问道:“你们出痘前可有什么症状?” 百姓们没见过大官,看她神态威严风华绝代,皆是垂了头不敢与她对视,小心回道:“娘娘,小人们互相问过了,大家身体挺好的,都是在家中干着活儿,不知怎么突然就起的痘。” 这是什么先兆都没有?明眸冷凝,又问道:“那你们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小人砍柴手滑了,被柴刀砍伤了手。”见她虽然气质威凛,但甚是和善,有胆大的男子垂着头,指指旁边的人一一说道:“他们都是干活时不小心被工具所伤。” 苏沄蓦点头,这个可以理解,谁还能没个不小心伤到自己的时候?牙齿还会咬到舌头呢。 但是被伤的人都起了水痘,这个就有点难以理解,想想又道:“那你们家里可有人出痘?” 几人垂着头对望了眼,随后纷纷摇头,“没有。” 苏沄蓦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难道只有见血才会长痘?” “见血?” 郑志行听得眼前一亮,这不失为个新思路,点头道:“走,咱们再去伤兵营瞧瞧!” 这边急忙去查找病症起因了,才好对症下药,那边苏沄颜已经接到平阳城内奸细的消息,将纸条递给一旁的拓木,阴笑道:“天赐良机,马上准备出发,夺了平阳城!” 拓木已经被吓怕了,小心道:“娘娘,但您不觉得奇怪吗?他们戒严伤兵营干什么?” “他们干什么都不要紧,趁现在平阳城内人心涣散,咱们夺了城才是最重要的!” 几番败仗吃下来,苏沄颜也已经心浮气躁,阴声吩咐道:“去给探子回信,叫他们给本宫在平阳城里闹起事来,东城放火西城杀人都可以,就是要让平阳城越乱越好!” 第二百七十六章:强攻 “是!”见她已经下定决心,拓木只得答应下来,下首的青城子面沉似水,拱手阴鸷道:“娘娘,我愿领五千精兵强攻城楼,替您打开平阳城的城门!” “那就有劳大师了。”苏沄颜礼貌颔首,可不敢怠慢青城子,他是因着桑则才肯留在西域军中,如今桑则已不在世,他又是隼眼鹰钩鼻,一副阴狠毒辣的模样,令人胆寒。 苏沄颜拿了帕子轻抹眼角,细声悲痛道:“桑则将军为西域英勇牺牲,本宫回西域后定当替他向王上请功,封为西域勇士,厚恤其家人。” “青城子代桑则师弟谢过娘娘恩典。”青城子微微低头道谢,阴鸷的眼神里闪过沉怒,桑则师弟向来视他如亲兄长,自己定要为他报仇雪恨,血债血偿! 这厢点齐兵马,拔营直奔平阳城,慕云深带了众将登上城楼,就见西域兵众如蝗虫铺天盖地而来,星眸微缩,沉声道:“传令下去,所有将士都打起精神来,务必要守住平阳城!” 众将听令,皆是匆匆奔走带兵去了,青城子带了五千精兵逼近城下,城上早有弓箭手候着,几番箭雨纷飞,死伤无数。 青城子铁了心要为桑则报仇,眼看主城攻不进,随即吩咐道:“从南墙上!” 南墙本就破损,王忠群见青城子带人攻向这边,顿时叫苦不迭,忙吩咐人去找慕云深,又扬声喝道:“弟兄们,西域贼寇以为南城的兄弟好欺负,咱们就打个漂亮仗给他们看看!” “西域贼寇,乖乖受死!”南城将士齐声高喝,青城子冷笑不已,带头架起云梯就往上攀,那些精兵个个都是攀爬能手,纵使石块不停的往下砸,依旧还是有不少人冲上了城楼。 “杀!”仇敌见外无需多言,王忠群举了大刀就冲西域兵冲了过去,将士们皆是杀红了眼,举着长矛就朝敌人拼杀过去。 防守被撕开了个口子,一时间城楼上已经打成了一片,剩下的西域军看这边防守已经逐渐薄弱,皆是弃了主城门,纷纷从南墙这边登上了城楼。 传令小兵匆匆跑至慕云深身前,急声道:“王爷,南墙危险,请您速速支援!” “朱将军,你赶紧带人过去增援!”慕云深看着城下西域兵抬了实心粗木来撞城门,如山岳般沉重的气力撞得城楼都抖起来,眼神愈加凌厉,“卫杰,你带人下去杀一阵!” 卫杰也明白情况紧急,带着暗卫直接就飞下了城楼,可虽然武艺高强,但奈何西域兵前仆后继,杀了一个立即就有人补上,就算是砍瓜切菜也有疲累的时候。 眼看这样下去不行,立即沉声道:“别再杀人,都给我使力毁了这木头!” 顺势一剑横削进去,将实心木头从中削成两半,其余的暗卫有样学样,几人横劈竖砍,余下的对付那些小兵,不多时就将木头毁了个乱七八糟。 城门前已经堆了大堆尸体,那些小兵个个脸色惊惶,已经不敢上前来,卫杰哈哈一笑,将带下来的火油泼在了木头上,那实心木头虽然木质极其坚硬,但是内里已经干透,火油浇下去,打火石点上,刹那间就已经冒起了熊熊火焰,逼得西域兵不肯上前。 眼看城门被火焰遮挡,卫杰的笑声透过火焰传出来,苏沄颜黑着脸厉声道:“弓箭手,给本宫照着城门射!” 一声令下,弓箭手立马上前单膝跪地,万千利箭照着城门口疾射而去,城下的众人顿时被逼得在那方寸之间腾挪躲闪,一不留闪成了活靶子。 卫杰见势不妙,顿时厉喝道:“大家赶紧撤!快撤!” 可前方被火焰堵死,又有利箭阻拦,实难扑出重围,卫杰咬了牙,正欲当先杀出条血路,身后的城门却缓缓开了条小缝,有声音急促响起:“王爷命你们速速撤回,快进来!” 众人顿时大喜,卫杰殿后,见手下都进了城,这才闪身溜进城去,哪料侧身的瞬间有箭矢疾飞而来,恰巧夹在门缝间来不及闪避,右手臂硬生生受了一箭。 咬牙捂住手臂急急进城,城门立即又紧闭起来,冲上城楼,慕云深看他中箭,皱眉道:“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属下没事,还能继续血战!”伸手拔下长箭,眼见鲜血急流,却是眉也未皱,拿出金创药倒在伤口上,撕下布条绕着伤口裹几圈,就算是包扎好了。 慕云深看他动作麻利的处理好伤口,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矫情,见他恰巧右臂受伤已是不便上战场,正想让他去找蓦儿问问伤兵营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却在瞥见他沾染鲜血的脸庞时,星眸顿时陡睁,沉声道:“等等!” 卫杰见他紧盯着自己的脸颊,不自觉的抬了手去摸,疑惑道:“王爷,有何不妥?” 话音未落,长着薄茧的掌心已是触到了脸颊,感觉掌心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摸上去好像整张脸都布满了豆豆,光想着满脸都是疙瘩,心里就觉瘆的慌。 清晨洗漱时还摸过脸,明明就没有异状的啊? 突生的变故吓得卫杰动也不敢动,眼中惊惶顿现:“王爷,属下这是怎么了?” 看着自己的得力大将也被传染了瘟疫,星眸里满是沉痛,哑着嗓子道:“你染了瘟疫,自己蒙了口鼻速去伤兵营,路上不得停留!” “属下明白……”卫杰不再多言,立即就下了城楼,飞奔去伤兵营,有王妃在,瘟疫没什么可怕的,更何况她还在伤兵营呢,她定有法子治好此次的疫情! 卫杰刚走,又有小兵急跑了过来:“王爷,城楼上有许多将士都出了痘症,您看怎么办?” 慕云深沉着脸,还能怎么办?“将那些人都送往伤兵营,立即就去,不得有误!” 南城楼打得最为凶狠,遍地血流成河,地上已经铺满了双方的尸体,分不清谁是谁。 西域兵顺着缺口前仆后继的爬上城楼,又分散开来,逐渐的西城与北城也竞相告急,而随着爱伤的人越来越多,痘症也铺天盖地的爆发起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决战 往往两人打着打着,就见双方脸上皆出了密密麻麻的痘,还不及嘲笑对方恶心瘆人,自己就浑身先痒了起来,也顾不得再打,丢了长矛就各自抓的鲜血淋漓还不停手。 伤兵营那边已经递了话过来,出痘症的人太多,营里已经装不下了,慕云深无奈,只得又赶紧让人在城中腾出屋子来,安置那些病患。 青城子已经杀红了眼,一路从南城打西城,再从西城到北城,杀了个圈,终于达了东城门,看见慕云深正执剑观看战况,顿时狞笑着揉身扑了上去:“姓慕的,拿命来!” “青城子!”慕云深厉喝一声,侧身闪开他的一双铁掌,手中长剑顺势斜削过去,斩落他鬓边的一缕发,“你杀我平朝将士,本王轻饶不了你!” “哈哈,我只恨屠不完平朝人,区区几个将士,死有余辜!”青城长的铁掌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躲过剑招,双掌再度幻化袭胸而去,满面狰狞道:“尝尝我的铁沙掌!” “本王斩掉的铁沙掌多了去了,不多你这一个!”回剑横挑,慕云深也是满面冷笑,青城子虽然武艺也算高强,但较之卫杰还逊一筹,又如何是自己的对手? 但虽如此,一时要杀掉他也极不容易,两人你来我往斗得正酣,传令小兵又匆匆而来,看两人斗得水泄不通,根本近不得身,只得站在战圈外焦急喊道:“王爷,有人在城中闹事!” “叫朱相军带人去灭了那些趁火打劫之徒!”分神回了一句,却险被掌风扫中,堪堪避开,虚晃一招跳出战圈,看身边已经没了将领,心下微沉:“人都哪里去了?” “朱将军和赵将军皆是受了伤又染了痘症,已经去伤兵营了,而王将军已经战死南城。” 传令小兵的声音里有着不可抑止的悲伤,西域大军拼了命的攻城,他的许多同伴在这场血战中已经丧命,除了主城门这方尚还能稳住,其他三城已经危矣,不知还能撑下几个时辰。 青城子听得哈哈大笑,阴鸷眼神里闪过畅意,“就那个使大刀的家伙对不对?只可惜他的刀法再好,也敌不过我的铁沙掌,生生被黑虎掏心而死,那血溅四方的场面,啧啧!” “你找死!”慕云深怒喝一声,扬剑就欲上前将青城子斩于剑下,孙利却从稍远处跑了过来,急声道:“王爷,其他三面城楼都快守不住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怎么着,平阳城都快破了,你还想跟老子横?”青城子得意不已,站在那里嗤笑道:“慕云深,你还是赶紧投降吧,幸许西域王后看在你是个小白脸的份上,还能饶你不死!” “我呸!”孙利飞快的挽弓就是一箭朝他面门急射而去,青城子没想到他手速惊人,来不及避开,只得一个铁板桥急往后仰,看着箭尖贴着鼻尖而过,顿时就吓出了身冷汗。 青城子站直身子就往旁躲开几步,盯着孙利狰狞道:“小辈,你找死!” “还横?”孙利也不怕他,怒道:“小爷我再赏你几箭!” 九箭连珠,箭箭直奔全身大穴,眼看连退路都被封锁,青城子连忙懒驴打滚躲开利箭,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见众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恼羞成怒,扬掌就要攻上前来,远处人影未尽却是声音先至:“王爷,那些上了城楼的西域兵也染了痘症,怎么办?” “先别管,救自己人要紧!”慕云深扬声回了句,现在伤兵营都堆不下人了,哪还顾得上那些送上门来找死的西域兵? 青城子闻言顿时顿住了脚,满脸阴晴不定,战场上少胳膊少腿的都很正常,被人削了脑袋也只能怪学艺不精,但这好端端的小兵上来就染痘症,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时站在那里沉吟不已,不知该不该攻上去,孙利看他未动,便也站到慕云深身后,眼角余光却忽见城中有火光冲天而起,顿时大惊:“王爷,城西那片地方可是咱们的粮仓!” 慕云深也看见了那大片火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来城里混进了不少的西域人,趁乱四处放火,想要彻底毁了平阳城的根基。 眼看城里到处飘起冲天火光,和天边绚烂的火烧云交相辉映,整个天地都是一片红色。 孙利急得直跳脚了:“王爷,末将带人去城里查看情况,您先去看看其他几面城楼吧?” “还看什么看?尽早投降才是正道!”青城子狞笑,指着城里道:“看见没有?西域大军已经进了城里,再过会儿城门就要被打开,到时候平阳关就改姓西域了!” “做梦!”慕云深厉喝一声,冲孙利道:“你带人去城里,见谁闹事就直接灭杀!” 眼看胜券在握,青城子被虎了句也不恼,冷笑道:“还要负隅顽抗?” “大师这句话就说错了,本宫劝你们速速离去才是正途。” 清脆悦耳的声音自城楼楼梯上传来,慕云深循声望去,顿时惊喜道:“蓦儿!” 来的正是衣裙沾染血迹也顾不上的苏沄蓦,上前心疼的握住他的手,“云深,你受苦了。” 慕云深含笑摇头,只要看见她什么烦忧都没有了,那边青城子却是冷笑道:“笑话,平阳关被破在即,西域大军凭什么退出去?” 苏沄蓦淡笑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平阳城里突发了痘症,道长若是想留在城里陪我们同生共死也无妨,本宫代表平阳城百姓欢迎你留下来。” “痘症?”青阳子心里本就有些打鼓,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这会儿听苏沄蓦侃侃道来,但看她面色平静并不像是突发瘟疫的模样,满脸怀疑的瞪她:“你唬我?” “本宫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信不信由你。”苏沄慕摇头,话音才落,又有小兵急急跑过来,惊慌道:“王爷,娘娘,其他几面城楼全是痘症患者,城里的药草也不够了,怎么办?” 第二百七十八章:唬退敌军 “开城门,把那些患痘症的西域人送出去。”苏沄慕沉声回应,那小兵倒是愣住了,挠头道:“娘娘,咱们把城门打开,那些西域人岂不是攻进来了?” 苏沄蓦耸耸肩,无谓道:“他们愿意进来就尽管进来,可没人负责给他们治病。” “哦。”小兵似懂非懂的点头,下去传命令去了,苏沄慕随即又看向青城子,笑颜邀请道:“道长,不如跟着本宫去瞧瞧瘟疫横发的场面?” “你!”青城子将信将疑的看她,但看她和慕云深都没事,也就梗着脖子跟了上去, 才到南墙,就见那边尸横遍野,死人快和城墙齐平了,不禁皱眉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纵然已经死伤遍地,城楼上却还是有不少人,只是那些人都丢了武器,个个在城墙上磨蹭,远远望去,仍可见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着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水痘。 有痒得厉害的已经抓得浑身鲜血淋漓在地上哀嚎打滚,从服饰上还能勉强分出到底是平朝人还是西域人,青城子看得心惊胆战,哪敢再靠上前去。 苏沄蓦回头见他站得颇远,不禁摆手招呼道:“道长,你倒是站近些啊?”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青城子又忙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盯着她,就怕她会出阴招。 苏沄蓦见状指着已经吱呀作响,缓缓打开的城门沉痛道:“咱们平阳城的军队被西域军打散不少,又被瘟疫害得全城百姓的性命都危在旦夕,赶紧去叫你们的西域军冲进来,占了平阳城,这样咱们对百姓也好有个交待。” “你们有个交待?交待什么?让他们死也要拖个垫背的吗?” 青城子听得恼火,看了眼火光四起到处被烧得冒黑烟的平阳城,又见城楼上到处都是水痘患者,狠狠瞪了眼苏沄蓦,急忙飞下城楼跑了。 那边苏沄颜见四方城门大开,以为是青城子攻城奏效,喜得就要吩咐大军立即杀进平阳城,青城子却几个闪身飞过来,黑着脸沉声道:“娘娘,快撤!” 笑意僵在脸上,苏沄颜疑惑不解道:“为什么?城门不是已经打开了吗?” “平阳城突发瘟疫,现在进去就是送死!”青城子指指城门口:“看见那些西域兵没有?” “那些人上城楼时都还好好的,可现在浑身都长满了水痘,苏沄蓦命人将那些染上病的西域人都丢出来,你要是再不赶紧撤,这剩下的几万大军都得染上瘟疫!” 瘟疫?光听着那两个字就能令人背脊发凉,眼看城门口果然被赶出来大批的西域兵,顿时煞白了脸,急声道:“传令下去,速速撤退!” 拓木从听见青城子的话时起就已经传了令下去,那可是一死就能死整座城的瘟疫,这区区十来万的大军还不够瘟疫玩的,他可不敢捋虎须。 况且平阳城内染上瘟疫,不用他们出手,若是治不好,自己就要变成座死城。 青城子看她一听是瘟疫就慌了神的只顾逃命,相比起来可比城楼上镇定自若的苏沄蓦差了不只一星半点。摇头说道:“留敢死队殿后,千万别让那些染了瘟疫人的靠近大军!” 苏沄颜这才反应过来,看那些西域兵已经自动自发的朝大军奔来,顿时惊叫道:“对对对,拓木,赶紧叫人拦住那些染了病的人,千万别让他们回大营!” 呵,苏沄蓦还爱民如子的亲自去看那些染了瘟疫的人呢,这西域王后倒好,不把西域将士当人看,好像那些染了瘟疫的人不是他们西域人似的。 青城子腹诽归腹诽,却也只是看了眼那些被拦住的西域兵便和大部队一起急速撤离了。 城楼上的苏沄蓦看西域铁骑飞速离开,扬起的尘土都遮住了西下的太阳,冷笑着摇摇头,果然不禁吓,就算是打开城门也没那个胆量进来。 慕云深看她眼带不屑的瞧着西域大军,佩服她用水痘机智退敌,星眸里也涌起苦笑,也怪不得西域人胆小,明知城里有要人命的瘟疫,谁敢傻傻的冲进来? 不过看她神色平静并无之前的焦急,心里又涌起起希冀:“蓦儿,是不是瘟疫有解了?” 苏沄蓦回过头来,冲他点头眨眼轻笑道:“当然,我可是平朝难得一见的神医!” 看她肯定回答,慕云深也高兴起来:“这么说来,那些水痘就不是痘疮了?” “不是,只是和痘疮比较相像而已。”苏沄蓦摇头,“你看看那些患病的将士,皆是身有伤口,流血之后才会身出痘,而咱们这些皮肉完好的人却安然无事。” “见血才出痘?”慕云深不解的看她:“这是什么奇怪病症?” “暂时还不清楚来源。”看西域大军已经彻底退出视线所及的地方,苏沄蓦苦笑道:“这场痘症也不知该说是福还是祸。若没有痘症吓退西域大军,平阳城也不知能不能守得住。” “但无数人患上痘症却又找不出原因,眼睁睁看着他们抓的血肉模糊,心里也不好受。” “别想太多,凡事尽力就好。”慕云深牵住她的手,遥遥望着远处的地平线,经此一役,平阳城元气大伤,若是西域人得知瘟疫的秘密,又来强攻,届时该如何守住平阳关? “我明白……”苏沄蓦摇摇头,压下满心的愁绪,低声道:“走吧,去城里看看。” 几个重要将领皆是受伤出了水痘,无人来管理城内状况,那些西域奸细便趁机在城里四处放火,烧了个乱七八糟,更是在百姓聚集地散播谣言,引得人心惶惶。 孙利在那些起火的地点都派了人马过去赶紧灭火,忙得焦头烂额,眼看着城内火光逐渐减少,只余黑烟在黄昏中飘起,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可没等他来得及歇口气,就有熏得满脸漆黑的小兵赶过来急道:“孙将军,那伙狂徒找到了城西那处废弃宅子里的粮草正要闯进去烧了,咱们的人快拦不住了,您快去瞧瞧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抢粮 “什么?”孙利瞪大了眼,城西的官仓已经被烧了,那伙狂徒还要烧藏起来的粮草? 这是想要赶尽杀绝,把百姓生生饿死在平阳城啊? 当即翻身上马,狠狠一鞭子下去,马蹄疾扬,赶往那处废宅。 废弃宅子在城西较偏僻的一隅,此时那里已经围了上千的百姓,个个群情激愤,不断的冲撞着将士们拦起来的防线,高嚷着要进去烧了那些粮食。 那些负责拦住百姓的将士早已苦不堪言,骂不能骂,打不能打,稍稍说句重话,就如热油里滴水,顿时就能炸开锅,让人疲于应付。 看见孙利骑马急急赶过来,顿时高兴道:“孙将军来了,你们有何不满可以和他说!” 话音才落,人群里就有尖细的声音高叫起来:“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的将军都不见了,把我们百姓扔在城里等死,我们也不让你们好过!” “将军们抵御西域都已身负重伤,谁说他们不见了?谁敢胡传谣言?” 孙利一提马缰,骏马前蹄高扬,纵身跨过了防线,策转马头端坐其上,环顾了圈众百姓,才扬声凌厉道:“谁再敢在城里闹事,按军法处置,格杀勿论!” “你们打不赢西域军,就想拿咱们无辜的老百姓出气,咱们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兄弟们上啊,他们只会屠杀百姓!和禽兽又有什么两样!咱们先杀了他们!” 不少人手里还举着火把,闻声顿时纷纷抛向了将士们,孙利见状沉声怒喝:“先撤!” 将士们顿时缓缓后退撤进了宅子里,夜幕下的火光映得宅前一片通亮,见他们都进了宅里紧闭大门,又有声音高喊起来:“兄弟们,咱们爬墙进去,把咱们的血汗粮食都拿回来!” 眼看那些人不知从哪里搬来了无数张楼梯就要爬上丈高的围墙,孙利黑着脸朝旁边的小兵吩咐道:“去,快去叫王爷和娘娘过来镇场子!” 小兵得令,伶俐的从偏门溜走了,孙利面沉似水的看那些百姓被蛊惑得不断的往上爬,简直就是小型版的攻墙战,心里已是恼极了那些煽风点火的人。 这才退了西域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已经窝里反,逼得将士们无路可退,这让那些浴血奋战保卫平阳城的将士们情何以堪?这是要凉了所有军人的心? 看看那些被火光映得寒光闪闪的利箭,这些箭矢没有伤到西域兵,却要扎进平朝百姓的身上,孙利只觉心中堵着口闷气胀滞难平,这又是何苦? 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想太多,那些粮草是将士们接下来抵御西域大军的保障,眼看墙上已经有百姓露头,顿时扬手厉喝道:“弓箭手,避开要害,射!” “慢着!” 清脆娇喝声响起,孙利循声望去,就见远处有两人飞檐走壁而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是慕云深带着苏沄蓦利用轻功一路急赶过来。 几个闪身落在宅门顶上,慕云深扶着她站稳身子,随即双掌轻扬暗吐内力,巧用柔劲将人送下墙头,却无损伤。 水痘见血才出,这般柔劲送出,才能免了这些百姓受苦。 送下墙头的百姓只觉有微头拂过身体,再眨眼已经落在了人群中,有眼尖的认出两人,顿时高声叫道:“王爷千岁!娘娘千岁!” “什么狗屁王爷娘娘,他们就是不让咱们进宅子,想想霸占咱们的粮食!” “说的对!大家伙都上,宁肯把那些粮食烧了,也不能给那些卖国贼!” 见百姓三言两语又被煽动起来:苏沄蓦站在墙头上,一身犹沾着血迹的衣裙在夜风中飞舞,莹白玉颊被火光映得清冷威严,怒喝道:“本宫看谁敢上来烧粮草?” “那些本就是我们的粮食,你们缩在城里不敢打西域人,就把粮食还给我们!” “对!把粮食还给我们!我们自己也要养家糊口!” “还粮食!” “还粮食!”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人带头造势,余下的人也齐齐呐喊起来,当初交粮食时的心痛这会儿都化成了吼叫声,响遍半个平阳城,人人争先恐后的往前挤,唯恐会分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粮食。 “这是从你们手里募集起来的粮草,你们想要拿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苏沄蓦淡然出声,底下的人闻声顿时满面高兴的叫嚷起来:“开大门!开大门!” “莫急,本宫话说完了,你们愿意进去领粮食的,本宫绝不阻拦。” 面色淡然无波,凤目盛着凌厉扫视了眼底下的百姓,哪敢有人与她对视,皆是垂下了头。 慕云深站在她身旁,眸带柔意的看着她,甘愿守在她身旁护着她的安危,看她睥睨天下。 苏沄蓦见百姓安静下来,这才不紧不慢的道:“这些粮食是从你们手里募集来的不错,但粮食也是给了那些苦苦保卫平阳城的将士,并非随意糟蹋。 “现在你们想把粮食拿回去也很简单,谁能守住平阳城杀死西域人,谁就来领粮食,否则别怪军法无情,抄灭全家。” 话未落就有人不满道:“凭什么要杀西域人才能拿回粮食?那些粮食本来就是我们的!” 清冷淡漠如月光的眼神落在人群里,盯住那个挑事的人,“说的好,本宫也并非不承认那些粮食是百姓的,只是现在平阳城情况特殊,得用非常法而已。” 说罢朝慕云深微微点头,云深知她随意,随即飘飞而下,将那挑事的人抓上了墙头。 挑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落在了众目睽睽之下,有些心虚的嚷道:“你抓我干什么?” 玉颊上略微带了点笑意,轻言道:“你不是想要带头拿回粮食吗?去,拎几个西域兵的头颅回来,证明你比这些将士厉害,本宫二话不说给你发粮食。” “这……”那男子眼神飘忽不敢接她的话头,苏沄蓦顿时厉了脸色,沉怒道:“怎么,没那份胆量上战场保家卫国,还想讹诈将士们的口粮?” 第二百八十章:进展 怒喝声利用传音器随着夜风飘出很远,苏沄蓦看底下百姓不吭声了,才又沉沉道:“不少将士为了保卫平阳城而身受重伤,更有甚者已经失去鲜活的生命。” “这其中不乏有你们的亲人和朋友,你们不顾念着将士们为了守住平阳城而浴血奋战,反倒四处挑事,本宫今日就来看看,到底是谁想与黎民百姓作对,想与整个江山社稷作对!” 众人鸦雀无声,半晌有人低低嗫嚅道:“我们只是想要拿回粮食而已……” 这些人……苏沄蓦吐血,她总算是知道愚民一词由何而来了。 被抓上来的男子笑得满面阴险,历来就是那些只知道填饱肚子的愚民最好欺骗了,稍微给他们煽点风,就能烧起燎原大火。 “笑什么笑?”慕云深一巴掌拍下去,打得他顿时矮了半个头,见他缩着头不敢再吭声,这才轻声道:“蓦儿,没时间和他们讲道理了,正事要紧。” 是啊,城里还有那么多的痘症病患等着药方治病呢,苏沄蓦叹了口气,只觉脑仁生疼。 看他们怯懦中又带着他还有理的模样站在那里不肯散去,苏沄蓦狠狠吐出了口闷气,才又说道:“既然你们这么想把粮食拿回去,那本宫也不能违逆民意,所以从今晚起你们拿了粮食的人都去上城楼防止西域人偷袭,将士们撤出平阳城寻吃的填肚子,你们来打打仗。” 话音未落立即又有人质疑起来:“我们都不会打仗,那不是去送死吗?” 苏沄蓦怒了:“你们不会打仗就光会吃,难道还想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没门!” 随即纤手一挥,怒声道:“众将士听令,马上把粮发出去,咱们走人!” 一声令下,宅门顿时大开,将士们都肃穆沉静的整齐分列两旁,放眼望去,只见里面厅门大开,厅里的粮食都堆成了小山。 “这……”眼看着粮食堆成山,围在宅子外的百姓却面面相觑,没了胆子往前冲,若真拿了粮食,把军队气跑了,那西域人来犯,他们拿什么抵抗? 岂不得是和那七座城池的难民一样,背井离乡的在外漂泊? 他们虽然很好哄骗,但那些摆在眼前的道理还是懂的,一时间场面反倒安静下来,并没有人敢上前进门拿粮食。 被抓住的男子顿时急了,大声喊道:“门都开了,你们倒是去拿啊?” “拿什么拿?西域人来了你去打仗啊?”不知是谁怒怼了句,顿时就有人跟着附和起来:“就是,你倒是拿着长矛给咱们耍一个看看,能不能打死西域兵?” “你们,你们这群胆小鬼!……”男子气得不轻,又不敢乱动,只得尖叫:“拿了粮食就往外跑,谁还能逮你们回来守城啊?” “我呸!你真当我们是傻子啊!”怒骂声响起:“咱们的家还在平阳城里,咱们都跑了,那西域人岂不是要占了平阳城?你休想忽悠我们去当卖国贼!” “对,我看他就是西域奸细,来挑拨咱们老百姓和军队关系的,大家不要上他的当!” “就是就是,我怎么都没见过这个人,大家都来瞧瞧,看他是不是咱们平阳城的人!” “这种坏人怎么会是平阳城的人?肯定是西域奸细,王爷,打死他!打死奸细!” 底下的百姓群情激愤,喊打喊杀声震天响,那男子看大势已去,顿时瘫软在地上。 慕云深踢了一脚,厉声道:“说,是谁派你们来平阳城捣乱的?” 那男子被踢得弹跳而起,目光阴森的看着底下百姓,阴声大笑道:“西域的王后娘娘举世无双,你们这群贱民就等着受死吧!” “苏沄颜?”慕云深皱眉,正想再问,哪知那人一拍胸膛,肉眼可见血气倒逆,忙揽了一旁的蓦儿飘出墙头,厉声道:“快躲!” 话音刚落,就见那男子已经自爆,浑身血肉被劲气激得四处乱飞,不少躲避不及的人顿时被溅了个满头满脸,呸声不止。 见竟然是西域奸细作祟,自己还竟傻傻的为虎作伥,底下的百姓已经悄悄散去,苏沄蓦不可能当真与他们计较,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画越带着人借着暗夜的掩饰从百姓群中窜了出来,闪至苏沄蓦身边,笑道:“娘娘,怎么样,我演的可还像那么回事?” “不错不错,回去后给你颁座演艺界的小金人。”明眸笑弯成了月牙儿,,她在到城西时就已经安排画越带人潜伏在了人群里,只等出其不意的造势,果然效果非凡。 慕云深见状也给她竖起了大拇指:“蓦儿如今用计是越发神鬼难测,令人琢磨不透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苏沄蓦笑着摇头,可不敢居功。 夜风吹过,空气里满是浓浓的血腥气,那西域奸细选择极其疯狂的自爆,与地牢里的曹老大如出一辙,脑子里有灵光闪过,思索道:“云深,你说这场瘟疫会不会与曹老大有关?” “你是说他那满身令人恶心的浓疮?”慕云深皱眉细细道:“你当时说他身上的病毒见血就会钻入身体,从而发病,某种程度上来说,与这见血出痘的病症倒是有些相似。” “是了,平阳城本无瘟疫,可从我们来后不到三天的时候就起了痘症,应是我们身上的毒性尚未彻底清除干净,传染了那些将士。” 苏沄蓦边思索边分析道:“当时没有蟠龙叶只得用卧龙草擦身,现在看来只是压制住了毒性却并未清除,反而潜伏在我们身体里进行了变异,变成了见血便会出奇痒无比的痘症。” 听上去好像是那么回事,慕云深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既知病症起因,事情就好解决多了,苏沄蓦难掩激动道:“快,快送我去伤兵营,我得马上去找郑医长商量药方,希望能尽快解除这降横祸。” “你呀,想到妙招就激动,”慕云深笑笑,点头道:“走,我送你过去,再来善后。” 第二百八十一章:受辱 苏沄颜带着人马一直退出二十里地方才稍感安全,吩咐下去就地安营扎寨。 早有统计官将人员伤亡情况报了上来,西域这边连带那些被滞留在平阳城外的染病将士,大约损失了有三万余人,手底下还有六万左右的人马。 而平阳城的伤亡只多不少,更何况全城染上瘟疫,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还不好说。 照这么说来,依然还是打了个大胜仗,只等平阳城的疫情稳定下来,便可强攻夺城。 苏沄颜听了伤亡报告自是眉开眼笑,当即吩咐下去,设宴庆祝胜利,与兵同欢。 入夜以后的塞外很是寒冷,可却依旧挡不住西域大军庆祝胜利的热情,熊熊篝火飘摇,架子上的烤肉滋滋作响,肉香四溢,引得人垂涎不已。 苏沄颜高坐主位,拓木和青城子分坐两旁,看看已经勾肩搭背跳起了胜利舞的将士们,拓木举起酒杯笑道:“娘娘,此番只要破了平阳关,以后您就不再是王后娘娘了!” 苏沄颜略有醉意的看他,眸里水光潋滟,散发着撩人媚态,托腮轻笑道:“什么意思?” 拓木讨好道:“只要咱们逼进京都,助王上夺了那九五之尊的皇位,那您就是凤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自然不再是王后娘娘。” “这个想法不错,本宫喜欢!”听他如此解释,苏沄颜顿时笑开了眼,扬着酒杯就要与他碰杯,一旁的青城子垂下头,隐去眼底的讥诮,就这两个草包,还想一统天下? 哪知苏沄颜看他垂着头并没有举杯,顿时不依道:“道长怎么不举杯同庆?你的酒呢?” 眼神落在他面前的酒樽里,里面已经空空如也,顿时不悦道:“蕊心,还不给道长倒酒?” “是,娘娘。”蕊心不敢怠慢,连忙拎着酒壶绕过去就要给青城子的酒樽里续酒,哪料火光昏暗,不小心踩到了裙角,顿时一声惊呼,整个人就被绊得往前栽倒。 眼看就要一头栽在案几上,苏沄颜铁青着脸就准备训人,哪料青城子身如鬼魅,也没见如何动作,就将蕊心揽到了怀里,一双手紧紧扶在她腰间,似笑非笑道:“姑娘,小心。” “这个蠢货!”苏沄颜低声暗骂了句,看她还傻愣在青城子怀里,皱眉出声提醒道:“还不赶紧谢过道长?” “奴婢谢过道长出手相助。”蕊心被骂得回了神,就要退开给他续酒,哪料放在她腰间的大手却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反倒轻轻游离起来,冲苏沄颜淡笑道:“娘娘,你这婢女不错。” “是吗?”苏沄颜狐疑的看了眼蕊心,模样还算清秀可人,就是太蠢了些。 见青城子眼底升起隐晦的火热,顿时满脸心照不宣的笑道:“既然道长喜欢,那从今儿个起她就是您的人了,晚上跟您回营帐,不必再去本宫帐里侍候。” “娘娘!”蕊心不敢置信的惊叫一声,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就将自己送给别人? 腰间的大手往上移,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避讳的放在了高耸的胸脯上,蕊心又羞又恼,忍住那股冲上脑门的寒颤,急急道:“娘娘,奴婢愿意终生侍候您,求您别赶奴婢走!” “你这傻丫头胡说什么,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苏沄颜想起当年沈漪澜要将自己嫁出门时,自己也是如此求她,可最终还不是把自己嫁来了西域? 自己这个主子都无法反抗命运,她一个可有可无的婢女,凭什么还敢挑三拣四? “娘娘!”蕊心一声凄呼,就欲跪地求她开恩,一旁的青城子冷笑道:“怎么,你个小小的婢女跟着我难道还嫌委屈?” “道长这是说哪里话,蕊心能跟您,是她的荣幸,”苏沄颜赔着笑脸,警告的瞪了眼蕊心才又笑道:“这丫头自幼与本宫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就是一时不舍而已。” 青城子冷笑:“原来还是自幼服侍娘娘的人,看来还是老道僭越了。” 苏沄颜看他脸色便知不妙,青城子可是她西域大军中难得一见的高手,可得要好生收拢,顿时瞪了眼蕊心:“还不快给道长赔罪?” “奴婢,奴婢……”眼泪顺着清秀脸庞滚滚而下,被篝火映得越发楚楚可怜,哽咽了两声却始终没说出话来,青城子伸手扯住她腰间的裙帛用力一撕,霎时只听得咔嚓一声,纵然是厚实的面料也挡不住他的铁掌功,顿时裂成了几片。 “啊!救命啊!” 变故突生,惊得蕊心尖叫不已,捂着碎裂的裙子想要遮住雪白的身躯,却遮了前面挡不住后面,那些士兵也停了下来,指着她的窘迫模样哈哈大笑。 更有甚者已经扬有高呼:“道长,用完了让咱们兄弟也来尝尝娘娘的侍婢是个什么滋味!” “好说好说。”素来阴鸷的眼里闪着淫邪,越发显得他阴森又猥琐,看那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在火光的映衬下越发莹润光洁,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就欲起身拉着蕊心去洞房。 苏沄颜却急声道:“道长且慢!” “嗯?”青城子眼带不耐的望过去,苏沄颜忙赔笑道:“这丫头不经人事,本宫马上找人调教一番后再送去您营帐里,免得待会儿扫了您的兴致,如何?” 青城子这才缓了脸色,顺手在蕊心腰间捏了几把,仔细回味了下那嫩如凝脂的触感,这才阴笑道:“娘娘倒是个妙人儿,想的周全,如此甚好!” 苏沄颜见他也是此道中人,媚态横生的笑瞥了他一眼,才朝旁边吩咐道:“燕嬷嬷,把那丫头带下去好生调教,然后送去道长的营帐,可不能扫了道长的兴致。” “老奴明白。”那燕嬷嬷生得人高马壮,朝着蕊心走过去,一把拎起她朝青城子嘿嘿笑道:“道长只管放心,等您回营帐时,保管这丫头能把您侍候的舒舒服服!” 蕊心已经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拼命的挣扎,“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还不老实?” 燕嬷嬷一把扯开她蔽体的半边衣裙,狞笑道:“再敢闹就把你衣服全扯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出逃 “这倒有点意思,”青城子抚着下巴,眼底兴趣大起,有士兵哄笑道:“嬷嬷,快扯开!” “全扯开岂不是让你们这群兔崽子占了便宜?” 燕嬷嬷笑骂了句,挟着蕊心故意从人群中穿过,感觉到那些如饿狼般的眼神,蕊心浑身都起了寒颤,嗓子都快哭哑了,“我不闹了!我不闹了!你把衣服还给我!还给我!” “迟了!”燕嬷嬷一声冷喝,挟着她从人群中走过,也不管旁边的咸猪手放肆揩油。 眼看着燕嬷嬷挟着蕊心远去,还不时有士兵趁机摸几把那雪白耀眼的肌肤,青城长感慨的摇头:“西域果然民风开放,这若是搁在平朝境内,非得人人喊打不可。” “道长喜欢就好。”苏沄颜朝他眨了眨眼,媚笑道:“西域儿郎个个都是真性情,喜欢谁就上谁,不似平朝那些伪君子,表面上像是个正人君子,实际却是衣冠禽兽。” “说的不错,背地里**闺阁宫闱,表面上却是粉饰太平。”青城子倒满美酒,举杯冲她笑道:“娘娘,老道敬您一杯!” 苏沄颜自着媚笑着应下,一旁的拓木看两人眉来眼去,心底嫉妒暗起,这王后与朝中重臣皆是有染,也且不说,这会儿又按捺不住的想要勾搭那青城子? 只是他也无权过问苏沄颜的私事,更何况真要闹起来,他自己也讨不了好。 只得埋头喝起闷酒,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又不少她苏沄颜一个? 那边燕嬷嬷挟了蕊心回苏沄颜的大帐,逼着她将宫里妃子用来讨好王上的东西都学了一遍,看她乖乖的不再闹腾,这才又拉着她往青城子的营帐而去。 燕嬷嬷掀起帐帘,夜晚的寒风刺骨,吹在身上,冻得蕊心霎时就打了个激灵,哭得已然浑浑噩噩的脑子也清醒不少,提步行至帐帘处,却又是蓦然停住了脚。 抬头看着暗沉夜色,想到苏沄颜的无情,青城子的狠辣,还有那些士兵们的哄笑声,那些摸在身上的粗糙手掌,浑身就止不住的颤抖,眸里闪过恨意,她不能就此认命,不能! 燕嬷嬷看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顿时催道:“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走?!” “嬷嬷,我冷……”身上的衣裙已经被撕成布条,根本裹不住身子,蕊心扒着帐帘哀求道:“嬷嬷,您好歹让我穿件衣服再去道长那里,成吗?” 可燕嬷嬷哪时会是怜香惜玉的人,使劲掰开她的扯着就往外走,骂骂咧咧道:“还穿什么衣服?就这副模样最讨男人欢心!” “疼!嬷嬷,松手啊!疼!”手腕像是被铁箍勒住,生疼不已,蕊心被她扯得跌跌撞撞的往前奔,一旁有巡逻的士兵路过,都看着她的娇躯涎笑不已,却无人来帮她一把。 一路几乎是被扯进了青城子的营帐里,燕嬷嬷将她往榻上一推,随即就搬了把椅子守在旁边,威吓道:“你最好老实点,要是敢耍花样,我饶不了你!” “奴婢不敢……”蕊心缩在角落里,见床边放着套男人衣裳,眼角瞄了瞄,有心拿来换上,但看燕嬷嬷牢牢盯着自己,却又不敢随意乱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见燕嬷嬷瞪着眼睛根本毫无疲态,蕊心不由得急了起来,若是就这般僵持下去,等到青城子那个老道过来,以后决无自己的好日子过。 正想着用个什么招把这个恶婆娘支出去,帐外传来小兵的声音:“嬷嬷,娘娘唤您过去。” “娘娘这会儿唤我干什么?”燕嬷嬷有些疑惑,却还是赶紧的起了身奔出营帐,临出门时复又警告的瞪了眼缩在榻上的蕊心,冷声道:“别玩花样,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蕊心只是喏喏的点头,不敢应声,见她出了帐帘,立即跳下床冲到营帐边掀起帐帘一角,看她果真远去,这才急忙回去套了衣服挽起发,用书桌上的墨水将脸涂黑,摸至帐帘边,却见外面有人守着,只得又懊恼的赶忙退了回来。 焦急的在帐里踱来踱去,燕嬷嬷虽然走了,但派了人在帐外守着,这该如何是好? 眼神在帐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到青城子放在书桌上的匕首,狠狠咬牙,拼了! 帐帘前的守卫她肯定打不过,纵然有了匕首也只是去送死,钻到帐篷后方,小心的割了个口子,透过缝隙往外瞧,见这边黑沉沉的一片,并无巡逻卫兵走过。 这才小心的割大了口子,钻出帐篷,一路躲过那些巡逻卫兵,趁着大部分人都围在篝火那里,悄悄的偷了马匹,向着营外疾驰而去。 她这两年跟着苏沄颜在西域别的本事没学会,骑马的技术倒是大大提高,回头看了眼远处营帐空地里仍隐约可见的篝火,眼底闪过恨意,扬鞭策马,头也不回的冲进了暗夜里。 那厢苏沄颜唤了燕嬷嬷过去,醉意朦胧的问道:“那丫头还闹腾吗?” 燕嬷嬷满脸堆笑,忙回道:“这会儿可听话了,已经送到道长营帐里去了。” “嬷嬷当真好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调教好,”青城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脸,一张泛黄的脸也涌起了红晕,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醉醺醺的道:“老道要入洞房,就先告辞了!” “别急啊,道长。”苏沄颜见他起身,也忙让燕嬷嬷扶了自己,歪在她身上笑嘻嘻的道:“本宫多年的侍婢今夜出嫁,本宫理当去看看她,走,去看看!” 她既然想看看,青城子也就没再推辞,醉得东倒西歪步履不稳的奔向营帐,看帐外还有两人守在那里,顿时醉笑道:“帐里可有动静?” 两小兵恭敬道:“回大人的话,那丫头老实着呢,从嬷嬷离开后也没闹腾。” “走,进去看看。”青城子醉态毕露,想要掀帘却扑了个空,苏沄颜吃吃笑道:“嬷嬷,快去帮帮咱们的新郎倌!” “好嘞!”燕嬷嬷长应一声,笑容满面的掀起帐帘,打算自己先进去再请青城子进来,目光落到榻上时却陡然一惊,尖叫起来:“娘娘,那丫头不见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夜半投诚 “什么?”苏沄颜顿时醉意消了大半,冲进帐内转了一圈,哪里还有蕊心的身影? 床榻侧方有冷风灌进来,苏沄颜盯着那口子恼怒道:“这个死丫头,居然还敢逃跑?” “娘娘,这就是你所谓的将侍婢送给我?”青城子冷了脸色,看着她主仆二人怒道:“老道本来要直接进洞房的,你非要拦着调教,说,是不是你们偷偷将人放走了?” “道长莫气,不过是个侍婢而已,本宫又怎么会欺骗你?”苏沄颜抹了把冷汗,冲燕嬷嬷打眼色,“你来告诉道长,究竟怎么回事?” “老奴,老奴真的不知道啊……”见两人都瞪了过来,燕嬷嬷顿时汗如雨下,哭丧着脸道:“老奴临走前她还好好的在榻上坐着,肯定是她自己,她自己心有不满,悄悄跑了!” 青城子冷笑一声:“老道我可不管那些,今夜若是扫了我的兴致,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苏沄颜也急了起来,从嬷嬷找到自己再到现在,也过去了不少时间,谁知道那该死的丫头躲到哪里去了?这偌大的军营一个个的翻下去,只怕天都亮了。 关键是军营里的女人也就那么几个,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去给他找女人? 想想只得硬着头皮笑道:“道长,本宫身边还有几个侍女,您去挑一个来?” “怎么着,就想随便塞个人打发我?”青城子却并不领情,淫邪的眼神落在她半敞的衣襟里,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似笑非笑道:“娘娘倒是个妙人儿,若是愿意……” “道长,你说什么呢?……”嘴里娇嗔着,身子却半推半就的软靠在了他怀里,一双眸子含着媚意笑看着他,青城子顺势抱住她嘿嘿一笑:“能与娘娘共度春宵,老道死也无憾了!” 见两人已经抱作一团,燕嬷嬷当即垂下了头,吹灭帐中的蜡烛,只余一盏油灯绽着微弱的光芒,退至帐帘处,听着里面哼哼唧唧的声音,只当充耳不闻。 弦月高挂枝头,蕊心夺了马,照着记忆里的路线朝着平阳城狂奔而去,见那巍峨的城墙耸立在夜色里,才稍稍喘了口气,奔至城下猛拍着厚实的城门尖叫道:“来人啊!快开城门!” 尖厉的声音在暗夜里清晰无比,城墙上有人厉声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蕊心急得冒汗,一路上遇见不少被遗弃的西域兵,她可不想引来那些人,尖声回道:“快去告诉你们王爷和娘娘,西域王后身身边的人来投诚了!” 西域王后身边的人来投诚?见她只是独身一人,并无威胁,城楼上的士兵迟疑了下,抱着宁可弄错不可放过的想法匆匆奔下了城楼,打开了城门,“快进来!” 蕊心急忙闪身进了城,匆匆道:“快带我去见你们王爷,我有要事禀报!” 小兵既然让她进了城,自然不敢耽搁,一路引到城主府,慕云深还在书房里挑灯处理公事,看见她进来,平静的面容中微带了点诧异:“你是苏沄颜身边的蕊心?” “多谢王爷还记得奴婢的名字。”见慕云深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小小的丫鬟,蕊心顿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王爷,娘娘这几年变得凶残暴戾,今夜又要将奴婢送给那个青城子,奴婢实在在西域待不下去了,求您收留奴婢!” “你本是平朝人,回平朝也无不可。”慕云深看她激动痛恨的模样,眸里却是闪过深思,“但现在两军交战,你随了苏沄颜去西域,此时来平阳城难免让人怀疑你的动机。” 蕊心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闻言也并无太多情绪波动,昂起头来咬牙切齿道:“王爷,奴婢知道贸然前来定会引来非议,但奴婢愿意领路,去烧了西域大军的粮草!” “这个……”慕云深看她似已恨西域入骨的模样,她虽然愿意带路,但自己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冒险,不得不防。 “这样吧,你先留在城主府里,我与其他将军商议情况后再决定是否偷袭西域粮草。” 说罢领着她出了书房,交待人看好她,自己则匆匆赶去了伤兵营,将领们大多负伤在此,又出了痘症,要商议事情得要跑去伤兵营才行。 将领们正在帐篷里讨论军情,看见他来顿时急了:“王爷,您怎么还往这里跑?” “无妨,这痘症见血才会发病。”慕云深摇头,随即沉声道:“半个时辰前苏沄颜身边的侍女跑过来投诚,说是可以领兵去烧了西域大军的粮草,诸位以为如何?” “还有这等好事?” 赵敬平满脸狐疑,“莫不是他们见城里出了瘟疫,便想法子诱我们出城杀之吧?” “不排除这个可能,”朱相高点头,谨慎道:“王爷,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切莫一时冲动丢了性命。” “云深,果然是你。”苏沄蓦的声音从帐帘处传来,明眸带着温柔笑意看他,“郑医长告诉我时,我还不敢相信呢,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蕊心过来投诚,说是可以带兵去烧西域粮草,以示诚意。”慕云深上前牵住她的手,引到首位好生坐下来,才又说道:“我来与众将商量,看可否去偷袭西域粮草。” “苏沄颜身边的蕊心?”见他点头,苏沄蓦看了眼满面谨慎的众将,微微笑道:“将军们劝你不要冲动?” “娘娘猜的没错,”朱相高沉声道:“既然瘟疫是在特殊条件下才会传染,那援军不日即可到达,咱们到时候反杀回去即可,实在没必在冒那个风险。” “朱将军说的也没错,但是咱们可以分析下蕊心真心投诚的机率有多少,再决定是否偷袭西域粮草也不迟。”苏沄蓦淡然微笑:“毕竟这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可轻易放弃。” 慕云深剑眉微皱,“如果真能一举烧了西域大军的粮草,援军收复城池也要容易许多。” “就是这个道理,”苏沄蓦点头,“你们想想看,西域大军今日为何退走?” 第二百八十四章:夜袭 “自然是怕染上平阳城里的瘟疫,这才匆匆退兵。”朱相高接口,随即又迟疑道:“娘娘的意思是,西域人既然怕极瘟疫,那自然也不会派人来试探?”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苏沄蓦笑笑,清泠悦耳的声音侃侃道来:“今日他们若是胆大些,平阳城就已经落入了西域手中,挥师中原也无不可。” “但他们却仍选择兵退二十里,唯恐染上瘟疫,又怎么会使诈叫我们带人去偷袭粮草?” “这话倒是极有道理,”朱相高这下子也笑着点头赞同道:“西域大军亲眼见到了那些水痘的恐怖,现在避我们如蛇蝎,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再攻城。” “没错,没有什么比亲眼所见更具说服力,”苏沄蓦笑望着云深,“云深意下如何?” 灿若繁星的眸里闪过戾气,西域人胆敢犯平朝,就要有付出血的代价的觉悟! 沉声道:“我带队精兵夜袭西域大营,人少机动性强,他们纵使埋伏也没有多大意义,倘若一旦成功,西域大军暂时就无再战之力,必将退出平阳关。” 虽说分析起来此行必无太大危险,苏沄蓦仍忍不住叮嘱道:“你要当心,咱们虽然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战情瞬息万变,你凡事小心为上。” “放心,我会小心应对。”慕云深点头,安慰的捏了捏她微凉的掌心,随即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诸位看好平阳城,本王去去就来。” 话落人已至帐篷外,大步远去,苏沄蓦坐在主位,明眸里有担忧一闪而过,朱相高看出她的心思,出声安慰道:“娘娘,王爷艺高心细,此行定然不会有事的。” 赵敬平挠头嘿笑道:“末将看王爷每回都能大难不死,娘娘您就别担心了。” 哪料话音未落朱相高就一巴掌扇到了他头上,低声斥道:“会不会说话?不会就闭嘴!” “老朱,你怎么又打人?”赵敬平捂着头不满的瞪他:“我哪里说错了,为什么要闭嘴?” “你还学会饶舌了是吧?”眼看朱相高又要一巴掌扇过去,苏沄蓦忙摆手劝道:“本宫无妨,两位将军就莫要再争辩,好生歇着吧。” 见苏沄蓦出声劝解,朱相高这才悻悻收了手,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找揍呢? 赵敬平也觉冤的慌,铜铃大眼委屈的瞪着朱相高,他哪说错了? 眼看两人像斗鸡似的瞪着彼此,苏沄慕无奈摇头,正想起身离开,帘外已经传来了小兵的声音:“娘娘,郑医长请您过去。” “好,本宫马上就来。”沉声应了句,苏沄蓦打起精神,深吸了口气挺直身子,才急步往外走去,明眸里涌起坚毅,不管如何,先把痘症解决了,平阳城才有还手之力。 郑志行看她过来,指着之前研究出来的药方皱眉道:“娘娘,我已经把熬好的汤药给士兵服下去了,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成效,痘症并未消除。” “加了蟠龙叶也没效果?”苏沄蓦看了眼方子,这是照着之前曹老大的症状来开的药方,看来那病症果然异变,黛眉紧锁道:“这样,你把青木皮换成金香果,加苦参,竹叶和枳实进去,熬成副汤药再试。” 这些都是泄火通腑的药草,军营里常备,郑志行急忙吩咐下去令人熬药。 随后两人又在营里转了一圈,那些用药水擦过身子的痘症患者尚且还好,已能勉强入睡,但后面因药草不够而无法洗身的伤兵则是痒得满地翻滚,痛苦不堪。 苏沄蓦退出营帐,眸底满是不忍,“郑医长,城里找不出止痒药草了吗?” 郑志行摇头,叹气道:“娘娘,伤兵太多,城里储存的药草已经被用空了。” “但这般痒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瞧瞧他们,再挠下去骨头都要露出来。” 看看那些未能解痒而被聚在同个营帐里的伤兵,大通铺上到处都是人影翻滚,不少人伤口迸裂也不自知,明明已经抓得血肉模糊,却还是忍不住去挠。 “娘娘,现采药草也不来及,咱们,咱们也没法子啊……”郑志行也不忍去看那些将士的惨状,叹道:“只能尽快配出对症药方,才能根除这奇痒痘症。” 也只能如此了,苏沄蓦咬牙沉声道:“走,咱们再去研究下药方,多配几种方子出来,务必尽快除了这怪病。” 两人回到帐篷,就着烛火细细讨论,眼看已过子时,才最终确定下来几种药方,将方子拿给药侍去煎药,苏沄蓦这才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子,这会儿云深该是到了西域大营吧? 郑志行看她已现疲态,况且已是下半夜,不由劝道:“娘娘,您已经忙了整晚,要不先去歇息会儿,微臣在这里盯着就好。” “无妨,熬熬也就过了。”苏沄蓦摇头,明眸一片清冷,云深带兵偷袭西域粮草,平阳城里又满是痘症患者,药方也不知能否见效,两者都是火烧眉毛,叫人心焦,她哪有心思去休息?还不如就在这里守着,还能图个心安。 那边慕云深赶回城主府,趁着夜色还早,点了百位精兵,由蕊心带路,疾驰向西域大营。 人强马壮,二十里外的西域大营很快便现在眼前,子时已过,营里一片静谧,也许是想着平阳城内染上瘟疫已经自顾不暇,营里连巡逻的卫兵都没见到几个。 离营稍远的地方停住马,慕云深看向跟上来的蕊心,压低声音问道:“粮草在什么位置?” 蕊心摇摇,伸手指向远处暗沉的天地:“王爷,咱们得绕过大营,在后方五里左右的地方才是西域人存放粮草的所在地。” 孙利也在精兵之列,闻言低声道:“西域人可当真狡猾,把粮草放在后方,若无人带路,谁敢贸然去偷袭?” “先别管其他,”慕云深看了眼天色,“你马上带路,黎明前定要烧了他们的粮草。” “是,王爷。”蕊心低低应声,随即一拉缰绳,轻踢马腹,带着众人悄无声息的从大营侧方绕了过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第二百八十五章:火烧粮草 几里路转眼便至,看着前方隐在暗夜里的几座偌大的黑影,蕊心勒住了马,低声道:“王爷,粮草便藏在那些粮仓里面,因着在大营后方,所以守卫并不多,您看该怎么办?” 慕云深看了眼两个歪在门口正在睡觉的小兵,沉声道:“走,直接摸进去。” 众人下马,轻巧的摸了过去,孙利领人打先锋,手起刀落,那两个小兵在睡梦中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已经丢了性命。 带着人先行摸了进去,看粮仓内部并无人看守,才挥手招呼人进来,慕云深低声道:“十人一队,蕊心跟着我,先去探清情况再作决定。” 队伍立即四下分散开来,摸进了那些粮仓,慕云深带着蕊心站在暗处,低声问道:“你以前有来过粮仓吗?” 蕊心点头:“奴婢曾跟着娘娘来过几回,但都是在那边的主厅,粮仓内里也没进去过。” 看来守卫应是在主厅那边休息,难怪粮仓反倒无人看守,慕云深正琢磨着,那些探路的精兵已经回来了,皆是摇头:“王爷,粮仓里堆满了粮草,但无人看守!” “很好,马上去给粮仓里浇上火油,然后出来同时点了火再撤退!”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让那些西域守兵疲于应付,又能完美撤退。 众人听令,转身去浇了火油,随着慕云深一声轻喝,数十支火把同时扔到了火油之上,瞬间就见几处仓内皆是飘起熊熊火焰,映红了众人的眼眸。 深邃明亮的星眸里铺起红云,慕云深眯眼冷笑,大掌一挥,“撤!” 大火烧得谷子噼啪作响,空气里飘着焦香味,稍远处主厅里熟睡的守卫在睡梦中动动了鼻子,伸手拍拍同伴,闭着眼睛迷糊道:“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你丫的不睡觉闻什么闻?尿床了吧?”被拍的同伴不耐烦的咕哝了句,翻过身去正想再接着睡,朦胧中却觉窗外的天色似有不对,怎么红的那么厉害? 揉着眼睛拉开房门,顿时一股灼热气浪直扑面门而来,烫得他连连后退,只见粮仓已经被火焰包围,大火映红了半边天,霎时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扑了回来,惊恐尖叫道:“快醒醒!起火了!都快醒醒!粮仓着火了!” 尖厉声音惊醒了所有人,纷纷跑出房外,就见粮仓烧得噼哩啪啦直响,烈焰灼得人根本不敢靠近,哪还敢上前救火? 众人顿时软了腿,个个哭丧着脸,粮草没了,按军法处置他们非得被斩了脑袋不可,对望了几眼,也不知是谁低声狠狠道:“干他娘的,老子跑了!” “临阵脱逃,被逮住了可是要受剐刑!”有胆小的连忙摇头,“还是赶紧想办法救火吧!” “那么大的火,你怎么救?上去烤人肉?”胆大的冲进房里拿了衣物就一头冲进黑夜里,厉声喝道:“反正左右就是个死,老子拼了!” 有人带头,余下的人不管胆子大小纷纷回身抄起衣服撒腿就往外跑,与其在这里等着被逮住问罪,还不如趁着大军没有发现,赶紧钻到山林里躲起来,好歹还能捡条命回来。 一时间粮仓守卫跑了个干干净净,只余大火肆虐,映红苍穹。 苏沄颜借着酒意与青城子厮混一夜,玩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直至倦极才沉沉睡去,可刚入睡才没多久,帐外就喊声大作,顿时从梦里惊醒过来,闭着眼唤道:“蕊心!” 可帐里哪有人回她,宿醉疼痛的脑袋一时想不起昨夜之事,见帐里没动静,闭着眼就骂了起来:“蕊心你个死丫头,快给本宫滚过来!” 外间这才有人急急跑了过来:“娘娘,您快起来,出大事了!” “什么事在那里鬼喊鬼叫?”苏沄颜这才懒懒睁开眼,看是燕嬷嬷,顿时揉着眉心不悦道:“蕊心那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过来服侍本宫?” 见她提起蕊心,燕嬷嬷小心道:“娘娘,蕊心昨夜就已经悄悄跑了,您忘啦?” 跑了?一双妙目狐疑的看着燕嬷嬷,酗酒过度而生疼的脑袋里闪过些片段,哭泣哀求的蕊心,阴沉发怒的青城子,还有被迫献身的自己…… 眼神落在了凌乱不堪的榻上,眸色阴冷冰寒,几经变换,最终却是平静下来,略有一丝怅然,从小陪在自己身边度过无数春秋的蕊心,终于也弃自己而去了吗? 只是随即又无声的冷笑起来,那些该死的家伙,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没了他们,还能活得更好!他们放弃自己,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燕嬷嬷小心的服侍她起床,习惯了蕊心的侍候,一时间觉得燕嬷嬷笨手笨脚的难以忍受,但想想那个忘恩负义的死丫头,又强压满心的恼意,问道:“外面何事惊慌?” 燕嬷嬷看她脸色不愉,小心的替她整理着衣裳,闻声又赶忙回道:“娘娘,几里外突发大火,都映红了半边天,老奴听那些小兵说,好像是咱们的粮草被烧了。” “什么?!”苏沄颜顿时大惊,哪还有时间和她在磨蹭半天也没穿好外衣,一把夺过衣服胡乱套上,匆匆奔出了营帐,抬眼望去,果见西北方向火光冲天,染红了黎明前的黑夜。 抓住帐前的小兵急问道:“拓木大人在哪里?青城子道长呢?” 小兵惶恐道:“娘娘,两位大人已经赶去粮仓了,吩咐若是您醒来,也尽快赶往那边。” “完了,完了……”眸色灰败的看着那片在半空中升腾飘摇的火光,膝盖一软差点就摔在地上,追出来的燕嬷嬷急忙扶住她,带着哭音担忧道:“娘娘,您可千万别急坏了身子啊!” “本宫再急有什么用?难道能让那些粮草变回来?”苏沄颜忍着满腔怒气沉声吩咐道:“赶紧给本宫备马,本宫要赶去粮仓看看损失情况!” 说罢已经急步往外走,眸里怒焰大炽,好你个苏沄蓦,平阳城染了瘟疫你还不消停,竟然还敢派人来烧西域的粮草,咱们就走着瞧! 第二百八十六章:争吵 火焰通天,映得这方天地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昼,慕云深带人藏在远处的山脉里,看粮仓里窜出来的人影纷纷奔进了密林里,眸底是森森冷意,犯我平朝,便以雷霆手段灭之! 只是那些已经慌了神西域兵不足为虑,慕云深只是瞟了眼便不再理会,见偌大的粮仓已经彻底被火焰包围,扬手策马,随即一行人隐进山脉,消失无踪。 等拓木和青城子赶到粮仓时,偌大的粮仓基地已经全部被火焰包围,空气里飘着焦香味,那些守卫皆不见踪影,也不知是不是被大火烧死在里面。 青城子看着大火肆虐,冷笑道:“这下倒是省事了,平阳城发瘟疫,西域军的粮草被烧,谁也讨不了好,大家都各自回家洗洗睡吧,不用再折腾了。” “不可能!”拓木发青的脸色都被大火映得泛红,面色一片狰狞,西域倾全国之力才凑齐十万大军,凑足了这些粮草,好不容易取得今日的胜利,绝不能半途而废! “什么不可能?”青城子倒是无所谓,但就见不得拓木那副死不认错的模样,讽笑道:“没了粮草,你让那几万大军吃什么?啃泥巴吗?真是开玩笑!” 拓木被激得毛发倒竖,绿豆眼狠狠的瞪着他:“你不是西域人,自然在这里幸灾乐祸!” “老道懒得和你这愚夫说话。”青城子扭头就要走,苏沄颜已经从后头赶了上来,急怒道:“吵什么吵?都是为了西域,赶紧想办法才是正途,有什么好吵的?” “哼!”青城子见她赶来,这才冷哼一声顿住脚,站到旁边没好气的道:“粮草都烧没了,当然是赶紧撤回城里筹了粮草再来,这老头还非要犟在这里,岂不是找死?” 拓木也就四十来岁的模样,但是常年**身子亏空的厉害,看起来比较显老。 闻声顿时气得跳脚,恼怒不已:“谁是老头?你说谁是老头?老子可以你年轻多了!” 青城子捋着下巴上的小簇山羊胡,笑的好不得意:“谁气得像蚂蚱跳,就是说谁。” “你个贱人!” 拓木羞愤交加,他早在篝火会上看他勾搭苏沄颜时就已经心不满,这会儿又被他在苏沄颜面前羞辱,哪还忍得住满腔怒火?是可忍而孰不可忍! 扬着手就要跳起来打人,苏沄颜侧身挡在青城子身前,厉喝道:“够了!” 拓木看她居然挡在青城子身前,眼里满是受伤神色:“娘娘,您居然帮着个外人?” 苏沄颜暗恼,若不是看他那颗脑子对西域还有用的份上,他以为自己想管这摊子烂事? 人家青城子能和四王爷过招,他一个手脚发软的书生,还想和人家对打?找死是吧。 “道长说的没错,粮草被烧,大军需得尽快撤回最近的丹霞城,先募集粮草再说。” “好好好,你们俩有了露水之缘,我反倒成了外人!”拓木惨笑一声,踉跄倒退几步,随即头也不回的奔进了暗夜里,“本相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青城子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声冷笑道:“这老家伙要跑,你也不去拦着?” “他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想不透,也就不配做西域的相国大人。”苏沄颜看了眼已经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的粮仓,冷声道:“走,回丹霞城。” 一声令下,人马迅速撤离粮仓,有山风吹过,扬起阵阵黑灰,证明着此处曾发生的大火。 慕云深带着人天蒙蒙亮时才赶回平阳城,一路直奔伤兵营。 众将彼时聚在苏沄蓦那边看她配药,见到他回来皆是喜笑颜开,纷纷拱手笑道:“恭喜王爷顺利烧了西域粮草,短时间内西域大军是不敢再犯平阳关了!” 大火冲天,映红了半边苍穹,平阳城里的将士皆是看到了那壮观景象,苏沄蓦的一颗心也咽回了肚子里,从那厚厚的药方里抬起头来,并不说话,只是抿着唇儿温柔的笑看着他。 慕云深与她对视一眼,眸里有柔情流转,素来沉静威严的容颜上了露了点点笑意,点头微笑道:“此次能一举烧了西域粮草,蕊心功不可没,回头重重有赏!” 蕊心连忙摇头:“王爷过奖了,奴婢只是为求自保谋条生路而已,担不起大功。” “你倒是实在,有什么就说什么。”苏沄蓦赞赏的看了眼一眼,多少人为求荣华富贵而耍尽手段,她反倒傻傻的把功劳往外推。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蕊心垂着头偷瞄了她一眼,清秀的脸蛋上闪过惊叹,三小姐还如从前在相府那般清灵美貌,容颜丝毫不曾有变,反观四小姐,抹再多的粉也掩不了她眼神里透出来的邪恶丑陋。 “你我也算是故人,你又立了大功,本宫自不能亏待了你。” 苏沄蓦看她满面惊叹的模样,失笑的摇摇头,相由心生这话一点都不假,苏沄颜内心丑恶,容颜自然美不到哪里去。 “先去城主府住着吧,等这边情况稳定下来后,你再来告诉本宫想要什么赏赐。” “是,娘娘。”蕊心乖巧点头,随即就跟着卫兵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亮开,营里的早饭也送了过去,慕云深看她脸色苍白,素来红润的嘴唇都没了血色,不禁心疼道:“忙活了整晚?怎么也不知道爱惜身子?赶紧喝点粥然后好好去歇一觉。” “心里担忧,睡不着觉,索性就在这里看着了。”苏沄蓦笑着摇摇头,她以前忙实验时连着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没事,这才一个晚上,没什么问题。 慕云深知她一心忧国忧民,伸手端了粥碗过来递给他,安慰道:“西域大军储存的粮草已经毁尽,短时间内无力再攻城,你就别操心城里的事情了。” 苏沄蓦点头,接过他端来的粥碗,正想小口抿下去,粥里却不知道放了什么,腥味儿颇重,顿时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忙放下碗捂着嘴冲出帐篷,就在外面呕得天昏地暗。 跟出来的慕云深看她酸水都吐出来了,顿时急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吐的这么厉害?” 第二百八十七章:昏迷 昨日忙来忙去的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干呕的全是胃里残存的酸水,苏沄蓦吐得眼泪花都冒了出来,好不容易等那股恶心感过去,整个人已经没有半分力气,软倒在了他怀里。 慕云深急忙拥住她,皱眉道:“是不是没吃东西,胃受不了?” 看她连答话的力气都没了,连忙扬声道:“郑医长,端碗粥过来!” 郑志行闻声连忙端了粥碗过来,递到苏沄蓦面前,哪料苏沄蓦才闻到那股腥味,心口顿时又涌起恶心感,跳起身来扒着营帐又吐了个没完没了。 这下子慕云深是真急了,抓着郑志行急道:“你快给她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这……”郑志行看了眼碗里的白粥,这粥大家都吃过,里面似乎掺了点咸鱼干,除了腥味有点儿重,味道其实还挺不错的啊? 瞧她似乎闻到鱼腥味就呕吐,郑志行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娘娘莫非是有了身孕?” “身孕?”慕云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傻傻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郑志行笑而不答,看苏沄蓦已经停了呕吐,笑道:“娘娘自己把把脉,看可否是喜脉?” 不会吧?苏沄蓦瞪大了眼,之前月事没来时以为是来西域的路上沉睡太久,导致内分泌紊乱而已,难道还真就不知不觉中奖了? 颤抖着手搭上腕脉,莹白玉颊上看不出喜忧,慕云深反应过来,紧张的看着她的面色,不自觉的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样?是否有喜?” 纤指下的脉相圆滑如珠,流畅有力,缓缓松开手,明眸里的笑意一点一点的堆积,直至盈满了笑,扑进他怀里兴奋的直跳:“云深,咱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咱们有孩子了?”喜悦来的太突然,慕云深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看她肯定的点头,嘴角顿时止不住的咧成傻笑模样,赶紧扶稳她,紧张道:“别跳别跳,别伤到了咱们的孩儿!” 郑志行看他紧张的碰都不敢碰王妃,顿时笑道:“王爷不必过于担心,让胎儿顺其自然的发展才是最好的。” “就是,孕妇得多走动,以后临盆时才能少受苦。” 苏沄蓦抚着平平的肚子,明眸里温柔乍起,她和云深的孩子呢,光想着就叫人期待不已。 慕云深轻拥着她,看她容颜之中已经有了为人娘亲的柔和,心头涌起无言的感动,蓦儿虽未说,但自己知她早已盼着能有个孩子,如今终于等到他的到来,那份激动不言而喻。 只是眼光落到郑志行手里还端着的那碗粥,又紧张兮兮起来:“蓦儿,你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子,乖,咱们怎么着也得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去好好歇息行吗?” 看他面对西域十万大军时也没如此紧张过,苏沄蓦轻嗔了眼,心底却是柔情满溢,温柔笑道:“好,反正西域大军短时间不会再来,药方也已经配了出来,是该好好歇歇了。” 说是好好歇歇,慕云深带她回了城主府,看她入眠后就去了书房处理公事,未再惊扰她。 可眼看着她连午膳也未吃,从清晨朝阳初升睡到夕阳西下,中途都未曾醒过,慕云深就有点坐不住了,眼前公文上的那些字都像是跳起了舞,扭来扭去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只得放下那些公事,匆匆去了后院,见画越正守在院子里,皱眉道:“还没醒?” “属下试过唤醒娘娘,娘娘却没有反应,”画越蹙紧了眉,知道娘娘有喜后的喜悦都被担忧压了下去,提议道:“王爷,要不然请郑医长过来看看娘娘究竟怎么回事?” “我再进去看看,实在唤不醒的话就立即去请郑医长。”慕云深踏进房里,绕到里间,就见蓦儿脸色如常,正在榻上安详熟睡,从模样上瞧不出任何异样。 上前坐在床沿,握住她放在锦被外微凉的纤手,柔声唤道:“蓦儿?蓦儿?” 床榻上安睡的人儿连睫毛都未眨,依旧睡得安稳,慕云深用上内劲沉声喝道:“蓦儿!” 只是依然不奏效,一颗心顿时往下沉,冲画越道:“赶紧去请郑医长。” 画越急忙出去,一路飞奔跑去伤兵营请来了郑志行,见他过来,慕云深让开了位置,低沉的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痛苦:“我刚试过摇她打她都不行,你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照理来说怀有身孕的人是比较嗜睡,可也没到唤不醒的地步啊?”郑志行凑上前去瞧了几眼,见她面色红润泛光,不像是有病症的模样,越发不解。 手指搭上她的腕脉,脸色却陡然沉下来,慕云深见他满脸凝重,顿时急道:“怎么回事?” 郑志行松开手,心头如坠千斤,沉重无比道:“娘娘只怕是染上了瘟疫。” “不可能!”慕云深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画起就已经含泪摇起了头,急急反驳道:“那些瘟疫患者不都是要出满身痘吗?娘娘什么事都没有,您再仔细把把脉,会不会是弄错了!” “城里大部分的瘟疫患者确实是出满身痘,但娘娘已经配出了药方,今日这一整天下来,那些痘症患者已经见好,没有人再患此症。” 郑志行看了眼两人,随即又叹气道:“但是有小部分痘症患者不如为何,虽然不再抓挠,也未再出痘,但皆是脑子混乱不清,我已经把过脉相,与娘娘的脉相一般无二。” 慕云深沉了脸:“你的意思是,王妃纵然醒来,也会与那些士兵一样,陷入混乱?” “说不好,”郑志行摇头,眼底有也迷惑,“娘娘常年接触药草,现在虽然从脉相上来看与那些士兵无异,但却是陷入沉睡,似乎是身体常年浸染的药性起了作用。” “不管如何,先得把她唤醒了再说,也许她自己有办法解了这病也说不定。” 郑志行起身,满脸愁苦,他本想着再与娘娘商量下该如何治那些脑子混乱的士兵,这下倒好,她自己也染了瘟疫。“微臣去将娘娘配的药方拿来试试,看能不能奏效。” 第二百八十八章:祸及胎儿 “去吧……”慕云深低低叹气,眼神落在熟睡的蓦儿身上,心如刀绞,她为了平朝为了黎民百姓呕心沥血,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善待她? 郑志行不敢怠慢,匆匆拿了药回来,只是几副汤药服下去,仍是丝毫未有清醒的迹象,再摸脉相,体内反似起了股毒性,与她自身的药性相抗衡,致使她昏迷不醒。 看两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郑志行无奈的摇头叹道:“娘娘自身的药性太强,这些普通的汤药下去根本不起作用,体内反倒还起了毒性,微臣怕伤及胎儿,不敢再用药。” 他只是名军医,治那些外伤倒是把好手,这些内伤本不在行,她又刚刚查出了怀有身孕,顾及腹中胎儿,越发不敢用药。 “药性与毒性?……”看着熟睡的蓦儿,星眸里闪过抹痛楚,却又很快掩了下去,问道:“有可什么法子医好她?” “需得医毒同治才行。”郑志行说道:“微臣听闻世间有名毒医,通晓医道也擅用毒术,王爷可令人将他尽快找来,看他是否能有法子解了娘娘的沉睡。” 毒医?岂不是那座小村里的江老先生?慕云深急道:“你是说毒医江远天?” “毒医叫什么名字微臣不知道,只知世间有那么个人,”郑志行看他神情激动,疑惑道:“王爷认识毒医先生?” “毒医与王妃交好,”慕云深看向画越,沉声吩咐道:“马上去请了江老先生过来!” 画越点头,转身就出了城主府,快马加鞭赶向那座小村。 连着两天过去,画越还没有赶回来,慕云深守在床边,眼也不眨的望着沉睡的蓦儿,想起当初她为救自己而吸入过多的瘴气导致昏迷时,自己也是这般苦苦守着她,费尽心力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如今她又沉睡不起,腹中还怀着他们俩的孩子,情况越发凶险。 雷泽鸣已经风尘仆仆的赶来平阳城,没来及歇口气就进了城主府,一路闯进后院,看慕云深呆呆的坐在床边,放轻了脚步低声问道:“云深,表姐她情况怎么样?” “始终昏睡未醒……”慕云深那双深邃的眸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已冒出青茬,雷泽鸣看他丢了魂儿似的模样,不禁心疼道:“要不你先歇会儿,我来看着?” “蓦儿昏睡不起,我哪能睡得着?”慕云深摇头,眸里尽是痛楚,看他只身前来,复又问道:“雷老将军呢,什么时候会到平阳城?” “他在京中没来边疆。”雷泽鸣摇头道:“圣上至今还是昏迷未醒,父亲他思索再三,决定还是留在京中照应,免得有人趁机造反。” “这样也好,京中总得有人守着。”慕云深点头,雷从天顾虑的很有道理,况且现在平阳城这边并无大碍,有雷泽鸣坐镇足矣。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画越的声音:“王爷,江老先生来了!” 江远天来了?慕云深忙站了起来,果见画越带着精神矍铄的江远天进来,来不及多寒暄,江远天看他满脸颓废的样子,沉声道:“苏小友一直未醒?” “没有。”慕云深让开位置,“这两天还是一直昏睡,怎么也唤不醒。” “我来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江远天上前把脉,眸里一片沉静,看不出端倪。几人皆是屏住呼吸,生怕干扰了他。 江远天细细把脉半晌,方才松开手指,看向慕云深声音沉沉道:“王爷,这事有点难办。” 星眸里闪过痛楚,随即强压下去,坚定有力道:“江老有话但说无妨,若是需要什么名贵药材,我就是上天入地也会给蓦儿寻来。” “不是药材的问题。” 江远天摇头叹息道:“苏小友之前应是服过奇药来保命,那药性太过强大,导致凡间大多药草都对她不起作用。但是药便有三分毒,而今那药里的毒素冒了出来,压制住她体内的药性,才会导致昏迷未醒。” “像她这般情况基本上已是药石无医,但如今她腹中已有珠胎,倒是能救她一命,将毒素转移到胎儿身上,自然可醒。” 蓦儿中瘴气昏迷后确实服过不少灵丹妙药,平时她自己也会弄些罕见花花草草来入药吃着玩,如今看来,反倒还是害了她自己。 但听还有办法可想,慕云深顿时打起了精神,不过随即又皱眉道:“那胎儿怎么办?” 江远天惋惜道:“那些毒素太过厉害,一旦转移到胎儿身上,便会引发小产。” 小产?慕云深闻声只觉眼前发黑,身子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脚,蓦儿很是喜爱孩子,若是醒来后知道孩子没有,她该得有多伤心? 痛苦的望着江远天,几乎是祈求道:“江老,蓦儿很爱孩子,咱能不能想想别的法子?” 江远天眼有悲悯的摇头,但凡有别的法子可想,他也绝不会用此方法。 “王爷,你尽快下决定,那些毒素一旦侵入心脉,就算是转移毒素也唤不醒苏小友了。” “不用想了,直接转移吧。”咬着牙根把话憋出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蓦儿出事,背过身去用力眨掉眼里的涩意,微有哽意道:“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吩咐。” “好,我今晚准备药材,明天动手转移毒素。”江远天拍拍他的肩,转身摇着头出了房间,想当年他的妻儿死在战乱中时,也是这般心痛难忍,一度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但慕云深的运气不错,至少苏小友还有救,而他的妻儿却是永远也不回来了。 看着江远天走远,雷泽鸣收回眼神低声道:“云深,我看那老头说的话不见得是真,哪有将毒素转到孩子身上的道理?要不咱们再找别的大夫看看?” “他是江湖闻名的毒医,判断不会有差。”慕云深跌坐在椅上,只觉心口一股涩意难平,他和蓦儿的孩子,还没有亲眼看着他长大,就要这么消散在天地间,老天爷何其残忍? 第二百八十九章:冰蟾蜍种 “神医也会有出差错的时候,更何况是毒医?”雷泽鸣想到那般残忍的泄毒方法就觉得颇为诡异,偏不信邪的道:“我要托人去问问,咱们总得试试其他法子吧?” “雷将军,您就少说两句,”一旁的画越拽着他的衣角就往外拖,“我看您风尘仆仆的模样,肯定还没来得及四处查看,走走走,我带您去城里转转,顺便去大营看看。” 雷泽鸣一时没提防被她拉出了门,顿时急道:“诶,你别拉我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哎呀,您有什么话等娘娘醒后再和她好好说吧!”画越使劲拉着他出了后院,慕云深听着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眸色深沉的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沄蓦,蓦儿,你会怪我狠心吗? 因着只需要把毒素牵引到胎儿身上,故而药材准备的很顺利,第二天一早,江远天就敲响了房门,画越拉开房门,眸色黯淡的摇了摇头。 走进房内,就见慕云深还保持着昨日的姿势坐在床边,显然又是整夜未睡。见江远天进来,勉强露了丝笑点头打了招呼,哑着嗓子道:“江老,动手吧。” “好。”江远天嗓音发闷,知他心底难过,也不再多言,随即从袖兜里拿出个巴掌大小,散发着寒气的冰玉盒子,打开来看,只见里面蹲着只还没指甲盖大的通体雪白的蟾蜍。 那蟾蜍晶莹剔透,小归小,但仍血脉筋络俱全,血管内脏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江远天面色慎重的一手端着盒子,一手捏开苏沄蓦的嘴,那冰蟾蜍似受到某种吸引,呱呱叫了两声,随即如闪电般弹射进了她嘴里。 见竟是让娘娘吃下冰蟾蜍,画起当即惊得尖叫一声,江远天立即狠狠瞪了过来,这冰蟾蜍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极易受到惊扰,若是让它跑了,可难再找出这么个东西来。 见他眼神凌厉,画越方知闯祸,忙捂着了嘴,退后几步不敢再吭声, 随着苏沄蓦的喉咙不自觉的吞咽,肉眼可见有东西顺着食道滑了下去,等了半分钟,江远天把脉,确定冰蟾蜍到达了子宫位置,这才招手轻声吩咐道:“走,我们去外间等着。” 几人就坐在屏风旁,不至于离的太近,又能看清床榻上的情况,慕云深看江远天神情凝重,放低声音问道:“江老,那蟾蜍是何来路?” “我从雪山上抓来的冰蟾蜍种,这只死了以后,也许世上就再也难以找到这种东西了。” 江远天略显遗憾的望了望床榻那边,随即收回眼神,“你可别看它小,这蟾蜍种毒性极烈,就那么指甲盖大小的一点东西,体内的毒性放出来,毒死整座平阳城的人都绰绰有余。” “啊?”画越不自觉的又惊了下,赶忙又捂了嘴低声急道:“那娘娘怎么办?” “苏小友体内的毒性已经不亚于这成年的冰蟾蜍种了,若不是有那些灵丹妙药的药性压制,立即就会毒发身亡。” 瞥了眼大惊小怪的画越,才又说道:“冰蟾蜍以食毒物为生,又是通灵之物,它顺着苏小友的血脉到达腹部进入胎盘内,将所有毒素都吸至胎盘,届时全身毒素会集中在腹部,从而导致胎卵脱落,造成小产。” “不管如何,只要蓦儿平安无事便好。”慕云深听他如此解释,这冰蟾蜍种更像是充当了转移毒素的介质,想到他那略有遗憾的眼神,遂又问道:“那这蟾蜍种最后如何出来?” “毒素太重,就算是这已经成年了的冰蟾蜍种也承受不住,”江远天摇头淡笑道:“尘归尘,土归土,化作一滩血水罢了。” “……”两人顿时缄默,江远天虽是轻描淡写,但光从这神奇功效上来说就可知他费了多少心血才弄出这么只东西来,如今虽有遗憾,却仍是毫不犹豫的用在了蓦儿身上。 慕云深顿感过意不去,商量道:“不如江老告诉我怎么弄这东西,我再命人想办法看能不能再找到相同的冰蟾蜍种送给您?” “哈哈,王爷,你有这份心意老夫就很满足了。”江远天笑着摆手,“冰蟾蜍已是世上罕见之物,那冰蟾蜍种更是千载难逢,若非有大机缘,根本碰不上这等奇物。” 江远天露出丝怀念,笑叹道:“想当年我在妻儿死后心灰意冷,刚好又得到本古籍,上面记载这冰蟾蜍种的捕获和喂养之法,我是抱着必死之心上的雪山山脉,靠着古籍上传授的方法找遍雪山才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个小东西,饲养至今。” 光听着就知道那段日子的艰难,画越摇头咋舌道:“这么难捉?” “当然,这小东西可是机警的很,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逃之夭夭,况且其色又能与雪地融为一体,若无特殊方法引它出来,就是蹲在你脚边你也不会知道。” 笑容里露出丝浅淡的悲伤,如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挚爱之人的容颜仍还时常在眼前闪现,仿佛仍在昨日,也不知他们在泉下可好? 慕云深看他又想起伤心往事,连忙岔开话题道:“若不然江老将那古籍上的法子告诉我,我命人去雪山,说不定会凑巧遇上那冰蟾蜍种?” “若是那么容易能得到冰蟾蜍种,它也就称不上世间奇物了。”隐去眼底的怅然,江远天摇头淡笑道:“王爷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我与苏小友有缘,这冰蟾蜍种落在手中多年,也只是养着逗个趣而已,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见他如此说,慕云深也不便再多言,话太多反而显得矫情。 将这份恩情暗暗记在了心底,拱手沉声道:“我代蓦儿谢过您老的仁义。” “你们俩都是大义之人,值得人倾心相待。” 江远天笑着摆手,眼神落在床榻上,自己远在小山村时就已经听过他们俩击退西域人的英勇事迹,相比他们救无数百姓于水火之中,自己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时间房间无言,皆都安静下来,等待着最终结果。 第三百章:记忆受损 草草用过午饭,又等至落霞满天,整整六个时辰过去了,床榻上的人儿依旧还保持着沉睡的模样,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看江远天仍老神在在的模样在那里闭目养神,慕云深也沉静下来,闭着眼假寐,这些天担忧蓦儿的病情未曾好好歇息过,得趁机养足精神,好有体力应付随时会发生的事情。 期间雷泽鸣来过几趟,看两人皆是如入定般微眯着眼巍然不动,榻上的苏沄蓦还没反应,摇头叹气不止,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一声长叹,又转身离开。 倒是画越忍不住心头焦急,隔会儿又去床前看看,只是从入夜又等到黎明,眼看窗外天色又微亮起来,沉睡的主子还是没个反应。 听着城里的金鸡已经报晓,画越已经忍不住心头焦急,就要去问个究竟,哪料却见洁净的被单上有黑血缓缓渗出,顿时惊道:“王爷,娘娘流血了!” 慕云深一直留着六识,听见声音顿时睁开了眼,奔向床前,果见那淡青色的被单上有黑色血液渗出,掀开锦被,就见她身下已经染满血迹。 江远天也跟了过来,看了眼情况立即上前替苏沄蓦把脉,探得脉相已经趋于平稳,这才松了口气,朝画越吩咐道:“脉相虽仍有丝怪异,但体内毒素已清,我开副补身的方子,马上去煎药,等她醒后即可服用。被褥暂时别动,等她清醒后再行清理。” 画越连忙点头,看着他写好药方,拿着方子匆匆出门让人煎药去了,慕云深看蓦儿躺在血泊里,眼眸依旧紧闭,询问道:“江老,她大概何时会醒?” “不用着急,等体内的毒素随着胎盘一起排出后自会醒来。” 江远天又坐回去闭目养神起来,慕云深这会儿是怎么也静不下心了,就坐在床前守着蓦儿,心底琢磨着,那些黑血已经浸染了半边床单,人体内的血液就那么多,也该快醒了吧? 等到画越将补药端过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浓浓的药香散发在空气里,刺激着人的嗅觉。江远天睁开眼,笑道:“王爷,你喊喊苏小友,该起床吃午饭了。” 喊她?从她沉睡时起,自己已经喊了无数遍,她却没有一次回应。希望这次会有不同的结果。慕云深忍住心头的忐忑,轻声唤道:“蓦儿,醒醒,该吃午饭了。” 几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她的莹白玉颊,就见那蝶翼般长睫微颤了颤,明眸未曾睁开,闭着眼背过身去,不耐的挥着手咕哝道:“我还没睡够,别吵……” 星眸顿时闪过狂喜,看了眼江远天,看他眼现鼓励,方又回过头来,放柔了声音小心哄道:“蓦儿,吃了饭再睡,我保证不吵你好不好?” 榻上的人儿似有所触动,赶人的纤手停了下来,就在慕云深满心以为她将话听进心里去了的时候,她却一骨碌翻身起来,清亮的明眸里蒙了层迷惑:“你谁啊?怎么会在我房里?” 陡然冒出来这么句话,不止慕云深的心往下沉,江远天也黑了脸,急急上前来就要给她再把脉,苏沄蓦却猛缩手躲了过去,脸色不善道:“你干什么?” 江远天的手顿在半空中,僵着脸勉强露出丝笑意,表达出自己最大的善意,讪笑道:“苏小友,你生病了,我给你把把脉,怎么样?” “不怎么样!”苏沄蓦警惕的看着他几人,泛疼的脑子里记得自己好像连续做了几天的实验,实在扛不住了才困极而眠,怎么醒来就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掀被就要起床,却被身下大滩的黑血给吓了一跳,顿时脸色凌厉的望着床前的几人,怒声道:“我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说,是不是你们在害我?!” 画越急得冒汗,上前一步道:“娘娘,您中毒了,您不认识我们了吗?” “什么娘娘?不认识!”苏沄蓦摇了下头,明眸里里的戒备显而易见,慕云深沉了星眸,只觉心头有钝刀子在割,压抑着悲意问道:“蓦儿,我是云深,难道你也不记得了吗?” 云深? 看他眼眸深邃明亮如夜空里的繁星,里面盛满了无言的悲伤,苏沄蓦眨着眼,心头似有浓浓涩意闪过,莫名的想哭,伸手一摸,眼角竟有泪水滑落。 明眸里闪过不解,自己明明是新世纪的鬼医苏越,为何会对个古人的情绪产生悸动? 脑子再要思索下去,却蓦地升起尖锐的疼痛,顿时凄叫一声,抱着头在床上翻滚起来。 看她抱着头刹那间痛得浑身冒汗,浸湿衣衫,江远天急道:“王爷,快点了她的睡穴!” 慕云深闻声出手如电,瞬间点住了她的睡穴,看她软倒在自己怀里,心头悲意难忍,哑着嗓子问道:“江老,蓦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是那些毒素太过厉害,侵入脑中损坏了她的部分记忆,”江远天摇头叹息不已,“她对你的记忆最深,触动也最大,不然也不会因为你而导致头痛难忍。” “现在只能尽量多陪着她,逐渐提起以往比较深刻的事情,看能不能找回她的记忆。” 慕云深咬牙道:“那我是不是要暂时避开,以免刺激到她,引发头疼?” “你是触发她记忆的关键,不能离开。”江远天沉声道:“你得想办法解除她的心防接近她,而且务必要保持心境平和,不得大喜大悲,避免她情绪波动太大,引发头疼。” “我明白。”慕云深点头,蓦儿现在记忆不稳定,不能随意提起往事刺激她,看看已经凉掉的汤药,朝画越吩咐道:“赶紧将被褥和衣裙换好,我和江老重新将汤药弄好后再过来。” 画越应声,慕云深和江远天随即出了房门,可堪堪才将被褥撤下来,衣裙还未来得及换,心疼妻子而穴道被点得颇轻的苏沄蓦便醒了过来。 明眸瞪着画越,纤手揪紧了被角,细声细气的惊恐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第三百零一章:怯懦的苏沄蓦 胆小怯弱的模样完全不似以往的苏沄蓦,而之前醒来时的那股沉稳凌厉也全然不见,画越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她,想起江远天交待的话,小心翼翼的回道:“娘娘,我是画越。” “画越?娘娘?我嫁人了?”一连几个问句,明眸小心的看着她,往床里边缩了缩,摇头置疑道:“你骗人,我明明记得和八王爷的婚期还没有定下来,怎么会嫁人?” “这……”画越瞬间傻眼,苦笑不已,之前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了,这会儿倒好,能认得人了,但是怎么又提到了慕云舒那个王八蛋?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大夫人那边派过来服侍的丫头?” 脑子里想起大姐无意中闯进库房,看到早逝的娘亲留下来的那些精致首饰,非得挑几套最为贵重的带走,自己拦着不肯,争执中被推得撞向桌角,昏迷过去。 看看四周,并不似自己闺房的布置,看来定是大夫人生气,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不知道将自己移到了何处,眸中恐惧更甚,纤指无意间已经拧白,小声问道:“碧落呢?” 碧落被苏枫聂推进水塘淹死了,可画越不能告诉她真相,看她的记忆似乎停在了年少不知事的地方,轻言安慰道:“碧落被大夫人派去有事了,安排奴婢来服侍您。” “哦……”轻轻应了声,无措的绞着手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慌乱的望了眼四周,压抑着恐惧问道:“画越姑娘,我这是在哪里?” “娘娘,”画越正想回话,看她闻声又诧异的抬头,忙又改了口,尽量挤出丝笑意,和善道:“小姐,这是在城外的一处别庄里,您别怕,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和奴婢说,奴婢不会偷偷去告诉大夫人的。” “大夫人居然把我送到别庄了吗?”苏沄蓦闻言幽幽叹了口气,眸里子闪过浓浓失落,像个布娃娃般怔在床上,脸上则是更多的逆来顺受,一片木然。 画越着实不习惯这样的她,那般懦弱胆怯的模样与从前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的主子实在大相径庭,看她不再言语,方才轻声道:“小姐,您的衣衫污了,奴婢替您换下来?” 声音轻柔至极,唯恐吓到她,倒是苏沄蓦低头瞧见血污,自己惊得尖叫起来:“有血!” 端着汤药才到门口的慕云深听到声音,惊得顿时急冲进房,见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禁急道:“怎么了?!” 苏沄蓦看见他,黛眉紧紧拧着,不解道:“宁王?您怎么会在这里?” 慕云深被她的称呼弄得一愣,偏头看向画越,画越苦笑道:“我们家小姐被大夫人送来别庄,说是与八王爷的婚期还未定下来,不能乱说话。” 好吧,一句话将前因后果都交待了个清楚,慕云深眸色沉了沉,随即脸色冷淡的看着她道:“你受了伤,本王看不过眼,叫人熬了汤药给你,快喝!” “多谢宁王。”小声的道了谢,顾忌着中衣上的血污,并未伸手去接,看画越也愣在一旁不知道接过药碗,顿时胀红着小脸焦急催促道:“画越,你怎么还愣着?” “哦,哦!”画越回过神来忙点头接过碗,递到她手边,看她皱着眉头乖巧的喝下了药汁,心下顿时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先把身子养回来要紧。 而且看她现在包子的脾性,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法子唬弄几句也就过去了。 慕云深看她乖乖听话,并不似以往那般精灵古怪,眸里闪过抹黯淡,见她正怯怯的望着自己,顿时沉着脸淡声道:“速速换衣,本王在外间等着,有事问你。” 看他脸色不耐,逆来顺受的性子哪敢反抗,看他大步转到外间,这才像只惊慌的兔子样急得跳了起来:“画越,快,快帮我找身干净的衣裙换上,不能怠慢了宁王。” “小姐莫急,奴婢这就来了。”画越赶紧找了身平常的衣服来给她,哪知她接过去后脸色却是大变,吞咽着口水慌忙摆手:“这衣裳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快快还回去!” 画越被她弄的满头雾水,“这就是您平常穿的衣裳啊,有什么不对?” “我素日里穿的都是半新不旧的绸缎衣裙,怎么会是这些上好的锦缎织成的衣裳?” 明眸里闪过惊慌,使劲将画越往外推:“这东西从哪里拿来的就还到哪里去,不是我的绝不能要,否则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肯定又得找茬子骂我一顿,快去!” 画越被推得退开几步,抱着衣服心酸不已,实在想像不出在她进相府前,小姐在相府里过的什么生活?堂堂长公主的嫡亲子女,竟然连件锦缎衣裙都不敢穿? 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满是抗拒,画越只得搬出慕云深半骗半吓唬道:“小姐,这些都是在别庄里找到的衣裙,您先将就着穿吧,别让宁王等急了!” 苏沄蓦这才勉强套上了衣裙,不解道:“画越,我和宁王并不熟,你说他找我有什么事?” “奴婢也不知。”画越摇头,替她换好衣裙,看她当真要跳下去床,急忙又按住了她,“小姐,您受了伤身子还未好,奴婢去叫宁王进来就好。” 生怕她又再拿条条规规来说教自己,画越说完就急急转身走了出去,徒留苏沄蓦手还扬在半空中,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这丫头,哪有闺阁女子在床榻上见外男的道理? 看来以后还得好生调教下规矩才行,免得落人口舌,闯下祸端。 看着慕云深转进来,小脸上泛起些许羞红,怯声道:“不知王爷找臣女何事?” 这般怯生生连说话都不敢与人直视的模样,正是从前的苏沄蓦无疑,慕云深脑仁泛疼,摆出淡漠冰冷的神情,“本王暂时借住在别庄里,来看看你这个主人是为何受伤。” “您住在别庄?”明眸里闪过惊诧,正想将不妥说出口,但见他眼神冰冷的瞪过来,吓得又将话生生咽回了肚子,尴尬道:“别庄其实挺大,您住的舒服就好。” 第二百九十二章:清醒 看他这才缓了脸色,苏沄蓦暗自舒了口气,小心脏都被吓得呯呯跳个不停,乖乖,都说宁王风流浪荡,没想到私底下这么吓人,看来自己得更加小心回话了。 看他还紧盯着自己,越发不敢将苏沄曦抢首饰的行为说出来,只是垂着头呐呐道:“是臣女不小心犯了点错,被责罚来别庄养伤,过段时间就回相府了。” 见她看都不敢看自己,慕云深都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好,无声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你好生歇息,等晚膳时本王再过来看看。” “还……”看他闻声回头看着自己,那双深邃明亮的眸里含着威严淡漠,一个来字含在嘴里,苏沄蓦愣是不敢再说出声,努力从慌乱中挤出比丝笑,点头道:“好。” 慕云深这才转身离去,站在院里的江远天看他出来,顿时问道:“情况怎么样?” “认识我,但记记却停留在年少时期,”慕云深叹气,这般怯弱谨慎还古板的蓦儿让他升起股无力感,着实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稍稍靠近些都会惊吓到她。 “慢慢来,别急。”脑袋不比其他地方,受到损伤后恢复的时间必定要长些。 想到她初醒时的锋芒毕露,被点了睡穴清醒过来又时怯弱的苏沄蓦,慕云深想了下,才缓缓道:“江老,您说蓦儿会不会睡一觉醒来又多想起些事情?” “这个不好说。”江远天摇头,她现在神经受到损伤,或许会变成谁也不认识,或许变成个性迥异的另外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一觉醒来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但是如若有机会恢复到最近的状态,就赶紧让她自己想法子看能不能解了这奇怪的病症,或者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可想。” 慕云深回头看了眼房里,沉沉叹气:“先就这样,随时再想办法。” 午膳是端进房里吃的,慕云深想进去,画越却摇头,说里面那位特意叮嘱过,不得让外男随意入内,慕云深只得无奈转身离去。 好不容易等到晚间聚在花厅里用膳,慕云深几次想找话题都被她不是嗯就是哦的挡了回去,全程皆是垂着头只挟自己面前的那盘菜,吃了小半碗便离席而去,毫无沟通交流。 弄得雷泽鸣还挠头疑惑不已,这真是从前那个爽朗大气的表姐,确定没被人调包? 夜半时分,慕云深悄悄从窗口跳进了房,站在榻前眼也不眨的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心底疑惑不已,明明是同样的人,为何个性会相差那么多? 他遇到的那个聪慧狡黠又古灵精怪的蓦儿,又藏到了哪个角落?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睡梦中的苏沄蓦不安的翻了个身,迷糊中却见床前站着个人影,顿时吓了一跳,猛地就要惊叫出声。 慕云深也没想到她突然会醒,唯恐吓到她,顿时就要闪身离开,哪曾想背后响起清脆悦耳的嗔怪声:“云深,你上哪去?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床前发什么愣?” “蓦儿?!”惊喜的回转身,望进那双含着温柔笑意的明眸,喜极道:“你记得我了?” “你说什么胡话?”苏沄蓦轻嗔了眼,下床拉住他的手柔声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没休息好才会胡思乱想?” “没有没有,”慕云深忍住眼里的涩意,连忙笑着摇头,“你感觉怎么样,有没不舒服?” “哎呀,我怎么睡到这么晚?”看看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苏沄蓦懊恼道:“你也不叫醒我,还不知道伤兵营那边情况怎么样,昨晚上配的那些药方有没有见效?” “都挺好的,就是有小部分伤兵的情况有些古怪,”想到江远天交待过的事情,慕云深又连忙说道:“蓦儿,你看看自己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我挺好的啊?气血充盈,精力充沛,还有个小宝贝……” 在他的坚持下,边说边笑着搭上腕脉,可探得指下的脉搏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眼眸泛红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云深,我的孩子呢?孩子怎么没有了?” “蓦儿,你别急……”长臂轻揽,紧紧拥住了她,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轻柔的抚慰,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才又道:“这个宝宝救了你,是老天爷的意愿,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但是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宝宝为我们付出了他自己的生命……” “云深……”泪水终是忍不住滴滴滑落,埋在他怀里哽咽哭泣,都是自己太大意才会造成现在的伤痛,如果自己能早些注意到异常,是否这个宝宝就能快乐的降临在自己身边? “乖,别想太多,你的身子还很虚弱,若是一旦昏迷,也许又会陷入到另一段记忆里。” 温柔的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星眸里满是柔情的望进她眸底,触着她的额头低低道:“咱们要更坚强的活着,将主使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揪出来,给咱们的孩儿报仇……”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白白惨死的,云深,我要去看看那些士兵,我要尽快好起来!” 哽泣中带着滔天恨意,若无那黑衣人掳自己来西域,没有那神秘人暗中作祟,自己好端端的在府里养着身子,腹中孩儿又怎么会遭此灭顶之灾? 慕云深笑了,坚强果敢,这才是他的蓦儿,点头道:“只要你能好起来,做什么都行。” 两人的动静惊醒了城主府里的其他人,江远天披了衣服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苏沄蓦已经朝他微微浅笑道:“江老,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你这孩子说的是哪里话?”江远天看她好端端毫无异常的站在眼着,顿时也抹着眼角笑开了颜:“你没事就好,这大半夜的又要上哪里去?” 苏沄蓦微笑,将他的情义铭记在心底,回道:“我已经听云深讲过昏迷之后的事情了,得知伤兵营里还有些士兵与我同样情况,想看看能不能配出药方来解了这病症。” 第二百九十三章:配药 哪知江远天却摇了头,不赞同她的做法,“你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那我老头子就得劝你一句,你这身中奇毒才醒,又刚刚小产,实在不宜四处奔波。” “若是不好生休养,以后极易留下病根,祸及生育,”说着又剜了眼慕云深,当人家夫君,怎么也不知道拦着点?“这些你自己心中应该都有数,可千万别逞强。” 这些确实是自己疏忽了,慕云深惭愧道:“蓦儿,江老说的没错,你这身子实在不宜劳累,不如我令人将那些伤兵带到府里来,你就在府里诊断如何?” 小产后确实需要卧床静养段时间,否则会对以后怀孕有影响,刚刚也是自己太着急了,忘了这茬事。拉着慕云深的手内疚道:“是我自己疏忽了,天亮后再行去把他们带过来吧。” 江远天看两人互敬互爱的模样,笑着点点头,这般互相包容体谅,也难怪他们会一直恩爱如初,笑道:“这会儿是去歇息,还是研究病情?” “都睡了那么久,暂时就不歇息了,”看云深眼里露出紧张神色,温柔握住他的手,浅笑道:“江老若是有闲情,也不妨随我来研究下这古怪的病症如何?” “正有此意!”依然炯炯有神的眼里露出浓浓兴趣,他毕生贡献于医道和毒术,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同道中的绝顶高手,又怎么会放过这等互相切磋的大好机会? 慕云深看看兴致大起的两人,摇头失笑,领着去了书房,自己也干脆处理起了公事。 书房里的烛火燃至天明,看看窗外天色亮开,瞧那边还在埋头研究病症的两人神采奕奕,毫无困意,慕云深才又叫了人传话至伤兵营叫郑志行带几个病患过来。 那边雷泽鸣接到消息,匆匆跑过来,苏沄蓦看他来不及喘气,就站在旁边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自己,不禁笑骂道:“瞧什么呢,不认识了?” “表姐,你真好了啊?!”听她落落大方的与自己开玩笑,雷泽鸣顿时咧嘴笑道:“你可算是好了,昨儿个那副模样,弄得我都不敢认你了!” 昨儿个应该是从前的苏沄蓦的记忆主宰了意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般懦弱无能的样子肯定入不了这些心高气傲的男人的眼,瞟了他一眼打趣道:“若是我又记忆混乱,变成了那般胆小怯弱的模样,表弟你可得好生保护好姐姐,别让姐姐受了欺负。” “那必须的!”雷泽鸣将胸膛拍得嘭彭响,掷地有声道:“谁要是敢欺负你,弟弟非得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用不可!” “说的好,不枉姐姐疼你一场。”苏沄蓦笑弯了眉眼,慕云深看着她俩逗趣儿,无奈的失笑摇头,有自己在,谁敢欺负蓦儿? 那边郑志行也来的奇快,带人押着几个病患等在花厅,苏沄蓦一行人接到消息过去,那几个患者正在花厅里不安的扭着身子,试图摆脱卫兵的控制。 “娘娘,您可算清醒了。”郑志行已经被这些病患整得焦头烂额,看见她差点就老泪纵横,“这少部分伤兵的痘症已经消除,但是神智错乱,整天都处于精神亢奋的状态,根本不服管教,伤兵营里都快被他们闹翻天了。” “精神亢奋?”苏沄蓦皱了眉,这与自己的症状不同呀? 他们是神经错乱,自己则是记忆混乱,听起来好像相似,但实际上却是有所不同。 上前捏住名病患的腕脉细细探查,脉相却又是与自己相同,黛眉微微皱起,朝江远天道:“江老,您来试试,看看有什么不同?” 江远天也不推辞,上前一手捏着她的腕脉,一手捏住那伤兵的脉搏,双管齐下,微眯了眼,细细查看起来。 半晌才松开手,惊异道:“你们俩的病症表相不同,但是脉相却是相差无几。” 苏沄蓦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看来配同样的方子应该就能解除了这怪病。” “娘娘,可有什么法子能暂时稳定这些伤兵的情绪?” 郑志行看她出手,心底顿时松了口气,但是研究药方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事情,这些伤兵在营里太闹腾,得想法子让他们安静下来才行,免得误了别的伤兵休养。 这个好办,苏沄蓦点头,答应下来:“回头我配副镇静药方,让他们能安静休息。” 看她答应后就准备离开,郑志行连忙唤了声:“娘娘!” 苏沄蓦回头,明眸里含着点浅淡笑意,出声询问道:“还有何事?” “请问您是要去和毒医先生研究药方吗?”看她点头,郑志行笑的腼腆,颇为羞涩道:“微臣技艺不精,但还想更进一步,能跟在您旁边学习吗?” “当然可以。”苏沄蓦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活到老学到老,这是人生该做的事情,更何况她可没有敝帚自珍的习惯,只要想学,肯学,她愿意倾囊相授。 江远天看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心里不禁感慨万千,想当初自己为了在师傅手底下习得绝学,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饶是这样,师傅也未曾将手艺全部授给自己。 纵然是有医道奇才之称的大师兄,也只习得十之七八,若是那些身负绝学的人都有苏小友这般广阔的胸襟,又何至有那么多的绝学灰飞烟灭,连个痕迹都没留下来? 也许是曾经生活的年代不同,苏沄蓦倒是没什么感觉,带着郑志行与江远天讨论这怪病的方子该如何开,遇到郑志行有疑问不懂的地方,更是耐心的细细解释。 很快日落月升,又是一天过去,镇静药方已经开了出来,但是治疗神经系统的药引还未确定下来,一时间也不能确定是用天仙子还是五味子? 看看外面已经夜幕降临,江远天沉声道:“干脆两种药引分别制药方出来,挑几个病患出来试试方子,看看哪样效果更好,再决定是否采用哪个方子大批量使用。” 第二百九十四章:再度昏睡 “暂时先就这样吧。”郑志行跟在旁边学习,受益匪浅,将研究出来的药方小心的贴身藏好,拱手告辞道:“娘娘,江老,我就先告辞了,马上回伤兵营煎药去试试药效。” “我也该歇息去了,”看郑志行离开,江远天也站起身来摇头道:“这人老了体力就是差了许多,这才熬了一天一夜,身子就已经吃不消了。” 苏沄蓦送他出门,笑道:“回头等我身体状况稳定下来,教您套五禽戏,天天只要练上半个时辰,保管您精力充沛,不输年轻人。” 江远天听得一愣,这是什么戏,具体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不过想想她年纪轻轻就已民出神入化的医术,会这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也不为奇,点头笑道:“那咱们可得说好了,到时候记得教我。” 看他似有所误会,苏沄蓦也不解释,反正到时候教时他自会知晓,只是笑着点头应好。 看着他出了院门,慕云深走过来拥住她,担忧道:“蓦儿,你要去歇息吗?” 回抱住他,敛了笑意,窝在他怀里闷闷道:“总得要好好歇息才能恢复精神……” “可是,可是……”慕云深不知该如何将心里的担忧表达出来,万一她歇息后再清醒过来,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该怎么办? 难道将她打晕,再重新转换性格吗? “别担心,郑医长已经去试新药方了,如果有效果,我喝了药再去歇息。” 知道他心里的隐忧,无论是谁见到心爱的人失去记忆,变成一个不再与自己亲近的陌生人,心里都不会好受。 仰起头来,明眸里含着温柔,冲他甜甜笑道:“走,回房。” 慕云深却一愣,心底苦涩放大,“蓦儿,你不是说先不歇息……”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她拉回了书房里,看她利落的拿起纸笔,唰唰几笔下去,随后将纸条递给他,慕云深接过一看,就见其上书着:苏沄蓦已嫁慕云深为妻,圣上亲允,天下为证。 眼眶发涩,心底涌起难言的感动,她这是怕忘了前尘往事,拿纸笔提醒她自己啊。 一连写了十来条,苏沄蓦方才停下手,抬头朝他笑:“有了这些纸条为证,就算那药方不管用,届时清醒过来,我也能知道我的爱人是谁。” “蓦儿……” 满腔的涩意让喉咙发堵,说不出多余的话来,那些纸条上简短记着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的重大事件,感慨于她的用心,将那些纸条一一收好,这是他寻回她记忆的关键,也是两人一路走来的点滴印记,无比珍贵。 看他将纸条贴身收好,明眸里涌起伤感,低低叹道:“云深,其实我好害怕自己会忘了你,忘了曾经那么用力的爱过一个人……” “如果我忘了你,你一定要让我重新爱上你,好不好?” “我不会让你忘了我的……你是我这辈子的妻,无论在哪里,我都要把你找出来……” …… 夜色已深,喧闹的平阳城也已寂静下来,书房里的灯火通明,为了抵抗睡意,苏沄蓦找了那些医书上的疑难杂症出来研究,可饶是如此,虚弱的身子却依旧是困乏不已。 下半夜时,整个人已经昏昏欲睡,慕云深从堆成山的公文里抬起头时,就见她手撑着额头似睡非睡,偶尔手肘一歪,又猛的清醒过来,揉揉眼睛又继续看医书。 这般硬逼着自己不能入睡最是伤神,看她又再一次的从半梦半醒中回过神来,慕云深放下公文,不由上前心疼道:“蓦儿,实在太困的话要不先睡会儿?” “不了,你困就先歇着吧,我去弄壶浓茶来提提神。” 苏沄蓦摇头,朝他安慰的笑笑,转身出了房门,用温水洗了脸,感觉清醒许多,才又拎了壶浓茶回来,靠着那浓郁的茶香刺激神经,振奋精神。 慕云深看她如此拼命,也不敢再劝,又担心她的身体,哪里睡得着? 只得返回案前继续处理公事,看看窗外启明星已现,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郑志行那里该是快要出结果了,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月落日升,又用了点早膳,直到晌午时分,郑志行才匆匆赶来城主府。 见到苏沄蓦就高兴道:“娘娘,五味子的药方管用,那少数伤兵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如此甚好,甚好。”苏沄蓦又熬了整夜,脸色已经有些泛白,接过他带来的五味子汤药,咕嘟咕嘟几口灌了下去,方才虚弱道:“我得先去歇息,这身子骨实在太弱了些。” “娘娘安心歇息吧,伤兵们已无大碍,雷将军领了兵去攻丹霞城,平阳城已无危险。” 看她点头离去,郑志行满脸感慨不已,医道精深又智谋无双,世间奇女子,当属宁王妃。 慕云深扶她回房躺下,心底隐着担忧,面上却是淡淡温情,抱着她柔声安慰道:“好好睡一觉,等醒来后,咱们再跟着泽鸣去丹霞城,或者是回京城,好不好?” “我想去丹霞城……”枕在他臂上,鼻端飘着他身上隐隐传来的清冷淡香,心安不已,闭着眼咕哝道:“我想看看平朝的大好河山,想与你……” 一句话没说完,困乏至极的身子就已然陷入了沉睡中,慕云深环住她,也闭上了眼眸相拥而眠,蓦儿,不管未来如何,我们都将一起面对…… 连续几天未曾睡觉,两人都是疲累至极,直至夜幕初升时,慕云深才从睡梦中缓缓清醒过来,看怀里的蓦儿仍在沉睡,不忍惊扰她,轻轻抽出手臂,随即下了床。 可等他用完晚膳回来,又去大营问了丹霞城的战况回来,回房时蓦儿仍未有清醒的迹象,想到她之前便曾沉睡不起,星眸不由紧缩,屏住呼吸上前轻推她:“蓦儿,醒醒?” 原本侧着的身子被他轻轻晃动的平躺下来,但是眼眸却没有睁开的迹象,慕云深的心直往下沉,又多使了半分力气,声音中带了焦急,边摇晃着她边喊道:“蓦儿,醒醒!醒醒!” 第二百九十五章:我是苏越 过大的声音惊动了另一侧的江远天,匆匆赶过来,看他摇晃着苏沄蓦,而苏沄蓦虽随着他的劲道晃动,却是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顿时惊诧道:“不是已经祛毒补身又服了汤药吗,怎么还沉睡不起?” “画越!”慕云深如何回答得出这个问题,唤来画越沉声道:“赶紧去将郑志行找过来!” 伤兵营那些士兵的情况与蓦儿相差无几,现在只能找郑志行问问,看那边是否也有相同情况。 江远天上前把了下脉,脉相平和并无异常,但人却陷入昏睡,简直就是怪事。 只得退开来,叹息道:“王爷,老夫也弄不懂苏小友的怪病是怎么回事了,你人脉宽广,看还能不能找到精擅医术的神医,来替苏小友诊治。” “是这怪病太过诡异,江老别放在心上。”慕云深满脸苦涩的安慰了句,他与医道中人并不相熟,也就是通过蓦儿才认识了几个人,想想又道:“您能联系上您的师兄吗?” “我与师兄已经多年未见,苏小友曾说他在西域担任大祭祀,如今两军交战,他未必能来。”江远天摇头,不过随即又道:“我写封信,你派人递过去,只是不能抱太大希望。” 寄希望于侥幸上,向来不是他的性格,慕云深摇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同时派人去京都请御医过来瞧瞧,双管齐下,更稳妥些。” 能在宫中担任御医的,手底下皆是有两把刷子,这倒是比找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兄稳妥多了,江远天点头道:“这样也成,将症状细细说明,集思广益,说不定会有好法子。” 正说着话,郑志行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慕云深见他进来,顿时沉声问道:“郑医长,剩余的少数病患服了五味子药方之后效果如何?” “回王爷,微臣来之前特意去瞧了他们,个个精神饱满,已然恢复。”郑志行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现在只等外伤养好,便又可重新投身战场杀敌。” 剑眉紧皱,“既然他们与蓦儿的脉相并无大异,为何他们无事,蓦儿却又沉睡不起?” “这个……” 郑志行面有难色的看向江远天,江远天苦笑摇头,“你看我也没用,我也不知为何。” 见江远天都已经束手无策,郑志行自认道行与他相差甚远,更不敢胡乱建议了,想了想小心措词道:“王爷,您还是多请名医替娘娘再行诊脉,看看是何情况。” 慕云深也无意为难他,垂了眼眸静静看着沉睡的蓦儿,眸中伤痛隐现,挥了挥手,“夜色已深,都散了吧,我派人去京都请御医过来……” 黎明之后,天光乍破,城主府里却猛然传出一声尖叫:“流氓!来人啊!有流氓!” 一声尖叫惊动了整个城主府,画越弹射而起,急忙奔至房前,猛拍着门,“娘娘,您怎么了?王爷!王爷您在里面吗?” 江远天披了衣服过来,望着紧闭的房门自言自语道:“怪事,这是突然又自己醒了?” 房里苏沄蓦醒来就见有男人抱着自己,顿时吓得尖叫不已,随即就想一记撩阴腿过去,哪知腿才扬起,就被他使劲压住,顿时厉了脸色怒声道:“你是谁?快放开我!” “蓦儿,你又忘记我了?”慕云深有些头疼的看着她,这般彪悍泼辣的性子倒是与初次醒来时极为相似,压制住她的手脚柔声道:“我是你的夫君慕云深,想起来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一双明眸瞪得溜圆,手脚被压住反抗不了,红唇就扬声尖叫:“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快来人!” 门外的画越急了,王爷没有回应,娘娘又在一个劲儿的叫救命,当即也来不及多想,退开几步,再陡然冲上前去用力一脚踢开房门,焦急道:“娘娘,我来救您来了!” 见似个女人冲了进来,有了同盟,明眸里顿时闪过喜色,朝着慕云深努嘴道:“快快快,帮我一把,废了这个色狼!” 画越急冲进房,就看王爷和娘娘扭打成一团,见王爷正铁青着脸瞪着自己,画越忙顿住了脚,颇为尴尬的又急急转身离去:“王爷,属下误闯,误闯……” “喂,你别走啊?”苏沄蓦看她才进来又转身离开,顿时腹诽不已,本以为来的是个英雄,没想到却是个懦夫! 眼见房里又安静下来,那男人正脸色不善的瞪着自己,而自己的手脚又被压制,只得嘿嘿讪笑两声,趁他眼现迷惑时,低头狠狠就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 可预想中他因痛而撒手的画面并没有到来,直至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儿,苏沄蓦才不得不已开贝齿,明眸不解的看他:“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又什么要躲?”看看手腕上深深的几颗牙印,有鲜血从那印子里缓缓渗出,慕云深浑不在意的笑笑,又将手腕递到她嘴边:“还咬吗?” “你有病吧?哪有人故意受虐的?”苏沄蓦一脸看神经病的模样瞪着他,老实说他的相貌极为俊朗,剑眉星目,笑起来更是有种惑乱人心的美感。 可比电影里那些所谓的明星帅多了,若是走上大街,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人。 慕云深看她出神的盯着自己,一如初见时那般,闪亮的明眸里涌起迷恋,不禁笑得更加邪肆魅惑,靠近她嫩白的耳垂轻轻吹气,诱惑道:“蓦儿……” “喂,你别这样!”被他吹得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看他不再压制自己,忙跳起了身,板着小脸指着他义正言辞道:“再说一遍,我叫苏越,不叫什么蓦儿!” “苏越?”慕云深怔了下,居然连名字都改了?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蓦儿自己留下来的法宝,翻身下床将拿了纸条过来给她:“喏,你自己亲笔所写,看完你就知道了。” 看着一身古装打扮的帅哥好脾气的由着自己折腾,苏沄蓦也软了性子,将信将疑的接过纸,看见上面的字,确实是自己的笔迹不错,可这些都写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第二百九十六章:串角 画越一直守在门外未曾离去,听着房里传出动静,顿时打起了精神,随着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见是苏沄蓦出来,连忙端起笑脸道:“娘娘。” “我心情不好,别来惹我。”冷冷丢下句话,径自走到院里,看模样似乎想要外出,画越急忙看向随后跟出来的慕云深:“王爷,怎么办?” 慕云深也颇为无奈,本以为蓦儿看到那些字条后有所触动,谁知道她看完后竟板着脸一言不发的要出门,自己又不敢真拦着她,让她产生逆反情绪。 眼看她已经要出了内院,只得无奈道:“你赶紧跟上,好好护住她就成。” 画越得令,立即就跟了上去,苏沄蓦出了院子,见沿路皆是亭台楼阁,水榭花厅,处处雕梁画栋精细无比,较新世代的那些赝品不知道精美了多少倍。 明眸里疑惑不止,难道真如那慕云深所说,自己已经嫁给了他,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 可明明记得只是在家中睡觉,怎么突然就到了古代?还莫名其妙多了个老公? 雷泽鸣从丹霞城回来,甲胄未卸就准备去见蓦慕云深商议事情的,迎面见她独自一人,不禁笑着打了声招呼:“表姐,你这是要去哪里?怎么没见王爷陪在身边?” 苏沄蓦闻声停步,轻风拂起她颊边一缕碎发,身姿更显柔美,那双闪着戒备的晶亮明眸却给人极为飒爽的感觉,上下打量了眼一身铠甲的雷泽鸣,狐疑道:“你认识我?” “我是雷泽鸣,你的亲表弟啊?”脱口而出,但看她满脸狐疑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话,雷泽鸣有些傻眼,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才能让她相信。 看画越急匆匆跑过来,如看到救星连忙说道:“快快快,告诉你家娘娘我是谁?” “雷将军,你找王爷去吧,娘娘这会儿心情不好。”画越朝他猛打眼色,随即站在苏沄蓦身边小心道:“娘娘,您要去哪里,我陪您去吧?” 苏沄蓦冷眼看了下两人,随即迈步就往前走,冷淡道:“你愿意跟就跟着。” 看她往前走,画越也忙跟了上去,雷泽鸣看着她俩远去的背影,脑袋都快挠秃噜皮了,满脸的不解,表姐这又是闹的哪门子邪乎? 出去转了半晌,回来用过午膳就回房睡觉去了,慕云深喊住画越,得知也就是随意在街上转了几圈,并没有什么目的,也就由着她去了。 现在蓦儿这个样子,只能尽量少惹她为妙,等到御医来了看过情况之后再说。 趁她熟睡后拉着江远天进房看了下,把了下脉,身子还是如往常般并无异样,看她睡梦中似有些不安的微眨着睫毛,唯恐吓她,看了几眼也就出了房门。 蓦儿熟睡,慕云深也就静下心来和雷泽鸣讨论战事,有了事情可做,时间便也匆匆而过,眨眼间已是黄昏,慕云深想到蓦儿也不知睡醒了没有,便起身去了内院。 雷泽鸣随后跟上,两人才到院里,就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画越搀了人出来,看苏沄蓦半倚在画越身上,娇娇柔柔的以绢掩面,无形中就流露出弱不禁风的感觉, 这般似乎风吹就倒的模样,与早上的英姿飒爽截然不同,看来应是又变成了从前那个胆小怕事,任人揉捏的苏沄蓦? 慕云深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苏沄蓦看见两人,一张小脸染上红云,急忙背过身去朝画越吩咐道:“快将两位主子请到花厅,请父亲去见他们,我先回房。” 眼看她急急就要进房,雷泽鸣连忙喊了一句,“诶,表姐!你等等!” 苏沄蓦本不想搭理两人,但从小学来的规矩不容她如此无礼,闻声只得顿住脚,回过身来怯声道:“不知将军找我有何事?” “这……”雷泽鸣喊住了人,但面对这样谨守礼法的苏沄蓦,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赶忙看向慕云深,满面正经的指着他道:“是王爷找你有事!” 嗯?虽然自己是很想和蓦儿好好交流,但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慕云深偏头,看他两眼无辜的摸着鼻子,只得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这人倒真是会耍赖,词穷了就往自己身上推? 但看蓦儿朝自己望过来,那双依旧明亮的眸里没有了爱意,只剩下局促和不安,慕云深勉强笑了笑,道:“本王来问问,你在相府过的可好?” “有劳王爷费心了,臣女很好。”微微福身答话,姿势完美的无可挑剔,却全然没有了昔日的那份灵动感,让人索然无味。 慕云深看她答了几个字就微垂着头不再说话,纤指紧揪着衣服,指骨已经发白,只得微微叹气道:“那本王能进房去坐坐吗?” “不可!”苏沄蓦闻声慌忙摇头拒绝,眼角余光瞥到他俊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内心不知为何竟有酸涩,但仍小声拒绝道:“大姐在汀兰阁,王爷还是去那里比较妥当。” 星眸闪过丝邪气,强硬道:“若是本王不想去汀兰阁,就要留在这里呢?” 纤指紧握成拳,苏沄蓦白着小脸惊惶道:“臣女已经许给八王爷,还请宁王自重!” “本王向来风流成性,何谓自重?” 邪笑着就要靠近她,苏沄蓦吓得尖叫一声,回头就朝门框上撞去,慕云深反倒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捞住人,厉声道:“就这么想死?” 眼角有泪滑过,恨恨的瞪他:“失节大过天,臣女宁愿以死来保清白!” 明知她现在的心智已经变成了从前的苏沄蓦,慕云深却仍忍不住那口恶气,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倒是贞烈之女,一心就想着替慕云舒那个王八蛋保清白!” 苏沄蓦也被逼起了脾气,怒道:“八王爷是您的弟弟,宁王怎么可以如此骂他?” “说他是王八蛋都还是抬举了他!”慕云深冷笑连连,这女人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就算是失去了记忆,又怎么可以如此维护慕云舒? 莹润玉颊闻声顿时泛起恼意:“你,你,我和你拼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故人到 气急的苏沄蓦举起手就使劲拍打他,可那拎只鸡都嫌费劲的力气,捶在慕云深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画越看两人闹腾的起劲,只觉头疼,不由劝道:“王爷,您就少说两句吧?” “你看看她现在这样,非得把我气死不可!”小拳头捶在身上根本毫无痛感,但却气的不轻,将她扶回画越身边,慕云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他还生气,苏沄蓦也羞愤得胀红了脸:“传闻果然没错,宁王如今就是块朽木!” 画越头疼,这不是您自己心心念念挑选的好夫婿吗,如今损起来也是毫不留情啊? 还没出院门的慕云深听到她的话,差点就一口老血喷出来,瞪了眼在旁偷笑的雷泽鸣,没好气的道:“笑什么笑,还不赶紧走?” “诶,您老别恼啊?”雷泽鸣看他打翻了醋坛子的模样,笑得更贼,御医到平阳关也需要时间,若是表姐这段时间内嚷着去找慕云舒,他还不真得气死? 眼珠子几转,“反正您老从慕云舒手里已经把表姐抢过来一回,再抢一回就是了呗?” “你说的倒是轻巧。”慕云深只觉火气噌噌的往上冒,那夜蓦儿险死还生之后,性子便与从前大不一样,也看清了慕云舒的真面目,难道自己现在还请慕云舒再捅她一刀? 看他当真急了,雷泽鸣也不敢再瞎开玩笑,“说不定明早起来,表姐又变回来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此了。”慕云舒摇头叹气,就算是请动了御医,来平阳关也要不少时间,这段时间只能小心应对,顺着她随时变幻的性格来转换自己的身份了。 月升月落,转眼又是一天,清晨便候在院里的慕云深和雷泽鸣看见房门打开,随即苏沄蓦就大步走了出来,威风凛凛的架势不输男儿。 看样子昨日怯弱古板的苏沄蓦又不见了,换成了那个凌厉彪悍的苏沄蓦,两人还没吭声,苏沄蓦已经皱眉不悦道:“你们是什么人?我这里不欢迎男的,赶紧走!” 好吧,这是又将昨日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两人只得无奈的退了出去。 这个气势颇足的苏沄蓦有午睡的习惯,往往上午谁都不认识,到了下午又变成那个弱不禁风古板怯弱的苏沄蓦,摸清了她大致的习惯,众人相处起来也渐渐的没那么困难。 晚间时分慕云深照例又去她院里报道,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摸清了她的性子,只要适当的施压,性子柔弱的蓦儿便只能敢怒不敢言的陪着自己用膳。 眼看就要到院前,斜刺里却跑出来个人影拦住了去路,扑通一声跪在他声音,恳求道:“王爷,奴婢整日在城主府里无所事事,如今听闻娘娘生病,可否让奴婢去照顾娘娘?” 原来是蕊心。慕云深顿住脚,这段时间忙着蓦儿的事情,差点忘了她。 但听她提出的要求,星眸里却是闪过慎重,摇头道:“她身边暂时不缺人。” 想想又道:“蓦儿曾经答应过要好好赏赐你,时间也这么久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哪知蕊心却坚定的摇头:“奴婢想留在娘娘身边侍候她,不需要什么赏赐。” “这个并非赏赐,本王自会除了你的奴籍,你不必担心。” 他不可能放一个曾经是敌人身边的人在蓦儿身边,这样危险系数太大,更何况自己也有无数隐秘,万一传出去,可是会让父皇猜忌至死。 看他面色清冷并无商量的余地,蕊心当即哭了起来:“王爷,奴婢已经无父无母也无族人,并无去处,就算不能在娘娘身边侍候,在宁王府当个粗使丫头也行,求您收留奴婢!” “你已至婚配年龄,本王会命人将你送至安全的地方,你再自己挑个合适的好人家嫁了,此生不必再低声下气的侍候别人不好吗?” 看她哭得伤心,慕云深摇头走进院内,心内虽不至鄙夷,但她这般轻贱自己的作法仍是让人看轻,出言告诫道:“女子也要当自强,本王已允你自由身,何苦再为奴?” 蕊心哭得不能自己,她不懂什么自强,只求个安身立命的场所,为何也那么难? 慕云深当晚就让暗卫送走了她,吩咐暗卫在江南寻处安静的小镇将她安顿下来,又给足了银两给她开间小铺子,有了这些东西傍身,以后再仔细的寻个好人家嫁了,这辈子便也是衣食无忧,享尽清福。 这厢已经接到京都传信,苏穆延担心苏沄蓦的身体,想着京中有雷从天坐镇,便借着押运粮草的机会,带着邓远之前来边关,不日即可到达。 如此一连过了半月有余,众人都习惯了个性迥异的苏沄蓦互相切换,到了后面那段时间,甚至往往还在说着话,眨眼间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与此同时也终于盼到了苏穆延和邓远之到达平阳城,邓远之对苏沄蓦因他而被掳至西域仍是愧疚不已,见了面也顾不得多寒暄,就问起了病情:“娘娘如今状况怎么样?” “最近这半月倒是未曾昏睡不起,就是记忆混乱,且一觉醒来就记不得之前的事情。” 慕云深领着众人站在院外,看着院里与画越细声说话的苏沄蓦,这会儿正值傍晚,又是怯弱的苏沄蓦占据了身体。 看了几眼,见她情绪稳定并无不妥,慕云深这才朝苏穆延道:“爹,您不妨进去看看,她现在是认得您的。只是说话时要小心些,避免刺激到她。” “我明白。”苏穆延点头,当先跨进了院里,众人皆跟在他身后进了院。 苏沄蓦听见响动,抬起头来见竟是苏穆延领着人进来,当即就有些慌神,印象里父亲很少到她的小院来,忙垂了头小声道:“爹,您怎么过来了?” 苏穆延看她怯生生的模样,除却这几年锋芒毕露的时间,自打阿莲离世以后,再往后见到蓦儿时,她便是从来都不敢与自己对视,似乎很害怕自己。 “听说你生病了,为父过来看看你。” 第二百九十八章:朝中局势 语气温软满含关切,惊得苏沄蓦不敢置信的抬头,见他眸里确实含着浓浓关心,顿时红了眼眶,摇头哽咽道:“女儿谢过爹爹,是女儿身子太弱,害得爹爹担心了。” 看她小心惶恐的模样,苏穆延无声的叹了口气,从前也是自己对她的关心太少了,若无她自己的奋起抗争,是否直到她嫁人,自己都不能察觉到那些隐在暗处的险恶? 缓了脸色,微微笑道:“这是宫里的邓掌院,你让他把把脉,看是何情况。” 苏沄蓦未曾多想,见爹爹如此关心自己,当即伸出了手腕让邓远之把脉。 慕云深看她这会儿如此乖巧听话,不由得苦笑,这段时间自己为了让她相信那些字条上的事迹是真,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还每每都以失败告终,到头来她还是一心只惦念着慕云舒,想着就让人气恼不已。 邓远之细细把了脉,半晌松开手摇头道:“脉相无异,查不出病因。” 江远天听见动静也过来了,背着手淡声道:“苏小友身体状况并无异常,可能是毒素损害了脑子,王爷之前信里有提到过,不知你们可从宫里带了什么灵药来?” “这位便是信里提到的毒医江远天吧?”邓远天看向慕云深,见他点头,忙拱手客气道:“我是御医院掌院邓远之,早就听闻您老乃是杏林传奇,幸会,幸会。” 江远天摆手苦笑,“邓掌院过誉了,老夫若真是传奇,也就不会对苏小友的病情束手无策了。” “娘娘的病情确实古怪,”看她神情举止并无异常,邓远之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从袖兜里拿出寒玉盒子,打开来看,正是长公主陪嫁的那株千年雪莲。 惭愧的看了眼慕云深才道:“我得苏相相助,从宁王府取了千年雪莲,看能否有效。” “无妨,这等天地灵物也只有用起来才能体现它的价值。”慕云深摇头,示意他尽管放手去做,更何况这东西是用在蓦儿身上,就是再要十株百株来入药,他也不会心疼。 得了慕云深允诺,邓远之也不再迟疑,叫上江远天,两人便去研药了。 苏沄蓦听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不禁微蹙了眉,紧张道:“父亲,女儿的病情是否很严重?” “并没有,只是稍稍棘手了些,”苏穆延慈爱的回了句,怕她担心,随即看向画越:“先带小姐回去休息,多多宽慰,别让她胡思乱想。” “是,相爷。”画越恭声回了句,随即搀起苏沄蓦:“小姐,咱们回房吧。” 苏沄蓦一年难得见到几次父亲,看他好不容易来趟小院,又如此和蔼可亲,有些不愿意离去,苏穆延瞧出她的心思,笑道:“去吧,为父明日还来看你。” “真的?”明眸顿时闪起亮晶晶的笑意,孺慕之情显而易见,苏穆延看得心底发酸,点头笑笑表示自己不骗人,苏沄蓦这才开心的随着画越乖乖回了房。 看她踏进了房内还能听见她开心的和画越说着什么,慕云深摇头叹道:“爹,看来您从前甚少和蓦儿交流,她才会如此渴望得到您的关爱。” “以前因着她母亲的事情,我的确是对她疏忽了。” 苏穆延摇了摇头,幸好发现的早,这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 那边邓远之在和江远天用千年雪莲配药,蓦儿也已经听话的去歇息了,两人就在院中坐了下来,苏穆延问道:“丹霞城那边战事怎么样?” “西域大军在平阳城吃了败仗,现在龟缩在丹霞城筹备粮草,并不应战,雷泽鸣一时也难以将城池攻下来。” 说起战事,慕云深看了眼精神状态不错的苏穆延,才缓缓道:“西域主帅是您的四女儿苏沄颜,如今率军攻打平朝城池,算是已经彻底与整个平朝决裂了。” “这个不孝女,从小就闷不吭声,尽在心底盘算着主意。” 虽然打小就未曾过多关注这个四女儿,但苏穆延也是深知她的性情,早已从战报中得知此事,长叹了一声道:“她既已叛出平朝,日后战场相见,你们不必手下留情。” 见他如此说,慕云深也不好再说什么,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相府的几姐妹,连同苏枫聂,皆是个性迥异,沈漪澜的几个儿女,皆都遗传了她阴险狡诈的性子。 不愿戳他的伤心事,慕云深换了话题问道:“京中如今情况怎么样?” 苏穆延摇头,眼中一片忧色:“圣上仍是未醒,玉妃借机暗中把住了朝政,若不是我和雷从天横亘在中间,只怕这平朝就得改名换姓了。” 这还了得?慕云深厉了脸色:“那可有找到什么把柄,能借此扳倒她?” “她如今在朝堂上也聚起了批人,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替她开脱维护,很难抓到把柄。” 苏穆延不是没试过,但损了自己这边的人,玉妃还反倒安然无恙,只得罢手。 “倒是那晚蓦儿在锦绣宫被黑衣人抓走,我和雷以此从天步步紧逼,四处查找证据,玉锦锈见无法洗脱连带责任,才不甘心的推了几个小喽罗出不,并没什么大用。” “玉锦绣隐藏极深,慕云庭也借着常年在外的幌子逢人便说他不理朝政,”星眸闪过沉思,缓缓道:“从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来看,他们也没耐心再忍下去,选择了出手。” 苏穆延却一时有些想不明白,疑惑道:“就算要出手,他们的目标应是八王爷才对啊?” 慕云深冷笑一声,“爹,您觉得以慕云深的伎俩,能入慕云庭的法眼吗?” “唉……”苏穆延叹了声,“以前慕云舒风头极盛,如今却已是越发不入流了。” “他是风头极盛,但却嫌弃那时的蓦儿给他提供不了帮助,便与曦小姐合谋害了蓦儿,”看了眼苏穆延,见他只是神情低落,并无激动,这才又说道:“之后蓦儿得势,他又转身想挽回蓦儿,可世间事哪能由得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步错步步错,与蓦儿的较量中耍尽卑劣手段,导致声名一落千丈,是他咎由自取。” 第二百九十九章:离别 这些事情苏穆延心中自然有数,那时两女皆未嫁,慕云舒先是解了与蓦儿的婚约再与曦儿缔结良缘,可随后见蓦儿比曦儿更有利用价值,回头又想两女齐娶,简直就是想的美。 云深说的没错,慕云舒能有今日乃是咎由自取,只可怜了曦儿,识人不清,凄惨度日,也不知何时才能是个头。 千年雪莲乃天地奇物,功效自是非比寻常,邓远之与江远天整整忙活了两天,才研究出如何将雪莲完美入药,发挥出它最大的药效。 眼看着蓦儿乖巧的喝下那碗汤色晶莹清香四溢的汤药,慕云深屏住呼吸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等待结果分晓,哪知她喝完药没半分钟,竟然身子一软歪倒在了床上。 邓远之似早就会有此结果,眼疾手快的托住她手里的药碗,慕云深见她竟然昏睡,忙把她扶着躺好,才转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莫急,”江远天笑着回道:“我们在药方里加入了安神花,好让苏小友能在沉睡之中更好的修复大脑,免受干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是这样,有劳两位了。那咱们厅里说话,免得惊扰了她。” 慕云深点头,吩咐画越在房里好生照看着,随即与众人出了房门。 这一睡又是三天未醒,期间邓远之与江远天探过脉,血气充盈脉相沉稳有力,并无不妥,慕云深也只得按捺下满心焦急,静候佳音。 一连几天,众人已经习惯了在院里等候,这会儿看着晴空之上万里无云,聊着家常,房门却突然打开,画越惊喜道:“王爷,娘娘醒了!” 醒了? 慕云深顿时就跳了起来冲进房里,众人反应也立即跟了上去,苏沄蓦才靠坐起来,就见房里忽啦啦的窜进了一群人,苏穆延也在其中,顿时惊道:“爹,您怎么也来了?” 看她眸中已然恢复往昔的灵动慧黠,苏穆延才半心疼半责怪道:“你这孩子,都病成什么样了,我还能不来看你吗?” “我只是感觉好像睡了很长时间,头疼的有点儿厉害。” 苏沄蓦晃了晃脑袋,黛眉已经皱成川字了,邓远之见状说道:“千年雪莲虽然功效强大,但并不擅滋养神经,所以强行唤醒后难免会有头疼之症,娘娘自己还需得赶紧配出滋养神经的药方服下,以免时间过长损伤了脑部。” “原来是用了千年雪莲入药,难怪我怎么觉得虽然头疼,但身子却是强劲有力。” 江远天笑道:“你服下那么多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早已是洗经伐髓,变成了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绝佳练武体质,自然是感觉身体强劲有力。 “啊?难道是传说中的骨骼清奇,天赋异禀?”苏沄蓦反应过来,望着慕云深嘿笑起来:“那是不是我稍加练习,便可变成如云深那般厉害的武林高手?” “你倒是会想。”慕云深摇头失笑道:“想当年我也曾被师傅赞过天赋异禀,可依旧也是经过了多年苦练才有今日成果,哪有什么稍加练习便能成为武林高手的捷径?” “这孩子估计是睡久了脑子有些不灵光,”苏穆延眼带嫌弃的笑骂道:“学点功夫傍身也不错,但若净想着像猪一样的躺在那里光吃不动,为父劝你还是尽早散了这个心思。” “瞧瞧,瞧瞧,哪有亲爹这样埋汰自己女儿的?” 苏沄蓦委屈的瘪着嘴看他,“爹啊,女儿该不会是您从外面捡回来的吧!” “就你这小脑瓜子里歪主意多!”苏穆延哭笑不得的作势一巴掌要扇过去,苏沄蓦吐了吐舌头,顺势钻进云深怀里,“夫君,快救我!” “你呀,皮的连父亲都敢捉弄。”慕云深搂住她,久违的温情又涌上了俊颜,星眸里涌起浓浓笑意,“大家这些天都辛苦了,蓦儿已经顺利清醒,咱们今晚上好好庆祝下!” 困扰许久的难题终于得已解决,众人自是高兴不已,人逢喜事精神爽,理当庆祝。 而苏沄蓦自完全清醒后除了偶尔会有头疼外,精神倒是颇为不错,陪着众人畅聊至深夜,这才各自散去。 清晨时分,苏沄蓦才刚起床没多久,苏穆延与邓远之便过来了,看她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发病,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丝伤感笑道:“京中事多,爹爹就不多陪你了,你自己凡事小心,照顾好身体,别让云深再替你操心。” “爹,我会小心的,您甭担心。”苏沄慕点头,明眸中涌起不舍,“要不您在平阳城多留两天,女儿带您看看这塞外风光,如何?” “不了,圣上未醒,雷老将军在京中独木难支,我得尽快赶回去稳定朝堂。”苏穆延摇摇头,笑道:“再说我已经这么大把年纪,再过两年就该卸甲归田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到处走走看看,不急在这一时。” “胡说,爹现在老当益壮,不输年轻人,离卸甲归田还早着呢。” 苏沄蓦摇头反驳,却也知劝不下他,他这辈子忠心报国,数十年如一日,如今圣上昏迷,妃嫔与奸臣勾结,他心中愈发放不下国事,又怎肯多留。 依依不舍的将他送上马车,又欲扶了邓远子,邓远之慌忙摆手:“微臣自己来。” 苏沄蓦浅笑道:“邓掌院不远千里来从京都来平阳城替我疗伤,我还未曾好好谢谢过你,等这边战事了结,回了京都以后,再行好生谢过。” “娘娘言重了……”邓远之满面羞愧,摇头内疚道:“那日若无我一时口快,央了相爷让您去锦绣宫替圣上瞧病,也不至于后来发生这么多事情,该是微臣向您请罪才对。” “邓掌院若是将我当自己人看待,就不必这般客气了。”苏沄蓦笑着摇头,她已经听云深提过邓远之的事情,他也是无心之举,如今又自责许久,本就不该怪责于他。 更何况当初就算他不开口请求,自己那时也准备要进宫去探探云深的情况,会被黑衣人挟持来西域与他开口央求自己进宫实属巧合。 第三百章:再探地牢 “有娘娘这句话,微臣也就卖个老,厚着脸皮堪当回老辈了。” 邓远之已现苍老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笑意,点头道:“娘娘也不必客气,以后但凡有用得上微臣的地方,尽管开口。” “掌院的这份心意我收下了,你也别挂怀。”看他上了马车,苏沄蓦挥挥手,微笑道:“去吧,路上保重身体,一路平安。” 车内两人朝她挥手道别,眼看着车轱辘转动起来,带着马车一路向前,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苏沄蓦才微微叹了口气,这边战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哪日才能回京再见面? 画越看她情绪不高,站在身侧轻声道:“娘娘,咱们回房去吧?” “走吧。”再看了眼街角,已经连马蹄声都听不到了,只得转身进了城主府。 慕云深清晨与蓦儿一同醒来,见她无异样后才去后备营查看,忙到晌午时才回来,看她正在窗前捧着托腮沉思,缓步上前笑道:“在想什么?怎么不躺着多休息会儿?” “你回来了啊,快坐下。”拉着他坐在窗前,又新沏了茶递到他手里,才凝眸道:“云深,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曹老大的那座地牢有问题,你看什么时候得空,咱们再去瞧瞧?” 忙了一上午,确实连口茶都没顾得上喝,看如花美眷如此贴心,星眸里闪过暖意。 抿了口茶润润嗓子,才点头淡笑道:“泽鸣在丹霞城外守着西域大军,平阳城暂时无事,你若是想再去那里瞧瞧,咱们随时可以说走就走。” “既然这样,那就午饭后启程,再尽快赶回来,”苏沄蓦当即当行程拍板下来,“我这头疼症偶尔还会发作,回来后得赶紧调配药方。” 听她如此说,慕云深难掩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行,那就晌午后出发。” 人多好办事,听说要再去那座小山村,等到午饭后,暗卫们已经收拾妥当,整装待发。 江远天也收拾好了行囊,看着不解的两人笑道:“我已出来多日,家里的那片花花草草也不知牧子有没有照顾妥当,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这……”苏沄蓦颇为不舍,虽然在小山村时村民都叫他怪老头,可苏沄蓦明白,他其实心底善良,怪也只是那些人少见多怪,不懂他的医术罢了。 “这次幸亏有江老您相助,冰蟾蜍种可比千年雪莲还要珍贵,我还没来得及与您道谢呢,我去替你看看那些药草,等我和云深回来后咱们好好聚聚,再走也不迟。” “我和王爷说过了,那东西虽然是珍贵,但也要用起来才能体现它的价值。” 江远天摆摆手,笑道:“人生聚散无常,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等以后有缘再相聚。” 世事如烟云,风吹即散,苏沄蓦略有伤感的说道:“那可得说好了,有机会一定要去宁王府小住,我还没教您那套五禽戏呢。” “那是自然,我若去京都,定要叨扰你们。”江远天笑笑,掩去心底的那丝伤感,笑着催促道:“走吧,你们年轻儿郎正是办事的年纪,可别耽误了手头的要事。” 听他如此说,苏沄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上车离开城主府,前往小山村。 一路加急赶道,很快便到了小山村,与江远天别过后,循着记忆找到那座地牢的入口,探路的暗卫却递了信过来,地牢里有人。 慕云深看了眼藏在座小木屋里的地牢入口,沉声道:“走,我们摸过去看看。” 木屋主人便是当初地牢里的那个聋哑婆婆,看见慕云深他们进来,也就是抬了抬眼皮,随即佝偻着腰又去择她的豆子,对几人均是视而不见。 看她并不在意有人进来,显然是习惯了经常有人在屋里进出,苏沄蓦朝院里一角努了努嘴,慕云深望过去,便见晾醒着十来件成年男子的衣物。 “看来里面的人还不少。”慕云深会意点头,先前探路的暗卫已经等在门边,见他们过来,压低声音道:“王爷,他们都在地牢里,门口有人把守,属下不敢靠的太近。” “警惕性倒是不错,也不知是否是那个神秘人在此?”慕云深说了句,随即吩咐道:“卫杰,画越,你们俩护好蓦儿,咱们下去看看情况。” “是,王爷。”两人齐齐应声,将苏沄蓦护在中间,随着众人悄悄下了暗道。 暗道很是干燥整洁,也无异味,应是经常有人扫扫通风,才拐过两个弯,便能清晰的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众人悄悄摸过去,果见两个守卫在歪倚在门口说着话。 地牢里还有不少的说笑声,看来人都聚集在里面,慕云深看了眼那两个守卫,正要吩咐人去悄悄结果了他们,苏沄蓦却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看他偏头不解的望着自己,苏沄蓦翕动着樱唇,无声道:苏枫聂。 看她唇形,慕云深皱了下眉,苏沄蓦以为他不解,正想再说话,耳里却传来了云深清冷的声音:“你是说这是之前苏枫聂带领的那批人?” 苏沄蓦看他嘴唇只是微动了几下,耳里的声音却极其清晰,顿时好奇的瞪大了眼,慕云眼看她不敢置信的模样,无声的笑道:“若是感觉兴趣,回去以后教你。” 这可是传说中的传音入耳啊?明眸里蕴了兴奋,指指里面,又点了点头。 得知她传递的信息,慕云深也不再迟疑,挥了下手,立即有暗卫蹿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放倒那两个守卫,众人随即便跟了上去。 苏枫聂正和那群手下吃肉喝酒,旁边围着几个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女人正在陪酒,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 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进来,开始还以为是那俩守卫,正想呵斥,却蓦然发现后面又进来了大群人,这才猛抬起头,看清相貌后厉声道:“是你们!” 慕云深看他慌乱中带着丝失望,不禁冷笑道:“那你还想是谁来?” 第三百零一章:龙飞掌血 清冷淡漠的神情中带着森森寒意,慕云深冲苏枫聂冷笑道:“你还指望着谁?” “我什么时候指望谁了?”苏枫聂不自觉的躲开他慑人的眼神,偏过头去硬声道:“这地方可没写着你们俩的名字,哥几个在这里歇脚也不行?” “一段时日不见,哥哥这说谎话的本事可长进不少。”苏沄蓦闻声淡笑道:“放着顶上好好的房间不住,竟然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来歇脚,你也算是朵奇葩。” “我愿意在地牢里歇脚,你管得着吗?”苏枫聂回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这女人极其狡猾,若不是她骗了自己的信任从而逃脱,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愿意待在地牢里。 想起临前行六皇子交待过,万一任务失败就找到这座地牢,届时自会有人传信给他,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可他在这里苦苦候了这么久,传信的人没来,倒是等来了这两个煞星。 苏沄蓦看他嘴硬的很,倒也不在意,闲闲道:“你愿意歇在哪里,我做妹妹的自然管不着,但是我们曾在这座地牢里抓了个传信人,哥哥如今又出现在这里,难免叫人生疑。” 边说边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果见说到传信人之时,他那脸颊上的肌肉就不自觉的抽动了下,眼神也飘忽不定起来,明显心里有鬼。 苏沄蓦看他心神不宁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了底,明眸微厉,沉声喝道:“苏枫聂,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待的好,否则别怪我不认兄妹之情!” “这话当真有意思,难道你曾经还顾念过兄妹之情?”苏枫聂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别说我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行,算我白问。”苏沄蓦皱了皱小巧的琼鼻,“你若打死不说,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总有人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吧?” 慕云深从话中便听出来她肯定知道了什么,将那些人悉数控制起来,暗卫又搜了遍房间,随即出来摇头道:“主子,里面并无异常。” “听到没有?并无异常!”苏枫聂闻声顿时厉睁着双眼大叫道:“快放开我!” 苏沄蓦看他怒火冲天的模样,却是掩唇笑将起来,更衬得眉眼清丽,灵动慧黠。 望着他浅笑道:“妹妹说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会把哥哥你怎么样,但是哥哥也甭着急,等你什么时候记起来这地牢的目的,妹妹什么时候就放了你。” “苏沄蓦,你听不懂人话啊?”苏枫聂气的跳脚:“我说了不知道不知道,你听不懂?!” “我这双火眼金睛惯常看那些心怀祸胎之人,谁是真谁是假,一眼便知。” 莹白玉颊上笑意不减,却已是达不到眼底,寒声道:“带走!” 暗卫们出手如电,瞬间便封了几人的睡穴,看着暗卫们将人弄出去,画越皱着眉头不解道:“娘娘,二公子确实没说什么,您是从何看出他在撒谎的?” “人在撒谎时,大多都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人对视。” 挽着云深的手跨出地牢,淡笑着解释道:“而且刚刚我在提及有传信人在地牢被抓时,苏枫聂脸上的肌肉明显颤了下,所以敢肯定他心中有鬼,只是他死活不肯说,我又不能真把他怎么样,只得先抓起来再说。” “慕儿心思当真细腻,如此细节也被你观察到。” 慕云深笑着摇头,幸亏自己从来不曾有二心,否则哪能瞒得过她的火眼金睛? 抓了人,再留在村里也没意义,与江远天道了别,便将人带回了平阳城。 只是这回苏枫聂却是吃了砰砣铁了心,抵死也不说出那座地牢的秘密,苏沄蓦无奈也只得继续关着他,没有幻心丹在手,只能让暗卫们想法子看能不能套出他的话来。 头疼症还是时不是的发作下,但回了城,那些繁琐杂事便汹涌而来,也顾不上去研究药方,直到那日正在书房里与云深讨论丹霞城的战事,脑中却蓦然升起尖锐疼痛,眼前发黑,差点就摔倒在地时,才深知已经不能再拖下去。 慕云深被她吓了一跳,亲自盯着看她配出药方,叫了画越去抓药,这才稍稍安心。 哪料画越晌午出门,到傍晚时还没有回来,正想派人去找,她已经拎着药回来了。 看她衣裙汗湿,似乎累得不轻的模样,苏沄蓦不禁诧异道:“碰上仇敌了?” “那倒没有,”饶是内力高强,这一整天跑下来,画越也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端起苏沄蓦推过来的茶盏喝了半盏茶,才感觉气顺了些。 缓过劲来,指着那些药包道:“娘娘,我跑遍了整座平阳城,怎么都买不到那味飞龙掌血,那些药铺里的人都说飞龙掌血生长在悬崖边,极难采摘,根本没有存货。” 那味飞龙掌血可是药引,没有它牵引药效到达脑部,这配方可以说是并无作用。 明眸里闪过惋惜,买不到就能只能自己动手去采了,别无他法。 慕云深本坐在旁边与蓦儿闲聊,看她听见画越的话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当即看向画越,问道:“可有问清楚是在什么地方才会产这种药草?” 画越点头:“是在平阳城后方百里之外的临月山脉,那里山高林密,又多深不见底的悬崖,他们说以前曾有人来卖过飞龙掌血,便是在临月山脉里采来的。” 光听着名字便知那地方肯定多悬崖峭壁,慕云深眉也未皱,吩咐道:“既然知晓地方,那便吩咐下去,明日一早便启程前往临月山脉,务必要采到飞龙掌血。” 苏沄蓦却摇了摇头:“要不我带着人去就好,现在西域人筹齐了粮草,在丹霞城外与泽鸣正打得火热,你留下来给他出出主意也好。” 慕云深却是温柔的替她把颊边一缕青丝捋到耳后,“百里路而已,咱们快去快回。” 第三百零二章:暗杀 临月山脉果如其名,高山林立延绵不止,站在最高的山崖顶上,似乎身处半空之中,有云雾从身旁飘过,早已看不清山脚下的那些小山村。 慕云深与画越轮流背着苏沄蓦,饶是个个功力深厚,一行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崖顶,站在山巅之上。 崖顶寒风呼啸,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地面裸露着黑褐色的岩石,缝隙间偶尔能见有几株药花草草,也是山下难得一见的药材。 疾风知劲草,能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大多都不是寻常之物。 只是一行人的目的并不在此,苏沄蓦靠近悬崖边,只闻劲风长啸,若不是画越从旁搀扶,都难以站稳身形。俯身下望,崖下白雾弥漫,不知有多深。 稳定心神,站在崖边细细看了几眼,才指着脚下三四米处一株巴掌大的小树说道:“那便是飞龙掌血,只是这周围并无攀援的地方,要怎么才能下去?” 卫杰探头看看那株所谓的树,也实在太小巧精致了些,其上还挂着殷红如血的小果子。 叫暗卫们都过来仔细看清形状后,才笑道:“娘娘,暗卫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妥,我这个头头就可以自裁了。” 这些暗卫一路跟到西域,陪伴这么久,苏沄蓦早已把他们当兄弟看待,连忙摇头道:“别胡说,咱们想法子下去就成,千万别逞强。” “看来娘娘对咱们暗卫的本事还是不够了解,”卫杰吩咐道:“你们几个露几手给娘娘看看,可别丢了暗卫的脸。” “您放心吧,保管妥妥的。”说话间已有暗卫在腰间捆起了绳子,另一端像是八爪金钩的模样,牢牢扣在了地面上,随即脚一蹬,便身轻如燕的滑下了崖顶。 随着第一个下去,暗卫们皆是分开段距离滑下了崖顶,采集那数量稀少的飞龙掌血。 眼看暗卫们皆是下了崖顶没入白雾里,偶尔间只见那些绳索会轻微颤动下,苏沄蓦揪着衣角,眼也不眨的紧盯着那些小小的金钩,生怕钩子会突然脱落。 慕云深看她紧张的模样,握住她的手解释道:“那金钩乃是用特殊材质制作而成,虽不至于削金断铁,但牢牢扣进这岩石中却是没有丝毫问题。” 卫杰也跟着说道:“这金钩和绳索能承重千斤,暗卫们常用它来翻越高墙,质量早已经过检验,现在只是顺着崖顶滑落,不会有事的。” 苏沄蓦眯了眯眼,话虽如此,也再三担保不会有问题,但只要想到是为了自己的问题而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下这深不见底的悬崖,一颗心就忍不住揪起来。 时间缓慢的走着,总有股度日如年的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有暗卫跃了上来,手里才拿着两株飞龙掌血,遗憾道:“属下放完绳索,才找到两株药草。” 随着他上来,暗卫们也纷纷跃上了崖顶,不少人手里都空着,最后凑到一起,统其也才十来株,这么大的山崖也就这么点产量,又还极难采摘,难怪平阳城内没有存货。 看众人眼现沮丧,苏沄蓦将药草放好,遂又笑道:“这东西长在悬崖边,能存活下来已属不易,咱们还能采到这么多,已经很好了,况且这些已经足够入药。” “无妨,若是这些飞龙掌血真不够治好头疼症,咱们以后再来采集。”只要人在,这些都是小问题,慕云深点头道:“天色渐晚,咱们赶紧下山。” 山林里的夜色来得早,众人收拾好东西正欲离开崖边,岂料夜色中从密林里窜出数十条人影将众人拦在了崖边,个个眼露精光,看起来都是武林高手之流。 “看来咱们早就被人盯上了。”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身前是欲取人命的杀手,慕云深面沉似水,厉声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杀!” 画越护住苏沄蓦,慕云深则带人冲了上去,那些杀手一言不发,也是提剑猛杀过来。 山巅之上,月华如水,映得长剑寒光闪闪,叮当声不绝。 那些杀手全都不要命似的辣招频出,根本不顾是否会受伤,众人被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一时逼得只有防守之力,而无法还击。 越靠近崖边,劲风越烈,几乎吹得人身形不稳。眼见步步后退,身后便是蓦儿和悬崖,慕云深沉声道:“卫杰,带人突围过去!” 卫杰沉沉点头,暗卫们的命都是主子给的,更何况是救主子于危难之中,义不容辞! 一声唿哨,立即有几人跟在了他身后,形成尖锐的三角状往外扑杀,刹那间长剑撞击声大作,那几名暗卫也舍弃了防守,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招式,与那些杀手斗在了一起。 前方有人开路,慕云深带人从侧方策应,合众人之力,将那些杀手慢慢的除掉。 眼看着开路的暗卫已经折损,而那些杀手也没剩下几个了,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后方却传来一声尖叫,慕云深急忙回头,就见两名杀手不知何时绕到了后方,画越正拼命护住蓦儿,身上已经染满了鲜血。 那杀手在画越拿剑的臂上狠刺了剑,画越身子一晃,长剑险些握不住,眼看一人缠住画越,而剩下的那杀手朝蓦儿冲了过去,慕云深目眦欲裂,身如闪电疾飞过去,“尔敢!” “快,去救人!”卫杰厉喝一声,也立即带人冲了过去,就在电光石火之间,那杀手感应到背后的凌厉杀气,拼着一死,放弃用剑,双掌内力疾吐,将苏沄蓦震下了悬崖。 “蓦儿!” “云深!别来!” 身子不受控制的被掌劲推出崖顶,见云深眸中腥红如血,身子也跟着陡然急冲过来,尖厉惊慌的声音顿时响彻崖顶,可只来得及说上几个字,便已如断线风筝般飘落。 “主子!” 眼看王妃掉落悬崖,王爷也跟着一头冲了下去,卫杰一声厉呼,顿时急得眼里冒火,极怒不已,“给我杀了这群人,赶紧去找两位主子!” 第三百零三章:大难不死 悬崖深不见底,白雾之下还不知究竟有多深,而其底下有着汪清澈的深潭,潭水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五彩迷离的光芒,极其漂亮。 深潭周遭苍树掩映,清澈冰寒的潭水顺着蜿蜒的小溪流向远方,偶有小野物过来喝水,也只是瞧了瞧潭边一动也不动的两道人影,随即便欢快的跑开了。 苏沄蓦躺在慕云深怀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昏迷中渐渐清醒过来,明眸尚未睁开,已经痛得脸色先扭曲起来,浑身的骨架子像是被敲碎了似的,疼痛难忍。 扶额缓缓坐起身,脑中最后的记忆便是云深跟着飞扑出了悬崖,惊得顿时睁开了眼,看向身侧,果见云深就躺在身旁,而那身淡青的衣衫已经被挂得破破烂烂。 抬头向上望,目光可及之处能看见有断枝挂在崖边,看来应是下落途中被崖边横生的树桠给拦住过,否则这种高度落下来,早就摔成了肉酱。 心中感叹了下,随即看向云深,见他嘴角有血迹渗出,身上却无伤口,仔细摸了遍,果然是胸骨和肋骨均有不同程度的摔伤,而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断裂开来,急需接骨。 探了探额头,有高烧迹象,拍了几下脸,见他并不清醒,也只得作罢,撕了布条用冰寒的潭水给他敷额,又在周围找了些退烧药草嚼碎给他喂下。 那些受伤的骨头比较难办,尤其是断裂的骨头,若是不好好固定,移动时很容易戳到内脏造成内出血,苏沄蓦使尽吃奶的力气,才费劲的扳断几个比较扁平的树枝,撕了他的外衫当绷带,简单的固定住摔伤的骨头。 一番折腾下来,日头已过午,山里逐渐阴寒起来,阴风吹在身上,遍体生寒。 看看已经高热不醒的云深,苏沄蓦急了起来,她刚刚找树枝时便留心过,树林里不乏有大型野物的尸骨,这崖底到了晚上肯定不安全。 云深高热不醒,若是留在这里疗伤,自己又没有毒药傍身,决计斗不过那些凶兽。 日头已经逐渐西斜,容不得再多犹豫,看了眼清澈潭水顺着溪流泠泠奔向远方,蓦地咬住了唇,只要顺着溪水往下走,肯定会能找到人家。 忍住浑身疼痛咬牙将云深背在背上,埋着头不管不顾的顺着溪水一路蹒跚往下。 山脉延绵似乎无尽头,眼看着落日沉入西山,弯月半悬于空,身后的山林里偶尔传出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尖嚎声,惊得她加紧脚步,背着云深跌跌撞撞的往前奔。 晨曦初晓,也不知走出了多远,清浅的溪水已然汇入了小河中,河边已经有早起的婶婆们在说说笑笑的浆洗着衣服,笑声隔着清晨稀薄的白雾传来,恍似仙境。 苏沄蓦两眼发黑的站在那里,听着那些笑声,激动得红了眼眶,走了一夜,总算是看到了人,正想上前,精力极度消耗的身子却晃了几晃,正巧有浆洗完的大婶走过来,看见她忙丢了木盆急冲过来大惊道:“姑娘,你怎么了?” 苏沄蓦只来得及抓住那大婶的衣角,便背着云深滑倒在了地上:“救救我们……” …… 睡梦中浮浮沉沉,那条好似永无尽头的小溪怎么也走不完,背后的云深也越发沉重,苏沄蓦喘着粗气,绝望的看着溪水,几欲想要放弃时,远处朦胧的雾气里却传来一声声温柔的呼唤:“蓦儿,蓦儿……” 云深,是你吗? 紧闭的眼角滑落滴泪,已然感觉不到身上的重量,急急奔向那片朦胧的雾气,只见雾气里隐约可见道酷似云深的身影,顿时惊喜尖叫:“云深!” 尖叫声冲破喉咙响彻在屋内,苏沄蓦也猛然惊坐起来,床前满脸和善的婶娘看她一下子坐了起来,顿时笑道:“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你夫君可就要急坏了。” “这是……”苏沄蓦刚开口,喉咙却嘶哑干裂得如粗砺的沙子在摩擦,婶娘忙端过来茶水给她润了嗓子,冲她身旁努嘴笑道:“你昏睡了两日未醒,你夫君退烧醒来后就成天唤你,可算是把你的魂儿给唤回来了。” 苏沄蓦喝了茶水,顺着婶娘的眼神偏向身边,果见云深躺在身旁,正星眸含笑的望着自己,婶娘看她眼里有羞意,笑道:“你当时背着你夫君,明明昏过去了还怎么也不肯撒手,我们无奈只得把你俩放一块儿,你这才肯松手。” 星眸里涌起柔意,慕云深笑看着玉面泛羞的蓦儿,吃力的抬臂握住她的手,柔情满溢道:“婶娘,她就是个傻姑娘,也不知道背着我走了多远才找到这里。” “那么高的悬崖,你眨也不眨的就跟着跳了下来,摔成这般模样,还敢说我傻?” 想起他从崖顶上一跃而下的果断身姿,明眸就泛起了汹涌泪意,哽咽凶他:“你这个傻子,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情,我绝不许你跟着犯傻,不然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不哭不哭,以后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再发生。”心疼的想要替她抹去眼泪,无奈断骨未好,又受了内伤,扬到半空中便扯到了断骨,只得无力的垂下去。 婶娘见他们小两口看似斗嘴,实则是互相关心对方,笑着摇摇头,转身退了出去。 苏沄蓦捧住他温暖宽厚的大掌,挂满泪珠的脸颊凑过去,板着脸虎他:“伤没好就别乱动,乖乖在这里躺着,我去弄药,尽早让你恢复如初。” 带着薄茧的大掌在她细腻温软的玉颊上缓缓轻抚着,柔声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我内力还在,缓慢运功疗伤,好起来还是很快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肋骨断了几条,其它地方也有裂伤的迹象,用内力怎么疗伤?” 苏沄蓦瞪了他一眼,感觉精神恢复了许多,这才跳下床说道:“我去周围山里转转,看能不能找齐药草,骨头得尽快矫正敷药,不然错位了会很麻烦。” 说完朝他笑了笑,便拉开门出去。慕云深听着房门吱呀作响,随即院里便响起了蓦儿和婶娘的说话声,只得苦笑,如今反倒还是自己连累了蓦儿。 第三百零四章:去镇上 转眼一天便过,暮色已深时院里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听着房门被推开,慕云深想要坐起身子,胸口却传来剧痛,无奈只得偏过头,望着满身疲惫进的蓦儿心疼道:“快歇歇。” 苏沄蓦也早已渴极,端着大茶碗咕噜噜灌下好几口才稍觉舒服了些,脚底下磨出的血泡钻心的疼,被荆棘挂出细小伤口的俏脸上却还是露出盈盈笑意:“你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很多了,胸口也已经没那么痛。”慕云深笑笑,内伤已无大碍,就是断裂的那些骨头比较麻烦,根本不能乱动,可他不想告诉蓦儿,免得徒增她的担心。 别说苏沄蓦懂医术,就是不懂医术的人看到他此刻根本连坐起来都办不到,便也知他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云深不愿意让自己担心,苏沄蓦也顺着他的心意露出了宽心的笑,只当不知。 只是心底在盘算着,看来加紧找药草才行,否则这般任其自己生长,对断骨愈合不利。 婶娘拿给她的衣衫已经被荆棘挂坏,用破烂的袖口抹了下唇边的茶渍,才摇头道:“云深,这边山里的药草不齐全,我明天打算再走远些,去山里边看看能不能找到药草。” “小夫人,你还要去山里啊?”推门进来送晚饭的婶娘听见她的话,不赞同的道:“别怪婶娘拦着你,而是山林里有猛兽,那些猛兽可不是闹着玩的,凶残的很。” “咱们村子里好些上山采药的人都见过那些东西,运气好的丢了手脚还能被抬回来,运气不好就直接就咬死在了山里,你这娇滴滴的身子碰上了它们怎么办?” 慕云深早先对她独自进山采药就已经担忧不已,这会听婶娘如此说,更是坚决不同意她再进山,虎着脸道:“蓦儿,不许再去!” 苏沄蓦看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模样,心底满是酸涩,知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偏头不看他,咬牙道:“我不去采药,你的伤怎么办?” 看她倔脾气上来,慕云深急了眼,生怕她会趁着自己不注意时悄悄溜进山里,顿时沉了脸厉声道:“你若是敢去,我就自己离开这里!” “云深!”苏沄蓦红了眼眶,明眸不甘心的望着他,“我就在山外边看看,不进山!” “那也不行!”慕云深偏过头望着墙壁,但凡有丝可能性她就会舍命去拼,他还不知道她的性子?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丝恼怒:“我说了,不许去!” 婶娘看两人都急了眼,连忙打圆场道:“哎呀,你们小两口就别吵了,明天我让你王叔赶着牛车带小夫人去镇上,兴许镇上的药铺里有你们要的药也说不定呢?” 苏沄蓦摇头婉拒道:“婶娘,你不是说这村子离镇上很远吗,我又怎么能麻烦你们?” “镇子再远也比你跑进深山里头送命强啊?”婶娘看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荆棘挂出了血痕,心疼的摇了摇头,这丫头看着细皮嫩肉的模样,骨子里却是倔的很。 “蓦儿,听婶娘的话,明早和王叔去镇上。”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无奈,想要翻身却疼得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苏沄蓦以为他气着了想要下床,顿时跑上前按住他的手臂急道:“我听话便是了,你乱动什么?” 明眸里的焦急显而易见,慕云深唯恐她会悄悄进山,将计就计的板着脸道:“我现在就下床离开,走的远远的,免得你悄悄进山把我给气死了!”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进山还不成吗?”看他黑着脸挣扎着就要下床,苏沄蓦只得掐灭了心头最后一丝念想,苦笑道:“安心歇息吧,我明早和王叔去镇上抓药!” 慕云深这才冷哼着停住手脚,躺在那里哼哧哼哧的喘粗气,星眸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这丫头胆子大的很,非得给她下点猛药才能让她乖乖听话! 黎明刚过,婶娘已经在院里敲门了,苏沄蓦看了眼沉睡的云深,遂悄悄翻身下了床。 受伤以来他时常沉睡,身体正在自我修复,消耗比较大,在这小山村里又得不到营养补充,今日去镇上看能不能买到些补品给他,好好补充下营养。 跨出房门时王叔已经套好了牛车只等她出门,婶娘往上放了几筐新鲜蔬菜,笑道:“我让你王叔带点菜出去卖,回头买只鸡回来给慕先生补补身子。” “婶娘,谢谢您的好意。”苏沄蓦忍住眼底的涩意,甜甜笑道:“你放心,我和王叔办完事就回来,我夫君就交给你照顾了。” “去吧去吧,别担心家里,有我呢。”婶娘笑着摆手,倚在门口看牛车一路出了村口这才进院,她还得赶紧浆冼衣服回来再做早饭给慕先生,地里头还有活儿等着干呢。 村子果然离镇上颇远,牛车紧赶慢赶的,从黎明出发也直到晌午时分才赶到镇上。 王叔拴好牛车,找了处地儿将蔬菜放下,憨笑道:“小夫人,你尽管去忙吧,我就在这里卖菜,您办好事了再来这里寻我就成。” “好,辛苦你了。”苏沄蓦感激的笑笑,转身急匆匆的走了,这会儿响午已过,他们还得赶回村里,得加紧办事才行。 镇子纵横几条街,作为小镇来说也算是挺繁华的了,苏沄蓦找了处当铺当掉头上的凤翎白玉簪,又找掌柜的问清了药铺的路怎么走,便急急赶了过去。 拐几个弯过去,再走个几十米,便见仁心药铺的招牌,抬眼望去,药铺里人并不多。 苏沄蓦歇了口气正准备进门,旁边却急匆匆的奔过来群人抬着位老太太冲进药铺,还没进门就已经焦急大喊起来:“张掌柜,我家老太太又晕厥了,快来救命!快来人啊!” 从缝隙里可见那老太太已经脸色青紫,而柜台后面的年轻公子听见喊声,急忙跑了出来,“怎么又晕厥了?我上次教你们的方法用了没有?” “已经掐过人中了,没用!”跟过来的家人摇着头抹眼泪,哭道:“您快救救我家老太太吧,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第三百零五章:无心插柳 那年轻公子闻声沉了脸色,急步从柜台后面绕出来,上前几步替老太太又是推血又是掐了人中的,折腾了几下,可老太太丝毫没有反应, 苏沄蓦在外面看得干着急,急性晕厥后若是不赶紧抢救过来,很容易造成脑死亡。 眼看两分钟过去了,老太太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紫,呼吸几近于无,那年轻公子只得松开手,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直起身子,似乎已经没辙。 看见他的动作,老太太的家人顿时哭声大作,外圈的苏沄蓦见状拨开人群,上前两步皱眉道,“人还没死,哭什么哭?” 那年轻人面貌清秀,举止斯文,闻声顿时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姑娘有法子?” 头上的凤翎白玉簪被拿去典当,苏沄蓦便只是随意的将一头青丝束成了马尾状,见他认错,又只是个陌生人而已,索性也就懒得解释。 “都散开些,你们围着老太太,让她怎么呼吸?”挥手将人群驱开些,苏沄蓦方才沉声对那年轻公子说道:“你看好了,下回再有急性晕厥的患者,用同样手法施救。” 说罢双手交叠,一下一下用力的按压老太太的心肺部位,按每分钟十二次的频率给老太太渡气,年轻公子见她手法古怪,不禁瞪大了眼,仔细的将之记在心里。 看她用力按压,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惊扰她。 几分钟过去,老太太的脸色已经缓解过来,随着她长吐一口浊气,周围人群顿时欢呼起来,年轻公子朝她笑道:“姑娘当真是奇人,小生张丰,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苏沄蓦。”简短的答了句,看老太太的家人已经围上去询问情况,明眸露出笑意,径自走出人群,淡声道:“张公子,你是药铺掌柜吧?我来拿点药。” 张丰见她救完人一声不吭的便走了,丝毫不图名利,俊秀的脸上露出温和笑意,眼底尽是欣赏。 看她白皙的脸颊因之前救人的动作而泛起红晕,恰如熟透的水蜜桃般诱人,张丰偷瞧了眼,腼腆笑道:“姑娘莫急,不知道是需要何种药草?” 人家客气,苏沄蓦也不好板着脸,微笑着将药方递了过去:“续骨治外伤的。” 浅淡笑意更衬得她清艳灵动,张丰红着脸接过药方,仔细看了几眼,才点头确定道:“没问题,这些药材刚好店里都有,姑娘稍等片刻就好。” 说罢转身便去称药材,一颗心跳得呯呯直响,抖着手几次差点打翻了秤盘,看她疑惑的看着自己,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小心的按药方上的重量称起来。 好不容易称好药材,苏沄蓦又买了几样补药,正要递银子给他,张丰却连忙摆手推辞道:“姑娘太过客气了,你救了老太太一命却分文未取,这些药材就当我送你的吧。” “那怎么行?”苏沄蓦摇头,她救人是尽医者的本分,她可向来没有白白承情的习惯。 不容置疑的将银子推过去,坚定道:“多谢公子好意,我心领了,银子是一定要给的。” 说罢也不容他反应,转身就走,张丰见状只得急忙喊住了她:“姑娘,你这药方里的那个病人想必外伤颇重,你这些药草肯定不够,不知你家住何处,改日我再给你把药送过去吧?” “这……”想到王叔来镇上的不易,张丰的这个提议倒是很令人心动,而张丰看她沉吟了下,趁热打铁道:“反正我每隔几天就要往周边村子里送药,去你那里也是顺路而已。” “既然这样,那我便承张公子的情了,”苏沄蓦回身嫣然一笑,明眸皓齿,天边的斜阳都不及她的半分颜色,朱唇微启,浅笑道:“王下村,张公子可记好了。” 说完便飘然远去,张丰傻傻的站在门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店里的几个小伙计看他呆愣的模样,嘻嘻笑道:“公子,喜欢人家就去追啊?” 张丰回过神来,斯文俊秀的面上涌起红晕,瞪了几人一眼,转身进了店里,“你们懂什么?要是唐突佳人了怎么办?我还是等那几副药煎完了再去罢。” 小伙计们才不怕他,笑道:“咱们公子可是这方圆几十里有名的才子,瞧人家姑娘回头冲您那一笑,骨头都能给人笑酥了,说不定就等您上门去提亲呢!” “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去去去,都给我干活去!”张丰作势要恼,小伙计们也知道不能逗的太过,嘻笑着也都一哄而散,干活去了。 留下张丰站在那里,回想起她刚刚出门前的那嫣然浅笑,只觉天地都亮开了,眼底露出痴痴笑意,也不知是哪家女儿,自己去见她时,可否要隆重些? 苏沄蓦不知无心之举竟让张丰误会至深,赶到与王叔汇合的地方,就见他已经卖完了菜,筐里还装着只老母鸡,看见她过来,顿时憨笑道:“小夫人,事情办妥了?” “嗯,已经妥了。”苏沄蓦笑着利落的跳上牛车,大恩不言谢,这些情分,等离开时再好好的补偿他们,让他俩也不用再那么辛苦度日。 等牛车一路赶回家里时,已经过了亥时,婶娘早在门口等着,听着牛车轱辘的声音,顿时高兴的迎了上去,“可算是回来了,都饿了吧,锅里有热饭呢,快去吃!” 苏沄蓦自是笑着说好,奔回屋里,慕云深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闻声心疼道:“路上累了吧?快好好歇歇。” “还好,自从醒后身子骨感觉利索了许多,这点路不算什么。”苏沄蓦笑着摇头,朝他晃晃手里的药包,“我买了治外伤的药,还有些补药,等会儿煎给你服下。” “明天再煎药吧,也不急在这一时,”看她明眸里偶尔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惫,慕云深摇了摇头,见她青丝只是简单束起,惊诧道:“你把那支凤翎白玉簪给当了?” 第三百零六章:张丰造访 那支凤翎白玉簪的材质虽然难得,但还算不上什么奇珍之物,只是纪念意义颇大。 苏沄蓦不在意的挥手,笑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嘛,等回头再当回来也就是了。” 深邃明亮的眸里闪过疼惜,那支凤翎白玉钗是她出嫁时父亲交给她的,说是当年她母亲最爱佩戴的簪子,通体莹白内有流光隐隐闪动,触之生温,很是难得。 簪子到手后她自己平常也很是宝贝,偶尔才戴出来,如今两人流落在此,她竟将簪子当了给自己买药,慕云深一时只觉喉头发堵,难以说出话来。 看她笑盈盈好似浑不在意的模样,并不愿多提,慕云深也只得暗暗记在了心里,回头离开时务必要将那支白玉簪给赎回来。 岔开话题催促道:“快去吃晚饭,收拾好后早些歇息。” “好。”苏沄蓦笑着点头,只要云深能平安无事,她舍命都可以,更何况是簪子? 随意用了些晚饭后,又执意将药煎好喂他喂下,才肯歇息。 一连数天的外敷内服,又仔细接好了骨头,慕云深又自己运功通血气,很快便能勉强坐起身来,估计再过段时间便能下床走动了。 苏沄蓦坐在门口和婶娘择着午饭的蔬菜,偶尔望望天边的旭阳,掉落悬崖已有段时日,自己又在镇上留下了特殊的联络记号,暗卫们也该要找到地头了。 离开平阳城这么久,也不知那边的战况如何?丹霞城也不知道攻下来没有? 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苏沄蓦回过神来,就见婶娘慈详的望着自己,眸里满是疑惑关切:“小夫人,我喊你半天都没反应,你在想什么呢?” “就是想起了些往事而已,”苏沄蓦微笑着摇摇头,将手里被无意识掐得只剩下截老茎的菜梗放在旁边,看向她:“婶娘,你喊我什么事?” “你看那边,”婶娘见她回神,随即指指一眼就能望到村口的石板路,神秘兮兮的道:“我刚刚看见有个年轻公子赶着马车过来,你说谁会跑到我们这小村子里来?” 王下村虽然民风淳朴,但地处偏僻,确实很少有人到村里来,苏沄蓦想了下,随即站起身来,“我夫君的药快没了,该不是那药铺掌柜送药来了吧?” “啊?”婶娘站起身,急道:“那快去看看,我见他四处在问人,应该错不了!” 苏沄蓦正准备去看看,马车已经踢嗒走了过来,赶车的小伙计见苏沄蓦正在门口翘首以待,顿时朝车厢里小声笑道:“公子,苏姑娘正在门前等着您呢!” 张丰掀了角车帘,远远望去果见那边木屋前俏生生的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倩影,正含笑看向这边,而旁边站着位中年模样的妇女,也不知是否是她的母亲。 心里顿时有些慌神,急问道:“石根,快看看我这样穿戴可否妥当?” “公子,您一路上已经问了不下百遍,”石根无奈摇头,自从那日苏姑娘走后,公子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茶不思饭不想,愣是临摹了副苏姑娘的画像挂在房里,日夜思念。 夫人听说公子恋上了村子里的野丫头,本是极为恼火,可见着那副传神的画像后,也就默许了公子的心思,今日更是早早替公子梳妆,又备了许多礼品,说是免得失了礼数。 其实说实话,公子临摹的画像还不及苏姑娘十分之一的美貌,可即便是那样,也叫人瞧得移不开眼神,只想感叹天下竟有如此赛似天仙的女儿家。 感叹归感叹,石根还是笑嘻嘻的答道:“这可是夫人费了大心思亲自替您装点的,您哪就把心咽回肚子里,保管妥妥当当的,叫苏姑娘看了就心生欢喜!” 他们家公子在这方圆几十里也是出了名的俊秀才子,区区王下村的村姑,还敢挑剔? 苏沄蓦不知张丰心思,原本琢磨着这两天辛苦下王叔,再去镇上一趟的,没想到张丰竟然真的亲自送药过药,浅笑着迎上前去,“张公子,辛苦你了。” “无妨,苏姑娘客气了。”被那双灿若艳阳的明眸盯着,张丰只觉连话都说不好了,面皮发红有些手足无措的回了句,又呐呐道:“你那受伤的家人身体好些了吗?” “有劳张公子挂心,已经好多了。”苏沄蓦笑着回应,一旁的石根看自家公子就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在心上人面前都不会说话了,小声急道:“公子,快把药拿出来啊?” “哦,对,对!”张丰这才回过神,忙从车厢里拿出了大摞的药包递给苏沄蓦,又拿了礼品盒子递给一旁的婶娘,腼腆笑道:“初次见面,还请不要嫌弃。” “张公子,这怎么好意思?”婶娘虽是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妇,但也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急忙推了回去:“您还是拿回去吧,让您大老远的从镇上送药过来已经够难为您的了,哪还能收您的东西?” “婶子,这是我家公子和夫人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石根接过东西利落的跑进堂屋放在了桌子,弄得苏沄蓦倒是不好意思起来,麻烦张丰送药不说,还惊动了张夫人。 但看石根已经将东西放进了屋,婶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堆着笑容道:“张公子难得来一趟,那就进屋里坐坐,喝口茶歇歇脚。” 张丰闻言自是心下乐开了怀,有意多与佳人相处,以解相思之苦,但又怕唐突了她,只得微垂着眼睛瞟了瞟苏沄蓦,不敢应声。 那般想要却又不敢说的羞涩模样看得苏沄蓦满头雾水,但想想人家大老远的从镇上把药送到家里来,于情于理都该请人家进门小坐,遂盈盈笑道:“张公子请屋里坐。” 张丰这才笑着猛点头,跟在她身后进屋,但看马尾在眼前甩来甩去的,甚是俏皮灵动,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扩大,若是能一辈子如此跟着她,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石根跟在旁边瞧他笑成满脸傻样,不禁摇头,公子这怕是中了苏姑娘的毒了吧? 第三百零七章:落花无情 屋子不大,但是收拾的很是干净整洁,王叔下地里干农活还没有回来,婶娘给张丰倒了碗茶,推至面前,笑道:“张公子,我在王下村住了这么些年,可没见着你来过,这回能从镇上带药给我们,可真是谢谢你了。” 张丰连忙摇头,唯恐说露馅,瞧了眼淡笑陪坐的苏沄蓦才回道:“婶子客气了,我平常也去周边村子里送药,偶尔也会来王下村,不过多是在村口那里就把药给病人了。” 又见院里晾着男人的衣衫,张丰理所当然的把受伤的男人想成了是苏沄蓦的父亲,复又小心问道:“婶子,家里就你们一家三口吗?” 一句话把婶娘逗得爽朗大笑起来:“我哪有这个福气,能养出这么水灵的姑娘来?” “婶娘,……”苏沄蓦不依的笑嗔了句,惹得婶娘笑得常年劳作而累出来的皱纹都平舒开来,张丰见大家情绪不错,趁热打铁道:“那不知苏姑娘家在何处?” 慕先生倒是提过他们是从京都而来,婶娘笑容满面道:“那可是从……” “婶娘!”一声脆呼,苏沄蓦淡笑着截断她的话,看向张丰,“张公子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眼看那双明亮的眸里带了丝疑惑看着自己,张丰顿时胀红了脸,急得额头冒汗,却怎么也不敢说不出心里话。 一旁的石根看得都急死了,忍不住就帮腔道:“公子,您不就是想……” “石根,闭嘴!”张丰吓了一跳,打断石根的话,又小心的看了眼苏沄蓦,见她并没不悦之色,这才憋出句话来:“我,我只是随意问问而已……” “京都人士。”苏沄蓦笑了笑,张丰心地质朴,告诉他也无妨。 倒是张丰听后有些傻眼,随即又恍然的点头,之前他还在怀疑穷乡僻壤的王下村怎么能出这么钟灵毓秀的姑娘,但她若是来自繁华的京都,倒也就说的通了。 只是如此一来,她还会瞧得上自己吗? 满心的喜悦化成了落寞,眼底蒙了层失落,喃喃道:“原来是京都,好遥远……” 一旁的婶娘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底闪过明了,原来他是上门求亲的啊? 扯了苏沄蓦出门,转到厨房里才小声说道:“小夫人,这张公子只怕是瞧上你了。” “不可能吧?”苏沄蓦探头瞧了眼傻坐在那里的张丰,虽然他为人很是不错,但两人也只不过一面之缘而已,怎么谈得上竟起情意? 难道古代也流行一见钟情? 苏沄蓦失笑摇头,不管婶娘猜测的是真是假,她都很感激张丰的援助。 眼看已经晌午,自然是要留张丰吃过午饭再走,苏沄蓦便留在厨房给婶娘打下手。 石根在堂屋看张丰沮丧的模样,不禁鼓气道:“公子,你又何必气馁,就算是京都来的又怎么样?您的文采人才样样不差,苏姑娘指不定心里边也是喜欢您的。” 张丰苦涩摇头:“她是京都人,惯常见那些有学识有相貌的世家子弟,又怎么会瞧得上我?” “您怎么知道她就惯常见那些有学识有相貌的世家子弟?”石根不服气的反驳了句,“您都不打算去试试,难道就想要这么放弃了?” “不,肯定要试,不然死都不会甘心!” 张丰摇头,眼里皆是坚定,却蓦而听的屋内似有声轻笑,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没有。 疑惑的看向石根,石根指了指旁边的卧房,张丰顿时点头,看来是自己的狂言逗笑了屋内养伤的大叔,随即默默的闭了嘴不再说话。 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婶娘利落的炒了几个小菜端上桌,招呼苏沄蓦陪客人吃饭,自己则端了饭菜送去了地头上给王叔。 见苏沄蓦贤惠的端菜布桌,偶尔抬头冲自己笑笑,张丰心底如吃了蜜糖,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喜爱之情,忙招呼道:“苏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马上就好了。”苏沄蓦跨出门槛又回头冲他笑着答了句,这才又去厨房端汤,石根看他魂都跟着苏沄蓦走了,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打趣道:“公子,回魂了!” “臭小子,就属你最皮!”张丰哭笑不得的啪一下打开她的手,苏沄蓦也端了汤过来,见两人笑眯眯的模样,不禁笑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来,你先坐下,忙了半天该歇歇了。”张丰笑着给她拉开椅子,苏沄蓦却摇头,笑道:“你们先吃吧,我还得去给我夫君喂饭,他受伤了不方便。” 晴天陡然一个霹雳,炸得人脑子都嗡嗡直响,张丰怔愣了下,随后又满脸怀疑的摆手笑道:“不不不,肯定是我听错了,苏姑娘,你刚刚说要去干什么?” 苏沄蓦看他的表情,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婶娘猜测的没错,真是段孽缘。 也不点破,只是故作不解道:“我夫君受伤了不方便,我肯定得去给他喂饭啊?”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听得张丰眼前发黑,石根连忙扶住他,惊叫道:“公子!” “我没事……”张丰满脸苦涩笑意,事已至此,倒有了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势头,撑着桌子站稳身子,看向苏沄蓦执意道:“不知道我可否去瞧瞧你夫君恢复的如何?” “当然可以。”苏沄蓦浅笑着推开房门,当先跨进房内,“得蒙张公子不嫌路途遥远的将药材送到家中,理应是要见见你的。” 简陋床榻上的慕云深早就清醒,他又内力深厚耳聪目明,就纵使没亲眼瞧见,但自从张丰进门那一刻起也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此刻见蓦儿领了张丰进来,勉强倚靠在床头,清隽容颜上浮起丝笑意,“早就听蓦儿提起过张公子,如今还承你送药上门,慕某先行谢过了。” 慕云深虽受了伤,但与生俱来的贵气却不减分毫,睥睨之间自有风华顿生,华贵无双。 明眸里涌起柔意,苏沄蓦随之笑道:“这便是我夫君,受伤不便起身见客,还请见谅。” 第三百零八章:匿名信 望着眼前的金童玉女,两人堪称是天作之合,张丰心下颤了颤,原本还指望苏姑娘的夫君不如人意,如今看来全是自己多想。 拼着最后一丝不甘心,望着她那因动作而轻微颤动的马尾,咬牙问道:“你这青丝……” 平朝女子若是嫁人后便要挽起妇人髻,与少女的发髻不同,苏沄蓦看他不甘心的盯着自己的头发,顿时恍然大悟,无奈苦笑,这还真是桩阴差阳错的缘分。 只是不能在张丰面前表露分毫,状似无意的笑道:“簪子被我拿到当铺换了银子买药,我本又是不拘小节之人,便也只是随意束发,倒也利落。” 原来是无心之举,却被有心的自己记在了心底,让相思入骨…… 张丰踉跄倒退几步,只觉心中万念俱灰,若不是石根扶了一把,只怕就要跌倒在地。 想起那日她在廊下的回眸一笑,眼里涌起悲伤,相识只需片刻,情灭却需终生,如今佳人已是他人妇,今后的日子,该怎样才能忘了她的一颦一笑? “张公子,你怎么样?”依旧悦耳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朦胧而不真切,张丰摇了摇头,靠在石根的身上满眼迷茫道:“走,回家……” “苏姑娘,我家公子不舒服,改日再来拜访!” 石根扶着张丰急急走了,再留下来也是徒惹笑话而已,原本起因只是人家的无心之举,自家公子却入了心,也得苏姑娘仁厚,没有当面拆穿,让公子保留了丝颜面。 可纵然如此,他们也已没有脸面再留下来,公子这心里的伤,也不知何时才会好。 听着脚步声匆匆出了院门,苏沄蓦轻叹了口气,慕云深牵住她的手,淡声道:“人生本就无常,谁也不知何时会缘起缘灭,留他自尊和颜面,这样处理挺好。” “老天爷捉弄人罢了。”苏沄蓦摇头,谁曾想偶然的行为竟会惹起旁人的情思? 简直就是徒增孽缘。 婶娘从送完饭回来,看堂屋里的饭菜动也未动,寻到他俩房里,见两人面色均是有些沉重,不禁疑惑道:“是不是我的手艺不好,气走了张公子?” “婶娘,不是。”苏沄蓦笑着摇头,“张公子临时有急事走了,说有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看了眼云深,两人眸中均是露出释然笑意,无论缘深缘浅,他们都要在一起,不让旁人乱了已心。 苏沄蓦笑着挽了婶娘的胳膊,“走,我们去吃饭。” 张丰自此以后就没再来过,苏沄蓦也不去打听他的事情,有些伤痛会随着时间慢慢忘却,而也终会有个人代替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成就美好姻缘。 暗卫没有寻过来,以云深现在的身体也不宜移动,两人只得耐着性子在这小山村里养伤,而丹霞城里的苏沄颜,却在此时收到了封匿名信。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慕云深和苏沄蓦皆不在军中,只要西域大军偷袭平阳城,夺了平阳城之后,再与丹霞城的大军里应外合,便可将雷泽鸣带来的数万援军困死。 此举确实是妙计,如此一来,平朝大军死伤殆尽,短时间内很难召集大军来对抗西域。 苏沄颜仔细看了几遍信纸,信上除了寥寥几句话,根本瞧不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唤来杜鹃,精心描绘的细眉微微蹙起,沉声道:“信纸从何而来?” 蕊心逃跑后,苏沄颜后来找遍找个大营也没看到她人影,只得悻悻作罢,提了杜鹃上来侍候,只是杜鹃虽较蕊心机灵许多,但小聪明太多,少了蕊心的那份实诚。 杜鹃并不知她心底盘算,垂着头恭敬道:“娘娘,是城里小孩送来的,奴婢问过了,他只说是位大叔给他的,其余的也不知道。” 看来这人身份够神秘的啊? 苏沄颜沉吟了下才道:“去,把拓木和青城子给本宫叫来。” 杜鹃应声退下,拓木早就被燕嬷嬷哄劝回来,苏沄颜又把利害关系挑明,如今他和青城子虽不说是相处融洽,但也相安无事。 两人来的很快,苏沄颜将信纸递过去,沉声道:“你们觉得信纸上所说能否相信?” “娘娘,我觉得可以一试。”青城子接过拓木递过来的信纸细细看了遍,随即还给苏沄颜,分析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任由雷泽鸣将咱们困在丹霞城,得想办法灭了他们。” “道长说的不错,”拓木也点头赞同,苏沄颜见一向爱与青城子争辩的拓木竟然也出言附和,不由奇道:“难得你们意见一致,把理由说来听听。” 青城子撇嘴不屑道:“是他凡事爱与我争个高下罢了,老道可不愿和他一般见识。” “你!”拓木怒目横视,额上青筋暴起,就欲发作,但眼角余光瞥到苏沄颜在不停的给自己打眼色,只得又生生将那口恶气咽了下去。 狠狠瞪了眼青城子,才恼道:“雷泽鸣将咱们困在丹霞城已久,外面的粮草送不进来,城里的储备又已经不足已支撑太久,若是再不突围,咱们就得饿死在丹霞城里了。” “怎么会这样?”苏沄颜愣了下,“我记得粮草明明很充足,怎么会消耗这么快?” “娘娘,那是在粮草没被你那心上人一把火烧了之前。” 青城子看苏沄颜听到心上人几个字时脸皮抽动了下,无声的冷笑了下,大敌当前还敢敌友不分,纵容小女儿心态作祟,灭了也是活该。 看她复又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青城子才又皮笑肉不笑的道:“丹霞城里的储粮大半都送到了前线被一把火烧光,我们现在吃的口粮都是从其它城里运过来的,如今丹霞城被雷泽鸣困死,粮草运不进来,我昨儿个看了下,大概还能支撑十天左右。” “才十天?”苏沄颜惊叫了声,随即怒道:“那怎么不早说?” “早说有用吗?”青城子凉凉的看她:“现在除了突围,就只有等着饿死了。” “我看你就是存心将如此重大的军情隐瞒不报!” 第三百零九章:急袭 拓木气红了脸,怒声道:“我看你就是存心将如此重大的军情隐瞒不报!”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三岁小孩都懂,这青城子竟然将实情隐瞒至今,是不是等到粮草绝尽的时候,他才肯说出来,就像现在这般闲闲看戏? “娘娘,我早就说过别信这个人,快把他赶出西域大营,否则迟早被他祸害死!” 青城子只是悠闲的喝茶,并不吭声,苏沄颜怒瞪拓木:“你怎么还改不了这副冲动的性子?现在正值困难时期,咱们今夜便去突袭平阳城,绝不能断了粮草!” “娘娘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豪气冲天。” 喝茶的青城子见她终于下了决断,这才放下茶盏,起身往外走去,“既然如此,那我今晚便负责将雷泽鸣的包围圈撕开条口子,让冈吉将军带兵去偷袭平阳城。” “这样甚好。”苏沄颜点头,青城子能出力是最好不过了,见他走远,才狠狠瞪了眼拓木,恼怒道:“不是说过别惹青城子吗,你怎么老是忍不住脾气?” “娘娘,那青城子就不是个好货!”拓木只觉委屈的慌,恨恨跺脚,“您看着吧,他迟早要给您捅出篓子来!” “那也比现在断了粮草让大军饿死在丹霞城里强!”苏沄颜气急,拓木平时看着挺灵活的,为什么就非要和青城子死磕?他是比人家能打还是比人家计谋强? 起身拂袖而去:“今夜偷袭平阳城,你就好好在丹霞城里待着哪也别去!” “娘娘!” 拓木急急叫她,却奈何唤不回她决绝离去的身影,只得无力的瘫软在椅上,娘娘如此信任那个青城子,难道不知他本是平朝人? 古话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夜晚很快来临,站在丹霞城的城楼上,可以望见城外的平朝大营里亮着点点烛火,如同暗夜天幕上闪烁的繁星。 青城子带着精兵挑了防守相对薄弱的北城,趁夜色摸了出去,冈吉带着大军随后跟上。 而城外的平朝军队没想到西域兵困了这么久,竟会趁夜摸出来偷袭,没有准备之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等雷泽鸣发现不对劲之时,冈吉早已带人冲进了茫茫夜色中,而城外那些故意摇旗呐喊的西域兵看见雷泽鸣过来,一窝蜂的全跑回了丹霞城。 雷泽鸣站在夜风里,看看丹霞城紧闭的城门,弄不懂西域兵这是玩的哪一套? 不过想想丹霞城已经被困了这么久,粮草也该是快要断绝了,届时再饿他个十天八天,便可等着不费吹灰之力收复丹霞城。 吩咐值夜的守卫放亮眼睛仔细盯着点,便也收兵回营,不再理会。 那边冈吉带着大军星夜赶路,天刚破晓时便已赶到了平阳城,城楼上的守兵见到远方尘烟滚滚,似有大军来袭,顿时急道:“快去找朱将军!” 朱相高才刚起床,接到消息后穿上盔甲提了剑就往城楼上赶,果见三万西域大军来袭,顿时就黑了脸,沉怒道:“去把投石车和驽箭拉出来!” 雷将军负责围困丹霞城,也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竟让这些西域兵给跑了出来。 现在王爷和娘娘皆不在平阳城,幸亏走前让把那些重武器给移了出来,否则就凭城里剩下的几千士兵,今日平阳城必破。 城门大开,驽箭被推了出去,随后便是十来辆投石车,冈吉看得眼神紧缩,但军令已下,绝不容许临阵脱逃,只得咬牙一声怒喝:“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然也不需要多言语,城楼上的朱相高见状也是猛一挥手,身后的战鼓便被擂得震天响,鼓声激越昂扬,振奋人心。 底下的驽箭成排联发,强劲的冲击力往往贯穿了好几个人的身体,力道才会衰减下来,一轮发射过后,前排的西域兵便如割麦子般成片倒下。 投石车紧随其后,百十来斤的大石块从天而降,一砸便是大片,那十来辆投石车齐齐发射,石块落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一轮下来,冲在前面的西域兵已经所剩无几,后面士兵的看着前面那些人的惨状,纷纷对望了眼,哪里还敢往前冲? 上阵杀敌是没错,但毫无反抗之力被对方屠杀,就有问题了。 冈吉黑沉着脸望着那些片伤武器,到底是谁告诉娘娘可以来偷袭平阳城的? 看看还没开始就已经死伤一地的西域兵,是摆明想把他们都坑杀在平阳城外吗? 身旁的副将松图看看满地惨死的西域兵,心惊肉跳的低声道:“将军,平阳城显然是有备在先,咱们要不先撤,商量了对策再来攻城吧?” 冈吉也没了法子,他就带了这几万人过来,死一个就少一个,咬牙怒道:“撤!” 朱相高见城下的西域兵才攻了一轮就撤下去,有些闹不懂他们的意思,又无军师可以分析情况,只得叮嘱城下的士兵,牢牢看着那些西域兵,只要敢过来,就拿驽箭伺候。 双方就这么远远的对峙僵持着,朱相高有平阳城可倚,倒是无太大惊慌。 而冈吉则是有些急躁,当时为了能冲出丹霞城,所有士兵都是轻装上阵,随身只带够了两天的干粮,若是任由这般拖下去,自己还得退回去。 退回去暂且不说,丹霞城外还有个雷泽鸣在那里死守着,也不知能否成功入城,指不定这三万大军就得流落在外,无家可归。 松图看他愁眉不展,劝慰道:“将军,不管怎么说,娘娘收到的信还是准确的,看平阳城的架势,宁王和宁王妃肯定没在城里。” 看看旭阳初升,在那暖阳下闪烁着乌光的驽箭,冈吉叹了口气,“他俩没在城里又能怎么样,有那些器械在,咱们还不是一样没法子攻进平阳城?” 松图打气道:“咱们先安营下来,等到晚上视线不好时再偷袭。” “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也只能如此了,”冈吉忧声道:“若是再不行,咱们就又尽快赶回丹霞城,否则让雷泽鸣知道城内兵力空虚,肯定会强攻,届时丹霞城难保。” “是,将军。”松图应声,随即安排下去,安营扎寨,静候夜晚降临。 第三百一十章:回城 用过早饭后,苏沄蓦扶着云深在院里缓慢走动,活动筋骨。 已经休养了这么长时间,云深身上的断骨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再过几天若是暗卫还没寻来,他们便自行回平阳城。 没溜达几个圈,就听见外面传来婶娘的怀疑声:“你们是什么人?” 婶娘给地里的王叔送饭回来了,也不知遇见了谁,土围墙堆得颇高,看不见外面的人影,没人回答婶娘,倒是婶娘的声音又近了些:“诶,你们是谁?怎么往我家里闯?” 苏沄蓦才回过头去,院门口就冒出个熟悉的身影,看见她顿时激动的哭喊道:“娘娘!” “画越!”苏沄蓦满面惊喜,这孩子,总算是寻了过来,随着画越冒头,卫杰也带了暗卫现身,望着两人激动不已,“王爷!娘娘!” 慕云深脸色淡漠,瞟了眼卫杰:“怎么这么久?” 卫杰被问得脸现惭愧,垂头道:“那些杀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直纠缠着我们,直到前几天才突然消失不见,这才有机会仔细寻过来。” 想到那些亡命杀手,苏沄蓦顿时紧张道:“没有人伤亡吧?” “伤了三人,死了八人。”眼中涌起难过,卫杰沉沉道:“是属下没带好他们,请主子责罚。” 死了八人?这些暗卫个个皆是一流高手,伤亡还如此之大,看来那些杀手来头不小。慕云深沉了脸,这批势力无论归属谁手下,现今已然与自己是敌对,不得不防。 隐有沉怒道:“回京后所有暗卫进试炼之地,绝不容许再出现此类情况。” 试炼之地凶险无比,却极易提高武艺,锻炼人的反应能力,卫杰应声下来,随后又道:“主子,何时离开?” “你们要走啊?”婶娘在旁听了会儿,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没听懂,后面这句话倒是懂了,望着苏沄蓦不舍道:“要不再多留几天?” “婶娘,平阳城那边还在和西域人打仗,我和夫君得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 苏沄蓦挽住她的手臂,温婉笑道:“您和王叔救了我和夫君,若是愿意离开故土,便随我们去平阳城,如何?” “我们一辈子都活在王下村,连镇上都没去过几回,去那种大城生活实在不习惯。” 婶娘笑着婉拒了她的好意,抹着眼角说道:“婶娘从救你们回来那刻起便知你们不是寻常人,如今慕先生的伤也好了,你们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婶娘,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和夫人感激不尽。”清隽容颜上露出淡笑,慕云深冲卫杰说道:“将你们身上的银子都留给婶娘,让他们老两口能安度晚年。” “是!”卫杰应声就开始和暗卫们掏身上值钱的东西,这老两口救了王爷和王妃,就算是要座金山也不过分,更何况才是那么点银子。 婶娘被他们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推辞道:“慕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我救你和小夫人也是场缘分,你若是拿了银子来,反倒成了咱贪图您的银子!” “婶娘,你就收下吧。”苏沄蓦让卫杰把东西送进房里去,笑盈盈的挽住婶娘,“我们在你这里蹭吃蹭喝的,就当是饭钱,你就别再推辞了。” “以后你和王叔若是嫌这里烦了,就上京都去找宁王府,我和夫君给你和王叔养老。” “小夫人,有你这句话婶娘心里就知足了,”婶娘笑着抹泪,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慈爱,“走吧,孩子,有缘再见!”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挥手别过婶娘,一行人踏上了回平阳城的路,慕云深对卫杰低声交待了几句,便见他匆匆先行打马离开。 行至半路时,卫杰才追赶上来,从马车窗口将东西递给了慕云深,慕云深转手递给了苏沄蓦,含笑道:“物归原主,以后可别再当了。” 苏沄蓦接过来打开丝绢,就见里面包着那支凤翎白玉簪,簪子莹润通透,隐隐闪着流光,正是之前自己当掉的那支簪子。 明眸闪过感动,自己原本还想着回平阳城后再叫人去取,没想到云深记在了心里,叫卫杰早早取了过来,感动道:“云深,你有心了。” “傻丫头,说这些干什么?”慕云深略带责怪的心疼道:“这是母亲的遗物,留在身边也有个念想,你好生收着,以后可不许再胡乱当掉。” “好,我听你的。” 苏沄蓦朝他甜笑,将簪子好生收了起来,心里却在琢磨,以后出门还是佩戴金饰比较实在,万一遇着个什么事情,玉器难以遇到识货人,金器走在哪里都能当个好价钱。 慕云深看她点漆似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就知道她不知在琢磨着什么,失笑的摇摇头,躺在软榻上休息,平阳城也不知怎么样了,得尽快赶回去才行。 上午出发,过了戌时才回到平阳城,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城主府,朱相高看到两人激动的都快哭了:“王爷,娘娘,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临时出了点意外,才耽搁这么久。”慕云深淡声回了句,朱相高看他捂着胸口借助苏沄蓦的力量缓慢移动,行动间不如以往那般利落,不由惊道:“王爷,您受伤了?” “无妨,已经快好了。”慕云深拍拍他的肩,走到首位坐下,询问道:“我看城外又守了许多西域兵,情况怎么样?” 朱相高连忙答道:“今日早晨过来的,只攻了一轮便退了下去,直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那便是等着夜晚偷袭了。”慕云深摇头,这般浅显的用兵之计,也不知谁是统帅。 “末将也觉得他们是想趁夜深人静时偷袭平阳城。已经安排下去,注意防守。” 朱相高点头,随即又满眼疑惑道:“但是末将想不明白,雷将军已经困死丹霞城,那个冈吉是怎么带着几万大军出现在平阳城外的?” “若说雷将军战败,城外不可能这般风平浪静,而且西域大军肯定会乘胜追击,直逼平阳城外,但今天一天过去了,除了清晨冒出来的这几万人,再无西域军前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弃城 “这个不难猜测,”慕云深沉吟了下,说道:“照你所述推测,肯定是苏沄颜用计骗过了雷泽鸣,让他没有察觉丹霞城里有人冲了出来。” “云深说的没错,而且现在就正是收复丹霞城,赶走西域大军的好机会。”苏沄蓦笑着点头,“天赐良机,不可浪费。” “啊?”朱相高满脸迷惘的看了看他两人,但看两人皆是满面笑意,仔细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道:“咱们拖住冈吉的军队,让雷将军立即带兵去破了丹霞城?” “就是这个意思。”慕云深点头,也不知苏沄颜怎么想起来要分兵来破平阳城的,也不想想平阳城坚守这么久,她十万大军都没能讨到好,这区区三万人马能破城? 朱相高却皱起了眉:“可是冈吉带兵围住了平阳城,咱们该怎么让雷将军得到消息?” “卫杰,你跑一趟。”慕云深沉声吩咐道:“告诉雷泽鸣,在明日破晓前必须破了丹霞城,再回头与平阳城军队里应外合,除掉这三万西域兵。” “是,主子。”卫杰点头,他有轻功傍身,又独自出发,不会惊动城外的西域兵,也能很快的赶到丹霞城外,将命令传达给雷泽鸣。 亥时过半,卫杰已经赶到了丹霞城外,几个闪身找到中军帐,帐外的守卫见进他鬼魅般飘过来,顿时横枪厉声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帐里的雷泽鸣正在和一众副将讨论军情,云深两口子迟迟没有回平阳城,他只得命令大军围困丹霞城,不敢轻举妄动。 昨夜丹霞城出现异动,定是那伙西域人见粮草不足想要突围,自己得早早拟好作战计划,以免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听见帐声喝声,顿时皱了眉,都这个时辰了,还会有谁擅闯中军帐? “我有急事要见雷将军,速去通报!”耳熟的声音传进帐里,雷泽鸣思索了下,忽然面有喜色的大步迈出了营帐,果见是卫杰,顿时喜道:“可否是王爷有了消息?” 两旁的守卫见雷泽鸣满脸喜色,顿时收了枪挺直着背站在帐帘两侧,卫杰上前低声道:“雷将军,王爷回平阳城了,这是他的手令。” 回来了?雷泽鸣顿时笑眯了眼,接过手令细瞧了下里面的内容,又见字迹不假,转身踏进营帐,对着一众副将沉声吩咐道:“立即吩咐下去,即刻攻打丹霞城!” 平日最得力的副将黄英站起身来不赞同道:“将军,咱们需要围困丹霞城这么久,但城内应该还有余粮,现在攻城,难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昨夜丹霞城异动,是有大军突围出去,现在城内兵力空虚,正是破城的好时机。” 雷泽鸣狠狠扬手,怒喝道:“西域人占我平朝山河已久,该是时候还回来了!” 军令如山不容置喙,众将只得纷纷退出营帐,将命令传达下去。 片刻之后,丹霞城城楼上的西域守卫忽见城外平朝大营里万灯俱灭,往常皆是彻夜星星点点,不由惊异道:“怎么回事?” 可没等身旁的同伴回答,城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数万人同时出动,震得城楼都都微微颤动起来,西域守卫见状顿时大惊,敲响了警钟:“来人啊!有敌袭!” 苏沄颜已经入睡,警钟声音大作,顿时惊坐起来,“杜鹃,出了什么事?” 杜鹃从帐外匆匆跑进来急道:“娘娘,城外的平朝军队来攻城了,您快去看看吧!” 攻城?苏沄颜顿时只觉脑子发懵,心都跟着钟声颤抖起来,冈吉带了过半的大军去偷袭平阳城,到此时还没个回信,这会儿雷泽鸣来攻城,自己拿什么来守住丹霞城? 脸色乍青乍白,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拓木从帐外冲进来,急道:“娘娘,快想想办法,现在雷泽鸣的人数三倍于我们,再不想办法,咱们就得死在丹霞城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青城子随后跟了进来,厉声道:“赶紧带人突围出去,向后方转移,否则把手里的这点家底都拼光了,就等着被擒或是光溜溜的滚回老家受所有人唾弃!” 拓木恼得恨不能咬下他块肉来,怒声道:“咱们跑了,那冈吉将军怎么办?那三万大军怎么办?回头雷泽鸣占了丹霞城再去围攻冈吉将军,他们可就成了平队的活靶子!” “拓木大人,看不出你还是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啊?”青城子冷笑不已,“现在是平朝大军三打一的局势,无论你内心承不承认,丹霞城今晚必破。” “此时突围尚还能保住大半的人马,否则等他们攻进城内,想走也走不了了。届时这些守军拼光,你又拿什么去救冈吉?” 拓木被堵得张口结舌,心里怄得慌却又拿不出反驳的理由来,思来想去都只怪青城子未把粮草不足的情况上报,后又有那封匿名信来勾了大军出城。 面现灰败之色,颓然无力的跌坐在椅上,丹霞城,不保矣! “不,我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地位,绝不能受所有人唾弃,我输不起!” 苏沄颜慌了神,头也不回的冲出营帐,厉声道:“走,突围转移去后方!” 此话一出,青城子满脸冷笑的看了眼拓木,随即便跟在苏沄颜身后走了出去。 摇头冷笑不已,想当初慕云深与苏沄蓦硬生生以八千兵来抵抗十万大军,壮举可载入史册,同为姐妹的苏沄颜却没有那份心智,也没有誓死悍卫西域的决心。 否则以城里的大军负隅顽抗到冈吉来援也未尝不可,只可惜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的荣华富贵,高高在上的地位,便注定此仗不用去打,便已必败无疑。 半夜刚过,苏沄颜便命人集中在北城突围,雷泽鸣得了慕云深手令,知苏沄颜要撤往后方,只是命人随意抵挡了一阵,便放了条口子,任由他们突围而去。 战事进行的很顺利,苏沄颜弃城而逃,整个丹霞城便成了座空城,雷泽鸣令黄英带了半数人马佯装追击,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马返身去支援平阳城。 第三百一十二章:反攻 平阳城里此时万簌俱寂,百姓与将士都已沉睡,只见城楼上偶尔有巡逻的卫兵走过。 冈吉看了眼夜色,丑时已经过了会儿,现在正是一天之中最为困乏的时候,唤来松图,交待道:“你带人爬云梯上城墙,我带人去攻城门,今夜务必要将平阳城拿下!” “是,将军!”松图领命而去,不多时就见他带着人摸到了城墙下,竖起无数云梯,立即就有士兵轻巧的往上攀爬,冈吉见状挥手:“走,我们也过去!” 西域兵已经爬到了半腰上,城内还是毫无动静,冈吉也趁黑摸了过去,傍晚时平朝军队将驽车和投石车都运进了城里,没有它们的威胁,强攻城门便无后顾之忧。 冈吉带着人往前冲,前头的士兵抬了粗圆木就欲使力撞击城门,只知城门竟是轻轻一碰便往两旁大开,抬着粗圆木的士兵收力不及,一头就猛冲了进去。 平阳城的城门竟然没拴上?诡异的情况顿时惊得冈吉勒住了马,想起那夜娘娘带人偷袭平阳城,城门也是轻易被打开,结果却上演了出瓮中捉鳖。 冈吉心里犯起了嘀咕,扬手止住后头的部队,沉声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哪知那些抬木头的士兵却如泥牛入海,冲进了城门之后就再无半点声息。 无人应声,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又看不清城门后的情况,冈吉瞳孔紧缩,顿了几秒,见里面还是一片寂静,顿时厉声道:“撤!”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清冷无波的声音从城里传了出来,冈吉闻声色变,厉喝道:“慕云深,你使诈!” “兵不厌诈而已,枉你还带兵多年。” 随着声音响起,城门处瞬间便亮起了起来,慕云深坐在软轿上,淡漠道:“丹霞城已破,苏沄颜已经弃城逃往千峦关,你最好弃械投降,否则杀无赦!” 冈吉大笑:“哈哈,你休想再骗我,雷泽鸣并不知我来攻打平阳城,丹霞城怎么会破?” “昨日确实不知,但今夜已知,而苏沄颜是何等心性,想必你心里也明白,雷泽鸣一旦攻下丹霞城,她就会放弃这夺来的七城,转而据守千峦关来抵抗平朝大军。” 慕云深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才又说道:“苏沄颜弃城而逃,你这三万人马就成了孤军奋战,你若识趣降了平朝,还能保全他们的性命,否则就只有格杀勿论!” “不可能!”冈吉敛了笑,怒瞪着他:“你向来狡智如狐,定是在动摇军心!” “本王何需动摇军心?”轻扬了下手,身后的将士立即左右分开,露出了数排闪着乌光的驽车,直直的对着城门口,令人望之生寒。 “你!”满面怒色的眼看那些粗壮的驽箭正对着城门口,只要一声令下,自己这些人就成了串烧,冈吉带着人顿时齐齐后退几步,不敢试其锋芒。 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慕云深,之前娘娘仗着慕云深和苏沄蓦不在平阳城,才敢派自己来偷城,可如今他俩皆在,又搬出了重武器,自己还怎么偷城?只能硬拼。 硬拼也就罢了,自己还没有后援,这些士兵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平阳城内却有几十万人,对抗起来自己根本占不到便宜。 更何况也不知慕云深所说是真还是假,假若丹霞城真的被破,自己这些人可真就成了孤魂野鬼,不得善终。 未战胆先怯,士气一落千丈,这仗是没法打下去了。 那些爬城墙的士兵见势不妙已经麻溜的滑了下来,松图凑过来,低声道:“将军,这平阳城已难再攻,咱们还是赶紧回丹霞城,别让雷泽鸣钻了空子!” 冈吉脸色黑沉如锅底,不用松图提醒也知事情难办,.厉声道:“撤!” 一声令下,顿时后队变前队,数万骑兵来去如风,冲进茫茫夜色中转眼就不见踪影。 朱相高看的着急,“王爷,咱们不带人去追,与雷将军合围吗?” “咱们才几千人马,他们又皆是骑兵,想追也追不上。” 见云深微寐了眼,苏沄蓦出声道:“你叫人去难民聚集的地方通告,从今日起凡是千峦关以内几座城池的难民皆可开始返乡,不用再留在平阳城。” “另外让丹霞城的百姓等黎明后跟着我们一起上路,须得有人尽快接管丹霞城。” 朱相高开始还以为是唬冈吉的,现在苏沄蓦也如此说,不禁瞪大了眼,“娘娘,您怎么能肯定苏沄颜就会一口气逃至千峦关,而不是盘踞其它几座城池,边战边退?” “猜的。”苏沄蓦浅笑一声,“去吧,黎明将至,叫丹霞城的百姓赶紧跟上来。” “啊?”朱相高满脸迷茫,娘娘这话也太不靠谱了吧? 慕云深睁开眼,淡笑道:“我们只是比较了解苏沄颜而已,她生性多疑,其它几座城池又不如丹霞城繁华,盘踞即送死,她肯定会寻最牢固的千峦关作为据点,来与平朝对抗。” “原来是这样啊……”朱相高挠着头,恍然大悟,随即连忙下去吩咐命令了。 苏沄蓦看了眼城外空旷寂静的天地,感叹道:“云深,咱们也得组建支骑兵队伍,你看西域大军来去如风,追也追不上,这是个短板,可得想法子填补起来。” “你说的没错,”慕云深深有同感的点头,“西域大军靠着骑兵作战,机动性很强,往往咱们跟上去,还没来得及布阵扑杀,他们就已经逃跑了。” “而且西域多草原,适宜万马奔腾,平朝国土虽然肥沃,但是少有广袤无边的草原。” 这是地域差异,没有办法弥补,慕云深也只能望马兴叹。 苏沄蓦却摇头道:“平朝虽然少有草原,但胜在物产丰饶,咱们放低要求,不需要人人皆是骑兵,一支大军里养个万人骑兵队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个倒是可以有。”星眸里闪过兴奋,想想骑兵队迅疾如风的速度,就觉心头热血沸腾,笑道:“我这就吩咐下去,大力培养战马,训练出属于咱们自己的骑兵队!” 第三百一十三章:兵至千峦关 冈吉带兵欲急赶回丹霞城看看情况,自然就碰上了前来支援平阳城的雷泽鸣,狭路相逢勇者胜,自又是一场血战。 平朝军队人数略多,又打了胜仗,自是士气如虹,而西域大军仓惶回城,士气低落,两相比较之下,西域大军越发不敌,两军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晌午时分,慕云深和苏沄蓦也带了五千人马围过来,人群里的冈吉已经杀红了眼,松图拦住他急声道:“将军,人都快拼光了,咱们快撤!” 冈吉怒吼:“还撤什么撤?沙场战死乃是将士荣光!”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松图苦劝不下,眼看背后尘烟滚滚,又有大军来袭,顿时急了眼,趁冈吉一个不注意砍在他后颈上,“将军,对不住了!” 随即接他上马,扬声厉喝:“儿郎们,撤!” “杀!”眼看西域兵败退,雷泽鸣扬声下令,追赶而去,这群人已经是孤军,趁机剿灭才是正道,绝不能让他们再与苏沄颜的大部队汇合。 随后而来的慕云深摇头笑笑,也就由着他去了,带着人赶到丹霞城时,雷泽鸣也已经收兵回来,那伙西域兵仗着骑马脚程快,愣是走脱了几千人,他也只得无奈收兵。 “无妨,咱们以后也组建骑兵队伍,绝不容那些敌人走脱。”慕云深看他微恼的模样,宽慰了句,雷泽鸣听后顿时眼前发亮,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苏沄蓦笑道:“但是数量不会太多,至多万人。” “够了够了!”雷泽鸣听得笑眯了眼,“等有了骑兵队,我看那些兔崽子往哪里跑!” 苏沄蓦失笑道:“你别高兴的太早,养战马可是件很费力的事情。” “只要骑兵队能建起来,再费力我也不怕。”光想想那万马奔腾的景象,雷泽鸣就觉得已经热血沸腾,摩拳擦掌道:“什么时候开始组建骑兵队?我可是等不及要大干一场了!” “已经吩咐下去了,但肯定赶不上这场战事。”同为男儿身,自然明白他的壮志豪情,慕云深笑道:“稍作休整便再度出发,争取一鼓作气的将西域人赶出千峦关。” “得令!”雷泽鸣啪的敬了个军礼,一扫颓废,昂道挺胸的走了出去,看得慕云深和苏沄蓦无奈苦笑,这雷家果然人如其名,个个都是战争狂! 黄英带兵追至下座名为北柃的城池后,便被隔在了城外,只得等雷泽鸣过来。 雷泽鸣也来的很快,只是快到北柃城时远远便见城里火焰冲天,急急策马上前,但看城门大开,不少平朝士兵进进出出的忙着救火。 黄英已经得了消息,迎上来苦笑道:“将军,西域人进城后便放火烧了所有粮草,随后便弃城而去,咱们的人追不上,只得留下来救火。” “如此看来,余下的城池也必定要遭殃。”雷泽鸣叹了口气,他们自身粮草充足,倒是不慌,就是城里的粮草想来都是百姓们的血汗,烧了可惜。 慕云深面沉似水,沉声道:“救完火后留一千士兵在此守城,其余人马立即赶路。” 可纵然如此,大军依旧赶不上西域军的速度,之后所过城池皆是烧的面目全非。 一路追至千峦关,远远便见高大雄伟的城墙屹立在天地间,拦断了平朝与西域,而此时城门紧闭,城楼上有西域兵在不断走动巡视。 离城尚有三十里,慕云深便吩咐大军停下来安营扎寨,斥候早已将千峦关的情况报了上来,雷泽鸣极目远眺,望着远处的千峦关沉声问道:“王爷,咱们何时攻城?” “不急。”慕云深摇头,“千峦关是平朝要塞,你也知它的易守难攻,如今苏沄颜退踞千峦关,身后又有西域可倚,这场硬仗若无万全把握,绝不可轻易动手。” 雷泽鸣不解:“那咱们就像围困丹霞似的,先给他困个十天半个月?” “先安营,让后方粮草接上来,查看地形拟定计划后再作打算。”慕云深看了眼阳光下只见小小轮廓的千峦关,转身进了营帐,收复千峦关,得要好好琢磨才成。 这一琢磨便是十来天过去了,期间雷泽鸣曾带兵去千峦关下叫阵,可除了城楼上的兵痞子与他对骂以外,城里却是半分反应也没有。 但看慕云深和苏沄慕依旧老神在在的每日研究地形图,并不急着攻城,雷泽鸣也只得压着性子,跟在两人身后转悠来转悠去。 这日天气晴好,雷泽鸣照例又去中军帐找两人,哪知竟在营外看见他俩骑着马似要出去,顿时急忙跑了过去:“诶,等等我啊!” “去看看周围地形而已,又不是踏青,跟上来干什么?” 苏沄慕说归说,手里的缰绳却是轻扯,停下来等他。而且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云深的伤已经彻底好了,忍不住便要出外查看,她便也舍命陪君子了。 “整日在大营里无事可做,西域兵又不出来打上几仗,我这身子骨都快发霉了。” 雷泽鸣跃上马,抱怨了几句,随后又笑嘻嘻的凑近两人:“什么时候可以干上一场?” “你呀,成天就只想着打仗!”苏沄蓦笑骂了句,闭上眼睛感受了下风向,才又说道:“再等两日,两日之后的夜晚你带人去攻城!” “为什么是两日之后?”雷泽鸣闹不懂她的意图,看向慕云深,“你懂她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明白。”慕云深看他好奇的凑了过来,眸起调侃:“可我就是不告诉你!” 雷泽鸣被噎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颤抖着手指着他道:“好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宁王爷!说,是不是向表姐学习的这么皮?” “关我什么事?”苏沄蓦看他们斗嘴,吃吃笑道:“看在你求知若渴的分上,我告诉你个秘密,两日后老天爷肯定要刮西北风,届时咱们就可以攻城了!” 雷泽鸣这下是真的要吐血了,苦着脸道:“表姐,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玩?” 第三百一十四章:醉心草 “看看,看看,秘密都告诉你了,你还不相信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苏沄蓦无奈的摊了摊手,看看阳光下的一马平川,兴致勃勃道:“走,咱们来赛马!” “你悠着点,别摔着自己了!”慕云深看她明眸生辉,一挥马鞭也跟了上去,留雷泽鸣在后头挠头苦思,难道两天后老天爷真的要刮西北风? 可刮风就刮风吧,塞外寒风凛冽,常见的事,和攻城有什么关系? 头皮挠破也百思不得其解,回过神来就见两人已经远远跑开,就剩自己在原地,顿时猛挥马鞭,扬声大叫道:“喂,等等我啊!” 呼喊声在旷野里和着轻风传出很远,前头的苏沄蓦和慕云深见他急着追上来,相视一笑,就欲放缓马速等他,哪知缰绳轻扯,马儿却毫无反应。 苏沄蓦不信邪的猛扯了缰绳,骏马被扯得一声长嘶,蹄下却未停,速度反倒还加快了些,一路前往急冲而去。 连忙俯身抱住马脖,偏头就见云深那边也是同样情况,才张开嘴,便有狂风灌进了嘴里,吹得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云深,我该怎么做!” 那边慕云深看她趴在马背上动弹不得,急声大喊:“蓦儿,抓稳别动!” 说罢自己又狠狠抽了鞭胯下骏马,马儿吃痛,立即狂奔起来,慕云深瞅准机会,与蓦儿平齐时飞身过去抱住她,再借力翻滚下马,虽然弄得浑身狼狈,但胜在没有受伤。 雷泽鸣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的险况都不禁捏了把汗,赶上前来想要停住马,马却同样不听使唤,急得苏沄蓦在他身后大叫:“你倒是跳下来啊!” 他们两人的马匹转眼间已经不知跑到了何处,雷泽鸣从腿边拔出匕首对准马脖就是一刀扎了下去,只听得骏马凄声嘶鸣几声,往前冲了几步,随即便倒地不起。 马脖边有血汩汩流出,慕云深和苏沄蓦走上前来,苏沄蓦径自上前查看情况了,慕云深笑着夸了句:“这会儿倒是聪明了,知道留证据下来。” 雷泽鸣得意的冲他眨眼睛:“跟着你们两个聪明人这么久,自然也得变聪明啊?” 好吧,这话没毛病,夸己也不忘夸人,有长进。 慕云深摇头失笑,见蓦儿站起身来,顿时询问道:“这马是什么毛病?” “是醉心草。”苏沄蓦摊开手掌,白嫩的掌心摊着根小小的草叶,“这是我在马儿牙齿缝里找到的,看来咱们的马料出了问题,还不知道有多少醉心草混入其中。” “混帐!”慕云深顿时沉了脸,将士在沙场流血拼命,保家卫国,后方却还有人想要谋害他们的性命,若是骑着这些吃了醉心草的马去打仗,岂不就是白白送命? “云深,你先息怒,”苏沄蓦面色沉重的安慰了句,当先往回走:“咱们得赶紧赶回去查看情况,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这些混帐东西,若是让我逮着他们,定要军法处置!” 深邃明亮的眸里闪过浓浓沉怒,若不是今日出来查看地形,发现马匹不对劲,他日将士们骑着这些马上战场,却被自己人害死,让他们情何以堪? 慕云深背着她一路走回大营,到了营里后三人便径直去了后方的马厩。 马厩搭着简易的木棚,勉强能遮风挡雨,养马官看汤全见他们过来,顿时迎了上来,看几人皆是面色不愉,顿时局促的站在旁边,也不敢开口说话。 陪着在马厩里转了一圈,汤全被低沉的气氛压得额上都冒出了汗,雷泽鸣看了他一眼,方才沉声道:“汤全,马料在哪里?带我们过去看看。” 汤全连忙点头,抹着汗小跑着上前带路,马料堆的也不远,绕过马厩便就到了,苏沄蓦见地上还堆放着马料,凑上前去细瞧了眼,随即沉声道:“有醉心草。” 慕云深闻声面沉似水,雷泽鸣瞧了眼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汤全,沉声道:“去,把负责马厩的人都叫过来,把那些袋子都打开看看。” 汤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吓得要死,但还是极快的叫来了数十个人,皆是负责马厩日常清理和维护的小兵。 冲他们低声说了句,随后那些小兵便纷纷上前解袋,将马料露了出来。 苏沄蓦看着他们的动作,忽而明眸陡厉,指住左边的某个小兵:“云深,逮他!” 慕云深根本不问缘由,身如闪电,眨眼间就逮了那人回来扔在地上,被逮住的小兵吓得缩着脖子,就差哭了:“王爷,娘娘,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众将领闻讯也赶了过来,余下的小兵见将军们都聚集在此,吓得都抱头缩在了一团,根本不敢抬头。 苏沄蓦并不理会他,上前看过那些袋子,只见里面的马料大部分都掺进了醉心草,顿时沉着脸走回来,厉声道:“马料里的醉心草怎么回事?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娘娘,娘娘饶命啊!那什么醉心草,小的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被抓住的小兵身材魁梧,虽然现在装也可怜样,但眼里隐约闪过的凶光却怎么也掩不住,苏沄蓦盯着他瞧了半响,蓦然道:“你是平阳城带头抢粥的那个男人!” 那日朱相高也在场,闻声顿时凑上前来瞧了几眼,点头错:“娘娘好记性,真是他!”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你这个小娘们还记得老子啊?” 那男子被点破身份,索性也就不装了,站直身子狞笑道:“是老子往草料里掺了东西,那又怎么样?大不了一条命,你还能把老子怎么着!” “你个混帐玩意儿,作了孽还敢口出不逊是吧?”军营里可都是粗老爷们,朱相高顿时上前就给了他一脚,恼怒道:“再敢满嘴喷粪,老子拔了你的舌头!” “我呸!”那男子比他还凶,窜起来就要打朱相高,旁边的人见状急忙按住他,慕云深上去点了他的麻穴,面有沉怒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天灯 那男子却是嘿嘿冷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他娘的废话!” “王爷,这家伙就是属贱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敢在他们这群见惯了生死的人面前耍横,朱相高气极反笑道:“叫人把他押到牢里去,大刑侍候,看看他骨头到底有多硬!” 好好问他不肯说,那就免不得吃点苦头,将心里话给掏出来。 立即就有小兵前来押人,苏沄蓦看了眼汤全,沉声道:“将这些草料都拿去烧掉,叫后方立即再运草料过来,绝不允许再有掺假!” 汤全腿都吓软了,没想到这小小的马厩里竟也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慌忙点头道:“娘娘放心,小的一定交待下去,让他们把眼睛擦亮,再不会出现此类事情!” 苏沄蓦这才点头,随着众人一起出了马厩,而也没有等太久,朱相高那边就传了话过来,那彪悍男子愿意招了。 牢房就在大营侧面,两人赶过去时,大家都已经聚在里面,看见两人过来,朱相高上前厉声道:“袁四,将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原来彪悍男子名叫袁四,此时浑身血迹斑斑,挂在横木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凶悍模样。 见朱相高上前问话,眼底闪过丝惧怕,惊恐道:“是名神秘人找到我叫我这么做的,我只是奉命行事,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各位大人饶了我吧!” 又是神秘人,两人对视了眼,苏沄蓦才沉声道:“神秘人为何找你?他又来自何处?” “那日我被你当众羞辱,回去后他便找到了我,”袁四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我当里心里有火,他又给了我笔银子,我便答应了他在草料里悄悄掺那什么醉心草。” 袁四说着又哭了起来,惧怕的看了眼众人,“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来自何处,只是偶然听他提到什么京都什么户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啊!” 想想又道:“对了,我还听到他说什么要派人去临月山脉,至于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临月山脉不就是那回的刺杀吗,可当时只是临时决定,并没有过多的人知晓,看来那内奸就隐在自己身边,只是不知道是谁罢了。 慕云深转头走了出去,苏沄蓦也跟着出来,沉声道:“云深,你可听出来什么线索?” 慕云深摇道:“现在只能确定神秘人是京都人士,但袁四所见之人,不见得就是幕后黑手,而临月山脉的事情说明内奸就在咱们身边,只是不知道是谁。” “只要他有异动,咱们定能揪出他来。”想到临月山脉中害得自己与云深双双坠崖,好不容易才捡回来条命,苏沄蓦自也是没有了好脸色。 想想又凝眸沉吟道:“想要置咱们于死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但目前看不出究竟谁的嫌疑最大。我觉得倒是可以从袁四所说的户字着手,你说会不会是户部的人?” “这个倒是可以研究下,”慕云深也沉思起来,“毕竟大部分粮草都是由户部所拨,他们最容易接触粮草,便也最有机会下手。” 苏沄蓦点头,“等回京之后看看户部人员名单,找找嫌疑人,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慕云深看了眼广阔无垠的天际,等这场战事了结之后便着重调查神秘人事件,不能由着他一直隐在暗处捣鬼。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是两天后的晚上,雷泽鸣被那天苏沄蓦故弄玄虚的话困扰了几天,好不容易捱到了入夜,寻了过来问道:“表姐,今晚真的能攻城吗?” “当然。”苏沄蓦笑道:“我正要去寻你,你来了正好。” 慕云深接声道:“吩咐下去,将这两天扎好的天灯拿出来,统统放飞。” 自那日见过袁四之后,苏沄蓦便令全军扎起了天灯,那天灯外表看起来和寻常无异,但是底下的蜡烛却是很短,表姐特意交待过,只够飞到千峦关便可。 而底下的支架涂着硫磺硝石之类的东西,听她的意思,应该是蜡烛燃烧完之后便会引燃支架上的东西将火苗窜到天灯纸上,届里所有天灯都会变成火球,坠入城内。 支架与纸连接的地方还特意刷了点火油,雷泽鸣没想到那些东西竟是要用来攻城,这会儿光想着无数天火从天而降的景象,就觉背脊发凉。 心底暗自颤了颤,幸亏自己与表姐同阵营,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沄蓦瞧他后怕的小眼神,失笑摇了摇头,遂又将方法仔细向众将交待了遍,才又说道:“趁着城内失火,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你们便开始攻城,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复千峦关,以免火灾造成城内重大损失。” 随后出大营感受了下风向,见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顿时扬声道:“放!” 一声令下,千万盏天灯顿时冉冉升空,在风力的作用下飘向千峦关,苏沄蓦带着笑意看了眼满脸不可思议的雷泽鸣,打趣道:“还不赶紧跟上?” 眼见无数天灯果然朝着千峦关飞去,雷泽鸣这下是心服口服了,大声喊道:“儿郎们都跟紧了!跟着天灯去攻千峦关!” 天灯看着缓慢,实则飘的极快,千峦关城楼上的守卫远远瞧见暗黑天幕上飘来了无数星星点点的东西,顿时惊诧道:“快,快去报告娘娘!” 苏沄颜接到消息后带着人很快赶到了城楼上,远处的天灯已经飘到了近前,苏沄颜皱了眉头:“这不是天灯吗?怎么会突然飘来这么多?” “娘娘,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还是小心为上!”拓木看着那些天灯已经径直飘往城内,阴沉着脸色说道:“赶紧叫弓箭手将这些天灯给射下来!” 命令虽是传下去了,可弓箭手赶来的速度哪及得上风力吹送天灯进城? 眼看大批天灯都飘进了城,而随着半空中不知是哪个天灯开始闪起星星点点的火花,那些进了城的天灯皆是冒起了火光,转眼间便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球,坠落在城内。 第三百一十六章:回京 城楼上的一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天灯化作无数火球从天而降,四散在关内。 而随着火球不分地点的散落,关内也随即冒起来了火光,眨眼间便见整座千峦关四处燃起大火,无数百姓奔出门来,争相救火。 拓木已经看傻了眼,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娘娘,这,这是什么妖术?” “管它什么妖术,赶紧救火!”苏沄颜恼得怒斥一句,想也知道肯定是苏沄蓦和慕云深玩的把戏,现在整座千峦关都陷入了火海,他们若是再不救火,什么都得烧个精光。 城外跟过来的雷泽鸣看时机成熟,顿时挥手扬声道:“儿郎们,攻城!” 城内的人忙着救火,城楼上并没有多少巡逻的卫兵,倒是苏沄颜自己眼尖的看见城墙下突然冒出来许多平朝士兵,顿时大惊道:“快,快叫将士们过来拦住他们!” “这会儿所有人都被烧得四散奔逃,哪里还能组织起像样的队伍来抵御他们?” 拓木满脸苦涩的看了眼已经在架云梯准备攻城的平朝大军,这千峦关也是保不住了! 大势已去,这次进攻平朝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现今留下来也是送死,还不如带着剩余的军队回西域,对王上,对西域子民都好有个交待。 瞬间想清了利害关系,拓木扯了苏沄颜就跑:“娘娘,快走!” 如此一来,西域大军算是彻底退出了平朝境内,雷泽鸣又带人乘胜追击,扑杀一阵,回城后粗略算了下,西域十万大军来袭,最后回去的人不到两万。 此仗平朝可谓是大获全胜,而西域本就人口稀少,如今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人,也算是元气大伤,近十年内都难已再有一战之力。 城池已然全部收复,众人自是喜不自胜,他们以少胜多,将西域大军赶出平朝,这段佳话能在民间流传许久,记载在史册里说不定。 高兴归高兴,朱相高的问题又来了:“王爷,娘娘,咱们怎么不趁机灭了西域?” 苏沄蓦失笑道:“西域好歹也算是个国家,哪有那么容易说灭就灭的?” 慕云深赞同点头,且若自己趁机灭西域,不管能不能灭掉,朝中那些居心叵测的大臣都只会说自己想要借此扩大实力,将父皇不放在眼里。 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典型代表,更何况西域人口稀少,但地域宽广,又皆是骑兵来去,与其和他们浪费时间消耗粮草,还不如把精神放在组建骑兵队伍上。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将曾经被战乱祸害的城池都尽快恢复原样,各大主城派兵驻守,又挑选可靠之人暂代城主之位。 毕竟是一城之主,得由嘉明帝亲自任免,慕云深至多只能提个暂代之人上去,一旦僭越,便又是数不尽的流言蜚语漫天飞。 灾后重建工作虽是辛苦,但看到百姓重返家园后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众人皆是欣慰不已,便觉所有的辛苦也都值了。 慕云深和苏沄蓦正在城主府里商量城内重建事宜,画越拿着封信急匆匆进来:“王爷,娘娘,有相爷从京中传来的书信。” 父亲?之前在平阳城时父亲倒是经常传信过来,但之后征战动荡,家书便难已传递,已经很少联系,这会儿怎么又突然传了信过来? 明眸涌起疑惑,正要拆开,旁边的慕云深地陡然按住她的手,“等等!” 苏沄蓦不解,但依旧停住了手,慕云深拿过信封,眼神落在封口的火漆上,果见漆色有细微的新旧区别,显然是被人打开过。 拆开来看,信中并未提及机密,只说圣上仍未清醒,朝中局势不稳,让他们赶紧回京。 苏沄蓦接过来看,字迹是父亲的不假,但究竟是何人拆信之后又悄悄封上? 想及那隐在幕后的神秘人,苏沄蓦提议道:“我回封信,就说已知害父皇昏迷不醒的真凶,手里已经握了证据,让父亲暂时停手,我们即刻启程,回京之后再作布置。” 慕云深沉吟道:“你是想引蛇出洞?” “不错。”苏沄蓦点头,“我们假设这封信是被那手眼通天的神秘人所截获,那我们的回信自然也必落在他手中,他若得知我们已经知晓真凶,肯定不会让我们活着回京。” 画越在旁想也没想的摇头道:“娘娘,此举太危险了,万一又伤着您和王爷怎么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苏沄蓦拿过纸笔,提笔很快就回好了信,装进信封后又封好火漆,交给画越:“若火漆是父亲无意间弄坏的,他接到信后也不会轻举妄动,自然会等我们回京后再作打算。” “行,就照这么办。”慕云深点头同意了她的想法,“咱们即刻启程回京,让泽鸣善后完成后再行班师回朝。” 苏父传信走的是官驿,此信大约十天左右便会到他手中,加之神秘人再作布置,如此他们即刻动身的话,该是在靠近京都的地方才有机会动手。 雷泽鸣这些天辅助百姓重建家园,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见他们俩还要先行回京,顿时就差两行清泪顺颊流了,哭丧着脸嚷道:“你们俩是想累死我啊?我也要一起回京!” “父皇至今还未清醒,朝堂又被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搅得乌烟瘴气,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先行回京。” 慕云深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泽鸣,边疆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能再有闪失。” “好吧……”雷泽鸣也只是抱怨两句而已,并非真要撂担子,不舍的看了眼两人,“那你们一路保重,回京之后多提防着点那些小人。等我回京之后咱们再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慕云深笑着点头,一句兄弟一生情,言语勿需太多,懂你便好! 苏沄蓦则笑着递了本小册子给他,雷泽鸣看了眼蓝色封面,上面什么都没有注明,不由故意打趣道:“表姐,你送我无字天书,好让我武功盖世,一统江湖?” “就属你最调皮!等我们走后你再细细研究天书吧!”调侃笑声乍起,离别的伤感气氛被冲淡了许多,苏沄蓦踏上马车,浅笑着挥手道别:“表弟,珍重!” 第三百一十七章:苦情掩错 雷泽鸣满眼不舍的挥手,登上城楼看着马车驶出千峦关,又变成了小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踪影,才拖着步子缓慢回城。 一路走来,相处这么久,过程有喜也有痛,但更多的是对他们智谋无双的钦佩,有他俩在也就有了主心骨,如今陡然要分离,心头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心下感伤不已,拳头无意间捏紧,却发觉手里还攥着表姐走之前留给自己的小册子,疑惑的打开来看,草草翻了几页,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册子只有二十来页,里面却详细解说了之后重建该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雷泽鸣小心的将册子放好,眼底是掩不住的喜色,有了它,自己需不了多少时日便可回京! 回首望了眼塞外辽阔宽广的天地,阳光灿烂微风轻拂,而城内百姓们带着笑容穿梭忙碌,组成了最美的国泰民安画卷,也值得人倾尽心血去守护这一切。 摇头笑笑,随即大步进城,西域人在苏沄颜的带领下吃了大败仗已经龟缩不出,也难怪苏沄颜会处处不及表姐,光凭这份用心便是她所不能及! 而苏沄颜此时正恹恹的躺在寝宫里,哈勇陪在旁边,一脸焦急的劝慰道:“美人,不就是打了场败仗吗,屁大点事,你就别不开心了啊?” “王上,臣妾心里难受……” 苏沄颜勉强说了句,竟呜呜哭了起来,“臣妾只要想到苏沄蓦竟设毒计害死我西域儿郎,臣妾心里就如心割,忍不住替那些死去的勇士悲泣……” 见她哀声痛哭,一旁的御医连忙见机劝慰道:“娘娘,您是郁结在心,才会寝食难安,当放宽心,身子才会好起来。” “美人,你听到没有?快别哭了!”哈勇心疼的连忙替她抹去眼泪,怒声道:“都怪那劳什子的苏沄蓦太恶毒,等咱们休养生息之后,孤亲自带人灭了他!” “王上!……”哀哀凄凄,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不已,苏沄颜反握住他的手,哭道:“臣妾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也没有脸面再见西域子民了!” “你放心,孤自会向臣民解释,并不是美人的错,美人一心替西域打算,该当嘉奖!” 几个字掷地有声,惊得刚进门的拓木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这又是作哪门子妖? 死是近十万士兵,耗费粮草无数,最终却是无功而返,西域内对此早已是怨声载道,王上难道丁点都不知情?他此时还敢嘉奖王后,难道就不怕子民们拆了他的王宫? 连忙上前几步委婉劝道:“王上,咱们刚从平朝退回来,国力已经大不如从前,要不娘娘的嘉奖暂时押后发放,免得那些部落首领又来闹事,岂不得不偿失?” 哈勇怒瞪他:“孤只不过是想嘉奖劳苦功高的王后而已,那些首领凭什么来闹事?” “这……”拓木只觉头疼不已,又不好直说再闹下去指不定那些臣民就要造反了,只得无奈的望向苏沄颜,“娘娘,您看此事如何解决?” “王上,您对臣妾的维护,臣妾心领了……” 一双妙目里涌起悲凄,苏沄颜哽咽着泣不成声道:“臣妾愧对您和子民们的信任,不敢要任何赏赐,臣妾自愿素食三月,祭奠那些为西域献身的勇士!” “美人,你这是何苦?”哈勇看得大为心疼,对拓木厉色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拓木不敢吭声,瞥到苏沄颜隐晦的朝他抛来得意的笑,只得摸着鼻子退到了一旁。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娘娘几番决策失误,才导致西域溃不成军,王上不事后问清过程,只由着娘娘随意装个可怜,素食三月便揭过此事,这王上也是没谁了。 照他这个智商发展下去,西域迟早得落在娘娘手里。 一番闹剧就此落幕,有哈勇维护周全,苏沄颜纵使兵败,也无人敢反对她。 而苏沄蓦自接到苏穆延的信后,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京都,眼看着皓月当空,已近午夜,照这个速度跑下去,至多明日傍晚便能进城。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厢里的苏沄蓦昏昏欲睡,她的晕车症现在已经好多了,但是长时间赶路依然会有些不舒服,只能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用以抵挡那股恶心感。 正自迷糊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后传来兵器撞击的叮当声,身旁有微风拂过,苏沄蓦还没来得及反应,云深已经纵身飘飞出去。 掀开车帘,就见数十个黑衣人已经团团转住了马车,与暗卫们斗在一起,慕云深看她露出头来,沉声道:“蓦儿,跟在我身后,别乱动。” 这些杀手看招式与临月山脉的那拨如出一辙,应是同个地方所出,这些人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将蓦儿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心里难安。 苏沄蓦听话的跳了下车,慕云深也没有走开,就在车边协助暗卫们反击,他在刚进京都范围时就已经传了信号出去,暗堂的人也应该快要到了。 果然不多时,便有大群暗堂的人从官道尽头出现,原本处于劣势的暗卫们见状顿时加了把劲,手中长剑更加舞得水泼不进,渐渐占了上风。 眼看那些黑衣人逐渐死在暗卫手下,苏沄蓦急道:“留几个活口!” “还想抓活口?做梦!”话音刚落就有疑似头领的黑衣人狞笑一声,那些被伤倒在地的黑衣人闻言,顿时纷纷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口流黑血歪头而死。 见带来的诸多手下已经死伤殆尽,那人仰天大喊:“主子,保重!” 说罢也不再防守,任由几把长剑刺过去,就欲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苏沄蓦急得嘴唇大张,却喊不出半句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得与其他黑衣人同样的下场。 明眸闪过黯然,此次计划可以说是全盘落空,正要垂眸,说时迟那时快,身侧人影急闪,随即便见掌风荡开长剑,指尖急点,那黑衣人顿时就愣在了原地。 第三百一十八章:死士 却是云深急纵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黑衣人的穴道,又卸掉了他的下巴,这会儿只剩下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眼底有掩不住的惊慌。 卫杰上前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罩,是个面色苍白阴冷的年轻男子,仔细看了几眼,才摇头道:“属下不识此人,应是谁家豢养的死士。” “这类人通常不会在外抛头露面,你不识得也很正常。” 苏沄蓦上前看了几眼,果见侧边的槽牙里塞着毒药,小心的扯了出来,仔细检查了遍,确定没有毒药了之后才退开,“下巴先别装回去,等回京之后再行审问。” “是。”卫杰也不多问,上前将人扛到马背上横放好,苏沄颜看旁边便是河道,河水在月色下闪着粼粼波光,复又道:“将这些死了的都扔河里去。” 这下卫杰再也忍不住疑惑问道:“娘娘,这都是为什么啊?” “这些人都是死士,不装下巴是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苏沄蓦看那男子眼里的愤恨,无声的冷笑起来,当真是好笑,难道还不准还击?就该被他们屠戮? “至于那些黑衣人被扔进了河里,他们的主子自然就弄不清派出去的死士到底是全部死了还是有人被抓,这样就不会严加防范,有利于咱们以后的行动。” “娘娘,您这心思当真缜密,属下佩服。” 卫杰拱手钦佩不已,叫上众人将那些黑衣人都送进了河道,至于会漂到哪里,他们的主子能找到几个人,就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剩下自杀未遂的黑衣人听见他们对话,顿时面如死灰,死又死不了,本还期望主子能救出自己,这下看来是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第二天日落之时,一行人总算是赶回了宁王府,顿时整个府内都热闹起来,两位主子一走就是半年多,如今终于归家,他们这些下人在外行走,底气都足了许多。 只是稍作寒暄,慕云深便与暗卫们去了地牢,好不容易逮了个有关神性人的活口,得尽快将他脑子里的秘密问起来,以免夜长梦多。 苏沄蓦则回了内院,才进门雪莺就哭着扑了上来:“娘娘,奴婢都想死您了!” “没事儿,没事儿,咱们不都好好的吗?”苏沄蓦浅笑着抬起她的泪脸,细心的将那些珠泪抹去,柔声道:“你在府里乖不乖,可有人为难你?” 雪莺委屈的瘪着嘴:“大家都待我挺好的,就是想念您和王爷,这都生生瘦了好多!” 旁边的画越闻声不服气的凑了过来:“你这丫头片子,难道就不曾想念我?” “有想啊,但是最想念你的人可不是我!” 雪莺被她逗得又笑了起来,吃吃笑的指着廊下眼神激动,面色却依旧冷冰冰的冷星,“喏,那个人可是经常有意无意的望着你的房间,他才是最相信你的吧!” 冷星没提防雪莺竟然会突然指向自己,顿时再也装不出冷冰冰的模样,脸色爆红不知道该说什么,身侧的画越也忙缩回了身子,羞恼的冲雪莺直瞪眼睛。 苏沄蓦一瞧这架势,肯定有戏,笑眯眯的冲冷星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娘娘,我……”满面羞涩的冷星再不复那副冷面杀手的模样,瞟瞟羞红着脸蛋正拿眼偷瞧自己的画越,忽地站直身子,大声道:“报告娘娘,是江南之行!” 看他正经报告的模样,苏沄蓦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好好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俩自己个儿琢磨着什么时候成婚就行,回头告诉我,我好给画越风光出嫁!” “娘娘!”画越闻声脸蛋红得如同天边的火烧云,看了眼廊下傻笑的冷星,不依的跺了跺脚,转身跑回房去了,娇羞的模样逗得苏沄慕笑声不止,看冷星还愣在那里,不由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上去啊?” “哦,是!谢娘娘成全!”冷星这才反应过来,眼怀恭敬的道了谢,这才追向画越。 苏沄蓦笑着摇头,踏进了房,画越和冷星最初就跟在自己身边出生入死,如今他们两人能看对眼,修成正果,也是桩美满姻缘。 雪莺在旁笑道:“娘娘,您看那小蹄子,得了您的允诺,今晚上只怕高兴的要睡不觉!” 苏沄蓦瞥了她一眼,打趣道:“甭说画越,你自己打算什么时候挑个好人家?” 眼前闪过那张如沐春风的笑脸,雪莺有些恍神,自己和他,可能吗? 但看娘娘正瞧着自己,回过神来不依道:“哎呀,娘娘,奴婢就陪着您,才不要嫁人!” “多少姑娘都是嚷着不嫁人,可最后皆是让人连根都挖走了。”苏沄蓦感叹了句,“自己仔细着挑,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相守到老,知道吗?” “娘娘……” 雪莺凝噎,道理她都懂,可她爱的那个人不愿意转身看看身后的自己,她能怎么办? 看雪莺落寞出神,定是心有所感,苏沄蓦也没唤她,才行至窗前便见朔风匆匆进院,见他寻到廊下,遂轻声问道:“朔风,这边,有什么事?” 朔风跑到窗前急道:“娘娘,抓回来的那个人不肯降了我们,王爷叫您过去一趟。” “他是死士,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松口,”苏沄蓦就知此事不会那么顺利,点头道:“你去回了王爷,我马上过去。” 转身去拿了药匣子,两人的动静惊动了雪莺和旁边的画越冷星两人,皆是跟去了地牢。 初次去地牢时,苏沄蓦还差点踩着里面的机关,如今已是轻车熟路,从那张偌大的床板里跳下去,一路寻到牢底,慕云深正面色冷怒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看见苏沄蓦过来,这才缓了脸色,隐去眼底的怒意,淡声唤道:“蓦儿。” “云深。”苏沄蓦柔声回了他,见黑衣人被绑在十字架上,下巴仍未合上,浑身已经血肉模糊,看起来应是用了不少大刑。 可饶是如此,眼底依旧闪着桀骜不驯的光芒,见她望过来,满眼皆是无声的嘲弄。 第三百一十九章:生死之择 苏沄蓦淡淡看了眼,抬手吩咐其他人出去,只留最亲近的几个人,这才打开画越捧着的药匣,从里面挑了上好的金创药递给卫杰:“去,给他上点药。” 卫杰负责施刑,手里还拿着蓄满倒钩的长鞭,闻声不由得一愣,“娘娘,这是……” 苏沄蓦将药塞进他手里,明眸却是望着黑衣人,满面森冷道,“打完之后就得上药,你才能接着施刑,否则弄死了找谁哭去?” “是!”卫杰咧嘴笑的极欢,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药才涂上,伤口便传来清凉舒缓的感觉,火辣辣的疼痛感减少许多,定是极品伤药。 黑衣人并不领情,对她怒目而视,苏沄蓦只当没看见,淡声道:“再问你一遍,如果愿意降了我们,就眨两下眼睛。” 旁人听得满头雾水,若是黑衣人这么容易开口,他们也用不着上刑了。 但看慕云深只是面沉似水的坐在那里,众人也只得紧紧闭上嘴,不敢随意发问。 苏沄蓦看黑衣人只是黑沉着脸怒瞪自己,转身坐在云深身旁,托着腮不急不徐的道:“虽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吐真话,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事实真相,怎么样?” 如果那黑衣人能说话,众人毫不怀疑他会把唾沫星子给吐到她脸上来,眼看他气得眼睛都瞪成了鱼眼,苏沄蓦又拿出了粒药丸给卫杰,“把这个给他服下,然后合上下巴。” 卫杰虽是接过了药,但脸上的纠结显而易见,与王爷和娘娘在一起,他分分钟都有种自己是个傻子的错觉,什么都弄不明白,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看他纠结痛苦,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苏沄蓦淡声解释道:“就是一点麻药而已,服下后整个口腔都会麻痹,但不影响说话。” “哦!”众人皆是恍然大悟,卫杰也毫不犹豫的将药丸塞进了黑衣人嘴里,随即咔嚓一声合上他的下巴。 可还没等他退开,黑衣人就已经大怒道:“要杀要剐随你便,老子绝不皱下眉头,别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 “求死?”苏沄蓦懒得理那些废话,自顾说道:“人都会有种通痛,下定决心赴死的时候很无畏,可一旦没死成,再想要寻死时可就没那份决心了。” 从药匣子里拿了颗药丸信步上前,递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神沉静道:“其实想死也很容易,我这里有颗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你吞下去,这世间所有便再也与你无关。” “到时我们会把你像那些黑衣人一样丢到河里去喂鱼,你死了连个为你流眼泪的人都没有,也没有谁会记得你曾经来过这个世上……” 黑衣人被说的心神微动,这和孤魂野鬼有什么区别? 眼神落在乌黑的药丸上,想到那些死了还丢进河里还被鱼啃的兄弟,就觉心头悲凉,他们一生连个名字都没有,而主子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根本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孤傲眼神露出丝裂缝,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被一直盯着他的苏沄蓦看了个清清楚楚,无声笑了下,随即将药递到他面前,漠然道:“死,还是活?” 死,还是活? 字眼很简单,选择却很痛苦。 而一旦能选择时,初始的坚定信念便会有所动摇,如若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老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现在还是要死于非命,黑衣人的眼神彷徨起来,满是无助,他不想死,可活着,又哪有那么容易? 看清他眼底的信息,苏沄蓦收回药丸,坐回云深身边,清冷道:“既然你已经给出了答案,就将你知道的一一说来。” “我……”黑衣人痛苦的垂下了头,是他心志不坚背叛了主子,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谁不希望能好好的活着? 闭上眼睛,沉沉说道:“影楼的杀手都没有名字,我属于灭宁分队,代号宁三。” 苏沄蓦沉了眸:“这么说来,你们这队杀手是专以宁王府为目标?” “是,也不是。”黑衣人摇头,“影楼杀手众多,而灭宁小队就有好几支,我和那些死去的手下属于灭宁三队,才叫宁三,至于到底有几队,我也不清楚。” “前段时间五队去边疆刺杀你们,结果差点折损完,主子大怒,便令三队来刺杀你们。” “看来你那位主子是要置我们于死地才后快。”苏沄蓦淡声说了句,又问道:“大军粮草被人动手脚的事件,是你主子做的吗?” “是。”黑衣人点头,“但主子与那人在屏风后面商量,我并未见到那人是谁。” “如果听其声音,你能否再确定出那个人?”见黑衣人又点头,苏沄蓦皱眉道:“你主子可与户部的人有来往?” “这……”黑衣人的神色明显纠结起来,眼底布满痛苦,苏沄蓦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自己做决定。 黑衣人半响方才重重点头,咬牙道:“有。” “很好,你虽是个杀手,但也颇重情义,”苏沄蓦点头,指指身旁的云深,“我再问一句,你的主子,可否与宁王爷相似?” 黑衣人从入影楼时起脑海里唯一的信念便是服从主子,如今因为求生而背叛他,心底早已唾弃自己千万遍,这会儿得了她的宽慰,脸色明显轻松了些。 见她问的并不是什么紧要之事,保留了自己最后的自尊,心底闪过感激,点头道:“主子出现在影楼时皆带着面具,谁也不知道主子究竟是何人,但身材与宁王相差无几。” 卫杰狐疑的瞟着他,怀疑道:“你年纪轻轻便能在杀手里脱颖而出,在影楼的时间应该不短吧?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黑衣人恼了脸,怒瞪他:“你爱信不信!” “卫杰!”慕云深沉喝了句,卫杰看看两人脸色,心知闯了祸,闭着嘴退到了一旁。 黑衣人冷笑:“这种敢在主子面前撒野的人若是生在影楼,早就拖出去喂狗了。” 第三百二十章:解密 卫杰闻声低下头,自己确实越矩了,苏沄蓦看了他一眼,方才淡声道:“我们怎么管理自己人,是我们的事情,他若当真不知方寸,自会有人好好教导他。” 黑衣人望了眼羞愧低头的卫杰,感叹道:“难怪主子会几次三番的败在你们手上,这种出言维护自己人的胸襟,便是主子所不能比。”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要知错能改。”眉眼清淡的回了句,苏沄蓦接着问道:“影楼在哪里?大致方位即可。” 黑衣人沉吟了下,影楼里还有大批的杀手,纵使大部分人都是彼此并不相识,但那都是鲜活的人命,具体位置自己宁愿千刀万剐也不会告诉她, 但她只要大致方位,告诉她也无妨,“在江南,你们曾经去过的其中一个地方。” 苏沄蓦并未追问具体位置,反而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江南反贼可是你们的人马?” “是。”黑衣人回答的干脆利落,慕云深听的心惊,蓦儿的问题看似不涉及机密,却把核心给确定下来,如果黑衣人所说是真,那线索便指向了锦绣宫。 苏沄蓦站起身来,审问就此结束,冲卫杰吩咐道:“废去半数内力,远远送走。” 卫杰不敢再多话,上前就要执行命令,倒是黑衣人惊疑不定道:“你当真要放了我?” “难道你还想留在宁王府吃了夜宵再走不成?” 苏沄蓦淡笑着挥手:“走的远远的别再回来,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 说罢就欲转身离开,想想又回头道:“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你若再回影楼,一旦被你的主子知晓你曾被我们抓来过,无论你怎么自证清白,他必除你而后快。自重。” 杀手一旦被抓,便会吞毒自杀,但他却能安然无恙的回影楼,任谁也不会再相信他的清白,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很难消除,与其被人猜疑,还不如彻底远离。 黑衣人缩了瞳孔,冲苏沄蓦感激点头,自己已经死过一回,自然不会再去送死。 看她满意点头,挽着宁王的手就要飘然远去,黑衣人急忙叫了一声:“等等!” 苏沄蓦应声回头,明眸里含了丝笑意:“想吃了夜宵再走?” “娘娘,不是的,”被她调侃,苍白的脸色泛起红晕,摇头认真道:“您刚刚不是问过户部的人吗?只要您能想办法带我去一趟,我定能辨出那人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 苏沄蓦看向云深,慕云深沉吟了下,开门见山道:“明日我们会进宫一趟,到时候你随在我身后,但是以防万一,得要封了你的内力。” 话很直白,黑衣人却露了笑,“无妨,你能开诚布公的告诉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两人相携离开,等回了引凤楼,看两位主子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品茶,画越在一旁侍候,有些不解的道:“娘娘,您为什么不用幻心丹?” 雪莺在旁边举手脆声道:“我知道!” “哦?”苏沄蓦放下茶盏,明眸里含了丝兴味,“说来听听。” 雪莺得了她的鼓励,清丽脸蛋上露出自信笑意:“因为他是杀手,不成功则成仁,若是强逼,最后结果肯定会是鱼死网破,什么情况都问不到。” “他所知道的情况,和娘娘旁敲侧击的问出来的效果差不了多少,既然如此,用怀柔策略让他心甘情愿的帮助我们岂不是更妙?” 雪莺笑眯眯的看了眼画越:“如果用幻心丹,咱们纵使知道有户部的人在,但那个杀手会愿意帮我们找出来吗?只怕看守稍一松懈,他便会舍生求死。” 画越看了眼旁边的冷星,懵懂道:“你听明白了吗?” 冷星摊手,酷酷道:“大家各有所长,咱们俩胜在武艺,能保护主子的安危就成,这等烧脑的事情,还是让雪莺去操心比较好。” “人的手指也分长短,没必要强求事事都比人强。” 苏沄蓦点头,“雪莺分析的很不错,今后多加锻炼,咱们就又多了名女军师。” 雪莺闻声笑弯的眉眼,喜滋滋的道:“谢娘娘夸奖。” 苏沄蓦却是浅笑盯着她,复又说道:“先别高兴,我问你,影楼杀手几次三番险取我们性命,实在乃一大祸害,你可知我却为何不用幻心丹问出影楼的具体位置?” “这个……”雪莺脸上浮起苦色,不自觉的挠了下头,她当时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想出个头绪来,便将疑惑搁置在一旁未曾深究。 这会儿娘娘问起来,就像答不出题的学生,苦着脸摇头道:“奴婢不知。” “这个我明白。”画越在旁吃吃笑道:“小蹄子,叫你得意,吃瘪了吧?” 雪莺不服气的瞪眼:“哼,那你说来听听,要是没道理,你可得给我洗一个月的衣裳!” “没问题,要是娘娘判我说的对,你可得反过来给我洗一个月衣裳!” 清冷的眉眼里蕴着笑意,画越淡声道:“影楼地处江南,咱们的人手过去就不方便,况且也不知影楼具体人数,很难斩草除根。一不留神反倒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更何况就算是灭了影楼,只要那幕后黑手还在,他随时还能再弄个什么飞楼雨楼的东西出来,倒不如就现在这样,咱们知道这回事,小心提防就行。” “不错,与其耗费人手去追杀他们,还不如把精力用在揪出幕后黑手上,”苏沄蓦赞赏点头,“树倒猢狲散,只要幕后黑手倒台,影楼自然烟消云散。” 见娘娘都那么说了,雪莺只得摸摸鼻子,笑嘻嘻看向画越:“好姐姐,半个月成不成?” “半个月呀?那我得好生想想。”画越笑眯眯的看着她,苏沄蓦见两人在那里打趣,看向旁边一直在沉思的云深,柔声道:“明天一起进宫?” 慕云深摇摇头,“原本想着进宫去瞧瞧父皇的状况再作打算,但想想还是先带宁三去户部走一趟,明日你且进宫瞧瞧父皇,回府后再行商议对策。” 明眸露出慎重,苏沄蓦点头:“也好,咱们分头行动,先看过宫里的情况再说。” 第三百二十一章:争斗 暗夜如墨,掩住了世间无数罪恶,只留清冷月辉荡涤人间。 京城一处毫不起眼的二进小宅子里,主厅烛火如豆,看不清厅里布置,有黑衣人窜了进来,只见烛火微微跳跃了下,随即又稳定下来。 轻微的变化引起了角落里男子的注意,略显怪异的声音带着丝尖利:“怎么样?” 尖利声音应是故意变声所为,黑衣人显然习以为常,单膝跪地恭敬道:“主子,三队全军覆没,不见人影。属下跟着踪迹查看了下,应是全被扔进了旁边的河道里。” “宁王夫妇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会把人扔进河道里喂鱼也不奇怪。” 男子微动了下,烛火昏暗他又隐在暗处,根本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来瞧应是较为年轻,冷声道:“如今势力太过明朗,稍有不慎便会让他们怀疑到我身上。” “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你去叫八王府的人设计把咱们平朝曾经的第一美人给放出来,有那两个草包在前面打幌子混淆视线,我们在后边便能安全许多。” “是,主子。”黑衣人得了命令恭声退出去,那男子隐在暗处,只见一口白牙在烛火反射着森森寒光,宁王,咱们就来好好玩玩,看最终鹿死谁手? 清晨天刚亮,苏沄蓦便乘车去了皇宫,宫里请安的时辰早,得早些去才成。 到凤仪宫时晨曦才开,丝丝薄雾笼罩着青墙黛瓦的宫殿,越发显得庄严肃穆。 华琴姑姑正在廊下轻声指挥着宫女太监们将该做的活儿早早做好,眼神一抬,见宫门口走进来个淡衣素服的绝艳女子,顿时迎上前去笑道:“王妃娘娘,许久不见!” “华琴姑姑。”苏沄蓦执住她的手浅笑道:“许久不见,您还是一如往昔,容颜未改。” “得蒙王妃夸奖,老奴老了,哪还有什么往昔容颜啊。” 没有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颜,华琴姑姑被夸得满面笑意,谦虚了句,才又小声说道:“娘娘这几日身子有些困乏,您在殿里稍候,老奴去瞧瞧娘娘醒了没有。” 苏沄蓦淡笑点头:“您请,我就在这殿里候着。” 华琴对聪慧知礼的苏沄蓦很有好感,笑着摆摆手才离开,去了寝殿。 苏沄蓦径自进了大殿,有小宫女奉上茶,便也静静品茶候着。 不多时殿外环佩叮当,隐有香气袭来,苏沄蓦迟疑的站起了身,文皇后乃是素雅清淡之人,何时竟用如此浓郁的香料? 抬眼望去,却是玉锦绣前来请安,苏沄蓦皱了下眉,心底虽是不耻她的为人,面上依旧照着礼法福了身:“玉妃娘娘金安。” “哟,宁王妃来的真早,”玉锦绣看见她时故作诧异了下,才在上首坐了下来,不经意的道:“是昨儿个和宁王一起回京的吗?” 苏沄蓦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道:“昨儿傍晚回的府,见天色晚了就没进宫打扰皇后娘娘,这不今儿就赶早来了。” “难得你还一片孝心。”玉锦绣看了她一眼,说道:“听闻你和宁王在边疆连退西域大军,收复我朝城池,这是有功不假,但本宫怎么又听说你还放火烧了千峦关?” “玉妃,昨儿晚上没睡好吧?本宫怎么大清早的就听着你在说梦话?” 正在苏沄蓦皱眉的时候,殿外传来不屑轻笑,却是苏倾言莲步款行,摇曳生姿而来。 看了眼面露不快的玉锦绣,眼神落在苏沄蓦身上,笑道:“承乐,你和宁王大败西域凯旋归来,姑姑就先祝贺你们了,某些人纯粹就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甭理她们。” “承乐见过姑姑。” 苏沄蓦微微福身行礼,苏倾言既然已经以长辈自称,她也不便驳她的面子。 犹记得以前慕云舒风头无双时,这个姑姑可是想尽了法子要帮他,现如今云深得势,她的风向便也转了过来,不过这样也好,宫里有人照应总归是要强上许多。 “不是说这几日不用请安吗,怎么又都跑来了?” 文皇后清雅的嗓音在殿外响起,看了眼殿内像斗鸡似的玉锦绣和苏倾言,微摇了摇头,如今圣上昏迷不醒,这两人斗得愈发不可开交。 玉锦绣和苏倾言互看了眼,又各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都还不是知道了苏沄蓦进宫才巴巴赶来探消息,否则谁愿意没事跑到她凤仪宫来? 文皇后看了眼两人,不想搭理她们俩之间的糟心事,走到首位坐了,方才看着苏沄蓦微微淡笑道:“承乐,一别半年有余,身子尚可还好?” “劳娘娘挂心,承乐和王爷都挺好的。”苏沄蓦浅笑回答,复又皱了眉,询问道:“娘娘,承乐被掳那晚便想替父皇诊治,许久过去了,不知他身子可有好转?” “难为你为国操劳,还惦记着圣上的身子,”清雅秀气的眉眼里蕴了丝轻愁,微微摇头道:“圣上一直未曾清醒,等你歇息几日精神头好了之后,再行进宫替圣上瞧瞧。” 苏沄蓦正有此意,正想点头,一旁的玉锦绣却是沉脸不悦道:“皇后姐姐当真是好脾性,圣上龙体有御医照看着,怎可让宁王妃随意诊治?” “莫非你还信不过我侄女的医术?” 苏沄曦已然指望不上,苏倾言对这个后来居上的三侄女便更加用心,处处替她撑腰。 瞪着玉锦绣反驳道:“连邓掌院都对承乐的医术称赞不已,你有什么好反对的?” “反正我不同意她替圣上看病,万一诊出个好歹来,谁担当的起?” 玉锦绣也叉了腰,精致妩媚的脸上露出冷笑:“你们要是坚持,咱们就把这事提到朝堂上去说,我看会有多少人能支持宁王妃去给圣上诊治!” “你这就是蛮不讲理!”苏倾言气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半年都在朝堂上收买人心替你儿子谋前程,我告诉你,诡心不得善终!” 玉锦绣也气得猛拍扶手,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恼怒道:“苏倾言,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要再敢满口胡言诬蔑我,咱们俩就上大理寺好好掰扯掰扯!” 第三百二十二章:情痴 “够了!”文皇后面有沉怒,“在小辈面前像个泼妇似的吵闹,成何体统?” 一声怒斥,两人见向来装泥菩萨的皇后发了火,这才冷哼一声,消停下来。 圣上昏迷已久,皇后虽掌管中宫凤印,但由于常年身子虚弱,实权其实在玉锦绣和苏倾言手中,如今玉锦绣仗着在朝中已掌半边天,自然不将苏倾言放在眼里。 而苏倾言有苏穆延做靠山,苏沄蓦又极其争气,指不定慕云深就会笑到最后,她只要好好拉拢苏沄蓦,以后也少不了好处,自然也不会惧怕玉锦绣。 两人各怀心思,正自大眼瞪小眼,殿外传来小太监一声悠长通报:“蕙兰公主到!” 蕙兰公主慕毓兰,当今圣上的亲妹妹,雷从天的正妻,身份尊贵无比,自从嫁往雷家当家主事后,除了喜庆团圆之节,平素便甚少来往宫中。 文皇后还在年少时便与慕毓莲情同姐妹,自然也与慕毓兰相识要好,现在又是姑嫂,情分较常人还是亲近许多。 今天她怎么也来了?文皇后站起身,迎出殿外,就见慕毓兰身着淡紫宫裙,裙上用金丝银线勾勒出繁复精致的牡丹花底,配上冷艳动人的气质,端是华贵无双。 上前几步,带着温婉笑容说道:“阿兰,今日怎么有空上凤仪宫?” 慕毓兰见她,冷艳孤傲的眼神也柔软下来,“卿含,你身子不好,就别出来迎了。” “得承乐妙手回春,如今身子已经轻快许多。”文皇后摇摇头,侧开身子,露出身后的苏沄蓦,微笑提点道“还不快来见过你姨母?” 见提到自己,苏沄蓦也落落大方的含笑行礼道:“承乐见过姨母。” “好孩子,如今越发出息了。”慕毓兰嫁到雷家,自是对军情特别关注,微笑点头道:“鸣儿来信提及你和宁王,言语中满是钦佩,辛苦你们了。” “保卫平朝是每个子民的义务,这都是我们该做的。”苏沄蓦不敢居功,“泽鸣身为先锋,此役多数是他在辛苦带兵与西域大军对抗,承乐与王爷不过是出谋划策罢了。” 纵使有功也不骄不躁,谦让他人,慕毓兰心头感慨,姐姐,你虽含冤早早仙逝,但你却生了个好女儿,不仅聪慧过人,还胸怀天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苏沄蓦见她眼里涌起追思,只怕多是在思念自己的亡母,便也静静的不再说话,稍稍退后两步,将位置让给了玉锦绣和苏倾言。 两人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上前行了礼,慕毓兰本身性子孤傲刚烈,后又嫁到满门猛将的雷家,越发助长了脾气中的烈性,她们俩可不敢触她的霉头。 慕毓兰回过神来,只是冷淡点头,她虽身在雷家,又甚少进宫,但这两人的举动还是清清楚楚,尤其是玉锦绣,见帝兄未醒,便在朝中动作不断,自己迟早得拔了她的爪子。 不欲理睬她两人,携了文皇后上座,软声道:“今儿我来你这里,是想你帮着……” 话说了一半,看底下玉锦绣和苏倾言站在那里侧耳听着,不禁冷了眉眼,斥道:“你们俩请完晨安,还不退下?” 两人无奈,只得福身告辞:“公主,皇后姐姐,那臣妾先行退下,晚点再来。” 说罢便退了出去,苏沄蓦见两人似有要事相商,也赶忙道:“既然姨母与皇后娘娘有事商议,那承乐便先行告退。” “无妨,你留下来罢。” 慕毓兰敛了冷色,看着她温和笑笑,“姨母还想听你说说边关的趣事。” “姨母想听,承乐自然知无不言。” 苏沄蓦浅笑点头,陪在末座,慕毓兰这才又续着刚才的话说道:“卿含,我来是想你帮我劝劝,看能否让慕云舒将苏沄曦放出来。” “阿兰,你这是?”文皇后弄不懂她的意思,眼眸里带了疑惑,“你一向不与他们那边亲近,如今为何要插手八王府的家事?” 苏沄蓦皱眉,稍一细想便知缘由:“姨母,可否是策表哥央了你?” 慕毓兰叹气不止,她再怎么性情孤傲,遇上孩子的事情,也同样是个无助的母亲。 “唉,策儿这孩子不知中了什么魔,自从你们大婚后便一蹶不振,怎么问也不肯说出缘由,直到昨晚下半夜时找到我,我才知道他竟然恋上了苏沄曦。” “怎么会这样?”文皇后一时难以相信,惊愕的瞪大了眼,“苏沄曦也就是美貌而已。” “我也是如此劝他,可他就像魔怔了似的,怎么也听不进劝。”慕毓兰揉揉眉心,眼底有着难以言述的疲惫,“我苦劝半夜无果,最后达成共识,只要我能让慕云舒与苏沄曦重归于好,他便听我的安排,去军营住上几年,好好娶妻生子。” “策表哥是真男儿……”苏沄蓦叹了句,纵使自己有心要使慕云舒和苏沄曦离心背德,但看在姨母为了雷泽策不容易的份上,也不能再出手搞破坏。 文皇后也叹了气,她自己的孩儿虽然早夭,但也深知为人父母的不容易,轻叹道:“要我怎么帮你?” “苏沄曦是王妃,你平日里多叫她来宫里走几趟,提点提点她,有了帮衬她还搞不定慕云舒,那就只能说是命中注定。” 慕毓兰说完又看向苏沄蓦,歉意道:“承乐,姨母实在被你策表哥逼得没法子了才帮苏沄曦脱困,并非有意相帮于她,你懂姨母的意思吗?” 苏沄蓦体谅她的苦心,沉声道:“姨母放心,有什么需要承乐相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慕毓兰看她一点就通,眼里露出欣慰的笑,“不愧是长姐的孩子,心思通透又伶俐,比那苏沄曦强了不知多少倍。” 苏沄蓦知她心底担忧着雷泽策,怕他死脑筋转不过弯来,出声宽慰道:“姨母不必担心,以后策表哥遇到了他想要倾心守护的姑娘,自然就会忘了苏沄曦。” “希望如此吧。”慕毓兰摇摇头,自己就这么两个儿子,还常年征战在外,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陪在身边,心思却又系错了人,着实叫人烦忧。 第三百二十三章:美人蒙尘 慕云深让暗堂的人给宁三易了容,才带去户部,到户部时官员们正在厅里议事。 户部侍郎庄伦正呷着茶,看见他进来,连忙放下茶盏满脸堆笑的迎上前去:“宁王。” 慕云深冷淡点头,俊朗的面上看不出表情,淡声道:“庄侍郎,在商议何事?” 庄伦引着他在首位坐了,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禁跟着敛了笑意,一板一眼的回道:“王爷,微臣们正在商议是否还需要再往边关运送粮草。” “哦?”慕云深眸色沉沉的看他:“百姓受战乱影响,上半年颗粒无收,朝廷理当放粮助百姓度过此难,为何还需商议?” 庄伦抹汗,“王爷,您有所不知,因着去年江南受灾,粮食储存便有所不足。今次拨往边关的粮食大部分是其周围城池所供,如今他们听闻战事已止,便不再供粮。” 慕云深扫了眼底下的人,“卢敬在哪里?” 卢敬便是户部尚书,庄伦垂手立在旁边,小心答道:“尚书大人去查各城池的粮食储备情况了,看能不能先调粮渡过此难关。” 慕云深没再细问,看向底下众人,“既然如何,那你们说说自己的意见。” 众人面面相觑,但看宁王面色冷淡,不敢造次,只得复又拾起之前的话题讨论起来。 宁三服了苏沄蓦给的药,身上伤痛已然好了大半,此时立在慕云深身后,微垂了眸仔细听了半晌,才靠近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那些人讨论来讨论去也就是老调重弹,没有什么新意,慕云深听到宁三的耳语,站起身来,沉声道:“本王还有要事,就不参与户部商议调粮计划了。” “但你们记住,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无论如何艰难,也不能让边关百姓受难。” 庄伦躬身将他送出门外,“微臣谨记在心,定当转告尚书大人。” 慕云深点头,方才大步离去。 庄伦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这才敢抹额上的汗,以前的宁王风流俊秀,总是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模样,连圣上看了都要摇头。 如今从战场回来,身上沾染了金戈铁马之气,威武雄姿令人不敢直视。 庄伦摇摇头回厅里,莫非宁王又突然开窍,恢复了往昔年少成名时的英姿? 苏沄蓦在凤仪宫陪着文皇后和慕毓兰用过午膳后,便起身告辞回府。 有玉锦绣从中作梗,加之身体长途奔波还没缓过劲来,她便打消了替父皇诊脉的心思。 慕云深已经早她一步回府,正在厅里和宁三在说着话,看见她进来,慕云深这才露了笑意,温柔道:“蓦儿,宫里情况怎么样?” “皇后身体挺好,玉妃倒是一反之前谨慎的性子,有些锋芒毕露的味道。”苏沄蓦端过茶盏抿了小口润润嗓子,才又说道:“不过有苏妃在旁帮衬我,玉妃没能讨到好。” “父皇昏迷,玉妃倚仗母族势力在朝堂笼络了不少臣子,心气自然不同以往。” 慕云深说了句,又道:“苏妃帮衬你也在情理之中,平常心对待便好。” “苏妃毕竟是我的亲姑姑,她有意相帮,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也是要领情的。” 苏沄蓦对苏倾言的靠拢并无过多反感,苏倾言没有子嗣傍身,被逼只能在有潜力的皇子身上下赌注,否则父皇一旦驾崩,她的好日子便也到头。 苏沄蓦知晓其中道理,便也无太大反应,看向慕云深,“你去户部,可有查到什么?” “宁三说那些人中并没有他那晚听到的声音。” 慕云深摇了下头,“不过户部尚书卢敬没在,但我细思了下,应当不是他。” 苏沄蓦却不赞同他的想法:“没确定下来之前,户部的人都有嫌疑。” “卢敬这些年来属中立派,谁也不帮,忠心耿耿为君为国,”慕云深解释道:“今天去户部,他还在为边关送粮的事情奔波,我觉得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以前是中立派,但不见得现在还是中立派,尤其现在父皇未醒,各方人马蠢蠢欲动,皆在用尽手段收买人心,谁不想借机赌个美好的明天?” 苏沄蓦还是坚持己见,“明日你也该上朝了,散朝后问问卢敬边关马料掺了醉心草的事情,就说咱们抓到的人说是户部干的,让他给全体将士们一个交待,看他如何回答。” “这样也行。”慕云深点头,卢敬若是心里没鬼,自然会据理力争,反之…… 绛云阁里,喜乔拿着张纸条匆匆走进来,递给苏沄曦,“王妃,有人悄悄送进来的。” 苏沄曦茫然抬头,慕云舒从成婚后便一直关着她,她早已被折磨得神思恍惚,那双盈若秋水的眸子蒙了层灰暗,脸颊削瘦,颧骨也突了出来,再无往昔丰盈俏丽的神态。 有些迟缓的接过纸条,上面就寥寥几字,“曦儿,信我,一定让你重返巅峰。” 字迹苍劲有力,混沌的脑子一时想不起来谁的字迹,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纸条顿如烙铁般烫手,忙不迭的扔开,怒道:“谁让你联系的雷泽策?还嫌我被王爷嫌弃的不够?” “王妃,是奴婢自作主张,请您责罚!”喜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抹着眼泪哭道:“您曾经是风华无双的平朝第一美人,可您瞧瞧您现在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奴婢心里又恨又痛,但人卑力微帮不上忙,只得想了法子求人,逼也要逼得王爷从新正视您!” 听她哭诉,苏沄曦幽幽长叹一声:“慕云舒的心里只有权势天下,我在他眼里已经失了势,就算他将我从绛云阁里放出去,也只不过是漠视而已,又有何用?” 喜乔见她动了心思,连忙劝道:“王妃,只要您从绛云阁出去,那些身外之物,依然可以再谋回来,否则您总被关在绛云阁里,世人总有一天会忘记您的存在。” “平朝第一美人,如今还有几人能记得住我的容貌?”苏沄曦摇头涩笑,被关在绛云阁里这么久,她也学会了隐忍,喜乔说的没错,只要出了绛云阁,何愁那些身外之物? 第三百二十四章:侧妃 苏沄曦从窗前起身,动了动久坐麻木的身子,坐到梳妆台前,淡声道:“挽发,妆点。” 简单几个字听得喜乔喜极而泣,哭笑着哎了一声,急忙跟了过去,那个黑衣人说的没错,只要依着他的方法劝慰王妃,王妃定然会重燃斗志,不再颓废度日。 苏沄曦从铜镜里看着喜乔欢欢喜喜的模样,眼底闪过丝暖意,这偌大的八王府,也许就只有她在真正关心自己的喜怒哀乐了吧? 眸里亮起恨意,又很快压了下去,露出得体适宜的淡笑,所有负我的人,你们等着,从前那个又蠢又傻的苏沄曦已死,从今日起,只有浴火重生的苏沄曦! 正在梳妆打扮,有小厮匆匆跑过来,站在屏风外恭恭敬敬的说道:“王妃,宫里来了手谕,皇后娘娘请您明儿个进宫一趟。” 皇后?苏沄曦一瞬间有些怔愣,她与文皇后素来不亲近,怎么会突然召自己进宫? 喜乔瞧了眼屏风外模糊的人影,眼里净是冷笑,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从前王妃被王爷禁足时,望都不朝这边望,现在眼看王妃被皇后娘娘亲近,立马就跑过来献殷勤。 但看王妃微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便问道:“手谕上可有说是何事?” 小厮垂着手回道:“皇后娘娘只说请王妃进宫,并未说何事。” “喜乔,赏。”苏沄曦回过神来,淡笑一声,“娘娘还记得从前之事,我定然赴约。” 喜乔从妆奁盒里拿了块碎银子递给那小厮,笑眯眯的道:“咱们王妃高兴,拿去花吧!” “谢王妃!”小厮拿着银子欢天喜地的跑远了,喜乔回过身来却满脸不解,王妃与皇后便无来往,后又被禁足快两年,两人什么时候有约了? “是不是很奇怪我刚才说的话?”苏沄曦从铜镜里看到她的表情,淡声道:“刚才那话纯属胡扯,只不过是想要让府里的某些人知道,我苏沄曦并未被人忘记。” “您是指?”喜乔不由自主的望向了点玉轩的方向,王爷禁足王妃,虽然也并未过多宠爱赵玉儿,以免引来闲话,但府里上上下下都把赵玉儿当成了正经主子看待。 反倒把明媒正娶的王妃给忘在了一旁,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她只不过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歌妓罢了,慕云舒并未把她放在心上。”苏沄曦摇摇头,“否则赵玉儿在府里多年,未何至今仍未有子嗣?” 喜乔这下弄不懂她的意思了,“那您这是?” 苏沄曦冷笑:“你忘了你前几日曾在我耳边唠叨过,说王爷已经娶了侧妃进门?” 喜乔猛一拍脑子,满脸苦笑,“您瞧奴婢这脑子,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听府里的下人说侧妃是安亲王的嫡孙女,来头挺大。” “安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他的嫡孙女,自然来头大。” 苏沄曦淡声道:“安亲王虽已不问世事,但他的嫡长子慕予青文治武功颇高,沿袭安亲王的名号,被派往南疆驻守,乃是一方封疆大吏。慕予青就慕盈盈这么个独女,还肯嫁进王府做侧妃,也不知和慕云舒达成了什么协议。” 喜乔听的咋舌,这么说来,八王府是来了个狠角色,亲王独女,想想就知道是磕不得碰不得,打不得也骂不得,全府上下都只能把她当菩萨供养起来。 这下子望着苏沄曦忧心道:“王妃,侧妃母族强势,肯定难以容人,咱们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苏沄曦望着镜中不复美态的容颜,低沉道:“你去找人问问,无论如何我也要恢复从前容颜,方才能有一丝胜算……” 嘉明帝昏迷已久,朝臣们早间上朝也懒散许多,慕云深到金銮殿时,才三三两两的人。 望了眼天色,已经快卯时,人还没到齐,见苏穆延背脊挺直的站在前首,慕云深上前拱手低声道:“父亲。” “云深?”苏穆延偏头,看了眼殿里四散站立的朝臣们,“你怎么不多休息几日?” “我来探探情况。”久离朝堂,又得苏穆延传信说朝堂不稳,他哪里有心思休息。 苏穆延摇头,“圣上昏迷未醒,大臣们早朝也都懒散起来,早朝经常缺人。” 正说着话,德喜又抱着拂尘前来例行昭告,大臣们已经习以为常,等德喜退下,便径自成群结伴的走了。 看着众臣们纷纷离开,苏穆延摇头叹道:“你看,圣上不在,大臣们也无心政事,勤快的还来点个卯,那些懒散的根本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这样下去可不行,得尽快让父皇苏醒过来。”慕云深皱了眉,若是由此下去,大臣们各自拉帮结派,到时候势必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正想与他商议下对策,对看见户部尚书卢敬离开的背影,慕云深扬声唤道:“卢尚书!” 卢敬闻声回头,见是慕云深,连忙浮起丝笑,转身走回来:“王爷,您找老臣有事?” 苏穆延看慕云深沉了脸色,心知肯定有事要问他,便也静静站在一旁等候。 慕云深面沉似水的瞧了眼卢敬,卢敬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慌,额头不自觉的就冒了细汗,勉强笑道:“不知王爷有何事需要老臣去办?” “卢尚书,本王问你,前次运往千峦关的马料,可是由你户部负责?” 毫无波澜起伏的语调中透着森森冷意,卢敬不明就里,点头称是。 “既然是由户部负责,那你告诉本王,为何马料中会掺杂大量能致使战马发狂的醉心草?你把这些马料运往边关,该当何罪?” 卢敬年岁与苏穆延相仿,闻声两眼犯懵的看着他:“王爷,老臣不知此事啊?” “你不知?”慕云深脸色越发冰冷,“本王抓了内奸,说是由你户部之人主使,战马吃了醉心草,上阵时发狂导致将士受伤,你户部得拿个说法出来,否则难以息众怒!” “还有这等事?”苏穆延两眼陡厉,“卢敬,本相命你彻查,绝不能寒了将士的心!” 第三百二十五章:女人如花 “苏相,粮草是由边关周围的城池运过去的,下官也不知其中情况啊?”卢敬哭丧着脸,“此事牵连甚广,容下官些时日,调查清楚可行?” 苏穆延并无意为难他,这些年来卢敬在户部兢兢业业,又不参与结党营私,他对他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沉声道:“你且放手去查,务必要揪出这等祸国殃民的真凶。” 卢敬连连点头称是,幸亏苏相没有为难自己,赶紧先把事情应付过去再说。 一旁的慕云深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卢尚书,本王昨日去户部没见着你,但是得知运往千峦关的粮草可是由京城拨出,你却说是周边城池供应,难道你这也不知情?” 此话一出,卢敬头上刷的冒出了层冷汗,支吾道:“可,可能是老臣记错了吧?老臣这就回去细查,肯定会给将士们一个交待!” “京城拨放的粮草?”苏穆延闻声顿时满眼失望,“卢敬,我瞧着你以前挺聪明的一个人,难道见圣上还未清醒,你就被油蒙了心肝?” 卢敬懊恼不已,一世英名此刻就要毁于一旦,汗也顾上不抹,拱手告饶道:“苏相,下官真的不知此事,容下官回去细查之后再禀明如何?” 慕云深摆手,“你且先去仔细调查,本王和苏相等着你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卢敬如蒙大赦,拱手忙不迭的退了回去,再被两人逼问下去,他真就要扛不住了。 匆匆出殿,看来他得找主子商量下该怎么办,若真是被慕云深查到了什么,后果难料。 等卢敬走远,苏穆延才怀疑道:“云深,你当真抓到了卢敬的把柄?” “诈他而已。”慕云深摇头,“我们抓到了杀手,蓦儿问出幕后黑手与户部有关,我昨日确实去过户部让杀手指认,所有人皆不对,唯独缺了卢敬不在场。” “我起初也认为卢敬属中立派,不会偏帮谁,蓦儿便让我今日拿马料之事试探他,如今看来,他的嫌疑显然不小。” “朝局不稳,几方势力皆想要问鼎至尊,中立派会被蛊惑也不中为奇。”苏穆延叹了口气,遂又问道:“蓦儿何时可动手?让圣上尽快清醒才是正道。” “昨儿个她来过宫中,玉妃竭力阻拦她替圣上诊治脉,此事只怕没那么容易。” 慕云深想想,才又说道:“三天后吧,蓦儿晕车症状缓解了,咱们就动手。” 苏穆延点头,蓦儿会晕车他也是知道的,这病她自己也没法子根治,只能等缓解了。 苏沄曦从宫里回王府时已经过了酉时,正赶上府里晚膳。 本暂时不想与慕云舒打照面,也就没用去膳厅的意思,但才绕过回廊,就见通往后院的主路上说说笑笑的走过来两个人,看慕云舒与其亲密的神态,当是慕盈盈无疑。 主路避无可避,对面的两人也已经看见她,慕云舒见是苏沄曦,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皱眉厌恶道:“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出的绛云阁?” 苏沄曦只当没看见他眼里的厌恶,福身柔柔道:“皇后娘娘召见,妾身不敢不从。” 一旁的慕盈盈闻言无声的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啊? 她如今年方十八,正值最美的年华,身穿鹅黄宫裙,斜插金玉步摇,明艳不可方物。 加之又是家中独女,平日宠爱有加,如今又嫁了儒雅风趣的八王爷,心气越发高了。 挽着慕云舒的胳膊并没有给苏沄曦行礼的意思,反倒望着她笑嘻嘻的道:“这位可是王妃姐姐?不是说平朝第一美人吗?我怎么瞧着名不符实呢?” 看似娇憨不谙世事的模样,却直直戳到了苏沄曦的痛处,眼眸微眨,还没来得及答话,慕云舒已经轻弹了下她的光洁额头,轻笑道:“傻丫头,以讹传讹而已,你也信?你不是早就嚷着肚子饿了吗,赶紧的去用膳,别饿坏了我的宝贝儿!” “哎呀,讨厌,哪里当着王妃姐姐这样说的?” 慕盈盈娇羞的看了眼苏沄曦,像只轻盈的蝴蝶般飘走了,慕云舒落后两步,转过头来冷声道:“苏沄曦,我不管你玩什么把戏,但最好别碰到我的底线,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苏沄曦只是望着他柔笑,如秋水般的眸里不见丝毫火气:“王爷多虑了,两年来的孤苦生活,妾身已经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容颜虽不复以往那般貌美,但那般眸子倒是较往昔沉静柔和许多,看来禁足太久,也消磨了她身上所有的棱角和锐气。 只是眸底氤氤氲氲似蒙了层雾气,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想法,慕云舒探究了下却不得其果,但看她乖巧柔顺,也就没再多细究,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看两人皆转过回廊看不见身影,柔笑顿时化成了刻骨恨意,慕云舒,你可记得从前对我许下的山盟海誓,尊荣无双?新人笑,旧人哭,你可真是位薄情郎! 喜乔看她满脸恨色的望着回廊拐弯处,不由轻声道:“王妃,咱们回去吧?” 苏沄曦没答话,身后却传来声娇叹,“王妃处境,又与我这个不入流的歌妓何异?” 却是赵玉儿一身轻纱隐在花树后面,看她俩望过来,折了花枝漫不经心的道:“不过我出身卑微,被人踩进泥里也只得认命,只可惜王妃你身份尊贵,也落得与我同样下场。” 喜乔瞪她,怒道:“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没什么,只是心有所感,随意说几句而已。” 赵玉儿嗅了嗅花枝香气,似有不喜,又扔在地上,轻拍了拍手望着面无表情的苏沄曦笑道:“你与我皆如这花枝,一旦折到手便是碾成泥的命运,好自为之吧。” 说罢就转身翩然远去,喜乔气得跺脚,“王妃,你看她那个贱样,奴婢要撕了她的嘴!” “有什么好气的?”苏沄曦看了眼赵玉儿远去的背影,眉眼清淡的上前弯腰拾起花枝,轻嗅着花香淡声道:“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与她如今皆是这枝花,只不过她被人碾进泥里永无翻身之日,而我,只要被人拾起,便有重焕光彩的机会。” 喜乔满眼迷茫,“奴婢不懂……” 第三百二十六章:何谓佛道 天色微亮时,苏沄蓦便与慕云深一同进了宫,他去上朝,苏沄蓦则进了凤仪宫。 本以为进宫算是早的,没想到才踏进凤仪宫的宫门,便见廊下还立着个熟悉的身影,看见她进来,竟然还微笑着打了声招呼:“三妹,早。” “姐姐来的挺早。”苏沄蓦淡笑着回了句,但看苏沄曦眉眼温婉,再无往日锐气,不禁微笑道:“八王府倒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三妹说的极是,两年静心苦修,我也参透了人间事。”苏沄曦风清云淡的笑笑,“倒是你与宁王夫妻联手,活的风生水起,整个平朝上下都对你们称赞不已。” “姐姐说笑了,都是些份内事而已,当不起如此赞誉。”苏沄蓦淡声回了句,有些弄不懂苏沄曦如今的态度,难道她真在八王府磨练出了好心性? 黛眉微皱,狐疑的看着她,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苏沄曦从前受尽万千宠爱,心性高傲,嫁入八王府后被慕云舒翻脸无情的软禁在绛云阁,常理推断,她应是恨极了他们这些人才对,又怎么可能在无人点拨的情况下短短两年就悟透了人生哲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沄蓦心下对她多加了提防,没再说话,华琴姑姑从殿内出来,微笑道:“两位主子,娘娘醒了,请殿内说话。” 两人这才进了寝殿,文皇后正靠坐在床头,温和道:“你们两个孩子也是有心了,本宫这几日休息不太好,懒以起身,你们随意在宫里坐会儿便回去吧。” “娘娘可是有烦心事?”苏沄曦浅笑:“等会沄曦替您读段法华经,助您入眠如何?” “你有心了,这样也好。”文皇后并未拒绝她的好意,微笑着点点头,苏沄蓦看她眼下乌黑,确实是未休息好,皱眉道:“娘娘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文皇后摇摇头,轻叹道:“老毛病了,自圣上昏迷以后便经常夜不能寐。” “承乐给您开副安神的方子吧,您服了之后便能安然入睡。”苏沄蓦拿过纸笔写好方子递华琴,遂又走到她床前,轻声说了句什么话,便福身告退。 文皇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只怪自己身子不争气,这等紧要时刻也帮不上忙,只愿少些波折,能尽快得偿所愿。 苏沄曦只当不知她俩的小动作,捧来法华经,坐在床边柔声念了起来:“若人得闻此法华经,若自书,若使人书,所得功德,以佛智慧筹量多少……” 念经声轻柔婉约,不食人间烟火之气,苏沄蓦听着经声往外走,明眸里露出讽笑,嘴里念经,不知心中可有佛?心若无善念,经书翻破,也成不了佛。 一路行到锦绣宫,宫门大开,紫香正在院里指点着那些笨手笨脚的宫女太监们干活,看见苏沄蓦进来,顿时露出笑脸迎上前去:“宁王妃怎么有空来锦绣宫?您请殿里坐。” 苏沄蓦摇头,径自往寝殿里去:“不了,我是来看父皇病情的。” “诶,王妃,王妃!”眼见苏沄蓦就要往寝殿里闯,紫香唤了几声见她并不搭理自己,只得上前拦住去路,顶着她的冷脸赔笑道:“还请王妃停步,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宫女。” 苏沄蓦瞪她:“难道圣上成了玉妃娘娘的私人藏品,外人看也不能看?” “宁王妃又何必与一个小小的宫女置气?”玉锦绣妩媚的声线从寝殿里传来,随即披着外衣踱到殿前,冷淡道:“圣上有御医照看,不劳宁王妃费心,你还是请回吧。” “承乐只是来瞧瞧而已,娘娘又何必如临大敌的模样?”苏沄蓦似笑非笑的看她:“你这般非要拦着不让人进,反倒让人觉得你心里有鬼。” “侄女说的好,她玉锦绣凭什么将圣上藏起来不让人见?” 苏倾言款步而来,头上的流苏步摇随着身体晃来晃去,接过话茬冷笑道:“玉妃,莫非你有心谋害圣上,才不敢让旁人进殿去看圣上?” “苏倾言,怎么哪都有你的事?” 玉锦绣沉了脸,拦在殿前冷声道:“本宫说过,圣上有御医照看,不用宁王妃插手,你们若是想替圣上诊治,大可去朝堂上问过大臣们的意见再来说话。” “娘娘多虑了,承乐只是进寝殿瞧瞧父皇,”苏沄蓦淡声道:“难道娘娘这也不允?” 苏倾言帮腔道:“她若不允,咱们就去金銮殿问问她口中的那些大臣,哪有拦着儿女不让见父亲的?” 玉锦绣面色阴沉的看着两人,见两人杵在殿前毫不让步,半晌方才咬着牙恼声道:“只准看,不准对圣上动手动脚!” 苏沄蓦这才露了笑意,“娘娘放心,承乐还没有胆大妄为到私自替圣上诊治的地步。” 既然她如此说,玉锦绣也不好再拦在殿前,侧着身子让开路,苏沄蓦见状便直奔内殿。 苏倾言自是跟了上去,玉锦绣见两人进内殿,冲紫香打了个眼色,两人也齐齐跟了上去,她们仔细盯着,看苏沄蓦还能耍什么花样。 殿里依旧有股清幽香气,不知是从何散发出来,苏沄蓦奔到榻前,就见嘉明帝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的躺在榻上,与平常无异。 但细细观察,红润中隐泛青意,似有中毒的迹象,但不把脉不敢妄下定论。 轮班的御医见苏沄蓦前来,眼里泛起喜色,忙不迭的说道:“王妃娘娘,微臣任同,是今日轮班的御医,邓掌院与各位同僚研究许久,发现圣上应是中了某种奇毒才导致昏迷不醒,掌院大人已在研究解药,若是有您相助,定当事半功倍。” 苏沄蓦摇头遗憾道:“但是玉妃娘娘有令,我不得参与对圣上的诊治。” “怎么会这样?”任同不敢置信的望向玉锦绣,“娘娘,宁王妃的医术有目共睹,若有她出手,相信圣上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玉锦绣坐在软榻上闲凉道:“想要宁王妃出手也不难,你们御医院全体上朝堂请辞,说医技不精,甘愿辞去御医身份不再行医,本宫就允了宁王妃出手诊治。” 第三百二十七章:探脉 苏沄蓦冷了眉眼,“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娘娘又何必咄咄逼人?” 玉锦绣冷笑,“条件就这一个,只要他们愿意承认是庸医,本宫自然让你出手。” “你!”任同胀红了脸,这不是要在世人面前毁他们御医院的招牌吗? “别急,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有办法解了这奇毒。”苏沄蓦冲他打眼色,任同顺着她的视线落在榻旁的汤药上,还闹不懂什么意思,一旁的苏倾言摇着绢帛提醒道:“任御医,本宫瞧其他御医这个时辰都该给圣上喂药了,你怎么给忘了?” 早晨的汤药确实该给服下了,任同被乍喜乍怒给弄晕了头,这才想起来汤药还没喂下去,连忙歉意道:“娘娘恕罪,微臣马上就给圣上服药。” 说着就端起了玉碗,苏倾言却斜刺里冲上前去夺他手里的碗,“瞧你笨手笨脚的样,还是本宫来吧!” 任同没想到她会来夺碗,手上顿时没拿捏住,玉碗被撞的摔落在地,碎成了几片。 眼看汤药洒了一地,苏倾言顿时眼现恼怒,瞪着任同斥道:“真是笨手笨脚!” 任同满眼无辜的垂下头,明明是她自己突然窜上前来夺碗,否则汤药怎么会洒? 苏沄蓦暗赞了下苏倾言的聪慧,面有焦急上前道:“姑姑,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 “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苏倾言抚着胸口心有余悸的瞪了眼尴尬挠头的任同,就欲转身走开,哪料玉石地面沾了汤药甚是滑溜,一个不留神,整个就滑倒在了榻上。 “姑姑!”苏沄蓦惊叫,顺着她倒下的姿势去拉,却只够到她的衣角,并没有拉住人。 看她倒在榻上并没有立即起身,苏沄蓦慌得连忙去扶她,坐在稍远处的玉锦绣看苏倾言蠢笨的模样,忍不住讥笑道:“活该!” 苏倾言听到那句活该,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反击,苏沄蓦已经赶上前来扶她,忙把身子底下的手腕递到她手上,嘴里却含着痛苦嚷嚷起来:“诶,你轻点,我好像闪到腰了!” “闪到腰?”苏沄蓦顺势把住腕脉,细细探查起来,嘴里配合她忧声道:“那您得慢点儿起身,来,先试试能自己起来吗?” “好像不行,”苏倾言动了下身子,满含痛苦道:“腰疼的厉害,不会断了吧?” 玉锦绣并未察觉异样,坐在那里幸灾乐祸的嗤笑道:“要是断了才好,省得哪都有你。” “你!”苏倾言回头恼怒瞪她,“我若在你锦绣宫摔伤了腰,少不得要找皇后评理!” “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自己不小心摔伤了腰,干我何事?”玉锦绣冷笑不已,“照你的说法,那我去你的倾华宫走一趟,往地上一坐,你是不是也得要给我个说法?” 几句话争吵的时间,苏沄蓦已经替圣上把好了脉,将他的手迅速放好,才两手用力搀扶起苏倾言,小心道:“姑姑,您先试着可否能站起来?” 苏倾言得到她的暗示,顺着手劲缓缓站起身,略有风霜的美艳容颜上浮起丝真切痛楚,吃力的靠在她肩上,“好像真是扭到腰了。” 苏沄蓦顿时愧疚,姑姑也是为了帮她才故意摔这一跤,没成想还伤到了腰,内疚道:“姑姑,我让人送您回倾华宫,再替您针灸一番,不会落下病根的。” “唉,也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以往灵活了。”借着苏沄蓦的力量缓缓挪动身子在床边坐下,苏倾言苦笑道:“你让人叫水烟过来就行,你且办你自己的事去罢。” 水烟是苏倾言的贴身宫女,苏沄蓦也是见过的,见她眼底有催促,又冲自己微摇了摇头,苏沄蓦也只得点头应下,“那您别乱动,等侄女办完事回来,就给您针灸。” “好孩子,你去吧。”苏倾言忍痛微笑着摇头,就算是押宝,她对苏家的几个孩子也还是有血肉亲情在的,能看到她们得势,她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御医院里,邓远之正在全神贯注的翻着药书,苏沄蓦进门他也没有察觉,见他案前已经堆了大叠古籍,苏沄蓦轻咳了声,浅笑道:“邓老。” “呀,是娘娘来了,快快请坐!”邓远之抬头就见苏沄蓦,顿时满面笑开了花,从书案后绕出来,引到旁边的太师椅坐下,笑道:“何时回的京?一路可还顺利?”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苏沄蓦笑着应声,随即又微蹙了眉:“早几日便回了京,但玉妃拦着不给圣上诊脉,直至今日才找到机会一探脉相,我听任同说您这边已经有了眉目,研究的如何了?” “甭提了,圣上这病症甚是古怪,”邓远之摇头直叹,门外又走来两道身影,却是苏沄蓦派人去叫了下朝的苏穆延和慕云深过来。 听见邓远之的话,两人齐齐皱了眉头,慕云深沉声道:“邓老此话何解?” “王爷,不是我邓远之自夸,御医院的大小御医虽不至娘娘的医术那般出神入化,但无论谁走出去,都能成为名震一方的名医。” 邓远之摇头叹气:“御医院也珍藏了无数珍稀罕见的药草,集全院上下之力,想尽办法,却还是没能让圣上清醒,所以才说这病症极其古怪。” 苏沄慕道:“我刚刚在锦绣宫观过父皇面色,又借姑姑帮衬探了脉相,父皇外表看着红润,其实隐泛青色,似有中毒的迹象,而脉相虚弱,实则内里已经空乏。” “圣上从前刚昏迷的那段时间,脸色苍白但脉相沉稳,后来脉相逐渐虚弱,脸色反倒红润起来,让人着实不明白。” 邓远说了他一直以来观察的结果,又看向苏沄蓦,“不知娘娘可有什么对策?” 这已经超出了病理范畴,苏沄蓦微微沉吟了下,才道:“不知邓老可否考虑过盅术?” “盅术?”三人都惊了起来,邓远之惊道:“您是说有人在利用盅术控制圣上?” 第三百二十八章:蛊术 三人闻声大惊,宫里严禁盅术巫术之类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人敢用在圣上身上? “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的解释,”苏沄蓦慎重点头,“打个比方说,我之前也陷入过沉睡,但身体表症和内里脏腑情况相符,而现在父皇则是表相与内里相反,只能说明有人在利用邪术来蒙蔽我们的眼睛。” 慕云深面沉似水:“父皇一直说偏头疼,御医却查不出情况,难道就是盅术在作祟?” 苏沄蓦点头:“极有可能是盅虫入脑,引发偏头疼,否则以邓老他们的医术,就算不能根治,缓解也是没问题的。” 苏穆延皱眉出声道:“那段时间圣上一直宿在锦绣宫不理其他宫妃,我还曾私下进言圣上,不能厚此薄彼,他却言在别处都头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唯有在锦绣宫的内殿才能安睡,也不知和盅虫有没有关系?” 苏沄蓦沉吟了下才道:“锦绣宫寝殿的内殿里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如果所料不错,应是那股香气能让盅虫沉睡,父皇在那里才能安睡。” 末了又沉声道:“而且如今父皇面色看着虽是红润,但身体里已经气血两亏,脏腑受损严重,就算我能让他清醒过来,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出十年必定驾崩。” “不出十年?”慕云深瞬间失了神,眸底有哀戚闪过,复又极怒道:“此事肯定和玉妃脱不了干系,可恨却不能拿她怎么样!” 苏沄蓦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安慰,声音沉沉道:“十年还得是在精心调养,不出任何岔子的情况下才能活到那么久,否则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到哪一天。” “玉妃母族势力庞大,若无万无一失的把握,绝不可轻易惊动她。”苏穆延劝慰道:“云深,你也莫急,等圣上清醒后咱们再暗中提醒圣上,别让他再中招便是。” “玉妃娘娘受尽万千宠爱,没想到却是如此心狠手辣……”邓远之听得直摇头,结合此前玉妃的各种行迹来看,几乎可以确认就是在她在暗中谋害圣上,只不过抓不到实据。 转眼看向苏沄蓦,期盼道:“不知娘娘用何法子解圣上的盅毒?” 苏沄蓦蹙眉道:“盅虫这种东西,除非施盅人自愿解毒,或是母虫意外死掉,否则受盅人身上的盅毒极难解除。” “我虽有驱除盅虫的法子,但药材极难凑齐,而且服药后须得立即全神贯注的针灸,配合药劲行走。施针期间不能被打扰容不得半丝差错,连续服药施针七日方能驱出盅虫。” 慕云深沉声道:“不管药草如何难寻,我都会想尽办法找回,你只管把药方给我。” 苏沄蓦知他心底沉痛,也不多言,走到邓远之的案前拿了大张白纸提笔写满一张纸,审视了遍,才将方子递给他,“先在御医院找找,然后派人手去各大城池,也许能凑齐。” 邓远之凑过去看了几眼,脸色顿时古怪起来,这满满一张纸罗列了几十样药材,常用药不过十来样,其余全是稀奇古怪的药草,有些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就这么粗略看了下,估计御医院能找出半数药草就已经要偷笑了。邓远之苦了脸,“娘娘,御医院多名贵珍稀药材,这些稀奇古怪的药草,实在难以配齐。” “无妨,能找多少是多少,其余的便去外面找,实在不行就按生长习性去采。”苏沄蓦指指药方上的青鸟粪便,“就像这种东西,得要去南疆十万大山中去寻。” “而乌足蛇只有漠北才有,还得要是十年份以上的乌足蛇蜕的皮才能入药。” 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遍布大江南北,很多都弄不懂它的意思,邓远之满眼疑惑道:“娘娘,这蛇会蜕皮我是知道,但长了脚还是乌足的蛇我却是从未听过,这要从何着手?” “这些东西光凭人力一样样的去找,终其一生也未必配得齐一副药方。” 苏沄蓦摇头道:“每样药材先去城中药铺问过,没有便找当地的老人家细心询问,就像乌足蛇,你不知是何物,但他们会告诉你怎么找到那些东西。” 邓远之受教点头,随后拿着药方将御医院的药材库翻了个底朝天,忙到天黑才凑出三十样药材,细细数了下,还有十六样需得去大江南北的找回来。 苏沄蓦拿纸笔写了那十六样药材生长的地方交给慕云深,慕云深接过东西,眸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蓦儿,我要出宫安排人手,你是随我回府还是怎么办?” 苏沄蓦摇了头:“姑姑为了能让我给父皇探脉,摔伤了腰,我得去倾华宫给她针灸。” “那行,你今夜便宿在宫里,明早散朝后我再接你回府。”慕云深说完,便也急急走了,苏沄蓦别过邓远之,苏穆延随她一起赶往倾华宫看看苏倾言的情况。 看天色已黑,宫里已经燃起了烛火,苏穆延轻叹道:“蓦儿,你姑姑这些年在宫里也不容易,从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 “爹,蓦儿和姑姑怎么说也是血亲,怎么会计较那些俗事?”苏沄蓦知他担心什么,浅笑安慰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说是吧?” “难得你如此通情达理,倾言若是知道了,心里也肯定极为高兴。” 苏穆延松了口气,自打从平阳城回来后,倾言便找自己进宫说了几回,让帮着她在蓦儿面前说说好话,如今看蓦儿豁达通透并不计较往事,他心里也是跟着高兴。 “姑姑的难处,蓦儿心里明白,”但看老父亲满脸宽慰的笑容,苏沄蓦却顿了下,该说的话还是一定要说明,“但蓦儿得事先说好,姑姑愿意跟着我和云深,我和云深自不会亏待她,但她若又像从常那般摇摆不定,那可就别怪我不认她这个姑姑。” “她不会的,你且放心好了。”苏穆延打下了包票,若是倾言还想往慕云舒那边靠,别说蓦儿不能容他,自己也不会再替她说情。 第三百二十九章:无故的恨 想到糟心的慕云舒,苏穆延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大女儿,叹气道:“我听说曦儿被放出了绛云阁,频繁出入凤仪宫,你可知此事?” “是雷泽策央了姨母请文皇后出手,救她出火海,也只有皇后才能压住慕云舒。” 苏沄蓦简单一句话解释清楚,随后道:“今早我还在凤仪宫见着了大姐,虽然容颜变了些,但气质却是沉静温和,看起来心气应该被磨炼下来了。” “她若是还像以往那般心气比天高,就说明苦还没吃够,”苏穆延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句,复又忧道:“慕云舒娶了安王爷慕予青的独女做侧妃,她的日子只怕越发不好过了。” “安王爷慕予青?”苏沄蓦细思了下,顿时变了脸色,她在边疆太久,竟不知慕云舒居然得到了安家的支持,“这下不仅大姐日子不好过,云深的路也难了起来。” “唉,现在圣上不醒,朝廷就像盘散沙,各自为政。”苏穆延摇头,“还是尽快先让圣上清醒过来再说,我再择机提立储事宜,此事已经不能再拖。” “等父皇醒来再说吧。”眼看倾华宫近在眼前,两人也没再说话,前后踏进了宫门。 苏倾言扭了腰,只能半躺在榻上难以动弹,御医院已经派人来治过,苏沄蓦又给她仔细针灸了半个时辰,说了圣上的情况,便转道去枕莲阁了。 期间苏穆延在苏倾言床榻前单独说了会话,苏沄蓦猜想,应是将自己的意思告知了她。 大家虽是骨肉至亲,但皇宫向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些话还是说透的好。 苏沄曦两天后才回到八王府,进府时身后还跟了一众捧着赏赐的宫女,府里下人看她的眼神顿时都变了,殷勤的在绛云阁里进进出出,替她打点好一切。 慕云舒和慕盈盈就站在花园里,看着稍远处的主路上来来往往的下人,慕云舒眸里闪过深思,苏沄曦早已过气,怎么突然又和文皇后搭上了线? 文皇后虽然无子女,又体弱多病,但文家可是平朝几大世家之一,当初父皇娶文卿含时,可是受到了整个平朝世家的推崇,而其兄文卿原更是御史大夫,位列三公,贵不可言。 心里闪过火热,安亲王府虽然不差,但若有文卿原相助,更是如虎添翼。眼底闪过算计,慕云舒低声温柔道:“盈盈,我还有事,你先回芙蓉轩,我事办完了再去看你。” 说罢转身就要转,慕盈盈却拽住他的衣袖不肯撒手,嘟嘴不悦道:“舒哥哥,你说好今天要陪我去郊外游玩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盈盈,听话,我真的有事要去忙。”见慕盈盈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慕云舒难得的对她沉了脸,扬声唤道:“晚雪,送你家侧妃回芙蓉轩!” 晚雪是慕盈盈的陪嫁丫鬟,闻声连忙小跑过来,扶住慕盈盈,轻声道:“娘娘,回吧。” 慕盈盈瞪她,打开她的手气冲冲跑了,晚雪只得对慕云深福了身,才匆匆追赶上去。 眼看两人拐弯过去看不见人影了,慕云舒才眼露冷嘲,向着绛云阁而去。慕盈盈就是个被惯坏的孩子,不吃点苦头,以后怎么能成为自己的助臂? 哪知慕盈盈却并没有走远,躲在假山后面看着慕云舒转身就进了绛云阁,顿时气得眼泪扑籁籁落下,咬着锦帕哭道:“晚雪,他骗我!还说有要事去办,结果是去见王妃!” “侧妃,咱们先回去吧?”晚雪满眼无奈的劝她,“咱们回去问问宛嫲嬷,看嬷嬷怎么说,好不好?” “呜呜,舒哥哥骗我,他骗我……”慕盈盈抹着眼泪,一路哭回了芙蓉轩,宛嬷嬷正在廊下和安亲王府带来的几个老人儿说话,就见慕盈盈哭了回来,几人连忙冲上前围住她,心疼道;“我的小祖宗,谁惹您伤心了?您告诉老奴,老奴去扒了她的皮!” “嬷嬷,舒哥哥骗我……”慕盈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个名堂来,宛嬷嬷急了,看向晚雪,“你跟咱们小祖宗出去的,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晚雪将缘由道来:“嬷嬷,王爷与侧妃原本今日定好要去郊外游玩的,但王妃从宫里回来,王爷便以有事为由抛下咱们侧妃,跑去绛云阁见王妃了。” “那个贱人,从前便听闻不受宠爱,一直被关在绛云阁里,怎么又放出来了?” 宛嬷嬷恼的不行,盈盈可是安亲王府的宝贝,王爷的掌上明珠,上上下下都心疼的不得了,哪能由着个不受宠的王妃欺负到头上去? 柔了声哄劝道:“我的小祖宗,您快别哭了,苏相都不喜欢这个女儿,回头嬷嬷给你想法子治治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不要脸的和您抢王爷!” “嬷嬷……”慕盈盈哭得伤心,软在她怀里,都怪苏沄曦,否则王爷怎么会抛下自己! 苏沄曦自然不知莫名其妙便被慕盈盈给记恨上了,正坐在窗前品茶,慕云舒进来她也没发觉,带是喜乔发现了他,轻碰了下苏沄曦,“王妃,王爷来了。” 苏沄曦这才转过身,捧着茶盏微笑着福了身,才道:“王爷怎么有空过来?” 慕云舒看她眼角已有细纹,与眸底的沉静温和揉在一旁,虽没有了往昔惊为天人的美貌,但多了股说不出的韵味,令人过眼便再也难忘。 按捺下心底的小心思,淡声道:“路过这边,见人来人往的,就过来看看。” “得蒙皇后娘娘怜惜,送了些珍稀补品给臣妾。”苏沄曦淡然微笑,眉眼里已全然看不出从前一心想要谋取后位的意思。 慕云舒对她的淡然还是忍不住诧异,已经许久没有踏进绛云阁,竟不知她的变化如此之大。想想说道:“你和皇后最近走的挺近啊?” 苏沄曦自是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点破,顺着他的话意说道:“只是去宫里陪着皇后说说话而已,并没有什么远近之说。” 第三百三十章:先下手为强 苏沄曦面上柔和,心底已在冷笑,文皇后叫她进宫,也就是面子功夫而已。 能得文皇后亲自点名见面,想来定是雷泽策央了慕毓兰,不知用什么代价极用争取来的结果,而自己与文皇后本就不亲近,进宫也就是念念经说说闲话而已。 可自己越这般轻描淡写,某些人就越以为其中有事。 慕云深想当然便是她所说的某些人,眼看她说话滴水不漏,并不透露进宫干了些什么,心下越发狐疑,看了眼房里素淡的布置,扬声道:“管家!” 管家明叔闻声小跑着进来,点头躬腰道:“王爷,您有何吩咐?” 慕云深皱眉指指屋里的一应摆设,不悦道:“绛云阁乃正妃所居之地,当以喜庆吉祥之色布置,怎么会如此素净?你怎么办事的?” “是臣妾要求如此布置的,王爷不用怪罪明叔。” 苏沄曦拦在明叔身前,秋水般的眸里虽带着笑意,却含了丝冷淡:“臣妾常年独居绛云阁,已经习惯了这些摆设,王爷若是看不习惯,请移步它处。” 看她冷淡中似带了责怪的模样,慕云深心底窜起丝喜意,面上却忧伤道:“曦儿,你这是在怪我没有来看你?” “王爷想多了。”苏沄曦垂了眉眼,坐到窗前淡声道:“臣妾乏了,喜乔,送客!” 喜乔看了眼自家主子,只得咬牙上前行礼:“王爷,您请回吧。” 慕云舒冷了脸;“曦儿,我是诚心来看你,你又何必这么不近人情?” 苏沄曦看也不看他:“臣妾也是诚心请您出去,这绛云阁,王爷还是少来的好。” “你!”慕云舒碰了软钉子,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只得拂袖气极离开。 看着慕云舒气急败坏的出了绛云阁,喜乔不解道:“王妃,王爷难得来趟绛云阁,您应当把握机会才是,怎么反而把他气走了?” “男人就是贱骨头,你越贴着他,他越不把你当回事。”苏沄曦冷笑一声,“我这般晾着他,他反倒惦记在心上,你看着吧,不出几日他定要想了法子再来。” “哦……”喜乔似懂非懂的点头,突然间发觉,王妃较以前的心计厉害了许多啊? 锦绣宫里,玉锦绣得了消息兴冲冲的跨进大殿,“庭儿,你不是说要出去一段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把事情给办妥了?” 慕云庭却没有相见的喜色,面有恼意道:“母妃,盯着宁王府的人说慕云深派了大批人马前往大江南北,我们的人跟过去,传信来说他们在找药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玉锦绣有些闹不懂他的意思,苏沄蓦是大夫,找药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回来?不悦道:“意味着什么?” “苏沄蓦看过父皇吧?”慕云庭简直就想用咆哮来发泄心头的恼怒,恰巧紫香递了茶盏过来,顿时就一把将茶盏摔出去,怒斥道:“我不是叫你好好看着弱妃,你怎么办的事!” 紫香被骂得委屈的低下了头,根本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玉锦绣沉了脸:“皇儿,苏沄蓦只是去寝殿看了下你父皇,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我生气?”慕云庭怒极反笑,丹凤眼里闪过悲怆,多年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己生母的份上,他在得知事情后早就一把火烧了锦绣宫! “儿子早就劝过您,别听信那个南疆人的话给父皇下盅,您非要自作主张,结果盅是下下去了,那个南疆人却消失无踪,明显就是有人挖了个坑等着您跳下去。” “现在更好,您没法子解盅也就罢了,还让苏沄蓦得知真相,满世界的找药材替父皇驱盅,只要父皇清醒,他们绝对会将事情告知父皇,到时候我们母子就等着做阶下囚吧!” “怎么可能?”玉锦绣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将那日情景说了遍,复又艰难道:“我和紫香瞧的明明白白,苏沄蓦根本没有替你父皇诊脉,怎么可能得知他中了盅!” “苏沄蓦若没有两把刷子,又怎么会得了个素手医仙的称号?”慕云庭只觉头疼,“肯定是在苏倾言摔倒在榻上的时候动的手脚,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 “皇儿,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玉锦绣这下慌了神,无论她在朝中拉拢了多少大臣,只要圣上怀疑他们母子,一切都是水中月。 焦急道:“你快想想办法,咱们绝不能输!” “还能想什么法子?”丹凤眼里闪过戾气,“一不做,二不休!” “你是说?”玉锦绣看向寝殿方向,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咱们结果了他?” “以苏沄蓦的医术来看,九成九会让父皇清醒,”慕云庭眸色沉沉的说道:“以前不下手,是怕名不正言不顺,到如今已被逼上梁山,唯有放手一搏!” “皇儿,是母妃的错,害你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便逼得要仓促动手……” 玉锦绣满心内疚,与其等着圣上醒来处置她们母子俩,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你且尽快制订计划,联络那些大臣,只要商议好,母妃这边随时可以动手!” 慕云庭点头离开,驱盅的药材天南地北,谅他慕云深手眼通天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凑齐,自己便可趁着这段时间联络大臣,想出万全之策来应付父皇驾崩之后的事宜。 只是那个凭空消失的南疆人甚是奇怪,自己找了他许久也没个结果,不知是哪方势力暗中给母妃挖坑,想让锦绣宫一脉失势? 玉锦绣看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紫香,你说本宫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皇儿被迫逼宫,反倒是本宫在逼他上铤而走险啊!” 紫香微摇了头,宽慰道:“娘娘,您的初衷也是想替殿下分忧,只是苏沄蓦他们太过狡猾,骗了咱们的眼睛而已。而且无论怎么样都会有这一遭,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 “苏倾言那个贱人,还敢说摔伤了腰,怎么就没当场摔死她!”想起她们姑侄俩在自己眼前联手演戏,玉锦绣就恨得直咬牙,“走,去倾华宫看看那个贱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找茬 夜色沉沉,苏沄蓦又留在了倾华宫替苏倾言针灸腰伤,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姑姑的腰伤已经见好,这次针灸以后就不必再施针。 两人一边针灸一边闲聊着家常,不时传出阵阵笑声,水烟站在殿外感叹,娘娘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也得亏宁王妃不计前嫌,两人才能相处融洽。 娘娘无后,在这深宫里更加处境维艰,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苏家姐妹了。 这些天八王妃与皇后走的颇近,反而与自家正经的姑姑不亲,也不知算是哪门子事。倒是宁王妃还念着娘娘的好,不时来宫里替娘娘针灸,问问情况。 正自感叹着,却见宫门处走进来一行人,定睛看了眼,顿时转身冲进了寝殿,急声道:“娘娘,王妃,玉妃娘娘来了!” “都这么晚了,她跑来干什么?”苏倾言敛了笑意,板着脸靠在床头,才摆好架势,玉锦绣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嘲弄道:“苏倾言,本宫来看看你腰断了没有。” 看她毫不客气的带着人闯进殿,就在贵妃榻上坐了,苏倾言眼里闪过抹怒意,“玉锦绣,咱们俩份位相同,你少在我面前摆谱!” “哟嗬,你还长脾气了?”玉锦绣面有嘲弄:“那日你强闯锦绣宫时怎么不说这话?” 苏倾言冷笑,“圣上在锦绣宫,我有见圣上的权利,你拦着我不让我见,我自然要强闯,你若是看不惯,你倒是把圣上送回清明殿啊?” 想把圣上转移到清明殿?玉锦绣心下冷笑,圣上在锦绣宫里,她才有随时能动手的机会,怎么可能被她三言两语就把机会让出去? 倚在贵妃榻上闲闲道:“御医说了,不得随意移动圣上。” 苏沄蓦歪头看她,置疑道:“哦,承乐怎么没听御医提起过?” “御医总不能什么事都和你说吧?”玉锦绣眼带恼意的瞪着总喜欢坏她好事的苏沄蓦,岔开话题道:“那日你们俩摔跤是假,替圣上诊脉才是真吧?” 与苏倾言对视了眼,苏沄蓦面不改色的浅笑道:“娘娘多心了,姑姑到现在腰伤都还未好呢,怎么可能是假摔跤?” “玉锦绣,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试试啊?”苏倾言满脸讽刺:“我看你怎么假摔?” “哼,说不定就是你们姑侄俩演戏骗我,别让我抓到把柄,否则有你俩的好看!”玉锦绣见两人滴水不漏,实在瞧不出什么古怪来,这才不甘心的领着紫香走了。 等水烟禀报说人已经出了倾华宫,苏沄蓦才沉了脸,“姑姑,玉锦绣肯定发现了端倪。” “怎么可能?”苏倾言宽慰道:“她与我斗了几十年,就是心血来潮想点茬而已,说的都是些不着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苏沄蓦摇头,明眸里满是谨慎,“玉锦绣若是怀疑我们假摔,那日当场便会发飙,可直到过了半个月才找上门来,说明是现在有人提醒了她。” “你这么说也不错啊?”苏倾言沉吟了下,“那咱们该怎么办?” 苏沄蓦沉沉道:“若父皇的盅虫当真与她脱不了干系,她得知我们在尽全力替父皇诊治后,肯定会横加阻拦,甚至会先下手为强,以免父皇清醒后会找他们秋后算账。” “你是说她会不择手段的杀了圣上?”话甫一出口,苏倾言就惊得捂住了嘴,而苏沄蓦缓缓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随即轻唤了声:“冷星!” 冷星应声从窗外跳了进来,苏沄蓦轻声吩咐道:“你将此事禀了王爷,然后带人日夜守在圣上身边,切不可出意外。” “属下明白。”冷星点头,又和来时那般跳出窗外,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无边黑夜里。 苏倾言已然被吓得不轻,“蓦儿,玉锦绣不会回去就下辣手杀了圣上吧?” “不会,她现在才找上门来,说明也就是临时得知此事,就算是她想要扶慕云庭篡位,也势必要做好相应安排,否则名不正言不顺的,谁都可以将慕云庭拉下马。” “而在他们想出对策之前的这段时间,便是咱们借机安排的时候。”苏沄蓦握紧拳头,明眸里露出坚定,“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父皇从锦绣宫里弄出来,否则玉锦绣拿捏着父皇做人质,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你这脑瓜子算是遗传了哥哥的智慧,什么事情都能想的清清楚楚,”苏倾言感叹了句,遂道:“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只是单纯的将父皇接出锦绣宫还是很好办,但那寝宫内殿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在压制着盅虫,我怕万一将父皇移到别处,盅虫会暴起发难,反而危及父皇的性命。” “这……”苏倾言傻了眼,光听着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苏沄蓦紧蹙着眉头细思了几遍,还是毫无结果,只得匆匆起身:“姑姑,您的腰伤已经不再需要针灸,今夜我就不宿在宫里了,我赶回王府和云深商议对策,看有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 “好,你去吧,不用担心我。”苏倾言微笑摆手,目送她出了寝殿,这孩子成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操心,也真是辛苦她了。 月色笼罩着绛云阁,苏沄曦已经早早入睡,清冷月辉照在榻前,一地银霜。 不安的翻了个身,总感觉似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脑海里闪过警觉,蓦然睁开眼,隔着纱幔望去,就见床前正立个着人影。 顿时猛的惊坐起来,就要尖叫出声,床前人影没想到她会突然坐起来,也吓了一跳,连忙掀开纱帐低声道:“沄曦,是我,别叫!” “雷大哥?”苏沄曦坐直身子,果然是经年未见的雷泽策,看他坚毅面庞在月色下泛着怜惜,顿时心头涩意大起,忍不住就落了泪:“是沄曦对不住你……” 看她落泪,雷泽策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痛意,想要伸手给她抹泪,最终却还是苦笑着缩回了手,“傻丫头,你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 第三百三十二章:私情 雷泽策看那已现风霜的绝美容颜上挂满泪珠,愈发心疼不已,沄曦这几年跟着慕云舒那个王八蛋,算是吃尽了苦头,只希望她以后能擦亮眼睛,别再上当。 攥紧拳头,纵然有万般不舍和牵挂,还是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沄曦,我今夜是来与你告别的,明日我便启程前往边疆,也许此生都不会再回京都了……” “雷大哥,这就是你救我出火海的代价对不对?”苏沄曦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是沄曦连累你有家不能回,假以时日,沄曦定当说服蕙兰公主,允你回京。” “沄曦,这都是我自己甘愿为你做的事情,谈不上连累不连累。”雷泽策微笑着摇摇头,“其实在边疆也挺好的,军营生活简单,不会有心痛到不能呼吸的时候存在。” “倒是你要保重,慕云舒薄情寡义,绝非良人,你要自己早早做好打算。” “这些我都晓得,已经摔下去过的坑,不会再摔第二次。”苏沄曦伸手抹掉眼泪,露出甜甜的笑,“雷大哥,如若有一日我孤身去边疆找你,希望那时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沄曦,你这是?”雷泽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眼底皆是狂喜,她的话,是否在暗示自己?可否容许自己再延伸多想一些? 苏沄曦望着他笑,秋水般的眸子尽是真挚,红唇微启就欲说话,房门却蓦地被急促敲响,守夜的喜乔在门外低声道:“王妃,王爷来了!” 慕云舒?苏沄曦顿时就敛了笑意,秋水眸里蒙了层寒霜,雷泽策看她冷了脸色,就欲离开,房门却被吱呀一声推开,慕云舒醉醺醺的声音随即传来:“曦儿,曦儿?” 房里没点蜡烛,到处都是乌漆抹黑,但慕云舒已经走进来,雷泽策无法从窗前离开,只得冲苏沄曦微点了头,闪身隐在了床侧。 慕云舒常年未进绛云阁,不熟悉屋里的摆设位置,又黑灯瞎火的,只听得呯碰乱响,不知道撞倒了什么,恼得他狠狠踢了几脚,才不甘的道:“曦儿,你怎么不出声?” 苏沄曦披了外衣才转到外间,点亮桌上小小的烛火,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浓郁酒气,顿时嫌恶的皱了眉,退开几步脸色冷淡道:“这么晚了,王爷找臣妾何事?” 看她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慕云深心里头就窝着火,借着酒劲一把抓住她的手,“本王想你了,你是本王正经娶回来的王妃,本王就要进绛云阁,谁还管得着!” 啪的一下用力打开他的手,如有瘟疫般在外衣上擦了擦,才冷笑道:“可是臣妾对你并无半分念想,你还是回芙蓉轩或是点玉轩都行,别来打扰臣妾歇息。” 慕云深被她的举动差点气歪了鼻子,酒劲也醒了大半,怒声道:“苏沄曦,你当真不知好歹,你以为本王稀罕你是不是?” “正好,臣妾并不需要你的稀罕,你还是别来绛云阁碍彼此的眼最好。”苏沄曦走到门口,脸露讥笑道:“您还是请回吧。” “呵,你这么巴不得我走,我今儿还偏就不走了!” 慕云深怒极反笑,伸手用力将她拽到床前推倒在榻上,整个人就覆了上去,胡乱拱着,“好久没与你共度云雨,今夜就圆了你的念想,免得你总怪本王雨露不均!” “你放开我!慕云舒你就是个混蛋!放开我!”苏沄曦恼的使劲推他,奈何他像座山压在身上,她那微弱的力气又怎么推的动他? 反倒越发惹得他兽性大发,手上猛然用劲,只听得丝帛被撕裂的声音,莹白身子已经裸露在空气里,顿时凄厉哭叫:“慕云舒,你给我滚开!滚啊!” “你早就是本王的人了,还想装贞节烈妇给谁看?” 恶狠狠的用蛮力压制住她,眼神贪婪的落在高耸峰峦上,就欲凑上去,背后却忽然一麻,头一歪,不醒人事的倒在了苏沄曦身上。 “沄曦,你怎么样?”焦急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随即身上一轻,雷泽策将慕云舒的身子给拨到一边,撕裂的衣衫掩不住半裸的身子,雷泽策只觉眼前一片雪白,回过神来猛然背过身去掩鼻急急道:“沄曦,我不是故意的!我,……” “是不是嫌弃我脏?”身后传来苏沄曦的悲愤哭声:“你走,你走啊!” “我没有!”她是他心目中不容亵渎的女神,怎么会嫌弃她? 雷泽策急得转身就要分辩,不料才转过头眼神便撞入大片雪白中,慌得就要后退。 苏沄曦却一把拽住他的手,不容他有半分退却,被泪水浸润过的水眸愈发晶亮,秀发散乱眼神定定的直盯着他:“若不嫌弃,那便要了我!” “沄曦!”雷泽策低声惊叫,被她小手抓住的地方有如烙铁,猛然摇头:“不可!” 泪水轰然决堤,湿遍脸颊,苏沄曦惨笑着放开他的手,缓缓转过身去背朝着他:“我就知道,你终归还是嫌弃我脏,你走,走得远远的,从今往后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凄楚欲绝的声音听得雷泽策潸然泪下,心中悲苦交加,自那日打相府前初见她时便惊为天人,此后再也难以忘怀,只可惜有缘相识,却无缘相守…… 泪湿眼眶,有谁知道他这几年日日夜夜都在心底思念着她,有谁知他心底已然受尽相思的折磨?若无那份传信,自己也许还龟缩在将军府,既不敢靠近,也不敢远离。 唯一能做的便是每日站在将军府遥望绛云阁,唯愿她喜乐安康,可如今…… 柔肠百转,雷泽策终是咬了牙,轻唤道:“沄曦……” “雷大哥,你走吧……”苏沄曦低低轻叹,叹着叹着又笑出了声,隐带着哽意,“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骨气,我苏沄曦这辈子,最不需要的便是你的可怜……” “你是我此生最珍贵的女子,又怎敢可怜你?” 上前两步轻拥她入怀,见她回头,隐带错愕的水眸里含着浓浓的惊喜,再也忍不住满心怜惜,轻覆上她的柔软的唇,顺势倒在了锦榻上,“曦儿……” 第三百三十三章:貌合神离 天色微亮之时,雷泽策才匆匆离开绛云阁,踏马启程奔赴边关。 本与曦儿有了肌肤之亲,百般不愿再离开她身边,但奈何曦儿苦劝,又联想母亲也费了心思才有曦儿现在的局面,只得选择暂时离开,再择机回来。 苏沄曦目送他远去,才唤来喜乔,将在地板上躺了一夜的慕云舒合力抬上锦榻,自己又剥了他的衣服盖上锦被,营造出酒醉乱性的模样,才满意的点头停手。 看他睡梦中儒雅温润的面庞,脸色蓦而极度狰狞扭曲起来,露出阴森森直渗人骨头里的瘆笑,慕云舒,在地板上躺了一夜的滋味如何? 你可知你的王妃当着你的面和人做出了苟且之事? 哈哈,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王妃会有多么恨你!会用尽她所能来报复你! 眼神落在半敞的窗外,屹立的长青树上已有轻快的鸟鸣声,水眸里微有一丝怅然,却很快被报复成功所带来的快感给击败,世人皆棋子,谁都不例外! “娘娘,晚雪回来了。” 芙蓉轩里,慕盈盈好不容易才胡乱睡过去,听见动静又猛然坐了起来,哭哑的嗓子带着满腔恨意勉强才说出句话来:“王爷果真宿在绛云阁?” “午夜时分从芙蓉轩离开后便径直进了绛云阁,没见再出来。”晚雪如实道来,看主子似又要再哭,忙好言安慰道:“娘娘,王爷也就是图个新鲜,很快就会再对绛云阁失了兴趣,重回您身边的。” “你们每次都这样安慰我,结果呢?”圆溜溜又乌黑晶亮的杏眼里闪过恼恨,放声哭了起来:“原来他昨夜说那些好听话都是想灌醉我,好跑到绛云阁找旧情人!” 晚雪滴汗,娘娘自幼在南疆长大,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事,两人抱着成坛的梨花酿狂灌,娘娘没醉,王爷倒是醉了个东倒西歪,还能撑着走到绛云阁已经实算酒量上乘了。 至于王爷进了绛云阁后是倒地昏睡还是与王妃探讨人生她就不得而知了,看主子倒在宛嬷嬷的怀里哭的伤心欲绝,连忙岔开话题:“娘娘,奴婢正要回芙蓉轩时,看见有男人从绛云阁的墙头飞出去,您说王妃她……” 慕盈盈果然成功的被吸引了注意力,杏眼瞪得溜圆:“王妃与人私通?” 宛嬷嬷慌的连忙捂住她的小嘴,谨慎的四下看了几眼,才焦声道:“哎呀我的小祖宗,苏沄曦可不是好惹的角色,您别被她听了去!” “这可是在芙蓉轩,嬷嬷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慕盈盈被晚雪的话勾起了兴趣,细细分析起来:“你是半夜跟着王爷去绛云阁的,那男人却是清晨才走,难道?” 晚雪点头:“娘娘说的没错,那男人应是早就进了绛云阁,一直留到清晨才匆忙离开。” “这骚蹄子,难怪能被放出绛云阁,原来是外头有野男人在帮衬她!”宛嬷嬷一双精明的小眼睛里闪着算计,“娘娘,咱们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定要让王爷好好治治她!” “怎么治?”杏眼里闪过迷惘,只是看见人影而已,指不定人家还反咬一口呢? “这个……”宛嬷嬷一时词穷,她只觉得好不容易抓住苏沄曦的把柄,不能轻易放过,小眼睛看向晚雪,“你一向聪慧,来说说怎么想法子治治王妃?” 晚雪确实机灵聪慧,否则也不会被随着慕盈盈陪嫁到八王府,此刻娟秀的小脸上涌起无奈,“嬷嬷,咱们没有真凭实据,弄不好反倒要被王妃倒打一耙,所以这事现在只能压在心底,只要王妃真的与人私通,等咱们抓着了证据自然不会放过她。” 小眼睛里闪过失望:“明明看见有野男人从绛云阁爬墙出来,难道就这么算了?” 晚雪轻点头,“暂时不能打草惊蛇,否则王妃说是个小毛贼进绛云阁偷东西,你也没法子反驳,反倒惹得王爷不快,觉着咱们芙蓉轩在跟踪监视他反倒不美了。” “嬷嬷,你就听晚雪的没错。”慕盈盈眨巴着杏眼,手撑着腮望着屋外已经亮开的天色,咬牙恨道:“咱们盯着绛云阁,只要抓了那个野男人,保管叫她脱身皮!” 见主子都这么说了,宛嬷嬷只得点头说是,垂下头去,小眼睛里却闪过不甘,苏沄曦几次三番惹哭小祖宗,自己就算不能明着揭穿她,暗里也要给她使点小绊子! 日上三竿之时,慕云舒才从宿醉中清醒,满脸痛苦的呻吟了声,揉着泛疼的眉心,眼神落在淡蓝帐底上,一时还想不起究竟身在何处。 似是听到他传出的动静,外间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慕云舒偏过头去,见竟是苏沄曦端着气味浓郁的醒酒茶,眉眼冷淡的走了进来,不禁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绛云阁,臣妾自然在这里,”水眸里闪过丝诡异的笑,却又极快的消散,看来他并不记得昨夜之事,倒省去了自己诸多口舌,甚好。 “胡说,我明明是在芙蓉轩饮酒,怎么会无故跑来绛云阁?” 宿醉的脑袋已经断了片,根本想不起酒醉之后的事情,紧皱着眉仔细思索了下,只依稀记得慕盈盈不胜酒力昏睡过去,而后自己便出了芙蓉轩,只知道心心念念的想要去某个地方,没想到竟是跑来了绛云阁。 瞧了眼凌乱不堪的锦榻,而自己锦被底下的身体也未着寸缕,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看她面色虽冷,手里却又捧着醒酒茶,慕云舒眼珠转了几下,只当她拉不下面子,缓了脸色,带着温润柔情说道:“过于思念,酒醉也不忘心中所想,曦儿勿怪。” 心底嗤笑一声,苏沄曦面色稍柔了些,将醒酒茶递到他嘴边,“喝了,桌上有早膳。” “好。”浅浅淡淡的温柔,褪去了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低头就着她的手乖乖的将醒酒茶尽数喝了下去,苏沄曦眼底有些恍惚,这般儒雅温柔的慕云舒,与初见时何异? 嘴角忽而勾起抹冷笑,只可惜时光荏苒,现在的慕云舒,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第三百三十四章:药齐 时光飞逝,转眼月余,外出寻药的暗卫们已经带着需要的药材纷纷返程回王府。 眼看着药材一样样的被寻回来,所有熟知此事的人心底皆已经快按捺不住满心激动,只等药齐,再想法子施针,便可让圣上苏醒。 慕云庭那边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奈何冷星带人日夜严加防范,刺杀几次皆未成功,恼恨之余只得作罢,咬牙另寻他策。 随着最后一味升仙草被满身是伤的暗卫带回来,众人皆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 那夜苏沄蓦匆匆回府与云深商议对策,最终决定派人暗中搜遍整个内殿,才终于在床板底下找到了暗藏着的一截冷香,只等药材齐全,便想法子将嘉明帝移到清明殿。 清晨,有薄雾随风飘散,慕云深与苏沄蓦早早便赶去了御医院。 苏沄蓦将手里的药材交给邓远之,明眸里满是郑重:“邓老,熬药就拜托你了。” “请王爷和娘娘放心,老臣就是拼了命也会护住这些来之不易的药材。” 邓远子抱着药包慎重点头,娘娘交待过煎药时得仔细看着火候,最后加以那拼了性命才换回来的升仙草才能成药,这里面包含着整个平朝的希望,他断不容自己出错。 慕云深朝他点头,吩咐朔风带队暗卫保护邓远之,方才与苏沄蓦携手而去,父皇还在锦绣宫,为了能顺便施针,当务之急是要把他移到清明殿。 玉锦绣有些心浮气躁的坐在寝殿门口,郁闷的看着内殿里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嘉明帝,一招错满盘皆输,皇儿已然做好准备,但那该死的慕云深竟然不知派了多少人隐在锦绣宫保护圣上,皇儿几次派人暗杀皆未成功。 就连自己想要近身也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阻拦,根本没办法进行计划。 正自暗恨,但看宫门处有人进来,定睛望去,见又是慕云深一行人过来,顿时面沉似水,眼神不善的道:“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来接圣上回清明殿,有何不妥?”慕云深不好与她对峙,苏倾言走了出来,眉眼间隐带嘲弄,“莫非你又想拦着不成?” 这伙人现在是越发过分,玉锦绣拦在殿前恼怒道:“见圣上可以,但本宫绝不会让你们带圣上离开锦绣宫!” 慕云深面色冰冷,沉声道:“锦绣宫乃是宫妃居所,以父皇龙体之躯在妃嫔居所滞留数月已是不妥,玉妃何故还要阻拦父皇回清明殿?你是何居心?” 玉锦绣怔了下,反应过来顿时大怒,“圣上一直留在锦绣宫静心沉睡,你们凭什么张口就要移他去别处?本宫绝不同意!” “此事只怕由不得玉妃你不同意。”慕云深不想和她做口舌之争,一挥手便有御林军上前就欲涌进寝殿,移走嘉明帝。 玉锦绣一看那些御林军来势汹汹,那还了得,顿时扯散头发一屁股坐在殿门口,撒泼大哭:“圣上,您快看看!您的不孝子要把您抬走,您快睁开眼看看啊!” 御林军顿在门口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上前,玉妃娘娘身份尊贵,若是万一有点什么小小的闪失,自己这些人的脑袋可不够砍的。 眼看玉锦绣撒泼耍无赖堵住了门,众御林军都不敢入内,苏倾言满面冷笑正要讽刺几句,慕云庭却从拐弯处急走了过来,扶起玉锦绣心疼道:“母妃,他们非要移动父皇,您让他们移就是了,何苦自降身份,徒惹旁人笑话?” “皇儿,你有所不知,母妃找人算过了,你父皇只有留在锦绣宫才能休养身体。” 玉锦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只可恨他们像强盗土匪似的非要将你父皇移去清明殿,以后若是你父皇出了问题怎么办?他们就是杀害你父皇的刽子手!” 正自哭闹的时候,朝臣们也赶了过来,不少人闻声顿时对慕云深几人怒目而视,更有人出声维护道:“圣上留在锦绣宫由玉妃照顾颇好,不需要去清明殿!” “说的对!宁王爷,你将圣上带去清明殿,是何居心!” 一众人顿时冷了脸,苏穆延没想到玉锦绣竟然反咬一口,扬手压下吵闹声,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诌道:“御医们已经找出了医治圣上的法子,但得需在龙气浓郁的地方进行治疗,所以才提议去清明殿,难道你们圣上早日清醒?” 清明殿乃是嘉明帝居所,一番话说下来,朝臣们顿时无人再敢出声反驳。 慕云庭心下恼恨,丹凤眼里却露出丝歉意,“各位大臣,母妃她也只是过于担心父皇病情才会有所失态,既然御医们觉得清明殿适宜诊治,那便请尽快将父皇移过去。” 说罢便强行拉着还不愿起身的玉锦绣站到了一旁,众御林军见状,这才齐齐进入殿内,连同藏着冷香的床板一同抬出了出来,直奔清明殿。 众人自是一同跟着去了清明殿,玉锦绣看着大队的人影远去,气得甩开慕云庭的手,“皇儿,你怎么反倒帮着他们说话?你父皇去了清明殿,以后更加难以下手!” “母妃以为父皇在锦绣宫,咱们便好下手吗?”慕云庭转身进了殿,冷声道:“慕云深派人日夜守着父皇,连只蚊子都休想飞到他身边,还不如趁机让出去。” 说着丹凤眼里又闪过笑意,望向仍是气呼呼的玉锦绣,端着茶盏亲自递到她手边,讨饶道:“母妃,您就别生气了,今日您那句找人测算不能让父皇离开锦绣宫的话,可是给皇儿立了大功,慕云深带头执意将父皇移走,之后但凡出了什么问题,都是他的错!” “啊?”玉锦绣满脸懵的望着他,“我可是不服气,随口瞎编的也能奏效?” “当然。”慕云庭轻笑点头,“父皇若是在锦绣宫出事,咱们少不得还要担连带责任,但若是在清明殿出了问题,自然就是他慕云深的错,咱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讨伐他!” 第三百三十五章:反击 有了慕云庭的开解,玉锦绣才转怒为喜,如此说来送走圣上反倒还是件好事。 心里也已经暗暗下了决心,苏沄蓦不是想救圣上吗,别以为出了锦绣宫就可以万事大吉,只要自己想给她找点不痛快,在哪里都一样! 将嘉明帝从锦绣宫移至清明殿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各宫的人,苏沄曦这几日都住在凤仪宫里,听见响动,搀了身子不大爽快的文皇后就站在凤仪宫前眺望着。 华琴姑姑早就派了小宫女去打听消息,才在宫门前稍站了会儿,伶俐的小宫女便小跑着过来:“娘娘,是宁王和宁王妃他们移了圣上去清明殿。” “本宫就知道他们会有法子的。”脸上露出清雅释然的笑,看了看远处大队的人马向着清明殿而去,示意苏沄曦也跟过去看看。 苏沄曦自然点头应是,正欲动脚,慕云舒却从宫径那头冒了出来,看见几人似要出门,连忙上前几步,冲文皇后恭敬行礼:“皇后娘娘。” “免礼。”文皇后因着体弱便不大理世事,对其他宫妃所出的子女皆是一视同仁,露了笑意,温和道:“你是来找本宫有事商议,还是牵挂曦儿特意来找她的?” 温润儒雅的俊脸上适宜的露出丝红晕,“惹您笑话了,云舒是来找曦儿的。” “无妨,你若真心牵挂曦儿,本宫心里头也替你们高兴。”文皇后轻拍拍苏沄曦的手,轻言抚慰道:“去吧,好好和他谈谈,之后想留在宫里还是回府,都由你心意。” “谢娘娘恩典。”苏沄曦感动的微福了身,看着文皇后在宫女们的搀扶下远去,这才敛了脸色,眉眼清淡的道:“不知王爷找臣妾何事?” “曦儿,你就非得要对我冷脸相向吗?”慕云舒亲眼看着文皇后对苏沄曦的好,心底越发不是个滋味,“我来接你回府,收拾收拾和我一起回家。” “回家?”苏沄曦闻声满眼皆是冷笑,“还想故伎重施,又将我软禁在绛云阁?” “曦儿,那日动手打你又将你关在绛云阁确实是我不对,但你何必揪着错处死死不放?”慕云舒好言劝慰不下来,脸色也微沉起来,“府里的下人都在传言你找了野男人,你却连句解释都没有,你让我如何在下人们中间立威?” “所以你无法立威,就打我关我来坐实我的罪名?”水眸里浮起恨意,直直的看着他:“慕云舒,你若信我,又需我的解释?你若不信,我解释千万遍也是枉然!你走吧!” 看她转身就要离开,慕云舒慌得连忙拽住她的手,“曦儿,我承认是我太过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才会情急之下动粗伤了你,你若是不能释怀,回府后我让你打回来,咱们先回家行不行?” “呵呵,八王爷,您还真当自己是情痴啊?” 苏沄曦冷了眉眼,眼底隐带讥诮,“让我回府也成,让慕盈盈把手里当家的库房钥匙给我交出来,她一个侧妃,凭什么爬到我头上来撒野!” “这……”慕云舒顿时怔住,没想到她会提出如此刁钻的条件,照理说正妃名正言顺的掌管整个王府,但他却是一下愁了起来。 早前迎盈盈进府时自己便当着慕予青的面发过誓,绝不让盈盈在府里吃亏受气,没想到被自己忘到脑后的苏沄曦突然又冒了出来,这鱼与熊掌,该如何兼得? “王爷,臣妾也不为难您,臣妾在宫里住的颇好,咱们谁也不用惦记谁。” 苏沄曦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臣妾祝您和慕盈盈早日开枝散叶,花好月圆!” 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慕云舒看她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动作,恼得满口牙都快咬碎,都怪那些整日在府里无事生非的家伙,等回府后非拔了他们的舌头不可! 眼看苏沄曦已经越走越远,终是沉不住气,扬声道:“本王答应你就是了!” 话音甫落,苏沄曦闻声顿住脚,缓缓转过身,略带了丝诧异,“当真?” “当真。”慕云舒咬着牙挤出笑脸,心头已在盘算,回去了该如何向盈盈交待? 苏沄曦没错过他眼底的恼恨,水眸里闪过丝快意,慕云舒,你也有求着我回去的时候! 清明殿里,合众人力之才将床榻安放好,等那些看热闹的朝臣和御林军退下去没多久,邓远之也已经端着碗飘着奇香的汤药过来。 苏沄蓦接过来仔细的替嘉明帝喂下去,随后头也没回的说道:“邓老在旁侍针,你们在殿外守着,一定不能让人打扰我施针,否则气血逆行,圣上当场身亡。” 慕云深当即吩咐众人离开,只留她二人在殿内,苏沄蓦也不迟疑,摊开银针包,捏了细如牛毛的银针就往嘉明帝全身大穴扎去。 殿内静悄悄的不闻声音,殿外几人站在廊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她。 正自等的焦急,就见文皇后踩着莲步踏进了宫门,众人连忙行礼,苏穆延迎上去,低声道:“娘娘,承乐正在殿里给圣上施针,吩咐不得打扰。” 文皇后表示理解的微点了点头,也站在了廊下,早有伶俐的太监给众人搬来了靠椅,又沏上新茶,只管品茶静心等候便是。 慕云深的眼神却落在了文皇后身侧那道我见犹怜的倩影之上,灿若繁星的眸里闪过抹恍惚,自己与清芙,已经有多久未曾见过面了? 感应到他的视线,坐在文皇后身侧的洛清芙冲他微微一笑,依旧还是年少时眉目如画,清丽婉约的模样,仿佛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往,也就在昨日。 笑颜如旧,星眸变得悠远,往事历历在目,犹记得那时大家都称赞她人如其名,清新雅致的就像是出水芙蓉,而少年时的慕云深与洛清芙也犹为亲近,是世人眼中的才子佳人。 那时的自己还是少年才子,私下也曾与清芙戏说过盟誓,但十六岁那年的变故,却生生毁了所有,之后自己性情大变,而清芙也被洛父送进宫成了昭仪。 第三百三十六章:清水出芙蓉 星眸带着抹伤感,想起悠悠往事,一时也不知时间流逝,整个人都痴了。 “云深,云深!”耳边传来呼唤声,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慕云深,回过神来就见大家正望着他,顿时摆了摆手略有尴尬道:“一时走神,有何事?” 原是文皇后想找他问几句情况,见状打趣道:“你在想什么,竟然走神的这么厉害?” “从前往事,都是些过眼云烟罢了。”慕云深摇摇头,又恢复了沉静如水的样貌,恰巧邓远之也从殿内奔了出去,急道:“王爷,快去看看王妃娘娘!” “蓦儿?”慕云深嚯然起身,急奔进殿,众人也连忙跟了上去,洛清芙随在文皇后身侧,看他着急忙慌的背影,清澈的眸里闪过涩意,他终究还是爱上了别人啊…… 慕云深冲进殿内就见苏沄蓦无力的趴伏在锦榻旁,素来晕染淡淡粉色的玉颊透出抹苍白,顿时上前心疼道:“蓦儿,你怎么样?” 苏沄蓦摇头,明眸里闪过自嘲,“行针走穴太过耗费心神,一时有些缓不过劲来。” “你呀,”星眸里闪过宠溺,慕云深将她打横抱起,送到一旁的软榻上半躺着,但看父皇胸膛上插着密密麻麻细如牛毛的银针,眸里皆是心疼:“往后施针都得如此辛苦?” 苏沄蓦真是累到了,有气无力的点头,“早晚一次,连施七天才行。” 大家皆知她并非矫情的人,但看她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文皇后心疼的执起她的手,“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娘娘,无妨的,承乐缓会儿劲就好。”苏沄蓦微笑着摇头,眼神落在洛清芙身上,不由诧异的看向了慕云深,“这位是谁,我怎么从未在宫里见过?” 慕云深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洛清芙,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向蓦儿说清自己与清芙之间的往事,愣了下才说道:“洛昭仪,和皇后娘娘一起来的。” “确实是随本宫来的,”文皇后知她性子谨慎,出声解释道:“恰巧在半路上碰着了洛昭仪,想着她与宁王是旧识,性子也温顺良善,便随着本宫一起过来看看。” “原来是昭仪娘娘。”苏沄蓦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眼神却落在了慕云深身上,似笑非笑的望进他眸底,意思不言而喻。 慕云深被她看得心底发毛,眸带讨饶苦笑不已,有什么话咱们回府后再说好不好? 接收到他传递来的信息,苏沄蓦才轻哼一声,收回眼神,小样,居然还瞒了个关系匪浅的旧识? 看两人兀自在那里眉来眼去,洛清芙压下心底苦涩,云深说的没错,往事已如过眼云烟,再痴念从前不过是自寻烦恼。 放下往事,淡然微笑道:“宁王妃不仅风华绝代,更是智谋无双,清芙身在深宫,也听过你的诸多事迹,知你与宁王患难与共同进同出,心中甚是钦佩。” “昭仪娘娘过誉了,承乐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苏沄蓦浅笑应对,自是气场全开,华贵端庄,慕云深见她较了真,忙抱起她冲众人打招呼告退:“我先带蓦儿回枕莲阁休息,晚点再来!” “诶,你放我下来,话都还没说完呢,……” 声音渐渐远去,洛清芙眸带忧色的望着文皇后,“臣妾该不会闯祸了吧?” “不会,”文皇后摇头宽慰道:“承乐心性豁达,又怎会纠结已成为云烟的过往?” “宁王妃确实是女中豪杰,巾帼传奇,也难怪宁王会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洛清芙浅叹,相较之下,个性优柔寡断的自己便逊色了许多…… 苏沄曦随着慕云舒回到王府,才出马车厢便见慕盈盈一身大红宫裙,站在府门前翘首以待,待见到慕云舒的身影时,那双圆溜溜的杏眼便溢满了笑。 微不可闻的冷哼了声,搭着慕云舒的手步下马车,娉婷摇曳的往府里走,但看慕盈盈无视自己,洋溢着笑脸就冲向慕云舒,两人擦肩而过时蓦然轻诮道:“不懂规矩。” 慕盈盈顿时就刹住了脚,见她毫不停留的径直进府,只留了个背影给自己,气得慕盈盈提着裙子蹬蹬蹬跑到她身前拦住去路,“王妃姐姐,你什么意思?!” 苏沄曦抬眸看了眼慕盈盈,只当没看见她布满怒气的明媚脸蛋,转眼看向慕云舒:“侧妃的规矩是谁教的?” 慕云舒黑着脸只得咬牙轻斥:“盈盈,快让开,她是正妃你是侧妃,不得无礼!” 慕盈盈自小娇宠无比,哪曾受过这般委屈,哇的一下就哭起来:“舒哥哥,明明就是她在欺负我,你怎么反倒还帮着她说话!” “我欺负你?”苏沄曦冷笑一声,“无规矩不成方圆,王爷已经说过,你是侧妃,你见谁府上的侧室敢挡正妃的路?简直就是目无尊卑,成何体统!” “还有,你不懂礼数也就罢了,你芙蓉轩的下人也由着你胡来?谁允侧室穿正红衣裳?这还是在府里,我说两句也就罢了,若是在宫里,你就得丢了脑袋!” 句句训斥得慕盈盈抬不起头来,却又偏偏无法反驳,就连慕云舒也是有心无力,插不上话,见苏沄曦停下势头,忙冲慕盈盈打眼色:“先回芙蓉轩,别再惹王妃生气!” “呜呜,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欺负我!” 慕盈盈委屈的直哭,杏眼里蕴着的泪水扑籁籁往下落,满心的愤怒与委屈说不出口,一心爱慕的舒哥哥又还帮着那个坏女人说话,气得抬手抹着眼泪飞奔回了芙蓉轩。 眼看慕盈盈受了委屈气走,慕云舒冲着苏沄曦怒声道:“这下你高兴了?” “怎么,舍不得她流眼泪?”苏沄曦眼神凉薄,“我斥她句句在理,只不过是教她规矩而已,你这就心疼了?” 慕云舒恼得大步往府里走,“教规矩就教规矩,何必弄得她哭哭啼嘀!” 苏沄曦冷笑,“这么两句重话都听不得?就她那丝毫不懂祖制礼法的样,以后还有得她哭的时候!” 第三百三十七章:一串钥匙 看他急匆匆往芙蓉轩的方向而去,忙着哄新欢,苏沄曦扬声凉凉道:“别忘了钥匙!” “不用你提醒,本王自然会办妥!”慕云舒头也没回的甩下句话,消失在了道路尽头,苏沄曦眼带讥诮的看了眼他远去的背影,也转身回了绛云阁。 慕云舒站在芙蓉轩外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住了心头怒火,苏沄曦现在是越来越难缠,若非看在能攀上文卿原的份上,自己非得把她关在绛云阁终老不可! 要掌管王府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当面羞辱盈盈,自己这两年可是费尽了心思才求来的菩萨,就指望着她把安亲王府绑上战车,哪里敢让她受半分委屈? 沉着脸迈进院门,就见晚雪站在廊下苦苦敲门,慕云舒放缓声音:“盈盈在里面?” 晚雪福身,脸色颇有不愉,娘娘在安亲王府时从来都是快乐无忧的模样,如今嫁到八王府,反倒成天受气,这样的夫君,还不如不嫁。 语气里难免就带了怨怼,“王爷,娘娘三天两头就被气得把自个儿关在房里哭,奴婢们看着都心疼,难道您忘了当初娶娘娘时向安王爷发的誓?” “本王允的诺,自然不会忘。”被个丫鬟当面斥责,慕云舒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上前两步拍着房门:“盈盈,是我,你把门打开,我有话和你说。” “不开!”房里传出声哭吼,随即便听见呯呯碰碰一阵清脆乱响,也不知她把房里的什么东西给砸烂了,间杂着还传出声痛呼,似是伤到了自己。 晚雪听着声音顿时就急了:“娘娘,您伤到了哪里?快让奴婢进去看看!” 屋里的哭声渐大,却不见回答,慕云舒眼里闪过焦急,唯恐她伤到了哪里,自己不好向安亲王府交待,含了丝怒气命令道:“盈盈,开门!” 哭声还停留在原处,慕云深吩咐晚雪退开,狠狠一脚踢在门上,木制的门板哪禁得住他如此摧残,几脚下去,房门就被踢开了。 长睫上还挂着晶莹泪珠,慕盈盈被他粗暴的开门方式给吓傻了,站在房中央愣愣的看着他,脚边是碎了一地的青瓷片,指尖渗出殷红血液,滴落在瓷片上,宛如朵朵红梅。 “娘娘!”晚雪惊呼一声,上前看了下她指尖被碎片割出来的伤口,找来伤药小心包扎上,忍不住心疼道:“疼不疼?您打下最怕见血了,以后可得仔细些别伤了自己!” 晚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慕盈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杏眼含怨的瞪着慕云舒,“你走!” “盈盈!”低低的声音里饱含着无奈,见晚雪已经替她包扎完,挥手道:“你先出去,我和盈盈单独说几句话。” 委曲求全还被斥责,慕盈盈的大小姐脾气也被惹了起来,怒瞪着晚雪,“不许走!” “娘娘,您终归是嫁给了王爷,有什么话您好好和王爷说,奴婢先出去。” 晚雪轻摇摇头,制住了她的任性,转身出了房。夫人将娘娘托付给自己,绝不是来意气用事的,该退的时候就得退,不能硬碰硬。 她刚在外间时就听小丫头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事情经过,只怪自己一时疏忽让那些不懂规矩的丫头们给娘娘换了身正红宫裙去迎王爷,若是在平时也就罢了,偏偏还被王妃撞个正着,连个反驳的理由都找不着。 娟秀的脸蛋上闪过冷意,即便如此,换回来也就是了,王妃何必将娘娘骂哭? 这梁子算是越结越深。 晚雪不知道两人在房里说着什么,等她去了一趟管家那里回来,就听得房里传出了娘娘的笑声,宛嬷嬷坐在廊下,老脸上尽是不悦。 看见晚雪回来,顿时招了招手,等她近前了才小声说道:“晚雪,王爷不知给娘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娘娘竟然同意将库房钥匙交给王妃,我说钥匙在你手里才搪塞过去,你可得劝劝娘娘,别让她犯傻!” “要库房钥匙交给王妃?”晚雪蹙了眉头,这东西可是后院之主才能掌管,之前娘娘进门时王妃还被关在绛云阁,点玉轩的那位又够不上份量,钥匙自然就交给了自家主子。 这王妃也当真厉害,才从绛云阁出来便能哄得王爷将当家权交到她手里,可落入芙蓉轩的东西,哪能那么轻易交出去? 屋里的慕盈盈听见两人的说话声,扬声唤了句:“晚雪!” 晚雪连忙哎了一声,推门进去,宛嬷嬷也急忙跟上,两人才进房,就见自家主子正桃腮泛羞杏眼迷蒙的望着慕云舒,眼底的爱慕不言而喻。 晚雪微皱了眉头,娘娘自幼便受尽宠爱,心思单纯,老王爷此生只娶一人,府里并无妻妾争宠,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娘娘便也不知其中险恶。 只当自己愚钝,看不见娘娘的情绪转变,微垂了头问道:“娘娘唤奴婢何事?” 慕盈盈看也没看她,摆手吩咐道:“王爷要将库房钥匙给王妃姐姐,你去拿来给王爷。” 果真如此。晚雪却是没动,依旧垂着头,声音淡淡的问道:“不知是王爷想要将钥匙给了王妃,还是王妃向王爷讨要?” 慕云舒着实不喜晚雪的多管闲事,女人太过聪明了就是不好,若都像盈盈这般随意几句话就能哄了过去,又哪来的这么多烦心事? 皱了眉反问道:“这有何区别?” “表面上确实没区别,都是将钥匙给了王妃。”晚雪抬起来,娟秀沉静的面容上闪过淡嘲,“我家主子没见过后院争宠,自是不知其中利害,但王爷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哄骗她?” “晚雪,你在胡说些什么?”眼见心上人随着晚雪的话而沉了脸色,慕盈盈自觉威信不够,红了脸怒争道:“是我自愿给舒哥哥的,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娘娘,奴婢知道是您听了王爷的话后,自愿将钥匙拿给王爷的。”也正因为如此,晚雪才更愤怒,这是想欺她主子少不经事,可以随意唬弄? 第三百三十八章:针峰相对 晚雪神色未变,眸里的嘲弄却更甚,紧盯着慕云舒:“那串钥匙代表一个女人在府里的地位,王爷当初既然给了我家主子,就断无随意收回的道理。往大了说,就像皇后娘娘的凤印,若无个令人信服的说法,怎可随意让出?” “这……”慕盈盈从未为这些事情操过心,当时只知管家奉王爷的意思将钥匙交给自己,便就随手给了晚雪收起来,这会儿听她如此说,这才反应过来那就是自己在王府里的脸面,顿时闭紧了嘴巴,怯怯的看了眼两人,不敢再乱说话。 “盈盈,你倒是有个心思厉害的好丫鬟。”慕云舒眸色阴沉的夸了句,“你想怎么样?” “看来王爷对那串钥匙是势在必得了。”晚雪轻笑,笑里带着轻诮,“既然娘娘允了您,奴婢也不好横加阻拦,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话锋一转,又道:“钥匙给王妃可以,但从今往后,娘娘在府里须和王妃平起平坐,若是再有今日因着件衣裳便让娘娘哭泣的事情,奴婢指不定就口快的捅到安亲王府去。” 话落慕云舒就厉了脸色,戾气陡生:“你威胁本王?” 一旁的慕盈盈被两人之间流转的煞气给吓白了脸,轻扯了扯晚雪的衣袖就欲打圆场,宛嬷嬷见状忙掩住她的嘴,微摇了摇头。 “王爷多虑了,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纵然他眼神凌厉如刀,晚雪也不怕他,“老王爷和王妃就此独女,不盼她富贵齐天,只求她一生快乐无忧。现今王爷费尽心思非要娶进府,不说好生护着我家主子,但也没有平白让她吃亏受气的道理。” 提及父母,慕盈盈也红了眼眶,想当初在府里时凡事都有两老操心,自己只要好好的爱惜身子,撒撒娇找找乐子便成,哪曾受过别人的窝囊气? 可自己打从街市上与舒哥哥无意相识之后,便再也难以忘怀,两老劝自己不要入八王府,可自己迷恋舒哥哥的温柔体贴,儒雅风趣,铁了心的非君不嫁。 想到那些暗夜里的心痛哭泣,泪珠便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哭倒在宛嬷嬷的怀里,“嬷嬷,盈儿想回家,想爹爹和娘亲了……” “别哭,别哭……”宛嬷嬷也红了眼眶,跟着哽咽起来,芙蓉轩里的下人全都是从安亲王府跟过来的,夫人不放心独生女,更是将她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晚雪也派了过来,可没想到八王府的水如此深,这才新婚没多久,就闹起了幺蛾子。 慕云舒自然知道晚雪嘴里的那句费尽心思是什么意思,街市上的相识,不过是他瞧上了安亲王府的势力,故意安排而已,少女怀春的慕盈盈便果然中招。 儒雅温润的脸庞上有着被人识破计谋的羞恼,硬生生咽下那口恶气,方才平静道:“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了盈盈,便依你所说,从今日起,正侧妃平起平坐。” 晚雪这才露了点笑颜,转身拿过纸笔放在他手边:“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你!”眼见晚雪行事滴水不漏,慕云舒莫名的就想到了让他爱恨不得的苏沄蓦,眼中怒意大炽,提笔飞快的写了字据,黑着脸递还给她:“这下总可以了吧!” 晚雪只当没看见他的怒火,接过字据仔细的看了遍,见没纰漏后方才走到屏风后将之藏好,又从箱底翻出一大串的库房钥匙,笑吟吟的递给他:“王爷收好。” “哼!”慕云舒恼得一把夺过来,该死的女人,得了好处,翻脸就比翻书还快! 慕云舒拿了钥匙,自是不好立即翻脸离开,陪着慕盈盈直到傍晚时分才出芙蓉轩。 转头又径直去了绛云阁,当着苏沄曦的面将一大串钥匙扔在桌上,阴沉着脸怒声道:“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苏沄曦正坐在窗前借着天光一针一线的专心绣花,闻声眉眼未抬,讥讽道:“王爷若是觉得臣妾占了便宜,大可拿回去便是,用不着如此阴阳怪气。” 慕云舒看见她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就觉得心里有股火在嗖嗖嗖的往上窜,他为了拿这串钥匙,受够了晚雪那个丫鬟的窝囊气,结果到了她这里还是没个好脸色。 顿时就忍不住火气咆哮起来:“说要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苏沄曦抬起头,眼神落在那成串的钥匙上,冷声道:“臣妾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又并非上赶着求人,王爷又何必生气?” 慕云舒只觉肺都快气炸了,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钥匙都跟着跳了几跳,恼怒道:“钥匙给你,但从今往后,芙蓉轩与你绛云阁平起平坐,不得再无事生非!”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苏沄曦看他消失在院门外,水眸里漾起冷笑,看来芙蓉轩里也不尽是草包啊?居然知道借机抬升份位,也不知散播流言的事情,是否与她们有关? 芙蓉轩里,有小丫头站在房门口脆生生的禀报:“晚雪姐姐,王爷先是拿着钥匙去了绛云阁,随后似乎和王妃吵了架,怒冲冲的去了点玉轩。” 晚雪点点头,遂又问道:“出来时可有带着那串库房钥匙?” “没有,应是留在了绛云阁。”小丫头禀完便退了下去,一旁的慕盈盈剥着盘里晶莹透亮的葡萄,笑眯眯的递了个到她嘴边:“晚雪,你看你,明明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却比我娘亲还严肃古板,来来来,先吃个葡萄了再想事情!” “娘娘,……”晚雪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若是芙蓉轩里都像她这般心比天大,只怕早早就要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银子。 “哎呀,你就让我放松放松嘛!”慕盈盈看她就着自己的手吃下葡萄,心有余悸的皱着眉头,“你都不知道,整个下午舒哥哥都没笑过,好吓人!” “我以钥匙逼他立了字据,他当然不开心。”晚雪替她拂去唇边残留的葡萄皮,眼里尽是柔和笑意,“从今天起您在府里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不会再有人借机骂您了。” “当真?”慕盈盈霎时喜笑颜开,乐的抱着她就在脸蛋上亲了口,一双杏眼都笑成了弯月样,看向旁边的宛嬷嬷,“嬷嬷,晚雪好厉害!” “晚雪是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当然厉害!”宛嬷嬷也笑的见牙不见眼,王妃居然因着条裙子就将主子斥哭,从今儿个起,看她还敢借机挑事? 第三百三十九章:解围 入夜时分,清明殿里灯火通明。 苏沄蓦照例给嘉明帝服下汤药后,便行针灸。 慕云深让人守在殿外,自己则陪在她身边,唯恐她又过度耗费心神,精力不济。 随着一支支细细的银针小心拧进嘉明帝的身体,苏沄蓦的额上已经隐见汗水,慕云深见状将手掌轻轻贴在她的背上,掌心内力轻吐,随即便有暖熨气流流遍她全身,苏沄蓦已见萎靡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得了他的助力,苏沄蓦下针更迅疾,眼看银针已经快用了过半,殿外却忽然传来吵闹声,心神沉浸的苏沄蓦手势霎时一顿,嘴角竟流出丝鲜血。 “娘娘!”邓远之吓得大叫,慕云深见势慌忙抱住她,“蓦儿!” “云深,……”眼前有些发黑,苏沄蓦使劲晃了晃头才感觉清醒了些,行针走穴用了她全部心神,突遭打断便受了反噬。 咽下喉咙里腥甜温暖的鲜血,明眸里射出凌厉,“针灸绝不能被打断,否则便会功亏一篑!你去外面守着,一定要将银针全部下完!” 慕云深见她摇摇晃晃的勉强才能站直身子,星眸里溢满心疼,看了眼随着银针下去,脸色便乍青乍红的父皇,也知情况危急,只能咬着牙转身奔出了寝殿。 他倒要看看,是谁害蓦儿受了反噬,敢在清明殿外闹事! 苏沄蓦稳住心神,颤抖着手捏住银针缓缓落针,几针下去额头上就已经汗如雨下,邓远之又心疼又气恼,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拿着帕子不停的给她擦汗。 清明殿外甚是宽敞,廊前摆着两只半人高的大肚三足鼎,而玉锦绣就叉着腰站在廊前,看见慕云深出来,顿时气极反笑道:“宁王你来得正好,凭什么不让本宫进清明殿?!” “王爷。”朔风面色难看的拱手,“玉妃非要进清明殿,属下拦不住她!” 慕云深面色平静,看不出端倪,“父皇一直在沉睡中,玉妃还是等明日再来吧。” 玉锦绣叉腰冷笑:“宁王,先前圣上在锦绣宫时,你们可是拿了话来怼本宫,千方百计要进寝宫去看他,如今圣上在你们手上了,怎么,反倒不允本宫进殿去瞧圣上?” 慕云深实在不想和她多言,唯恐争吵声又吵到殿里的蓦儿,皱眉沉声道:“你若真担心父皇,一个时辰后再来,我不拦你,如何?” “不行!”玉锦绣想也没想的蛮横道:“本宫就要现在去看圣上!你们让开!” 一个闪身拦在她面前,清隽容颜上染了沉怒,“你若是再这般吵闹,扰了父皇休息,就别怪我打晕了你送回锦绣宫!” “呵,慕云深,怎么着,你还想跟本宫动手?”玉锦绣瞪圆了眼,指着脑袋满脸讥笑的往前走:“你有本事就往这打!本宫若不死,就非得让天下人来评个理!” 一步一步,眼看玉锦绣就贴了上来,慕云深面沉似水,正欲干脆点了她的睡穴,宫门处传来温柔婉约的甜音:“玉妃姐姐,皇后请您去凤仪宫一趟。” “洛昭仪?”慕云深缩回了手,而玉锦绣偏过头去,就见洛清芙身姿柔和的从宫门处走了进来,清丽面颊上带着温柔笑意,“臣妾见过玉妃姐姐。” 玉锦绣满眼狐疑,她自是知道这个撞了好运的女人,想苏倾言在宫中多年受尽宠爱都未怀上龙胎,而年少的洛清芙却一举得子,替圣上生了个幺皇子。 只不过洛清芙为人甚是低调,很少在宫中行走,怎么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了? 只得狠狠的瞪了眼慕云深,暂时先放过他,转而问道:“你可知皇后找本宫何事?” “臣妾不知。”洛清芙微摇摇头,柔声道:“臣妾只知皇后请姐姐您尽快过去一趟。” 一问三不知,玉锦绣只得跺了跺脚,出了清明殿。 现在局势未稳,文皇后有文家,有文卿原做靠山,自己暂时还不能得罪她。 看玉锦绣一行人提着灯笼果真朝凤仪宫而去,慕云深探究道:“皇后果真要找玉妃?” “我骗她的。”洛清芙微笑着摇头,“我走清明殿前过,听见她在这里纠缠不休,便想着编个理由让你们能安静办事。” 主意不错,成功让玉锦绣离开清明殿,但慕云舒摇了头,“你就不怕皇后会拆穿你?” “皇后只会帮衬你们。”洛清芙自信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你瞧她心疼宁王妃的模样,莫说就是圆个谎而已,只要不违背人伦,相信她都愿意帮你们。” “那你呢?” 星眸灼灼的看她,“清芙,我们已经许多年未见,你又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因为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又或者是将来,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洛清芙笑颜如花,望着那张已经与记忆里略有不同的脸庞,虽然现在的云深依然坚毅俊朗,但较年少多了份沉静稳重,给人的感觉有如高山仰止。 慕云深无言,眼前的清芙还如年少时那般纯净澄澈,但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更何况现在有了深爱的蓦儿,倾城红颜也与枯骨无异。 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殿里传出疲惫的声音:“多谢洛昭仪信任。” “蓦儿?”慕云深闻声连忙进殿,见邓远之搀着她才勉强站稳身子,忙将她抱到软榻上,心疼道:“好了怎么不叫我抱你过来?还走这么远,累到了吧?” “有点累。”后面的银针全是凭着一股死也不认输的坚强意志才能下完,本想叫他,但听到殿外隐约的说话声,又忍不住让邓远之搀了自己去殿门口。 才知是洛清芙出手帮了自己,对于貌美且温婉的洛清芙,苏沄蓦心底总有些在意,听见那句相信,又见云深不吭声,才忍不住出声相谢。 明眸落在洛清芙身上,含笑轻言道:“昭仪娘娘好福气,能在圣上身体渐衰时还能得一麟儿傍身,想我姑姑苏妃在宫中多年,也未能求来一子。” “孩子乃上天所赐,谁有谁无,都是命中注定了的。”洛清芙大方微笑,“等哪天得了空,我带他来见见你们。” 第三百四十章:无耻之徒 洛清芙淡雅清纯,苏沄蓦风华绝艳,顾盼之间威仪华贵,两女各有各的妙处。 见洛清芙并无其他心思,苏沄蓦收回眼神,眸里带了丝丝泪意,浅叹道:“若是没有塞外之事,我的孩儿也应来到这个世上了……” “蓦儿……”握住她冰凉的手,慕云深心头也有着难以抑制的悲痛,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才会承受让她承受丧子之痛。 虽然此后她甚少提及,但有时见她呆呆的望着小腹,便知伤痛从未远离。 洛清芙听出话中的意思,轻言宽慰:“你们俩都还年轻,很快还有孩子的。” “是我还不够强大,无法护得他周全。”明眸无焦距的望着虚空,用足了力气反握住慕云深的手,“以后,我绝不允许有人再伤害我的孩子……” 掌心传来大力,捏得慕云深的指骨都隐隐泛疼,知她心底的悔与恨,伸手包裹住她的纤手,虽无言语,深邃明亮的眸里却闪过煞气,谁若再敢伤她,百倍奉还! 有了洛清芙明里暗里的相助,之后的针灸都进行的很顺利,眼看着再有两日便可引盅虫出体,众人都绷紧了神经,唯恐在最后关头出什么岔子。 早间施完针,慕云深便送苏沄蓦回枕莲阁休憩,休养心神,以免晚间施针时精力不够。 今日刚进枕莲阁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小宫女跑进来禀报:“主子,洛大人求见。” 慕云深将蓦儿搀在软椅上坐好,又捧了杯清茶给她,才问道:“哪位洛大人?” 小宫女没来得及答话,门口就传来唯恐被人忘却的着急声:“王爷,是我啊,洛新方!” 慕云深闻声回头,逆着光仔细看了几眼门口的人,才恍然大悟,“清芙的父亲?” “对对对,我是清芙的爹爹,难为宁王还记得下官!”洛新方见慕云深认出自己,顿时大喜,跨进门来点头哈腰道:“下官见过宁王和宁五妃!” 苏沄蓦也只得睁开眼,但见洛新方容貌中虽有几分与清芙相似,但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满眼皆是精明算计,生生破坏了他原本还算耐看的面相。 初次见面,她自也不好多评判,点头淡笑算是回礼,慕云深见是故人上门,只得请了洛新方坐下,奉下新茶,方才问道:“不知洛父找我何事?” 洛新方在京都只领了个闲职,每日无所事事,前两日进宫来看清芙,却从水云殿的宫女口中得知,清芙日日前往清明殿,与宁王来往颇密。 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女儿虽然给嘉明帝生了个幺皇子,却不知借机往上爬,位分一直还是个不起眼的昭仪,洛新方心里就怄得慌,当年费尽了心思才将她送进宫,她倒好,就跟条咸鱼似的,翻了身还是条死咸鱼。 没想到现在竟然开了窍,与近两年来风头渐盛的宁王搭上线,只要好好巴结他,还愁少不了日后的富贵荣华? 想到这眼里就冒出了火热,搓着手腆笑道:“王爷,听闻清芙最近来找过您?” “嗯,有这么回事。”慕云深点头,“不过清芙喜静,多数都在水云殿,你若是有事,可去水云殿寻她。” “不不不,下官就是来找您的。”看慕云深提到清芙时眼中并无多少热切,洛新方心里咯噔了下,随即就垮下脸来,诉苦道:“王爷,您也知道清芙那孩子不喜争抢,就算是有了皇子也还是默默无闻的住在水云殿里,无人问津。” “哦?”眸色淡淡的看他,慕云深道:“可是居我所知,父皇并未冷落清芙和小皇子。” 洛新方一听就急了,“圣上三五个月才去趟水云殿,还不叫冷落?再如此下去,清芙和小皇子就要被人遗忘在水云殿,落个孤苦无依的下场!” 看慕云深并无相助的意愿,洛新方只得咬牙道:“王爷,当初是下官对不住您,毁了您与清芙之间的盟誓,执意将她送进宫,但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不能释怀吗?” 这话就言重了,慕云深看了眼身旁闭眸养神的蓦儿,俊容闪过抹恼怒,压抑着怒气沉沉说道:“往事不必再提,如今清芙在水云殿安逸舒适,你为何要扰了她的清静?” “深宫之中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何来清静?”洛新方闻言冷笑连连,“说到底王爷还是忌恨下官当初强拆了您和清芙的姻缘,不肯出手相助罢了。” “父亲!”门口传来声悲愤欲绝的女声,却是洛清芙得知父亲竟找上了枕莲阁,心知一心追逐名利的父亲断然没什么好事,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哪知才到门口便听到不知羞耻的话从父亲嘴里冒出来,顿时气得直哭,“您若是再敢胡乱骚扰宁王和宁王妃,您就将宫牌还给女儿,以后不要再进宫了!” “你这个不孝女,老子还不是为了你好?”洛新方气得直拍桌子,呯呯呯的声音扰得苏沄蓦明眸陡睁,眸含隐怒,气势慑人:“闹什么闹?” 凌厉慑人的气势顿时镇住了洛新方,讪讪收回手,满面尴尬,“宁王妃,实在是清芙不体谅下官的苦心,下官一时激动才扰了您的清静。” 洛清芙知她一早替圣上施过针,已然是精疲力竭,极需休息,清丽脸蛋上闪过气恼,红着眼眶连连跺脚:“父亲,有什么话咱们回水云殿说行不行?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给你丢人了?”声音又想拔高,护妻的慕云深顿时一个眼刀子杀过来,洛新方忙压低了声音,怒斥道:“若是没有我替你打点,你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洛清芙已然无地自容,不敢再看慕云深,咬了牙恨声道:“我不管什么好日子坏日子,你现在马上和我回水云殿去,不然别怪女儿不讲情面,叫了御林军来把你扔出宫!” “好啊,你翅膀硬了长本事了是不是?” 洛新方才不管那些,达不到目的他是不会走的,满脸冷嘲热讽,“你去叫,去叫御林军进来,让整个京城的人都来看看你这个不孝女飞上了枝头,就是如何虐待自己的父亲!” 第三百四十一章:怒怼 洛新方一脸蛮横撒泼的无赖样,犹如街头的下九流痞子,洛清芙气得直哭,但又拿他无可奈何,从前在家里他便蛮不讲理,如今自己进了宫,他还是这般脾性。 “本宫真不明白,品性高洁的清芙,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下三滥的父亲?” 冷冷讥诮响在厅里,苏沄蓦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慕云深担忧的虚扶着她:“蓦儿?” “我没事。”苏沄蓦摇摇头,一步三晃的走到洛清芙身前,看她委屈的像个迷路的孩子,心疼的拿着锦帕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又牵了她上坐,递了茶盏给她。 洛清芙不知她用意,愣愣的接过茶盏,抽泣不已,“沄蓦……” “别怕,贱人就得有恶人磨,否则怎么知道他在犯贱?” 苏沄蓦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良善之人,尤其是碰到那些贱人恶人的时候。 洛新方被讽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眼里也冒了丝怒气,“宁王妃,这是我与洛清芙之间的事情,还望你莫要插手我洛家的家事!” 明眸闪过嘲弄:“本宫是不便插手洛家的家事,但奈何你洛新方进了我枕莲阁的大门,又扰得本宫不能安心休憩,本宫这就势必要管上一管了。” 洛新方咬牙,“我只是来枕莲阁找宁王,并无意打扰,宁王妃又何必揪着不放?” “说的轻巧,宁王是何许人?枕莲阁又是什么地方?”明眸里怒意横生,居高临下的睥睨他:“你来本宫的地盘找本宫的夫君,还叫本宫别多管闲事?来人!” “沄蓦,不可!”见她当真发怒,洛清芙连忙出声,带着无奈哀求道:“沄蓦,我知你为是我好,但他终归是我的父亲……” “你这就是在纵容他!”苏沄蓦低声轻斥了句,但看她哭红的眸里尽是哀求,只得叹了口气,看着又得意起来的洛新方,明眸微转,隐怒道:“你找宁王究竟何事?” 慕云深也点头,看向洛新方,洛新方见那蠢货女儿竟然能说动宁王妃,只当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心下更是得意,有了清芙当挡箭牌,何愁他们夫妻俩不松口? 自以为拿捏住了几人,洛新方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品了口茶,方才不要脸的说道:“我要你们助清芙和小皇子重回圣上视线,位分越高越好。” “越高越好?” 苏沄蓦抬手制住激动的洛清芙,冷笑连连:“皇后和太子的位分够不够高?” “还是宁王妃有魄力,出口就不同凡响,”洛新方恬不知耻的呷着茶,笑眯眯的道:“如果你们有办法能助她们母子俩登上那个位子,我洛家自然是大恩不言谢。” 洛清芙满心的后悔,早知他会口出狂言,就该让沄蓦叫人把他扔了出去! 再也忍耐不住,起身怒斥:“父亲,你怎可如此犯上作乱!” “皇后和太子之位,皆是有德者居之,我怎么就叫犯上作乱了?”洛新方不服气的反怼过去,转头望着苏沄蓦笑:“素来皆知宁王妃计谋无双,不知可有什么好计策?” 好一句大恩不言谢,苏沄蓦怒极反笑,“你可当真是厚颜无耻!” 这爹也算是极品奇葩了,若不是看在清芙的面子上,早就叫人丢出了宫! 但看他毫不知耻的模样,苏沄蓦冷颜怒怼:“谁给你的脸让你来枕莲阁大放厥词?文家世代功臣,文皇后德艺双馨,你洛新方连个五品官都坐不稳,拿屁股来和人比脸大?” “再说太子之位,暂且不论圣上旨意如何,小皇子上头还有好些哥哥,单凭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收入囊中?还是凭你这死不要脸的德行?” 句句言词犀利又不留情面,洛新方顿时怒了脸,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宁王妃,你不帮忙也就罢了,竟还出言羞辱我!咱们走着瞧!” “慢着!”一声清喝,一只脚跨出门外的洛新方顿住身子,回头怒道:“干什么!” 苏沄蓦着实懒得和这种渣人置气,眉眼冷淡的看着他,“把水云殿的宫牌交出来。” 洛新方本以为她是改变了主意,心下还来不及窃喜,就听她居然打上了宫牌的主意,顿时捂紧了袖口,想也没想的反斥:“不可能!” 慕云深不知蓦儿为何要宫牌,但看她眸中疲色愈浓,顿时沉声唤道:“朔风!” 朔风闻声从廊下疾步走了进来,“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慕云深打了个眼色,朔风顿时会意的拦住洛新方的去路,洛新方见状恼怒不已,又拿宁王夫妇没辙,只得冲着洛清芙大发怒火:“难道你就睁睁看着旁人欺负你老子?!” 但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知道该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洛清芙咬牙,“女儿无能,护不得您的周全,但凭宁王和宁王妃发落!” “好好好,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只知道往外拐!” 洛新方气得连连跺脚,但看朔风拦住去路,只得恨恨拿出宫牌甩在地上,拂袖而去:“从今往后,我洛家再不会认你这个不孝女!” 洛新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临出枕莲阁时还狠狠踢了脚宫门发泄满腔怒意,慕云深恼得就要让朔风拎他回来好好教训一番,苏沄蓦却摆手,示意他将地上的宫牌拿过来。 菱形宫牌上刻着苍劲的水云二字,代表了它的去处,苏沄蓦从云深手里接过来,又拉过洛清芙的手,将宫牌好生放在她手心,“东西收好,别再所托非人。” “沄蓦……”洛清芙泪痕满面,“谢谢你替我做了一直想做而没敢做的事情……” “看的出来你年少在家时也没少受洛新方压迫,从今儿起,你只管做你自己便好,别再背着世俗的枷锁,替那些狼心狗肺的人事事打算。” 苏沄蓦宽慰了句,想想又道:“我拒你父亲的提议,实在是因他不知天高地厚,但清芙你若是愿意在圣上面前多争恩宠,我和云深一定帮你想法子。” 第三百四十二章:还魂丹 清芙与云深乃是少年之交,往日情谊无法更改,苏沄蓦自也不会强逼两人假装素不相识。但看清芙被洛父压迫,才会忍不住出言相帮。 “是啊,清芙,你父亲的品性不值得你为他伤心落泪。”慕云深也出声抚慰,“虽然不能助你荣宠无双,但让我那小弟弟在父皇面前多露脸,替他搏个好前程还是可以的。” “这……”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提及心爱的幼子,饶是洛清芙淡然的性子也忍不住抬起了眸,含着泪花望着两人,“清芙别无他念,只愿云敏能平安无忧的过这一生……” 未等话落,苏沄蓦便摇了头,但看洛清芙眼里蒙了焦急,淡声解释道:“清芙,云敏生在皇家,便注定了他这一生不会平凡,要想平安无忧,除了自强,便是彻底远离。” “蓦儿说的没错,皇家历来皆是暗藏血雨腥风的地方,”慕云深点头,“能真正脱离皇家逍遥度日的皇室子弟古今皆稀,唯有你好好教导,让他能早日出宫,分封一方。” 洛清芙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云深便是因着天资聪颖,十二岁那年便分封了宁王府,搬出皇宫独立门户,不用在宫里举步维艰,随心随意的过他想过的生活。 只要云敏能有云深一半聪慧,说不定哪日也能独赐府邸,等圣上百年以后,自己也能跟着他养老,不用在宫里孤苦度日。 苏沄蓦见她反应过来,明眸露了丝笑意,起身往外走去:“云深,我这会儿精神困顿,得先休息去了,你陪着清芙多聊会儿,让她别再伤心。” 说着已经在画越的搀扶下径自出了门,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云深与清芙青梅竹马,转眼多年,再相见已是物是人非,肯定有许多话要聊。 而她也相信自己的魅力,也相信云深的爱,有什么能比得上心灵相通,心心相印? 洛清芙看她坦然离去的窈窕背影,轻叹一句:“云深,难怪你会爱上沄蓦……” 慕云深满目柔情望着飘然远去的蓦儿,但笑不语,能得到蓦儿的爱,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放下心事,苏沄蓦自是白日也好眠,无梦到傍晚,才悠悠醒转。 一直侍在床侧的雪莺看见她醒来,忙上前扶了她坐起身子,“娘娘,王爷去清明殿了,留话说等您醒来后用过膳了再去不迟。” 苏沄蓦看了眼窗外天色,也该到了要针灸的时候,由着雪莺一番梳洗打扮,想想问道:“王爷何时去的清明殿?可有用晚膳?” 雪莺很是机灵,闻声立即笑道:“王爷陪着昭仪娘娘聊了小会儿就回了房,一直在房里陪着您到酉时过才独自去了清明殿,说是会在清明殿那边用膳,让您不用等他。” 这丫头,才问了两个问题,结果就将云深整个白天的行踪都报了上来,苏沄蓦失笑摇头,“既然这样,那赶紧将晚膳摆上来,用过后好去清明殿。” 雪莺手脚麻利,很快就弄了桌饭菜布上,苏沄蓦随意用了些,便匆匆忙忙的赶去了清明殿,哪知才到殿前,就碰上急奔出来的朔风,不由诧异道:“何事惊慌?” “娘娘,您来的正好,属下正要去找您呢!”朔风看见她大喜,转眼又垮下脸来,“您快进去瞧瞧圣上,王爷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父皇的病情有变化?苏沄蓦心里咯噔一下,提了裙摆三步并作两的冲进殿里,就见云深与一大群御医正在床头说着什么,离得老远也能见到他脸上的怒色。 邓远之抹着额头的汗,抬眼见苏沄蓦冲进来,恰似看到了救星,连忙挥手,“娘娘!” “蓦儿,你来的正好,”慕云深看见她,稍缓了怒色,但仍掩不住眼底的焦急,“我下午来时父皇还好好的,但两刻钟前父皇突然脸色发青呼吸困难,你看看怎么回事?” 苏沄蓦不语,看向邓远之,邓远之忙道:“喂了珍藏的还魂丹,现在呼吸总算平稳下来,但脸色却一直青中带紫,不知是盅虫作祟还是中了什么毒?” 还魂丹能保住心脉十二个时辰,让病者有机会找大夫出手救治,苏沄蓦点头,明眸一片沉静的盯着嘉明帝的面色,纤指搭上腕脉,仔细探查起来。 连着几日的服药针灸,嘉明帝的脉相已经趋向正常,但此刻指尖下的脉搏却又紊乱起来,苏沄蓦皱眉撩起他的内衫,就见心脉周围隐泛黑意,竟是中毒至深。 若非那颗还魂丹护住心脉,留住一口气,只怕已经殡天。 “这……” 慕云深纵然是外行,也看清了情况,大怒不已,“究竟是谁想置父皇于死地?” 苏沄蓦摇头,不管是谁下的毒,当务之急是解了毒素再言才他,转至书案前提笔快速的写了副药方递给邓远之,“与剩下的驱盅药煎成一碗水,你亲自看着,绝不允旁人插手。” “娘娘放心。”邓远之郑重点头,纵然有疑问也先咽回了肚里,捧了药方急急出殿熬药,苏沄蓦则是坐在案前,闭眸沉思,慕云深见状也不去惊扰她,兀自坐在榻边出神。 时间很快便过了,听着略显沉重的脚步从殿外进来,苏沄蓦才睁开眼,果见邓远之端着碗臭中又带了点儿香气的药汁进来,示意他给圣上喂下去。 服药过后便是针灸,但不如以往那般在胸膛上遍下细如牛毛的银针,而是拣了稍粗的针刺进全身大穴,不过二十来针,便停下了手。 又捻银针刺进十指指尖,微微拧动便又拔出了针,随之便见有黑血从针口流出,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 黑血滴在锦被上,就见锦被如同火烧,发出咝咝声响,苏沄蓦急喝:“拿玉盘来接血!” 立即就有玉盘递了过来,让嘉明帝的手自然下垂,看着黑血便顺着指尖滴落在玉盘里,苏沄蓦这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退后两步,一下跌坐在地上。 “娘娘!” “蓦儿!” 第三百四十三章:苏醒 提前催醒圣上的方法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一命呜呼,苏沄蓦纵然医仙再世心头也难免紧张,如今看毒血如愿渗出,紧绷的精神稍有放缓,整个人便跌坐在地上。 慕云深急忙上前,就欲抱起她,苏沄蓦坐在地上微摆了摆手,“我没事……” 借着他的力气站起身来,搬了椅子坐在床前,“我用银针刺入了父皇全身大穴,激起他体内生气,等黑血放完,便要立即引盅虫出体,父皇便可清醒。” “不是说还要两天吗?”众人皆是不解,怎么时间提前了? “毒素围住心脉,恐会引起盅虫生变,便只能冒险将时间提前。” 苏沄蓦简短解释了遍,见指尖开始渗出黑中带红的血液,示意邓远之将浸过异香的玉盒拿来,放至嘉明帝鼻端,静候盅虫出体。 众人皆是屏住呼吸,耗费无数心血才等到今日,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异香浓郁,才放至嘉明旁鼻端不久,就见他额上忽然青筋暴露,脸庞也极尽扭曲狰狞,似在沉睡中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痛苦神色维持了一刻钟左右,便慢慢舒缓下来,而此时就见他鼻孔里缓缓爬出条淡粉色,躯体几尽透明的虫子,虫子似有灵性,还昂起身子打量了下周遭环境,见没有威胁,才又扭动着身子爬进玉盒,蜷曲起来,不再动弹。 众人早就退至几步外,苏沄蓦留在床前,看着盅虫进入玉盒,立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上玉盒,严丝合缝,不留间隙。 随即将盒子递给云深,“放在煅铁炉中焚烧七七四十九日方死,否则必再找宿主。” 众人皆是见到了盅虫,有御医忍不住感慨道:“这盅虫看起来除了颜色有些诡异,倒和路边树叶里的青虫没什么区别,想不到竟然会如此厉害。” “盅虫向来是南疆秘术,少在中原出现,也不知宫里的那位从何得来。” 办完事情,整个心神都松懈下来,苏沄蓦瘫软在椅上,“圣上应该就快醒了,邓老,你带人下去熬药膳,等圣上醒来就可以进食了。” 邓远之点头,带走了一众御医,慕云学看着父皇的脸色已经逐渐恢复,握住她的手心疼道:“蓦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咱们夫妻一体,还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顺势枕在他肩上,苏沄蓦忧声道:“父皇虽然醒来,但是身体亏空的厉害,不容再有折腾。” “清明殿在重重把守之下,父皇还被人下了剧毒,可得要查个清楚明白。” “这是自然。”慕云深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榻上的嘉明帝眼皮微动了几下,似有睁开的迹象,顿时大喜过望,出声唤道:“父皇?父皇?” “深儿?……”眼睛紧闭,嘴唇却微微翕动,模糊的回应了声,慕云深满面惊喜的凑上前去,“父皇,是我,我是云深,您睁开眼看看儿臣!” 迫切焦急又带着浓浓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嘉明帝终是缓缓睁开眼,感觉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疼痛,尤其脑子像是被铁锤锤过,不禁哑着嗓子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父皇,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苏沄蓦端来补身的药茶,慕云舒则扶着他半坐起来,嘉明帝勉强喝下半杯茶,感觉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些,才又问道:“朕睡了多久?” “很久很久。”见父皇终于清醒过来,悬在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慕云深坐在榻前,温言道:“去年秋日入睡,如今又是一年夏末,您看看有多久了?” “快一年了啊?”嘉明帝瞪大了眼,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急道:“那日你在清明殿里昏迷,朕去了锦绣宫休憩,后来的事怎么样?” “后来发生的事可多了。”想到这一年来大江南北不辞辛劳的奔波,慕云深将事情大致说了遍,最后才道:“得亏蓦儿医术赛仙才把您救醒,否则朝堂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其中略过了锦绣宫的事情未提,父皇初醒,他们又没有实据,只能暂且压下。 没想到西域竟会趁机作乱,而自己又陷入沉睡,幸得老四夫妇力挽狂澜才没有酿成大祸,嘉明帝脸色沉沉,半晌才叹道:“着实辛苦你们俩了。”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慕云深摇头,苏沄蓦接口道:“父皇,清明殿固若金汤,却还有人能在您身上下毒,承乐建议咱们不妨来个引蛇出洞,看看究竟谁想害您。” “哦?”想到宫里竟有人胆敢谋害自己,嘉明帝露了怒意,“怎么个引蛇出洞法? 明眸露出志在必得的浅笑,轻声道:“咱们这样,这样……” 次日清晨,苏沄蓦按着往常的时辰在内殿一番折腾,不久便在殿里大发怒火,当场摔了茶盏,随即便有命令传出来,召集清明殿上下在殿前问话。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整个清明殿都骚动起来,宫女太监们纷纷私下询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一众御医和在殿外负责守卫的御林军都一个不落的被叫了过来。 德喜揣着本小册子仔细的看了看,方才点头确定下来,“娘娘,人都到齐了。” “很好。”苏沄蓦沉着脸,看了眼底下惴惴不安的众人,忽而厉声道:“你们当中有人昨日给圣上下了剧毒,现在最好主动站出来,否则被本宫逮到,定叫你生不如死!” 一语出四下哗然,清明殿里的宫女太监连同守卫都事先得了招呼,不得随意进入内殿,就连御医进内殿都要经过搜身,此时却曝出圣上依旧被歹人下毒,难免惊诧。 看一众人只是哗然,并没有人出声承认,明眸里满是冷笑,这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没人会傻到跳出来认了这等杀头的大罪。 “剧毒已被本宫解了,但现在那个下毒的人却不肯露面,本宫知道他就藏在里面中间,现在需要你们找德喜公公自证清白,谁若是举报有功,本宫重重有赏!” 说着话锋一转,眸里皆是凌厉:“但若找不出下毒的人,你们通通都得担下这弑君之罪!” 第三百四十四章:江南任家 弑君大罪要株连九族,人群里顿时有胆小的宫女哭了起来:“不是奴婢干的!德公公,奴婢昨日和芸香负责庭院洒扫,根本就没有进过殿!” “公公,我们几个御林军昨日整天都负责在宫门口守卫,连庭院都没有进过!” “还有我们,我们这几个御医奉命留在御医院,根本就没来过清明殿!” 一时间人声嘈杂,个个都想自证清白,德喜被吵晕了头,虎着脸斥道:“都吵什么吵?都跟我到偏殿里去,别在这里吵了主子们的清静!” 说罢便领头去了偏殿,余下的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咬了牙,跟去偏殿。 直到傍晚时分,德喜才捧了小册子进内殿,将东西递给半靠在榻上的嘉明帝,就见大约十来个名字下面划了勾,看来是有嫌疑之人。 将册子递给苏沄蓦,平静的脸上隐有沉怒,“承乐,现在将这些有嫌疑的人抓起来?” “不,”苏沄蓦摇头,翻了几下册子才看向德喜,“公公可是按照我的法子安排的人手?” “老奴照着花名册一个个叫人进的偏殿,”德喜点头,“如果下毒的人隐在他们中间,肯定有时间偷偷溜出清明殿去通风报信。” “好,照着原计划行事,你去告诉清明殿里的所有人,咱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一旦经过证实,便定要斩了他的脑袋!” 苏沄蓦站起身,看向云深,“那人已经吃了熊心豹胆,断然不会善罢甘休,既然知道咱们已经快要逮到他,肯定会要拼死再赌一把,你照计划负责父皇的安全。” “放心吧,父皇就交给我了。”慕云深应下来,一切准备妥当,就看到底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清明殿里谋害父皇。 夜半时分,清明殿里熄了大半烛火,只余几盏小灯幽幽生光。 守卫们都在昏昏欲睡,殿里悄无声息,幽暗的光亮下,只见榻上隐约躺着个人影。 有人影悄悄从偏殿摸进内殿,熟练的避开那些隐在暗处的守卫,摸至榻前,就欲给床榻上的嘉明帝喂药,却在看清他的面容时陡然往后疾退。 说时迟那时快,榻上的人暴射而起,瞬间就制住了欲逃跑的身影,与此同时,殿外也走进来一行人,身穿侍卫衣服的嘉明帝半躺在软榻上,赫然在列。 “居然是你。”明眸里闪过惊讶,苏沄蓦低呼一声,竟是最先见过的御医任同。 一旁的邓远之脸色黑如锅底,任同是他的亲传弟子,向来信任有加,有什么事情都从未瞒过他,没想到反倒给他提供了谋害圣上的机会。 忍不住满心愤怒,厉斥道:“任同,枉我平日教你忠君报国,到头来你竟敢谋害圣上!” “师傅,他有什么好,您要这般维护他?”哪料任同怒指着嘉明帝,满眼怨恨,“当年他游玩江南,一时兴起断案,判我父母族人冤狱,我只恨咬不下他一块肉来!” “混账!”邓远之眼现焦急,嘴里却是怒骂:“圣上乃一国之君,行事哪容得了你来评判!” 任同被骂得冷笑连连,也不还嘴,只是双眼狠狠的瞪着嘉明帝,嘉明帝皱了下眉,有些不确定的道:“你是江南任家的遗孽?” 想起当年江南大族任家被人告发通敌叛国,并从府邸搜出龙袍玉玺之物,传到先帝耳中,顿时大为震怒,责令正在江南视察的自己严加惩办。 当时人证物证皆全,虽然还有不少疑点,但迫于朝堂各方的压力,自己也只得早早结了案,偌大的任家也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成为过往。 此后也未再关注此事,偶尔午夜梦回想起任家几百族人被斩头,血溅刑场日月无光的场面,也只是唏嘘一场,便也再无痕迹。 见嘉明帝忆起往事,用词却不尽人意,任同一听顿时就炸了毛,“我父母亲族全是被你冤枉而死,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孽族!” 嘉明帝脸色白了下,忽又沉下来:“他们通敌叛国,犯上作乱,就得死!” “哈哈,你就是个昏君,昏君!”任同仰天悲笑,“可怜我几百族人全部惨死在你之手,到今日还不能沉冤得雪!我恨,我恨啊!” “任同,休得再胡说八道!”眼看越闹越僵,邓远之猛朝他使眼色,“你若有什么冤屈大可好好向圣上申诉,圣上明察秋毫,定会还你公道!” “他明察秋毫?”任同笑的越发厉害,“他若是明察秋毫便不会有当年的惨案!” “你这话就错了,怎可一叶障目?”眼见嘉明帝脸色白了又黑,苏沄蓦便知他心中肯定对当年的事情有疑虑,但任同只顾逞口舌之快不给他台阶下,闹到最后还得送命。 但看众人眼神都望了过来,苏沄蓦才侃侃道:“我虽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圣上若真是昏君,当年就会对任家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又怎会容你活到今日来复仇?” 一番话说的嘉明帝顿时脸色渐缓,虽然当年不知任家竟还有余孽逃脱,但经承乐的口这般说出来,也不全然是自己的错,总还有余地可以挽回。 邓远之见状连忙帮腔:“任同,你别犟牛脾气,任家就剩你这根独苗,你若糊里糊涂的死了,又有何面目去地下见你任家的列祖列宗?有什么冤屈尽管诉说,别再胡说八道。” “师傅,徒儿明白您的一番苦心,但……” “没有什么但不但的,”眼看他又要犯浑,苏沄蓦截断他的话,眸色恭谨的看向嘉明帝,“父皇,此事太过久远,想必当年的很多人事都已经不在世上,承乐以为,不妨将当年陪您一同审理此案的大臣找出来,让他们给任家一个交待,如何?” 说到底还是宁王妃会说话,一番话既全了嘉明帝的面子,又给了任家可以申诉的机会,底下的人连同嘉明帝都暗赞不已,龙目里闪过赞赏,点了点头,“朕允了。” 见任同还傻在一旁,邓远之忙上前踢了他一脚,“还不快谢恩?” 第三百四十五章:灭口 苏沄蓦出言打圆场,既全了嘉明帝的面子,又得允任家案情重审,任同虽然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倒也没再闹腾,乖乖的跪地叩首:“谢圣上恩典。” “行了,朕当年也是被朝堂所逼,左右又有大臣谏言,无奈之下才会早早结案。”嘉明帝并非昏庸之人,摇头叹道:“若当真查出你任家有冤情,朕答应给你们昭雪。” 一国之君乃是金口玉言,见他竟然亲口承认当年任家的案情或许有误,任同顿时泪如泉涌,跪地痛哭,“爹,娘,各位亲族,你们听见了吗?圣上答应给任家昭雪了!” “那也得任家当真有冤屈才行。”苏沄蓦淡声说了句,明眸清冷,光华灼灼的盯着任同,“圣上已经答应重审任家案情,那你现在该告诉我们,谁是你背后的主使人?” 邓远之不解,“难道不是他自己为了任家胡乱行事?” 任同垂下眸,眼里闪过慌乱,苏沄蓦盯紧了他的神色,淡声道:“的确为了任家不假,但想要在宫里行走自如,还能得到您老的信任,这就有难度了。” 说罢话锋陡厉,“任同,抬起头来,正视我们!” 清喝如雷贯耳,任同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两眼迷惘的望着众人,见他的神情,邓远之当场就黑了脸厉斥:“孽障!还不速速把主使交待出来!” “师傅……”任同年幼丧亲,进宫后得蒙邓远之视如己出般的照顾,心底一直将他视为父亲,此刻得了他的责骂,双眼冒泪,嘴唇哆嗦吐字含糊不清:“玉……” 字还含在嘴里尚未完全成音,殿里突然寒光暴射,众人皆是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来不及反应就见飞镖钉进任同的喉咙,只余镖尾还在微微颤动。 镖上有剧毒,眨眼间就见任同脸色发黑,嘴角流出乌黑血迹,轰然一声倒地不起。 “任同!”数句惊呼声乍起,邓远之抢上前去,抱住任同老泪纵横不止,他向来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徒儿,本还想着等圣上苏醒之后,便提他为御医院掌院,自己也可安享晚年,哪料圣上的苏醒,竟然才是噩梦的开始,弄到如今阴阳两隔! 众人皆叹息,岂知身后又传来骚动惊呼声,回过头去就见侍卫们轰的一下四散开来,而地上躺着名侍卫,也是脸色发黑,中毒身亡。 苏沄蓦上前看了眼,随即摇头,“看来是守卫杀了任同灭口,又情知逃不出清明殿,但也吞毒求死。” “任同死前说的那个字究竟是什么?”慕云深拧眉,声音太过含糊,不好妄加揣测。 歹人竟敢在清明殿动手,嘉明帝面沉似水,“不管是什么字,都移交大理寺给朕彻查!” 说罢由亲信之人抬着径自进了内殿,不再过问此事,自有人会移交给大理寺。 见邓远之怀抱着任同依旧落泪不止,苏沄蓦与蓦云深对望了眼,皆是摇头叹息。 有侍卫上前来抬走任同,邓远之傻傻松开怀里依然还有丝温热的身体,不敢相信白天还活蹦乱跳,笑嘻嘻缠着自己探讨药学的徒儿,怎么转眼就成了一具死尸? 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悲苦可想而知,慕云深上前搀起他,低声劝慰,“邓老,任同是**人所害,您当要爱惜身子,莫让他再泉下难安。” “云深说的是,咱们只有查出害他的人,才能让他含笑九泉。”苏沄蓦眉眼低低,轻叹不已,“您当打起精神来,为您自己,也为了任同,和幕后主使抗争到底。” “可怜的孩子,我原只当他是孤儿,遂加以悉心照料,没想到,没想到啊!……”邓远之失悔长叹,却已挽不回任同的性命,步履蹒跚的步出清明殿,消失在夜色中。 目送他离去,两人也是无奈叹息,没想到中毒之事竟会牵扯出陈年旧案,如今任同被歹人灭口,任家再无活口,偌大的任家再也无力回天。 看看人群皆已离开,两人也相携回了枕莲阁,只留清明殿内一片冷清。 一夜无话。 寅时起,卯时上朝,嘉明帝昏睡了快一年,还愿意按时上朝的大臣已经越来越少,等慕云深从枕莲阁走到金銮殿,已然寅时三刻,殿里稀稀拉拉的站着大臣,百官有半数未到。 卯时正,德喜照例登上高台,朝臣以为他又要宣布无事散朝,哪知嘴一张,竟是一句悠长的唱腔:“圣上到!……” 大臣尽皆愕然,互相对视了眼,还没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就见嘉明帝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从侧殿缓步踏上高台,转身一撩龙袍,便端正威严的坐在了龙椅上。 众大臣面面相觑,反应过来齐齐跪地山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嘉明帝抬了手,身上虽然虚弱,但精神还是颇好,看看底下不及半数的大臣,不禁怒了脸,“苏相,还有半数大臣身在何处?” 苏穆延早已习惯天天上朝,闻声出列,微拱了手面有羞愧,“臣,不知。” 底下的大臣见圣上第一件事便是查那些朝臣的去向,各自暗呼侥幸,圣上清醒这么大的事情事先竟然没有半点风声透出来,幸亏今日上朝,否则还不知怎么向圣上交待。 “不知?”脸色越发阴沉,嘉明帝微偏了头朝德喜吩咐:“去苏相那里领百官的花名册,给朕将人一个个叫来,朕倒要看看,朕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德喜不敢怠慢,匆匆下了高台随着苏穆延去拿花名册,随后又将手底下的小太监都派了出去,按着名册将人一个个的找回来。 嘉明帝半眯着眸坐在龙椅上,静待那些懒怠的大臣进殿,底下的众臣也不敢擅自离开,皆是站在底下,不时轻言讨论几句,不知圣上会如何发落。 苏穆延与慕云深本就站在前排,见小太监寻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苏穆延靠过去低声问道:“不是说还有两日才会解盅,怎么提前让圣上苏醒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暗藏机锋 “一言难尽。”慕云深将昨夜的事情大致说了遍,摇头惋惜不已,“任家算是彻底在世上除名,也不知他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当年我亦曾参与过此案的审讯,任家百年大族,当庭被判了斩立决,问斩之时几百族人被斩头,连尚在襁褓的婴儿都未放过,当真是血流成河,想不到竟还有人活了下来。” 苏穆延眼现惆怅,微摇了摇头,“圣上年少,先帝又下了严令,朝中一众大臣纷纷口诛笔伐,迫使他仓促结案,如今时过境迁,不提也罢。” 慕云深默然,任同已死,不管任家是否有冤,此案事关圣上颜面,就算交由刑部重审,大多也是不了了之,这桩案子算是随着任同的逝去彻底埋在了尘土中。 一直等到午后,缺席的大臣才总算全部归齐,独站了一列,各自垂首,不敢抬头。 嘉明帝也不吭声,脸色阴沉的望着众臣,众臣垂着头互看了一眼,也不敢率先出声,个个有如芒刺在背,纵然已是夏末初秋渐为凉爽的天气,依然是汗湿几重衣。 慕云舒这段时间因着府里那两个娘们闹腾的厉害,也荒了上朝的心思,此刻见父皇安然无恙的高座在上,心底暗悔不已。 他位尊自然是站在前头,感觉到冷如寒箭的眼神从头皮上嗖嗖飞过,背心已经爬满冷汗,众臣站在他身后皆不吭声,无奈之下只得跪地伏首:“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哦?”嘉明帝扫了眼底下垂头不敢吭声的众臣,冷言道:“何错之有?说来听听。” “儿臣荒废朝政,乃是其一;不知父皇苏醒,未尽孝道,乃是其二。”已经认了错,慕云舒干脆说了个通透,“两罪并列,儿臣甘愿受罚!” “你能主动认错,朕很欣慰。”法不责众,更何况他昏睡太久,会有懈怠也在情理之中,他要的也只是个态度,慕云舒能以皇子之尊顶着被罚的危险站出来,已经让他很意外。 不过该罚的还是要罚,否则以后朝堂还有何规矩而言? “虽能知错,但责罚难免,”嘉明帝厉了脸色,“八王罚俸三年,誊抄经书百卷,以示警诫。”说罢又看向垂着头瑟瑟发抖的众臣,眼里射出冷意,“至于你们,百官考核将至,能够胜任的便连降三级,留职京中以待考察,不符的发配边疆,永不再录用!” “儿臣领罚。”这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慕云舒当场叩首谢恩,垂着头站到一旁。 那些没来上朝的大臣里各个品阶都有,素质也良莠不齐,闻声不少人都软了腿,又不敢出声反驳,秋后便是三年一次的官员考核,若是万一没有通过考核,辛辛苦苦的挣来功名毁于一旦不说,还永不录用,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泱泱大国,最不缺的便是人才,与其留着这些心思不正的祸根,倒不如趁机全盘打乱,留给子孙一片朗朗乾坤。 罚也罚了,百官也不敢吭声,嘉明帝看看肃立在侧的慕云深,朝德喜摆了摆手,德喜见状连忙上前宣旨:“西域一役,宁王护国有功,赐朝堂听政之权!承乐公主为国为民,忠心可鉴,赐镇国公主名号,黄金万两,锦缎百匹,以表天恩!” 旨意一出,百官顿时炸开了锅,慕云深连忙上前,拱手推辞:“父皇,此次击败西域乃是全军功劳,儿臣与公主断不敢受此厚恩,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圣上,还请您三思!”有一品大臣出列,“太子才可行听政权,储君尚未明确,此举着实不妥!” 见有人带头提出异议,顿时又有十来人出列请命:“圣上,宁王出兵所拿的兵符尚不知真正出处,您便如此厚赐,实在难堵悠悠众口!” “宁王手中的兵符确实是朕当年赐予惜妃,后转交给宁王。”嘉明帝眸色晦暗,瞧不出他的真正意图,“但宁王击退西域是真,功劳不容抹杀。” “圣上,宁王行听政权确实不妥,难免有储君权利旁落之疑。”苏穆延拱手沉声道:“您大可另择法子赏赐宁王,也免宁王遭世人猜测。” 苏穆延可是宁王的岳丈,向来颇为维护慕云深,他都如此说,百官也纷纷跟上,嘈杂一堂,请求嘉明帝收回成命。 嘉明帝并不理他们,只是看向慕云深,“老四,你以为如何?”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慕云深谢绝赏赐,言语铿锵有力:“儿臣有家有国,无需赏赐,但请父皇犒赏三军,厚恤那些为国牺牲的将士。”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心系家国天下,朕允了!”嘉明帝甚是满意的点头,“承乐公主诰命不变,而你护国有功,那块虎符就仍由你掌管,若非国家危难,不得擅用!” “谢父皇!”慕云深松了口气,拱手退到一旁,父皇看似厚赐,实则暗藏机锋,若自己当真欢天喜地的应下来,只怕宁王府也就离倒台不远了。 那些反对的大臣互看了眼,也无异议的退回了队列之中。那块虎符本就是宁王之物,他握在手里不吭声也没人知道,现在力退西域,也只不过将原物归主,话儿好听而已。 至于承乐公主封为镇国公主,虚名而已,听起来像是多了尊荣,但并无实际用处,几个党派心下皆安,鹿死谁手,还需慢慢较量。 嘉明帝该罚的罚,该奖的奖,弄完便也退朝了,承乐交待过,才刚苏醒,不宜太操劳。 众臣也皆退出金銮殿,慕云深要回枕莲阁,便与嘉明阁同路走向后宫,闲聊几句,穿过御花园,至分岔路口,就见玉锦绣笑盈盈的等在那里。 在她身侧站着凤仪宫的华琴姑姑,看见嘉明帝过来,玉锦绣刚要开口,华琴上前一步福身行礼,挡住了她半边身子,满面恭谨:“圣上,皇后娘娘得知您已清醒,甚是激动,特意约了众位娘娘在凤仪宫静候您下朝归来。” 一句话堵住了玉锦绣,只得恨恨收声,嘉明帝昏睡已久,也未来得及见这些后妃,当即点头,“摆驾凤仪宫!” 第三百四十七章:慕云敏 凤仪宫内按品阶坐了两排妃嫔,文皇后高坐一侧,听着小太监悠长的通传声,由文皇后领头,众妃嫔皆是迎出殿。 嘉明帝才踏进宫门,就见廊下站着十几位妃嫔,眼神不由有些恍惚,落在领头的文皇后身上,一年未见,她清雅容貌上已染了不少风霜,身子也似更加清减。 压抑住心底的激动与感慨,脚步不自觉的往前走,众女也迎上前来,正欲靠近,斜刺里却突然跑来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下撞进才嘉明帝怀里。 众人都被突生的变故吓了一跳,德喜反应过来就连忙去拉小孩,“哪里来的孩子,怎么能在后宫随意乱跑?” 小男孩粉雕玉琢,仰起小脸,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了下嘉明帝,复又甩开德喜的手,蹲下身子搜寻起来:“我的弹珠掉在这里了,我要找回来!” “这不是瞎胡闹吗?”德喜看了眼神色不明的嘉明帝,恼着脸就要去扯孩子,妃嫔里的洛清芙听见熟悉的声音,踮起脚尖望了下,见正是云敏,当即白了脸,连忙上前将云敏拉回身边,福身告罪:“圣上,是臣妾管教不周,回去后定当好生训斥!” “母妃,儿子又没有犯错……”慕云敏闻声就委屈的瘪起了嘴,洛清芙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怒斥:“不得无礼!” “云敏皇子?”德喜反倒吓了一跳,老脸黑了又红,洛昭仪他自是认识,也知道有这么位小皇子,乍然一见没认出来,徒惹了笑话。 连忙抹汗告罪:“昭仪娘娘,请恕老奴眼拙,没想到云敏皇子转眼已经这么大了!” 洛清芙淡然微笑:“公公不必自责,孩子长得快,容貌变化大,认不出来也属正常。” 听她还宽慰自己,德喜越发脸色羞红,退到一旁不吭声了,嘉明帝看着虎头虎脑的慕云敏,饶有兴致的与他对望:“十一子慕云敏?” 慕云敏不知他是谁,仰头看向洛清芙,洛清芙忙推他上前:“快见过你父皇!” “这就是父皇?”清脆稚嫩的童声带着置疑,见洛清芙肯定点头,这才撩起外袍,恭恭敬敬的跪地伏首行了大礼:“儿臣云敏见过父皇!父皇金安!” “倒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你教的不错。”嘉明帝夸了句洛清芙,想想当初她生下云敏之时,自己还甚是欣喜,多了个幺皇子。 只是后来国事繁忙,后宫几位妃子那里都甚少去,其下位分的嫔妾便更少走动了,慢慢的也就忘了这么回事,一直到今日,才知幺子竟也这么大了。 脸上略带了点笑意,嘉明帝亲自扶起慕云敏,拉着他的手往殿里走去:“平日都学了些什么?可有涉猎骑射?” “儿臣上午跟着师傅熟读诗书,下午去校场骑射。”慕云敏终归还是孩子,见嘉明帝甚是亲和,大眼睛里蕴了兴奋,“父皇,儿臣能在十米外三箭连发,射中靶心!” “这么厉害?”赤子之心最难得,幼子在怀,嘉明帝的心情明显大好,脸上笑容越发浓郁,慕云敏仰头笑望着他:“等哪日父皇有空了,孩儿亲自表演给您看!” “云敏,不得无礼!”洛清芙陪在旁边,闻声蹙眉轻斥了句,嘉明帝却摆摆手,笑言道:“无妨,朕也好久没松动筋骨了,等下去校场,看看朕的幺皇子的威武雄姿!” “是,圣上。”洛清芙只得点头,底下的一众妃嫔皆是嫉妒不已,这洛清芙当真好命,在宫中女人都已绝望的时候还替圣上生了个小皇子。 苏倾言坐在首位,虽知都是苏沄蓦的计策,心底却还是忍不住难过,幽幽叹了口气,自己进宫多年也无子嗣傍身,现今圣上龙体愈差,已经是断了念想了。 玉锦绣看她满面失落,无声冷笑不已,幸亏苏倾言无后,否则岂不得爬到自己头上去? 该露脸的都已经露了,文皇后示意华琴姑姑将慕云敏带到偏殿好照看,这才温和说道:“圣上,您昏睡这段时间,各宫都谨守本分,现在终于盼到您清醒,臣妾也能松口气了。” “辛苦皇后了。”眸里带了温柔,嘉明帝朝文皇后微点了点头,后宫向来都是是非之地,全靠皇后勉力支撑,大度容人,才有今日的济济一堂。 “臣妾尚好。”文皇后性子柔和,摇头笑了笑,底下的玉锦绣拿锦帕抹着眼角,哽泣不已,“圣上,那日您从清明殿回锦绣宫之后便昏睡不起,可吓死臣妾了!” 苏倾言坐在对面,看她装模作样就想吐,但看在圣上初醒的份上,也只得维持着笑脸,不好破坏了这一室的详和之气。 静妃自那夜被罚禁足晶华殿三个月,之后便是圣上长睡不起,这禁足令早已解了,此时也端坐在文皇后一侧,英气的面容上只浮着丝淡笑,并不多言。 “朕也像是做了场梦,幸好如今已经化险为夷。”若没有承乐那手高深的医术,只怕自己就已经殡天了。嘉明帝露了笑,“各宫都不容易,通通有赏!” 苏倾言闻声提议道:“圣上,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办个秋日宴,好好庆祝一番?” 文皇后点头:“苏妃提议不错,您昏睡太久,民间已有风言风语,可借此让整个平朝百姓皆知您苏醒,不再是君位空悬。” 两位深得他意的解语花都如此说了,嘉明帝也断无不从的道理,大手一挥,“就不必举办什么秋日宴了,马上就是极月节,那日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众妃嫔自是欣喜,文皇后也含了清雅笑意,闲聊至午膳时间,众妃嫔陪着一同用过膳,嘉明帝没忘了慕云敏的小心思,午后休息了一个时辰,便又去了宫中校场。 见嘉明帝由洛清芙陪着,手里还牵着慕云敏,一行人往校场而去,众妃嫔再留下来也没意思,皆是纷纷告辞,出了凤仪宫。 苏玉两妃自是等到最后才离开,眼瞧着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玉锦绣再忍不住讥诮,出言讽刺道:“亏某些人还眼巴巴的赶过来,没想到今日的主角早就已经内定好了!” “呵,说的好像你自己很清高一样?” 苏倾言也不是好惹的,冷眼反驳:“也不知是谁巴巴的等在御花园,还指望圣上就独宠她一人!也不想想众姐妹都盼着圣上,圣上还没糊涂到为了她一枝花而毁了整个花园!” 第三百四十八章:剪刀手 两人斗了几十年没停过,逮到机会就狠踩对方,这会儿捉到痛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哼,本宫就等在御花园了又怎么样?”玉锦绣蛇腰一扭,讥笑着往凤仪宫外走,“只可惜某些人是下不出蛋的老母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水云殿母凭子贵!” “你!”苏倾言闻声大怒,无子嗣是她这生最大的痛,作势就要上前揍人,文皇后一个示意,华琴姑姑忙上前拦住了她,“苏妃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 “是她玉锦绣欺人太甚!”苏倾言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却还是停住了脚步,眼看着玉锦绣得意的扬长而去,眼里恼恨更甚,迟早有一日要叫她好看! “她有慕云庭,你有苏沄蓦,又何必置气?”文皇淡声说了句,转身回了凤仪宫,若是真心把承乐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又何惧玉锦绣挑衅? 看玉锦绣已经远去,而文皇后也已经进了殿里,苏倾言有些茫然,文皇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虽有蓦儿达成协议,但这两者又怎么以混为一谈? 水烟看她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由小心搀了她,“娘娘,咱们回去吧?” 苏倾言任由她搀着往前走,脑子里已经成了浆糊,文皇后的话,究竟有何深意? 可惜只有秋风瑟瑟,吹的落叶翩飞如蝶,空寂的长径,无人回答她的疑惑。 嘉明帝苏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平朝,极月节大赦天下的消息更是让百姓欢呼不已,纷纷称赞圣上仁厚广德,而在千峦关善后的雷泽鸣也在此时赶了回来。 一身戎装都没来得及换下,匆匆回雷府报了平安,便带着人趁夜赶到了宁王府。 慕云深和苏沄蓦正在引凤楼的厅里喝茶闲聊,听得管家匆匆前来禀报,忙迎了出去,才至廊下便见雷泽鸣踏着月色大步而来,慕云深上前两步,伸手拥住他:“兄弟,辛苦了!” “不苦不苦!”雷泽鸣笑着回拥了下,才松开手,“一路上想着很快就能见到你们俩,这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极月节之前赶回了京城!” 苏沄蓦含笑立在廊下,看他们兄弟情深,眼眶微有泛红,出口却仍是微有责问:“别只想着往家里赶,边关事宜可都安排妥当了?” “我的好姐姐,不把事情安排妥当,弟弟哪敢回京?”雷泽鸣扮了个鬼脸,笑道:“幸亏有你留下的那本小册子,才帮了我的大忙,否则就是忙到年关也不见得能回京!” “就知道皮!”苏沄蓦绷不住脸,笑骂了句,“都别愣着了,快进屋说话!” “好嘞!”自从边关相处之后,雷泽鸣对他们夫妻俩是愈加亲近,喝了几盏茶说了些闲话,才正经道:“云深,表姐,我今日是将苏枫聂还给你们的。” 苏枫聂?两人对望了眼,这才想起来在地牢里抓了苏枫聂之后,他不肯说实话,无奈之下只得先关在了军营里,回京多时又有杂事缠身,竟忘了这回事。 慕云深拧眉:“他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肯说?” “他那张嘴巴除了不说实话,倒是能吃的厉害。” 雷泽鸣嫌弃的摇头,“你俩是不知道,他仗着自己的身份,成天在营帐里吵着要好吃好喝,逼急了就说要给他找姑娘才肯说,可把他能的不行了!” “我呸!”明眸里闪过嫌恶,苏沄蓦也冷了脸,“当初他不知虐死了多少良家女儿,竟然还敢起祸心,早就应该一剪刀给他剪了,省得以后再祸害人!” “蓦儿……”慕云深听得冷汗涔涔,王妃太霸气,他有点吃不消啊! 雷泽鸣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嘿笑两声,“那什么,人已经给你们送到了,小弟我还得回雷府表孝心,你们俩慢慢聊!” 说罢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引凤楼,生怕引火烧身的模样看得慕云深暴汗,苏沄蓦看他像是被鬼追着一样脚下生风的跑出门,不禁蹙眉,“他怕什么?” “这个……”慕云深迟疑了下,总不能说你的话太霸气,是个男人听了就裤档一凉吧? 只得转移话题,“咱们要不去看看苏枫聂?” “不看。”苏沄蓦果断摇头,“听泽鸣的意思就知道苏枫聂肯定养的白白胖胖,我才不要见,看见就糟心。” “那行,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歇息吧。”慕云深牵了她的手,眸色变深,眼底的欲望不言而喻,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也该是时候考虑要个孩子了。 …… 极月节越来越近,城中也挂起了彩纸,百姓欢天喜地,只等极月节举国同欢。 八王府里,苏沄曦与慕盈盈各坐一侧,慕云舒夹在两人中间,说不出的难受。 眼看又是一筷子鱼肉夹在碗里,筷子还没缩回去,不甘示弱的另一个又夹了菜堆过来,碗里已经堆满了她们两人夹的菜,还要乐此不疲的往上堆。 慕云舒黑着脸,手中银筷啪的一下重重摔在桌上,冷脸怒问:“你们俩究竟想怎么样?” “舒哥哥,人家只是想要给你挟菜而已,……”慕盈盈扑闪着杏眼无辜的看他,慕云舒头疼的拧了拧眉心,望向苏沄曦,“你又是跟哪门子风?” “妾身想给你挟菜,然后就挟了,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苏沄曦满脸的似笑非笑,随后又一筷子青菜放到他碗里,“喏,觉得想挟了就挟,仅此而已。” 苏沄曦并不惧他的脸色,既然慕云舒答应了慕盈盈要平起平坐,又把钥匙给了自己,这事便意味着已经板上钉钉,无从反悔。 不过她已经不在意这些虚名,倒是此后每日里与慕盈盈斗嘴挑事找个茬儿,看着慕云舒气急败坏又不能将自己怎么样的憋屈表情,别提多解气了。 “都别吃了!”见苏沄曦又露出那副阴阳怪气的表情,慕云舒气得一把掀了桌子,“都各自回房去,没事别来烦我!” 说罢就要拂袖而去,苏沄曦见状一声冷喝:“慢着!” 第三百四十九章:争风吃醋 “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慕云舒现在已经烦透了她们俩的明争暗斗,这两人谁也压不住谁,到头来什么事都吵到自己这里来,真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会想要娶她们? 越是这样,就越发想念苏沄蓦,若是有她压着,这两女人还敢生事? “王爷放心,妾身生不出蛾子来。”苏沄曦嗤笑,随后才道:“极月节马上就要到了,圣上有令大小官员皆可带家眷参加极月宴,妾身自然是想去参加极月宴。” “极月宴?”慕盈盈一听也来了兴趣,“舒哥哥,盈儿也要去!” “盈盈可以去,”慕云舒回头,满脸的阴鸷,“但苏沄曦你待在绛云阁,不许进宫!” “这话王爷说了可不算,”苏沄曦笑的闲凉,坐在桌前漫不经心的道:“皇后娘娘早在几日前就下了帖子,王爷若是不带妾身进宫,那妾身少不得就要独自进宫去找皇后娘娘,到时候惹出了什么笑话,可别怪妾身没提前和你说。” “苏沄曦,本王发现你如今是越发会算计!”慕云舒闻言气得不轻,狠狠甩手拂袖而去:“极月节你们跟着本王进宫,要是敢乱说话,回来家法处置!” 慕盈盈皱了皱鼻子,嫌弃的看了眼苏沄曦,跟着追了上去,“哼,不过就是个庶女而已,脾气还那么大,每回都是你把王爷惹的暴跳如雷!” 庶女又如何?水眸浮起冷意,看着慕盈盈不屑一顾的跟在慕云舒身后远去,总有一日,庶女也要叫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跪地求饶! 苏沄蓦这段时间大多都住在枕莲阁,甚少回宁王府,慕云深也由着她,两人在枕莲阁每日里赏花品茶,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镇国公主的封诰早已下来,她如今在宫里除了圣上和皇后,几乎可以横着走,旁人见了她皆得行礼,玉妃不服气的上门找了几回茬,被怼得颜面无存之后也不再来。 倒是水云殿这段时间动作不断,嘉明帝经常携了小皇子四处走动,又让他在御书房里跟着学习,洛清芙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引得一众妃嫔嫉妒不已。 傍晚时分用过晚膳,苏沄蓦和慕云深相携在御花园里赏菊,秋意渐浓,园里的菊花争奇斗艳,虽不是千娇百媚,傲骨凌霜也别有一番滋味。 正戏说有关秋菊的趣事,蓦然听得稍远处似有争吵声,两人被打断兴致,皆是有些不悦,天色渐晚,是谁还在御花园里吵闹不休? 绕过花树,拐了几条幽径,眼前赫然开朗,利用天然地势开凿出来的湖泊倒映着天边的晚霞,煞是绚烂多彩。 湖泊四周有浮桥通往湖心亭,远远望去,亭里站着几个人影,手舞足蹈的正说着什么。 两人顺着浮桥信步往前,湖上有微风拂过,皆是衣袂飘飘,黑发飞舞,宛若仙子。 湖心亭里的几人看见两人连袂而来,顿时上前行礼:“见过宁王,宁王妃。” “几位娘娘不必多礼。”苏沄蓦淡然浅笑,眼神落在靠后的洛清芙身上,“清芙,你不在水云殿,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有人往水云殿里递了纸条,说让我赶往湖心亭,有要事相告。”洛清芙满脸悔意,早知来湖心亭会碰上这几个龌龊的女人,打死她也不来。 “哦?”明眸微转,看几人的架势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浅笑道:“难道是几位娘娘约了洛昭仪在此相会?” “洛昭仪如今盛宠在身,臣妾几人如何能约得了她?”酸不溜秋的说了句,几人中间有个面瘦颧高的女子站了出来,“宁王妃,咱们几人在这里游玩,洛昭仪是后头赶来的,却非要咱们给她腾地方,您说大家都是昭仪,她总不能得了宠就仗势欺人吧!” 恃宠而骄乃是后宫女人大忌,苏沄蓦看向洛清芙,洛清芙胀红了脸,满眼羞恼,“明明就是你们言语羞辱我在先,我气不过才与你们争吵,什么时候说过腾地方!” 原来是借机挑事,苏沄蓦摇头,看向那几人,“你们都是昭仪?” “当然,圣上亲封的昭仪。”几人皆是面有得色,苏沄蓦又问:“可有子嗣?” “这个……”几人脸色立即就垮了下来,苏沄蓦见状冷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洛昭仪虽然与你们品阶相同,但有皇子傍身,圣上又极其宠爱小皇子,母凭子贵,提位分也不是什么难事,谁给你们的胆子尊卑不分,胡乱挑事?” 几人被骂得低下了头,有不服气的低声反驳:“是洛昭仪先挑事的,凭什么责怪咱们!” “不服气?”见云深倚栏而坐,苏沄蓦也踱了过去,一派闲适的坐下,方才不慌不忙的道:“那张纸条毫无意外出自你们之手,约洛昭仪来这么偏僻的湖心亭,你们是何居心?” 见几人不说话,苏沄蓦声音骤冷,“是不是想趁乱推洛昭仪下水?” “没有的事!”几人慌忙摇头,眼里露出慌乱,“臣妾们先到湖心亭,并不知她要来!” “要本宫一一对过字迹,看到底出自你们谁之手?”声音冷如寒冰,这下子几人皆不敢再吭声,洛清芙煞白了脸,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争风吃醋,没想到她们竟存了害她的心思。 幸亏遇到沄蓦,否则这么偏僻的湖心亭,一旦落水,不懂水性的自己必死无疑。 苏沄蓦本只是诈诈她们,毕竟她们出现在湖心亭,嫌疑就是最大,没想到倒猜了正着。 脸色陡厉,沉了脸怒斥:“竟然胆敢谋害皇子生母,当真是胆大包天!待本宫禀过圣上,定要好好治你们的罪!” 没想到事情会越闹越大,那面瘦颧高的女子顿时急了,“臣妾们只是在湖心亭游玩,就算与洛昭仪有什么误会,也担不上谋害谁的罪名!你贵为镇国公主,怎么能信口雌黄!” “本宫信口雌黄?”明眸里涌起冷笑,正欲开口,一旁的洛清芙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些犹豫不定的道:“沄蓦,我也没有受到伤害,要不然咱们就先算了吧?” 第三百五十章:极夜前曲 苏沄蓦只是诈那些昭仪,没想到会当真与她们有关,眸里冒了怒色,就要拉着她们去找圣上严惩,洛清芙自己却上来打了圆场,“沄蓦,要不就先算了吧?” “清芙,你这是助长她们的气焰!”但看洛清芙不想惹事,苏沄蓦也只得摇头,明眸凌厉的瞪着几人:“今日先放过你们,以后休得再惹水云殿!滚!” 承乐公主的事迹早就传遍大江南北,就算处在深宫之中也有耳闻,皆说她性子如男儿,此刻见了,果真不假,一般男儿还无她这般迫人的气势。 几位昭仪如蒙大赦,哪还顾得上反驳,连忙连滚带爬的离开湖心亭,生怕跑的慢了,苏沄蓦会反悔,捉住她们又再过问此事。 等人走远了,苏沄蓦才拉着她在身旁坐下,轻叹道:“你呀,就是心太软了,虽然说心软是件好事,但你也得分对象不是?像那种狼心狗肺的人,你拿了心肝去喂她,她也不会念你半丝好,到头来落得你自己遍体鳞伤。” “我知道……”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沄蓦说的没错,自己总是不分对象的心软,到最后自己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但有时候看见别人很可怜,就总忍不住想去帮一把……” “有些人是真可怜,有的人是装可怜,”苏沄蓦摇头,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真正可怜的人,你帮一把,那是大善,那些装可怜的人你帮了他们,那就是助纣为虐。就像你的父亲,你一次次的容忍迁就他,到最后反倒全是你的不是。” “我……”洛清芙张着嘴,又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眸里自然流露出软弱无助,让人我见犹怜。苏沄蓦蹙眉,身在深宫还不懂自保之道,岂不让那些贱女人笑死? 微吐了口闷气,“算了,再过两日便是极月节,我和云深本也要去水云殿找你的,这会儿既然碰上了,那就把计划先告知你。” 说罢看向慕云深,示意他来说,洛清芙看她闷闷不乐的模样,顿时急了,握住她的手慌忙道歉:“沄蓦,我知道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我会试着慢慢去改的,你别嫌弃我!” “清芙,我没有那个意思。”苏沄蓦叹气,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仔细的挽到耳后,“我和云深不能每次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而你现在又得了圣上宠爱,那些嫉妒你的人肯定会想着法子来害你,你若还是这般心软单纯,只会害了你和云敏。” 洛清芙红了眼眶,“我知道,当初怀孕之时宫里不知多少人对我下手,全凭皇后娘娘照应才顺利产子,那时娘娘就说过,像我这般不长心眼的人在宫里很难生存下去……” “当年云敏初生之时甚得圣上喜爱,水云殿也是圣恩浩荡,但云敏尚未满周岁便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大难,后来实在没法子,皇后娘娘便教我故意慢慢淡出圣上视线,无人再关注水云殿,我母子二人也才能平安生活至今。” 虽说母子俩缩在水云殿很少与其他宫里的人接触,但每每云敏问及父亲时,眼底闪烁的那份渴望,却一直是她心头的痛,也是为什么会答应重回众人视线的原因。 两人听得叹气,清芙若是生在普通家庭,有个爱她护她的夫君,此生必定幸福圆满,奈何一朝入宫,很多事情便身不由己。 “沄蓦,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表达什么,”洛清芙掩去满心惆怅,微笑道:“以前云敏总是会有些郁郁寡欢,自从见过圣上以后成天满面笑容,我看着心底也是极为高兴。” “孩子会渴望父爱,也总会有长大的一天。”苏沄蓦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你替他选择的路,未必是他想要走的路,若真心为他好,便多倾听他自己的意见。” “我明白。”心里的话说出口,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洛清芙露了笑颜:“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极月宴需要我怎么配合?” 明眸盛了笑意,看向静静倾听她们聊天的慕云深:“云深,你将计划向清芙解释下。” 慕云深点头,并无刻意的避嫌,细声解说起来,苏沄蓦起身走到一旁,望着夜幕下闪着暗蓝幽光的湖水,唇畔噙着淡然笑意,夜风撩起长发,像是情人的手温柔拂过发间。 清芙是个可怜女子,一生被她自己所谓的心软束缚,如今再遇云深,内心自是把他成成了依靠,而自己也无法抹杀他们曾经的少年情谊,能做的,只有尽量宽慰。 锦绣宫内。 慕云庭端着茶盏半晌不出声,玉锦绣忍不住焦急催促:“皇儿,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母妃,何必如此心焦?”慕云庭回过神来,慢悠悠的品了口茶才说道:“父皇苏醒已有段时日,却没有任何怪罪锦绣宫的迹象,那就说明慕云深和苏沄蓦对咱们的行为只有猜测,并没实据,否则咱们母子俩早就下了大狱,哪还能悠哉的坐在这里说话。” 话虽没错,玉锦绣也能猜出个大概,但眼看宁王府势力坐大,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极月宴之后没多久便是官员考核,上次在金銮殿里被你父皇责罚的人里面可有不少是咱们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要么降级要么发配边疆,永不录用?” “看来母妃你对那些官员也相当没信心,”慕云庭讽笑,“胆敢妄自废朝,这样的人不要也罢!就算父皇不出手,儿子也不会重用那些人!” 玉锦绣被讽得面上无光,讪讪反驳:“说是那样说,但大家不都是如此吗?” 丹凤眼里闪过浓浓无奈,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其中:“那些被罚的官员,十中有九是咱们和慕云舒的人,还余了几个混水摸鱼的,你看看慕云深的人,可有在被罚之列?” “这……”玉锦绣被堵得哑口无言,端起茶盏遮住脸,悻悻的不说话了。 有苏穆延助阵,慕云深**皆是朝中精英,她还能挑出几个上眼的,已经很好了。 “四哥虽然明智的在朝堂上拒绝了父皇的封赏,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要稍加点雨露便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丹凤眼里闪过算计,“极月宴,当然要找点乐子才能配得上欢乐气氛……” 第三百五十一章:落单 极月节,月盈长空,夜风送爽,御花园里暗香幽浮,笑语声阵阵。 傍晚便不时有百官携家眷进宫,到夜幕降临,宫灯初燃之时,偌大的御花园里已经随处可见人影,百官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讨论着时下最受关注的话题。 女眷们被引到了稍远些的席位上,巧妙的用了半人高的花树做屏障,不与男宾同席。个个皆自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袭人,拣了自己熟悉的小圈子家长里短的轻声说笑。 戌时刚至,御花园里就响起了太监悠长的唱腔:“圣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百官皆众家眷连忙躬身迎接,嘉明帝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身体已然恢复了许多,龙行虎步而来,身侧跟着文皇后,身后跟着苏玉静三妃,洛清芙赫然跟在三妃身后。 宫灯无数,照的御花园内亮如白昼,嘉明帝看了眼众臣,才微笑抬手:“众卿平身,今夜乃极月宴,团圆欢庆夜,众卿不必拘束,随兴即可。” “谢圣上恩典!”众官恭声谢恩,看着嘉明帝和众妃落座之后才起身依着尊卑入席,圣上虽说随兴,可没人敢将此话当真,伴君如伴虎,拿玩笑当真话,可就是拿小命不当数。 众臣鱼贯入席,自有御乐坊安排的歌舞上场,顿时园中丝竹声乐飘渺悠远,和着夜风秋香沁人心脾,良辰美景引人心神皆松。 既是极月宴,又暗含了庆祝嘉明帝苏醒的内意,席间自是一片详和,各类祝辞层出不穷,百官们说过贺词,便是推杯换盏,酣畅淋漓。 女眷席里,慕盈盈因着自身地位尊贵,但奈何在王府的名分不够,纵然满腹怨气也只得坐了女眷席的首位,不敢在宫里造次。 一双杏眼隔着花树不甘的看着慕云舒和苏沄曦,但见两人时不时的凑近笑说几句,心下越发恼火,不过就是个娘死爹不疼的庶女,凭什么和自己抢舒哥哥! 心里正一把怒火没地儿发泄,旁边就有人不长眼的凑了过来:“哟,这不是安亲王府的盈盈郡主吗,怎么还和我们这些小官女眷同坐一席?” 慕盈盈偏头,就见身边原先的几名女眷不知去向,凑上来的正是向来与自己不对付的卢小晴。 卢小晴也并非她自己说的那般不堪,好歹也是户部尚书的嫡女,但与慕盈盈正经的皇亲国戚根本没法儿比,杏眼里噙了恼怒,“本郡主心情不好,别来找骂!” “哟,都嫁给人家当妾室了,还摆什么谱?” 卢小晴胆敢挑衅慕盈盈,自也知她是什么心性,讽笑不已:“盈盈郡主,不如你当妾室的滋味如何?来给我们姐妹说下啊?!哈哈!” 带过来的一伙小姐妹闻声也跟着嘲笑起来;“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郡主在王府伏低做小,那滋味想必很酸爽!” 慕盈盈平日在府里就受够了苏沄曦的冷嘲热讽,一口窝囊气没处发泄,好不容易进回宫,还碰到糟心的事,大小姐脾气发作,顿时就满脸怒色的扬手扇了过去:“讨打!”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女眷席,卢小晴捂着半边立时就肿起来的脸,含糊不清的哭了起来,“慕盈盈,你竟然敢打我!我,我撕了你!” 说罢冲上前去就扯慕盈盈的头发,慕盈盈没防备她会撒泼,顿时被扯了个正着,痛得龇牙咧嘴,打小她就没吃过这份亏,忍痛反手就去扯卢小晴的头发,两人扭打成一团。 一众人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想分开两人却又不知从何下手,惊叫声传到了旁边的席上,嘉明帝顿时就皱了眉,文皇后见状连忙起身,“臣妾去瞧瞧。” 疾走几步到女眷席,见地上两团黑影正打得虎虎生风,分不清谁是谁,顿时沉着脸厉斥:“成何体统?还不速速住手!” 有机灵的怕两人打上了火气,连忙出声警告:“皇后娘娘来了,你们俩快快停手!” 地上正自扯头发撕衣裳的两道身影齐齐顿了下,这才松开手,各自分开又爬起来,披头散发衣裙凌乱的模样看起来狼狈不堪,文皇后只瞧上一眼便蹙紧了眉头。 文皇后自是识得慕盈盈,安亲王妃平日里也会去凤仪宫走动,素来温和的声音里带了丝严厉:“盈盈,你母亲教你的规矩全都忘了?” 明艳俏丽的脸蛋被灰土抹成了小花猫,慕盈盈委屈的直抹泪:“娘娘,是卢小晴先跑来挑衅盈儿,盈儿实在忍不住才动手的,不信您可以问问!” 说着泪眼模糊的看向周围,哪料周围的女眷皆垂下了头,无人出面替她作证。 “你们,你们……”慕盈盈这下是真忍不住哭了起来,晚雪没在身边,心上人又在另一侧与别人相亲相爱,自己明明受了委屈还被斥责,一时间只觉得天都下来。 “今天是大喜之日,哭什么?”文皇后看了眼纷纷朝这边望过来的百官,朝华琴使了个眼色,华琴连忙上前拿了帕子替她抹泪,又轻言安慰:“郡主,极月宴乃是庆祝圣上龙体康复之体,您纵然有天大的委屈,也请紧闭嘴巴,莫惹圣上不快。” “呜呜……”慕盈盈接过帕子放在嘴边紧咬着,眼泪扑籁籁的下,声音却是全无。 委屈可怜的模样瞧得文皇后大为不忍,慕予青夫妇常年镇守南疆,唯一的掌上明珠嫁进八王府做侧妃,出嫁前夜安亲王妃还特意找过自己,哭的像个泪人,形同托孤。 眸色凌厉的看向卢小晴,“你是哪府女眷?” 卢小晴在文皇后面前不敢嚣张,乖乖回道:“臣女卢小晴,父亲是户部尚书卢敬。” 能坐到尚书之位,手底下自然也有几把刷子,苏沄蓦本随着文皇后过来,站在后方静静看戏,听见卢小晴的话顿时来了兴趣,有关边疆马料的事情卢敬还没回复给自己,她的女儿倒是跳了出来,看那连郡主都敢打的性子,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主。 子女个性大都与父母教养有关,看卢小晴的样,也知卢敬与其夫人平日的模样。 第三百五十二章:明辨是非 明眸里含了点冷笑,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慕盈盈是慕云舒的侧妃,但现在她们俩的目标一致,不妨碍自己上去掺和一把。 噙笑上前,文皇后看见她过来,这才缓了丝脸色,“承乐,没扰到圣上吧?” 苏沄蓦微摇了摇头,这边不再吵闹惊叫,那边又有歌舞笙箫,自是听不见响动。 微带了丝笑意,“娘娘,问出结果了吗?那边等着您一同赏舞呢。” “正问着呢,你就来了。”文皇后素来不喜欢这些争斗之事,看见苏沄蓦过来也松了口气,“你向来机灵,就替本宫问个清楚。” “是。”苏沄蓦柔美福身,一身的王妃正服衬肤若凝脂,娇颜胜花,展了笑颜看着慕盈盈和卢小晴:“既然娘娘允我问话,那你们便各自将委屈说出来罢。” 在场的女眷皆知镇国公主的威名,但看她竟然如此和善,毫无架子,眼里就不由浮起了丝轻慢,原来也不过是个好说话的主,靠着宁王上位而已。 岂不知苏沄蓦凶起来,连悍男都要退避三舍,只不过怕吓到她们弱小的心灵而已。 慕盈盈到底是孩子心性,见有人做主,立即就抹着眼泪控诉:“卢小晴出言羞辱我!” “胡说,明明就是我带着众姐妹向你贺喜,你却不分青红皂白的扇了我一耳光!”卢小晴拨开乱糟糟的头发,露出红肿的脸颊,哽咽道:“王妃娘娘,是郡主先动手打人!” 苏沄蓦看了眼卢小晴的脸,已然肿的像猪头,看来当时气极的慕盈盈没少使力气。 忍住笑意,微板着脸问道:“你们俩可有人证?” 慕盈盈再度望向之前就坐在不远处的那些女眷,人人都撇开了眼,只得失望的垂了头。 倒是卢小晴使了个眼色,那帮姐妹都跳了出来,纷纷出言相护:“臣女皆可以作证,是郡主先无故动手!” “看来原因出在你们的交谈上。”苏沄蓦得了结果,略带遗憾的看向慕盈盈,“不知卢小姐说了何话,竟惹得郡主不顾惜身份,与之厮打?” “她羞辱我以郡主之尊竟然嫁进王府伏低做小,她们都嘲笑我!”慕盈盈想到那些恶毒的话又气得哭了起来,华琴见状连忙轻拍着她的肩,缓解她激动的情绪。 卢小晴一听顿时就不干了,含泪怒声反驳:“郡主,咱们姐妹明明是祝你夙愿得偿,终于可以如愿嫁给心上人,哪知你嫌弃各位姐妹位卑,更是出手打了我!” 苏沄蓦不说话,看向卢小晴的那帮姐妹,几人眼底闪过得色,点头附和她的话不假。 文皇后皱眉,怎么看都是慕盈盈无故动手,少不得要训斥警诫一番,但想到安亲王妃出发去南彊时拉着自己的手久久不肯放,心头又有些不忍。 这孩子倒底是被宠惯了的,行事也多数不计后果,当初若非她寻死觅活的非要嫁进八王府甘做个侧妃,又哪里会受这些气? 但看苏沄蓦只是噙着淡笑并未下结论,眸色微闪:“承乐,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苏沄蓦退回她身边,明眸里涌起凌厉:“娘娘,这几位大臣之女胆敢出言侮辱郡主不说,竟然还打了郡主,您说按礼法该怎么处置?” 嗯?文皇后偏头诧异的看她,明明是慕盈盈的错,怎么反倒处罚那几个臣女? 这要是罚下去,非得被那些大臣的口水淹死不可。 卢小晴那帮人闻声也急了,口不择言的乱喊:“你们都是王妃,皆是一丘之貉!” “宁王妃,你要是敢偏袒慕盈盈,咱们大家伙就去告御状,请圣上来评理!” “掌嘴!” 一声轻喝,画越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上前就扇了那几个开口的人几个大耳刮子。 刹时的变故震惊全场,谁也没想到看着像尊菩萨的宁王妃竟然会说动手就动手,卢小晴和被打的几人捂着脸,就欲破口发怒,但看苏沄蓦的模样,却是浑身一激灵,垂下了头不敢再出声。 明眸凝怒满面寒霜,历经战争所磨炼出的铁血气势夺人呼吸,压的众女眷都大气都不敢出,文皇后微感不适,稍稍退后了些,方才觉得呼吸顺畅。 底下女眷的感觉可想而知,哪还会认为她是尊女菩萨,明明就是尊大煞星! “胆敢辱上,扇你都是轻的!”含怒出声,明眸掠过众人,谁敢与她对视? 文皇后惊讶她女流之辈竟有如此悍然气势,但看圣上那边已经朝这边频频观望,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不由催促起来:“承乐,你说的卢尚书之女有错,是何原因?” “娘娘,卢小晴几人在说谎欺骗我们。”浑身气势一收,又变成了那个人畜无害的柔美王妃,站在文皇后身边解释道:“您想想,卢小晴姐妹既然是恭喜盈盈郡主夙愿得偿,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讲,怎么会翻脸打人?这不是摆明说郡主脑子有问题?” 慕盈盈的脑子自然没问题,卢小晴脸色一白,虽然身上的压力散去,但仍不敢与苏沄蓦对视,只敢垂头嗫嚅:“她是嫌弃众姐妹位卑,辱了她的视听……” “还敢狡辩?”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吓得卢小晴顿时哆嗦了下,缩着身子不敢再吭声,苏沄蓦见她老实下来,才又淡声道:“娘娘,尚书之女若说位卑,承乐是怎么也不信的。” 尚书一职已是万人之上几人之下,其家眷皆享荣宠,就像苏沄曦的生母虽然出身青楼,但嫁了苏穆延,后又成为丞相夫人,其子女也是享尽尊荣,无人敢轻贱。 当然后来苏沄蓦崛起导致沈氏惨败,那又是另说。 看来是自己险些冤枉了慕盈盈,文皇后心底也松了口气,见卢小晴不再驳,脸色陡厉:“户部尚书之女卢小晴目无尊卑,羞辱郡主,罚抄女诫百遍,禁足三月!” 随后又看向慕盈盈,温和的拍拍她的手背,“孩子,你受委屈了……” “娘娘……”慕盈盈哭成了泪人儿,若没有苏沄蓦明辨是非,今日自己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哭着福身行礼:“盈盈谢过娘娘,谢过王妃姐姐明察秋毫。” 第三百五十三章:封妃 但看慕盈盈也还是知礼守礼,事后还知晓道谢,并非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文皇后微点了点头,见事情已经了结,自有人会执刑罚,便去了嘉明帝那边。 苏沄蓦落后一步,看慕盈盈泪眼朦胧,方才更多的时候不知反驳只知道哭,不由提点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遇事得自己想法子,不可能每次都有人来帮你。” 更何况八王府还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苏沄曦,看慕盈盈这模样,还不知要怎么被欺负。 “谢王妃姐姐提点,”慕盈盈抹掉眼泪,冤屈得雪,也就高兴起来,撅着嘴无奈的扮了个鬼脸:“晚雪说我从小在南疆长大,没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才会每每吃瘪。只要我肯用上心思,铁定不会比她们差。” “看来你口中的晚雪倒是心思玲珑,你多向她学学。” 这晚雪倒是个妙人儿,知道自己主子被宠的厉害,没有见过那些勾心斗角的场面,便拐着弯的捧了她去学习那些自保能力。 只是看她就是个孩子脾气,也铁定不会喜欢那些算计之事。见她那会儿哭得要死要活,这会儿又笑得像吃了糖似的,不由得失笑,转身就欲离开。 余光却瞥见了正欲被宫女带下去的卢小晴,顿住脚不急不徐的道:“卢小姐,回去后告诉令尊,马料一事尚未完结,让他尽快交出答案。” 卢小晴茫然,不知怎么又和父亲扯上了关系? 身子瑟缩了下,不敢回话,垂着头赶紧随着宫女走了。 苏沄蓦也不在意,信步便转往主场那边,慕盈盈看她潇洒离去的背影,眼里的崇拜都快溢了出来,听说苏沄曦和四王妃乃是姐妹,怎么两人的差别这么大呢? 要是当初舒哥哥娶了蓦姐姐当王妃,那该有多好? 苏沄蓦自是不知道无意之举又掳获了一枚少女心,女眷那边折腾下来,都已经月已中天,席上也已酒过三巡之后,众臣大多都有了丝醉意。 慕云深看她这才回席,星眸里闪过疑问,苏沄蓦冲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眼看百官面前都已经是残羹狼藉,可今晚的重头戏还没上呢,明眸瞟向上首默默垂着头的洛清芙,心下着急,不由清咳了一声,想藉此提醒她别忘了今夜的计划。 洛清芙没会意,依旧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坐在对面的慕云舒见她离席许久方才回来,眸里闪过丝热切,“王嫂嗓子不舒服?” “王爷,妾身的妹妹可是素手医仙,怎么会生病?” 旁边的苏沄曦笑吟吟接话,打从慕云舒见到苏沄蓦时起,眼神便没离开过她,苏沄蓦离了席,他倒比慕云深还着急,不是抓耳挠腮,就是椅子上像插了刀,整个人坐立不宁。 “这话倒当真不错,”坐在苏沄蓦下首的慕云庭笑了笑,丹凤眼里皆是钦佩,“如今王嫂可谓是名震大江南北,我常年四处走动,皆能听到百姓对王嫂交口称赞。” 话里话外就没安半分好心,苏沄蓦含了笑,略带丝羞意慌忙摆手:“两位王弟谬赞了,承乐只不过是介女流之辈,就算有点名声,也只不过是吹捧而已。” 谦虚又不造作,两人也不好再挑刺,苏沄曦掩嘴轻笑,“妹妹怕不是在给谁打暗号吧?” “姐姐多虑了,嗓子有些不舒服而已。”苏沄蓦端着笑,心底腹诽不已,自己就像颗蛋,这些都是苍蝇,只等着自己稍有风吹草动,便齐齐叮了上来。 底下一番唇枪舌战,暗藏刀光剑影,主位上的洛清芙也终于回过神来,朝着苏沄蓦满是歉意的笑了下,朝着身旁的侍女说了声什么,便见侍女匆匆离席。 场中的歌舞来回也就是那么些路数,没什么新意,众人看过几遍之后便兴致大减,各自交头接耳小声说笑起来,不再关注。 一曲毕,舞姬匆匆退场,场中顿时安静下来,只等新曲再上。 未料半晌不见舞姬上台,众臣正自疑惑,就听鼓声悠远,渐行渐近,随即就见人高的大鼓被推至场中,其上有身穿红肚兜扎着冲天辫的男童拿着鼓槌极有节奏的敲着大鼓。 男童个子虽小,气势却是极足,一下一下的鼓点如落在众人心头,初时清越,再听已然激昂,至后鼓声紧密如雨点,一浪高过一浪,最后猛然一下重敲,如惊雷炸响长空,在座之人皆是端正了身子,心潮澎湃不已。 鼓声犹在耳畔,男童手里的一对鼓槌却是倏然裂开,一副描金对联顺势飘出,男童单膝跪在鼓上,朗声清脆道:“十一子慕云敏恭祝父皇龙体安康!平朝国泰民安!” 原来是慕云敏。嘉明帝笑逐颜开,“朕还道谁家的孩子竟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磅礴气势,没成想竟是朕的幺皇子!赏!重重有赏!” 洛清芙眉目温柔,婉声谢绝:“圣上,云敏年幼,博您一笑而已,无须厚赐。” “唔,爱妃说的没错,”嘉明帝沉吟了下,“孩子太小,名利不宜过重,朕记得你尚还是昭仪吧?”见洛清芙不解的点头,心头对她的不争世事多了几分怜爱,当场宣道:“洛昭仪蕙质毓秀,悉心抚子有功,从即日起升为洛妃!” “啊?”洛清芙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之前准备好的台词都没来得及说,就听圣下已经下了旨,文皇后看她怔愣的模样,不禁笑着催促:“还不赶紧谢恩?” 洛清芙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福身行礼:“臣妾谢圣上隆恩!” “以后好生抚育云敏,切莫被浮云遮了眼。”纯善澄澈的性子在深宫之中犹如股清流,能荡涤他被名利熏染的心,嘉明帝说了句,眸里含着温柔的笑,若是洛清芙能一直保持这般模样,他倒不介意宠着她,给予她所有女人都想要的尊荣。 只是嘉明帝却不懂,得需要他付出多少心血和柔情,才能在深宫之中保住那份纯良? 否则势单力薄的洛清芙,又如何能出淤泥而不染? 第三百五十四章:纪千雪 嘉明帝封了洛清芙为洛妃,算是自三妃以后,又再有后宫之女荣登妃位。 文皇后知她性子娴静不喜争宠,怕她会在暗中吃亏,又拉着好一顿嘱咐。 席下百官见状纷纷恭贺,一时间倒成了洛清芙母子俩的主场。 百官心中也自有打算,只是封个妃位而已,反正洛家名不见经传,纵使有个小皇子撑腰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倒不如顺着圣上心意讨个乖。 苏沄蓦见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笑着道过恭喜,便小声的和云深闲聊起来。 对面的苏沄曦只觉心头有口闷气不能出,瞧苏沄蓦和洛清芙熟稔的模样,便知此事肯定又是出自她的手笔,除了不对盘的玉锦绣,她如今在后宫倒越发吃的开了。 想想自己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凤仪宫走的近,但除了慕云舒这个瞎子,明眼人都知道文皇后和苏沄蓦更亲近,有什么事情都向着她,自己只不过是擦边而已。 想到至今还只笼络了雷泽策,心底就闷得慌,偏头想和慕云舒打声招呼离席去透透气,没曾想偏头就见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苏沄蓦,恨不得坐在她身边的人是他才好。 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自己这个心思厉害的妹妹了,看她如今出落的越发气质高贵容貌赛仙,旁人由不得就要多看上几眼,水眸扫过去,就见慕云庭也时不时的望几眼苏沄蓦,偶尔还笑着搭上几句话,水眸浮起冷笑,皆是一群贱胚子。 想当初她艳冠京城之时,苏府门槛不知被踏破多少,无数公子爷想将自己求娶回家,只可恨自己瞎了眼,择了慕云舒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到头来才知千金易得,真心难求,又有几人能做到如雷泽策那般倾心相待于己? 若是当初没有悔婚,是否现在坐在慕云深身边,承他柔情的那个人,便是自己? 心思百转千回,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痴了,只叹世间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瞧瞧尚还在痴迷苏沄蓦的慕云舒,苏沄曦也懒于再和他打招呼,起身径自离开。 也不知当初是谁狠了心要取苏沄蓦的性命,如今见她得势,又想腆着脸凑上前去,只可惜苏沄蓦早已不是当初毫无主见的苏沄蓦,现在只会对他不屑一顾。 身旁的动静惊醒了沉迷中的慕云舒,看着苏沄曦已渐恢复往昔绝世身姿的背影,眼里已没了当初的那份柔情,有阴鸷一闪而过,只要她不惹事,爱去哪便去哪。 宴会场所旁边有片荷塘,时值秋日,塘里已不风碧绿连天的景象,只剩一片残枝烂叶浮在水面上,苦等明夏的再度摇曳生姿。 苏沄曦走下台阶,临水而坐。水面起了轻雾,朦朦胧胧的笼得那一片萧瑟也无端缥缈神秘起来,竟有几分仙境之感。 指尖轻轻划过水面,看荡起的涟漪随着夜风渐渐扩散开来,心底烦恼也似淡了几分。 正自出神,身后突兀传来淡然中带着忧伤的唤声:“沄曦小姐。” 嗯?苏沄曦有些愣神,自己多久没听见过这个称呼了?想当初还未嫁进八王府时,京中那些少年公子皆是如此客气的称呼自己,直至嫁人。 微偏了头,看向身后,恍若湖水的眸里带着温柔而又神秘的笑:“原来是纪公子。” “没想到沄曦小姐竟然还记得小生。”纪千雪斯文儒雅,眼里闪过惊喜,又很快黯淡下去,“那年小姐一念之下嫁入八王府,京城不知多少公子伤心落泪。” 纪千雪乃是吏部尚书纪长安的幺子,那些年为了追求她也曾做过不少疯狂举动,只是那时她一心想着嫁给慕云舒,荣登后位,并未对他过多关注。 盈盈秋水般的眸里含了轻愁,惆怅轻叹:“公子又何必提沄曦的伤心事?这几年王爷如何待我,整个京城皆有所知,往昔之事不提也罢……” 看她清减不少的容颜,纪千雪就心头冒火,“那是王爷不懂美人妙处,致使明珠蒙尘。” “如今他有了安亲王府的盈盈郡主,又怎么会在意我这个本就不受宠爱的王妃?” 幽浅叹息,仿若夜半小雨连绵滴落在瓦片枝叶上,无端惹得人心头愁绪顿起。 纪千雪的心尖也跟着拧巴起来,他本就是文人,善舞文弄墨,如此月夜枯荷,美人轻愁之靥,心头愁绪更甚,几经婉转叹息,却又不知从何开解。 秋夜的风已然寒凉,看掠过水面的夜风带起她一缕青丝,略显单薄的宫裙被风扬起,寒风沁入衣内,就见她忍不住双手环抱瑟缩了下。 掩住心底忧伤,勉强露了丝笑意:“沄曦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沄曦已嫁,公子再唤我小姐便是笑话我了。”苏沄曦浅笑摇头,看他眼露怔忡,含了丝受伤神色,不禁又轻笑:“公子若不嫌弃,唤我沄曦便好。” 纪千雪闻声瞪大了眼,怔忡退去,满眼惊喜的望着苏沄曦:“可以吗?” 见她含笑不语的只轻点了点头,纪千雪顿时喜滋滋的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看她欲似起身,连忙伸手虚扶。 哪料苏沄曦坐姿已久,陡然起身眼前有些发黑,身子不稳就往荷塘里栽去,纪千雪顿时吓了一跳,急急伸手要将她扯回来:“沄曦!” 慕盈盈换完衣裙回来,途径荷塘之时,就见水边两道人影,正猜想不知是谁有如此闲情逸致赏枯茶,就陡然听见了那声惊呼。 她自是知晓苏沄曦的大名,闻声立即瞪大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人抱成了一团。 那声惊呼明显出自男子之口,慕盈盈杏眼瞪圆,怒声厉斥:“你们俩在干什么?!” 水边的人影闻声乍然分开,苏沄曦抬头,见是慕盈盈,心下有些微慌,往纪千雪身后稍躲了躲,纪千雪见她柔弱无助的模样,顿时满腔英雄气概被激发,一脸正气昂然道:“只是赏月闲聊而已,郡主以为是干什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落水 慕盈盈明显不信他的话,一双杏眼滴溜溜的在他俩身上直打转,饶是她少不经事也知道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满眼皆是置疑:“赏月闲聊还抱那么紧?” 一句直来直去毫无遮掩的话说得纪千雪脸色爆红,掌心柔软触感还在,佳人却已离开,瞪起眼睛,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在里面:“休得胡言乱语,败坏王妃清誉!” “哼,说说而已,既然没做过那你又恼什么?” 慕盈盈不服气的冷哼了声,她讨厌苏沄曦,自也不想管她的闲事,举步就欲离去,苏沄曦缓过神来,带了点诡异笑意唤她:“妹妹别急着走啊,不如下来陪姐姐玩会儿?” “我才不去!”看她笑得像骗小孩的坏女人,想也知道没好事,慕盈盈皱了皱鼻子,抬脚就走,哪知稍远处的宴会上传来惊叫声,不知发生了何事。 三人皆惊疑不定,对望了眼就欲赶过去,哪知从宴会那边窜过来几条黑影,身后还能隐隐见着有人追赶过来,三人霎时心惊,有刺客! 眼看刺客朝荷塘这边冲了过来,慕盈盈正站在路中间首当其冲,当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下了台阶,扯住苏沄曦就躲到墙脚下,避其锋芒。 纪千雪本欲拉住苏沄曦的手顿时就落了个空,看慕盈盈虽然说话没个分寸,但心思却没有恶意,便由着她拉走了苏沄曦,随着两人一起蹲在了墙根下。 刺客显然没有得手,一路疾冲而去,并未发现隐在墙脚下的三人,后方追赶的人跟过来,三人才现了身,慕云舒看她俩竟然齐齐躲在墙下,后面还站着个纪千雪,不由皱了眉不悦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舒哥哥,盈儿换衣服回来,就见王妃姐姐站在水边……” “妹妹!”苏沄曦心道不妙,知道她是什么都敢往外说,连忙截断了她的话,“姐姐饮了些酒,站在塘边吹风,误解了你的好意,还请你勿怪。” “啊?”慕盈盈眨巴着杏眼,有些摸不着头脑,苏沄曦没等她说话,又水眸含了丝泪意,福身向慕云舒行礼,“王爷,妾身酒醉,与妹妹争了几句,请王爷责罚。” “是这样吗?”慕云舒狐疑的看着纪千雪,纪千雪哪敢说实话,再说沄曦说的也没错,只是委屈了她还要替自己掩饰,当即毫不犹豫的点头,事实就是如此。 慕云舒自也知道从前纪千雪疯狂追求过苏沄曦,又看向慕盈盈,“盈儿,怎么回事?” 慕盈盈有些愣神,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像是这样,但又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苏沄曦看她傻愣愣的模样,又见嘉明帝带着百官跟过来,眼眸几转,作势要拾级而上,绕过慕盈盈时身子却陡然一歪,脚下踩空,整个人咕噜噜顺着台阶滚到了塘里。 “曦儿!” “沄曦!” 变故突生,塘边的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见苏沄曦已经滚下了塘。 已有侍卫去追赶刺客,嘉明帝这才领着百官缓缓跟过来,才到眼前便见苏沄曦落塘,站在前头的苏穆延顿时急得大叫:“快救人!来人啊,快下塘救人!” 苏沄曦不懂水性,落水之后挣扎了两下便不见人影,慕盈盈已经吓傻了,垂手愣在那里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不少侍卫跳下水去救人。 慕云舒冲上前来,朝着她就是一阵咆哮:“竟敢害王妃,你给我好好回府反省!”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慕盈盈望向岸上,就见众人眼里皆带了怀疑与嫌恶,顿时只觉遍体生寒,脑子里一片混沌,求救似的望向苏沄蓦,苏沄蓦眸光沉静,朝她微摇了摇头。 “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吗?……”慕盈盈只当她与其他人一般,都不再相信自己,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倏而传来几声惊喜:“找到了!快,快将她抬上岸!” 乍一听,慕盈盈顿时睁开了眼,杏眼里同样蕴了惊喜,只要苏沄曦能证实并不是自己推的她,那她就不是舒哥哥口中谋害王妃的凶手! 几名侍卫抬着苏沄曦上了岸,苏沄蓦连忙上前替她压出呛进去的塘水,又做了心肺复苏,所幸救的及时,苏沄曦不多时便悠悠醒转。 慕盈盈看她清醒过来,顿时激动的就要靠上前去,让她把是非曲直说个清楚明白,哪料才动脚便被慕云舒狠狠一把扯住,眼里蕴了恼意:“你要干什么?” “并不是我推的她,我要让她把话说清楚!”慕盈盈急得直扭身子,“你松开我!” “盈盈,你别闹了!”慕云舒看了眼已经望过来的众人,低声哄劝:“既然都人已经救起来了,你就别再添乱,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行不行?” “不行!”慕盈盈想也没想的摇头,杏眼里含了失望,“舒哥哥,你刚才问也不问便说我谋害王妃姐姐,我虽然有些是有些不喜欢她,但也不背这个锅!” “盈盈!”慕云舒还想再说,慕盈盈已经一把甩开他的手,上前几步走到苏沄曦面前,黑着脸问道:“王妃姐姐,王爷说是我推你下水的,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苏沄曦满脸为难,咬着惨白的嘴唇欲语还休,但看众人的眼神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闭着眼睛咬牙道:“是臣妾酒醉还妄言,不小心落了水,是我自己的错!” 早有人将事情经过告之于众,此时听苏沄曦这番意味不明的解释,众人顿时闻声哗然,脸色皆有些怪异,苏沄曦这话当真说的有水平,话儿听起来好像都是她的错,但看她那副有苦不敢言的模样,又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不知到底是慕云舒冤枉了慕盈盈,还是慕盈盈暗恨于她,当真推了她下水。 嘉明帝面色微沉,恼他连个家都治理不好,丢尽皇室的颜面,出言斥责:“老八,把你的人领回去好生管教,别再在人前闹笑话!” “是,父皇。”慕云深拱手,回头瞪了眼两人:“还不赶紧走?” 第三百五十六章:搜府 上有圣上沉怒,下有百官的眼睛瞪着自己,两女不敢放肆,皆是退到一旁。 慕盈盈只当苏沄曦认了错,证明不是自己推的她,脸色舒缓开来,得了斥责也不减好心情,扬着笑脸儿就退到了一旁。 那边自有宫女扶苏沄曦去凤仪宫休息,纪千雪隔着人群,看她瘦弱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黑夜中,心头郁气顿结,可怜的沄曦,我该要如何才能救你出苦海? 彼时去追赶刺客的侍卫也已回来,众人的注意力顿时从两女身上移开,落在侍卫身上。 “圣上,是属下们无能,没有追上那几个刺客。”领头的侍卫拱手,面色有些为难,似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嘉明帝沉了脸,“有话直说!” “是!”侍卫头头站直身体,平视前方铿锵道:“属下们追至宁王府外,那伙人便不见了踪影,宁王在宫中参加极月宴,属下们不敢擅自搜府,只能回来先行禀报!” 话音才刚落下,便有低低的惊呼声从百官中传出,随即又戛然而止,个个皆是垂下了头紧闭是非之口,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惹祸上身。 侍卫们看起来满身正气,无所畏惧,嘉明帝神色晦暗的看向慕云深:“老四,你的人?” “父皇,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慕云深摇头,眼神直直的与嘉明帝对望,眸里一片坦荡赤诚:“父皇应该知道,儿臣若是要下手,机会多的是,又何必挑极月宴动手?” 也的确如此,老四若是想自己死,当初就犯不上花那么大力气救醒自己。 虽然道理如此,嘉明帝心中仍是存了疑惑,但看百官皆是垂头不敢吭声,收回眼神,脸色晦暗道:“为证你的清白,马上派人搜宁王府。” 慕云深没做过些勾当,自然也身正不怕影子歪,掷地有声道:“儿臣马上回府。” 有了刺客一事,极月宴是办不下去了,此时也月已中天,时辰不早了,百官见状连忙纷纷告辞,不管事实如何,这皇家秘辛,还是少知道的为妙。 苏穆延不好掺和此事,告之两人要小心防范,才随着众人退出御花园。 其实想也知道,云深怎么会傻到在极月宴上刺杀他自己的父亲?问题还是出在嘉明帝心里,对于这个太优秀的儿子,他总有那么丝莫名其妙的怀疑。 慕云深与苏沄蓦赶回府里,管家李叔在门房候着他们俩,听见响动忙披衣起身,看两人皆是面色凝重,顿时心里一个咯噔:“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极月宴上有刺客刺杀父皇,逃到宁王府这边便不见踪影,”慕云深简单解释了句,随即又皱紧了眉,“父皇要派人搜府,你去叫府里的人都到前院来集合。” “搜府?”李叔面有隐怒,“您和王妃拼了命的救他,他凭什么还来怀疑你们!” “多说无益,去叫人过来。”说不气恼也是假的,星眸里闪过恼色又强自压了下去,苏沄蓦握住他的温暖手掌轻捏了捏,转身走向了后院。 刺客肯定不是他们安排的,搜也无妨,但架不住有人在暗后放冷箭,还是小心些为妙。 等府里的下人揉着睡眼才堪堪在前院站好,就有惊马声在府前响起,随即大队的御林军举着火把涌进府来,看见慕云深,统领胡安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得罪了。” “无妨,你们也是奉命行事。”慕云深还不至于将气撒到他们身上,星眸闪过隐怒,便侧开了身子,胡安见状一扬手:“都利索些,别扰了府内清静!” 众人应是,随即四散分开,举着手把各自在偌大的府内搜寻起来,有了胡安叮嘱,倒也是轻手轻脚,没有肆意妄为。 胡安在宫里当差多年,行事缜密深得嘉明帝信任,故而才派来负责搜查宁王府。 手底下的小喽罗都派去搜府,他和慕云深站在庭中等待结果,此刻但见慕云深面沉似水,心里虽对嘉明帝的做法有些诟病,但身为圣下最信任的下属,该说的还是要说。 “王爷,刺客在您这边逃脱,圣上一来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才搜府,二来也是那些蠢货侍卫当着百官的面口不择言,圣上若不表个态度,难以服众,您心里别怪他。” “难怪胡统领能被父皇信任,这番说话的本事,本王都自愧不如。”慕云深面色冷淡的回了句,“府邸本就是父皇赐予的,父皇想要搜查也无不妥,本王不敢有怨言。” 就这酸溜溜的话,难道还不叫是满心怨气? 胡安微摇头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宁王夫妇为救圣上花费了无数的心血,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但如今圣上有令,他也不敢不从。 一时间两人皆都沉默下来,唯有圆月如银盘高悬于空,洒落满地清辉,照得人影斜斜。 很快便有御林军返回来,“统领,东边无异常!” “南边无异!”“北边也无异常!” “西边无异!但发现苏家公子苏枫聂在房内沉睡!” 一队队侍卫归来,皆是没发现任何异常,胡安听着那声苏枫聂,恼得一巴掌就拍在了那侍卫头上,“蠢货,苏公子乃王妃兄弟,搞不懂就别胡说!” 说罢又转脸朝慕云深拱手赔笑:“手底下的人不懂事,王爷勿怪。” 历来搜府就是搞破坏,等人走了府里也就只剩下一片狼藉,慕云深要笑不笑的道:“胡统领客气了,你手下的兄弟没在王府大肆破坏,本王就已经很知足。” “王爷言重了,御林军不是那些不懂礼法的粗鄙之人,可不敢在王府乱来。”胡安讪笑,拱手告辞:“属下这就领队回去,向圣上禀明实情。” 慕云深微点了头,算是招呼过了,冷淡道:“李叔,送客。” 李叔抬手送胡安出去,众御林军也眨眼间撤了个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听着马蹄远去,庭院失去了火把照亮,又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李叔招呼下人们回去继续睡觉,见人散了,苏沄蓦才从昏暗里走出来,身后跟着朔风煦沐一众人等,个个皆是面有恼色。 苏沄蓦行上前来,语带恼怒:“云深,有人在刻意陷害我们。” 第三百五十七章:一语双关 苏沄蓦提前去了后院,便是询问情况,安排事宜,没想到其中果然有鬼。 煦沐负责府里暗堂的日常事务,闻声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几件黑色外袍,眼里带了怒意:“王爷,今夜负责巡府的几名暗堂兄弟发现有人悄悄摸进府,跟上去就见他们将外衣扔在后花园隐蔽的角落里,随即扬长而去,若不是闹这么一出,还想不到他们的用意。” 慕云深沉了脸;“可有人跟上去看那些人到底来自哪里?” “有。”煦沐素来如沐春风的气质染上丝丝煞气,“有暗号传回来,那几名刺客离开咱们这里以后,便四散在城里,只有其中一个进了宫,进锦绣宫之后便没再出来。” “又是玉锦绣!”星眸戾气大盛,玉锦绣当真是欺人太甚,之前顾忌重重未敢向父皇挑明自己的猜忌,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什么能挡住她自寻死路,该是时候让她吃苦头了。 苏沄蓦知他恼恨,宽慰道:“别急,该让她受的罪,一分也不会少。” 想想又道;“苏枫聂只怕藏不住了,找时候送回苏府,也免得父亲日夜替他焦心。” 苏沄蓦叹气,父亲虽然没说,但每次总是欲言又止,便知他心里在记挂着苏枫聂。 “可以,留他在府里反倒是个累赘。”慕云深点头,问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幻心丹又就那么几颗,用在他身上纯属浪费,还不如干脆还回去,省得碍眼。 看月已西沉,皱眉道:“都散了吧,这些账迟早会一笔不落的还给锦绣宫。” 众人这才散去,两人相携回了引凤楼,闹腾了一晚上,也早就累了。 熄了烛火,相拥而眠,迷迷糊糊之际,苏沄蓦忽然直直坐起身,惊醒了慕云深。 在黑暗里不解的望着她,苏沄蓦垂眸幽幽道:“云深,此番父皇虽然没搜查出什么来,但心里始终还是在怀疑咱们,他既然拿了立场出来,那咱们也得该有个态度。” 慕云深还没想到这一茬,闻声星眸几闪,“你是说咱们不能白白受了这个冤枉?” “那是自然。”苏沄蓦只感觉一片好心反而换来羞辱,心里憋屈的慌。 “咱们费了无数心血才弄来药材救醒他,他反倒在百官面前连句相信我们的话都不肯说,反而拿话压我们配合搜府,受此奇辱。” 家是最隐密的地方,搜府也是对人极其的不信任,纵然嘉明帝之前的话说的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慕云深心头也是失望至极,那些针灸的日子,蓦儿几乎每天都要从鬼门关走两趟,才换回来父皇如今的健康,可瞧瞧他的做法,当真是令人心寒。 伸手将她扯下来,揽进怀里闷声道:“你说的对,咱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稍有风吹草动就怀疑咱们,从明日起我称病不上朝,什么时候父皇拿出态度来了,咱们再言其他。” “好……” 凤仪宫时在,嘉明帝执着黑子,正与文皇后对弈。 这段时间他大多宿在凤仪宫,也有平息众女之意,宿在凤仪宫,便无人再有闲话。 眼见黑子已经被皇后的白子所包围,嘉明帝捏着棋子有些犹豫不定,不知道该落在哪边才是最妙,一时难以取舍。 文皇后见状淡笑道:“人生如棋,圣上也因着犹豫才造成现在进退两难的局面,反倒不如早早定下心来,背水一战,也好过最终两败俱伤,谁也落不了好。” 这话一语双关,嘉明帝将黑子选了个角放下,方才面色晦暗的道:“皇后不必劝朕,立储之事牵涉太大,若无十成把握,朕断然不会轻易放权。” “圣上若早早确立太子,如今也无人再为了此事而费尽心机。”文皇后手执白子看似随意落下,却将嘉明帝的黑子又围死了一大片,露出清雅温和的笑:“圣上,您输了。” 玉盘下的黑子已经再无力回天,嘉明看了眼,收回眼神沉沉道:“你如今不仅棋艺越发精进,这说话也较以前犀利了许多,但后宫不得干政,你还是少操些心。” “臣妾明白。”文皇后颔首,清雅笑意不减,话点到为止就好,说多了徒惹事端。 正说话间苏沄曦端着托盘从殿外进来,将盘里的两盅雪参汤放在两人面前,盈若秋水般的眸里带了柔笑:“圣上,娘娘,熬夜对身体不好,快趁热喝了吧。” “你有心了。”文皇后微笑着夸奖了句,遂又问道:“适才落水没吓着吧?身子可有不适?” “谢娘娘关心,沄曦已然无事。”苏沄曦笑着摇头,嘉明帝看了她一眼,端起汤盅尝了口,咸淡适中,味道甘美,也不禁夸道:“苏相倒是生了两个好女儿。” “三妹承乐公主才是才貌双绝,沄曦不及她半分。”苏沄曦进退得宜,落落大方的模样很得人好感,虽然她的生母害了长公主,但罪不及子女,嘉明帝倒也不至于迁怒于她。 说了会子闲话,胡安便进了殿,见苏沄曦站在殿中,想要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无妨。”嘉明帝说了句,随即问道:“结果如何?” 苏沄曦因着落水便离开的早,不知后面发生的事情,但也没出声,只细细听着。 胡安见状也就沉声道:“回圣上,并无所获,只找到了消失已久的苏枫聂苏副统领。依属下猜测,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宁王。” “朕知道老四无辜,朕要的也只是他的态度而已。”嘉明帝点头,“苏枫聂出现在宁王府也无不可,这事就这么过了,下去吧。” “是,圣上。”胡安垂头躬身退了出去,文皇后也暗自松了口气,她就知道那俩孩子不会如此糊涂,但也害怕有人嫁祸于他们,毕竟暗箭难躲。 这会儿得了确切消息,眼看天已将至黎明,倦意也袭了上来,微笑道:“圣上,结果出来了,臣妾陪您去歇息吧?过会儿又该上朝了。” 她这一提,嘉明帝也只觉困乏的厉害,一旁的苏沄曦恭送了两人回寝殿,内心却掀起狂澜,派人找了那么久的弟弟,没想到竟然被苏沄曦扣押在宁王府! 一口银牙都快被咬碎了,水眸里闪过恼意,无论如何也得先把弟弟给救出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无情郎 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文皇后便又服侍嘉明帝起身,赶去朝政。 等人走了,苏沄曦也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匆匆告辞出宫。 她一夜未眠,寻思了好久才琢磨出法子管苏沄蓦要人,又不容她拒绝。这会儿要先回王府打点,自然是没有太多时间再留在凤仪宫。 文皇后知她定是昨夜得了苏枫聂的消息,虽然嘴上没说,但这会儿肯定是去见他了,也就未就多留,毕竟有了兄弟撑腰,她在八王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因着极月节刚过,秋后便又只剩下官吏考核,朝中并无太多事情处理,文皇后才刚刚用过早膳,便见嘉明帝黑着张脸回来,不禁诧异道:“这是谁惹您生气了?” “老四那个混账东西,朕只不过昨夜派人搜了他的王府,今日便敢称病不上朝!” 嘉明帝气得摔了手旁的茶盏,怒声道:“你想想,有承乐在,他还能生什么病?不就是明摆着要和他老子怄气吗?真是气死朕了!” “圣上,宁王虽然大了,但在您面前他也依旧是个孩子。” 文皇后闻声失笑,原来是两父子互相怄气呢。不过云深这招玩的妙,圣上昨夜的做法也确实让人寒心,枉他们小两口之前还拼命救他,是该得给他点教训。 “那又如何?”嘉明帝吹胡子瞪眼睛,“老子打他一巴掌,他还敢还手了是吧!” “圣上,可不带您这么不讲理的。”多年夫妻,文皇后自也不惧他的怒意,摇头淡声道:“孩子觉得受了您的冤枉,定然是要置气的,难道您还与自己的孩子较真?” “朕只是叫他……”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嘉明帝有些气急,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对,但那不也是为了能有个说法?老四又干嘛和自己较真? 恼得又拂袖而去:“老四大了,朕管不了他了,由着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还别起劲来了是吧?文皇后看他气冲冲的出了凤仪宫,心里已经琢磨起来,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再找承乐进宫说说,给圣上一个台阶下,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苏沄曦刚回绛云阁没多久,叫喜乔正准备礼品,那边慕盈盈领着晚雪就找上门来了。 看她在厅里一派闲适的喝着茶,杏眼里满是恼怒,蹬蹬蹬的几步上前夺过她手里的茶盏,“王妃姐姐,你再把昨夜你说过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慕盈盈,纵然王爷允你在府里与我平起平坐,但也不是让你可以随意来我绛云阁挑事。” 苏沄曦冷了脸,后又讥笑道:“看在你年纪尚小不懂事的份上,我不予计较,但你的要求实在让人难以理解,那么多话,谁知你想听哪一句?” “你,你这人说话好恶毒!”慕盈盈气得直跳脚,身后的晚雪却忙扯了她,低声道:“主子,问正事要紧。” “哼!”气归气,晚雪的话还是要听,更何况也是她自己昨夜回来之后,把极月宴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遍,晚雪便说自己被骗了,她气不过便让人守着绛云阁,等到苏沄曦前脚回来,她后脚便知道了消息,硬拉着晚雪来绛云阁。 杏眼瞪的溜圆,“就是那句你落水救上来之后我问你,你回的话!” 这是发现不对劲了啊? 苏沄曦冷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难道你要我说是你推我下的水?” 慕盈盈一听就摇头:“不对,当时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而且表情也不对!” 说着就想上去拉苏沄曦,让她把之前的事再重演一遍,慕云舒进来就见两人拉拉扯扯,眉头又皱了起来:“盈盈,你来绛云阁干什么?” “舒哥哥,晚雪说王妃姐姐昨夜那句话口不对心,她在冤枉我!”慕盈盈松开手,杏眼里满是委屈,“我只是想让王妃姐姐重说一遍,看她到底有没有冤枉我!” 率直天真的话不经大脑就蹦了出来,看慕云舒眼神不善的瞪过来,晚雪只想捂脸,她的好主子啊,说话能不能别想也不想的就把自己给卖了? “王妃已经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跌落荷塘,并无人责怪你,你就别再无事生非。” 慕云舒脸色有些冷淡,看也没看她便径自越了过去,青涩稚嫩的慕盈盈初时让人觉得很新鲜,可她一直这么傻乎乎的又还喜欢别劲,就叫人头疼了。 苏沄曦捧着杯茶递到她手边,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呀,妹妹,已经说了都是姐姐的错,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 哪料慕盈盈一巴掌就拍翻了她的茶盏,任由茶水溅湿了彼此的衣裙,怒声道:“那好,那你和那个男人在水边抱得紧紧的事情当时又怎么不许我说出来?” “妹妹,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啊?”苏沄曦沉了脸,袖手走到一旁冷声道:“我与纪公子清清白白的两个人,若是因此而受得什么名誉伤害,你得负全责!” “再说当时王爷问你话,是你自己点的头,难道谋害我不成,又想来诬蔑我?” “谁想谋害你?谁想诬蔑你?我说的都是事实!”慕盈盈气得眼眶泛红,看向上座的慕云舒,“舒哥哥,盈儿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盈盈,别再胡闹!”慕云舒却是沉了脸色,厉瞪着晚雪,“将你家主子领回去好生看着,下次她若再耍郡主脾气无事生非,本王就拿你问责!” 慕盈盈想也没想的挡在晚雪身前,像只护崽的老母鸡,胀红着脸张开了翅膀,“舒哥哥,是我硬拉着晚雪来的绛云阁,你要罚就罚我好了,别拿晚雪出气!” “娘娘,咱们走吧!”晚雪拉着她的衣袖,却扯不动她的人,慕盈盈犟脾气上来,双脚就钉在了地上,无论晚雪怎么拉扯都不肯移动分毫。 慕云舒看她进府这么久,还是不通世故任性妄为的模样,顺手就是一个茶盏摔在她脚边,碎瓷炸得遍地皆是,满脸阴鸷的厉斥道:“还不走?!” 第三百五十九章:往事如烟 茶盏摔在脚边,慕盈盈顿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哭成了泪人儿,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凶她,抹着眼泪往外跑,一声悲泣响遍绛云阁:“慕云舒,我恨你!” “娘娘,您等等奴婢!娘娘!”晚雪唯恐她想不开,急忙追了上去,苏沄曦看着主仆俩一前一后的出了绛云阁,带着丝讽笑看向慕云舒:“还不赶紧追上去哄哄?” 慕云舒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苏沄曦,本王发现你那张嘴是越发令人讨厌。” “多谢王爷夸奖。”苏沄曦并不以为意,她都不在乎他那个人了,又何须在意他嘴里吐出来的那些臭不可闻的话? 但看喜乔在门外露了头,又不敢进来,遂潇洒起身往外走去:“妾身要回娘家,没时间陪您闲聊,王爷还是去哄芙蓉轩的那个小祖宗吧!” “无事跑去相府干什么?”慕云舒上前拦住去路,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恼怒低吼:“是不是想出去私会纪千雪?你给本王老实待在府里哪也别想去!” “慕云舒,你当真可笑至极,”苏沄蓦狠狠甩开他的手,绝美容颜里满是嘲弄,“我是不是私会纪千雪,干你何事?让开,别挡着我的道!” “苏沄曦,你反了天了!” 温润儒雅的面孔一阵扭曲狰狞,扬手就欲打她,苏沄曦扬起半边脸,冷笑连连:“打啊?你倒是狠狠的打!让世人都看看你这个贤王是如何虐妻的!” “你!”慕云舒高扬着手,看她冷笑求打的模样,恼得狠狠一掌拍在她身后的门上,大怒而去:“滚!你给本王滚的远远的,别在王府里碍眼!” “妾身求之不得!”扬声回了句,看他气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苏沄曦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慕云舒,老娘与你再无恩情,只有仇恨! 极月节本就是出嫁的女儿皆要回娘家看望双亲,因着宫里举办极月宴,大家都要忙着进宫,各自打点,苏沄蓦也把看望父亲的事情提到了今日。 苏穆延知道她要来,下完朝就往相府赶,果然才到府门前,便有小厮前来相告,王爷和王妃一早就到了府里,只等着他散朝归来。 两人正在前厅品茶,苏穆延进来,自是好一番亲热,但是说着说着苏穆延的脸色就忧愁起来:“云深,你不该如此任性,怎可荒废朝政,擅自不上朝?” “爹爹,是女儿撺掇云深不去上朝的。”苏沄蓦接过话头,不悦道:“难道您不觉得父皇的做法太过份了吗?上次江南之事怀疑宁王府不说,这次云深打了胜仗回来,您看他给的都是什么嘉奖?不就是要让云深识相吗?” “这些也就算了,可咱们辛辛苦苦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半句话都没有,到头来只不过因为有刺客打从宁王府门前过,就闹得要搜府,他这样做有意思吗?” 苏沄一口气说完,仍觉得不解气,遂又说道:“他若是怕云深功高震主,我们可以理解身为上位者的心思,但关键是他根本就没给云深功劳,他怕什么?” “这……”苏穆延无法反驳,圣上做的确实过份,“但每日上朝有益于你们自己能及时把握住朝廷乃至整个平朝的大事件,云深不去,就数那几派的人笑得最欢。” “还是先都冷静冷静吧。”慕云深摇了头,“蓦儿说的没错,父皇如今越发喜欢拿捏有功的人,我若不亮出自己的态度,以后宁王府都无宁日。” “算了,你们自己决定就好,”苏穆延懂他的意思,依着圣上的性子玩下去,以后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能和宁王府扯上关系,那他们小两口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不过朝堂大事不可废,以后我白天将那些重要事件都整理出来,晚间的时候你派人过来取。” “如此就有劳父亲了。”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要累到苏穆延了,苏穆延摇了头,笑道:“只要你和蓦儿好就成,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苏沄蓦闻声红了脸,还没来得及和自家的老父亲撒个娇,厅外传来淡讽声:“果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就不知父亲可还记得您还有其他的儿女?” 话音未落,随后赶来的苏沄曦便踏进了厅里,径自拣了位置坐下,苏穆延瞧见她还颇为诧异,想想虽同在京城,但因着八王府的关系难以打通,与这个大女儿也就甚少见面了。 昨晚还被她吓得够呛,不过幸好人没事。看看她身后,并没人再跟进来,不由的沉了脸问道:“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慕云舒呢?” “爹爹,您只怕是忘了慕云舒是怎么对待您女儿了的吧?”苏沄曦端着茶盏冷笑,“他不把您女儿关在绛云阁就已经是烧高香了,哪还敢奢求他一同回娘家?” “那个混账!”提起这件事苏穆延就恼的两眼冒火,曦儿初嫁之时他还能进八王府看看他,但后来无论怎么想办法都进不了八王府,家事又不好扰了圣上,只得作罢。 “爹爹又何必生气?”看得出苏穆延的愤怒不似作假,虽然权力上对自己不予支持,但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切却是真实的,心头蓦而一暖,但又很快淡了下去,轻讽道:“女儿自己瞎眼嫁错了人,女儿自己受着,您老不必操心。” “曦儿……”一句话说的苏穆延心疼不已,她自己想要攀龙附凤是不假,但自己身为人父,明知慕云舒并非良人,却没有极力阻拦,否则她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自责溢满心头,看向苏沄曦的眼神便越发愧疚,为人父母者,只思考着给予儿女的够不够,却忘了当初苏沄曦为了能顺利嫁给慕云舒,可是天皇老子来劝她也不会听。 往事如烟,年少的轻狂自得都已经消磨殆尽,再提起来,也只是云淡风轻的付诸一笑。 苏沄曦看他似乎感慨颇深,自己倒没什么感觉,一个追逐名利薄情寡义的贱男人而已,她早已无所谓,也不怕将来会怎么样,大不了一死。 反倒是看向苏沄蓦,眉眼含笑道:“三妹,我听说枫聂在宁王府,可有此事?” 第三百六十章:双胎 “枫聂?” 听见苏沄曦的话,苏沄蓦还没来得及答话,苏穆延已经激动起来,略显浑浊的眼睛直直看着苏沄蓦,“那混小子当真在宁王府?” “大姐当真是千里眼,昨日二哥才到宁王府,今天你便知道消息了。”苏沄蓦笑笑,想来定是胡安大嘴巴,在宫里说了苏枫聂的事,就是不知道苏沄曦从何得知了。 不过不要紧,反正她也准备把苏枫聂还回来,朝着苏穆延淡笑道:“今日已经带着二哥回来,早先送他去归香阁休息,估摸着这会儿也该醒了。” 苏穆延顿时松了口气,坐直的身子又缓缓靠回了椅背,虽说这个儿子没少给自己惹事,又不服管教,但终归是苏家的长子,由不得他不牵挂。 “父亲。”说谁谁就到,这边话音才落,那边苏枫聂就已经跨进了门,苏穆延看他还较以前白净微胖了些,便知日子过的不错,恼了脸骂道:“混账东西,还知道回家啊?!” “父亲,这不都得怪苏沄蓦?”苏枫聂看他们两口子皆在座,顿时恨得牙痒痒,正想发难,苏穆延却呯的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了茶几上,怒骂道:“那是你三妹!” “好好好,您老最大,您说是三妹就三妹,”苏枫聂不想跟他对吵惹他不开心,将近一年没见,父亲明显现了老态,记忆里的一头黑发如今也花白了大半。 拱拱手告饶,退到苏沄蓦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正想开口,苏沄蓦又笑着截断了他的话:“二哥,我刚刚还和爹爹说你昨夜才到宁王府,你是没瞧见爹爹得知你的消息后那份高兴劲儿,以后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商量着来,行吧?爹爹年纪大了,可禁不起惊吓。” 偏头看着苏枫聂,明眸里闪过警告意味,苏枫聂瞪了她一眼,这个鬼主意极多的女人,话里有话的警告自己,不就是想让自己别说出被她关押至今的事情吗? 但看父亲虽然脸色有些不愉,便眼底的那份高兴却不容作假,苏枫聂想想也只得收回眼神,算是同意了她的条件。 毕竟是他自己先绑苏沄蓦去的西域,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真要论起对错来,自己也少不得要挨上一顿家法。 两人彼此达成共识,接下来的时间自是其乐融融,哄得苏穆延开怀不已,更是催着几人该娶的娶,该生的生。 午间的团圆宴吃的十分圆满,苏穆延看着他们兄弟姐妹相处融洽,心头也颇为高兴,不管是故意哄着自己还是真的心无芥蒂,但看还知在自己面前收敛性子,哄自己这个老头子开心,便深觉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不用自己再劳心。 用过午膳,便各自回房歇息,已经很久未回岸芷轩,里面的摆设一切如旧,屋子打扫的纤尘不染,应是爹爹叫下人时常都来清理的结果。 云深在房里和朔风他们讨论事情,苏沄蓦并不事事插手,自个儿在厅里坐了下来,只是才刚在坐下没多大会儿,远远的便看着个妇人挺着孕肚,牵着个小男孩过来。 雪莺和画越皆自跟着回了府,见状忙道:“娘娘,是荷姨娘来看您了。” 说话间荷姨娘已经走到近前,扶着腰就要行礼,苏沄蓦忙上前笑吟吟的扶起她:“姨娘不必多礼,许久未见,没曾想你又要给苏家添香火了。” “娘娘取笑了。”荷姨娘脸上有些羞意,之前因着身子不便也未去吃团圆饭,这会儿拉过思琏见了她,思琏也被她调教的甚是乖巧机灵,像个瓷娃娃般很是惹人喜爱。 苏沄蓦拿了点心笑眯眯的塞进他手里,随即让雪莺画越带着去廊下玩,这才看向荷姨娘有些过大的孕肚,又查了下腕脉,忽地惊喜道:“有七个月了吧?可是双胎啊!” “娘娘真是好医术,”荷姨娘轻抚着肚子,笑的满脸温柔,“之前已经请大夫看过了,皆说是双胎,让好生休养,相爷更是看重,如今什么活儿也没干,成天就在停云阁里躺着。” “这可不行,”旁人不知道底细,苏沄蓦心中却是有数,压低了声音皱眉道:“你可是头次生孩,又是双胎,可别有了运又没那个命,生生像思琏的生母那般,过不了坎。” 一语点醒梦中人,荷姨娘敛了笑意,眼里露出担忧,“娘娘,今日得知您回府,妾身便特意赶来问问您可有什么好的法子临盆?” 当时思琏生母难产过世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自己可不想步她的后尘。 “双胎也是同样临盆,只是会较难。”在苏越那个年代基本上已经杜绝了难产,但在平朝,一旦难产便意味着踏进了鬼门关,九死一生。 “你平日里还是要适量的活动身子,切忌整日躺着不动。”苏沄蓦想了下,仔细交待她要注意的事项,末了又道:“现在就把稳婆接进府来,以防万一,生产时我若在京中,便叫人速速去王府递信,我来给你压阵。” “娘娘,有您这番话,妾身心中便有底气了。”得了苏沄蓦的允诺,荷姨娘脸上这才又露出笑意来,苏沄蓦见她放松心情,笑道:“这就对了,有什么事千万别紧张,否则极易宫缩,造成早产。” “妾身一定谨记在心,遇事不慌。”荷姨娘本就是暗情,人也聪慧机灵,苏沄蓦说什么,她便牢牢的记在心里,更何况现在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我知道你是个谨慎性子,否则当初也不会被暗堂选送过来。”苏沄蓦点点头,“在府里一切都好吧?有没有下人欺你?” 荷姨娘笑的很温婉,“得相爷照顾,府里下人待妾身都很和善,如今府里没有女主子,相爷便也将当家事务交给了妾身打理,都挺顺心的。” “终归只是姨娘,名分低了些。”苏沄蓦皱眉,或许自己什么时候给父亲说说,想当初沈漪澜青楼出身也抬成了夫人,荷姨娘也未尝不可。 “如今便已经很好,有相爷疼惜,又有思琏孝顺,马上又有孩子降临身边,妾身已经很知足了。”荷姨娘摇头,并不欲争夺太多,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便好。 第三百六十一章:姐弟秘议 苏沄蓦却沉眸不语,荷姨娘想的太过简单,如今苏枫聂年岁渐长,马上就要娶妻,届时少夫人还不知是否良善,便就是为了相府那一亩三分地,只怕也要闹的不可开交。 毕竟没谁会容忍几个年幼的庶子,来与自己夫君争夺家产。 只是这事暂且还不着急,便且先压了下去。与荷姨娘说了会子闲话,便也散了。 那边苏沄曦与苏枫聂初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聚在流霞阁里,看着母亲已经消瘦干枯的不成人样,却依旧昏迷不醒,心中悲楚顿生。 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了无生机,只靠着大补之物勉强吊着口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抛下他们姐弟俩一命归西。 往昔母亲疼爱自己的画面闪过眼前,苏沄曦恨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都怪苏沄蓦那个贱人,若不是她,事情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趟西域之行,苏枫聂已经想清楚了很多事情,皱眉劝道:“阿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若没有母亲先下毒手的因,便也没有后来苏沄蓦奋起反抗的果。” 苏沄曦闻声顿时气得呯的拍了下桌子,怒声道:“好啊,你这个混小子,苏沄蓦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弟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苏枫聂递了茶盏给她,让她消消气,“事情虽因母亲而起,但无论对错,苏沄蓦始终是害了她,咱们身为儿女,理当报仇雪恨。” “这还差不多。”苏沄曦端着茶盏抿了口香茶,眸有忧色道:“阿姐如今在八王府的日子不好过,你可得想办法帮帮阿姐。” 姐弟俩之前就谈了这些事情,苏枫聂对她的处境也是头疼,“不如你别和慕云舒对着干,给他点好脸色,说不定会在王府里好过些。” 苏沄曦冷笑,“哼,他那种薄情寡义的人,我若是指望他,只会死的更快。” “那你想弟弟怎么帮你?”阿姐平素最疼他了,苏枫聂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只是事情有点难办,嫁入皇室虽然享尽尊荣,可娘家人便不得再随意过问。 “说起来是你们的家事,又还是皇亲国戚的,我若插手必定会惹来闲话,更对你不利。而且慕云舒最好权利,可我现在既没功名又无建树,既难帮他实现梦想,也无法掣肘他。” “何须那么费劲?”苏沄曦摇头,水眸里皆是恨意,“慕云舒那个贱人,当初为了得到父亲的助力,可是费尽心思接近我,眼看父亲帮了苏沄蓦,便将我束之高阁,不闻不问。” “可泥菩萨都尚有三分火气,又何况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他越是想得到权利,我便越要让他不能如意,这种贱人,不配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阿姐,你这又是何苦?”苏枫聂听得摇头咋舌,果然女人是不能惹的,惹了便小心引火烧身,“到头来慕云舒纵然垮台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所以才要枫弟你帮帮阿姐,”苏沄曦殷切的看着他,“咱们身为臣女臣子,圣上又有好些子嗣,那至尊之位是想都甭想了,但这并不妨碍咱们去找个明主。你去寻个好主子,咱们暗中助他,只要他日后登基,何愁荣华富贵?” 苏枫聂白净俊秀的脸上闪过苦笑,咽了口口水,阿姐连后路都想好了,看来是铁了心要跟慕云舒对干到底。 见屋里屋外皆无旁人,才小声说道:“一年前你还被关在绛云阁里时,锦绣宫便找到我,让我相助于他们,我迟疑再三才答应下来,后来便有了送苏沄蓦去西域之事。” “六皇子慕云庭?”西域之事她听枫聂提过,也就不再问,水眸里的疑惑却不少,“慕云庭不是常年在外游历,根本无心政事吗?” “那是蒙蔽外人视线的障眼法,其实他这些年都在拉拢那些地方大官,朝中又有玉妃替他打点,再加上玉氏一族的影响,他背后的实力不容小觑。” 苏沄曦沉吟了下,“这么说来,慕云庭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而且你们也已经搭上线。” 苏枫聂答应慕云庭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随意下的决定,“现在明面上有争嫡能力的也就他们三人,慕云舒和慕云深两派皆是咱们的眼中钉,恨不得他们死,自然也不可能合作,也就剩下慕云庭还能谈到一起去。” “既然这样,那你便继续暗中相助慕云庭便是,慕云舒若是有什么动静,我便派人告之你,你们便可提前做好准备。”想想又道:“先别和他们说我的事情,知道吗?” “为什么?”苏枫聂不解,“若是有消息立了功,可是你以后翻身的保障。” “你是我亲弟,你立功不就等同于我立功?”两人商议妥当,苏沄曦也放松了心情,笑着不顾他的抗议摸摸他的头,“你长大了,也该是娶妻的时候了,回头你看好哪家姑娘,就跟阿姐说,阿姐去皇后娘娘面前替你求亲。” 苏枫聂倒不着急此事,“等有合适的了再说,不着急。” “还不急?”苏沄曦拿白眼看他,“你瞧瞧停云阁的那位,苏思琏渐大,她肚子里又有了双胎,指不定是男还是女,若是女孩尚且还好,若又两个儿子生下来,苏家哪里还有你的位置?你这长子生生就要被那贱婢的孩子给挤走。” “而且听府里的下人说,父亲将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那个贱婢打理,看那模样似有意要抬那个贱婢上去,到时候她的孩子都成了嫡子,还有你这个长子什么事?” “阿姐,看来你从绛云阁里出来之后没少办事啊,相府里的事情都这么清楚。” “那是自然。”苏沄曦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自己如今最大的靠山便是这个弟弟,虽然那时还不知他身在何处,但准备还是需要提前做好,只等时机。 苏枫聂眯了眯眼,眼底闪过寒光,阿姐的分析不无道理,但还有所欠缺,“那个贱婢之所以能得父亲疼惜,也只因着府里现今就剩下她,咱们得想想办法,让人替了她。” 第三百六十二章:习武 苏沄曦的一番话不无道理,若是让那个贱婢抬了上去,自己在府里将更加没地位。 苏枫聂眯起了眼,“阿姐,如今府里就剩下那个贱婢独大,咱们得阻止这个势头。” “哦?”苏沄曦有些不解,“父亲向来不听我们意见,如何阻止?” “阿姐你忘了?当初那个贱婢之所以能爬上父亲的床,就是因为容貌里有几分酷似苏沄蓦的娘亲,后又有了身孕,才会提做姨娘。” 苏枫聂眼里有寒光闪过,“如今看那贱婢与苏沄蓦走的颇近,不排除是她故意为之,既然如此,咱们也可以找几个酷似长公主的女人送进府,分走那贱婢的宠爱。” “这倒是个好主意。”细细思索了下,苏沄曦顿时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咱们尽快派人去搜寻,只要相貌相似,甭管身份,只要易拿捏服管教就成。” “弟弟明白,你在八王府行事不方便,这事便交由弟弟去办,保管那个贱婢再也笑不出来。”苏枫聂沉沉点头,那贱婢原是流霞阁里的洒扫婢女,靠着狐媚手段才有今日。 她若安分守己的做个不惹眼的姨娘也就罢了,偏生那狐媚样又极讨父亲欢心,肚子更是不要命的生,为了自己的利益,又如何能容得了她? …… 转眼便是深秋,遍地枯黄落叶,秋风一扫,便漫天飞舞,透出萧瑟之意。 引凤楼的院落里,常青绿树下摆着石桌石凳,此刻却没人去坐,常在府里走动的暗卫皆眼也不眨的盯着院中央正在拿剑比试的两人,不时的或叹息,或惊喜欢呼。 长剑在深秋并不炽热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光芒,不时抖出几朵剑花,煞是有模有样。 “嘿,咱们来赌一把,猜娘娘今日会不会在二十招内落败?” 煦沐睁大了眼,仔细盯着场中的人影,“赌注照旧,谁输谁奉上今日的月银!” “娘娘昨日都撑到第十八招,今天绝对可以撑过二十招!”赌注很小,众人却是兴致勃勃,画越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赌了,娘娘一定能行!” “那我也跟了,”见画越押了能过二十招,雪莺虽然不懂武功,也跟着下了赌注,娘娘才习武不久,便能在王爷手上走那么多回合,已经很了不起了。 朔风笑笑,“现在才十招不到,我觉着今天能到十九招半。” 冷星脸色酷酷,从袖笼里掏出碎银子放在桌上,“二十招半。” 场中两道翻飞的人影自也听到了他们的赌注,苏沄蓦虽然习武不久,但奈何身体奇经八脉皆通,学起武艺来事半功倍,如今内力已经勉强能跻进二流之列。 听到他们的对话,手中长剑不忘进攻,明眸里的笑意堪比秋阳,“云深,来吧!” 慕云深在阳光下露出一口闪闪发亮的白牙,眉眼里蕴着温柔,“蓦儿,接招!” 看两人也加紧了攻势,旁人也更看得津津有味起来,王爷武艺精深,可甚少出手,如今能天天看他拿精妙剑法给王妃喂招,也不失他们众人学习的机会。 管家李叔从院外进来,看两人练剑练的不亦乐乎,也不去打扰,眼里含了笑,静静在旁边等着。 王爷和王妃在府里,府里的气氛都大不一样,从前他们去江南和西域的那段时日,府里下人个个都是板着脸行色匆匆,没有一丝笑容。 如今到哪都是欢声笑语,王妃又擅弄新奇玩意儿,三天两头的,府里便能热闹一阵。 这习武本以为她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一段时间下来,已经有模有样,轻功犹为在行,这剑招如今看来也已经渐渐有了高手风范,能和王爷对招。 众人已经忍不住心头激动,默默小声数着招式,眼看着已经第二十招,画越和雪莺已经喜的跳了起来,而苏沄蓦也已经到了后力难继的地步,二十招刚过,手中长剑便握不住,哐啷一声被慕云深击落在地。 慕云深才用了三成内力喂招,见势连忙收回了长剑,而苏沄蓦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显然已经无力再战。 两个丫头喜的管煦沐和朔风要银子,两人只得无奈掏银子双手奉上,画越随即要给冷星分赃,冷星却把桌上的碎银子全都塞在她手里,冷酷的神情里含了丝温柔,“都拿着!” “哇!”雪莺看得张嘴嘻嘻笑,跑过去扶了苏沄蓦过来休息,“娘娘,您看见没有,画越还没嫁呢,冷星就已经把银子交给她了!当真是羡慕人!” 苏沄蓦听了茶缓过劲来,打趣道:“你要是羡慕,也挑个如意郎君,他若不是不肯把银子给你管,我帮你训他!” “哎呀,娘娘,奴婢让您瞧瞧画越,您怎么反倒说起奴婢来了呀?”雪莺羞的小脸通红,不依的跺着脚,看也不敢看众人,惹得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慕云深听她们闻聊逗趣了几句,见李叔还在旁等候,上前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李叔恭声回道:“王爷,凤仪宫来了口谕,让娘娘明日进宫一趟。” “这是恐怕是父皇的意思吧?”慕云深说了句,星眸里闪过不耐,这段时日他就在府里陪着蓦儿练练武采采药,日子倒也过的逍遥自在,不用去管那些糟心事。 “这个老奴就不得而知了。”李叔摇了摇头,“小太监传了话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再过几日就是官吏考核,这个时候大小官吏都动了起来,很多人都已经坐不住,父皇也不例外,”苏沄蓦听见两人的说话声,接口道:“你已有段时间未上朝,宫里传信说父皇在凤仪宫里发了几回脾气,文皇后肯定是想做和事佬,让咱们给父皇一个台阶下。” “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怎么给台阶?”慕云深皱眉,“父皇若只想咱们认错,他不拿出点态度来,这个朝也就不必上。” “明日我先进宫瞧瞧情况再说吧,看父皇的意思如何,实在不行的话就先拖着。” 苏沄蓦也很无语,父皇只想着他的威严,却不想想儿子的感受,叫人怎么和解? 第三百六十三章:心思较量 嘉明帝特意早早散朝去了凤仪宫。 见文皇后独自坐在殿里,并不见苏沄蓦身影,眼里不禁闪过失望,继而又恼道:“你不是叫太监送了口谕去宁王府,承乐怎么没有来?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圣上,臣妾叫人送个口谕去相府您都知道啊?” 文皇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素来的温和的声音里带了丝恼意,“您在臣妾宫里无故闹了几回,要知道苏妃还是承乐的亲姑姑,您怎么不去她的倾华宫里闹?” “这……”嘉明旁脸色略有些尴尬,他这不是前段时间才封了承乐为镇国公主吗,身分不比苏妃低,承乐若是不愿意,苏妃也拿她没办法,还是皇后的话更有威信。 这才琢磨着想让皇后主动出面和解此事,哪知闹了几回她根本无动于衷,直到前两日吵的凶了,这才往宁王府发帖子送口谕,想来她也是故意气自己的。 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只是没想到承乐连皇后的话也不听,端起茶盏想要喝茶,才揭开茶盖又觉得茶水不合心意,顿时就摔在了地上,恼着脸厉斥:“重沏!” 旁边的华琴姑姑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殿外却传来声笑盈盈的女声:“是谁惹得父皇大动肝火?还不赶紧的沏了父皇最爱的茶水来?” 随着话音落下,苏沄蓦也跨进了殿里,嘉明帝看见她,眸色阴沉,别过脸去不吭声。 苏沄蓦也只当没看见,上前扬着笑脸儿给两人请安,文皇后有段时间没见她了,颇为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坐到身边,清雅的容颜里半是心疼半是责怪:“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和本宫说的?成天憋在宁王府里,也不怕我这个老太婆想念你。” “娘娘,您现在就是窖藏的美酒,香醇浓厚,怎么能称为老太婆?” 苏沄蓦笑着不依的说了句,“承儿在府里也甚是想念您,但奈何俗事缠身,这不得了您的口谕,就立马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先赶着来看您了。” “你这张小嘴就是会说话,”文皇后被她逗得笑开了颜,一旁的嘉明帝看两人亲热的样子,冷哼了声,“老四不是抱病在家吗,身子怎么产样了?” 被问及云深的事情,苏沄蓦敛笑,明眸含了轻愁,“云深是郁气在心才会生病,不过托父皇鸿福,如今正在好转之中,若是一直保持心情畅快的话,应该很快能恢复。” “好一个郁气在心,皇后夸的没错,你这张嘴还真是会说话!”嘉明帝忍着怒气,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知道什么办法才能让他心情畅快,尽早恢复?” “这个……”苏沄蓦迟疑了下,看向文皇后,文皇后忍着笑朝她点点头,圣上如今越发蛮横专断,也该是要有人给他点哑巴亏吃吃了。 嘉明帝看她那副迟疑犹豫的模样,虽然心知老四是在和自己怄气,但也拉不下脸来主动认错,只能逼着他们主动要赏赐,借势下台,沉着脸恼道:“有话就说!” 苏沄蓦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只当不知,脸上浮起丝为难,“父皇,云深只是受了些冤枉气,一时有些想不开,承乐多开解开解他便是了,您无须为此忧心。” “好好好,不肯和朕说实话是吧?”看着眼前酷似长姐却比长姐鬼精灵的女子,嘉明旁气极反笑,笑着笑着又叹气,心思百转千回,终是先开了口,“不就是气朕搜了宁王府?” 苏沄蓦摇头,“父皇,宁王府都是您赐的,您要派人去搜,云深和承乐皆不敢有怨言。” “既然知道道理,那又为何怄气?”嘉明帝瞪了眼睛,“这点冤枉都受不得?” 既然嘉明帝愿意敞开心扉,苏沄蓦便也不再兜圈子,一桩桩一件件的沉声说给他听:“父皇给的又何止是冤枉?江南水患明明赈灾有功,您因着几句闲话便猜忌云深。” 边关之行力挽狂澜击败西域,回来又拼了命的救您,您只是把原本就属于云深的东西还给了云深,这些也都算了,到最后了还只因有刺客从宁王府门前过,您便要搜府,试问这哪里是冤枉,分明就是往敬爱您的儿子心口上插刀子!” 一番话说的嘉明帝脸色红一阵青一阵,到最后又有些羞恼的反驳道:“朕赐他朝堂听政之权,是他自己非要拒绝,又怎可赖到朕头上来?” “父皇,朝堂听政权乃太子专属,云深只不过是个有了封号的皇子,如何敢僭越?” 嘉明帝面沉似水的盯着她:“你的意思是,朕应该把他封为太子,然后再赐他听政权?” “立储之事自有父皇和诸位大臣操心,承乐不敢妄议。”明眸里光华烁烁,并不惧他的恼意,“父皇若真想赏赐云深,又怎么赐他个令他不能接的烫手山芋?” 苏沄蓦也是逼急了,将心里话统纺给说了出来,文皇后看嘉明帝似有被人看破心思,恼羞成怒的意思,连忙打圆场,“圣上,孩子们也是一片赤子诚心,您别往心里去。” “朕还没狭隘到连小辈们的话都听不得的地步,”嘉明帝隐去怒色,气势也压了下来,看着苏沄蓦不卑不亢的模样,沉沉道:“很多时候朕为了稳固皇权,会做出逼不得已的选择,那日选择搜宁王府,确实有所不妥,你回去向老四说说,让他别再和朕怄气。” “父皇,云深对您始终敬爱如初,承乐也定当转达您的意思,”嘉明帝说了软话,苏沄蓦也就就坡下驴,不过话锋一转,又道:“但承乐希望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时,父皇能考虑下云深的感受,而不是为了皇权便把您无辜的儿子推出去。” “放心,朕明白你的意思,”恼怒中又带了点无奈,无奈中又有些哭笑不得,“这件事情就算过了,叫老四滚回来上朝,等下次立功之时,朕再好好补偿他。” 苏沄慕一听顿时笑开了眉眼;“承乐遵命!谢父皇体谅!” “你就是个鬼机灵!”嘉明帝这下是真真的哭笑不得了,刚刚也不知是谁严辞厉色的数落自己,这会儿讨了好便喜笑颜开,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曲长舞 嘉明帝算是认了错,苏沄蓦也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文皇后在旁看着也替她高兴,敢与圣上拍板叫阵,还能让圣上服软,整个平朝也就只有承乐了。 旁人受了圣上的委屈,哪敢吭半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君之念已经根深蒂固,根本就没人也无人敢反抗皇权,唯独伶牙俐齿的苏沄蓦。 嘉明帝坐着稍聊了会儿闲话便又去了御书房处理政事,苏沄蓦许久没来宫中,这会子见了文皇后,自是好一阵亲热。 虽然苏妃才是她的亲姑姑,但却不妨碍文皇后依旧对她爱护有加,两人在殿里正说说笑笑,苏沄蓦给她自己习武的趣事,逗得文皇后乐开了怀。 华琴站在旁边感慨,娘娘的皇子早早夭折,平日偌大的凤仪宫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也只有承乐公主来看她时,才能笑的如此舒心。 正自感叹,文皇后忽偏了头,眉眼里净是笑意:“华琴,你去将本宫的那柄碧霄剑拿来给承乐,她这不是练武了吗,以后也能有把好武器傍身。” 华琴闻声应是,笑眯眯的就去拿碧霄剑,娘娘不会习武,放在库房里也是触景生情。 但凡能取上好名字的长剑皆不是凡品,苏沄蓦看文皇后清雅温和,笑意妍妍的模样,知她是真心想赐自己东西,便也不推辞,只踮了脚尖的往殿门口望。 看她迫不及待的模样,文皇后又是一阵调侃,好不容易等华琴拿来了碧霄剑,略有得意的示意她接过去看看,“这可是本宫当年花了大力气寻来的绝世名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整个世间都找不出几柄这样的宝剑来。” 剑鞘古朴,花纹繁复,苏沄蓦缓缓抽出碧霄剑,便见剑锋如一汪秋水,寒气森森扑面而来,取了根青丝放在上面,果见发丝顺着剑锋飘落,却已断成两截。 没想到从前看过的书里面写宝剑如何如何锋利,竟然全是真的,苏沄蓦愣了下,随即将剑插回鞘里,“娘娘,这碧霄剑太过贵重,承乐……” 话还没说完,文皇后已经摆手制止了她的话,清雅面容上闪过丝忧伤,“这碧霄剑是本宫当年生下麟儿之后,特意命人寻来送给他傍身的,只可惜他福薄早夭,这绝世名剑便也放在了凤仪宫的库房里蒙尘。” “如今本宫与你投缘,也总算是替碧霄剑寻到了下一任主人。”掩去哀伤,笑意温和的握紧她的手,再让她的手握紧碧霄剑,“这碧霄剑还有个妙处,便是剑身柔软,能盘在腰上,可以出其不意的伤敌。” “这个倒是不错,可以令人防不胜防。”看得出文皇后对自己的疼爱,苏沄蓦也未再推辞,而华琴姑姑又捧了条长丝带过来笑着递给她,“王妃娘娘,这是盘在腰上时的剑鞘,用百年冰蚕丝制作而已,轻薄如蝉翼,又能极好的掩住剑锋。” “多谢姑姑。”苏沄蓦接过蚕丝剑鞘,只觉触手丝滑温凉,如若无物,稍稍用力拉扯,蚕丝起了微微弹性,松开手又很快恢复原状,可见其制作之精良。 取出碧霄剑放入冰蚕丝剑鞘内,稍运了内力,果见剑身弯了弧度,再顺势往腰上一缠,搭上蚕丝剑鞘上的锁扣,碧霄剑便完美的贴合了腰身,犹如白锦腰带,根本看不出异样。 苏沄蓦顿时爱不释手,文皇后看她喜爱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苏沄蓦想想又解下碧霄剑,执剑拱手,“娘娘,您赠宝剑,承乐便回一曲剑舞给您,请您欣赏!” 文皇后笑着点头,这孩子不矫揉造作,很是得她心意。 苏沄蓦也当即飞身跃下台阶,手中碧霄剑斜指虚空,剑花闪得寒锋乱眼,心中莫名想起那首诗,随着剑势展开,翻飞跳跃惊若游龙时,浩气磅礴的诗句也朗朗吟诵而出: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诗句大气磅礴又朗朗上口,配合剑舞更显气势,一时间殿里只见寒光闪烁,衣袂飞舞,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在殿中,众人都看得痴了,就连殿外不知何时来了几个人,竟也不知晓。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一声昂扬激越的重喝,结束了整首诗词,而碧霄剑也铮铮长鸣不已,似是为了新主人那不输男儿的广阔胸怀而欢呼。 苏沄蓦收了剑招,微微平顺了下气息,便笑盈盈的看向文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文皇后这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素来清雅的容颜带了浓浓惊诧,从来只觉得承乐智谋无双,没想到她更是能歌善舞,诗词歌赋样样皆通。 脑子有点儿跟不上反应速度,才只点头没来得及说话,殿外就已经响起了鼓掌声,有清朗的男声响起:“没想到镇国公主竟然文武双全,剑舞不错,诗词更是大气!” 苏沄蓦回头,见竟是从来没见过的一男一女,年纪与文皇后相仿,遂又望向文皇后,文皇后回过神来,脸上浮起淡笑:“原来是昭蓉公主和驸马爷来了,快,赐坐。” 昭蓉公主?见文皇后既然出口点了名姓,苏沄蓦也颔首微笑:“公主,驸马。” 镇国公主的尊荣太高,苏沄蓦如今只需见圣上和文皇后时行礼,昭蓉公主没什么反应,满脸木讷,倒是那驸马满眼欣赏,微笑回礼,“见过镇国公主。” “都别站着了,过来坐。”文皇后招呼一声,看昭蓉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才知落座,眼里不禁带了忧色,“驸马,昭蓉的情况还没有好转吗?” “一直如此,这两年还越发严重了些,有时候已经识不得人了。”驸马秦萧清瘦俊朗,言语间也挺温和有礼,“看了无数大夫喝了无数中药,都没见个好转。” “什么顽疾如此厉害?” 苏沄蓦身为大夫,立即就升起了好奇,仔细瞧了瞧昭蓉公主的面色,白中泛青,略皱了眉,“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本宫来瞧瞧昭蓉公主的顽疾?” 第三百六十五章:昭容公主 昭蓉公主虽然仪容得体,面上也涂了淡淡的腮红遮掩那股白中泛青的颜色,但却更像是刷了层青白的粉在脸上,更显瘆人。 “镇国公主但看无妨。”秦萧笑的很随和,苏沄蓦掩去疑惑,走到昭蓉公主身前,哪料昭蓉看见她,顿时就厉声凄叫起来,吓得苏沄蓦连忙后退几步,她这才安静下来。 不信邪的再次上前,昭蓉依旧是尖叫不止,退后又安静,如此反复几次,苏沄蓦确定下来她是怕自己,遂也不再试探,退回了原位。 但看她虽然锦衣华服,金银珠饰加身,却没有自我意识,只懂得尖叫来保护自己,而一旁的驸马不知是早否已习惯这种情况,嘴角竟然还噙了丝笑,让人莫名觉得诡异。 看苏沄蓦狐疑的眼神瞟过来,秦萧敛了笑,清瘦的脸上浮起忧伤,“昭蓉早些年前一场高烧之后便变成了这样,宫里的御医也看过好些回,都查不出什么原因。到如今她见到生人靠近便会尖叫,镇国公主勿怪。” “无妨,昭蓉公主也不是有意为之。”苏沄蓦收回眼神,上头的文皇后见无法替昭蓉把脉,也只得微摇着头叹气,昭蓉是先帝的第十七女,性子柔和与世无争,先帝赐公主府嫁与秦萧,两人琴瑟和鸣,倒也美满恩爱。 只可惜如秦萧所说,早些年前昭蓉公主慕毓蓉因着一场高烧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也所幸秦萧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她身边,且为了她而转修佛道,诚心向佛,只盼她能康复。 文皇后向苏沄蓦简单说了下两人的情况,苏沄蓦听得唏嘘不已,但看秦萧坐到慕毓蓉身旁似想要安抚她,哪料慕毓蓉却是满面惊恐,虽然未曾凄厉尖叫,但一双枯瘦的手青筋毕露,紧紧的拧着膝上的宫裙,似是吓的不轻。 这般模样倒像是看到了最为惧怕的东西,苏沄蓦心头疑惑大起,如果真如文皇后所说两人恩爱如初,那慕毓蓉应是对他非常亲近才对,怎么可能像是看见恶魔一般? 秦萧感应到到她的视线,抬头无奈苦笑;“阿蓉这会儿连我也识不得了。” “驸马一片诚心向佛,替昭蓉求福,终有一日菩萨会听到你的诚心的。”拿起锦帕轻抹了眼角,文皇后最见不得这般苦情事了,华琴见状连忙低声宽慰,唯恐她为此而伤了神。 秦萧的话说的无懈可击,依着他之前的说法,慕毓蓉会恐惧他也在情理之中,可苏沄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了想问道:“平日里昭蓉公主多久一次会如这般识不得人?” “这个说不好。”秦萧忧郁的摇了摇头,虽是已至中年,但看起来也就苏倾言那般言纪,看了眼慕毓蓉才深深叹气,“皇后应当知道,早几年前我带阿蓉进宫时她尚还能笑着打声招呼,如今脑子已然混沌,连简单的坐下都在需要人搀扶。” “就没有大夫能查出是什么原因?”面色白中泛青,肝脾定有问题,这是中医看相断病的基本常识,苏沄蓦不相信连御医都不懂这点常识。 秦萧摇头,“几年前曾请邓掌院看过,只说肝脾虚浮,让补气养神,也没说其他。” 看来慕毓蓉这是患了顽疾?只可惜无法把脉,也就探查不到她体内的具体情况,苏沄蓦微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疑惑,浅笑宽慰道:“邓掌院判断不错,好生给昭蓉公主补着身子,平日里早晚多走动走动,多接触人群,也许会改善她的情况。” “有劳镇国公主费心了。”秦萧点头,算是领了她的心意,文皇后看他几乎年年都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进宫,遂温和笑道:“来替昭蓉拿养心丹的?” “养心丹难制,每年这个时节才会有少少的一批。”秦萧叹气,“只有宫里秘制的养心丹才能压住阿蓉的病,我这也是没法子,每年都得来讨上一些。恰巧今年又逢官吏考核,便比往年来的稍早了些。” 嘉明帝已经点过她后宫不得干政,文皇后略过考核之事,清雅面容上略有责怪,“附马说这话就见外了,怎么说昭蓉也是圣上的妹妹,这养心丹宫中每年都预算了你们的份额,就算你们不来,本宫也是要派人送去公主府的。” “我知娘娘善心,只是自己心中有些羞愧。”白净的脸皮微带了丝羞赧,“只可惜阿蓉的病情越来越重,否则怎么也该亲自向您道谢的。” 文皇后微笑着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苏沄蓦看着呆滞木讷的慕毓蓉确实可怜,想想还是出口提议道:“等什么时候昭蓉公主病情好转了些,驸马可派人至宁王府告知本宫,本宫替昭蓉公主把把脉,看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承乐你能替昭蓉诊治是最好不过了。”文皇后看向秦萧,殷殷叮嘱,“等昭蓉情况好些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去宁王府找承乐,你们俩受了这么多年苦,也该是结束了。” “秦萧谨记在心。”秦萧点头,看将至晌午,遂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娘娘,公主,我和阿蓉还要去御医院拿养心丹,就先失陪了。” “去吧去吧,仔细着点昭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尽管往宫里递信。” 文皇后摆摆手,看被侍女扶着的昭蓉双眼直愣愣的,形同行尸走肉一般踏着僵硬的步伐往外走去,又不禁是一声长长叹息。 苏沄蓦看了眼慕毓蓉,随后眼神便掠过了她,落在她身前大步离去的秦萧身上,不是号称最爱妻吗,怎么连个搀扶都没有? 人在无意间的一言一行都影射着平日里的举止,现在秦萧当着皇后的面都不搀扶下,可想而知在公主府里就更不会管慕毓蓉的死活。 而那白中泛青的脸色,恐怕也不仅仅是身体有病那么简单吧? 苏沄蓦想的出神,文皇后唤了她几声都没听见,不得已只能轻轻摇着她的手臂,见她这才偏过头来望着自己,不禁好奇道:“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唤你都听不见。” 本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说出来难免有疑心病太重之嫌。 不过文皇后素来与自己亲近,有什么话也从不瞒着自己,苏沄蓦沉吟了下,才谨慎道:“娘娘,您说昭蓉公主的脸色为什么白中带青,看着像是失去了生机的枯尸?” 第三百六十六章:解惑 苏沄蓦心中对秦萧很是怀疑,也觉着昭蓉公主的病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被文皇后唤回了心神,沉吟了下才谨慎问道:“娘娘,您说昭蓉公主的脸色为什么白中泛青?” 文皇后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你不也是赞同了邓掌院的判断,让之补气养神?” “从医学角度来说,脸色白中带青肯定是肝脾有问题,但您想想,这内脏有问题,吃药也就是了,就算是越发严重,那影响的也是她的内脏,又怎么会影响她的神经?” “这……”文皇后皱了眉,承乐说的没错,肝脾问题而已,况且前些年昭蓉虽然身子不好,但对人待物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识不得人也就是这几年而已。 只觉似乎有什么问题被自己给遗漏了,心也猛地揪紧起来,苏沄蓦看她反应过来,才又接着说道:“娘娘,您再想想,除却生病,还会有什么情况令人脸色苍白?” 文皇后在遇见苏沄蓦之前,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也算是久病成医,算得上是半个大夫,此刻听见她的问话,当即答道:“这个本宫知道,少见阳光便可令肤色白皙。” 宫中女人害怕韶华逝去,各种稀奇古怪的保养法子都有,这少见阳光便是其中一种。 “也可以这么说吧,就当昭蓉公主是为了皮肤能够白皙,”苏沄蓦略过这个让人纠结的问题,反正结果都一样,“照您的意思也就是要常年待在屋子里才行对吧?” 看文皇后点头,苏沄蓦又道:“常年在屋子里也无可厚非,但常年在屋子里的人,什么情况才会导致她一看见陌生人就怕?甚至尚失了基本的生活能力,连走路都不会?” 这话就已经说的明白了,文皇后想起昭蓉出殿时那姿势僵硬的走姿,脸色陡然大变,眼里闪过沉怒,“你是说……” “娘娘,这都是承乐的猜测,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什么都不能说。”苏沄蓦摇头打断她的话,“据您所说,驸马应当十分疼爱昭蓉公主才对,但您想想今日驸马对昭蓉公主的一言一行,在您面前都尚且不知遮掩,就不难想像出他平日在公主府里的言行。” 文皇后陷入了沉思,一旁的华琴姑姑听的满头雾水,“娘娘,公主,奴婢瞧着驸马对昭蓉公主挺好的啊?还细心安抚公主的脾气,你们怎么又觉得他不对劲?” “你呀,还是欠缺观察事物的眼力劲,”文皇后回过神来摇头道:“承乐说的不错,这事疑点重重,须得仔细盘查。” “奴婢哪能和承乐公主相比呀,公主可是享镇国尊荣,奴婢也就是您身边的宫女。”华琴笑着摇头,这世上能和承乐公主相提并论的女子,只怕还没生出来。 “姑姑说笑了。”苏沄蓦失笑,但也未过多解释,这种事情保持缄默最好。“便娘娘所言有错,这件事情咱们只能暗中观察,看见公主府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万一我的猜测错了,昭蓉公主确实是脑子无故出了什么毛病,而非驸马的原因,咱们大张旗鼓的闹起来,伤了彼此的和气反倒不美。” “那这事就由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需要本宫相助的地方说句话就行了。”文皇后也甚觉有理,承乐凡事考虑的细致周全,听她的准没错。 而苏沄蓦见天色已经至午,陪着文皇后用过午膳,再到其他各宫转了一圈,互相问了近况,等回到宁王府时,天色已经渐黑。 回到引凤楼,慕云深正在厅堂里翻阅古书,看见她回来,忙迎了上去,“怎么忙到这么晚才回来?累不累?用了晚膳没有?” “身子骨有些累,在凤仪宫里陪着皇后用过午膳,又在各宫转了一遍,这才晚了些。”端过雪莺奉上来的清茶抿了小口,才又道:“晚膳在水云殿用过了,有父皇眷顾,如今清芙的日子也越发滋润,云敏那小子还缠着我问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深哥哥呢。” “云敏也挺聪慧机灵的,只要清芙能悉心培养,必定是国之栋梁。”慕云深笑笑,星眸里一片释然,往事如烟,各自安好便成。 “我已经替你答应了父皇,明日会去上朝。”苏沄蓦早已放下他和洛清芙之间的往事,不再纠结,将嘉明帝的话转述了遍,随后又道:“马上就是官吏考核了,听父皇话里的意思,应是想让你参加官吏的考核选拔,有了政绩,他也就能顺理成章的嘉奖你。” “上朝肯定是要去的,但这次的官吏考核有父皇亲自插手,我还是避嫌为妙。” 慕云深不愿意掺和此事,“那些被父皇列了黑名单的官员,多数都是其他党派之人,无论我怎么公正严明,他们都会挑刺,与其费尽心力还不讨好,倒不如隔岸观火。” 苏沄蓦点头,“不出意外父皇明日必提此事,不如荐了慕云舒,让他自己去取舍。” “我若荐慕云舒,他肯定会觉得我要害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慕云舒会是什么反应,慕云深失笑,“还是让父亲他们去荐比较妥当。” “你们决定就好。”云深乃是少年英才,智慧不在自己之下,苏沄蓦也不喜凡事都插上一脚,略过这个话题说了秦萧的事情,皱眉道:“我决定让冷星去公主府探个究竟,秦萧总给我种奇怪的感觉,不弄明白,心里像是结着个疙瘩。” “去查查也好,若是人手不够的话就从暗堂里调。”一如苏沄蓦的想法,对于她所行之事,慕云深向来皆是支持,不过想想又道:“秦萧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的礼佛之人,他更是出资在京郊的寒山寺塑了菩萨金身,你若说他对昭蓉公主不利,只怕无人会信。” “我不需要别人的相信,你信我就够了。”明眸里闪起柔情,似笑还嗔的模样看得慕云深眸色陡深,哑了嗓子,“蓦儿,咱们去生宝宝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家法 既然已经答应去上朝,慕云深一早便离开了王府,赶往宫中。 云深去上朝,陪苏沄蓦练剑的重要责任便落在了几大护卫身上,众人初时还喜滋滋的,以为总算能过把瘾,可随着叮当一声,又一把长剑被削断在地,众人皆是傻了眼。 照沐不服气的凑上前去察看,脸从苏沄蓦手中的碧霄剑旁边掠过,就已觉面皮似被锋刃上的锐气所伤,伸手一摸,脸上已经见血。 苏沄蓦没想到光是剑身上的锋利之气便能伤人,但看煦沐只是捂着脸双眼瞪圆不说话,不禁急了,“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煦沐显然已经傻了,呆愣着不话话,朔风凑过来细看了几眼她手中的碧霄剑,而碧霄剑竟也似有灵性一般,低沉怒鸣不止,似在阻止他的靠近。 一旁的画越和雪莺都已经看傻了眼,“朔风,这是什么剑,竟然会护主?” 朔风满眼迷惘的摇头,不可否认肯定是绝世名剑,但到底是哪一把,他就不知道了。 “碧霄剑,盈若秋水,剑中通灵,据说锻造之时加入了天外陨铁,剑身可随身弯曲,如今一见果然不假。”惊异声从院外传来,却是许久不见的卫杰来了,看见苏沄蓦,顿时拱手道:“娘娘,王爷昨夜下了命令,今早属下便送了几个得力的暗卫过来。” “辛苦你了。”苏沄蓦点对微笑,看来云深是将秦萧的事情记在了心上,特意命卫杰送了人过来。见众人皆眼巴巴的望着手里的碧霄剑,便大方的放在石桌上,打趣道:“看看可以,千万别乱摸,否则惹恼了碧霄剑的剑灵,我可是不管的。” “还真是碧霄啊?”习武之人对名器的关注就如女人喜爱胭脂那般,听着果真是绝世名剑碧霄,就连画越都凑了上去,一睹其真容。 卫杰细细瞧了几眼,满心皆是感慨,“想当年王爷寻名器傍身之时,就曾打过碧霄的主意,只可惜寻遍江湖,也只知碧霄被神秘人得之,多年未再现江湖。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名气稍低些的青云剑,没想到如今碧霄剑竟是出现在娘娘手中。” 提起碧霄,苏沄慕就忍不住叹气,“碧霄乃是昨日皇后娘娘所赐,她当年寻来碧霄是想送给她的麟儿防身,没想到皇子早夭,碧霄便也被深锁在库房之中。” “皇后娘娘这些年来也无子嗣,确实是可怜了些……”画越和雪莺两女也跟着叹起了气,“不过由此也能看出皇后娘娘对您的喜爱,竟然把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绝世名剑都赐给了您,要知道这东西一旦出现在江湖,可是能在整个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 “这么说来我可得把碧霄好生藏起来呀?”苏沄蓦听的紧张,忙不迭的就要把碧霄套回剑鞘,缠于腰间,众护卫看得皆是失笑,“谁要是敢抢娘娘您的东西,咱们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孙子找出来揍成猪头!” “这是谁惹了你们?”慕云深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苏沄蓦笑着扬扬手里的剑,“正在讨论碧霄呢,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散了朝?” “后天便是官吏考核之日,父亲荐了慕云舒负责考核事宜,我左右无事,便索性回府。” 早先便已决定下来不参与此事,所以也并无感触,只是看慕云舒满脸的不敢置信,倒还颇有些搞笑的意味,要知道那指黑名单里面可是有他大批的党羽,一旦他负责考核事宜,势必会对他的人暗中提点。 苏沄蓦笑笑,并不以为意,“既然已经决定下来,那便随他去。” “不过我今儿觉着父亲倒是有些奇怪,”星眸里闪过思索,慕云深沉吟道:“父亲原先下朝之后要么进御书房与父皇议事,要么与我一同出宫,今日不知怎地,脚步匆匆的往宫外而去,我在后面喊了他几声也没听见,好像是故意要甩开我?” “还有这回事?”明眸善睐,浮起一抹深思,父亲掌有他们太多的消息,虽知他不会做出背叛之事,但架不住旁人放暗箭利用他,想想问道:“可知他去了何处?” “含香楼。”光看名字也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慕云深看她脸色不好,连忙举手认真道:“就在朱雀大街上,我跟到门口见父亲进去,我便自己回来了。” “哼,”眼神在他身上滴溜溜转了几圈,看他认真发态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傻子,你没做什么,你慌什么?” 末了又道:“不过父亲进含香楼这件事情不容小觑,他这辈子也只娶了我娘和沈漪澜,不是好女色的人,得找个机会查清看他去含香楼到底是做什么。” “你又想女扮男装进含香楼?”慕云深闻声顿时就黑了脸,“那地方太乱,不许去!” “好好好,我不去成吗?”苏沄蓦着眼,满脸写着我说的是实话,慕云深却哼了一声:“明儿等我下朝之后一起去,你要是敢偷偷去,回来我就,我就家法侍候!” 苏沄蓦闻声撅嘴,这人太熟了就是不好,干点嘛都能被他知晓,一旁的煦沐眨巴着眼,表示不解:“王爷,我在府里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有家法,您是什么时候弄的?” “怎么着,你想试试?”慕云深瞪他,这小子就是喜欢哪壶不开就提哪壶! “不不不,属下就是问问而已。” 生气的王爷就像座万年大冰山,凉嗖嗖的小眼神瞅的人心里发慌,照沐忙不迭的摇头,讪笑着一溜烟的跑了:“那个,我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众人也顿时讪笑着一哄而散,哪里敢留下来触霉头? 见人都被他一句话给吓跑了,苏沄蓦好奇的凑近他:“云深,我怎么也没听过家法?” 慕云深敛了冷意,俯身在她白嫩的耳垂边说了句什么,霎时就见她晕红了脸颊,明眸含嗔娇羞不已,这人如今越发是没个正形了,这样的话也敢说! 看她娇羞如三月桃花,慕云深心情大好,星眸里兴致浓浓,拉着她就往房里去,低声调笑道;“走,咱们去试试!” 第三百六十八章:一本小册子 领了考核差事的慕云舒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到府里,绛云阁和芙蓉轩这段时间都安静了许多,不再整天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烦他,他也乐的轻松。 径自去了点玉轩,赵玉儿已经在院门前等候,看见他进来,柔柔的贴了上去,“爷,用过晚膳了吗,妾身给您备了您爱吃的菜,都还温着呢。” “宫里为了考核的事情忙翻天了,连茶都顾不得上喝,哪来得及用膳。”慕云舒对她的温柔体贴很是享用,大步踏进院内,赵玉儿见状忙给贴身丫鬟桃红打了眼色,吩咐她赶紧把酒菜都端上来。 自从苏沄曦出了绛云阁后与便慕盈盈闹的不可开交,两女成天给王爷找麻烦,渐渐的王爷也不再爱往那两处去,倒是常来点玉轩,这也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温热的酒菜很快便被摆上了桌,慕云舒忙了一天也当真是饿了,又有美人在旁殷勤的布菜添酒,一顿饭吃的很是舒心惬意,比那两个只会斗气挟菜的女人体贴多了。 饭后缓了会儿劲,因想着考核的事情,只得又打起精神去了书房,哪知才进书房,便见案前坐着个蒙面人,正自翻阅着案上那些可有可无的奏折。 慕云舒顿时吓了一跳,刚喝下去的酒也醒也大半,厉声道:“你是谁?” “嘘……”蒙面人竖起手指,轻嘘了声,明亮的眼里闪过精光,紧紧盯着他:“八王爷不必激动,我对你并无恶意,相反,我还是来送你个天大的好处。” “你送我好处?”慕云舒冷笑,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蒙面人从袖笼里拿出本小册子,放在书案上,“这里面记载了圣上会考核官员们的内容,你今日既已接管整个考核事宜,看过便知我所言不假。” “笑话,父皇说过,会临时出题考核百官,难道你还是神仙再世,能未卜先知?” 慕云舒冷笑连连,那蒙面人并不反驳,只是将起身将册子硬塞进了他手里,“先看。” 慕云舒这才逼不得已翻开了册子,可才翻了两页,脸色就已经大变,猛的合上册子,眼里浮起厉色,“这是父皇的笔迹,你到底是谁?这册子又何而来?” “册子是我从清明殿偷出来的,八王爷看过之后须得还给我,我还得放回原处。”蒙面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闪起嘲弄:“怎么,王爷还如此高风亮节,想抓我送官?” “你!”慕云舒看出他眼里的嘲弄之意,脸色有些羞恼,想要扬声唤人抓住这个胆大包天的黑衣人,嘴唇几经翕动,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八王爷何必在我面前装君子,我能找到你,自也是因为我想助你一臂之力,而不是整天坐在案前批阅这些芝麻绿豆事的奏折。” 蒙面人将桌上那些可有可无的奏折一推,顿时哗啦啦的掉了满地,院里有巡逻的护卫听见响动,忙奔到门前问道:“王爷,发生了何事?” 听见护卫的声音,蒙面人也不慌张,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慕云舒,慕云舒面皮抽动了几下,眼里闪过丝犹豫,走捷径,还是靠实力? 最终还是欲望占了上风,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无异样,“不小心碰倒了东西,无须紧张。” 门卫的护卫应了声,随即脚步声便远去,蒙面人这才轻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八王爷果然有胆识,不错,不错。” 慕云舒皱眉:“既然咱们已经决定合作,那你是不是也该把面巾摘下来以示诚意?” “这个不急,等你确定我所说无误之后,我自会来找你。”蒙面人指指书案,“速去誊抄,我还得送回清明殿,若是让圣上发觉册子失窃,必定会追查到底。” 既然决定走捷径,慕云舒也不再多言,拿着册子坐在案前奋笔疾书,书房烛火至三更鸡鸣之时方才熄灭。 蒙面人也等到三更,看慕云舒将册子小心收起来,眼里露出诡异的笑,随即又一闪而逝,拿着册子跳出窗外,送回清明殿。 慕云舒自是没发现他的诡异,有了这本小册子,自己的人便不会被父皇削减太多,而有了他们的拥护,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慕云深清早临出门前,还着重交待苏沄蓦一定得到他下朝回来时才可去含香楼,可等他刚走没多久,苏沄蓦便让雪莺替她画上男儿妆,青丝用玉冠束住,套上男衫,再拿把扇子装门面,乍一看,便是唇红齿白的娇儿,令人辨不出雌雄。 两女苦着脸,想劝又劝不下来,只得纷纷套上男衫,再叫上煦沐朔风这两个真男人压队,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去了含香楼。 去的时辰尚早,楼里的姑娘们大多都还没有起来,瞧着一片冷清的迹象。 老鸨看几人非富即贵的模样,一张老脸笑的像秋后的菊花,围着几人转前转后,“几位爷,咱们含香楼的姑娘们个顶个的水灵,爷可有相熟的,我去叫她们来侍候爷。” “哥几个来这么早就是为了抢位置看头牌,别叫那些庸脂俗粉来碍了公子的眼。” 煦沐不耐烦的挥手,径自挑了处能看得清整个大厅的包间坐下,娴熟的模样看得身后的雪莺直皱眉头,好家伙,瞧他熟门熟路的,似乎经常来这种地方啊? 老鸨堆着笑连忙赔不是,紧接着又道:“原来各位爷都是来看冰瑶姑娘的,冰瑶昨日夜场较晚,得到午后才有时间,各位爷看不是……” “午后就午后,你还怕咱哥几个付不起银子?” 煦沐甩手就是一锭大银子,银闪闪的光芒晃得人眼花,老鸨见状连忙将银子揽进了袖笼里,挥着手帕笑嘻嘻的离去,“阿三,给几位公子上茶上点心!” 阿三是楼里的龟公,闻声答应了句,随后就将茶水点心送了上来,为了冰瑶姑娘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这几位公子哥还只是提前来占座,算不上什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媚术 随着时间推移,含香楼里的姑娘大多出了房,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酥胸半露的在楼里穿梭,苏沄蓦倒没什么,另外的两女和两大老爷们都红了脸,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雪莺拿着媚眼偷瞧了几下煦沐,看他也如大家一般羞涩得眼睛只敢往地上瞟,心里顿时甜蜜起来,初时以为他是老江湖,现在看来也是洁身自好的小伙子。 早已姑娘们发现了这边的几块肥肉,隔三岔五的就有人过来投怀送抱,皆被苏沄蓦挡了回去,眼看时辰已经不早了,压低声音说道:“都别害羞了,那些姑娘们又不是虎姑婆,你们怕什么?把眼睛往门口看,得找准我父亲,看他究竟来含香楼干什么。” 话虽如此,众人也只敢眼角瞟着门口,不敢拿正眼瞧那些衣着举止开放的姑娘,不经人事的模样惹得姑娘们纷纷调笑,若不是有老鸨拦着,只怕就要上来拉他们进房云雨一番。 雪莺都怕了这些女人,个个涂脂抹粉,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居然还敢调戏男人,刚刚还被过来搭讪的女人给摸了把脸蛋,都快恶心死她了。 苦着脸委屈道:“娘娘,若是相爷今日不来含香楼,咱们岂不是要白白吃亏?” “若是不来,我就出银子让你们摸回去。”苏沄蓦笑眯眯的眨眼,慌得几人连忙摆手,这些女人虽然不是虎姑婆,但却是比虎姑婆还可怕的女妖精,送给他们都不要。 正自说话间,楼下大堂里搭建的舞台已经缓缓拉开了幕布,楼里越多越多的男人也开始兴奋起来,冰瑶姑娘卖艺不卖身,每日午后都会在台上表演半个时辰,这也是他们接近她的唯一机会。 随着幕布拉开,清悠的琴声也随之响在大堂里,琴声飘渺如情人低喃,令人如痴如醉。 “好琴技!”苏沄蓦毫不吝啬的给出了赞美,就凭这手琴技,不论那冰瑶姑娘是否美貌无双,当能聚集不少的人气。 正自和着拍子听得渐渐入神,身旁的画越忽然一声低喝,“娘娘!” 苏沄蓦顿时如梦初醒,但看煦沐和朔风皆担忧的盯着自己,而一旁的雪莺已经趴在桌上昏睡,不禁冒了身冷汗:“我这是怎么了?” “琴声里含了媚术,您内力还不够深厚,无法抵挡,”画莺看她清醒过来,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让娘娘中了媚术回去,他们仨加起来都不够王爷砍的。 “雪莺无内力护身,唯恐听多了伤身,我便点了她的睡穴。” 看苏沄蓦的眼神落在雪莺身上,紧邻着雪莺的煦沐忙解释了句,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怜惜,这丫头,昏迷前还瞪了自己一眼,难道就不知自己是在救她的小命? 苏沄蓦没错过那抹怜惜,看来两个丫头的终身大事皆有了着落,不用她操心了。 有了防备,再听琴声时便没有那般飘渺悠扬了,反倒还有股晦涩之意,令人心头发闷。 正自皱眉,耳朵却被两团棉花给塞住了,琴声顿时弱了许多,正想看看是谁如此聪明体贴,抬眼就望进了一双隐含着怒火的星眸里,霎时讪笑讨好:“云深,你来啦。” “哼!”气她不听话,傲娇的别过头去,冷怒森然的眼神落在大气都不敢出的几人身上,“昨天是怎么交待你们的?转眼就给忘了!回府后自己去暗堂领罚!” 几人苦着脸不敢反驳半句,这时候就分外羡慕昏睡过去的雪莺,苏沄蓦看他们的苦样就知道处罚肯定不会好受,不禁拉了慕云深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云深,是我不听话强拉着他们来的,你就别生气了……” 不说还好,一说更气,“你位他们来,他们就不知道制止你?若是出了事情该怎么办?” 明眸眨巴眨巴的看他,“人家知道了,下次,不,绝对没有下次!” 看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摇来摇去,斥责的话还没出口就先心软了几分,慕云深又是气恼又心疼,“再有下次,加倍处罚!” “好好好,保证没有下次!”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苏沄蓦霎时喜笑颜开,朝几人猛打眼色,几人反应过来,连忙音齐齐认错:“属下知错,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都是你惯的!”慕云深瞪了几人一眼,看蓦儿在身旁扮鬼脸装无辜,又是一阵哭笑不得,这丫头如今越发胆大,看来是家法惩罚的力度还不够! 苏沄蓦不知云深在打着主意想要再实施家法,明眸笑眯眯的瞟来瞟去,正自欣赏着楼下大堂里姑娘们的美景,就见门口进来道熟悉的身影。 “爹爹来了!”低声轻呼一声,抬眼见众人皆望向了门口,便也紧紧盯住了苏穆延。 只见苏穆延信步踏进含香楼,而老鸨看见他,一双眼睛顿时晶亮如炬,扬着笑意迎了上去:“哎呀,相爷,您可算是来了,冰瑶犟着一定要等您来才肯弹那曲凤求凰呢!” “冰瑶有心了,你去告诉她,我在老地方等她。”苏穆延微微淡笑,虽然没有少年郎的俊朗帅气,但眉眼间的沉稳沧桑却是那些只会尖叫的公子哥所没有的。 苏沄蓦众人看他拾级往楼上而来,忙放下了包间门口的轻纱,若隐若无的看不清面容。 苏穆延径自走过,在她们旁边的包间坐下,倒也未曾起疑。 不多时一曲悠扬婉转的凤求凰便响彻整个含香楼,苏沄蓦被棉花塞了耳朵,只隐约能听见模糊的声音,再看身旁几人,皆是神色清明,并无异常。 也不知旁边的父亲怎么样了,他一介文人,就和雪莺一样没有丝毫内力傍身,定是这段时间常来含香楼,听惯了冰瑶弹奏的媚音,便再也离不开。 这些年来父亲已经甚少踏足这类地方,又究竟是谁引了他来聆听冰瑶的琴音? 苏沄蓦可不相信他是无聊才跑来含香楼解闷,正自皱眉苦思,舞台上的琴音已经止住,随后又有别的姑娘登堂,一扫雅致,皆是活色生香的热辣火舞,引得台下的男人尖叫不已。 第三百七十章:知音难遇 舞台上的姑娘们个个细腰如蛇,扭得人血脉贲张,不时抛出媚眼,惹来阵阵尖叫。 苏沄蓦收回眼神,便见身边的几个男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并不朝下面看,莹白玉颊上露了浅淡笑意,轻碰了碰身旁的云深:“咱们不如过去看看爹爹?” “别急,”慕云深内力深厚,苏穆延进门时说的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父亲约了冰瑶在老地方见面,咱们先看看冰瑶究竟是何许人也,竟敢公然用媚术来迷惑手无寸铁之人。” 正说话间就见楼梯处有女子缓步上来,身旁有婢女虚扶着她,虽瞧不清面容,但侧影窈窕,身姿轻盈,三千青丝只用简单的玉簪挽住,发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犹如荡在人的心尖。 单是这侧影便已叫人过眼难忘,苏沄蓦心头咯噔了下,若她就是冰瑶,此事只怕难办了。 眼看着女子上了楼梯,朝这边而来,隔着轻纱与众人打了照面。众人眼神落在她白嫩微粉的容貌上,顿时大吃一惊,不由得齐齐望向了苏沄蓦。 苏沄蓦背过身去,直勾勾的瞧着那副美貌容颜,已经愣在了椅子上,若说荷姨娘与已逝的母亲有三分相似,那眼前的女子便有七分神似,恍若娘亲再世。 难怪父亲会如此痴迷冰瑶,苏沄蓦心头涌起涩意,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眼看冰瑶就要从外面走过,苏沄蓦沉了脸,陡然起身就要上前拉住她,幸得慕云深发现她的不对劲,眼疾手快的扯住她,微摇了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的冰瑶发现动静,一双明亮温柔的眼里含了笑意,隔着轻纱望进来,眼看两位主子都拧成了一团,煦沐几人只得扬起了笑,猛摇头着示意没事。 那边苏穆延见她似乎停在了隔壁,遂探出了半边身子,询问道:“冰瑶,何事?” “没什么,奴家马上就来。”见只是几个寻花问柳的公子哥儿,冰瑶也没在意,含着笑意轻移莲步去了隔壁,隔壁顿时传来隐约的说笑声,不时飘入众人耳内。 “放开我!”苏沄蓦被云深制住了身子,气得明眸泛红,“那女人披着母亲的外貌来接近爹爹,肯定是别有所图,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明白!” “蓦儿,你冷静点!”慕云深看她气得双眸通红,心疼的拥住她,“咱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找父亲吵架的,先看清楚冰瑶的意图,再做决定!” 忍了许久的泪珠忍不住滑落下来,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云深,我知道爹爹心里对娘亲有愧疚,可是他不能为了这份愧疚,便对所有长相酷似娘亲的人动心吧!” “父亲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他若是真心喜欢上冰瑶,咱们不能棒打鸳鸯。” 慕云深想得更多的是苏穆延的幸福,荷姨娘虽然与长公主相似,但精神上并不能与苏穆延契合,而冰瑶则不同,看得出琴棋书画应皆是精通,否则苏穆延不会甘愿沉沦。 况且老夫配少妻并不是什么新鲜话题,关键是两人自己能觉得幸福就好。 “幸福固然是重要,但咱们都知道,冰瑶用了媚术来迷惑父亲从而达到留住他的目的。” 苏沄蓦摇头,不同意他的说法,“她若不用媚术,只是单纯的用琴艺用思想和见识来博得父亲的喜爱,那我替父亲出了这笔赎金,将冰瑶接进府里去。但现在她看起来就是动机不纯,谁也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怎么能让这种人留在父亲身边?” “娘娘,冰瑶委婉表达了她的意思,想进相府。”一直运了内力凝神细听隔壁动静的朔风,见她怀疑冰瑶的目的,便立即将自己听来的消息报告给她。 “爹爹他怎么说,有没有答应?”苏沄蓦不听还好,一听顿时急得整个人都上了火,眼巴巴的望着朔风,朔风微摇了头,“相爷还没回话。” 可饶是如此,苏沄蓦也急得抓心挠肝,恨不得立即冲过去好好询问一番,慕云深看她焦急的样子,握住她的手,将内力源源不断传给她:“闭上眼睛,运功将内力贯于双耳。” 掌心传来的内力如洪流,顺着经脉流向全身,苏沄蓦霎时只觉内力充盈了许多,听他的话运功将内力贯于耳中,果然便清晰的听到了隔壁的对话。 冰瑶的声音温柔如水,又带了点愁意,“相爷,刚才是冰瑶唐突了,您别往心里去。” 苏穆延似在叹气:“冰瑶,你若愿意,我可以替你付了赎金,在京城寻座小宅安置下来,不用再卖艺讨生活,以后碰到了好儿郎,便嫁与他,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相爷这是在取笑冰瑶吗?”听得出冰瑶话里含了悲苦,还有丝哽咽,“我就会这手琴艺,离开了含香楼,又无人照应,如何能活下去?” “唉……”苏穆延轻叹,冰瑶却忽又轻笑出声,反倒宽慰起他来:“相爷不必叹气,冰瑶命贱,去不得那等有福气的地方,这小小的含香楼,便就是冰瑶的家,冰瑶不奢求能入相府,但求相爷您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冰瑶,冰瑶就很知足了。 “你这又是何苦?”听得出苏穆延话里的浓浓怜惜之意,苏沄蓦已经变了脸色,生怕他一个不忍心就会答应下来,而那边冰瑶则是淡笑,“就如那曲凤求凰,知音难遇,相爷既知我情意,便也能懂我心思,冰瑶宁愿委屈了自己,也绝不愿让您受了委屈。” 苏穆延身子一震,脸上悲色与喜意交加,“好一个知音难遇……” 当年阿莲最喜欢弹奏的便是这曲凤求凰,如今时隔多年,又有与她极为相似的佳人再弹此曲,难道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自己又怎么能让佳人再受委屈? 心中豪气顿生,就欲张口应承下来冰瑶的提议,旁边的苏沄蓦再也无法忍耐,硬生生甩开慕云深的手,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身前,明眸涌起怒意:“我不同意!” 第三百七十一章:心意难违 “蓦儿?!”苏穆延看着突然冲进来的苏沄蓦,有种做坏事被人当面抓住的错觉,脸上浮起大写的尴尬,“你怎么会在这里?” “父亲,是我带蓦儿来的。”见藏不下去了,慕云深也干脆现了身,站在苏沄蓦身旁说道:“你这段时间的举动有些反常,蓦儿很担心您,咱们便跟来含香楼看看情况。” “我这不是,不是……”被女儿女婿堵在了青楼里,这话传出去都面上无光,苏穆延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看蓦儿愤怒的眼神落在冰瑶身上,只得叹道:“我只是来看看冰瑶。” 被提及自己的名字,冰瑶微微福身浅笑了下,一双妙目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疑惑的望向苏穆延:“这两位是?” “女儿和女婿。”那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苏穆延泄了气,靠在椅背上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冰瑶妙目微转,随即就福身行礼:“奴家见过宁王,宁王妃。” 相府就那么几口人,冰瑶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也不奇怪,苏沄蓦冷了脸,明眸灼灼的盯着她:“你与我母亲有七分神似,难怪我父亲会着迷。” “你若是心思纯净也就罢了,我不会阻拦你进相府,相反还会恭喜你们终于知音相遇,但你在琴音中用了媚术来迷惑我父亲,就是心术不正,这件事我会插手管到底。” “媚术?”苏穆延灰败的神色中闪过诧异,“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能让您在不知不觉中对她着迷的东西。”慕云深接过话头,星眸冷厉的看向冰瑶,“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用媚术来接近苏相?” “相爷自己进的含香楼,宁王又何必赖在冰瑶身上?”妙目幽幽的看了眼苏穆延,轻声说道:“但凡是以乐音求生的行当,或多或少都会学点媚术,否则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客源?” 这话倒也说的过去,苏沄蓦看爹爹脸上又涌起丝喜意,心头暗恼,坐在椅上沉声道:“爹爹,荷姨娘再有段时间便会产下双胎,难道您就不替她想想吗?” “三妹这话就错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父亲又从未亏待姨娘?” 微带着得意的声音从走廊传来,随即苏枫聂也大步走了进来,“父亲,儿子支持您。” 得了儿子的支持,又加上确实喜爱冰瑶,苏穆延壮了胆气,看向面沉似水的女儿:“蓦儿,为父年纪大了,现在只想有个贴心人在身边,你就成全了父亲好吗?” “爹爹!……”苏沄蓦听他几乎是在哀求自己,眼眶忍不住又红了起来,“女儿不是想碍着您的好事,但这冰瑶来路不明,女儿实在是不放心您的安危!” “笑话,冰瑶姑娘一个弱女子,还能把父亲怎么着?”苏枫聂冷笑,“我看三妹你就是对你母亲的死耿耿于怀,要让父亲一辈子都活在你母亲的阴影里!” 没个轻重的话不经大脑就冒了出来,苏穆延霎时就沉了脸怒斥:“闭嘴!” “父亲,儿子说的是实话!”挨了训斥的苏枫聂恼得直瞪苏沄蓦,却被慕云深满面寒意的瞪了回去,转而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您老又是想要个女人而已,她凭什么百般阻拦!” 苏沄蓦气恼不已:“苏枫聂,你处处替冰瑶说话,难道她是你安排的?” “常来含香楼的男人都认识冰瑶,只可惜冰瑶姑娘看不上我,”苏枫聂无所谓的摊手讽笑:“难道你以为所有男人都是慕云深,从不逛青楼?” “逛青楼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有什么可比性?”慕云深脸色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将苏沄蓦拉出包间扯到了走廊边上,星眸里含着隐忧,“蓦儿,你冷静点。” “这叫我怎么冷静?”苏沄蓦臭着脸色,不甘的望了眼包间,见在冰瑶的调和下又说笑起来,脸色愈发难看,“这冰瑶来路不明,偏生爹爹还非她不可!” “你这是气昏了头,你想想这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需要你出主意时你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握住她的手轻捏了捏,“静下心来,想想什么才是对大家最有利的方法。” 对大家都最为有利的法子? 苏沄蓦只觉脑子生疼,看着冰瑶那酷似母亲的容颜就觉得有怒火攻心的节奏,死死咬住唇,拉着云深的手就坐回了原先的包间,眼不见为净。 倒了已经冰凉的茶水拍在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照爹爹现在喜爱冰瑶的势头来看,自己拦得了一时,也拦不了一世,最终冰瑶还是会被接进相府。 而自己若执意横加阻拦,只会令父女之间的隔阂渐深,得不偿失。 就如同治水一般,堵不如疏,要对症下药。 细细思索了翻,明眸渐渐亮开,虽无好脸色,但也不至于再是满腹怨气。 慕云深静静陪在旁边,看她情绪似乎有所缓解,不由露了笑:“想通了?” “想通了,既然阻止不了,那便坦然接受。”苏沄蓦肯定的点头,说着明眸里又含了丝狡黠,“不过她若想进相府,可得是有条件的。” “我就知道我的蓦儿不是那么容易失去理智的人。”慕云舒含笑握住她的手,牵着往隔壁包间而去,“走,去看父亲,他若是知道你同意了,肯定会很高兴。” 苏穆延靠在椅背上,脸色有些颓然,蓦儿向来极有主意,她若是不肯松口答应让冰瑶进相府,自己就算是背着她偷偷接了冰瑶进府,也是好景难长。 到最后来冰瑶受了委屈,自己也与蓦儿成仇,两头都落不好。怪只怪自己听下人们胡传冰瑶极似阿莲,一时忍不住好奇踏进含香楼,否则哪里来的这么多事情? 微闭着眼,满心皆是惆怅,闻得包间里有轻微响动,随即有清淡香风袭至身前,以为是冰瑶过来劝慰,哪料睁开眼就见蓦儿端了茶盏递至自己面前。 苏穆延看她面色仍是余怒未了,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茶盏,“这是?……” 第三百七十二章:主母之位 苏沄蓦双手捧了茶盏递到苏穆延面前,不理他的疑惑,面上颜色虽不好看,但却仍恭敬说道:“爹爹,您先喝茶,女儿有事和您商量。” 这话就委婉多了,只是说有事商量,并不像之前那般态度强硬,苏穆延将信将疑的接过茶喝了小口,随即便放在茶几上,轻叹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看苏穆延满脸的惆怅和哀怨,苏沄蓦也心下不忍,坐在他旁边缓声道:“爹爹,云深说的对,您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母亲离开您多年,您身边又没有个心意相通的解语花,难免会精神孤寂。女儿想通了,您和冰瑶若互相倾心,女儿愿意接纳她入相府。” “啊?”苏穆延上一刻还在悲怜,下一刻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当真?” “您知道女儿的性子,答应的事情就绝不会反悔。”苏沄蓦微笑着点头,看他脸色顿时溢满喜意,心头也跟着高兴起来,人生不过百年,只要爹爹能开心就好。 见他喜得眉梢飞舞的与俏脸含羞的冰瑶对望,苏沄蓦却微敛了笑意,看向冰瑶:“冰瑶姑娘,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还望你如实回答。” “蓦儿?”苏穆延顿时僵住了笑意,苏沄蓦看他生怕自己会伤害冰瑶,不由得苦笑,“爹爹,女儿已经同意您接冰瑶入府,只不过问几句话而已,您怕什么?” “这个,……”饶是在圣上面前也能面不改色铁口直谏的苏穆延,这会儿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略有些尴尬的看向冰瑶,“那个,你问吧,冰瑶,你如实回了蓦儿就好。” 冰瑶倒是没他那么紧张,颊上带着浅笑,显得温婉大方,“宁王妃尽管问便是。” 苏沄蓦这才开口简单问了些她家里的情况,冰瑶皆是一一回答,苏穆延看她只是盘查冰瑶的底细,也松了口气,女儿毕竟心细,这些事情倒是他忽略了。 不过没想到冰瑶竟是江南水灾时逃难而来,亲族皆已不在,本想在京中投靠亲戚,哪知竟也找不着人,无论只能沦落到含香楼卖艺求生。 随意问了些从前的情况,见皆是对答如流,不似有假,苏沄蓦话锋一转,淡声问道:“不知冰瑶姑娘进了相府之后有何计划?” 计划?突然如至的问题让冰瑶有些措手不及,略带羞意的望向苏穆延,苏穆延见状忙要帮腔,苏沄蓦却横瞥了过去:“爹爹,您让冰瑶自己说。” 好吧,见蓦儿出声阻止,苏穆延也只得讪讪的摸着鼻子,不再吭声。 失了外援,冰瑶顿时蹙了细眉,思索了下才羞涩道:“如果可以的话,自是想为相爷再添子嗣,相夫教子,其乐融融。” 大多数的女人皆是如此想法,苏沄蓦没做点评,看向苏穆延,“爹爹,荷姨娘如何?” “荷香虽是婢女出身,但却温柔知礼,这几年来将相府打点的很不错。” 提及荷香,苏穆延对她还是有颇多怜惜,漪澜出事,三女皆嫁,那段时间整个相府给人的感觉就是空旷孤寂,若非有荷香和思琏陪着,都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 没有抹杀荷香的功劳就好,苏沄蓦浮了点儿淡笑,“如今荷姨娘又有双胎在身,对相府对整个苏家的功劳都不可没,爹爹可有考虑过抬荷香为夫人,当家理事?” “不可!”苏穆延还没来得及反应,苏枫聂就已经拍桌而起,对苏沄蓦怒目而视:“那个贱婢又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要处处护着她!” “放肆!”苏穆延厉斥出声,手边的茶盏整个就砸到了苏枫聂身上,杯里的茶水四溅,湿了苏枫聂大片衣衫,顿时就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父亲,大姐说的没错,您就只会偏心苏沄蓦!” “起码蓦儿不会像你这般目无长幼,口无遮拦!”苏穆延同样气的不轻,脸色胀的通红,“你瞧不起荷香的出身,是不是连你自己的生母也要嫌弃?你说!” “母亲和冰瑶一样,虽然身处青楼,但却是冰清玉洁,父亲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苏沄蓦闻声冷笑:“二哥这话说的有意思,身处青楼可以冰清玉洁,难道在府里做丫鬟,反倒就是水性杨花?” “你!”一句话堵得苏枫聂哑口无言,只得恨恨瞪她:“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不知二哥是什么意思?是想比比青楼女子和婢女谁的身份更低贱?” 明眸隐含嘲弄,说起来他苏枫聂还是当年名满京城的花魁所生,有什么脸面看不起家世清白的婢女? 不想和他做口舌之争,偏头看向了冰瑶:“冰瑶姑娘,不知你可有争主母的心思?” “这……”冰瑶本来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哪料苏沄蓦话锋一转就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一时间脸色几变,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若说不想当主母,那肯定是违心话,若直言要当主母,又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正自纠结间,苏穆延已经叹了气,“蓦儿,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主母位置本也就是给荷香留着的,只等她产下双胎便将府里各处的钥匙都交给她。” “父亲……”苏枫聂有些难以置信,苏穆延不看他,转而望向冰瑶,“冰瑶,我给不了你好名分,如若你不愿意,便留在含香楼等有缘人,或是我替你赎身送你回江南也可。” “江南无亲人,而有缘人就有眼前,奴家何必舍本逐末?” 虽然计划不尽人意,但终归还是顺利进了相府,冰瑶浅浅微笑,妙目含羞的看着苏穆延,“相爷,妾身这辈子就跟着您了,只要您待妾身如初,又何需那些虚名?” 答案在意料之中,苏沄慕微笑,“既然如此,那就择个良辰吉日将冰瑶姑娘接进府里。” 见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苏穆延虽只是点头,并未吭声,但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意却是藏也藏不住,苏沄蓦心下感叹,只愿冰瑶是真心对待父亲,也不枉了他的一番深情。 第三百七十三章:偶遇秦潇 转眼官吏考核之日便至,在朱雀大街上随便撞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个大官。 今年的官吏考核由嘉明帝亲自坐镇,估摸着得要月余才能结束,那时都已入冬。 考核初时几天尚还能听着有被刷下来的官员不甘心的哭吼声,可三五天之后,被刷下来的官员便已经逐渐稀少,大多都通过了嘉明帝的考核。 慕云深虽是拒绝了官吏考核之事,但朝里其他的大小事情却落在了他头上,同时还要兼顾着考场那边的秩序,照样忙的不可开交。 每天都是忙至深夜才回府,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便又赶去了了皇宫,苏沄蓦已经连着好些天都没有见过他的面了,天天都是睡着了他才归来,醒时又早已离开。 眼看天近傍晚,已经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了整个下午,画越和雪莺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对视了眼,不禁提议道:“娘娘,都快至晚膳时间了,咱们回府吧?” “行吧,回去。”看着街上的小摊贩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苏沄蓦也失了兴致,好些天没见云深,思念得整个王府都是他的身影,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做事,想着出来逛街散心吧,街上的行人匆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还不如在府里清静。 叹了口气,琢磨着今晚一定要撑着等到云深回来再睡,正想的入神,身后的画越却猛地一把扯住她,“娘娘,小心!” 原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路中间,恰巧有马车飞驰而来,赶车的小和尚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勒住马,急问道:“夫人,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倒是个知礼的。 苏沄蓦回过神来,虽然受了点惊吓,但人却没事,遂摇了摇头。 而车厢里的人被惊动,掀开车帘正欲说话,却看见是苏沄蓦在车前,顿时收回原先的话,笑的很是儒雅:“原来是镇国公主,没伤着您吧?” 车里的竟是驸马秦萧,苏沄蓦微笑摇头,“无妨,下次闹市赶车注意些便是。” “小僧谨记公主教诲。”小和尚连忙竖掌行礼,苏沄蓦看他们这架势,明眸里闪过好奇:“驸马可是要去寒山寺上香礼佛?” 秦萧笑着点头:“明日便是十五,寺里的小师傅便驾车来接了。” “看来寒山寺的师傅们也颇为有心。”苏沄蓦漾着笑意,打量了下面容清秀的小和尚,“改日我也去寒山寺上柱香,敬敬佛,洗洗心。” “公主若是去寒山寺,我当为您扫路相迎。”秦萧为人儒雅风趣,言语间的分寸把握的很好,叫人听了既不会反感又还心生欢喜,苏沄蓦当即笑着点头,“改日定当拜访。” 小和尚回头轻声提醒:“驸马爷,咱们该赶路了。” “如此,那便先别过公主了,改日再相会。”秦萧微笑摆手,苏沄蓦也含着笑意目送马车远去,寒山寺是个好东西,看来自己也该去瞧瞧了。 雪莺看她若有所思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轻声催促:“娘娘,天色渐黑,咱们也回吧?” 苏沄蓦这才收回眼神,心下已然有了计较,便不再停留,赶回宁王府。 回到府里,慕云深已经归来,看他在厅里喝茶,明眸里闪过惊喜:“今日怎么这般早?” “连着考核半月,父皇精力不济,便下令休沐三天,再行考核之事。” 慕云深放下茶盏,看她笑眯眯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星眸里涌起柔意,上前拉过她的手坐下,“今日去了哪里?” “街上闲逛。”她上街只是为了散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想到秦萧的事,遂又和他说了一遍,末了明眸溢笑的说道:“我本还想着明日得独自去寒山寺瞧瞧,既然正巧休沐,那咱们便一起去寺里祈福,顺带瞧瞧秦萧的情况。” “蓦儿,休沐这几日我仍是脱不开身……”星眸里浮起歉意,“百官接受考核,有太多的事务需要处理,今日回来早些,就是想告诉你休沐这几日我得住在宫里头。” “这样啊?”说不失落也是假的,明眸闪过丝幽怨,随即又打起精神笑了起来:“无妨,正事要紧,我去寒山寺住上几日,等你回府时派人送信给我便好。” 寒山寺在京都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寺庙,又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慕云深无奈点头,“等忙完这阵了,我再好好陪你。” “好,那时正好赏雪折梅,温酒夜话。”明眸笑意盈盈,溢满柔情,慕云深也跟着笑了起来,善解人意,暖熨入怀,莫过于蓦儿也。 八王府。 天已入冬,夜晚的寒风呼啸而过,挟起片片落叶,呼啸奔向远方。 书房已经燃起了上好的银骨炭,偶尔发出哔啵轻响,却影响不了慕云舒高昂的情绪。 眼看着考核人数已经过半,他凭着那本小册子,将里面的考核内容私下授予党派中的大臣,现在除了那些脑子愚笨和不得他意的,其余皆如愿留了下来。 坐在书房里噙着笑意翻着花名册,将之后自己这边需要考核的人都圈了出来,父皇连着考核了半个月,下令休沐三天,他也可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去找那些大臣。 心情大好的忙碌着,书房门却被人从外轻轻推开,有人影利落的闪了进来,忙碌中的慕云舒并未发觉异常,直到一声戏谑响起:“八王爷,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是你?!”蒙面人再度现身,慕云舒也收了敌意,温润的脸上浮起笑,引至一旁的小厅,递上香茶,“多亏了你的册子,我的人才幸免于难,来,喝茶。” “喝茶就不必了,”蒙面人推回了他手中的茶盏,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闪过精光,慕云舒看他不肯接茶,面色越有些不愉,“兄台为何还不肯摘下面巾以真面目示我?” “我只是个奉命行事的小喽罗而已,王爷见了我也无用。”蒙面人摇头,复又说道:“我家主子约您明日在京郊寒山寺见面,共襄壮举。” 第三百七十四章:人心易变 “寒山寺?”慕云舒皱眉,似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去赴约,蒙面人也不催他,静静候着。 而这阵子府里各房都未再吵闹,慕云舒也就一碗水端平,有什么好处都是各房平分,苏沄曦也就本着从他身上套消息的想法,一来二去又渐渐热拢起来。 这不看着他为了官吏考核之事忙的焦头烂额,便想着端了参汤送来书房给他补身子,顺便套消息,哪知才到门口便听见寒山寺几个字,顿时屏住了呼吸,细细聆听。 慕云舒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仔细想了下才道:“难怪听着名字甚为熟悉,莫不是昭蓉公主的驸马捐了菩萨金身的那座寺庙?” “王爷好记性。” 蒙面人点头,“有驸马这个幌子在,就算出事也没人会怀疑到咱们身上来。” “昭蓉公主都病的不成样子了,而那驸马也整日只知求菩萨开恩,他连当幌子都不够格。”说归说,慕云舒还是点了头,“你去告诉你家主子,明日寒山寺见。” “好,王爷够爽快。”蒙面人站起身,就要拱手告辞,而屋外的苏沄曦听见动静,忙藏到了拐角处,随后就见一道黑影从书房里出来,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书房里重又恢复了安静,苏沄曦端着汤盅藏在走廊拐处,确定没人后才悄悄退走。 现在送信去枫聂那里已经来不及,而且也不知和慕云舒见面的人到底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万一打草惊蛇可就得不偿失了。 出了院落,看看远处隐约透着灯火的芙蓉轩,水眸里闪过冷笑,有些事就得蠢货出面。 芙蓉轩里,慕盈盈恹恹的抱膝坐在窗前,晚雪和宛嬷嬷对视了眼,眼里皆闪过愁色,主子自那日从绛云阁哭着跑出来之后,便整日茶饭不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王爷最近好像对各房很是公平,有什么赏赐都是各房平分,但看主子好像也没因此也高兴,反倒是越发沉闷起来。 听她又是一声幽叹,晚雪心疼的皱了眉,这人心里的郁气若是过重,迟早会生病,正想着上前宽慰几句,院里却传来了轻疑声:“妹妹何故叹气?” 听出是苏沄曦的声音,晚雪顿时就沉了脸,而窗前的慕盈盈回过神来,杏眼里含了丝诧异与不喜,“王妃姐姐这么晚来芙蓉轩有何事?” “妹妹又何必视姐姐如仇人?”苏沄曦淡笑着回了句,并不恼她的无礼,走至廊下,闲闲的倚在她窗前,望着天幕上一轮冷月淡声道:“妹妹愁的是王爷的心吧?” 看她瞪起眼睛,苏沄曦摆手,“你不必否认,因为我也是从妹妹这个阶段走过来的。只可惜男人的心易变,咱们女人能靠的就只有自己和孩子。” “难得王妃姐姐竟然不给我下绊子,还有闲情逸致来芙蓉轩与我谈心,”一段时间的沉寂,慕盈盈的心智也沉稳许多,杏眼里闪过冷笑,皱了眉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王爷还没有子嗣,咱们俩现在的地位也是半斤八两,谁若先有了子嗣,这正妃之位想必谁也就能长久稳坐。” 子嗣?慕盈盈低头,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里闪过涩意,苏沄曦瞧她低下头去,昏暗的灯火下似有闪亮的东西滴落,微微叹气道:“京郊寒山寺的菩萨很灵验,明日寅时的马车,你若不来,我便自己独去。” 说罢便转身离去,晚雪看她出了院门,顿时急道:“主子,别信王妃的话,她向来诡计多端,咱们纵然要去寒山寺,也用不着与她同路。” “可是晚雪,我想试试。”杏眼里没了往日的灵动活泼,只余细细碎碎的伤痛,“如若诚心求佛最好,若不是,我想赌一把,看舒哥哥的心到底在哪里?”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宛嬷嬷心疼的将鎏金暖炉塞进她手里,“王妃有句话说的没错,男人的心易变,您赌王爷的心,老奴怕伤了您呀!” “所以说,其实你们都不看好我嫁给舒哥哥是不是?”杏眼里急速涌起水雾,模糊了眼前的世界,泣不成声,“可我多任性?寻死觅活非君不嫁,也不知爹娘有多痛心?” 晚雪和宛嬷嬷默默垂下了头,晚雪从前在夫人身边侍候,自从夫人得知女儿非要嫁给八王爷后,便无数次在人后落泪不止,个中心酸,身为人女的主子又怎么能得知?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再叹也无济于事,但看主子眼里的哀伤,只得轻轻点头,扶了她回房:“主子,早些睡吧,奴婢明日早早叫您。” 自古以来情字最伤人,慕盈盈总算明白为什么从前看的那些话本儿里头,公子小姐们总是爱的死去活来,如今落在自己身上,只愿从来不识此字,也不尝其味…… 苏沄曦早早就等在了府门前,寅时刚过,就见晚雪扶了慕盈盈出来,水眸里闪过冷笑,很快又掩饰下去,满脸冷淡的径自上了前面的马车。 慕盈盈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带着晚雪和宛嬷嬷上了后面的马车,后面跟了一行家丁护院,丫鬟婆子,便趁着尚未亮开的天色离开了八王府。 这段时间都宿在点玉轩的慕云舒因着不用上朝,直到天色大亮时才起身,简单的用过早膳,却觉府里似较往日安静许多,不由得皱了眉:“管家,府里怎么这么安静?” 明叔袖手侍立在一旁,闻声恭敬回道:“王爷,两位娘娘寅时便启程去了寒山寺求子,带走了府里部分下人,所以会安静许多。” “寒山寺求子?”神色中隐起狐疑,这两个女人又想搞什么名堂? 去哪里求子不好,偏生要赶巧的去寒山寺。再没有心思用膳,起身往外走去,“去叫人备了马车,我要出府一趟。” 管家自是连忙答应,眼里也浮起喜色,只当王爷听闻两位娘娘要求子,赶着去做护花使者,想来娘娘们入府已久,也该是时候为王府开枝散叶了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寒山寺 寒山寺建在京郊西山之上,冬日暖阳倾泻而下,耀得庙宇恢弘,一片庄严肃穆。 苏沄蓦在府里用过早膳之后方才慢悠悠的赶过来,等到寒山寺时,庙里已经有不少香客来来往往,殿前的香炉里烟雾缭绕,看起来香火甚是鼎盛。 慕云深担心她的安危,将常在府里行走的暗卫将皆派给了她,一行人才进庙门,才有小僧人上得前来,报了名号,便立即引去了后院特意给留宿香客们住的厢房。 前院略显嘈杂,绕过回廊进了后院,穿过月洞门,入目便是一座小小的院落,院前古树石凳,院侧种着小垄翠竹,有轻风拂过竹林,带起沙沙声响,在这冬日更显宁静雅致。 环境很是清幽,苏沄蓦含笑点头,雪莺见状便给小僧人回了礼,“有劳师傅指路。” “小僧份内之事,”僧人一如昨日在大街上所见的小僧一般,皆是眉清目秀,看苏沄蓦并无架子,眼里闪过尊崇:“镇国公主到访,小僧这就去禀了住持。” “不用,有缘自会相见,不用刻意为之。”苏沄蓦摇头拒绝,她本意只是来查秦萧,顺带散心,没必要弄的人尽皆知。 “好一句有缘自会相见,想不到公主竟然也有此慧根。”月洞外传来温润笑声,却是秦萧刚从旁边的院落出来,便听见苏沄蓦所言。 秦萧对于多才多艺的苏沄蓦很是欣赏,不疑有它,看她的眼神落在身旁的老僧人身上,遂轻笑道:“这便是你说的有缘自会相见的寒山寺住持,觉远大师。” “贫僧觉远,见过镇国公主。”觉远大师指扣佛串,竖掌行礼,苏沄蓦看他佛眉皆白垂至腮边,宝相庄严,也连忙竖掌回礼:“大师多礼了。” “觉远大师可是誉满平朝的佛法大家,前段时间才从各地讲学归来,平素是难得见其一面。”秦萧微笑解释,遂又道:“我与大师正要去前面大殿,不知公主可有兴趣同行?” 苏沄蓦笑着点头:“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偶遇又相请,本宫自是要同行一路。” 觉远大师眼前一亮,念了声佛号才道:“公主颇具慧根,不知平日可有研究佛法?” “略有涉猎。”三人前后离开,画越和雪莺在身后几步处跟着,而暗卫们则隐了起来。 山上草木皆枯,唯远远的瞧着有几树红枫如烈火在寒风中舞动,觉远大师听她如此说,指了指山上的草木,“不知公主有何感想?” “岁枯岁荣,等若生死,有生便有死,有死方才能有生。”苏沄蓦随口道便了出来,觉远大师两道佛眉微皱,似在细细思考她话里的意思,而秦萧听着只觉绕口,皱了脸苦笑:“看来我对佛法的理解还是不够,竟然无法感悟公主话中深意。” “驸马不必妄自菲薄,古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 明眸含着浅淡笑意,冬日暖阳细碎的金光洒落在眸底,明亮璀璨,“咱们恰巧三人,各有各的擅长之处,而智者最善以人之长补己之短,而不是以已之短,去较人之长。” “公主心思玲珑通透,我是自叹不如……”秦萧苦笑摇头,眼看前殿将至,一旁的觉远大师却忽停下了脚步,行礼告歉:“得公主一言,贫僧忽悟许久未解之难题,得需闭关细细体悟其中深意,两位施主可留在寺中游玩,贫僧就先告辞了。” 说罢微微颔首,便飘然转身远去,秦萧有些微愣:“大师这是顿悟了?” “也许是吧。”苏沄蓦淡笑,世上总有些被老天爷宠爱的幸运儿,稍加点拨便能明白旁人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明白的道理,但看觉远大师只听几句浅显佛话,便能延伸至精深佛法之中,也难怪他能以佛法誉满平朝。 “本还想着能听大师讲解佛法,如今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略有遗憾的摇头,秦萧收回眼神微笑道:“佛法是听不成了,但寒山寺建寺百年,有许多妙处,不知公主可有兴趣一逛?” “蓦姐姐!”苏沄蓦还没来得及答话,从大殿门前便传出了声清脆的惊喜声,循声望去,见是慕盈盈,脸上也漾起了笑意,“盈盈。” 慕盈盈看见她,连日来的郁闷心情都缓解了许多,扬着笑脸儿跑到她身前,“蓦姐姐,自那日极月宴上一别,我就没再见过你,可是想死我了!” 苏沄曦才从殿里拜完菩萨出来,就见慕盈盈像只花蝴蝶般跑到苏沄蓦身前,还没来得及诧异苏沄蓦怎么也在这里,跟到近前就听见她的肉麻话,顿时就阴阳怪气的道:“哟,我怎么不知道,盈妹你竟和我三妹打的如此火热?” “蓦姐姐是你的三妹不假,但与我喜欢她而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慕盈盈亲热的挽上苏沄蓦的手臂,毫不客气的瞪了眼苏沄曦,而苏沄蓦略微调整姿势时,手指无意间拂过她的腕脉,明眸却是一沉。 掩住心思,懒得搭理苏沄曦,明眸里蕴了笑意:“盈盈,你也是来寒山寺拜佛吗?” “我不信佛。”慕盈盈摇头,天真烂漫的脸上藏了丝哀伤,跟过来的晚雪轻声回道:“公主,是王妃叫主子来寒山寺求子,主子她……” “我懂。”苏沄蓦点头,轻拍了拍慕盈盈的手背,微笑着看向秦萧:“这是昭蓉驸马,刚才约着一起去赏寒山寺,你们可有兴趣同行?” “我跟着姐姐去。”慕盈盈毫不犹豫的点头,一旁的苏沄曦暗咬了牙,本想等着慕云舒过来,但看慕盈盈对苏沄蓦的亲近,说不定是扳倒她的好机会,也沉着脸点头。 秦萧看眨眼间就多了群娇滴滴的女子相伴,也尽责的担起了导游,一路上妙语连珠,风趣幽默的讲解着寺里的景点,逗得众女不时笑声连连,气氛融洽。 一路行至山顶,几树红枫禁不住寒风摧残,只剩零落红叶,慕盈盈神色忧郁的望着红叶出神,秦萧偏头就见她满腹心事的模样,不禁打趣道:“郡主莫不是在思念王爷?” 第三百七十六章:树林探秘 慕盈盈神色忧伤的望着红叶出神,秦萧偏头就见她落寞孤寂的模样,遂不禁打趣道:“郡主莫不是在思念王爷?” 一路同游寒山寺,说说笑笑间几人早已相熟,慕盈盈回神,也不恼他的打趣,杏眼里带了丝悠远,点头又摇头,“你的儒雅风趣,让我想到了王爷曾经也是如此。” “去年红枫正甚之时,王爷曾带我来此赏过红叶漫天舞的景致,也就是在那时,当着寒山寺众多菩萨的面,许下相守一生的盟誓。如今再见红叶,已景是人非。” “八王爷也许是有事情耽搁了,才会没能陪你们再来寒山寺赏景。”秦萧宽慰了句,一旁的苏沄曦闻声,带了点儿冷笑,“因为王爷没来,所有你便不再信佛?” “你懂什么?”慕盈盈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看苏沄曦黑着脸不再吭声,才略有歉意的看向众人:“不好意思,扰了你们的兴致。” “无妨。”秦萧略有尴尬,没想到竟会惹来她的伤心事,苏沄蓦替她拢了拢披风,才道:“信佛与否,与旁人无关,他好不好,你心中有数便成。” “可我心中仍有丝侥幸,否则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慕盈盈叹气,苏沄蓦看她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活泼俏皮,也不禁跟着叹了气,世间太多的痴男怨女为情所困,只愿她能早日看开,脱离苦海。 看慕盈盈兴致并不高,日头也已见午,众人便也下山了,各自分别回房。 寒山寺的斋饭也是一绝,苏沄蓦却是没有心思品尝,脑子里想着与秦萧相处的点滴,蹙眉琢磨,秦萧看起来儒雅风趣,似乎毫无破绽,难道自己的猜测有错? 匆匆扒了几口饭,将碗一推,便起身离房,“画越,你跟着我出去一趟。” 画越连忙应是,雪莺看她小碗的白米饭才用了小半碗不到,不禁摇起了头,看来这斋饭并不合娘娘胃口,也不知她在寒山寺住几日,若是回府时身子清减了,王爷不得心疼死? 苏沄慕则是心里记挂着事,根本就没有尝出味道来,带着画越才跨出月洞,就见隔壁院落闪出条人影,正是秦萧。 连忙缩回身子,看他沿着小径往山里去,等拐过了弯,才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往后山行去,苏沄蓦记得上午时他曾说过,那边是一片常青树林,林里有供香客休息的八角亭,但也只是一片树林而已,甚少会有人往那边去,他们便也未往那里走。 既然只是片普通的树林,他未何要等午后悄悄的独自前去? 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看见秦萧所说的八角亭,他才停了下来,亭里此时已经有人等在那里,秦萧上前,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随后便见他几个跳跃攀至常青树中,隐了起来。 这是要闹哪样?苏沄蓦和画越对视了眼,闹不清秦萧的意图,正狐疑间,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一惊,随即便也如秦萧那般几个纵身跃进常青树里,藏了起来。 幸亏两人今天都是一身淡青色系的衣裙,藏进树里若不细看也发觉不了。 才刚藏好,脚步声便已至近前,透过枝叶缝隙瞧去,来者居然是慕云舒。 画越如那天慕云深那般,握住苏沄蓦的手将自己的内力传给了她,霎时就觉耳聪目明,甚至有种错觉,前山庙堂的诵经声都能隐约听个清楚明白。 慕云舒已经上前进了八角亭,亭里的人穿着连帽黑袍,遮去了大半面容,却并不妨碍慕云舒认出他来,顿时皱了眉:“怎么是你?” 他紧赶慢赶的,至午膳时才到寒山寺,用过午膳哄了那两个女人各自去歇息,便接到飞镖传信,马上迫不及待的赶来,没想到见到的人却令人失望。 “怎么不能是洒家?”苍老阴险的笑声桀桀响起,竟是嘉明帝身边的德喜公公,那满脸的褶子里都藏着狡猾,完全不复平日里忠厚老实的模样,“若不是洒家出手,八王爷以为谁能拿得到那本小册子?” 此话也极有理。 自从有了昏迷又中毒的事件后,清明殿的守卫极严,平日里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想要拿出被父皇藏起来的小册子了。 长吐了口闷气,慕云舒脸上浮起笑意,如果有德喜公公帮着自己在暗中监视父皇,及时将父皇的意图告之,那自己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但心中尚存疑虑,“宫里有机会的皇子不只我一个,不知公公为何选择帮我?” “因为你才是贤王,仁义厚德,而其他的都沽名钓誉之辈。”德喜冷笑,“慕云深和慕云庭城府太深,洒家若是帮他们,迟早会把自己搭进去。”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又被明夸了句,慕云舒脸上的笑意更甚,“既然如此,那以后就有劳公公在父皇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将君意提前告之。” “这是自然。”德喜颔首,随即起身,“若非八王爷执意相见,洒家也不会冒险出宫来寒山寺一见,如今王爷竟已安心,那洒家也该赶回宫中,免得圣上起疑。” “公公慢走。”慕云舒笑着拱手,目送他远去,心里已经是止不住的乐开了花,这人品好就是挡不住那些找上门来的运气,只要德喜给力,以后父皇面前定能顺风顺水! 在凉亭里转悠了两圈,寻思着出来太久也会惹人生疑,正要离开,却觉不远处的来路上似有衣角闪过,眨眼便不见踪影,看那身形,似是个女人? 正想追上前看是哪个女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却听得树林里叮当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敲击出声,顿时就厉了脸色,循声望去,就见条人影急闪离开。 不好!慕云舒脸色陡然黑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女人,想也没想的便追着人影而去。 确定树林里没有人再藏着,画越才带着苏沄蓦飘身而下,掌心里的小红果也顺势掉落在地上,刚刚便是用这东西击中了秦萧腰间的玉佩,发出金铁之声,将慕云舒吸引过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百密一疏 飞快奔下后山,眼看就要到后院,前方苏沄曦急急奔跑的身影引起了两人注意,看来刚刚林子里藏了不少人啊? 朝画越使了个眼色,趁着苏沄曦没注意身后的动静之时,一个提气便纵身跃过了两米高的围墙,再行踏过月洞门,恍若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哪知才过月洞门,便见苏沄曦与慕盈盈皆站在庭院里,正大眼瞪小眼。 这下是休想进房了。苏沄蓦轻咳一声,“大姐,盈盈,你们在干什么?” 慕盈盈一脸防贼似的表情,紧盯着苏沄曦:“蓦姐姐,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雪莺说你不在我便出来了,哪知到了庭院就见王妃姐姐鬼鬼祟祟的模样,也不知她想干什么。” “谁鬼鬼祟祟?”苏沄曦冷脸,“我见你鬼鬼祟祟出来才跟了过来,哪知你想干什么?” 苏沄曦面上皆是冷笑,心里却在叫苦不迭,刚刚看见德喜走后,她想要退身,哪知树林太过茂密,不小心绊了下,露了身形,想必慕云舒也看到了自己。 幸亏临出门前换了件不起眼的衣衫,颜色也与众女的差不多,一时间应该难以猜出谁是谁。 不想和慕盈盈过多纠缠,但看她蛮不讲理的非要拦着路,气得冷笑连连:“让开!” “哼!你说谎!”慕盈盈不服气的瞪了她一眼,跑到苏沄蓦身边,“蓦姐姐,我明明去她房里瞧过,根本就没有人!” “盈盈,你说谁不在房里?”追人无果的慕云舒返回来,就见众女对峙,久不见面的苏沄蓦竟也在场,眼神不禁多瞟了她几眼。 自极月宴之后便未见过她,此刻见她黛眉微扫,红唇润泽,珠玉挽发青裙罩衫,一颦一笑间都极尽清灵飘逸之感。 仿佛每次见她,都会较前次更增美色,令人百看不厌。 众人都察觉到他的视线,苏沄蓦忍不住皱眉轻咳了声,慕云舒这才回过神来,堆了笑意与她打招呼:“蓦儿莫非也来求子?”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调戏之意,苏沄蓦冷了脸色,“八王爷自重,勿唤本宫闺名。” 脸色冷淡,颇有些言辞厉色的意思,慕云舒顿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苏沄曦看得暗中冷笑,慕盈盈却是满眼佩服,也只有霸气的蓦姐姐,才敢如此和王爷说话吧。 在苏沄蓦那里搭不上话,只得又将眼神落在了慕盈盈身上,“盈盈,你说谁没在房里?” “没有谁,我和王妃姐姐闹着玩的。”慕盈盈眉眼低垂,面对他时神色中的哀伤更甚,一句话堵住了慕云舒,却也让慕云舒将视线成功的转移到苏沄曦身上,回忆起树林里一闪而逝的衣角,似乎与她身上的衣裙颜色相吻合,但看周围几女,好像又皆是差不同的颜色。 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是什么颜色,慕云舒探究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几圈,便也只得作罢,那么远的距离,就算是几女之中有人藏在那里,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苏沄曦见他移开眼神,顿时暗暗松了口气,正想找个借口离开,秦萧从他的院落里走了出来,温文尔雅的脸上带了丝淡笑:“大家都不歇息,在庭院里聊天晒太阳?” “驸马。”苏沄蓦笑着打了招呼,一旁的慕云舒却满眼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下秦萧,刚刚他追的那个人,身形似乎和秦萧相差无几,难道是他? 衣衫定然是后换的,视线往下瞟,落在那双软履上,顿时神色巨变,却又很快掩饰下来,他追赶时那个慌不择路,曾跑一段黄泥路,眼前秦萧的鞋帮上也有星星点点的黄泥! 显然是回来的时候太过仓促,只来得换衣便急着跑出来撇清嫌疑了,却忘了软履也会暴露他的行踪! 秦萧一早就注意着慕云舒的神色,但看他看见自己的软履时心中暗道不妙,居然忘了换鞋掩饰痕迹,只是此时再换也来不及,只得微笑道:“八王爷何故一直在打量我?” “只是瞧你这双软履不错,多看了几眼而已。”慕云舒稳住想杀人灭口的冲动,淡笑着回了句,随后又问道:“外面这么吵,难道驸马一直在里面安心歇息?” “我那小院里有片水塘,便在那里走了走。”秦萧恍若这才发现软履上的脏污,略有歉意的笑道:“原来是软履不小心弄脏了,王爷说话当真委婉。” 事情似乎说的挺合情合理,慕云舒压住疑惑,也没再追问下去,秦萧若有心掩饰,今天就算是说干了嘴也是白搭。 没想到一心替妻苦求菩萨开恩的秦萧竟然深藏不露,慕云舒心下发紧,幸而今天只是与德喜见面,并未聊太多的机密之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纵然如此,为免日后徒生事端,这秦萧也是留他不得了。 眼里的杀机一闪而逝,落在了时刻注意着他的秦萧眼里,温文尔雅的眼底闪过厉意,本想与你互利互惠,没想到你竟起杀机,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让你好过! 两人各怀鬼胎,而一旁的众女已经不耐,苏沄蓦没耐心陪他们周旋下去,举步就欲离去,哪料慕盈盈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衣袖,“蓦姐姐,我想找你说会儿体己话,可以吗?” “盈盈?”慕云舒霎时就阴沉了脸色,“别再胡闹,跟我回房去!” 苏沄曦冷笑,火上浇油:“盈妹现在和三妹打的火热,怎么会愿意和我们回房?” “你用不着挑拨离间,我只是想和蓦姐姐多待会儿,有什么不可以?”慕盈盈向来不喜打听八卦,自也不知几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慕云舒见她又不听话,顿时厉斥:“过来!” 厉斥声半个庭院都听见了,慕盈盈霎时就红了眼眶,苏沄蓦不想因为自己而闹得他们夫妻感情不和,正想开口劝说,慕盈盈却抢先满眼哀求的望着她:“蓦姐姐……” “这……”苏沄蓦有丝为难,照理说不该插手八王府的家事,但看慕盈盈的可怜模样,又不忍撇下不管,一时间也不该如何是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好好对待 那边慕云舒见两人眉来眼去,不把他放在眼里,眼里怒火更炽,阴声冷笑:“承乐公主,你给本王的侧妃下了什么药,让她对你死心塌地?” “这话就有意思了,你的侧妃是个人,不是你的宠物,她也有她自己的思想和喜好,她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莫非你仗着是她的夫君,便还想限制她的人生自由不成?” “少给本王讲那些让人听不懂的大道理!” 慕盈盈本身没有可取之处,但她身后的安亲王府可不同,慕云舒是断然不会让她和苏沄蓦过多接近的,脸色越发阴沉,“是不是你蛊惑了盈盈,让她连家都不认?” “王爷,是妾身自愿和蓦姐姐在一起的,您又何必怪到蓦姐姐头上。” 称呼变了,那份感觉也随之淡去,杏眼里蒙了层雾,福身后退开两步,哽咽不已:“妾身只是想和蓦姐姐说会儿体己话,为何不可?” “盈盈,没想到你是越来越不懂事。” 慕云舒眼里也蕴了失望,看有人在对这边张望,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影响了自己的名声,虎着脸拂袖而去,“我是管不了你了,你既然愿意跟着苏沄蓦,那就随她去吧!” 见慕云舒离开,苏沄曦也冷笑一声跟了上去,没想到慕云舒却突然停了下来,差点一头撞下去,有些不明白看向他,就见他望着那边苏沄蓦和慕盈盈离去的背影发痴。 眼底有恨也有爱,纠缠在一起,便成了爱恨不得的模样,最终却又变成了咬牙切齿,但看她身只跟着两名婢女,心底浮起冷笑,苏沄蓦,你给我等着! 苏沄蓦挽了慕盈盈的手回院里,小心的扶她坐下,轻叹不已:“你明明喜欢他,如今又有了孩子,又何苦与他怄气?” “蓦姐姐……”珠泪垂落,哀伤不止,她身后的晚雪和宛嬷嬷却是吓了一跳,抢上前来仔细的将她上下打量了遍:“主子,您当真有身孕了?为何不告之王爷?” “我也才发现没多久。”慕盈盈摇头,满眼苦涩,“王爷看中的只是安亲王府的实力,与我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就算是告诉他了又能怎么样?” 这话说得两人皆是默默叹气,慕盈盈咬了牙,抓住苏沄蓦放在桌上的手,“蓦姐姐,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知道你的医术很高,你帮我流掉他好不好?” “嚇,别胡说!”想到自己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儿,苏沄蓦仍觉得心痛不已,见慕盈盈竟主动要流掉孩子,顿时就沉了脸色,“有什么话就和好好八王爷沟通,千万别做傻事!” “姐姐,我知道你心地正直,才敢求了你。”慕盈盈苦涩摇头,“当初嫁人时爹娘在哭我在笑,自以为嫁了如意郎君,如今轮到报应来了,舒哥哥他根本就不是我的良人,你说,这个孩子我该要怎么留下他?我甚至不敢想像以后在八王府的生活!” “也许你该把孩子的事情和他说说,慕云舒至今还无子嗣,你若生下孩子,他也许对你会有所不同。”苏沄蓦说的很是违心,但也不忍她就如此轻率的流掉孩子。 只是她自己都不信的话,慕盈盈又怎么会相信? 杏眼里蒙了灰败,“姐姐若不帮我,那我便自行去找大夫,死活也就这条命罢了……” “傻姑娘,你若出了事,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想想你身在南疆的爹娘该得多伤心?” 一把扶正她的身子,明眸里带了厉色:“这世上不仅仅只有爱情,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值得我们去做,你要打起精神,千万别做想不开的傻事!” “主子,您别吓奴婢啊!……”晚雪和宛嬷嬷吓得眼泪横流,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公主说的没错,您想想老王爷和王妃,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最痛苦的便是他们!” “爹,娘……”初时哽咽,后又悲从中来,忍不住号啕大哭,苏沄蓦抱着她娇小的身子,也忍不住心酸,明明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却偏偏被迫尝了情之苦涩。 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背,“哭吧,哭吧,哭过了也就好了……” 这一哭,直哭得声嘶力竭,天昏地暗,似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不知哭了多久,才听哭声渐歇下来,而后颈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苏沄蓦低头一看,她竟是哭得睡着了。 晚雪满脸的心疼:“公主,让您受累了,奴婢叫人来送我家主子回房。” “无妨,你就先让她在我院里歇着。”唤来画越将慕盈盈送进房里,看着满面心疼的晚雪,“你是盈盈口中的晚雪吧?她说你很聪明,也很服气你说的话。” “是主子她谬赞了。”晚雪微摇了头,心里的忧愁一点点弥漫开来,把人困在中央难以呼吸。苏沄蓦看她娟秀的脸蛋上尽是忧愁,不由宽慰道:“盈盈性子活泼开朗,这段时间你们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做出攸关性命的事情才行。” “公主,您不知道,主子她在府里是真的不开心……”提及那些足以让人心碎的事情,晚雪不禁红了眼眶,一桩桩一件件的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主子在安亲王府之时无忧无虑,老王爷和夫人都说过,以后的夫婿不求他富贵尊荣,只要真心对主子好就行。” “八王爷用了手段接近主子,府里上下都知道,但偏偏主子一头栽了进去,寻死觅活的非君不嫁,老王爷和夫人只得含泪千里送女,只求八王府能尽心对待主子。” “安亲王府人丁简单,主子从未见过后院的那些勾心斗角,从前刚进王府时还好些,后来您的姐姐从绛云阁出来后,整个王府便不知安宁。心思单纯的主子又哪里是王妃的对手?天天受气天天哭,王爷还时常训斥她,到如今只落个了心灰意冷。” “盈盈说话心直口快,有时候确实比较容易得罪人。”对于简单纯真的慕盈盈,苏沄蓦是深有体会,“慕云舒既已把盈盈从遥远的南疆哄过来,就该好好对待她才是。” 第三百七十九章:失魂草 “八王爷看重的只是安亲王府的实力,又哪里对主子有真正的儿女私情在其中?”晚雪红着咬紧了牙根,忽然跪地,身后的宛嬷嬷看她跪下,也扑通一声跟着跪了下去。 苏沄蓦连忙示意画越扶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晚雪重重磕了个响头:“公主,若是主子她真想打掉腹中胎儿,还请您成全了她。” “这……”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苏沄蓦顿时为难起来,晚雪看她似是不愿,声音里又多了丝泣意,“公主,您也知道,八王爷并非良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想办法带着主子回南疆,让她忘却这段痛苦的记忆。但如若生下孩子,她这辈子便会被羁绊在八王府里,依着八王爷的心性,主子永远也不会快乐。您知道她从前是个率直开朗的姑娘,难道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陷入火海吗?” “晚雪,毕竟是条生命,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的请求。”苏沄蓦沉吟了下,还是委婉的拒绝了她,“这两天我找个机会试探下慕云舒的反应,再决定留不留孩子,如何?” “多谢公主替我家主子费心了。”晚雪感动不已,若非当真被逼上绝路,她也不愿意看着主子流掉孩子。八王府的下人都传宁王府的人如何可恶,但看镇国公主的教养,便知府里的下人素质绝不会低下,低下的,只是那些喜欢造谣生事的人而已。 苏沄蓦看看床榻上的慕盈盈,幽幽叹了口气,她怀上了孩子,却被逼得不敢留下,而自己和云深都盼着再怀,可自那次无奈小产后,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却还是毫无音信。 简直就是天意弄人。 慕盈盈这一觉当真是睡了个天昏地暗,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欠缺都通通给补上了,若不是苏沄蓦一再保证她只是放松情绪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晚雪都要急疯了。 但看亥时已经过半,苏沄蓦也要歇息了,而霸占了整个床榻了人还是无半分清醒的迹象,晚雪无奈只得央了画越,让她将主子先送回自己的院落再说。 毕竟现在还是慕云舒的人,夜不归宿说出去也不好听,苏沄蓦也就没再阻拦,等画越回来,服侍着洗洗漱漱,眼看已经快至午夜,便也熄了烛火歇息。 慕云舒接到苏沄蓦院落已经熄灯歇息的消息,顿时冷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蓦儿,你与我青梅竹马长大,又有婚约多年,我没尝着你半分滋味,倒成全慕云深那个王八蛋吃到了嘴,你等着,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带了侍卫悄悄摸进苏沄蓦的院落,院子的格局大同小异,也就那么几间厢房。 慕云舒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指了指窗户上糊着的白纸,立即就有侍卫会意的拿出个小竹管,用手指将窗纸戳了个小洞,小心的朝里面吹着迷药。 约摸着过了个一刻钟,估计迷药已经生效,便有侍卫上前拿匕首小心的挑开了门栓,随着轻微的一声吱呀推门声,三人鱼贯闪进了房里。 女香客的房间多了屏风遮挡,慕云舒带头摸到屏风旁,才堪堪绕过去,便觉眼前忽然似有清香气息闪过,随即脑子便有些混沌起来。 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便彻底尚失了意志力,心头只有一个念想,找到苏沄蓦!一定要找到苏沄蓦,把她变成自己的人! 只是还没等他迈步,身子一软,便整个倒在了地上,朔风从他背后露出身形来,隐有后怕道:“娘娘,您没受到惊吓吧?” “无妨,就凭他这点小迷药,还伤不了我。”苏沄蓦从黑暗里走出来,踢了踢脚下如死猪般的慕云舒,满眼皆是嫌弃,“我给他下了失魂草,你将他送到苏沄曦房里去。” “失魂草是什么?”清脆的声音含着忧伤与不解,苏沄慕循声望去,就见慕盈盈站在房门口,身后跟着满脸无奈的晚雪。 “蓦姐姐,我刚回房就醒了,出门找吃的就见王爷往这边而来,便悄悄的跟了过来。”杏眼里一片平静,看不出喜怒,“我看见王爷往房里吹东西了,失魂粉又是什么?” “慕云舒下的是迷药,会让人昏睡醒,任人为所欲为。”看她并不让步,只想要知道一个真相,苏沄蓦只得解释道:“失魂草会让人失去辨别能力,只记得中招之前最想做的事情,我现在让朔风将他送到苏沄曦房里,就是想知道他进我的房间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晚跑到蓦姐姐你的房间里来,还要偷偷摸摸的给你下迷药。”声音平铺直述,并没有起伏,苏沄蓦看她极不对劲的模样,不由得担心的轻唤了声:“盈盈?……” “我没事。”慕盈盈摇头,转身往门外去:“走吧,王妃那边未见灯火,应是歇息了。” 苏沄蓦见她态度坚决,一定要跟着观看全程,无奈之下只得让朔风扛了慕云舒,让煦沐找人将那两个侍卫也带上,一同去了慕云舒他们所在的院落。 他们的院子离的较远,也挺大的,慕盈盈告之苏沄曦住在哪间房,朔风便上前用暗劲拨开门栓,轻巧的闪身进去,将慕云舒放在屏风旁,点开他的穴道,便飞速退出房。 因着慕云舒已醒,房门老旧难免有吱呀声,唯恐惊动他,便留了丝小缝,也便于观察。 房里的慕云舒从混沌中略略清醒过来,犹记得有股清香在鼻端,像极了苏沄蓦的体香,看床榻上隐隐蜷着个人影,眼里露出**,往前一扑,“蓦儿,我来找你来了!” 床上的人影陡然惊醒,才看清面容便拼命挣扎,“慕云舒,你疯了啊!走开!滚啊!” “蓦儿,我要你!我要你!”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越发刺激着他心底的渴望,几乎是喉咙里咆哮出来整句话,猛听得一声裂帛之音,房里便响起了带着哭音的怒骂声:“慕云舒!你个混蛋王八蛋!我恨你!恨你!” 第三百八十章:大出血 怒骂声渐渐化为低低的哭泣声,和着男人低沉的喘息声透过门缝传出来,众人的脸色都黑成了锅底,到了这种时刻,傻子也知道慕云舒进苏沄蓦的房里想干什么。 苏沄蓦恼得明眸冒火,恨极了慕云舒的无耻,转身拂袖而去,朔风忙跟了上去,咬牙切齿道:“娘娘,慕云舒简直就是找死!您等着,属下这就去剁了他!” “手下留情!” 匆匆跟上来的慕盈盈杏眼含泪,靠在晚雪身上才能勉强站稳身子,朝她屈膝下拜:“蓦姐姐,慕云舒他就不是个人!盈儿知道他罪该万死!但请您这次放过他好不好?” 说着又泪流满面的抓住她的手,泣不成声:“盈儿知道自己没骨气,但这也是盈儿最后一次替他求情,从此以后盈儿与他恩断义绝!无论他怎么样,都随您处置!” 想到慕云舒下作,明眸里怒意更甚,“盈盈,他当真不值得你替他求情!” “蓦姐姐,就当是盈儿求你,你这回放过他,盈儿也就能死心回南疆了。” 所有的美好都幻灭在那片黑暗里,慕盈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蓦姐姐,盈儿没什么本事,就舍了这张脸皮求您一回,以后姐姐有什么事尽管说话,刀山火海盈儿也照闯不误!” “盈盈,你这又是何苦?”苏沄蓦心疼的扶起她,身后的晚雪也随之起身,却在见到她腰下月白的衣裙上似有大片脏污,疑惑的伸手去擦了下,却觉触感温暖濡湿,缩回手才看了一眼,顿时就煞白了脸惊叫出声:“主子,血!您流血了!” 流血了?想到她刚有了不到两月的身孕,苏沄蓦顿时也白了脸,慌忙扶稳她,声音都抖了起来,“画越,快把盈盈抱到她房里去!快!” 画越连忙上前就欲将她打横抱起,慕盈盈却一把扯住了苏沄蓦的衣袖死活不肯撒手,哭成了泪人儿:“蓦姐姐,你答应盈儿好不好?蓦姐姐,盈儿求你了!” “盈盈,你听话,流血就有可能小产,会伤及你的性命,你快让画越抱你回房!” 晚雪也急得哭了起来,跪在地上求她:“主子,您就先回房顾了自己的性命,再来求公主好不好?奴婢求您了,您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老爷和夫人想想啊!奴婢求您了!” 慕盈盈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不停涌出泪水的杏眼就那么直直的盯着苏沄蓦,眼看腿间的衣裙也浸染出血迹,晚雪见又劝不动她,又急得膝盖在地上一转,哭着朝着苏沄蓦重重磕头:“公主,奴婢求您,求您救救主子!老爷和夫人就这么个女儿,若是主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也活不下去了!奴婢求您救救她!您的恩情,安亲王府永远也不会忘!” “好,我答应就是了!”苏沄蓦急得跺脚,“走,马上回房!” 慕盈盈这才松开手,露出了安心的笑,随即眼前一黑,昏倒在了画越怀里,晚雪急得惊叫一声:“主子!” “她失血过多昏迷,快送她回房!”画越不敢迟疑,立即抱起了慕盈盈,晚雪抹着泪在前头引路,一路急奔向慕盈盈的房间。 人被抱走,落后两步的苏沄蓦瞥见慕盈盈站立的那片地方,冷月辉映,虽不如白天的光线明亮,却依然能看清地上赫然有着大滩血迹,明眸顿时就涌起了泪,那个傻丫头,明知道慕云舒不可取,为什么还拿自己的性命替他求情! 纵然是在院门处,却隐约能听见苏沄曦房里传出的痛哭和喘息声,只恨不能一把火烧了这个脏污的院落,恨恨跺脚,也追了上去。 简朴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布置,和苏沄蓦房里大致相同,昏迷的慕盈盈被放到了床榻上,苏沄蓦上前掀开她的裙,就见腿间满是血迹,腥红刺目。 晚雪捂住嘴呜咽出声,守在房里的宛嬷嬷见状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老脸已然失色。 也不知道那丫头从何时开始流血,竟生生的忍住不吭声,苏沄蓦沉着脸把了下脉,立即开始从怀里往外拿瓷瓶,最终找个了精致小巧的白玉瓶,倒了粒丹药给慕盈盈服下。 晚雪识字,瞧见瓷瓶上用蝇头小楷贴了续命丹的标签,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瞧这名字便知丹药功效非凡,若不是主子身体凶险,也用不着续命。 续命丹虽然抵不上宫廷秘制的还魂丹功效那么强大,但也是花费了不少珍稀药材炼制而成,苏沄蓦手上了也就只有个十来粒,此刻见慕盈盈情况危急,当即毫不犹豫的用上。 那边朔风已经让人去通知雪莺将药箱送了过来,苏沄蓦捻起银针替她扎穴止血,随后又吩咐晚雪去端了热水来替盈盈擦身,便退至一旁,稍作歇息。 小产会流血很正常,但盈盈的血量似乎有点多,苏沄慕坐在一旁,皱了眉看她已经毫无血色的脸蛋,心里琢磨着所有的可能性,床前负责擦身的晚雪却哭了起来:“公主,奴婢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主子还在一直流血!” 哭声惊得人心里发慌,苏沄蓦一下就站起身,急步奔至床前,果见垫下去的软垫已经濡湿大半,顿时就沉了脸色,照这个出血量来看,不排除意外小产而导致身体大出血。 这个年代女人怀孕就是件九死一生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女人会因为生孩子而死去。 望着床榻上慕盈盈已经一片惨白的脸色,苏沄蓦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晚雪情知不妙,连续命丹都用上了,主子却无法止血,整个身子都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想要求她救主子,嘴巴微张着,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宛嬷嬷哭得跪在地上,爬到床前,握住慕盈盈冰凉的手,只敢咬着嘴唇呜咽出声, “去,再换块软垫过来。”究竟是不是大出血还得仔细观察一下,朝吓傻了还愣着不动的晚雪瞪了眼,厉喝出声:“越急便越要沉住气,不能自乱阵脚,快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古代的输液器 苏沄蓦一声厉喝,晚雪这才如梦初醒,抹了把泪,咬紧牙关匆匆去找软垫,苏沄蓦则捣鼓起了她的药箱,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大出血,但得提前做好准备。 雪莺看她又在摆弄药箱里那个古怪的东西,眸里就涌起了疑惑,那是前段时间王爷罢朝之后,娘娘拉着王爷遍请匠人,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制出来一个用细细的银针穿孔连着透明的肠管的东西,一直也没见她用过,也没个解释,又不准旁人去碰,一下也不行。 这会儿见她又在摆弄,心里满是问号,但看时机不对,也只得忍了下来。 晚雪已经找来了软垫换掉之前的垫子,苏沄蓦上前仔细观察了下出血量,软垫濡湿的极快,顿时就黑了脸色,头也没回的道:“盛半碗水过来。” 话落就立即有水送了过来,用银针扎了慕盈盈的指尖,挤了小滴血滴进碗里,又扎了自己,将血滴进碗里,就见两滴血很快便渗透融合在一起。 舒了口气,拿起药箱里被她当成了手术刀的惊梦就要往腕上割下去,一旁的画越吓得急急反手就打掉了她手里的刀,“娘娘,您若是要血,拿奴婢的就是了,千万别想不开啊!” “胡说什么啊?”眼看慕盈盈的脸色越发见白,苏沄蓦也急了起来,捡起惊梦就着烛火又烧了下,“你们都去试试,谁能与盈盈的血相融合,就来捐血!” 虽然不懂苏沄蓦要干什么,宛嬷嬷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老奴先来,捐命都成!” 人命关天的大事,眼见苏沄蓦都拿刀子准备捐血了,屋里屋外的都涌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碗,端了下去各自试验。 苏沄蓦则从药箱里拿出特制的手掌大小的透明薄袋,咬呀用惊梦往腕上轻轻一划,掌心向下,鲜血便立即流进了袋里,而腕脉出血量大,不多时便流了多半袋子。 一袋子血流出来,饶是身体已经强健的苏沄蓦也忍不住眼前有些发黑,而旁边的晚雪已经试过了自己的血与主子的不融合,又急急返身回来,但看苏沄蓦不惜身子的拿血救主子,眼里又冒起了泪,这份恩情,安亲王府当永铭于心。 苏沄蓦只想着救人,在伤口撒了上好的金创药,用绷带缠紧,随即将血袋连上透明肠管,精雕出针孔的银针扎进慕盈盈手上的静脉,寻了机关大师制出的滚轮控制住速度,挂在床头,便肉眼可见满袋的血液在一滴滴的流进慕盈盈的身体里。 做完这些,输了一袋血的身子已经抵抗不住晕眩感,身旁的晚雪看她摇摇欲坠,惊得连忙一把扶住她:“公主,小心!” “没事,就是出血过多有点儿晕,补补血气就好了。”从那堆药瓶里拿了补血丹服下,屋里的人连同苏沄蓦带过来的暗卫,总共只有五个人的血型与慕盈盈相符,不过每人一袋子血,想来应是够补充她身体的失血量了。 血是补上了,可还得止血,只喝了茶顺气,遂即又拿了纸笔写方子,交给朔风立即下山寻药回来,而后又撑着眩晕的身子给慕盈盈针灸,缓解出血症状。 血袋一轮轮的换上,针灸更是没停过,等到朔风买药回来又煎好喂慕盈盈服下,天色都已经微微亮开,屋里屋外的人都累得瘫在地上没力气再说话。 但大出血总算是止住了,看慕盈盈惨白的脸色上总算是浮起了丝血色,晚雪激动得倒头就拜:“奴婢代主子谢公主的救命之恩!以后奴婢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好生看着你家主子,别再让她做傻事。”苏沄蓦靠在椅背上,盈盈这番小产,可是把她累得够呛,得好生休养几日才能恢复过来。 也幸亏前段时间得了闲,制出简易版的输液器,否则她大出血,自己也无力回天。 上前替慕盈盈又把了下脉,见脉相已经趋于平稳,遂摆了手走出房:“盈盈失血过多,可能得多沉睡会儿,我先回房歇息,等盈盈醒了你就来叫我。” “是,奴婢知道了。”大恩不言谢,铭记在心便好,晚雪一直将人送出院门外,才返身回来,天光乍破,照得院里青石板上的血迹更加刺目,一路延伸去苏沄曦房前,应是主子在听到慕云舒竟然**下作时受了刺激,才会小产。 苏沄曦房里已不见声息,晚雪心头的恨意却难平,只可怜她无辜的主子,怀有身孕本是件喜事,哪料竟会受天大刺激,竟差点丢了性命。 只愿主子从今往后擦亮眼睛,莫要再上当受骗,让那劳什子的八王爷见鬼去吧! 慕云舒一觉直至天色大亮时才醒转过来,整个人皆是神清气爽,想到昨夜终于如愿得偿,心里头顿时就如喝了蜜一般,感觉到身旁温软的身子,嘴角扬起笑,半撑着身子就欲打招呼,却在看见那双泛着刻骨恨意的水眸大吃一惊,厉声道:“怎么是你!” “王爷以为是谁?是我的三妹苏沄蓦吗!”绝美的容颜上恨意森森,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怒吼回去:“王爷夜半发疯跑到我房里来,压在我的身上却叫着苏沄蓦的名字!你要是那么渴望她,你有本事就去强了她啊!” 慕云舒只觉脑子有些泛疼起来,狠狠敲了几下,怎么也不敢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可能,我明明进的是苏沄蓦的房间,怎么可能会是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呵呵,你还想爬上苏沄蓦的床?”苏沄曦只觉得是莫大的讽刺,用手指了门外,几乎是怒吼出声:“你给我滚!滚!” “苏沄曦,你别以为本王不敢动你!”慕云舒气得脸色黑如锅底,下床捡起衣袍就往门外去,才开门就见门口淌着小滩血,顿觉晦气,见血迹一直淌到了院门处却没个人收拾,恼了脸厉声道:“人都死哪里去了!这么多血都看不见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无情无义 一声怒骂,下人们都纷纷冒了出来,丫鬟婆子们个个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慕云舒恼着脸看一个个的瞪过去,厉斥道:“都干什么吃的?那么滩血也不收拾,还嫌不够晦气?谁干的,给本王站出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昨夜盈主子房里的动静颇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了,但王妃房里又是一片欢好声,众人不知王爷是否有意为之,皆不敢轻举妄动。 “很好,都学会了死鸭子嘴硬是吧?”儒雅尽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敢胆玷污佛门净地,回府后你们通通都领了银钱给本王滚蛋!” “是我家主子弄的。”清脆的声音从慕盈盈的房门口传出来,晚雪脸色平静,所有的恨意都藏在了平静之下,“我家主子昨夜小产大出血,至天亮时才止住伤势,奴婢还没来得及收拾,王爷若是看不惯血迹,大可以不看,不必借题发挥。” “你那是什么态度?一个小小的奴婢,竟也敢斥责本王!” 恼极了她几次三番碍事,又在下人面前落自己的面子,慕云舒眼眸泛起腥红,口不择言的道:“小产而已,多少女人会经历的事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的确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清冷平和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晚雪回头就见宛嬷嬷扶了慕盈盈出来,顿时急得跑了过去:“主子,您醒了怎么也不叫奴婢?宛嬷嬷,你明知主子现在的身体极度虚弱,怎么还能依着她胡来!” “晚雪,我拦不住主子啊!”宛嬷嬷心疼的直掉泪,又拿慕盈盈没法子,慕盈盈朝她微微笑了下,“晚雪,是我自己的主意,你别怪嬷嬷。” “昨夜我虽一直是半昏迷的状态,虽然不曾睁眼,但知道蓦姐姐费了多大的心血才救醒我,”杏眼里露了点儿哀伤,又有抹释然,“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 晚雪看她平静温和的模样,心底莫名的觉着主子似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主子,面貌虽然未变,但性格却沉稳了许多,似乎一夜之间,那个活泼单纯的女孩便长大了。 只得退后扶了她走到门前,而慕盈盈也当真是没有力气,软靠在她身上仍觉得腿在不自觉的发抖,幸得晚雪和宛嬷嬷拼了命的扶住自己,才没有倒下去。 但看慕云舒恶狠狠的望着自己,那双曾经溢满柔情的眼里已经看不见爱意,只剩嫌恶,想到尚睁开眼便听到他的那句晦气,杏眼里忽然就涌起了笑,“舒哥哥,和离吧。” “慕盈盈,你疯了是不是?”慕云舒起床便见苏沄蓦变成了苏沄曦,还没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又听慕盈盈提和离,心下已经狂躁无比,还是忍着最后一丝理智,阴沉着脸劝道:“我知道你小产很难过,但这事也不是我的错,你又何必任性!” “王爷,你错了,这不是任性,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曾经明艳俏丽的脸蛋上如今只剩一片漠然,“从昨夜你心怀不轨时起,咱们就已经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昨夜之事?”想到蓦变曦,慕云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起来,厉声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我不会说什么,但今后你若再作死,也没人能救得了你。”底下的丫鬟婆子小厮们见势不妙早就溜走了,杏眼里含了丝悲悯看他:“蓦姐姐就是天上月,你只不过是井底蛙,月影照水终是一场空,劝你还有有点自知之明,别再妄想摘月。” “原来你昨夜一直在尾随我?”如今已经遥不可及的苏沄蓦已经成了慕云舒心里最深的痛,成了旁人不可触摸的逆鳞。 见慕盈盈毫不避讳的提起,顿时黑着脸大步上前,想也没想的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脖颈,满眼戾气:“说,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求您放了主子,她的身子禁不住您的摧残啊!”手劲之大,霎时就见慕盈盈雪白的脸色开始泛起紫意,晚雪哭着扒他的手,哪料慕云舒狠狠一甩,晚雪整个人便被抛到了房中,撞在桌子边缘,立时就咳出了大口鲜血。 “晚雪!”慕盈盈惊得尖叫,杏眼里全是那片腥红的颜色,哭着就挣扎起来:“慕云舒你松开我!松开!我恨你!晚雪!晚雪……” 哭得声嘶力竭,两眼翻白,宛嬷嬷看一个被挟制在手,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老泪纵横,舞着双手一头就朝慕云舒扑了过去:“慕云舒,我拼了这把老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嬷嬷!”哭喊声乍起,就见宛嬷嬷未近身前便被慕云舒一脚给踢飞出去,整个人被大力撞飞在墙上,贴了两秒才缓缓滑下来,呯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那张昔日曾闪烁着精明的小眼睛里涌起灰败之色,连着咳出了几口鲜血,院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不少人在院外围观,慕云舒这才不得已放下了慕盈盈,黑着脸挡在门口。 这边的动静传到苏沄蓦那边,连梳洗都顾不上,急匆匆的赶过来,就见慕云舒像尊门神似的挡在门口,而苏沄曦正站在对面的房间冷笑。 顾不上两人,强硬的拨开慕云舒闯进房内,就见慕盈盈已经哭成了泪人,白嫩的颈间一圈乌黑,晚雪嘴角尚有血迹,而宛嬷嬷已经脸色灰败不停的咳血,带出细小的碎肉,看来是内脏已碎,无力回天。 看见她来,慕盈盈顿时抓了她的手放声大哭:“蓦姐姐,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救救嬷嬷,救救她!” “盈盈,嬷嬷的伤势太重,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和她说吧。”苏沄蓦摇了头,看慕盈盈垂下了头,想来她自己心里也是知道宛嬷嬷的伤势,只是仍抱了一线希望而已。 如今希望破灭,整个人都颓然无力,拍拍她的肩将空间留给她们俩,又给晚雪喂了治内伤的丹药,慕云舒看她如出入自家,顿时怒道:“苏沄蓦,这是我的家事,你少来管!” 第三百八十三章:世上没有如果 慕盈盈的房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儿,才刚小产,俩忠心的仆人又被无情无义的慕云舒打得一个身受重伤,一个已经无力回天,霎时间只觉万念俱灰。 若是她乖乖听爹娘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自己不会小产,晚雪也不会受伤,而宛嬷嬷更不会惨死,想到她前两天还笑着告诉自己,南疆那边来了家书,她抱了大孙子,只等着自己什么时候回去省亲,她便也回家看看亲人。 杏眼里泪如泉涌,芙蓉轩里的下人全都是从南疆带过来的,她们为了她一人不远千里的从南疆跟到京都,自己却从没有好好尽过一个主子的责任,去尽心的保护她们。 跪在宛嬷嬷身边哀泣不止,苏沄蓦给晚雪喂了疗伤的药,眉眼间涌起冷意:“你的家事我自是管不着,我管的不过是喊我一声姐姐的妹妹而已。” 扶了晚雪坐下,示意雪莺看着点慕盈盈的状态,遂才抬了眼,明眸里涌起无尽寒意,“慕云舒,你果然手狠手辣,想当初在相府后花园你就打算一匕首刺死尚还与你有婚约的我,没想到如今你又竟自己结发之妻痛下杀手。” “想不到妹妹已经忆起了从前之事,”苏沄曦的声音门口传来,“王爷,相府后花园那一夜的事,妹妹忆起来了,您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想杀了我灭口?”苏沄蓦冷笑,看苏沄曦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只想送双白眼给她,“你与慕云舒暗中勾搭多少年,到如今又落了什么下场?别跑来这里落井下石,这以后也就是你的悲惨结局!” “哼!”苏沄曦看了房里一眼,扭着腰就走了,“不就是小产了吗,还非要闹死闹活的拿和离来吓唬人,矫情!” “苏沄曦,我诅咒你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凄厉哭声响彻院落,慕盈盈就要冲上前去与她干架,雪莺忙死死抱住了她,苏沄蓦瞪眼:“和她瞎计较什么?” 慕盈盈这才安静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晚雪撑着身子爬到她身边抱住她,娟秀的脸上闪过恨意,慕云舒连害两条人命,血债血偿,她和他没完!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给我回府去!”慕云舒脑子泛疼,昨夜的事情还没理出个头绪,慕盈盈又小产,想到树林里跑掉的秦萧,更是心烦得想杀人灭口。 黑着脸瞪了眼苏沄蓦,“我的家事关起门来自个儿解决,就不劳镇国公主插手了!” 苏沄蓦向来是不喜理他的,他说的话也自然当作是没听见,转头看向慕盈盈,“我认了你这个妹妹,就自不会让你受委屈,你想回府解决,还是让姐姐替你解决?” “蓦姐姐,我回府。”双眼哭得肿成了核桃样,“我知道姐姐的心意,但这件事我必须要亲自和他解决,等以后事了了,我再亲自登府谢过姐姐的救命之恩。” “唉……”苏沄蓦摇头,她知道慕盈盈的执拗性子,不会让她插手,这样说也只是想让慕云舒心里有丝忌惮,不敢对慕盈盈肆意下手。 但看一室血腥,佛门净地被污成了人间炼狱,只得摇头叹息着出了房门。 慕云舒看她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就欲关上房门,哪料苏沄蓦却忽然又回身,明眸冷厉的看他:“盈盈昨夜小产大出血,差点就和那个无缘的孩子一起死了,慕云舒你但凡还有点良心,还记挂着南疆的势力,就对她好点,否则盈盈死在你八王府,你难辞其咎。” “盈盈是本王的侧妃,自然会好生待她,还用得着你交待这些事?” 蛮横的一把将她推出门外,呯的一声关了房门,苏沄蓦幸好有内力在身,及时的稳住了身子才没有跌倒,身旁的雪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顿时气得怒骂:“娘娘,您就不该提点他,这种人死了世上就少了个祸害!” “走吧,感情的事旁人插不上手,只能靠他们自己去解决。”苏沄蓦不想和慕云舒这种人渣再计较烂事,转身出了院落,这一趟寒山寺之行,虽然查到秦萧的确有问题,但想到盈盈的悲惨境遇,心头就止不住的难过。 才住了一个晚上便出了这么多事,苏沄蓦也没有心情再等云深来接,等到午后便收拾了东西返程,而旁边秦萧的院落早已经空置,特意绕去慕盈盈那边,扫地的僧人告之也早在晌午之时便已离开,只得轻叹了口气,回了王府。 才到府门前,就见云深在那里套马,明眸里这才漾了点笑意:“怎么提前回来了?” 一旁拿着马具的煦沐闻声顿时就吐起槽来:“娘娘,您快别说了,王爷昨儿个半夜从宫里跑回府,硬生生在引凤楼坐了一夜,今儿个白天就已经实在忍耐不住,好不容易熬了一个上午,之后怎么劝都不听,就想去寒山寺看您!” “就你话多!”慕云深佯怒的瞪了眼煦沐,上前牵过她的手,星眸里溢了柔情,“不是说等我忙完了去接你吗,怎么也提前回来了?” “住了两天尽是事情,所以就干脆回府落个清静。”相携着走进厅里,幽幽叹了口气,将慕盈盈的事情说与他听,慕云深紧张的掀开她的衣袖,果见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顿时心疼不已:“傻丫头,你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这身子服了太多灵丹妙药,血液本身就已经蕴了丰富的药性,盈盈太可怜,我能帮到她便尽量帮一些。” 顺势靠在他怀里,想到慕云舒隐藏的暴戾,心中都不禁后怕,若是当初的苏沄蓦就那么嫁给了慕云舒,是不是也会是这般下场? 感觉到她心情低落,轻抚着她的背,低沉的嗓音醇厚如美酒,让人闻之便醉,“蓦儿,我不是慕云舒,你也不是慕盈盈,咱们一路走来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才有今日,早已情比金坚,也经得起世间所有的考验,所以,别怕……” 是呀,慕云舒又怎么能与云深相提并论? 听着他的温柔低喃,明眸微闭,鼻端传来他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就这么放任自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心起嫌隙 三天的休沐时间转眼便过,嘉明帝休息了几天,精神上来,便又细细把着考核之事。 虽然表面上对那些趁着自己昏迷时间就敢不上朝的官员很是愤怒,但看此次的考核成绩却是极其漂亮,那半数上了黑名单的官员,竟只有不到十人被刷了下去。 如此骄人的成绩,嘉明帝自然是龙颜大悦,眼看明日便是考核的最后一天,更是吩咐下去,等考核结束之后便在御花园举行百官宴,恭贺各位臣子,也是让新上任的官员互相熟悉。 圣上开口,自然没有谁会傻到直愣愣的去拒绝,而一夜北风呼啸,等天亮时,就见云层阴沉厚重,寒风过体,吹得人瑟瑟发抖,竟似有下瑞雪之势。 宫道上偶尔可见几个人缩着手垂着头的疾走,慕云深早早赶到清明殿,殿里的炭火常盛不熄,温暖如春季。 搓了几下手,慕云舒也从府里赶了过来,看慕云深已在殿里,面上看不出什么颜色,开口道:“四哥,今儿是最后一天,我进明悟殿督察,你派人负责送那些官员进场。” 此次官员考核特意设立了考场,一向都是慕云深负责外围的安全,而慕云舒负责考场里的事宜,听他如此说,慕云舒也没意见,他还得去御书房批奏折,考场那边的事情也只是挂了个名,根本无暇兼顾。 “两位主子都在呐,老奴正要找你们呢。”德喜从内殿小跑出来,老脸上带了丝忧色,“昨夜寒风太甚,圣上批奏折时不甚染了风寒,今日不能去考场了,你们多多费心吧。” 慕云深微皱了眉,“父皇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就是有些头晕,难以起身。”德喜摇了头,“圣上交待御书房的事情就暂且由宁王您多担待着,官吏考核所幸也只余今日,八王爷您便代了圣上,考核一番便是。” “既然父皇有所交待,那身为儿臣自当尽心自力。”慕云舒郑重点头,掩去那一丝得意,自己这边的人前两日便已考核完成,今日所剩皆是其他党系之人,正好趁机除去。 慕云深也沉沉点头,这段时间磨炼下来,御书房需要处理的大小事务基本已经熟悉,照章办事便好,随即便与慕云舒一同出了清明殿。 御书房与考场方向不同,两人半路便已分开。一夜过去,御书房里又堆起了不少折子,才跨进殿门就见苏穆延随后而来,看他精气神较往日振奋许多,不禁眉眼含笑,打趣道:“父亲,凝香姑娘在府里住的如何?” “甚好,甚好。”苏穆延眯着眼笑,显然是心情颇好,“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便带她去京郊别庄住一段时间,踏雪赏梅,散散心。” “蓦儿盼的就是您能开心,她若是看到您这样了,也肯定会很高兴。”慕云深看他高兴的模样,心里也在琢磨着,自己也该和蓦儿再去泡泡温泉。 想到蓦儿曾经提到过怀双胞胎的荷香,遂又问道:“荷姨娘怎么样?快生了吧?” “早已接了稳婆进府,还有月余的时间便也该生了。”提到荷香的肚里的双胎,苏穆延神色晦暗了下,凝香进府可谓是圆了自己多年的遗憾,就连蓦儿也同意下来,可没想到一向温柔知礼的荷香却容下不凝香,这般容不得人的态度,这主母位置也该要重新考虑。 想到明明受了委屈的凝香却还含着泪叫自己别找荷香的麻烦,苏穆延就心头火起,若不是看在双胎的份上,绝不能轻饶了为争风吃醋而伤害凝香的荷香。 慕云深看他脸色隐起不快,就知凝香进府,安静了好长时间的相府只怕又起了波澜,但这毕竟是翁丈娶新媳妇引发的事情,他这个女婿也不好插手,只能等回府后告之蓦儿,看她什么时候得空了再去相府瞧个究竟。 两人无话,各自捧了奏折分门别类细细的批阅起来,重大的择出来交由嘉明帝亲自批阅,老生常谈的那类便直接过滤,一时间御书房里只听纸张翻阅时的摩挲声,不闻人声。 天色阴沉,也不知时辰几许,眼见书案上的奏折批了一堆又一堆,估摸着已经该至午膳时间,苏穆延站起身来正想招呼伏案奋笔疾书的慕云深先歇歇,却耳尖的听得外面似隐隐传来嘈杂声,不知出了何事。 拉开门,寒风便呼啸着灌了进来,顶着风循声望去,就见似乎是藏经阁那边飘起大火,火借风势,在半空中乱舞,映红了阴沉的云层。 苏穆延吓了一跳,回身急道:“云深,藏经阁起火了,快去瞧瞧!” “藏经阁起火?”慕云深一惊,立即就放下了笔急步奔出房,眺目望去,果见大火借助狂风在肆虐,正是藏经阁的方向。 而今年的官吏考核便设在藏经阁院落里的明悟殿,也不知究竟是哪一栋起火。 宫里侍卫已经提着水桶从四面八方奔向起火地点,两人对看了一眼,也急忙跟了过去。 急急赶向藏经阁,院里已经到处是人,打量了下,院里藏书的数座阁楼未见火焰,倒是官吏考核的明悟殿被烧得乌黑,火苗四处肆虐。 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侍卫,一桶桶清水不停的往殿里泼,奈何火势太大,一桶水下去无疑于杯水车薪,反倒助长了火势,越发烧的凶猛。 慕云舒面上一片厉色,站在明悟殿前面不停的指挥着侍卫们上前泼水,御医们已经得信赶了过来,有烧伤的官员在就地诊治。 “快,快泼水!”先不说人员伤亡,明悟殿旁的数座藏书楼里有大量的珍贵典籍,许多世世代代珍藏下来的好东西都在里面,一旦烧了它们,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慕云舒劈手夺过桶水就泼了进去,厉声高叫:“绝不能让火烧往藏书楼!” 拎水救火的侍卫脚步更快了几分,可明悟殿与藏经阁相距不过几十米,天将欲雪寒风呼啸,吹得大火如蛇四处舔舐,不知何时最靠近明悟殿的那座书楼高高飞扬的檐角竟已冒出黑烟,随即便见火苗顺风而起,刹那间便化作熊熊火焰,将半边屋檐包围了进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火烧明悟殿 “完了,完了……” 上一刻还在努力救火的慕云舒一下子便颓然跌坐在地,“书楼保不住了。” 楼里全部是书册和竹简,火一烧就没了,慕云深看他已经认命,只脸色惊惶的望着起火的藏经阁不知在喃喃念叨着什么,伸手拿过水桶往身上浇了个透心凉,星眸里闪过沉静,大手一挥:“会轻功的跟本王过来!” 一声令下,立即就有几十人站了出来,慕云深带着人从另一侧飞上起火的屋顶,交待几句,立时就见那些侍卫排开一直延伸到地上,清水便一桶接一桶的递上了屋顶,轮流着来灭火,火势虽然凶猛,但胜在人多,烧得快要过半之时,火总算是灭了。 而那边明悟殿已经烧无可烧,大火肆虐了快一个时辰,自己也就渐渐灭了下来。 一众人熏得脸色黑一道白一道,像极了花猫,火势才刚刚稳定下来,德喜就已经板着脸现身:“两位王爷,圣上有旨,让你们去清明殿回话。” 火势这么大,在清明殿休息的嘉明旁也被惊动,派了德喜来传话,慕云深看自己浑身都是黑灰,当即道:“公公先行,本王去洁身之后便来。” 德喜也不多言,转身离去,慕云舒连忙跟上,皱了眉头问道:“公公,父皇是什么态度?” “圣上很是震怒,”德喜回头瞧了下,见四处无人才又压低声音说道:“原想着就剩下这么一天,圣上本想让您立个功,您却偏偏闹出这等事情来,圣上可是极为不满。” “本王也不知大火是怎么回事?”慕云舒也自觉很冤枉,“考核进行的很顺利,眼看就要结束了,殿门却突起大火封了门,只跑出几个稍有武艺的,还不知怎么向父皇解释。” “唉,这事儿有点难办,先看看圣上的态度再说吧。”德喜皱着眉也不知该如何才是好,那边慕云深匆匆洗了把脸掸去黑灰,已经追了过来,两人便不再交谈。 一路行至清明殿,嘉明帝已经在殿中等候,看见几人进来,顿时厉了脸色:“怎么回事?” 慕云深看了眼垂头丧气的慕云舒,这事儿他不知情,自不好评判,拱手站到一旁:“父皇,儿臣一直在御书房审阅奏折,八弟或许更为清楚前因后果。” 嘉明旁阴沉的眼神便落在了慕云舒身上,慕云舒垂着头,咬着牙半晌才说出句话:“儿臣事先已经检查过明悟殿,并未发现火患,并不知大火从何而起。” “你不知?”猛一挥手茶盏就摔在了他脚前,极怒不已:“在你们进清明殿之前,已有统计报告递到朕手上,今日考核官员十五人,有五人伤势严重,其余皆丧生火海,这些都是我平朝的中流砥柱,你一句不知,就可以抹平所有事情?” “还有那半边被烧的书楼,珍贵典籍毁于一旦,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孤本,人才可以再培养,这种孤本,你告诉朕,该怎么修复回来?!” 慕云舒被吼得身子微微颤抖,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吭声,嘉明帝气得胸口起伏不平,德喜忙上前替他抚着心口,好言宽慰:“圣上,八王爷一向贤德仁厚,老奴传话时还见他与侍卫们一同救火,想必是有人故意纵火来陷害八王爷。” “你甭替他说好话!”嘉明帝眼色凌厉的瞪了德喜一眼,“考核只剩最后一天他也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朕以后还怎么敢叫他去办事!” 得了德喜点醒,慕云舒稳住心神,抬头铿锵道:“父皇,儿臣觉得此次火灾来的蹊跷,恳请父皇再相信儿臣一次,一定揪出纵火之人,给父皇和臣民一个交待!” “火灾蹊跷?”嘉明帝知道他不可能会傻到自讨苦吃,训斥也只是为了让他长记性而已,但见他反应过来,沉着脸盯住脸,并未立即给出答案。 德喜见状忙帮腔说道:“圣上,八王爷做事向来缜密,老奴也觉得应该细查火灾背后的原因,也让八王爷有机会将功补过?” 慕云深看两人一唱一和,星眸闪过沉思,忽地恭声说道:“父皇,火灾原因尚不明确,现在责罚八弟未免为时过早,不如查清原因之后再作决断。” 嘉明帝阴沉着脸看他:“老四,你也认为不是他的错?” “八弟并没有放火的动机,也许是有旁人想要陷害他而故意在明悟殿纵火,继而好让父皇您责罚他,如果父皇您当真罚了八弟,那八弟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 “好一个无妄之灾,朕若是罚了他,岂不是要被你说成是昏君?” 嘉明帝面色沉怒,心下却是赞赏,虽然外界传言他们兄弟不和,但关键时刻老四能站出来护着老八,比他身为太子时被各路兄弟陷害要好上许多,他心里已经知足了。 脸上恼色不减,紧盯着慕云舒厉斥:“既然老四也给你求情,就给朕滚下去彻查!” 慕云舒连忙磕头谢恩,连滚带爬的出了清明殿,慕云深见无它事,也随之躬身告退。 等他出了殿,慕云舒已在宫门口等候,见他过来,温润的脸上只有隐怒,未见感激,“慕云深,别以为你在父皇面前替我开脱便会感激你,咱们之间的过节没完!” “你随意,”慕云深脸色冷淡,越过他径自走了,“好自为之。” 看他满脸漠然,把自己当空气,慕云舒气得脸色通红,冲着他的背影就是一阵怒吼:“说不定此次纵火便是你策划来陷害我的,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慕云深的背影顿了下,就在慕云舒以为他会转身来与自己争辩几句之时,却又是提步潇洒的走了,显然根本没把他的话,他这个人放在眼里。 若是慕云深对与自己对骂几句,慕云舒心里尚还好受些,但看他根本不在意的模样,只觉怒火嗖嗖的往头上冒,咬着牙狠狠的踢了脚宫门,也大踏步走了。 他慕云深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仗着娶了个苏沄蓦吗,迟早要让他跪着求饶! 第三百八十六章:不简单的秦萧 慕云庭这段时间都在宫里,刚从藏经阁那边探了消息回来,才进锦绣宫就见殿里传出来阵阵笑声,皱眉站了下,母妃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如此开心过,难道又是他来了? 脸色稍有不愉的踏进殿内,果见母妃高坐主位,正拿着帕子半掩着脸,笑得眉眼儿都弯了起来,而下边陪坐着昭蓉驸马秦萧,两人不知道在聊着什么,皆是一脸笑意。 秦萧看见他进来,微笑着颔首打了声招呼:“六皇子。” “驸马。”慕云庭脸色冷淡,丹凤眼里隐约闪过不快,望向满面娇羞的玉锦绣,“母妃,儿子有些话想和您私底下谈谈。” “这……”玉锦绣敛了笑意,颇为不舍的看着秦萧,秦萧朝她无奈摊手,依然还是温和笑意,不见一丝火气,“既然你们母子有话要谈,那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聚。” 说罢便也转身离开,反正他来宫里的事情已经办妥,离开也无妨。 至于慕云庭,这小子自从知道某些事情后便对自己一直很抗拒,明里暗里的做些小动作还以为他不知,不过看在锦绣的面子上,他也不屑和个孩子计较。 一直看着秦萧出了宫门,慕云庭的脸色也臭了起来,语气颇冲的朝玉锦绣就是一阵吼:“母妃,说过多少次了,秦萧他就没安好心,您为何不听儿子的劝非要和他搅和在一起?” “庭儿,母妃知道你对秦萧有意见,但母妃只是和他聊天叙旧,你为何又非要阻拦?” 想当年她与萧哥指腹为婚,可偏偏天意弄人,变成了现在的局面,她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好不容易熬到儿子大了,萧哥也再度进京,没想到儿子却抵死反对他们见面。 妩媚大眼里流出泪水,拿了帕子掩着脸低声哭泣,慕云庭一听顿时就头疼起来,他最怕母妃来这一招,黑着脸瞪了她小会儿,见她仍是低泣不止,终是只得举手投降。 “儿子并不反对您和秦萧叙旧,但他的身份太过敏感,虽然表面上有意相帮咱们,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复兴前朝?难道您要让他夺了皇位,看着儿子受死?” “萧哥他不会的,绝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玉锦绣摇头,拿开帕子,哭红了的眼里全是坚定,“纵然他是前朝皇室遗孤,但平朝如今国泰民安,臣民都不会容他反天!” “母妃,您怎么就那么天真?”慕云庭自打第一眼见秦萧起就觉得他那人很是不简单,别看表面温良纯善,实则城府极深。 “成者为王败者寇,他若取得了胜利,史书便由着他的性子撰写,谁人敢阻拦?”但看母妃对他还抱有念想,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道:“至于臣民就更可笑了,外祖父尚且是前朝臣子,您看他如今也不是好好的在平朝活着?” “至于百姓,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愚民,谁能给他们带来好的生活,他们便认谁,谁会在意到底是谁高坐在龙椅之上?” 话有些拗口,玉锦绣却听懂了他的意思,眼里闪过丝迷茫,青梅竹马的萧哥,会反吗? 看她起了怀疑,慕云庭也不再多说,有些事情得靠她自己慢慢去领悟,想到秦萧甚少在宫里出现,又不禁皱了眉:“他这次来又干什么?” 玉锦绣有些回不过神,愣愣道:“替昭蓉公主取药,说是以后就常居京城不走了。” 慕云庭闻声顿时就冷笑不已:“呵,他杀了原本的秦萧取而代之,又将发现真相的昭蓉公主害成这般模样,还四处替公主求佛拜神,当真是假仁假义至极。” “庭儿!”玉锦绣沉了脸,一声怒斥,“这是秦萧的事,你休得四处妄言,害他性命!” 斥责如同当头棒喝,打得慕云庭满脸的不敢置信,丹凤眼蕴了怒意,口不择言的反斥道;“母妃,您居然为了老情人而斥责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你!”玉锦绣气得脸色泛白,差点就一口气喘不上来,妩媚的眼里满是震惊,抖着手指着慕云庭,这哪里还是她那个孝顺的儿子?分明就是来讨债的冤家! 紫香在殿外听见两人的争吵声,忙跑了进来,着急的替玉锦绣抚着心口,冲慕云庭略有埋怨道:“殿下,娘娘身子不好,您就莫再惹她生气了!” “是她为了旁人莫名其妙的斥责于我,又哪里是我惹生气?”慕云庭正在气头上,也没了好脸色,玉锦绣一听,眼泪顿时就哗哗的往外流,捂着心口哭天抢地,“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当真是气死我了!紫香,你快叫他走,叫他走!” 紫香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看向慕云庭:“殿下,您要不还是先回宫冷静会儿吧?” “行行行,我走,我走还不行吗!”慕云庭也当真是恼了,自己只不过说了秦萧几句实话,母妃便疯了一样的护着他,搞得自己都要怀疑到底谁才是她最亲的人? 起身拂袖而去,还没到宫门便听见紫香在身后疾喊,停下脚步看她匆匆从宫里出来,满脸的不耐:“又怎么了?母妃还没骂够,还想要再训?” “殿下,您误会娘娘了,在娘娘心里您一直是她最重要的人。”紫香摇摇头,“娘娘让奴婢告诉您,驸马爷来宫中主要说是最近和八王爷有点过节,让娘娘在必要时帮忙。” “他和慕云舒有过节?”慕云庭脸色变厉,“明悟殿那把火该不会是他放的吧?” 玉锦绣和秦萧谈话之时紫香一直站在殿外侍候,并听不清楚殿里的谈话声,“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只是娘娘已经答应了驸马爷,所以告之殿下一声,免得日后又起冲突。” 母妃终归还是向着自己的,想到自己刚刚的话也确实有些口不择言的伤了她,慕云庭叹了气,“我知道了,你回去好生宽慰她几句,就说我晚间再来给她请安。” “娘娘若知道您懂了她的心意,肯定会极高兴的。”紫香微微福身,目送他出了宫门,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更何况是出自彼此关心呢。 第三百八十七章:扫地婆婆 傍晚时分,接到云深传信的苏沄蓦便乘着马车进了宫,住进了枕莲阁。 慕云深已经等在厅里,等她坐下,便将藏经阁的事情说了一遍,苏沄蓦蹙着黛眉,沉吟了下才道:“慕云舒如今是条疯狗,不必理会他的乱吠,但我们自己得知道真相。” “所以才叫你进宫,咱们自己去火场那边查。”慕云深点头,对于慕云舒的挑衅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蓦儿说的没错,不管慕云舒怎么弄,他们自己得要查出真相,掌握先机。 云层灰暗阴沉得如同压在头顶,北风狂啸,想必夜晚定有瑞雪普降。 两人匆匆用过晚膳,只带了画越和朔风便赶往藏经阁那边。 藏经阁是座院落群,里面林立着数栋藏书楼,白日着火的那栋阁楼已经着人将典籍尽数搬空,此刻只剩半边空屋子在寒风中颤抖。 明悟殿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寒风一吹,还有未散尽的黑灰在半空中盘旋,派了侍卫在藏经阁里巡逻,见到慕云深两人,行礼之后便又径自走开。 几人走进明悟殿,殿堂本是用作翻阅典籍的临时去处,地方并不大,殿里的梁柱已经被烧成灰烬,围着已经露天的明悟殿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 “火烧的太厉害,就算是有什么证据也该是被大火烧毁了。”苏沄蓦摇头,这个火灾的线索不好查,“咱们或者去问问当时考场里的那些官员,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属下已经去细细询问过了。”跟在后面的朔风沉声道:“只有五人重伤逃生,其余皆葬身火海,重伤者告之,大火是突然从东南角冒出来的,瞬间便封住了殿门。” “东南角?”苏沄蓦打量了下方向,是在殿门口旁边的位置,而此时那里的墙体已经倒塌,堆着些残砖断瓦,就算是有证据有应该被烧毁了。 慕云深上前踢了脚,只见砖瓦石头,并无异样,眉心紧皱,“东南角可是放了炭盆?” 天气寒冷,炭盆引起火灾也可以理解,朔风却摇了头,“皆说殿门口未放置任何物件,大火是凭空而起的,所以那些人也吓得够呛,情绪极不稳定。” “凭空而起?”这倒是奇怪了,有些气体确实会自燃,但明悟殿也不是才建成,要燃早就燃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事情确实有些诡异,苏沄蓦打量了断墙几眼,“你去叫几个侍卫过来,咱们看看这墙底下到底有什么。” 侍卫很快就来了,依着吩咐把那些残渣移开,露出整面墙,看着侍卫们随后又离开,苏沄蓦便上前用力跺了跺脚,确定地下是实心的,没有人在底下埋了火油一类的东西。 慕云深看她测试地面,自己则上前轻叩着墙壁,墙壁也如地面,并没有空心的地方。 细细的测试了个遍,并没有异样,慕云深皱了眉,难道真有鬼神之说? “别瞎想,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被咱们遗漏了。”苏沄慕抬眼就见他惊疑不定的表情,上前干脆用手掌拍着墙壁,嫩白的手心沾去了墙上的黑灰,却意外的露出了隐藏的纹路。 “这是什么?”歪歪斜斜的纹路被黑灰覆盖,苏沄蓦顾不得脏污,拿了衣袖在墙上几抹,就见半截断墙上刻着古老繁复的纹路,往外延伸而去。 只可惜墙也被烧垮了,只余下少量的纹路,根本看不出是何用意。 慕云深稍站远了些,仔细打量了几眼,琢磨道:“看起来像是阵法,又或者是图腾?” “也有可能是某种邪恶的巫术。”苏沄蓦站到他身旁,细细看了几眼,“我怎么觉着像是火焰的形状?” “娘娘,还别说,倒真像是朵火焰,”一旁的朔风和画越也猛点了头,合力将墙面擦干净,那种感觉就越加清晰。 慕云深失笑摇头,“旁边不就是藏书楼吗?走,咱们去翻翻古籍,兴许会有答案。” 藏经阁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人来,只派个了年老的宫女负责日常打扫,平素就住在藏经阁最里面的小房间里。 慕云深几人推开门时,屋里的寒凉之气比屋外还重,而那婆婆正缩在房间里那张简陋的瑟瑟发抖,单薄破旧的襁褓根本挡不住如此严寒的天气。 彼时天色已经黑下来,有细小的雪花开始从半空中飘落,照这个趋势,夜晚定降大雪。 “画越,去枕莲阁取了新襁褓来给婆婆,再叫内务司把该给婆婆的东西都送过来。” 画越点头,立即回了枕莲阁,苏沄蓦眸含隐怒,那些人当真是贪得无厌,火炭没有,连襁褓都不知是什么年月的,这种严寒天气,分明就是想活活把人冻死啊? 榻上的老婆婆听见动静,浑浊的眼里闪过丝亮光,看着门口影影绰绰的人,叹息道:“姑娘,你是哪个宫的?老婆子已经没几天活头了,你再为了我得罪他们不值得。” “婆婆,无妨的,你守在藏经阁这么重要的地方,理当要帮你把过冬的东西置办证齐全。”上前几步,屋里的阴凉直透骨髓,“婆婆,我们想找有关阵法之类的古籍,但书楼太多,不知道哪栋才会有那些书籍?” “现在愿意来看书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老婆婆叹了声,随即下了床,看看门外的天色已黑,佝偻着腰拿了桌上的灯盏,“走,老婆子带你们去找。” 顶着寒风找到座较偏僻的藏书楼,顺着精巧的木制楼梯盘旋而上,到了最顶上的三层之时,老婆婆才停了下来,指着满满的书架说道:“奇门遁甲南北秘术皆在此座楼中,一层是浅显类的,二层是通晓,第三层为精深,你们自己找便是了。” 灯芯上的火苗如豆,小小的火焰跳跃着,照得老婆婆皱纹横生的面庞都高深起来,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听得几人咋舌,看来这扫地婆婆并不简单啊? 苏沄蓦起了敬心,恭敬问道:“婆婆,您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的东西会在第三层?” 第三百八十八章:雪夜急信 老婆婆在一旁供人读书的桌边坐了下来,微笑道:“婆婆虽然老了,但识人的眼光还在,你这女娃子气度非凡,寻常之物肯定难不倒你,也就只有三层的东西能让你动心了。” “只是三层多巫术,本是需要圣上亲笔才可翻阅,但你们既然来了,老婆子也就破回例。”老婆婆微笑看着几人,“但书楼禁明火,只能辛苦些自己慢慢找了。” 这个倒无妨,慕云深和朔风内力深厚,夜间视线并无障碍 两人随即便去翻书籍,苏沄蓦帮不上忙,索性也在桌边坐了下来,与老婆婆闲聊起来,得知原也是书香世家,入宫后屡次遭人陷害,索性请愿来了藏经阁。 “一入宫门深似海,宫中向来也多是非,”苏沄蓦对此已是深有体会,想想又问道:“婆婆你守藏经阁多年,本又是书香世家出身,不知可否见过火焰状的阵法或是图腾?” 苏沄蓦怕她听不明白,又找来纸笔将那小半部分的繁复纹路凭着记忆画了个大概模样给她看,老婆婆拿着灯盏凑近细瞧了瞧,随即变了脸色,连忙将纸张放在火焰上给烧了,“姑娘,这哪是什么阵法啊,是前朝的巫术!” 巫术?明眸瞪圆,还当真让她一口说中了? 老婆婆起身,拿着灯盏在书架中间穿梭,看蓦儿这边似乎有展,慕云深也放下了手里的阵法书,凑了过来。 找到最里面的书架,老婆婆指着架子顶上一本面皮已经发黄的书册说道:“就是那本,老婆子腰不好了,够不着,你们拿下来瞧瞧。” 慕云深当即伸手取了下来,书皮上有巫术解密几个字,翻开来看,果真是前朝巫术大家所写,随意翻了几页,里面详细的解说了各类巫术的用法和用途。 再往后翻,火焰状纹路的巫术便印入眼帘,细细看过,原来是用秘法将特殊制作出来的颜料涂在载体上,而人在稍远距离的地方念动咒语,便可使载体燃烧。 难怪明悟殿的幸存者皆说东南角无故起火,竟是墙上被画了巫术。 就着如豆的烛火将关于火焰巫术的解说看完,慕云深和苏沄蓦对望了眼,宫里能与前朝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锦绣宫一脉了。 但今日明悟殿里的那十五名官员,有半数是玉锦绣一派的人,她难道就为了不痛不痒的陷害下慕云舒而情愿自断臂膀? 怎么看都像是还另有隐情。 得了想要的信息,几人便出了藏书楼,送老婆婆回屋,就见画越已经手脚麻利的将新襁褓都铺上了,屋角还放了盆银骨炭,驱走了一室寒气。 角落里堆着两袋子炭,老婆婆凑到火前烤了烤手,温暖的感觉从手上一直弥漫到心尖,浑浊的眼里闪起了泪,“已经许多年的冬天没有这种浑身暖洋洋的感觉了……” 画越看她靠在火盆前都舍不得离开,眼里蕴了笑,又莫名的有点儿想哭,“婆婆,我已经给内务司打过招呼了,稍晚些他们就会将您过冬的一应用具都送过来。” “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心会有好报的。”老婆婆擦着眼泪,望着苏沄蓦哽咽道:“姑娘,婆婆知道你肯定身份尊贵,却还不嫌弃婆婆,替婆婆将什么都打点好。” “婆婆领你的心意,就再啰嗦几句,刚刚那个东西是宫中禁忌,千万不可往外传。还有,只有前朝皇室才会那种东西,如若你们在哪里看到了,那里便肯定有前朝皇室出没。” 慕云深听得心里一个咯噔,“婆婆,您确定是只有前朝皇室才会用?” “老婆子把大半辈子都奉献给藏经阁了,这点儿把握还是有的。”老婆婆肯定的点头,脸上现出丝哀戚,“年轻时被勾心斗角给害怕了,已经是风声鹤唳,若不是看姑娘心善,老婆子是绝对不会说这番话的。” “婆婆,我只是觉得有些震惊,并无他意。” 慕云深解释了句,随后又道:“我们在今日失火的明悟殿里发现了此纹路,照您的解释来说,那就必是有前朝余孽在宫里兴风作浪。” 老婆婆自是知晓明悟殿,今日看着火烧明悟殿,心里还戚戚然,没到到竟是巫术作祟。 “婆婆在藏经阁多年,外面的事情极少搭理,帮不上你们的忙了。”摇了摇头,有了炭火暖身,佝偻的腰似乎都直了些,“但若是想要查阅什么古籍,尽管来找婆婆。” “多谢婆婆,”苏沄蓦颔首微笑,看着远远的似有队人打着灯笼往这边来,应是内务司送东西过来了,“我们先走了,日后再来看婆婆。” “去吧,你们这些孩子正是办事的年纪。”老婆婆笑着挥手,看几人迅速隐进了雪夜深处,倚在门边,也不是哪宫得天独厚,能育出如此天之骄子? 苏沄蓦等人迅速退走,并未引起过多的注意,那边玉锦绣气了一天,晚间时慕云庭亲着陪着用膳,又尽拣着好听话哄她,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殿外已经飘起鹅毛大雪,团团轻絮从天而降,很快便给院里覆了件洁白轻纱。 站在廊下遥望远处宫殿,雪夜里皆是一片灰蒙蒙,母子俩抱着鎏金暖炉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宫门处有小太监急急的跑了进来,“玉妃娘娘,宫外急信。” 戌时已经过了,宫门也关了,是谁还会在这雪夜天传急信进来? 半信半疑的接过急信,那小太监见送到了地头,转头又急匆匆的跑了,慕云庭喊都没喊住,又是个生面孔,心底就不禁起了疑惑。 凑过去细细看了遍,原来是秦萧想把百官宴改在皇家别苑举行。 “庭儿,你说秦萧他这是什么意思?”玉锦绣闹不懂秦萧的用意,这百官宴在哪举行根本和他搭不上边吧,何必要多此一举? 转身进殿将纸条就着烛火给烧了,慕云庭想着那个面生的小太监,拧眉道:“会不会是其中有诈?那个小太监可是从未见过。” 玉锦绣倒是没在意这些,“他在宫中经营多年,肯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关系网。” “这话倒也没错,秦萧的城府极深,会暗中笼络人也说不定。”慕云庭眯了眼,丹凤眼里闪过精光,“想知道他的意图,照他的吩咐去做便是了。” “也行,不管怎么样,他暂时不会害咱们,”玉锦绣看看天色,遂起身往外去:“三日后便是百官宴,原本定在庆和殿,我去劝劝你父皇,看能不能改变主意。” 第三百八十九章:柔弱的冰瑶 清明殿里燃着炭火,温暖如春,玉锦绣端着雪参汤来时,嘉明旁正靠在软榻上批奏折。 只可惜她落后了一步,苏倾言已经笑眯眯的陪侍在侧,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冒雪赶了过来,将亲自熬好的补身汤端给嘉明帝,这会儿只怕是什么都用不下了。 心里暗叫了句倒霉,面上依然还是一片柔笑,将雪参汤放在了软榻旁,“圣上,臣妾特意给您熬的雪参汤,您尝尝?” “先放着吧。”嘉明帝头也没抬,仍在仔细的批阅着奏折,玉锦绣讨了没趣,转眼看苏倾言在旁边暗戳戳的笑,顿时就道:“妹妹来的真早,这是掐着晚饭点过来的吧?” 嘉明帝在旁边,玉锦绣说话不敢太过刻薄,苏倾言自也是拿捏着形象,开口娇笑道:“姐姐说的极是,妹妹一个人在倾华宫用膳食之无味,便跑来圣上这里蹭点儿吃食。” 这厚脸皮,明明是讽她,倒被她顺势说成了是因为思念圣上而吃不下饭。 看圣上脸上似乎露了点儿笑意,玉锦绣忍了恶心,正欲再说,嘉明帝却从奏折中抬起头来,不无失笑道:“爱妃若是喜欢,以后便日日来清明殿用膳。” “当真?”苏倾言本就生得极美,此刻眼眸纯净,蕴着最真挚的笑意,又带了点儿纯真撒娇的意味在其中,嘉明帝笑着点头,“当真。” “圣上真真是偏心妹妹,见者有份,好事可不能让妹妹独享了去。”玉锦绣不依的跺脚,带起几分娇憨之意,嘉明帝索性放下了奏折,笑道:“玉儿想要什么?” 玉锦绣眼眸几转,遂即笑道:“臣妾知道皇家别苑的绿梅极美,如今大雪已至,正是赏梅的好时节,不如圣上带了众姐妹去别苑踏雪赏梅?” “你倒是不为自己着想,替众妃嫔谋了好处。”见她心胸宽广,嘉明帝眼里也含了欣赏,“既然如此,三日后的百官宴便改在皇家别苑举行,大家一同赏梅,如何?” “圣上决定就好。”玉锦绣抿着唇儿直笑,嘉明帝只当她讨到了赏赐开心,并未多疑。 既然重新定了地方,自是通告百官,又允了可带家眷同行。 瑞雪连降两日,整个京都一片银装素裹,远郊的皇家别苑更是覆在厚雪之中。 得了嘉明帝的谕令,整个内务司都行动起来,短短两日便将久未曾去的皇家别苑清扫出来,而绿梅大多才尚有花骨朵,又拿了银炭催温,至百官宴那日,树树绿梅如云彩,点缀在皑皑白雪中间,一片冰清玉洁之态。 嘉明帝带着文皇后和四妃及有所出的嫔妾,早膳后便从皇宫出发,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至申时方才到别苑,而有些性急的官员已经早早到来,正在苑里各自游玩。 雪后初晴,阳光映在白雪之上,反射出迷离的光彩,嘉明帝带着大队人马到来,整个皇家别苑顿时就热闹起来,而至傍晚,大部分的官员都已到来。 慕云深与苏沄蓦相携而来,才在别苑门口下了马车,不远处又有马车不急不缓的赶了过来,车帘前的灯笼上打着大大的相府二字,原来是苏穆延也准时来赴约。 两人便等在一旁,想与他一同进苑,但见马车在门口停下,苏穆延掀帘跳下车,竟未朝他们这边看上一眼,转身半掀着帘子就朝车厢里伸出了手。 车厢里伸出只凝脂柔荑,轻搭在苏穆延的手上,随后车帘掀开了些,便见冰瑶披着雪狐厚氅,神似苏沄蓦母亲的容颜上浮着温柔笑意,与苏穆延相视一笑,这才缓步下了车。 两人站在侧面,将他们俩的互动看了个清清楚楚,明眸微眯了眯,苏沄蓦忍下心里的不快,站在原地轻喊了一声:“父亲。” “蓦儿?”苏穆延这才发现他们俩的存在,脸上略微闪过丝尴尬,“你们怎么不进去?” “咱们也刚到,恰巧看见您过来了,蓦儿想等您一起进苑来着。”淡声解释了句,慕云深牵起她微凉的手,“蓦儿,咱们也进去吧。” 一旁的冰瑶见了两人,柔柔福身给两人行礼:“冰瑶见过王爷,见过公主。” “你既然入了相府,以后便不必多礼。”苏沄蓦反握住云深的手,一起进了别苑,微蹙着眉道冲冰瑶说道:“我听说荷香不懂礼数,总爱找你的麻烦?” “其实只是些小摩擦而已,没想到还惊动公主了。”冰瑶看了眼苏穆延,温柔的眉眼间略有嗔怪,还以为是他将事情告诉了苏沄蓦。 苏穆延也没有辩解,边走边正色道:“蓦儿,这段时间以来荷香的反应已经令人大失所望,她这般容不下冰瑶,等生下双胎之后,相府主母的位置也不能给她。” 苏沄蓦不语,荷香是从暗堂出去,她亲自调教出来的人,什么禀性她一清二楚,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让冰瑶进府,那荷香只会容忍冰瑶,而非与冰瑶做对,违抗自己的命令。 看了眼身旁一派柔弱的冰瑶,淡声道:“爹爹与众姨娘的事情女儿本不该管,但相府主母的位置关系太大,爹爹不让荷姨娘管家,难道是想让冰瑶打理家事吗?” “冰瑶知书达礼,温良敦厚,让她打理有何不可?”苏穆延肯定的点头,但是一旁的冰瑶微红了脸,连忙摇头:“爷,瑶儿进府时间尚短,这等大事还是让荷姐姐来吧。” “荷香粗鄙,难以配上正妻之位。”苏穆延心中已有决断,面上一片不容反驳,苏沄蓦听得只想冷笑,爹爹前段时间还念旧情,如今倒与苏枫聂一般口气,瞧不起清清白白的荷香,反倒对青楼女子另眼相看。 难道无论哪朝哪代都流行笑贫不笑娼? 慕云深看她面色不愉,顿时紧了紧掌中的纤手,苏沄蓦偏头看他,就见他微摇了摇头。 知他是想说让自己不要冲动,可事情明摆着就是冰瑶有问题,让她怎么忍? 但瞧爹爹极为宝贝冰瑶的模样,苏沄蓦又只得咽下那口气,明眸微闪,看来得尽快找个时间去相府住上一段时间,荷香还有月余便将临盆,断不能在此时出了差错。 第三百九十章:人心隔肚皮 别苑内一片冰天雪地,苑内却是温暖如春。 既是在皇家别苑踏雪赏梅,自也没了那么多束缚,冬日的天色短,酉时过半,苑里各处已经挂起了盏盏灯笼,从花厅旁望去,侧方梅林里的烛火在风中飘摇,极为漂亮。 这处皇家别苑初建时便设计为梅苑,主冬日观雪赏梅之用,主花厅如梅蕊,次厅如花瓣将主厅拱卫在内,其间用回廊加以连通,中间植以寒梅,几座花厅皆可同时赏景。 梅香阵阵,清幽宜人,嘉明帝及一众皇亲国戚一二品大臣坐在主厅内,其余臣子分坐次厅,女眷独占两厅,从主厅放眼望去,各厅皆是笑语连连,一片欢融。 慕云舒这几日为了明悟殿失火之事四处奔波,但大雪封城,给他查案带来了不少麻烦,慕盈盈又在府里闹着要和离,虽然把她禁在了芙蓉轩,但也不是长久之事。 苏沄曦虽然陪在身侧,但不知何故,看着她就总有种面合心不和的感觉,自从出了绛云阁以后,自己便越发看不懂她那个人,有什么事也只能尽量瞒着她去做。 酒入愁肠,看对面的慕云深和苏沄蓦还不时秀个恩爱,不是牵手就是对视,恍忽间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世间便就剩下了他自己,和那些能一解愁怨的美酒。 慕云庭坐在他身侧,看开席没多久,慕云舒就已经灌下了两壶醉春雪,又欲再伸手去拿,忙按了他的手:“八弟,这醉春雪初时甘醇,可后劲极为强烈,还是莫要贪杯的好。” “六哥,我心里苦,唯有一醉才能解千愁啊!”慕云舒愁眉难展,拨开他的手拿起醉春雪又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慕云庭看他这般模样,只得无奈的摇头。 丹凤眼里闪过丝嘲弄,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瓷杯,看来慕云舒一步错步步错,已经是输急了眼,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将会是夺嫡之战中最先败退的那一位。 敏感的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倏而抬头追寻过去,就见对面下方的秦萧微笑着朝自己举了举杯,笑容里隐含着丝丝得意,毕竟百官宴还是在别苑举行了,不是吗? 闹不懂秦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色微冷,收回视线就见母妃眼现哀求的看着自己,心头火气大盛,学了慕云舒的架势沉着脸将醉春雪一饮而尽,秦萧秦萧,母妃费尽心思还是想要护他周全,却还不知道秦萧到底是人还是鬼,值得她倾心相待吗? 笑声满堂,人人都洋溢着笑,看上去好像是其乐融融,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远在别苑,歌舞自是不便,没有了乐子,但有大臣提议,不如吟诗作对,聊添胜事。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文皇后乃世家小姐出身,相对于歌舞来说,对诗词更感兴趣,偏头望向嘉明帝,眉眼间含着温柔笑意:“圣上来出诗题,如何?” 踏雪赏梅自然少不了吟诗作对,嘉明帝面色中少了平日的严厉,起了丝微笑,“既然是踏雪赏梅,那便以雪和梅为题,无论男女,谁的诗公众最妙,朕便允他一个心愿!” 这个彩头可是新颖又实惠,想到圣上金口玉言,只要不过分想必会实现,众人顿时兴致高昂,德喜又将嘉明帝的话传到各厅,一时间就见众人皆纷纷沉思起来,想要一举夺魁。 就连慕云庭和慕云舒都不禁动了心思,微垂着眼睫苦思所学,主座上的嘉明帝笑看着众从皆挠头苦思,心中不禁微微得意起来,身位上位者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后宫妃嫔自是不会参与,可收回眼神就见慕云深小两口在那里轻笑对饮,并未如他人那般想破脑袋的要夺魁,不由有些诧异:“老四,承乐,你们俩不想要朕实现你们的心愿?” 慕云深笑着摇头:“儿臣很满意所拥有的一切,这个机会还是留给其他有需要的人。” 这个答案回得嘉明帝甚是满意,又看向苏沄蓦,“承乐,你呢?” 苏沄蓦浅笑:“国泰民安,亲族健在,圣上已经替承乐实现了这一切,便无所求。” “你们这两个孩子……”嘉明帝感叹了句,收回了视线,对面的慕云庭和慕云舒,脸色皆黑沉了下,随即又生生忍下那口气,强展眉头,不再苦思。 此举虽有后知后觉之嫌,但见两人能反应过来,嘉明帝也就没出声,此机会本就是留给那些有真才实学的臣子一展头角之机,他们这些皇亲国戚跟着凑什么热闹? 苏沄曦眨了眨眼,轻笑道:“妹妹,姐姐知你才学渊博,难得如此良辰美景,错过了可惜,不如咱们私底下作诗热闹热闹,如何?” “允他们吟诗作对的那个热闹劲儿,咱们也在旁边凑个兴。”文皇后接了话茬,笑道:“本宫有一套家传的文房四宝,众姐妹大小媳妇儿,谁若是拔了头筹,那宝贝就送给她!” 嘉明帝看她大方出手,不禁笑开了眼,“皇后倒是舍得将那宝贝拿出来了,也罢,你们女眷也热闹热闹,等谁夺了诗魁,朕再赏一套诗集孤本!” 这些东西听起来好像没有心愿那么吸引人,但对于爱好文墨的人来说,但却千金难求,苏沄蓦听得笑着摇了头,打趣道:“父皇和娘娘拿了好东西出来,这下承乐可得挖空心思,想尽法子也要将他们收入囊中了!” 嘉明帝闻声差点一口茶给喷了出来,不无失笑道:“你这丫头也不嫌害臊,想把东西拿回去也不难,可得让大家都得服气你的才学!” 那边苏沄曦笑着接过话头,“父皇说的极是,三妹妹,这在座的女眷皆不是才疏学浅之人,你想要拿那些好东西,可得加把劲儿了!” 苏沄蓦并不介意她的明捧暗讽,依旧笑眯眯的道:“姐姐当年可是京都出了名的绝色才女,而妹妹就那点小聪明能见人,这要与大家比作诗,心里确实有点儿打鼓呢。” 第三百九十一章:斗诗 一番话依了苏沄曦自个儿的架势明捧暗贬,羞得苏沄曦脸腮泛红,又不好发作。 文皇后只当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见她怼起自个儿来也是毫不含糊,不禁摇头笑道:“这诗词和智谋确实不是同一类,智谋过人不代表诗词也在行,不过本宫瞧你那日配剑舞的词极为不错,料想诗词功底应该不会太差?” “承乐还会剑舞?”嘉明帝满是好奇,文皇后看众人皆在冥思苦想,便笑着将那日他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嘉明帝啧啧称奇不已,承乐看着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知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那曲剑舞词也是以雪为名,若放在今日来咏,怕是男儿也难掩其锋芒吧? 犹自思索间,官员那边已有数张宣纸递了上来,分给文皇后一同细细品鉴,但看最上面一首: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此诗白雪与寒梅兼顾,又多了山水意趣,嘉明帝看了落款,翰林院学士张卫所作,不禁点头,胸中有墨,不枉学士之名。 又看佳作: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落款单瑶字,文皇后见了,眉眼里溢出喜意,点住那瑶字含笑道:“圣上,这不知是哪位女眷所作,将雪、梅、诗融成一体,端的是妙极。” “女子能有此雅趣,也当是难得。”嘉明帝点头,冲德喜道:“这是哪位佳作?” 两人的点评早引起了下方众人扬着脖颈往前看,德喜凑上前来,仔细看了一眼才方垂着手恭声道:“圣上,娘娘,这是苏相新迎的姨娘冰瑶所作。” “哦?”嘉明帝狐疑的看了眼稍远处的苏穆延,他何时又迎了新姨娘进门? 见是冰瑶所作,苏沄蓦瞬间就打起了精神,而苏穆延见冰瑶竟能出此佳作,更觉面上有光,嘴角的弧度就不由自主的扩大。 苏沄曦见冰瑶得势,眼里笑意更甚,将自己的诗交给一旁的侍女递了上去,掩面羞惭道:“自嫁人后便甚少再动诗词,勉强填诗一首,博各位一笑。” 说归说,文皇后还是接过来看了一番,其中两句淡淡梅花香欲染,丝丝柳带露初干倒是勉强入题,其余的不提也罢,勉强给了个好评,便搁下了白纸。 看来这孩子在绛云阁被关的太久,脑子也跟着混沌了些,已当不成绝色才女之名。 苏沄曦看文皇后很是勉强的脸色便知诗作不尽人意,不过也未在意,反正当初学那些东西也只是为了附庸风雅博个好名声而已,如今早已弃之不顾。 而今故意提起这个话头,也只是想瞧瞧苏沄蓦的笑话,毕竟在她遥远的记忆里,当年这个性子懦弱的三妹可是没少挨夫子的骂,作诗就更不是她的强项。 水眸汪汪的看向苏沄蓦,掩嘴轻笑:“不知妹妹可作好了诗?” “妹妹哪有姐姐你那般文思泉涌,写首诗能一气呵成,”苏沄蓦故意苦了脸,只当自己打小没有熟读过唐诗宋词。众人皆知她智慧无双,但从未见过她写诗作词,也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望向她面前的白纸,只见纸张依然素白,未见笔墨。 文皇后失笑,这丫头不知又想着什么主意,笑骂道:“快快的,献墨宝让大家瞧瞧你这肚子里到底盛了多少墨水。” “既然娘娘催促,那承乐只好献丑了,”苦着脸捻笔疾书,一蹴而就,随即拿起来吹了吹纸上的墨汁才递给德喜,自己先笑了起来:“言浅意深,各自领悟。” 德喜送上前,仔细的铺在案桌上,嘉明帝顺势就念了起来:“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方才念完,底下就骚动起来,这诗较之前冰瑶的雪梅诗更有妙意,梅雪争春,骚人墨客不就是指的自己这些人吗?可谁又能说得准到底哪物更得人心? 还是诗里写的妙,梅不如雪白,雪不及梅香,各有各的妙处。 苏沄曦瞪大了眼,她虽将诗词放下,但功底还在,苏沄蓦的诗作一出,便已知不凡,不禁狐疑的看向了她,这还是那个不懂诗作的苏沄蓦吗? 水眸滴溜溜的在她身上打转:“这当真是妹妹所作?莫不是从别处抄来的吧?” 还真被她说中了,的确是抄袭了古人的智慧,只不过这些秘密是不会告诉她的。 苏沄蓦面上笑意盈盈,笑语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姐姐的思想,妹妹管不了。” “好一个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文皇后倒是极为喜爱她的诗句,“承乐凡事看的极透,这梅雪各有妙处,如同人一般,各有长短,不必介怀。” “娘娘莫不是承乐心尖上的人,竟将承乐的心思猜的这般透?”见文皇后点评出其中深意,苏沄蓦眯了眼笑,又略带了点儿撒娇意味,逗得文皇后笑意盈盈,旁人羡煞不已。 “就你这张小嘴会讨甜,”文皇后笑嗔了句,若说宫里谁最得她心意,莫过于承乐。 苏沄蓦吃吃笑,端了小酒杯朝她扬了扬,文皇后笑着摇头,随后又有诗作不断传过来,苏沄蓦也无意争魁首,与只能无奈陪席的云深说了声,便独自悄悄出了花厅。 顺着花径一直往梅林深处,才觉嘈杂声渐渐淡了下来,而梅香也随之浓郁起来。 天上冷月高悬,映得梅林深处更加幽深静谧,寒香扑鼻。 但看绿梅朵朵,含雪吐蕊,兴致上来,提气轻身跃上树梢,折了梅枝就那么坐在树梢上晃荡着腿,随口笑吟:“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王嫂若是刚刚将这两句诗添上去,想必诗魁难脱你之手。”清脆掌声伴着清朗笑声自不远处的树下传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瞧去,见竟是慕云庭跟了上来。 脚尖轻点,苏沄蓦从树梢翩跹而落,手里尚握着那枝绿梅,淡笑道:“只不过是随兴而吟,并不欲与他人争锋。殿下该是在席间陪着父皇才对,又为何来了梅林?” 第三百九十二章:梅林寻衅 梅林里的妙人儿如暗夜精灵,明眸闪亮笑容纯真,那从树梢翩跹而下的美态,叫人不忍移目,而那声声笑吟,更是醉入心扉。 慕云庭才喝了小壶醉春雪,此刻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佳人,却竟似有微醺之感。 心底叫嚣着渴望,忍不住再上前两步,离她更近了些,便似有不同于寒香的清幽香气隐约传入鼻端,令人心神荡漾。 “我不若四哥那般规矩周到,随心惯了,想走便走。” 丹凤眼微闪,话里不自觉带了丝轻佻:“王嫂怎么撇下四哥独自在梅林里晃悠?”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并非时时刻刻都要绑在一起。”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鼻端隐约闻得一股熟悉的清冷寒香,也不知是梅香,还是曾在何处闻到过此香? 黛眉微蹙,慕云庭只当她反感自己的靠近,也就未再跟上去,只是略有伤感道:“四哥与王嫂你大婚之日,我才从外游历回来,倘若知道京都竟出了王嫂你这般有趣的妙人儿,我又怎会在外游历多年,生生错过了机会?” “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吧?看来玉妃娘娘该操心你的婚事了。” 琢磨了会儿,也想不出那股似曾相识的寒香在哪闻过,苏沄蓦只得无奈放弃,转而将手里将手中梅枝递给了慕云庭,慕云庭眉眼间霎时含了喜意:“王嫂这是?……” 心里不禁有小小的雀跃,也许她已然发现自己比慕云深更为适合她? 只是喜悦来不及扩散,苏沄蓦已经淡声道:“这女人如花,禁不起风雨摧残,摘回了家就当好生养着,别被满园的乱花迷了眼,有了这朵,还想着那朵。” 这倒像是娘子在训斥夫君,慕云庭逸了笑意,只听清冷的声音又起,“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那朵花,殿下的缘分尚未到,还需尽心寻找,莫要眷念别人手心里的花。” 这是在变相的斥责自己?慕云庭反应过来,丹凤眼里闪过不快,“四哥有什么好,让你几次舍了命的去维护他?” “没什么好,但是谁都替代不了。”若真要划出个道道来,那只能归结于一眼动情。 谁都替代不了?慕云庭黑了脸色,“四哥确实少年风流,但之后已然荒废所学,你辅佐他想要成一番事业,只会浪费心机。” “殿下是想说你才是真心喜欢我?”苏沄蓦眉眼微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慕云庭倒被她的直白弄红了脸,这女人倒当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不知道四哥怎么受得了? 苏沄蓦看他反倒被捉弄成了大红脸,莫名的就想到了从前的云深,每每遭自己调戏,便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让人更想一亲芳泽。 想到从前的趣事,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被慕云庭的无礼所惹出来的火气也瞬间烟消云散,但看他被自己的笑声惹得又羞又恼颇为气急的模样,忙摆了手笑着解释道:“想到从前与云深的趣事,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勿怪。” 这女人,还当她是为自己而笑出声,没想到又是因为慕云深,顿时一张脸就铁青起来。 苏沄蓦看他脸色越发铁青,想想还是正色劝道:“不过我还是奉劝殿下一句,莫要被眼前的风景迷了眼,因为你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与慕云舒一般,觉得我有利用价值而已,并非真正的心动。” “慕云舒就是个蠢货,放着瑰宝不要反倒非要娶了鱼目,”慕云庭脸色更冷,慕云舒那个蠢货怎么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正欲再说,来路上有清浅温柔的声音响起:“我道是谁呢,说说笑笑的听着像是恋人,原来是公主与六殿下在这里私会。” 这略带了媚意的声音,苏沄蓦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说话,瞬间就沉了脸色,“冰瑶,你即入相府服侍父亲,我便敬你三分,可休得满口胡言乱语!” “冰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莫非被我说中了心事,公主才会恼羞成怒?” 有细碎的脚步声从慕云庭身后不远处的梅树下传来,走得近前了,果然是与慕毓莲神似的冰瑶,温婉的眉眼里含了浅笑,说出来的话却着实难以入耳。 慕云庭倒希望如她所说,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他也没那么下作,利用清白来胁迫人。 只不过这事由他出言辩解只会越描越黑,面色极为不耐的看了眼冰瑶,想不通之前能写出雅趣诗句的女子,心思怎么会如此险恶? 冷哼了声,干脆不再搭理两人,转身拂袖而去。 苏沄蓦看他远走,明眸隐带了凌厉,看向冰瑶,“我知你在父亲面前陷害荷香又假装成温良的受害者,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神色中不见温婉,反倒是一片戾色,冰瑶冷笑道:“公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劝你还是少管相府的事,别再来趟浑水。” “这话倒当真有意思,你才入相府多久,就竟敢叫本宫别多管闲事?”明眸蕴了冷笑,冷冷的盯着她:“你若敢在相府出幺蛾子,我就敢叫你悔入相府!” “是么?”有了苏穆延全部的疼宠,冰瑶如今可不怕苏沄蓦会把她怎么样,眉眼里含了丝嘲弄,“你觉得相爷会相信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还是会相信我这个枕边人?” “说这么多,你不过就是想取荷香而代之,成为相府的主母罢了。”眉眼闲凉,冰瑶的这些小手段她见得多了,“我劝你最好谨守本分,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公主这话可是吓到我了呢……”冰瑶轻喃了声,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忽而露出委屈隐忍的神情,使力扇了自己一耳光,随即哎呦一声便跌坐在了雪地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不知道演练了多少回,又用此法害过荷香多少次。 幽暗的梅林里,苏沄蓦眼睁睁看着她自导自演,自己把自己扇倒在雪地上,捂着脸在那里哀泣,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见苏穆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谁的错 梅林里甚是幽暗,苏穆延与冰瑶并不在同个花厅,宴会过半时想找她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至女眷府那边,却被告知她已经打了招呼,独自去赏梅了。 担心她人生地不熟的会害怕,这才急匆匆的寻了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人,没想到入目却是蓦儿与冰瑶对峙,而现在局势很明显,冰瑶在蓦儿手底下吃了亏。 但看冰瑶捂着脸哀泣不止,苏穆延试图拿开她的手想看看伤势如何,却被冰瑶含泪阻止:“爷,是瑶儿的错,瑶儿跟您回去,以后再也不敢跟着您出来,丢您的脸面了!” “胡说什么?”听她话里的意思,不难猜出定是蓦儿又借她的青楼身份肆意羞辱,“圣上都说你作的诗极妙,这是在给我长脸面,又怎么会丢脸?” 板着脸强硬的掰开她的手,顿时就见一道五指印深深印在脸上,半边脸颊都红肿起来。 指痕鲜明,嫩白的脸色通红一片,苏穆延心疼的直抽气,扶着她站起身来,冲着旁边静默不语的苏沄蓦就是一顿怒吼:“平日的教养都喂了狗?谁教的你欺辱长辈!” “爹爹,您问都不问女儿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轻易的相信了冰瑶的话?”明眸里蕴了浓浓失望,她总算是明白当年母亲被沈漪澜冤枉时,心里有多痛苦了。 碰上这么个是非不分的夫君,母亲她该是何等的心碎?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苏穆延气红了眼,指着冰瑶脸上的伤痕怒道:“你与荷香私底下要好,处处先紧着她也就罢了,但冰瑶何其无辜,竟要受你如此重手!” “爷,是冰瑶自己不小心弄的,妾身求您别和公主置气了好不好?” 冰瑶捂了脸,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煞是惹人心疼,心底却是冷笑不已,她用此相似方法逼得苏穆延与荷香之间的嫌隙日益渐深,就不相信苏沄蓦不中招。 现在荷香已经失宠,再略施小计让苏穆延对苏沄蓦心生不满,断了她的外援,主母之位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苏穆延听她还担心自己的父女关系,望向她的眼里皆是自责和心痛,“蓦儿性子强势惯了,你又善良大度不计较,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此类情况发生。” 说罢极其愤怒的看着苏沄蓦,正欲说话,苏沄蓦却抢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明眸里一片失望:“父亲,趁着您绝情的话尚未出口,女儿再问您一遍,您信她,还是信我?” 她倒是要看看,父亲中冰瑶的媚术有多深,竟然不部青红皂白,只知一味的袒护她? 冰瑶闻言哭声越发细密,张了张嘴就欲说话,苏沄蓦用脚趾头猜也知她又是想故意把错揽在她自己身上装可怜,看她装模作样,忍不住就一声厉喝:“闭嘴!” “蓦儿,你当着我的面都尚且对冰瑶如此凶神恶煞,你叫我如何信你?”苏穆延失望摇头,扶着冰瑶就往外走去,“从今日起你便不要再进……圣上?” 幽暗的梅林里,嘉明帝就站在苏穆延身后不远处,眸色沉沉的看他,苏穆延微凛了心神,退后两步躬身行礼:“圣上,臣管教不严,让您看笑话了。” “苏相,虽然你新纳的姨娘与朕的长姐极为相似,但长姐便是长姐,任谁也替代不了。” 嘉明帝从阴影里走出来,身后只跟了德喜,阴沉的眸子在冰瑶身上打量了圈,才收回眼神冷冷的盯着苏穆延:“朕的长姐就只留下承乐这点血脉,朕不许旁人欺辱她半分。” “虽说苏相你管教女儿朕管不着,但朕从头至尾便没听过你问过半句承乐的意见,当年是否也这般粗蛮的对待朕的长姐,才致使她含冤死去?” 当年的事情早已过去,苏穆延也不欲再回答,指了指冰瑶脸上的手指印,“圣上,实在是蓦儿的性子太强势,您看看冰瑶的伤势便知老臣为何责骂她。” “是吗?”嘉明帝神色未动,脸色依然阴沉,“朕若是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事物,早就死了无数回,”转眼看向苏沄蓦,“承乐,你说,朕相信你不会如此愚笨。” 明眸泛红,没成想到头来还是一直最怀疑宁王府的父皇反而站到了自己这边,但看冰瑶那副隐有得意的嘴脸,忍住恶心说道:“其实很简单,她只不过是听见父亲的脚步声便故意自己打了自己,又趁机赖在了我身上而已。” “公主,妾身不怪您嫌弃妾身的地位卑下,但是您怎么能当着圣上的面如此诬蔑我!” 冰瑶一听顿时就神色激动起来,脸上的血液流动更快,衬得那道五指印也更鲜明,望着苏穆延眼泪汪汪的哭道:“爷,您得相信妾身,否则妾身就活不下去了!” “想博可怜?”明眸含了森冷笑意,“当本宫是荷香,你略施小计便只能任你宰割?” 苏穆延又一听又炸了毛,横眉怒眼的将冰瑶护在身后,“蓦儿,荷香几次三番与冰瑶作对,为父亲眼瞧见,你休得与此事混为一谈!” “行,反正你中毒不浅,那女儿就只能撕了她的恶心嘴脸让您好生瞧个清楚明白。” 说罢就要上前抓冰瑶的手,苏穆延满脸恼怒,气她在圣上面前都不改强势性子,执意要与冰瑶过不去,顿时就拍开她的手,怒道:“你要干什么?” “苏相!”这下子嘉明帝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皱眉斥道:“你想干什么?” 苏穆延被斥,只得退开,苏沄蓦冷笑,一把抓住冰瑶的手,不顾她的挣扎按到她红肿的脸上,苏穆延看冰瑶惊恐求救的眼神,有心想帮忙,但看嘉明帝正盯着自己,只得作罢。 “别怕,女儿吃不了她。”心头愤怒且无奈,按住冰瑶的手,又抓过苏穆延的手作势要扇下去,惊得苏穆延忙用力要挣开:“蓦儿,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是爹爹疯了才对。”苏沄蓦如今的内力想要制住苏穆延那是轻而易举,硬生生拖过他的手大力按在了冰瑶的脸上,明眸里皆是冷笑:“好好看清楚,到底是谁扇的她!” 第三百九十四章:当堂对峙 苏穆延的手按在冰瑶的手上,微凉的触感惹得他心疼不已,她的身子素来虚弱,如今又被迫在这雪地里纠缠,身子怎么吃得消? 嘉明帝看他满眼心疼,便摇了头,“苏相,可瞧出什么异样来没有?” 苏穆延只得冰瑶极需温暖的环境来暖和她已经冰冷的身子,收回手躬身请求:“圣上,雪夜寒冷,冰瑶的身子极弱,臣恳请回花厅再谈。” “苏相,你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嘉明帝看了眼同样并不知蓦儿已经将结果说出来的冰瑶,见她眼底有喜色,忍不住就嗤笑道:“既然苏相开口,那朕允了。” 一旁的苏沄蓦却拧了眉:“父皇,承乐恳请私下解决此事。” 苏穆延大怒:“冰瑶的身子扛不住寒气,你怎么就不能放过她,非要纠缠不休?” “承乐,既然苏相不领你的情,你且就随朕回了主花厅。”嘉明帝制住苏沄蓦还想要再解释的话,她那个父亲年轻时便易被感情蒙蔽,生生害得自己的长姐含冤而死,如今老了老了,没想到还如此糊涂,须得当头棒喝,让他好生清醒一番。 苏沄蓦默然,垂了头跟在嘉明帝身后走了,苏穆延扶着冰瑶小心跟上,止不住的心疼道:“脚下小心些,别滑着了……” 花厅里炭火旺燃,才进厅便驱了一身寒气,嘉明帝径身回主位坐下,众臣见苏穆延三人落后,而他身旁的女子脸上有着鲜明的五指印,明显是挨了打,都不禁诧异起来。 慕云深看蓦儿臭着脸走了过来,不禁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沄蓦摇头,而嘉明帝将事情说了遍,又道:“众卿家来告诉朕,到底谁是谁非?” 这不是明摆着镇国公主看那姨娘不爽,仗势欺人吗?众臣面面相觑,可没人敢吭声。 慕云庭没想到他离开后会发生这档子事,但看苏沄蓦面沉似水,而那冰瑶委屈可怜的模样,莫名想到她开口便说自己与苏沄蓦私会,遂冷了脸道:“父皇,儿臣相信王嫂。” “单凭一句相信怎么能让人信服?”慕云舒自是不会放过这种打击苏沄蓦的好机会,身旁的苏沄曦接口惋惜道:“妹妹的性子素来强势,姐姐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可冰瑶是从相府大门抬进去的,论理咱们还得尊称声姨娘,怎可轻贱了她?” 星眸里闪过沉怒,慕云深起身将她护到身后,“无论本王的王妃在你们眼里如何强势,但不可否认,她向来是讲理之人,绝无可能随意动手打人。” 苏沄曦冷笑:“她是你的王妃,你自然什么都向着她来说。” “可是我也没见八王爷什么时候只向着姐姐说话?”苏沄蓦从云深身后绕出来,明眸里含着冷意,步到冰瑶身前,苏穆延看她眼神不善,顿时警惕道:“你干什么?”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认为我在仗势欺人,欺负善良柔弱的姨娘,”明眸灼灼,环视着厅里众人,颊上浮起了笑,却到不了眼底,“我向来皆是人敬我我敬之,人欺我十倍奉还,今日冰瑶一再耍手段挑拨我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是可忍孰不可忍!” 话至最后语气陡厉,猛然回身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冰瑶另一边脸上,打得她顿时嘴角涎血,脸颊肿起老高,满眼的不敢置信,苏沄蓦居然在圣上面前也敢动粗? 苏穆延反应过来顿时怒极,伸手就要去揍苏沄蓦,“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慕云深上前一把拉住他,沉了脸色厉声道:“你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心胸险恶之人!” 那一巴掌抽得极为响亮,底下众臣都情不自禁的抖了下身子,这镇国公主果然威风,这可是百官宴,她都照打不误,这恶名传出去,以后谁敢惹她? 文皇后坐在嘉明帝身侧,清雅温和的面容闪过沉思,忽而厉了脸色,面前的酒杯就砸在了低声哭泣的冰瑶腿上,痛得她身子顿时就摇晃了下,却不敢抬头。 “枉圣上与本宫还觉得能写出雪梅诗的瑶女定当心性高洁,没想到竟是心如蛇蝎,简直污了天下女子之名,此女以后只准妾位,不准入宫,不得封诰!” 苏穆延本就心疼冰瑶被砸之苦,又见文皇后断了她的前程,顿时就满脸不可思议的道:“皇后娘娘,您要偏袒蓦儿老臣无异议,但也不能罚了无过的冰瑶啊!” “哥哥,你当真是老糊涂了!”一旁的苏倾言压着太阳穴,满脸的阴郁,“枉您一世处理朝廷大事都从未出错,却几次三番都被枕边的女人耍得团团转!” “不可能,……”见亲妹妹都如此说,苏穆延满眼皆是迷惘,转而望向了身旁两颊都红肿不堪,已认不出原样的冰瑶,“瑶儿,你来告诉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四面八方的眼神都盯在了自己身上,被酒杯砸过的地方还生疼不已,冰瑶不敢抬头,嗫嚅道:“就是……” “就是什么?”苏沄蓦冷笑着扬起手,吓得冰瑶顿时瑟缩了下,苏沄蓦却是拨回了自己鬓边的碎发,但看她吓得不轻的模样,转身走到了云深身旁,懒得再理。 底下的大臣已经反应过来,皆是摇起了头,苏穆延只觉头疼不已,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去维护冰瑶,只得用手压了太阳穴,满脸的痛苦不堪。 “冰瑶擅媚术,定是用媚术控制了父亲的心神,”慕云深将手掌贴在他后心,源源不断的内力流转全身,苏穆延这才尚觉舒服了些。 但见冰瑶嗫嚅着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苏穆延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眼中现了羞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圣上,老臣昏庸,恳请圣上容臣回府处理此事!” 嘉明帝点头,他确实该回府好好反思,别总在同样的事情上犯错误。 一旁的苏沄曦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起苏穆延,“爹爹,女儿陪您回府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勾心斗角 苏沄曦上前搀起苏穆延,苏穆延心气皆损,虚软无力,也未吭声,任由她搀着。 苏沄蓦看苏沄曦孝顺积极的模样,明眸里闪过沉思,上次自己阻拦冰瑶进府时苏枫聂便曾极力撺掇父亲,今日苏沄曦对冰瑶的事也表现的极为热拢,他们俩和冰瑶有无关系? 而此时画越匆匆进厅,交给她一张纸,打开来看,只有寥寥几字,苏沄蓦却霎时脸色大变,纸张挟着劲风就甩在了一旁的冰瑶身上:“你最好祈祷这事和你没关系!” 纸张随风飘落在地,几个血字便映入了眼帘:双胎早产,救我! 只要和苏穆延交好的官员大多都知道相府的姨娘怀了双胎,苏穆延更是老早就笑得合不拢嘴,跟老友约好喝双胎满月酒的事情。 此刻双胎竟要早产,苏穆延霎时就血冲上了头,而苏沄蓦福身行礼,匆忙告退:“父皇,娘娘,今日相府家事扰了你们的兴致,改日承乐再进宫向你们好好赔罪。” “去吧,人命要紧。”文皇后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慕云深也随即拱手,跟着蓦儿一起出了花厅,苏沄曦搀着苏穆延,也急忙跟了上去。 看众人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慕云舒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只得起身告退。 角落的秦萧看他起身,顿时就阴了脸色,他早已计划好要在百官宴上发难,纵然临时被苏穆延的家事给打了岔子,但也绝不容计划生变。 朝身旁的侍卫微点了头,侍卫立即会意的悄悄的奔出了殿,而此时慕云舒尚才得了嘉明帝的允可,才刚离席往外走去。 苏沄蓦心急,与众人早已走远,而拖沓的慕云舒才至花厅门口,便听似别苑门口隐约响起嘈杂声,间或有哭闹声,惹得厅内的人都起了疑,这又是发生了何事? 宁王府的马车从别苑出去,就见有数人聚集在门口闹事,众人心里担忧着荷香的事情,也就未曾多留意,一路疾驰而去。 而已有侍卫急匆匆的跑进花厅,差点与出厅的慕云舒撞了个满怀,见他似要离开,侍卫连忙停步急道:“八王爷,您请等一等!” “何事?”慕云舒闻声顿住脚,反正他也不想去相府,乐得拖延时间,侍卫却没回他,上前几步站在厅中央拱手沉声道:“圣上,有明悟殿失火那日受了伤的官员来告御状!” “哦?”嘉明帝皱了眉,“此事已经交给老八去彻查,暂时并无结果,告御状有何用?” 侍卫一板一眼的道:“都是受伤较重的官员,前来状告八王爷故意在明悟殿纵火,打压不是他党派之人,又私下取了圣上您考核官员的册子,让他的人可以顺利通过考核。” 慕云舒本想着拖延时间,此刻一听顿时就跳了脚,怒声反驳:“胡说八道!” 当即上前,跪在庭中央,“父皇,明悟殿失火绝不是儿臣所为,至于什么册子的事情儿臣就更不知情了,请您明察!” 嘉明帝没看他,脸色阴沉道:“去把闹事的人弄到厅里来。” 一声令下,立即就有侍卫行动起来,不多时那五名被火严重烧伤的官员便被侍卫领进了花厅,众臣连带嘉明帝都只知有几员官员伤势严重,心里并没有概念,此刻见到这五名伤者,皆是齐齐倒抽了口凉气。 五人皆被担架抬进来的花厅,身上盖着轻薄的丝被,微掀开一角,便见丝被下的躯体大部分都缠着纱布,显然烧伤面积甚大。 面上被裹得只露眼睛在外面,有两个甚至连眼睛都没有了,整个头都被包在纱布里,只剩下烧歪的鼻孔和嘴唇露在外面呼吸。 伤势相对来说稍轻的两人躺在担架上,哭诉道:“圣上,微臣几人受伤起不了身,无法行礼,微臣们受伤不打紧,但是心里不甘哪!还请圣上给微臣们一个公道!” 被浓烟呛过的嗓子如沙砾摩擦,甚是刺耳,嘉明帝面色冷厉,“朕听说你们要告老八?” “圣上,微臣乃礼部给事向秦,状告八王爷结党营私,谋害朝臣!”靠左边的向秦激动就要站起来,奈何有心无力,牵动了浑身的伤口,又痛得龇牙咧嘴的躺了回去。 他身旁的男子也接着说道:“微臣乃京郊骁骑营都尉王荣海,八王爷手中有详载了考核内容的小册,如今他的党羽十有八九已安然过关,余下咱们最后一批没有他的人,便下了狠手要置咱们这些人于死地!” “你们这是血口喷!”慕云舒气得浑身直抖,指了两人极怒道:“考核那日本王也在明悟殿,怎么可能纵火伤人?那什么小册子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向秦沙砾般的嗓音里皆是冷笑,“王爷您确实在明悟殿,否则那火怎么烧的起来?” “微臣记得,是王爷您刚从殿门口出去,那大火瞬间就封了明悟殿的门吧?” 那日若不是为了拿那个册子,王荣海也不会重伤,怒瞪着他:“你以为能一举烧死咱们这些人,只可惜还剩了几个漏网之鱼,天意如此,定叫你的诡计不能得逞!” 说罢颤抖着手在丝被下摸索着,半晌才拿出几页残纸,边缘焦黑参差不齐,显然是从火场里带出来的东西。 被烧得两只眼睛都已变形的脸上露出恨意,扬着册子恨声道:“八王爷,你将东西放在明悟殿,以为一把大火就能毁灭所有证据吗?” 王荣海举着残破的纸张,往常这等时候德喜便会心领神会的立即将证据拿过来,可嘉明帝等了下,身旁却没有动静,回头一看,之前还在身侧的德喜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幸而还有伶俐的小太监立即下去接过了纸张,上前奉到嘉明帝的案桌上,眯着眼仔细瞧了几眼,果然是老八的笔迹,而内容与自己的那本小册所载丝毫不差。 当时就愤怒了脸色,一掌拍在案桌上,黑着脸厉声道:“老八,你还有何话要说!” 第三百九十六章:幽禁 “不可能的……”从王荣海拿出那几张残破的纸张时,慕云舒就已经灰败的瘫软在了地上,他的人考核后他就将那小册子好生藏起来了,又怎么会出现在火场里? 知道这事的只有德喜和那个送册子的黑衣人,眼见德喜不见踪影,慕云舒咬紧了牙,没成想德喜那个老阄人竟设了偌大的局来骗自己,只可恨自己还傻傻的中了计! 眼看父皇脸色暴怒的紧盯着自己,慕云舒重重磕头,声音悲愤道:“父皇,确实有人往儿臣府里递了册子,儿臣忍不住诱惑便誊抄下来,但绝对没有故意纵火!” 不光是气他结党营私,更想到那小册子是被自己放在清明殿,结果还被偷拿了出去,想到身边还有内贼,黑着脸怒道:“说,谁是清明殿里的同谋!” “德喜公公。”慕云舒不敢隐瞒,又重重一下,将额头都磕出了血,“儿臣鬼迷心窍,听信了他的谗言才抄了册子,但绝无害人之意,还请父皇明察!” “去将德喜给朕找来!”嘉明帝面色极为难看,一旁的文皇后见状忙给他顺气:“圣上,孩子犯错是难免的,您自个儿爱惜些身子,可别急坏了龙体。” “他连朕锁在清明殿里的东西都敢串通了人去拿出来,又岂止是犯错这么简单?” 嘉明帝面色阴鸷,以前民间还传言老八是贤王,如今看来却是居心叵测! “父皇,儿臣无意取册子,是德喜私自拿了册子找上的儿臣!”谁先找的谁这顺序不能错,否则就是勾结串通父皇身边的人,罪大恶极,终身幽禁也不过分。 慕云舒一下一下的叩着头,鲜血顺着额头已经流了满脸,旁边的众臣看得唏嘘不已,没想到一场百官宴,竟然能闹出这么多事情来,八王爷这下也算是彻底毁了。 胡安带着大批侍卫搜遍整个别苑,才在梅林最深处找到了死去的德喜,匆匆返回花厅,面色有些不太好,拱手道:“圣上,德喜公公被人大卸八块,死在了梅林深处。” “死了?”阴鸷的眼里闪过丝哀痛,转眼便逝,快得令人根本无法察觉。 嘉明帝沉着脸,德喜从小便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过去了,一起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如今却是说没就没了,还死的凄惨,没落得个全尸。 转眼看着还在磕头的慕云舒,嗓音里带着阴暗:“老八,是不是你派人杀了他?” “父皇,儿臣还需要他出来说公正话,又怎么会杀他?”慕云舒跪直身子,儒雅俊朗的脸庞上满是血污,沉痛不已:“定是有人利用德喜公公来陷害儿臣,此刻怕公公抖出他,便下了狠手致公公于死地,想让儿臣这辈子都难洗清冤屈!” “你还冤屈?”嘉明帝闻言满脸阴冷的瞪他,将纸张甩到了他跟前:“你难道想告诉朕,你这上面前不是你的笔迹?是有人拿刀胁迫你结党营私?” “誊抄册子是儿臣的错,是儿臣鬼迷心窍,儿臣认罚!”狠狠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顿时就见鲜血急流而出,模糊了眼睛,又再一下磕下去,身子就已经直不起来了:“但是儿臣绝对没有纵火伤人,请父皇明察!……” “云舒!”眼看他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文皇后急得站起身来,“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御医来给他治伤!” “治什么治?这等孽子救了也是祸害!”嘉明帝气得拂袖,转身大踏步离开花厅,“幽禁在八王府里,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嘉明帝离开,一众妃嫔也急忙跟着走了,百官见势也一哄而散,纷纷离开。 最后出门的慕云庭想了下,随即还是叫人抬了慕云舒送回八王府的人手里,瞧父皇说的那番话,还不就是嘴硬心软? 而知道纵火乃是前朝遗孽所为的苏沄蓦和慕云深因着荷香的事急急离开了皇家别苑,否则还能证明并非慕云舒纵火伤人,不至于罪孽沉重,有口也说不清。 而慕云舒若是对相府的事情再上心些,与慕云深他们同进同出,也不会落到此地步。 说到底还是贪欲作祟,中了有心人的圈,最后害人又害己。 那边众人一路急赶到相府,径直去了停云阁,老远就听见停云阁传出凄厉的哭吼声,听得人心惊胆战,不知情况究竟如何。 急步进院,院里灯火通明,有丫鬟婆子端盆进进出出,看着端进去的清水出来便成了盆血水,腥红的颜色刺得人眼睛生疼。 男人留在了门外,苏沄蓦推门进去,荷香身边的丫头小雨看见她进来,顿时就喜极而泣,来不及招呼苏沄蓦,奔到床前拉着脸色已经泛白的荷香的手,“姨娘,公主来了!” 荷香翻着白眼,头发湿乱的铺在枕上,看见苏沄蓦虽然从屏风旁绕了过来,只勉强露了点笑意,已经再无力打招呼。 明眸微沉,看向一旁也急得浑身冒汗的稳婆,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傍晚时分还好好的,用过晚膳后去花园里走了一圈,回来就喊肚子疼,一看就见红了,老身没有法子,只得硬着头皮提前接生,”稳婆也吓得够呛,脸色发白汗如雨下,“公主,这七活八不活的,老身心里也没个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只管叫着姨娘,让她使了劲儿的生!”苏沄蓦板着脸摸了摸荷香的肚子,孩子还未完全入盆,又还是双胎,看来还得要下药催生! 提笔写了药方,叫小雨赶紧煎上送过来,榻上的荷香已经痛叫了半夜,哪还有力气生孩子?苏沄蓦又拿了银针扎穴来刺激荷香体内的生气,可不想到时候来个悲情的保大还是保小,她若是一旦昏过去,母子皆难保。 忙活至下半夜,小雨已经熬好了药端来给荷香服下,药里加了大补之物,补充她的精气,看她稍稍恢复了些精神,稳婆又喊开了,“加油,用把劲儿!” 第三百九十七章:阿宝 苏沄蓦忙活了一夜,见情况稍稍稳定下来,吩咐稳婆一定要喊着荷香打起精神努力生孩子,便叫上小雨出了房门,趁机歇息。 房里的凄厉尖叫就没停过,听得门外的人毛骨悚然,慕云深看她出来,忙迎了上去,脸色甚是不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沄蓦累极,他不说,她也没有力气追问,坐在廊下,感觉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前阵子慕盈盈小产已经把她折腾了一个通宵,现在荷香又是难产,心里莫名的有丝悲哀,这些男人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女人生育的痛苦? 苏穆延在一旁急得不行,但看她脸色不愉,之前在皇家别苑时又因冰瑶而闹翻了脸,也不好问她房里究竟怎么样了,只能在那里搓着手干着急。 苏沄蓦看他在廊下不停的转来转去,眼都晕了,蹙了眉说道:“房里暂时无事。” 声音落下无人回答,苏穆延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说话,脸色讪讪的点了头。 苏沄蓦也不介意,父女也没有隔夜仇,更何况他还是被有心人蒙蔽,只是此事之后须得仔细说道一番,在同样的问题上连栽两次,说出去都嫌丢人。 但看冰瑶杵在父亲身后,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些,明眸里闪过冷怒,看向小雨:“你把今日姨娘做了什么吃的什么都说一遍,不得遗漏。” 小雨是荷香自己挑的丫鬟,也甚是机灵,见苏沄蓦问话,当即拣着重要的说了:“白天的时候姨娘都好好的,还做了会儿女红,缝孩子衣裳,晚膳如常,饭后照例去花园散步,只是今日园子里多了几盆鲜花,娘娘看着新奇,便多站了会儿。” “后来回了停云阁就开始叫肚子疼,而后便见了红,说起来倒并没什么异样之处。” 这么说起来倒像是自然早产,明眸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冰瑶,“那几盆花呢?” “花在园子里摆着呢,因着是寒冬季节,花园里除了梅花便没有什么其他的颜色,突然摆了几盆颜色艳丽的海棠花,姨娘觉得挺好看的,就多驻足了会儿。” 苏沄蓦蹙了眉头,莫不成是那几盆花有问题? 一旁的苏穆延见状接口说道:“前阵子冰瑶觉得花园太过单调,我昨日得了闲便从市集上挑了几盆海棠回来让管家放在花园里,难道海棠花不宜让荷香观赏?” “说不好,也许并不是海棠。”苏沄蓦起身,“我去看看。” 她这般说,众人自是一起跟了上去,苏沄曦状似无意道:“妹妹莫非觉得是有人在故意害荷姨娘小产?” “不清楚。”苏沄蓦甚为冷淡,最好别让她查出来有问题,否则不会轻饶了那些祸害。 苏沄曦见自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错开一步,不再随意搭话。 花园很快到了,慕毓莲曾经用尽了心思建造的花园如今覆在白雪之中,一片冷寂。 靠近亭子的地方果然摆了几盆火红的小型花树,苏沄蓦上前看过几眼,便摇了头,“不过是品种稍珍贵些的海棠罢了,并无毒性。” 冬日清晨的寒风甚烈,苏沄蓦绕着海棠转了几圈,忽觉花香似有异味,微蹙了眉,眼神落在花盆里,顿时就心往下沉,缓过神来说道:“这娇滴滴的海棠摆在冰天雪地里也未免不妥,还是放回花厅,寿命能长些。” “也就是图个好看,寿命长不长的也没什么关系。” 苏穆延说归说,还是叫了管家将海棠移进花厅,苏沄曦看这会儿父亲又对她言听计从,话里就含了丝冷笑:“妹妹向来多疑惯了,这府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害姨娘?” “有没有人害姨娘,查清楚就知道了。”对于苏沄曦如此关注此事,苏沄蓦心底是存了疑惑的,想想故意道:“姐姐向来不喜停云阁,今日怎会如此热络?” “有吗?”但看父亲的眼神瞟过来,苏沄曦眨眼道:“我向来如此,何来热络与否?” 苏沄蓦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不想再搭理,有没有热络,自己和她心里皆有数。 转身离开,眼看快到停云阁,微亮的天色下,思琏小小的身子从院里跑了出来,看见苏穆延顿时就瘪着嘴哭了起来:“父亲,娘亲在哭,她不让我进房,您快去哄哄她!” 苏穆延一把抱起他,“你娘亲在给你生弟弟妹妹,思琏要乖,不能去打扰她。” “弟弟妹妹?”思琏歪着头想了下,随即黑亮纯真的眼里闪过笑,“那思琏要去把阿宝送给厨房炖了,给娘亲补身子!” 苏沄蓦看他粉嫩的小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颊,看他不满的鼓起腮帮子,这才又笑嘻嘻的放开,好奇道:“阿宝是什么啊,还能补身子?” 思琏被苏穆延抱在怀里,小身子扭了几下才腾出他自己怀里的东西,笑眯眯的举起来献宝似的拿给苏沄蓦看,“喏,姐姐你看,这就是阿宝!” 小小的嫩白掌心里趴着只和他掌心差不多大小的甲鱼,苏沄蓦才看清,明眸就猛地紧缩了下,看思琏天真无邪的笑脸,强压下内心愤怒,笑道:“那思琏告诉姐姐,你怎么知道的阿宝能补身子?” “是瑶姨说的呀?”思琏扭了几下小身子,才找到缩在人群后面的冰瑶,黑亮的眼睛闪过不解,“瑶姨的脸怎么肿了?没有今天送阿宝时好看了!” 今天送的?苏沄蓦眸色森冷,颊上却依然满是笑意:“那她为什么要送阿宝给你呢?” “妹妹,冰瑶喜欢孩子,送个小乌龟逗他开心,你也要翻来覆去的问?”苏沄曦在一旁冷笑几声,“你当真是多疑惯了,看谁都像是犯人!” “蓦儿,难道这小乌龟也有问题?”想到别苑里的一幕,苏穆延的心就揪紧了起来,看向冰瑶,冰瑶慌忙摇了头,眼里涌出泪水:“爷,冰瑶只是逗思琏玩,并没有他意!” “哭什么?让思琏来说!”苏沄蓦板着脸斥了句,随即又柔和下来,朝思琏笑道:“琏弟,你还没回答姐姐,她为什么要送阿宝给你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胡搅蛮缠 思琏毕竟还是奶孩子,有了父亲和姐姐在身前围着,心里头的恐惧便散去不少。 见苏沄蓦提到他感兴趣的事情,奶声奶气的童音里满是兴奋:“下午的时候娘亲在房里绣小衣裳,我就偷偷的跑出去玩,后来玩饿了去厨房,就见瑶姨在那里炖大阿宝,送了我小阿宝叫我把大阿宝的汤放在娘亲的汤,说是可以补身子。” “所以你就听话的把大阿宝的汤放在了你娘亲的汤里?”看着思琏亮晶亮的纯真眼神,苏沄蓦只觉心头的怒火就快要压抑不住,背过身子狠狠深呼吸了几口,才紧紧的盯着冰瑶,明眸里怒火飘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冰瑶被问的一愣,随即又哭了起来:“我只是想着给荷姐姐补身子而已,这也有错?” “蓦儿,你到底想说什么?”苏穆延的狂护性子又上来,冲她瞪眼:“冰瑶只是想给荷香炖汤补身子,你何必要说这些重话!” 苏沄曦跟着嗤笑一声,“就是,冰瑶明明一片好心,你偏要当成驴肝肺!” “呵,她好心?”苏沄蓦冷笑,“好心为何不直接送到停云阁,而是让思琏这么小的孩子悄悄倒进荷姨娘的汤里?你又知道那碗甲鱼汤便能让姨娘滑胎吗?” “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冰瑶慌了神,拉住苏穆延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爷,妾身真的只是想给姨娘补补身子,要是知道会变成这样,打死妾身也不敢炖甲鱼汤!” “算了,你也是无心之过。”苏穆延叹气,荷香虽然难为过冰瑶,但冰瑶向来懂事,总是迁让荷香,如此知书达礼的孩子,怎么可能如此心狠手辣? 看苏穆延竟想粉饰太平,苏沄蓦恨不能一巴掌打醒他,慕云深一直跟随在旁,见她又急火攻心,忙轻声安慰道:“有什么话就好好和父亲沟通,生气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 “云深,你知道他们俩有多可恶?”苏沄蓦只觉怒火飘起三丈高,眼神要是能剐人,他俩肯定已经体无完肤。“一个存心作恶,一个自以为是,还有个逮着机会就和稀泥,让人要多心烦就有多心烦,若不是看在是自己父亲的份上,真不想管他。” 慕云深把她拉进厅里,又递上杯热茶给她,宽慰道:“来,喝口茶顺顺气,你不是也知道父亲被冰瑶蒙蔽视听了嘛,好好说道清楚,他定能醒悟过来。” 暖茶入口,苏沄蓦缓缓吐了口浊气,闭着眼睛放松了下心神,想到自己几次碰上冰瑶皆是忍不住火气,期望父亲一眼便能看透她的阴谋诡计,想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父亲只是个普通人,更甚者因为思念母亲而过度的疼宠冰瑶,自己总对他抱有期望,最后便是落得失望,既然如此,那不如沉下心来好好与他说说冰瑶的事,而不是每次碰上冰瑶的事情就像易燃的炮弹,总把自己和身边的人都炸得遍体鳞伤。 就在苏沄蓦闭目沉思时,苏穆延也抱着思琏进了厅里,看她虎着脸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而身后跟进来的冰瑶又是副怯生生的模样,不由得就沉沉叹了口气。 他怜惜冰瑶,不止是因为她像极了已逝的阿莲,也因着她身世可怜,在青楼那种地方还能洁身自好,进府后又是通情达理,与府里的人皆是相处融洽。 虽然与荷香有过嫌隙,但两人也从未真正的红过脸,皇家别苑的事算是给了冰瑶,也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想不通冰瑶怎么会忽然间就有如此深的城府,竟敢自导自演,利用自己对她的怜惜来诬蔑蓦儿? 她也当真是傻,蓦儿声名在外,容她进府已是难得,竟还敢班门弄斧的犯她忌讳? 想到梅林里冰瑶当着圣上的面都敢面不改色的撒谎,苏穆延心里就堵得慌,自己这张老脸在各位同僚面前丢尽了不说,她也算是咎由自取,再有才华也终身只能屈居妾位。 若是荷香的事再与她脱不了关系,就算自己去苦求蓦儿,这相府也断是容不下她了。 苏沄蓦睁开眼,就见苏穆延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叹了口气,“爹爹,今日是女儿火气太躁,说话有什么没顾及到您的地方,您别往心里去。” “你别怪为父护着冰瑶才好。”苏穆延闻声抬头,眼里露了丝欣慰,他的女儿,终归还是气度非凡,“梅林里确实是冰瑶不对,等荷香的事了之后,我再好好责罚她。” “爹爹,皇后娘娘已经重罚了冰瑶,这事便不用再提。”苏沄蓦摇摇头,苏穆延见她大度容人,顿时就欣慰的点头,可还没等冰瑶高兴,苏沄蓦的眼神就落在了她身上,冷声道:“但是冰遥不能再留在相府里,爹爹您今日便着人送她离府。” 苏穆延诧异不已,还没来得及问,一旁的苏沄曦已经愤怒拍桌:“凭什么?” “就凭你只会胡搅蛮缠,什么也不懂。” 清冷无波的一句话将苏沄曦气了个半死,水眸里含着怒意,“你懂,你倒是说出个弯弯道道来啊?冰瑶可是父亲纳的妾,凭什么你说送走就送走!” “是啊,是父亲纳的妾,我说送走,父亲都没说话,你着什么急?”明眸含着丝冷笑打量她,“我可是不知道,姐姐你什么竟和冰瑶的关系如此亲近?” 苏沄曦被问得脸色一滞,随即支吾道:“我,我只是看不惯你的强势作风而已!” “呵呵,那又更奇怪了,我也从来不知道姐姐竟是个热心肠的人。” 明眸里有丝狡黠,冷笑道:“想当初你和二哥尚能逼着四妹远嫁西域,如今反倒对个并不熟悉的冰瑶对此热心,莫不是你们故意安排父亲遇见冰瑶的吧?” “你胡说什么?”被戳中隐密,苏沄曦顿时炸了毛,怒瞪着她:“我与冰瑶并不相熟,但我就是愿意帮她而不帮你,难道这也不允?” 第三百九十九章:一场空 看她激动的样子,苏沄蓦冷笑,“你愿意帮谁那是你的事情,我自然管不着。” “不过我记得汀兰阁里种了几株剧毒的半年红,姐姐当年还曾取枝叶研磨制成粉末,曾言众姐妹谁敢不听话,便拿粉末撒她。也不知当年那装着半年红的香粉盒如今何在?” “谁知道那东西弄到哪里去了?”水眸有些躲闪,不敢与她对视,“已经这么多年过去,说不定扔到了哪个角落里,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拿了半年红去毒荷姨娘?” “你自然不会蠢到拿半年红去毒荷姨娘,但把半年红拿给旁人下毒还是可以的。” 苏穆延听得有些发愣,这事怎么还跟曦儿扯上了关系? “蓦儿,为父也知道当年汀兰阁确实种过半年红,但后来荷香掌家之后见此物花虽艳丽但毒性太强,已早就让人连根毁去,你还提它干什么?” 苏沄蓦摇摇头,不答反问:“爹爹,您和冰瑶昨日何时出发前往的皇家别苑?” 苏穆延被她跳跃性的思维绕晕了头,想想才道:“申时左右吧?倒没具体注意过。” “也就是说冰瑶一早就熬好了甲鱼汤,在临行前盛了汤叫思琏想办法弄去停云阁。”说罢又看向垂手候在一旁的小雨:“姨娘可是每日固定时间去的花园散步?” 小雨见话问到了自己身上,忙不迭的点头:“自打极月节之后,姨娘便每日风雨不歇的在晚膳后去花园散步半个时辰,府里上上下下皆是知晓。” “爹爹,那几盆海棠是您昨日才从市集上带回府里的吧?” 见苏穆延两眼迷茫的点头,苏沄蓦耐心解释道:“假设冰瑶存心炖甲鱼汤害荷姨娘,而后又因为思琏太小,唯恐难以完成任务,便又另想了法子双管齐下。” “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冰瑶一直默默的坐在角落里垂泪,闻声顿时抬起了头,眼里带了怒意:“我是好心给荷姨娘炖汤,并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明眸陡厉,看她还犟嘴死不认错,心里的火一下就飘了起来,狠狠深呼吸了下才勉强压住怒意:“那你解释下,为什么叫思琏偷偷将甲鱼汤倒进荷姨娘的汤食里?” 冰瑶一下白了脸,咬着牙强辩道:“我,我这不是怕荷姐姐会生我的气不喝么?” 苏沄蓦冷笑:“据我所知,荷姨娘从怀了双胎起父亲便叫专人来侍候她的饮食,不许旁人插手,你若真心想给姨娘补身子,将东西交给停云阁的厨子便是,又怎么会费尽心思的利用什么都不懂的思琏来悄悄将甲鱼汤倒进去?这与下毒又有什么区别?” “冰瑶!”苏穆延厉了脸色,“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爷,妾身只是,只是……”冰瑶被吼得身子一颤,身子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苏穆延看她已然默认,顿时就颓然的倒在了椅背上。 一旁的苏沄曦看冰瑶煞白着脸色,只知道跪在那里流泪不晓得装可怜求同情,气得暗中直咬牙,想想说道:“父亲,冰瑶只是让思琏送汤,思琏那么小,说不定汤碗半路就洒了,荷姨娘根本就没喝下汤,早产也只是意外而已。” “曦姐姐,你怎么知道汤洒了?”思琏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对于他们说自己的事情还是能听个大概,见众人的眼神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顿时赧红着脸往苏穆延怀里钻了钻,不好意思道:“瑶姨,汤碗又烫又沉,思琏端到半路就摔了,后来想去厨房再找你拿,你又不在那里,思琏就只得自个儿回了停云阁。” 童稚话语一出,厅里几人都面色各异起来,绕了那么大个圈子,甲鱼汤根本就没送进停云阁,冰瑶又哭又笑,仰起素净的脸蛋看着苏穆延:“爷,不是冰瑶害姐姐早产的!” 苏沄曦帮腔道:“看吧,我就说荷姨娘根本就没喝汤,你凭什么全都赖在冰瑶身上!” “也幸得没喝成那碗汤,荷姨娘现在才能还在房里生孩子。”眼神落在苏穆延身上,明眸里一片沉静:“冰瑶算是谋害未遂,爹爹您自个儿看着怎么办吧。” “我……”苏穆延沉着脸,看冰瑶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听房里的荷香依旧在撕心裂肺的痛叫,终是咬了牙:“今日便送出府!” “爷!”冰瑶一声凄楚呼喊,眼泪顿如断线珍珠,伏在他腿边哀泣不已。 “苏沄蓦,你何必赶尽杀绝?”苏沄曦都被哭声惹红了眼,微哽道:“父亲好不容易有个知心人,你非要把她赶走才甘心是不是!” “我不反对冰瑶留在府里,”苏沄蓦看苏穆延还有些意动的模样,心里就直叹气,“但前提是我得把那三个苦命的孩子接走,免得哪日就死的不明不白。” “还有,姐姐你在这里做好人,咱们就来说说那半年红的事情。”明眸似笑非笑的盯着苏沄曦,“冰瑶送甲鱼汤未遂,照理来说荷姨娘并不会早产,可现在却是早产滑胎,问题就出在姐姐你的那盒子半年红的粉末之上。” 苏沄曦冷笑:“笑话,我从极月节之后便未曾回府,又怎么可能拿半年红来害荷姨娘?” “我早就说过,你不会傻到拿半年红害人,但别人可以拿半年红来害荷姨娘。” 明眸看向一旁的冰瑶,淡声道:“海棠花上的半年红,你说还是我说?” 冰瑶看了眼苏沄曦,眼里闪过挣扎,最后终是咬牙点了头:“大小姐拿了半年红给我叫我想办法弄到荷姐姐身上,我不愿,后来那盒子半年红便给了二公子,昨日的甲鱼汤也是二公子想出来的主意,许是后头见计划不成功,便将半年红撒在了海棠上面。” “枫聂?”苏穆延气得直哆嗦,“你们怎么搅和到一块儿去的?说!” 冰瑶哭得泣不成声:“爷,虽然是大小姐和二公子安排妾身与您故意相见,但妾身对您是一片真心啊!” 第四百章:余地 苏穆延黑着脸,冰瑶跪在他腿边低声抽泣,苏枫聂才进厅,迎面便飞来了个茶盏,忙往旁边跳开躲了过去,眼里冒起怒火:“父亲,您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你还有脸问?”苏穆延整个人都快气炸了,指着苏沄曦骂道:“你们俩干的好事!” “父亲,您老偏心苏沄蓦,就别怪女儿和枫聂为了自保而不择手段!” 柔弱的模样被满眼阴戾所取缔,苏沄曦冷笑:“当初若不是您把所有东西都给了苏沄蓦,我又怎么会被慕云舒关在绛云阁里不见天日?枫聂又怎么会连半分家产都捞不着?” “如今荷姨娘要生双胎,今后府里哪还有枫聂的半分位置?您从前偏心着我们,后来母亲失势,您便舍了我们改去疼宠苏沄蓦,最大的错,就是您自己不能从一而终!” “你!”苏穆延气得捂住胸口摇摇欲坠,“那是你们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原来是冰瑶的事情败露了,苏枫聂倒也无所谓,但听苏穆延说他们母子咎由自取,顿时就怒极反笑道:“您当年若是坚持只娶母亲一人,又何来这么多的事端?您当年看中母亲的相貌心性痴缠于她,最终却又亲手毁了她时,你又是何其狠心!” “恨只恨,母亲当年怎么没有连苏沄蓦这个孽种一起弄死!”怒极的苏枫聂甩下句话,一头就冲出了停云阁,苏沄曦急得连忙跟了上去,“父亲,您好自为之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奔出了停云阁,苏穆延愣愣坐在椅上,当真是自己错了吗? 感觉眼角有濡湿,用手一摸,竟似有泪滑了下来,而此时房里终于传出了嘹亮的婴儿哭声,随即稳婆就拉开房门跑来笑着报喜:“恭喜相爷,是对龙凤胎!” 终于生了吗?厅里的人或多或许的都松了口气,稳婆报完喜也忙着去给荷香收拾了,苏沄蓦看了眼怔愣在那里的苏穆延,微摇了摇头,便也跟着稳婆进了房。 荷香折腾了一夜,孩子生下来没来得及看一眼便沉沉睡了过去,苏沄蓦逗了会儿孩子,又给她把了脉,见没有问题,便又退了出去。 云深等在廊下,看她出来,低声说道:“父亲着人将冰瑶即刻送往乡下,他自己也一声不吭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父亲心里还是怪我太强势,没有给冰瑶和苏沄曦他们留余地的。”苏沄蓦顺势坐在廊下,抱膝轻叹道:“云深,你说我是不是就该装糊涂,而不是撕开他们的真面目?” “你别这样想,”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星眸里满是疼怜爱,“你若不替荷香出头,这次她有幸能逃过一劫,下次该怎么办?这世上总得有人肯为弱者伸张正义。” “道理归道理,可终究是一家人,看到父亲黯然伤神的模样,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幽幽叹气不止,明眸里盛了惆怅,“梅林里便想着要留余地,只可惜啊……” “有些人能及时悔改,有的人非要一条道走到黑,路是自己选的,也只能由自己受着。”听着房里传来两个小家伙此起彼伏的洪亮哭声,还有奶娘咿咿哦哦的哄声,慕云深想到之前的事,脸色顿时又紧张起来:“蓦儿,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痛苦吗?” “有的会顺利,但有的也可能很困难,最严重的便是母子皆亡。”苏沄蓦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想到从前听过的俗语,念给他听:“儿奔生,娘奔死,只隔阎王一层纸。” “这么严重?”慕云深白了脸,看看她平坦的小腹,“蓦儿,想到你以后也会在房里撕心裂肺的惨叫而我只能在外面苦苦等着,我就决定咱们俩不要孩子了。” “傻子,哪有人因为怕生孩子便决定不要孩子的?”苏沄蓦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光:“这不是因噎废食嘛!” 星眸里闪过后怕,想起那凄惨的叫声就觉得背脊发凉,“我不管,你是不知道你进房后的那段时间,我陪着父亲在外面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若是人人都因此而不生孩子,岂不是就没有了下一代?”见相府里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苏沄慕挽着他的手笑着往外走去,“那从今天起,咱们俩就分房睡了啊?” “这不好吧?……”带着苦恼的声音渐行渐远,风中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大雪初晴,再过不久,该是年关了,今年所有的苦痛,就让它随风散了吧…… 苏枫聂气冲冲的跑了,苏沄曦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劝回相府,等身心俱疲的回到八王府,就见府前站着两排卫兵,大门紧锁,又不知出了何事。 揣着满心的惊疑进了府,慕云舒脸色阴沉的坐在厅里,看见她回来,手里的茶盏就重重磕在了茶几上,“苏沄曦,说,是不是你在设计陷害我!” “慕云舒你有病吧?”莫名其妙的话弄得苏沄曦摸不着头脑,径自进厅坐了,见自寒山寺的事情后便很少在府里走动的慕盈盈也垂眸不语的坐在厅里,心里微惊,端着香茶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慕云舒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黑着脸冲她吼:“我被父皇幽禁,这下你开心了?” “慕云舒,你爱说便说,不说我回房去了,你自己慢慢折腾!”苏沄曦气得站起身就要往要走,半分都不想将就他,他被关幽禁,与自己何干! 怒着脸就要往外走,慕云舒却噌的站起身,满脸阴鸷的拦住去路,“慢着!” 苏沄曦顿住脚,水眸怒瞪着他,并不吭声,慕云舒看她咬牙倔强的模样,忽地就软下了气势,将昨夜她们走之后的事情简单说了遍,最后无奈叹道:“曦儿,我怀疑是府里出了内奸,但现在我不便出面询问,等会儿明叔将下人领来后,你仔细盘查下。” 呵,原来是有事求着自己才会这么客气啊? 只可惜父皇怎么就不把他关了天牢,省得再出来祸害人? 第四百零一章:内奸 看他额上的纱布还隐约沁出血迹,想来昨夜磕头求饶时定下了真功夫。 苏沄曦隐去心底冷笑,点头答应下来,既然得知府里有内奸,就算不为了慕云舒,为了自己能方便行事,也要把内奸揪出来。 管家明叔一早就得了吩咐,从苏沄曦进大门便立即开始召集下人,等到苏沄曦点头答应下来,府里的下人也都集中在了前院。 站在台阶上,看着各房各处的丫鬟婆子小厮洒扫都集中在了院里,苏沄曦冷着眉眼一一望过去,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皆不敢与她对视。 其实慕云舒没个线索就想要揪出内奸,实在是难上加难,现在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法子来排查,看能不能奏效。 苏沄曦眯了眯眼,淡声道:“胖的站一队,瘦的站一队。” 这命令有点儿奇怪,下人们皆是面面相觑,但看王妃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望着自己,又立即散开,估摸着自己的胖瘦程度,各自站了一队。 真正体胖的人并不多,苏沄曦看了几眼,又指了几个体形较魁梧的站在胖队里,让他们走到一旁,而后对着瘦子队吩咐道:“你们这些人里面在府里工作十年以上的站一队,五年以上的一队,余下的成一队,都各自站开。” 因着八王府乃慕云舒十六岁那年嘉明帝所赐,如今才十余载,府里有部分是最初便从宫里跟出来的老人,后来又陆陆续续的添了人手,这其中难免就鱼龙混杂。 余下的人很快便分成了三队,苏沄曦又道:“五年以下经明叔挑进府的站一队,府里各房的丫鬟婆子都站到一旁去。” 忽啦啦又是一阵骚乱,等那些丫鬟婆子站开,五年以下又身形精壮的便没剩下几个人了,苏沄曦上前看着那十来个男女,背着手踱了两圈,忽地在个身形较为削瘦的男子跟前站住,冷不丁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府里哪处当差?” 男子被点到名,顿时点头哈腰道:“娘娘,小的麻五,负责马厩的日常打理。” “麻五?”苏沄曦看向明叔,明叔忙点了头,“娘娘,之前负责马厩的六子不知怎地找不着人了,厨房的老张头便介绍了他外甥过来领这份差事。” 顺着明叔的视线看过去,老张头站在十年以上的那一队里,看见苏沄曦望过来,堆着笑躬腰道:“娘娘,麻五是小的介绍过来的,手脚麻利不偷懒,这些管家都知道。” “办事勤快的确值得夸奖,但你这外甥……”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苏沄曦又看向明叔,“像他这种前任莫名其妙不见之后顶替起来的下人有多少?” 明叔一一从众人脸上打量过去,最后摇了头:“娘娘,只有麻五是这种情况。” 看来事情比想像中进行的要顺利,苏沄曦拍了拍手,冲慕云舒淡声道:“喏,你要找的人我已经给你找出来,余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样就行了?”慕云舒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印象里的苏沄曦虽然有点儿小聪明,但碰上这种棘手的问题一般都是求助于自己,何时也可以这般举重若轻的处理问题? “那你还想要怎么样?”苏沄曦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你审还是不审?不审的话我就回绛云阁补觉去了,昨夜为着荷姨娘的事一宿没睡,没精神和你兜圈子。” 下面的老张头听着两人的对话已经吓傻了,哆嗦着嘴唇问道:“王爷,娘娘,麻五向来是个听话的孩子,不知道他惹了什么事?” “他听话?”慕云舒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厉声道:“他是府里的内奸,本王容不了他!” “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弄错了?”老张头吓得脸色都开始发白,跌跌撞撞的奔到麻五面前,揪着他的衣袖哭道:“你这个孩子,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快告诉王爷!” “王爷,娘娘,小的冤枉啊!”麻五被推搡几下,顺势就跪在了上,哭丧着脸求饶道:“舅舅介绍小的来王府里干活,小的一直勤勤恳恳,根本不知什么内奸不内奸的啊!” “你是不是内奸,王爷自会有公断。”苏沄曦看了眼两人,又瞧了瞧余下的那十来个人,拉着慕云舒进厅里说了会话,随后便径自回了绛云阁。 而慕云舒则让人押了老张头和麻五去审问了,明叔见主子都走了,也就吩咐下人们各自散了,不管主子闹什么动静,他们当下人的把份内的事干好就行。 冷月高悬,寒风阵阵,八王府内一片寂静。 苏沄曦白天睡了好觉,晚上这会儿精神奕奕,正坐在烛火下翻着雷泽策从边疆寄给她的密信,院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惊得她顿时手一歪,信纸凑到了烛火上,被烧掉了一角。 忙不迭的拍熄火苗,看着被烧掉的地方心疼不已,听着脚步声似往房里来,又连忙起身将信纸压在了枕头下,才绕出屏风,就见慕云舒走了进来。 看见她,慕云舒稍缓了脸色,“曦儿,你的主意不错,果然引出了真正的内奸。” “是么?”苏沄曦不置可否,她白天闹那么一出也就是想惊动内奸,让他心底没个准,人一旦心里藏了事情便容易魂不守舍,做事也易出破绽,想抓到他也就不难了。 “没想到最有嫌疑的麻五是清白的,而那内奸竟是当初从宫里跟出来的老人儿,”慕云舒摇着头叹道:“当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妾身以为王爷早就领悟了这句话。”水眸里含了丝冷笑,想想又道:“既然内奸抓着了,那接下来的审问便是王爷的拿手好戏,可有问出什么来?” 慕云舒点头:“内奸说他的主子就在这几天会派人来府里刺杀我们,但具体什么时间,他的主子又是谁却是一问三不知,只是上面和他单线联系。” 苏沄曦打量了他一眼,倏而冷笑出声:“看来王爷你安全了。” 第四百零二章:深夜相会 如今不仅貌美还聪明的苏沄曦让慕云舒不禁又刮目相看起来,见她冷笑,也不在意她的无礼,好奇道:“此话怎讲?” 水眸瞟了他一眼,“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王爷你这种祸害,还会怕刺杀?” “苏沄曦,你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没想到会等来这么句话,慕云舒顿时就气得鼻孔冒烟,但看她言笑晏晏,狡黠活泼的样,又忍不住迷了眼:“曦儿,你笑起来的模样真好看……” “夜深了,王爷还是请回吧。”看他满脸情欲的模样,苏沄曦就止不住的犯恶心,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脸,扬声喊了起来:“喜乔,送王爷去点玉轩!” “不解风情的女人!”慕云舒被推得差点一个趄趔直接从圆凳上摔下去,这下是真变了脸,站起身来怒着脸拂袖而去,“绛云阁就应该改成尼姑庵!” “慢走,不送!”苏沄曦才懒得搭理他,只要他不留在绛云阁,说什么都行。 喜乔看慕云舒气冲冲走了,眼里闪过忧色,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您还和王爷置气?” “凭他也配我置气?”看了眼屋外黑沉的天色,苏沄曦站起身来往里间走去,拿出枕头下的信纸又再细细瞧了几遍,眉眼间蕴着欢喜笑意,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朝跟进来的喜乔说道:“你去将我新绣的鸳鸯香囊递出去,送给雷大哥。” “娘娘,这……”喜乔有些迟疑,万一被人知道了,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啊? “叫你去就去,哪这么多话?” 看她迟疑着不敢动身,苏沄曦瞪了她一眼,见她这才乖乖的去拿鸳鸯香囊,冷哼了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她心里自然有数,用得着她来提醒? 将薄薄的信纸贴在细嫩的脸颊上,略带粗糙的质感仿如他带着厚茧的手在温柔的轻抚着自己,嘴角露出点迷离笑意,雷大哥,年关将至,曦儿在京都等着你归来…… 喜乔拿了东西过来,就见她捧着信纸在笑,忍不住叹了气,这段孽缘,也不知该怪谁? 深夜里,偌大的皇宫隐在黑暗中,偶有巡逻的侍卫走过,很快又寂静下来。 玉锦绣独睡床榻,圣上自苏醒以后便多在凤仪宫和水云殿歇息,来锦绣宫的时间便少了许多。 正自睡得迷迷糊糊,却感觉纱幔微动,猛然睁开眼,就见床边坐了个人。 惊得顿时就要尖叫,床边的人却伸手捂了她的嘴:“玉儿,是我!” “萧哥?!”低低的呜咽声从掌缝声透出来,玉锦绣掰开他的手,妩媚大眼里盛了丝怒火,“你疯啦?要是被侍卫抓到你就毁了!” 秦萧被训得满脸委屈,握住她的手:“这不是想你了吗?实在忍耐不住就进宫来看你。” 可怜巴巴的声音叫人心疼,玉锦绣瞬间便软下了心,坐起身来安慰道:“这不是前段时间才见过吗?等过段时间你再找机会进宫,咱们又能聚聚。” “玉儿,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伸手将她拥进怀里,闷闷道:“以前远离京城尚且能忍住相思不见你,可自从见过你之后,便再也忍不住相思……” “萧哥……”听出他话里的浓浓情意,玉锦绣不禁泛起了泪意,伏在他怀里低低哽咽,若不是天意弄人,他们俩早就是神仙眷侣,又怎么会苦捱相思度日? 只是他暗里的身份太过敏感,一旦被人发现那绝对是要掉脑袋的,从他怀里仰起头看他:“萧哥,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千万不可功亏一篑,暂且再耐心忍上几年,只要等庭儿登上皇位,咱们俩就能逍遥自在了。” 等慕云庭登上皇位?秦萧眼底闪过冷笑,那小子早就恼极了自己和他争夺在玉儿心里的位置,他登上皇位,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只是这些话不能告诉她,秦萧叹了一声,“玉儿,并非我没有耐心,只是每日守着行尸走肉的昭蓉,心心念念的你却守着别人,你可知我心里的苦楚?” “萧哥,再忍忍好不好?”妩媚的眼里闪过心痛,轻抚过他的脸颊,“你这般整日在公主府无所事事只会越发痛苦,我托人给你找个官职,如何?” “驸马还能做什么?做什么都会惹人猜忌。”秦萧摇头,神色沮丧,“我还是在公主府里苟且偷生好了,只盼玉儿莫忘记了世上还有个秦萧在默默的守护着你。” “你这是说的什么瞎话?驸马怎么了,驸马照样也可以建功立业!”看他消沉的模样,玉锦绣越发痛心,“那日烧伤的不是有个都尉吗,你去顶了他的位置,好好干一番事业!” 秦萧疑惑看她:“都尉手里可是有兵权的,圣上能答应?”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会安排妥当,你等着上任就行。”当年若非慕家夺了天下,现在的萧哥早已经叱咤风云,又何至于改名换姓的藏在公主府? 慕家欠了萧哥家族无数的鲜血,萧哥都一笑而过,慕家给点儿兵权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想想又问道:“你说与慕云舒有过节,那明悟殿与皇家别苑的事,可是你所为?” “这等大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好,不能随意说出口。”秦萧温柔的掩了她的红唇,温文尔雅的脸庞闪过宠溺的笑:“我若不这么说,庭儿也不会同意你帮我。” “庭儿他……”有心想替儿子辩解两句,但看他对萧哥的态度,萧哥心里也肯定明白,解释也不过是掩饰而已,想想叹了气道:“他不懂咱们的情谊,你别往心里去。” “我若往心里去,也就不会出手帮他荡平了慕云舒这个障碍。”秦萧笑着摇头,“庭儿纵然对我有千般不好,他也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不会与他计较的。” 玉锦绣知道他顶替原本的驸马秦萧多年,与昭蓉公主并无所出,公主膝下只有名郡主,也是最初与原秦萧之女,而他一直独身至如今。 想到那句我们唯一的孩子,忽然就泪如泉涌,萧哥他这是把庭儿当了亲生孩子啊…… 第四百零三章:梧桐院 玉锦绣湿了双目,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幸识萧哥初心,否则自己情何以堪? 当初他传急信入宫,要将百官宴改在皇家别苑举行,自己与庭儿还百般猜测他的用心,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竟是萧哥默默的在替庭儿做打算。 秦萧只当她是感动,轻抚着背柔声道:“别哭了,慕云舒就是个草包,不用我出手你们也能轻易的解决他,倒是宁王府难缠,只有扳倒了慕云深和苏沄蓦,才算是真正的胜利。” “宁王府那两个家伙诡计多端,次次下手都没能成功,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想到慕云深与苏沄蓦几次三番坏自己的好事,玉锦绣就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别急,有的是时间慢慢和他们玩。”秦萧轻声安抚了句,又阴笑道:“我接到消息,相府喜得龙凤双胎,虽然暂时灭不了他们,但咱们总可以给他们找点乐子。” “你是说?……”玉锦绣不解的看他,秦萧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就见玉锦绣露了笑意,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莫名的惹得她脸一红,害羞的垂下了头。 秦萧本无意情事,但看她娇羞怀春的模样,心中一动,顺势就将她搂在了怀里,温暖的唇从她颈间轻轻刷过,惹得玉锦绣嘤咛一声,秦萧见美人投怀送抱,又哪里按捺得住? 拥了她翻滚在榻上,不多时便只听轻浅吟哦响起,羞得冷月都蒙上了纱…… 清晨有薄雾飘荡,云深已去上朝,苏沄蓦还在榻上迷糊,隐约听得院里有说笑声。 笑语声时起时止,惹得人无法入眠,苏沄蓦看看天色已经亮开,干脆便起了身。 廊下正说着话的画越耳尖的听得房里传出动静,忙拉了雪莺进房,就见苏沄蓦已经自行起身,忙笑嘻嘻的上前去替她梳洗,“娘娘,今儿个怎么起这么早?” 她向来喜欢晚起,府里上下都知道,苏沄蓦嗔了她一眼:“两个丫头片子,一大早的在院里叽喳什么?看你这满脸春意的模样,该是冷星回来复命了吧。” “瞧瞧,我就说你这小蹄子脸上的春心藏都藏不住了吧?”雪莺笑嘻嘻的指指画越,而后又道:“冷星一早就过来了,您是没瞧见画越的欢喜样,都恨不得扑人家怀里去了!” “雪莺,你再说,再说信不信我撕你的嘴?!”画越被她侃得羞臊不已,作势就要去扯她,雪莺忙躲到了苏沄蓦身侧,扮了鬼脸笑道:“少女怀春,画越思嫁!” 扑哧一声,苏沄蓦也被逗得笑了起来,看画越不依的跺了脚,摇头笑道:“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冷星回府可是有什么急事?” 问及正事,两人立即就收了笑,画越正经回道:“好像是公主府那边有了新发现。” 看雪莺还在侍弄着一头青丝,苏沄蓦点了头冲画越道:“你去叫冷星进来。” 画越很快便领了冷星进来,垂着眉眼站在屏风旁,沉声道:“娘娘,公主府一直防守很严密,尤其是昭蓉公主所住的梧桐院,暗里隐了许多高手护在周围,咱们的人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闯进去,为免打草惊蛇,只能在远处观察,得不到实用信息。” “如此说来,梧桐院里定是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苏沄蓦沉吟了下,“可有见到昭蓉公主在府里走动,抑或是经常与秦萧相处?” 冷星摇头,“秦萧隔三岔五的会去梧桐院,但属下观察梧桐院这么久,却从未见过昭蓉公主踏出过院门,一直就在房里没现过身。” “而且有两次咱们的人靠近后窗,见昭蓉公主披头散发浑身脏乱的被粗铁链锁在房内,只是刚靠近才看了两眼便被人察觉,只得无奈离开。” “看来秦萧真的很可疑啊?”以往只觉得秦萧或许会对昭蓉公主不好,甚至有可能虐待她,但看他把昭蓉公主锁在房里又派人严密看守,只怕其中还隐藏了更大的秘密。 冷星前来却不是为这些琐事,眉头紧皱道:“娘娘,昨晚深夜秦萧独自去了皇宫,咱们的人一直跟到锦绣宫的寝殿外,候到黎明时秦萧方才离开,而秦萧与玉妃有鱼水之欢。” 鱼水之欢?明眸落在冷星素来喜欢板着的俊脸上,他跟着自己也已有些年头,既然如此肯定的说出这个词,那玉锦绣与秦萧的私情就是板上钉钉了。 由此联想,慕云庭到底是谁的孩子都不禁让人深思一把,而这混乱皇家血统的事,一旦被查出来,整个玉家都要被玉锦绣牵连至死。 蹙了黛眉,沉吟道:“你可有碰上王爷,将这件事说与他听?” 冷星点头,他进府时刚好碰见王爷去上朝,就将事情说了一遍,“已经说过了,王爷说昭蓉公主的事情您自己看着办就行,锦绣宫的事情让您等他下朝后再与您商议。” 这事牵连太大,苏沄蓦也不敢擅动,遂点了头吩咐道:“既然有人暗中守着梧桐院,那你带人远远监视就行,有什么动静就立即来报,千万不能惊动秦萧。” “属下明白。”冷星点头,看了眼画越,随即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苏沄蓦看他急匆匆离开,也没与画起多打声招呼,偏过头去,就见画越双眸直愣的盯着门外,一颗心已经跟着冷星走了,不禁出声打趣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啊?哦!”画越被惊得回了神,顿时就羞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看她调侃的眼神,一旁的雪莺早就挽好了发,故意拣了支并蒂莲的簪子在画越眼前晃了几晃,笑嘻嘻的道:“娘娘,画越的心思就像这支簪子,只等着与情郎双宿双飞!” “哎呀你这小蹄子,叫你乱说!”画越羞恼得就去拍她,雪莺一躲,两人就打闹起来。 苏沄蓦见两人三两句又笑闹成一团,遂摇头笑道:“等公主府的事情了了之后,也该是考虑冷星的婚事了,否则免得你们俩这般日夜苦相思!” 第四百零四章:会再回去吗? 房里几人笑闹,雪莺逮着画越与冷星的事情便好一阵取笑。 苏沄蓦更是允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等公主府的事情了了之后,便给两人筹办婚事。 画越听得俏脸更如天边的火烧云,站在那里绞着手都不敢抬头看人了,雪莺在一旁捂了嘴儿直笑,笑着笑着眼里又流露出了落寞,画越嫁了,自己的归处又在何方? 苏沄蓦看她郁郁的模样,明眸闪过笑意:“想当初我与姐姐虽然私底下不和,但也是同日出嫁,留下一段佳话,你们俩姐妹也择了日子,一同嫁了吧!” “娘娘,说着画越呢,怎么转到奴婢身上来了?” 雪莺回过神来不依的跺脚,苏沄蓦却不理她,她和煦沐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谁都不敢先开口,那自己就给他俩火上烧点油,看他俩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正想着雪莺和煦沐的事呢,煦沐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但看雪莺在那里望了望自己,又羞红着脸垂下头绞手,王妃则是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不禁疑惑道:“可是属下有什么不妥?” “我在与她们俩商量婚事呢,想着等冷星空下来,便将画越和雪莺一同嫁了。” 这话说的很含糊,听见煦沐耳里就变了意味,霎时就悲了神色:“娘娘要将雪莺也一同嫁给冷星?” “只要雪莺和画越同意,我无意见。”苏沄蓦笑着点头,“冷星是个颇不错的小伙子,我这两个心爱的丫头嫁给她,我也能放心了。” 没等她话落,雪莺就红了眼睛哭道:“娘娘,奴婢不愿意嫁给冷星!” “哦?”苏沄蓦没忽略煦沐眼里乍起的喜色,故意道:“那你愿意嫁给谁?” “奴婢,奴婢……”哽咽两声,一双妙目落在煦沐身上转了两圈,叹着气回过头,就见苏沄蓦正满眼调侃的看着自己,刹那间便明白了她是故意激自己说出心里话,但看煦沐已经在旁笑得像个傻子,顿时轻啐了口,羞红着脸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但看煦沐还傻笑着站在房里,苏沄蓦都忍不住替他着急了,哪知煦沐却收了笑摇头正经道:“雪莺的事不急,等会儿再找她不迟。” 随即又道:“娘娘,王爷从宫里传信,八王爷出事,京郊骁骑营都尉被明悟殿大火重伤,他得去骁骑营坐镇几天,让您在府里用过早膳后便出发,他会在城门口与您会合。” 原来煦沐是有事来找自己,碰巧赶上了雪莺之事,也落得他抱得美人归了。 不过那日在别苑时慕云舒还活蹦乱的,怎么会突然出事? 看来只有等会合了云深之后,才能知道事情始末了。 用过早膳之后,苏沄蓦便带了画越和雪莺,再临时加上煦沐,一行人便赶去了城门口。 慕云深今日下朝较早,等在城门口没多大会儿便远远看见宁王府的马车过来,跳上车,苏沄蓦正抱着手炉倚在窗前翻医书,看他满身寒气的进了车厢,忙把手炉递了过去,见他摆了手,自己又捂了手,问道:“怎么回事?” 慕云深知她是在问慕云舒的事情,便把皇家别苑的事情说了一遍,才又皱着眉道:“这件事摆明就是有人挖好了坑,只等着慕云舒往里跳,也不知挖坑的人是谁?” “德喜是关键,只可惜他已经被残忍分尸。”苏沄蓦摇摇头,感受着马车在缓慢向前走,如今有内力在身,晕眩的感觉倒是轻了许多,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慕云深想了想说道:“你说会不会是锦绣宫?除有咱们,锦绣宫是最有动机下手的。” “不见得。”明眸闪过深思,想起寒山寺的事情,“德喜素来与锦绣宫不甚亲近,但是那日见他与秦萧秘会,随后又拉拢了慕云舒,我倒觉得像是秦萧本欲与慕云舒联手,后不知怎地又突起杀手,想要灭了慕云舒。” “冷星该是说过公主府的事情了吧?秦萧与玉锦绣本就是一伙,他所为,与玉锦绣所为又有何差别?”星眸里闪过怒意,秦萧与玉锦就是**宫闱,这些年来秦萧一直远离京都,最近才回公主府定居下来,也不知两人何时搭上的线? “我总觉得秦萧身上有团迷雾,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般简单。”苏沄蓦点头,蹙眉分析道:“他为何要将昭蓉公主锁起来不见世人,又封锁梧桐院?” “而玉妃乃是世家小姐出身,本性绝不是**之人,但却与才见过几面的秦萧就有了鱼水之欢,想来两人定当是很早以前便熟识,只是被迫分开而已。” “这么说来,可以从玉锦绣年少时的风流韵事查起?” 星眸闪亮,想想又道:“据说当年秦萧与昭蓉公主甚是恩爱,如今却囚禁公主,又与玉锦绣私混,想来是他这个人出了问题。” “不排除狸猫换太子的可能。”苏沄蓦眯了明眸,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若秦萧不再是秦萧,那这件事情便有意思了。” 秦萧到底还不是秦萧,这件事情有待论证,一时也急不来。 慕云深被她另一句话给吸引,眸光闪闪的盯着她,“蓦儿,什么叫狸猫换太子?” “这个……”苏沄蓦愣了下,反应过来暗自啐了自己一口,随后扬着笑脸儿天真道:“就是宫廷里面的勾心斗角,明明生了个太子却被人用狸猫给换了,就是诬陷人的一种手段,你常年在宫中,这种事情不知道?” “不知道。”俊逸面容上闪过迷惘,复又紧张的看她:“蓦儿,有时候觉得你懂许多这个朝代都不懂的东西,真怕有那么一天,你就会离我而去……” “怎么会?咱们俩说好这辈子都要在一起的。” 生生世世太过遥远,谁也不知自己下辈子会是谁,但求此生不离不弃就好。 明眸里含了温柔笑意,乖巧的窝进他怀里,心里却已经开始有些害怕,自己该不能有朝一日又穿回去吧?那到时候云深怎么办?自己的心又该怎么办? 但愿老天爷别再开玩笑。 第四百零五章:论读书 骁骑营建在远郊的群山里,依山傍水,又依着地势整理出校场,建了兵营。 苏沄蓦一众人到达时,士兵们正在冬日暖阳下操练,偌大的校场里喊声震天,气势威武,老远听着便能叫人热血沸腾。 亮闪闪的兵器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光芒,苏沄蓦眯了眼,就见有人从校场里跑了出来,离得近了,见是名魁梧汉子,疾步行上前来拱手道:“骁骑营副统领韩林见过王爷,王妃。” 慕云深颔首,略有伤感道:“韩统领无需多礼,王都尉进京述职被大火重伤,圣上深感沉痛,又恐骁骑营无主将,特着令本王先行接管骁骑营,不日便会有新都尉走马上任。” “末将已接圣上谕令,王爷请随末将至校场验兵,稍后再将军营大小事务册子奉上。” 韩林是个魁梧粗犷的汉子,穿着厚厚的军服在暖阳下操练多时,浑身皆已汗湿,仍是站得挺直如松,苏沄蓦众人便留在校场门口,并未随着进入校场。 纵然如此,也能见校场里的儿郎个个威武雄姿,随着各兵头呼喝之下,场里儿郎皆是拼足气力,一刀一枪的演练着防守进击之术。 苏沄蓦看了小会儿,便有后勤小兵前来领她去了营房,虽说是营房,但房里简陋的除了必需的桌椅床榻,便什么都没有了。 小兵送她到房门口便离开了,煦沐留在慕云深身边,画越和雪莺跟着她进了房,雪莺从未见过如此简陋的房间,不由感叹道:“这些士兵当真辛苦,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好过些?” 画越跟着苏沄蓦走了不少地方,闻言反驳道:“那你是未曾见过平阳关战事,能有房住就不错了,那时候大家士兵都挤营帐的大通铺,少吃少穿的,那才叫一个艰苦。” “有句话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奢侈与节俭,懂吗?”看两人说话,苏沄蓦接过话头说道:“人一旦习惯了安逸奢侈,便再难有雄心壮志,常年沉迷于酒色,又如何再有力气拿起刀枪奋勇杀敌?士兵们俭朴,也就是要保留他们的壮志激情不被磨灭。” 雪莺听得有些迷糊,好像懂了,又什么什么都不懂,“娘娘,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没事多看书,知道吗?”苏沄蓦笑着敲敲她的脑袋,“知识是力量的源泉。” 画越笑着说道:“这个我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哼,我也知道,”雪莺不服气的接口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句就对也不对了,”苏沄蓦笑着点头又摇头,慕云深在门外就听见三人的笑语声,见蓦儿居然说那句读书人奉为金科玉律的话不对,不禁好奇道:“蓦儿有何高见?” “高见倒没有,就是觉得不妥而已,”苏沄蓦笑道:“该是改成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才对。” “这话倒当真新鲜。”深邃明亮的星眸闪过兴味,“的确如此,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皆有顶尖人才,就比如蓦儿你精通的医术,虽然不是科考范围,但依然不可或缺。” “大致便是这个意思吧,”苏沄蓦笑着点头,“但想要有所为,必须是要以识文断字为前提,否则就算给本秘笈大全,也只会当废纸烧掉。” 画越听得连拍胸口直呼侥幸:“幸而暗堂设了识字厅,否则我岂不是要傻到烧秘笈?” “你呀,听风就是雨,”雪莺笑着点点她的脑袋,“咱们宁王府就连喂马的小厮都识字,更何况是暗堂的人?再说秘笈哪是那么容易得的?” “暗堂里就有许多秘笈呀?”画越歪头看她,“不过你是个例外,喜文不喜武!” 两人斗着嘴,外面有小兵来报:“王爷,娘娘,韩统领请你们去议事厅。” 想来是练兵结束,要将骁骑营的册子交上来,慕云深应了声,一众人便又去了议事厅。 韩林已经等在厅里,看见两人进来,当即上前领路去了议事厅连着的偏厅里。 偏厅改作储存资料的库房,里面满满几大架子的资料,看得慕云深都瞪了眼,这都看到什么时候去?又不知父皇何进才会派新都尉过来,只得硬了头皮看资料。 就在议事厅用过简单的午膳,又连着一直翻阅资料到傍晚,眼看天边已经彩霞漫天,慕云深才长吐了口气,算是大致理清了骁骑营的日常事务。 苏沄蓦端了热茶进来,看他已经放下了书册,心疼不已,有心劝他,但知他是为了平朝能呕心沥血的性子,只得静静的陪在一侧。 如此连着看了两天的资料,又至傍晚时,慕云深已然摸清了骁骑营的具体情况,凭着过目不忘的天赋,如今每个小队夜里轮值的岗次都不会错。 健步踏出资料室,韩林正在议事厅里与一干将领在议事,看见他出来,忙站起身问道:“王爷,您不会把那些资料都看过一遍了吧?” 慕云深微微一笑:“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今夜该是第四小队前往京城参与夜巡?” 骁骑营的存在主要是保护京城安危,每夜都会派人前往京城加强巡逻警戒。 韩林听他说完,顿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王爷,您可真是神人,短短两天就理清了这些事务,那些在骁骑营里没待上个一年半载的士兵都搞不清这些事情!” 慕云深笑笑,并未接他的话,在资料室里窝了两天也不好受,正要出议事厅,韩林却又忽然叫住他,黝黑的脸上闪过讪笑:“末将差点忘了,一个时辰前王妃带着军医去了山里采药,告之您若是出来,往西北方向寻她即可。” 西北方向?慕云深点了头,踏出议事厅辨别了下方向,看夕阳半隐在苍莽山脉之后,竟是往深山里去了。 不禁摇了头,她还说他对事物痴迷,也不瞧瞧她自己,这才得了会儿闲,便就琢磨着往山里跑,心心念念的便是那些奇花异草。 也是闲不住的人。 第四百零六章:山林夜语 慕云深顺着山路走了小会儿,眼见天色已经逐渐灰暗起来,而深山里除了山风呼啸过过,听不见半分人语声。 心里不由有些焦急起来,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了吧? 脚步轻点,跃上树梢,侧耳细听,入耳的依旧只有山风,星眸沉了下去,提气在林间飞速穿梭,扬声呼唤:“蓦儿!蓦儿!……” 焦急的声音随着山风飘出很远,却没有人回他,压抑着心底的恐慌边跑边喊,一直奔出快十来里路,风中才隐隐似传来了回声。 惊喜的顿住脚,跃上树顶又扬声唤了几句,果然听得自己的侧方似有回答,连忙提气急急奔了过去,就见蓦儿正俏生生的站在树下望着自己。 星眸一红,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虎着脸上前吼她:“天黑了不知道回家啊!” 画越和煦沐被吼得悄悄退后了两步,而可怜的军医早已吓得垂了头不敢吭声。 苏沄蓦看他急怒交加的模样,知他是在担心自己,心里泛起甜意,上前就欲拉他的手,气极她不听话的慕云深却是一把甩开背过身去,苏沄蓦见他这回是真生了气,明眸一转,顺着他的力道就哎哟一声,倒地不起,眼泪汪汪的道:“云深,疼!” 可怜兮兮的声音惹得宠妻狂魔霎时就回转了身,星眸里盛了惊慌,“伤着哪儿了?” “脚疼……”明眸泛红,委屈的瘪着嘴看他,可怜的小模样看得慕云深霎时心都碎了,哪还顾得上生气,这会儿是恼极了自己,怎么能甩开蓦儿的手? 但看天色已黑,深山里响起各类野兽的嚎叫咆哮声,煦沐顶着被骂的危险,小心翼翼道:“王爷,咱们先回营吧?山林里多野兽,碰上了难免麻烦。” 慕云深瞪了他一眼,上次含香楼的事情蒙混过关也就算了,这次还不知劝谏,看来是想挨罚了! 煦沐被得瞪得心肝儿都颤了几颤,垂了头不敢再吭声,慕云深这才看蓦儿,柔声道:“自己还能走吗?” 苏沄蓦摇了头,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你背我!” 见她娇俏活泼的模样,慕云深也软了心,二话不说的就蹲下了身子,苏沄蓦笑眯眯的爬上去,趴在他背上冲画越和煦沐得意的笑,看得两人一阵郁闷,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 感觉到蓦儿老实趴在自己背上,慕云深轻功展开,刹那间山风呼啸而过,转眼便远去。 不多时便能远远看见大营里的灯火,速度这才慢了下来,背着她慢慢的走在山野里。 见云深一路上都不说话,苏沄蓦感觉到他似乎有心事,趴在他背上闷闷道:“云深,谢谢你明知我在撒娇耍赖,还如此的宠着我。” “蓦儿,似乎我从未背过你吧?”慕云深长叹一声,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犹记得你在瘴气林和临月山脉时凭着一口气硬生生的背着我找到了生路,我背你的这点路又算得了什么?我的蓦儿,只要她喜欢,我就愿意背着她一辈子。” “云深,我还没吃晚膳,你这样惹我哭,会对身体不好的,我要是身体不好,你也会心疼。”哽咽声响起,捏起小拳头轻捶了他几下肩膀,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叫人听着就想哭,却又忍不住打从心底里泛起甜蜜来。 “所以呀,我的乖蓦儿,别哭……” 一路缓缓走回营房,煦沐他们早已到了,看见两人回来,迎上前去低声道:“王爷,娘娘,宫里派来了新都尉,韩统领说你们回来了就尽快去议事厅。” 这么快?苏沄蓦一溜烟的从云深背上滑下来,心疼道:“早知道这么快派人,就不用看那么多次资料浪费心神了!” “无妨,就当是增长见识了。”慕云深倒无所谓,煦沐看苏沄蓦转眼就活蹦乱跳,不由得疑惑的看向了她的腿,“娘娘,您的脚?” “怎么,你有问题?”苏沄蓦还没来得及回答,慕云深就已经冷冷一眼瞪了过去,煦沐连忙摇头捂住了嘴,这两人的行为当真是叫人看不透。 一旁的雪莺看他捂了嘴不说话,不禁嗔了眼:“傻子,多和王爷学着点!” 这怎么又成他傻了?但看众人都往议事厅而去,无人解惑,也只得挠了头跟上去。 慕云深与苏沄蓦来至议事厅,就见里面坐满了大小将领,韩林陪在首位,而主座上坐了位老熟人,苏沄蓦露了笑意:“原来驸马爷竟是新都尉。” “见过王爷,公主。”秦萧坐在主位上,颔首微笑打了招呼,“我也是午后才接到的圣旨,之后就急急忙忙赶来了,没想到王爷与公主也在这里。” “本王也只是暂时接管骁骑营而已,既然父皇派了驸马你来任骁骑营都尉,那便与韩副统领交接便是,本王在京中还有事务,明日便回京城。” 既然已经有了新都尉,那他再留在这里就难免招嫌疑,当即就说了离开日期。 秦萧见慕云深如此知趣,笑意也更深,“既然王爷有事要忙,那等什么时候空闲了,我再上宁王府与王爷喝上一杯,说说闲话。” “好说,好说。”都不过是托词而已,谁也不会傻到真的去追问慕云深京中到底有何事不能丢下,而秦萧又什么时候会得空闲。 站在门口也未进厅,颔首点头道:“想必你们交接的事务颇多,本王先走,诸位回见。” 说罢便领着苏沄蓦走了,韩林看他俩的身影渐渐没在夜色里,不禁摇头感叹道:“宁王爷与镇国公主当真是绝世壁人,气度非凡,果然名不虚传。” “确实极为不错。”秦萧含笑点头,否则怎么配成为他的对手呢? 目光放远,落在门外的黑暗之中,隐有阴沉闪过,他蛰伏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可以大刀阔斧的干上一场,绝不允许有人再挡了前朝的复兴之路。 锦绣宫又如何,玉家背叛前朝,这份耻辱,就要让他们用鲜血来洗刷! 宁王夫妇纵然皆是绝世英才,但他手下人才泱泱,就不信斗不过他们俩! 第四百零七章:刺杀 夜深人静,城里的更声已经敲过了两遍,只闻夜风,不见人声。 八王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看守王府的卫兵也歪斜着身子,昏昏欲睡。 打更的声音随着夜风飘出很远,眼看月已西斜,十来条黑影绕至王府侧边,几个闪身跃上高高的围墙,径直向着内院奔去。 黑影得知消息,八王爷每日皆会宿在点玉轩,就着清冷的月色看了眼黑沉沉不见灯火的院子,手一挥,十来条人影便皆悄无声息的摸进了点玉轩。 月辉如水倾泻,映得院里都铺上了层银霜,飞檐偶尔积雪还未融化,更是一片银白。 轻巧的将房门拴挑开,闪身入内,才走两步便觉屋内似有股甜香气味,为首的黑衣人诧异的多吸了两口想要辨识气味,却只觉刹那间气血一阵翻涌,眼冒金星。 “不好!有埋伏!”头领气息不稳的急往门口退去,厉声道:“快撤!”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略带着戾气的声音从黑暗里响起,话音刚落,院里已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一众侍卫将点玉轩围了个水泄不通。 黑衣人背靠背缓缓退至院里,眼见周围皆是拿着刀剑虎视眈眈的侍卫,为首的头领眼中闪过怒意:“不可能!昨夜还确认过信息,你们怎么会知道今夜有刺杀!” “你是说他吗?”慕云舒从步至廊下,后有侍卫拎了个五花大绑被塞住了嘴的男子丢在他脚下,慕云深抬脚踢了几下,冷笑道:“你们的主子倒当真是好手段好耐心,连本王身边的老人儿都能渗透,这该是从多少年前便已监视着本王?” 主子的心思无人能猜透,也无人能挡了主子的路,头领一声冷哼,“你就算抓了他又能怎么样,敢阻主子的路,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好大的口气!”慕云舒冷笑,看来这伙黑衣人定然是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当即也冷了脸,扬声厉喝:“给本王杀!” 话不投机半句多,慕云舒一声命令,众侍卫皆是举起刀剑朝黑衣人扑杀过去,那伙黑衣人个个皆不是弱手,十来人背靠背围成一团,攻守兼备,竟还能缓缓朝院外移去。 只是奈何八王府早有准备,眼看侍卫们死的死伤的伤,慕云舒一扬手,侍卫们便立即跳出战圈,而后弓箭手便围了上来,单膝跪地,仰射与平射齐上阵,刹那间就见箭如飞蝗。 叮叮当当击飞箭矢的声音不绝于耳,为首的头领听着身侧不时传来飞箭入肉的闷哼声,脸色凌厉起来,再不想办法突围,大家都得要折损在这里。 扬剑拨开疾飞而来的利箭,厉声道:“各自突围!规矩都知道!” 身后众人齐齐应声,头领也不含糊,左右跟了两人一齐向外突杀而去,身后不时传来沉闷的倒地声,也顾不上去看,合力拼杀出箭阵,窜进了黑夜中。 慕云舒也没想着能赶尽杀绝,眼见大部分黑衣人都被留在了场中,或多或少的都受了伤,当即摆手,令弓箭手退下,侍卫们围上前,扬声吩咐:“抓活口!” 留下的黑衣人眼见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上来,逃生已然无望,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即便皆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纷纷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慕云舒站在廊下当即就黑了脸,忙活了几天,结果就留下一堆死尸! 苏沄曦就在房门口观战,见所有的黑衣人都死了干净,上前走至他身边,皱眉淡声道:“看来是谁豢养的死士,身上定然也搜不出什么来,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可恶!”狠狠一掌打在廊柱下,慕云舒气得眼都腥红起来:“幕后黑手想要致我于死地,我却偏偏抓不到他的半分线索,以后八王府哪还有宁日?” “那还能怎么办?”反正刺杀的目标不是自己,苏沄曦也懒得去操那份闲心,满眼无所谓的道:“你要是怕死,以后便多布置些人守在点玉轩,不就成了?” 这话听得刚跨出房门的赵玉儿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连忙扶着门槛站稳身子,心里已然恨极,苏沄曦她这是想祸水东引,让自己从此也不得安生,提心吊胆的度日? 眼眸几转,宛如鹂儿般的嗓音里带了丝忧意:“王爷,如今点玉轩已经被那伙坏人盯上,依着妾身之见,不如在各位姐妹那里轮流着来住,让他们摸不透行踪,才为妥当。” “怎么,怕本王引来黑衣人连同你们都杀了?”脸色阴沉的看了眼赵玉儿,见她慌忙摇头,阴鸷的眼神这才落在苏沄曦身上,他不怪赵玉儿会有此想法,但恼极了苏沄曦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幸灾乐祸样,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门外去:“走!” “喂,慕云舒,你发什么疯?”苏沄曦没想到他会突然变脸,冷不丁的被扯走,眼见就要被扯出点玉轩,顿时就犟在了原地怒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的没错,以后夜晚确实要多加派人手守夜,”阴鸷的眼里又带了寒意,怒极反笑道:“但本王不会宿在点玉轩,从今儿起,本王就偏要与你同床共枕,死也要一起死!” 原来是想将祸水引到绛云阁去,苏沄曦顿时就恼了脸,拼命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手,“慕云舒你这个疯子,你要想死别拉着我!” “你是本王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府的王妃,生当同衾死亦同穴,你就认命吧!” 苏沄曦越挣扎,越激发了慕云舒体内的那股不甘和愤怒,满脸狰狞的一把将她扛在肩上,直奔绛云阁而去,“苏沄曦,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别想逃脱!” “疯子!放我下来!慕云舒,我恨你!恨你!……” 尖叫挣扎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黑夜里,院里的那些死尸好早已被侍卫们清理干净带走,点玉轩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赵玉儿站在廊下,直至听不见怒骂声,才幽幽叹了口气,王爷心里还是爱着王妃的吧? 心中若无波澜,又怎会在意王妃对他的一举一动? 第四百零八章:杀人灭口 夜色苍茫,京效的骁骑营隐在群山之中,营地里灯火寥寥,万籁俱静。 有不知名的夜虫在寒夜里鸣叫,忽有人影从山林里穿过,惊得虫儿都噤了声。 冷月西斜,营地里的人大多都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忽有奇怪的虫呜声在营外响起,巡逻的士兵也只当是夜虫鸣叫,听过之后便没再在意。 秦萧今夜刚至骁骑营,又和韩林他们议事到亥时过半,精神困乏,漱洗过后便已歇下。 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得那奇怪的虫鸣声,猛然从梦中惊醒,侧耳细听了下虫鸣声,随即便飞快的翻身下床,避开巡逻的士兵摸到了离营不远的树林里。 看见他来,几人立即单膝跪地垂下了头,为首的头领满脸愧色,“主子,属下无能,刺杀慕云舒失败了!” “怎么回事?”秦萧闻声沉下了脸,“斩云,你别告诉我你连个草包都对付不了!” “主子,八王府的内应被抓,慕云舒知道了咱们的计划,提前做了准备。”斩云面有愧色的八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遍,此次计划能失败,主要还是内应那边出了事。 “那内应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安插在慕云舒身边,没想到他一朝起疑,竟然就轻而易举的揪了出来,”秦萧皱了眉,照理来说以慕云舒的智商根本不会查出谁是内应,难道他身后又出现了哪位高人来指点他? 因着没将慕云舒放在心上,所以八王府也就只安排了那么一个内应,此刻他被揪出来,自己就失了八王府的耳目,“当务之急是找人替上内应的位置,八王府的眼线不能断。” “属下明白,”斩云点头,正欲再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却忽然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竟来了个人,四目相对,皆是吓了一跳。 那起夜的士兵瞌睡瞬间就醒了,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模样,顿时就厉喝:“谁!” 声音洪亮,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立即就听见营地里响起了巡逻士兵的喊声,秦秦顿时沉了脸,“大卸八块!快跑!” 斩云跟着他多年,简单几个字就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举剑冲上前去一阵乱砍,那可怜的士兵在武林高手的围攻下哪还有还手之力,顿时被残忍分尸,血流满地。 营地里巡逻的卫兵听见那声厉喝也已经急急赶过来,只来得见几条黑影窜进山林里,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根本无法追击。 而地上躺着已被分尸的同袍,新来的都尉站在不远处,抖着身子,似被吓得不轻。 动静过大,早就惊醒了营里的人,普通士兵见没有示敌声,翻过身又继续去睡了。 慕云深和苏沄蓦坐起身,披衣而起,开门就见韩林领着人急匆匆朝营外赶去,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慕云深试探道:“韩统领,发生了何事?” “卫兵只告知营外有人行凶,”韩林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 营地虽然大,但众人脚步快,说话间也就到了营外的小树林。 此时周围已经亮起了火把,映得树林里一片昏红,稍走近些便看清了地上死者的惨状,韩林顿时怒了脸,看向周围巡逻的卫兵,“怎么回事?” “禀统领,属下今夜负责带人值夜巡逻,方才听得树林这边有厉喝,赶过来时就见小兵已经死了,而都尉大人在一旁,另还有几条黑影逃进山林,无法追击。” 巡逻的兵头将事情交待了遍,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旁白着脸的秦萧,韩林顺着他的眼神看向秦萧,不由皱起了眉,想想还是问道:“都尉大人,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秦萧咽了下口水,眼神里有着惊恐,“我内急出来,才到这边的小树林,没想到就见几个黑衣人残忍的杀了地上的这个小兵,惊慌之下叫了下,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这样说来,都尉大人你也不知具体情况。”韩林皱得眉心都成了川字,骁骑营向来太平,这段时间却接二连三的出事,这是怎么了? 苏沄蓦看了看场中诸人,明眸中闪过疑惑,看向秦萧,询问道:“驸马,你见到那伙凶手杀人后,可曾移动过场内的东西?” 这话问的着边却无关痛痒,秦萧也就没在意,只以为她是怕自己做假证据,心底哂笑,面上却是一片惊吓过度,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道:“我在公主府哪曾见过这么凶残的事情,腿都吓软了,哪里还敢再乱动?” “那好,”苏沄蓦点头,看向巡逻的兵头,“你带人赶到后,有没有人在场中乱动过?” “没有,”兵头摇摇头,“我们来之后见都尉也在,便不敢擅动,一直等到你们过来。” 韩林看她问大家有没有移动过,诧异看她:“王妃娘娘,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这些人里面有人在说谎。”苏沄蓦没再说话,慕云深接着她的话头说道:“韩统领你看咱们的站位,从营地里赶到小树林这边,那便是咱们现在的站位,但你看看现在,谁是在咱们这边,谁又是站在了对立一面?” 秦萧听了个开头就心知不妙,眼里闪过怒火,竟然忘了这茬事,没想到一下就被心细如发的苏沄蓦给瞧出了端倪。 担看众人的眼神皆落在了自己身上,秦萧眨了眼,敲着额头痛苦道:“也许是受了惊吓忘了自己曾走动过,难道就因为这样你们就觉得是我在行凶杀人?” 说着说着眼里就蕴了失望,看着苏沄蓦:“公主,我一直以为你聪慧,怎么如此粗暴的判定是非?你倒是说说,我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要杀他?还有,凶器又在哪里?” “只是觉得驸马你的站位有些令人不能理解而已,你又何必激动?” 苏沄蓦微笑着摇头,“不过也如你所说,你与小兵素不相识,自是没理由要杀他。更何况如此残忍的分尸手法,手中必要有利器相助才行,而驸马你手中空空,这也说不通。” 第四百零九章:再现凶案 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秦萧就是杀人凶手,苏沄蓦自也不会与他闹翻脸。 笑眯眯的顺着他的话头说了几句,证明自己也只是猜测而已。 “哼,”秦萧怒偏过头,望着苍莽的山林,耽搁了这么久,斩云他们应是跑远了。 当即手指山林,怒声道:“我素来极不喜被人冤枉,既然你们心中有疑虑,那便在这方圆搜个遍,看到底是不是我杀人之事再抛了凶器!” “这……”韩林有些犹豫,一旦真搜了山,那就是和新都尉彻底闹翻了脸。 “搜山就不必了,本公主相信驸马不是如此愚笨之人。”苏沄蓦摆摆手,挡在了韩林身前,顶着秦萧的怒火淡声道:“之前在皇家别苑时,圣上身边的德喜公公便死在此凶残手法之下,如今骁骑营又出此凶案,想来是连环杀人案,必定禀告圣上。” 说罢又冲着秦萧浅笑道:“凶案现场须得好生保护,这个驸马爷没意见吧?” 话都被她说完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秦萧压着满腔怒火拂袖而去,韩林看他远去,当即拱手道:“娘娘,都尉他……” “韩统领,做好你的份内事即可,旁的事别去过问。”苏沄蓦摆摆手,“把这块地方围起来,派人严加看守,等刑部的人来验尸。” 看来这里面的水极深,既然王妃都如此说,那他也没必要去趟浑水,韩林会意的点了头,随即带着人去封锁现场了。 慕云深站在旁边沉声道:“这事绝对和秦萧绝不了关系,只可惜没有具体证据。” “秦萧的站位就已经说明他是凶手之一,”苏沄蓦叹了气,只可惜了无辜的小兵,“如果不出所料,定是他与人夜会被小兵发现,而后与他相会的人杀了小兵,也带走了凶器。” 慕云深点头,“他与小兵素不相识,没有作案动机,身边又没有凶器,这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顶多是咱们怀疑他而已,伤不了他分毫。” “但咱们也看清了秦萧的为人,”苏沄慕摇头,“能用如此凶残手法去杀害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便足以说明他这人并不如表面那般温文尔雅,倒像是条毒蛇,阴冷凶残。” 摇摇头,挽了他的手往回走,“走,先回去,等你禀了父皇之后看父皇如何发落。” 秦萧气得半死,回房就摔了东西,八王府刺杀不成,现在自己又犯如此明显的错误,被苏沄蓦和慕云深盯上,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流年不利! 可新封了都尉,该做的事情还得打起精神来做,忙了两天,又把心腹调到身边,斩云的消息随之便传了过来,看完密信又是一阵怒火,差点就吐了老血。 宁王府那两个贱人,竟然真的禀了圣上,居然要指派监军来骁骑营! 骁骑营素来是历代皇帝的亲卫军,保护着京城的安危,本还想着慢慢参透骁骑营,等掌握了骁骑营的兵权,那日后逼宫便会事半功倍,现在却被那两个贱人生生给毁了! 是可忍而孰不可忍! 当即给斩云去了密信,既然他们要步步紧逼,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一夜腥风血雨,到得早朝时,嘉明帝看着殿下似是少了不少大臣来早朝,当即龙颜不悦道:“那些卿家为何不来早朝?可有人知道?” “圣上,臣来晚了,请圣上恕罪!” 话音刚落就见刑部尚书聂北急匆匆的跑进了殿,也不进队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殿中央,惊惶道:“圣上,昨夜京中惊现连环凶杀案,死者死状皆与德喜公公一模一样!” “还有此事?”嘉明帝惊得站起了身,原以为德喜的死只是普通的仇杀,交由刑部之后便未再关注,如今看来竟是蓄意谋杀!沉怒道:“案情如何?” “圣上,此次凶案牵涉极广,臣昨晚半夜便接到报案赶去勘察现场,到今日早朝时分,已连着有十三家去刑部报案,其中九家是朝中大臣,还有四个京中大户。” 聂北跪在地上抹着汗,“凶手极为凶残,死者皆是大卸八块,请圣上下御令严查!” 一夜之间竟死了九个朝中大臣,殿内众臣一片哗然,人人自危不已。 “何方凶人竟敢接连谋害朝臣?!”嘉明帝黑了脸,此举不仅是杀了朝臣那么简单,更是在打平朝的脸,极怒道:“聂北,朕命你立即全力破了此案,抓住贼人严惩不贷!” “是,臣遵旨!”聂北起身,拱着手后退几步,才又急匆匆的跑出了殿,现在整个京城都被凶杀案闹得人心惶惶,他得尽早破案,否则对上对下都没法交待。 出了此等凶案,嘉明帝也没心思再听那些朝臣老生常谈,匆匆散了朝,领着几个重臣进了御书房,板脸怒道:“此次凶案,几位卿家认为该如何处理?” 苏穆延因着冰瑶的事情颓废不少,打起精神沉沉道:“圣上,能一夜之间连屠十三人,凶手必定不是一个人,这是团伙组织作案。” 文皇后的哥哥文卿原此次官吏考核之时才回来述职,顺便在京中住上段时间,没想到就碰上了这等事情,与文皇后相似的清俊面容上闪过愠怒,“圣上,这伙人实在胆大妄为,老臣建议立即组织最精锐的破案能手,尽快将他们绳之以法!” “连带德喜和骁骑营的两起凶案,这伙人已经连杀了十五人,”嘉明帝面色晦暗,杀气隐起,“凶手多挑朝臣作案,在没有抓获杀手之前,下令众臣皆加强警惕,免遭不测。” “父皇,儿臣有个建议,”慕云深站在他身侧,长身玉立,见众人的眼神望过来,坚毅俊朗的面容一片沉静,沉声说道:“若是让朝臣自我警惕,只会让众人更加神经紧绷,夜不能寐,倒不如城里加强警戒,让大家能安心歇息。” “宁王爷这话倒是不错,”文卿原赞赏点头,“若是让大臣们自个儿去加强护卫,再来两起凶杀案,只怕就要有人吓死在房里了,倒不如全城警戒,让贼人无从下手。” 第四百一十章:阴谋 若是人人自危,稍有刺激便会引发**,嘉明帝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令骁骑营进城加强夜间巡逻,等抓到贼人再说。” 既然决定下来,那慕云深便不再吭声,退至一旁处理自己手头上的事了,文卿原看他不急不躁沉稳冷静的模样,不禁含笑捻须,朝嘉明帝道:“圣上,惜妃替你生了个好儿子。” 文卿原是老臣,又是嘉明帝的大舅哥,有些话想说便也就直说了,嘉明帝闻声也朝稍远处书案前埋头处理事务的云深看了一眼,怅然点头:“只可惜惜妃看不见了……” “惜妃永远活在你心里,你见了,便是她见了。”文卿原摇头,当年的事情再论对错已无意义,倒是慕云深年少时便惊才绝艳,一度以为能封太子,哪曾想惜妃过世对他的刺激太大,竟生生堕落,幸而如今已经醒悟过来,尚还为时不晚。 文卿原凑近嘉明帝,小声问道:“那不知嫡位,圣上心中可已有打算?” “暂且再看看吧。”嘉明帝摇头,在他心中尚未到立嫡的契机,如果一直等不到,那便立在遗嘱里,最后中意谁,便由谁接位。 文卿原摇头,却又拿他无可奈何,愿意拖着就拖着吧,总要有一日宣布的。 嘉明帝的亲笔谕令加急送到了骁骑营,秦萧虽然气急,但也无奈,由着韩林派了人马进城加强巡逻,只得密令斩云见机行事。 有了骁骑营的士兵在城里巡逻,一晚上没见着再有凶杀案,小偷小摸的倒是抓了不少。 接连几天下来,聂北白天在城中四处搜寻,夜晚骁骑营的卫兵马不停蹄的在城里转悠,斩云瞅着机会勉强作案几起,还着点让人逮了个正着。 因着城里出事,骁骑营里的人少了半数,防守也没那么严密,斩云趁夜跑到秦萧房里,诉苦不已:“主子,他们再这样没日没夜的查下去,咱们的人就得被逮个正着了。” “动静太大,难免会引起嘉明帝震怒,”秦萧在计划此事时便已想到会有此后果,沉声道:“但凡事得有始有终,若不让他们抓几个替死鬼,这般查下去也是极为烦人。” 斩云不敢确定的看他:“您的意思是?” 秦萧点头,确定了他的想法,“做得漂亮些,别让他们怀疑有假。” “是,主子。”斩云躬身退了出去,这事他有经验,定不会让主子失望。 绛云阁里,苏沄曦坐在窗前怨怒的看着慕云舒,这些天他一直就住在绛云阁里,怎么撵都撵不走,当真是厌恶至极。 喜乔从门外送了茶进来,就见苏沄曦满脸恨意的瞪着王爷,只得摇了摇头,放下香茶又退了出去,这两人当真就是对冤孽,从前那般要好,如今却成了仇人。 “你再瞪我也没用,本王说过,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死。”慕云舒坐在桌前闲适的翻着书册,忽然发现逗逗苏沄曦也不错,比那两房的女人要有趣多了。 尤其是慕盈盈,从前还觉着天真可爱,为了安亲王府的势力还能与之周旋,自从寒山寺小产之后,自己不答应她和离,竟敢耍起小脾气,屡劝不听,那说不得就只好关在芙蓉轩里让她好好清醒清醒,想清楚谁才是一家之主。 苏沄曦气得跳脚,她是恨不得慕云舒死,但从没想过要和他一起死。水眸怒瞪他:“你今夜要是再不走,我就回相府,让你独守绛云阁!” “你能去相府,难道本王就不能去?”嗤笑一声,慕云舒放下书,端起茶盏轻抿了口,笑容满面道:“曦儿,想想从前的恩爱日子,咱们俩可是谁都离不开谁,虽然后面有些误会,但本王如今依然离不开了你,你又何苦拒我于千里之外?” “从前那是想着与你一起荣华富贵,如今你却要拉我一起下黄泉,这能相提并论吗?” 被他的谬论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转过眼去不欲再看他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却见慕云舒身边的心腹急匆匆进了院,径直进了房,“王爷,城里出了大事。” 说着便把这几天城里发生的凶案告之于他,慕云舒尚未吭声,苏沄曦已是倒吸了口凉气,八王府的人都被勒令不得随意出府,没成想外面竟出了如此凶案。 “想来制造这些凶案的幕后黑手,与杀害德喜的就是同一伙人。”慕云舒沉吟了下,“倘若能抓到他,那就能知道他为什么杀了德喜,我的冤情也说不定可以就此洗清。” “刑部那么多人出手都没抓到,你还被幽禁在府内,怎么可能抓得到那伙人?” 苏沄曦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不过水眸几转,又板着脸说道:“但我可以借此机会帮你解了幽禁,但你得答应我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再宿在绛云阁,如何?” 慕云舒闻声顿时冷笑:“嘁,你当自己是谁?苏沄蓦吗?”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苏沄曦板着脸怒斥了句,“行不行?不行就当我没说!” “能解了我的幽禁自然最好,”手肘撑在桌上,眼神落在她绝美的容颜上,又缓缓滑到因气愤而起伏不定的高耸胸脯,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但是每月本王得在绛云阁留宿几天,毕竟本王还得要有嫡子不是?还有,要是你计划不成功,本王就剪了你的爪子。” 这个理由她无法拒绝,咬了牙恨恨道:“成,留几天?” “十天总得要吧?”刚好三房平分,苏沄曦却冷了脸,“五天!” “啧,本王如今在你眼里就是堆臭狗屎是吧?”看她巴不得自己赶紧滚蛋,慕云舒又忍不住心头火起,起身作势要靠近她,惊得苏沄曦一声尖叫:“别过来!” “你以为本王非你不可啊?”看她反应如此激烈,慕云舒气得一脚就踢翻了腿边的圆凳,“记住你说的话,否则别怪本王又把你囚在绛云阁!” “我说的话自然会记住,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话才是!”毫不客气的怼回去,水眸里闪过阴冷,“你照着这样,这样做……” 第四百一十一章:苦肉计 天将黎明时,才囫囵睡了一个时辰的聂北便又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这些天他因着连环凶杀案的事情几乎没睡过整觉,好不容易睡上个把时辰,外面又响起了吵闹声,唯恐又是哪里发生了命案,忙不迭的爬了起来。 才打开房门,刑部侍郎朱权就已经急匆匆跑到了廊下,看见他就焦急道:“八王府派人来报,府内有人被杀,死者与连环凶案的逝者惨状相同!” 慕云舒虽然被嘉明帝幽禁,但毕竟是皇子,聂北顿时就跳了脚,急道:“走,去看看!” 带着人一路急奔到八王府,就见府前两列卫兵,府门大开,苏沄曦就站在府门前。 匆忙上前行了礼,苏沄曦满脸惊怒,“聂尚书,王爷被刺客重伤,贴身侍卫被刺客大卸八块,若不是他他拼命推开王爷,今夜死的就是王爷了!” “王妃请息怒,微臣一定竭尽全力破案,给您一个交待!”聂北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这段时间死的大多是京中大官,三天两头就有人给他施压,他也是心力交瘁。 拱手讨饶,正要进府查看现场,府外大街上有马蹄声急朝这边而来,眨眼间就到了眼前,马上有人高声喊道:“聂大人,城北抓获凶手三人,请您立即去现场!” “这……”聂北为难的看了眼苏沄曦,苏沄曦大度的挥手,“既然抓着了凶手,那聂尚书尽快去查明真相,也为替王爷冤死的侍卫讨一个公道!” “既然如此,那微臣先行去城北,”回头又看向朱权,“你留在这边善后,务必要安抚好府内众人,切不可受了惊吓。” “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好生善后。”朱权点头送走了聂北,看向苏沄曦,笑容里含了丝亲近,“王妃,咱们进府去看看吧?” 苏沄曦点头,转身上前领着朱权往侍卫被杀的地方而去,慕云舒事先便说过刑部侍郎朱权是他的人,自己还想着要用什么办法留朱权在府里处理后续事宜,没想到那凶手恰巧被抓住,算是解决了自己的难题,当真是天助她也。 本还担心与那伙凶手的手法不一致,会被看出破绽来,现在有了朱权在此,八王府被凶手闯入,八王爷险遭杀害的凶案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天刚蒙蒙亮时,一顶青布小轿从八王府的偏门抬了出去,径直赶往皇宫。 慕云舒虽然被幽禁,但府里其他人还是可以走动,苏沄曦赶早去了凤仪宫,到宫门时天色还早,凤仪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才刚起身没多久。 华琴姑姑每日是起得极早的,看见苏沄曦一早就抹着眼泪进来,顿时吓了一跳,忙迎上前去,诧异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府里受了欺负?” “华琴姑姑,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苏沄曦抹着眼泪,抽泣不已,寝殿里的文皇后已经起身替嘉明帝更衣,听着外面呜呜咽咽的声音,顿时就皱了眉:“华琴,何事?” “娘娘,是八王妃赶早来请安。”华琴听不懂苏沄曦哭的什么意思,回了文皇后一句,遂才又小声道:“王妃,圣上也在殿里,你要是有什么委屈现在就进去和他们说说。” “多谢姑姑提点。”苏沄曦乖巧的点了头,进了寝殿,就在外间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声给殿里的两人磕头:“父皇,娘娘,曦儿给你们请安了。” “哟,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文皇后替嘉明帝理好龙袍,步到外间来,看苏沄曦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忙上前扶起了她,面有薄怒道:“可是云舒欺负了你?” “娘娘,曦儿差点就见不着您了!”苏沄曦哭得肝肠寸断,惹得后出来的嘉明帝黑着脸怒道:“那个不孝子,竟然还敢伤你,回头朕重罚了他!” “父皇,不是的,不是……”苏沄曦摇着头,泪雨纷飞的哭道:“昨夜有凶人闯入八王府行凶,幸得王爷推开了曦儿,否则被大卸八块的就是曦儿了!” “啊?”文皇后吓了一跳,云舒推开了曦儿,那他自己呢?偏过头去就见嘉明帝眼中也闪过急怒,文皇后忙问道:“你快说,云舒怎么样了?” “王爷他,他……”一口气哽在喉咙上下不得,说不出话来,眼看苏沄曦在那里翻白眼,嘉明帝跌坐在椅上,眼里悔恨交加,他的老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脑海里不敢想像老八被大卸八块的惨状,心头憋着口气,脸色都煞白起来,文皇后看他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顿时就急得惊叫:“华琴,快去叫御医!” 那边苏沄曦已经半昏迷,这边嘉明帝眼看着也要一口气接不上来,御医过来连忙给两人掐人中扎穴通心气,半晌才听苏沄曦长吐了口浊气,总算醒转过来。 嘉明帝急火攻心,顺了心气也就没事了,看苏沄曦醒来,急道:“老八到底怎么样了?” “王爷他被凶人刺了一剑,流了好多血……”提到慕云舒,苏沄曦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道:“幸而有侍卫拼死推开他,王爷受了重伤,这会儿还在昏迷不醒。” 说着又哭道:“父皇,曦儿知道王爷犯了大错惹您不高兴,但请您看在王爷也是您孩子的份上,让人进府给他瞧瞧伤势好不好?曦儿求您了!” 重重一个响头像是磕在人心尖上,伴着悲泣声,惹得文皇后也酸涩了眼眶,帮忙说情:“圣上,明悟殿失火乃是旁人陷害,并非云舒有意害死那些朝臣。” “而云舒虽然一时糊涂拿了册子想要巩固实力,但幽禁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又受了重伤,也算是受了惩罚,您就撤了幽禁,派御医给他看看吧!” 嘉明帝那些成年的孩子中,也就那么几个能拿得出手的,老八虽然惹得他极为恼火,但此刻听他昏迷不醒,心里早已是焦急不已。 但面上又抹不开,只沉着脸怒声道:“哼,他心术不正,死了活该!” 第四百一十二章:安和 慕云舒终归是犯下大错,触了忌讳,这般轻易的的饶了他,如何堵悠悠众口? 皇家的威信岂不得荡然无存? 嘉明帝虽心疼,但该走的过场半分也不能少,沉着脸怒道:“心正不正,死了活该!” “父皇!”苏沄曦一声悲呼,眼看着又要昏了过去,文皇后急得一拍桌子,“你怎么就这么顽固?面子比孩子的性命还重要?” “他就是要受罪才能长记性!”素来温和的皇后都已经发怒,嘉明帝这才改了口,阴沉着脸往殿外去:“叫人去给老八瞧伤势,以后再敢犯错,朕就亲自打断他的腿!” “谢父皇仁慈!” 哭声里带着欣喜,苏沄曦伏地长磕不起,见嘉明帝已经走远,文皇后这才搀了她起来,“傻孩子,快去御医院找人给云舒治伤,要是府里短缺什么,就来和本宫说。” “谢娘娘替王爷说话,您的恩情,曦儿和王爷都会铭记在心!”苏沄曦又哭又笑的抱了抱她,随即便急匆匆的出了凤仪宫,朝着御医院而去。 人走了,凤仪宫里又冷清下来,华琴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娘娘,您明知……” 文皇后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不管真相是什么,云舒受伤肯定是真,况且圣上心里也不舍,现在他们自己琢磨出此契机,放出来也正好。” 华琴默然,娘娘无子嗣,将宫里的孩子都视如己出,他们无论谁有事都是求到娘娘这里来,娘娘也是想了法子的帮他们,若是娘娘自己的皇子健在,那该多好啊…… 为了苦肉计能逼真,慕云舒可是胸膛上硬生生挨了一剑,虽然避开了要害,不过也照样疼得他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直接就晕了过去。 御医替他疗好伤,又在府里守了一夜,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回宫,将慕云舒的情况的一五一十的告之了嘉明帝,嘉明帝默然,半晌不语。 这孩子,他也当真对他自己下得了重手啊…… 聂北那边虽抓了三名凶手,三人也对凶案供认不讳,虽觉得有些太过于简单,像有人故意安排似的,但苦于找不出其他证据来,只得结案,判了斩立决。 一时间京城又安静下来,好像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烟消云散,只剩一派详和。 年关越来越近,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笑容满面的准备辞旧岁,迎新年。 一大早相府里就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八方宾客云集,恭贺相府喜添贵子。 苏沄蓦前两日便到了相府,帮着众人忙前忙后,争取把龙凤胎的满月酒办的圆圆满满。 而自送走冰瑶后,苏穆延的精气神便差了许多,好在有龙凤胎陪在身边,闲暇时逗逗一双可爱的儿女,与荷香说说话,已经渐渐从伤痛中走了出来。 停云阁,一众人皆围在床前,苏沄蓦手忙脚乱的给两位哥妹俩穿着小衣裳,奈何哥妹俩根本不听她的唠叨,极不配合的手舞足蹈,惹得旁边的人都笑眯了眼。 “哎,我说你,就是你,思安,你是哥哥,怎么就不能给妹妹做个好榜样?” 刚给套上的半个衣袖就被小家伙不听话的给顶开了,看她哭笑不得的脸色,没牙的小嘴一咧,也跟着露出了笑。 “快看,思安笑了!”旁边的奶娘指着思安笑了起来,见大家都眉开眼笑,妹妹思和也咧着嘴笑了起来,一时间大家都被这对爱笑的兄妹俩给吸引住了眼神。 荷姨娘半靠在床下,看着一双儿女,满脸皆是温柔笑意,眼神不自觉落在苏沄蓦身上,她已听小雨说过临盆那日的事情,幸得有公主相助,否则自己与孩子难再见天日。 苏沄蓦倒是没想这么多,荷香是她安排进相府的人,自然要护她周全,更何况还是被人陷害,于情于理都该帮她一把。 奶娘看苏沄蓦累得满头大汗都没穿好件衣服,不禁笑开了怀:“公主,还是奴婢吧。” “三妹穿不好小孩衣服也属正常,这不是还没个自己的孩子吗?”苏沄曦在旁眯着眼轻笑,“只可惜我那没见过面的小外甥,若是没流掉,这会儿也该是会走路了吧。” 这是照着伤口上撒盐啊,苏沄曦的话一出,房里众人顿时敛了笑,都不禁看向了苏沄蓦,苏沄蓦神色未变,将手里的小衣裳交给奶娘,淡声道:“今日是思安思和的满月酒,姐姐说话当要避讳些,别平白在宾客面前丢了相府和八王府的脸。” 苏沄曦被噎得脸一红,“只是说笑而已,妹妹又何必上纲上线?” “谁害了我的孩儿,我自不会放过他,”苏沄蓦沉着脸,明眸藏着冷意:“这是我心里的隐痛,并非姐姐可以随意玩笑,再有下次,别怪妹妹拿话怼你。” “不就是说了两句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被她的冷脸弄得下不来台,苏沄曦也板起了脸,抱胸气哼哼的坐到了一旁。 苏穆延进房就见两个女儿各是一脸不快的模样,不禁头疼的摇了摇头,幸得将两人早早嫁了出去,否则就这般针尖对麦芒的架势,府里天天不得鸡飞狗跳啊? 上前打了圆场说道:“今天是思安思和的满月宴,有什么话都等过了今日再说。” 说罢又看了两人一眼,叮嘱道:“等会儿宾客来齐之后,曦儿蓦儿你们俩抱着孩子去见见大家,可千万仔细些,别出了什么纰漏。” “知道了,爹爹。”苏沄蓦点头,之前管家与她核对礼单的时候就说过有这么项习俗,让孩子见见宾客,也沾沾大家的福气,保佑孩子健康平安。 见父亲特意提及要护着孩子,苏沄曦掩去水眸里的怨恨,乖巧的点了头,父亲处处顾着那个贱婢和她的孩子周全,生怕会委屈了她,可枫聂呢? 就因为曾经做了错事,父亲提都不提枫聂半句,心里哪还有枫聂的位置? 贱婢的孩子忙着办满月酒,可枫聂再过几年就要至而立之年了,却连个对象都没有,父亲他就怎么不急着张罗? 还不是因为贱婢又帮他生了两个儿子,夺走了原本属于枫聂的一切! 第四百一十三章:难言的隐疾 苏沄曦一时想出了神,满心皆是怨恨,浓浓的怨气不自觉就散了出来。 “曦儿,你在想什么呢?”疑惑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就见苏穆延正满脸疑惑,而苏穆延看她如梦初醒的样,不禁皱了眉:“你在想什么,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八王府里有下人不听话,女儿琢磨着该怎么管教呢。”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苏沄曦忙摆正了神色,“父亲唤我可是有事?” “那倒没有,就是交待你要仔细些,别摔了孩子。”苏穆延摇摇头,又看向她和蓦儿,微叹了气道:“你们俩嫁人也有几年,该是要替王府开枝散叶了。” “云舒说了,暂时不着急。”苏沄曦想也没想的就拿慕云舒当了挡箭牌,反正她是不愿意替慕云舒生孩子的,谁愿意生就谁生去。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记主业了慕云舒的笑声:“曦儿,那是我以前没觉着孩子的妙处,如今想想,咱们俩该是要快快生个孩子,承欢膝下。” “王爷身子不太爽快,孩子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苏沄曦冷笑,他为了演苦肉计可是狠狠戳了他自个儿一剑,这才没好多久呢,就不消停起来。 随后而来的慕云深听见苏沄曦的话,顿时就眼神古怪的往下瞟了瞟,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八弟,没想到你竟有难言之隐,别放弃,好好治!” “你胡说什么啊?”慕云舒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瞧了瞧,再细思苏沄曦刚才的话,顿时就黑了脸:“我可没毛病,都别胡思乱想!” “听说你府里有个姬妾跟了你好多年,也一直无所出吧?”慕云深摇摇头,满脸沉痛道:“有病就得治,千万别硬扛!” 苏沄蓦听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但看慕云舒阴沉着脸瞪过来,忙强忍住笑意摆手说道:“云深,咱们还是别操心人家的隐疾了,走,抱了思安去见宾客!” 说罢上前抱了从奶娘手里接过思安,与云深有说有笑的先行离开了,苏沄曦见状也抱了思和跟上去,慕云舒正要跨出门,后面的苏穆延却拉住了他,眼现忧色往下看了看,低声问道:“云舒,你当真有那方面的隐疾?” “父亲,根本就没那回事,你别听他们瞎胡说!”慕云舒一张脸黑得不能再黑,都怪口无遮拦的苏沄曦,生生给自己安上了这么顶烂帽子! “我知道我知道,这事不能乱说,”苏穆延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其中利害,靠近他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京都有位老大夫,专治这方面的毛病,改日我领你……” 几个字还没说完,慕云舒气得已经拂袖而去,落得苏穆延在后面一声长叹,忧愁不已,这些孩子都年纪,尚不知道无子嗣的利害,等以后年纪渐长,再治也是有心无力了。 只可怜曦儿,从前慕云舒待她不好,如今慕云舒又出了这么个毛病,真是作孽哟…… 冬日天气晴朗,暖阳高照,难得的还无寒风扫兴,最是适宜在户外活动。 相府花园里,慕毓莲曾经精心设计的园子,今日被摆满了流水席,艳阳高挂,照得碗碟生光,空气里飘着浓郁香味,不时有欢声笑语随着轻风远远散开。 苏沄蓦和苏沄曦抱着龙凤胎出现,朝中重臣皆是笑语祝福,荷香与慕毓莲有几分相似,思安思和的面容也遗传了荷香的相貌,乍一看倒是与苏沄蓦极似。 众人自是纷纷问及宁王府何时开枝散叶,慕云深跟在旁边一一笑挡了回去,从前盼着能与蓦儿有个自己的孩子,可自从见了荷香难产,他倒是有些惧怕蓦儿会有身孕。 苏沄蓦看他的眼神便知他心中所想,低声笑道:“天理伦常不可故意避之,有缘他不请自来,无缘你请也请不来,顺其自然就好。” 慕云深白着脸摇头:“道理是这般没错,可我只要想到荷香那夜的惨叫,再联想你有朝一日也会如此,我这心里就瘆的慌,完全没有了底气。” “等真怀上了再说吧。”在古代生孩子确实是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情,但又无法避免,苏沄蓦摇摇头,见又有人上前打招呼,遂礼貌谈笑起来。 跟在后面的苏沄曦见两人不时附耳轻声交谈的模样,再看看身旁满脸木然的慕云舒,水眸里的厌恶就忍也忍不住,真不明白当初怎么会看上了他? 慕云舒倒是没错过她眼里的厌恶,温润的脸上带着笑意一边朝众人点头微笑,嘴里一边恶狠狠的低声道:“苏沄曦,收起你的厌恶,老子也不想看见你!” 苏沄曦冷笑:“哼,这样最好,等抱完孩子咱们就分道扬镳,谁也甭搭理谁!” 看她迫不及待的样,慕云舒忽地就皱起了眉狐疑道:“嘿,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才会如此处处看我不顺眼?” 冷冷看了他一眼,苏沄曦掩去心底刹那间而起的慌乱,故意嗤笑道:“你有病吧?” 狐疑的眼神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探究了几番,最终没看出个名堂来,只得悻悻道:“没有最好,否则我就让世人都知道,相府的千金小姐原来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货!” 话说的极为难听,苏沄曦顿时就恼红了眼,低声怒道:“慕云舒,你要再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是不是就像刚刚那样在大家面前故意说我有隐疾?” 有人过来看思和,慕云舒陪了笑脸打招呼,等人走开,又阴声道:“苏沄曦,你少在我面前玩那些不入流的小把戏,你今晚给我等着,本王不让你哭着求饶,本王就不姓慕!” “慕云舒,你无耻,下流,王八蛋!” 没想到他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羞人的事情,尽管是悄声言语,苏沄曦也被他弄了个大红脸,恼得直跺脚,将思和塞进他手里,离开了几步远。 “彼此彼此而已,装什么黄花大闺女?”慕云舒冷笑一声,但看怀里的思和眨着黑亮的眼睛看他,小手小脚一阵乱舞,忙小心的抱好跟了上去。 第四百一十四章:湖心亭 龙凤胎乖巧可爱,在花园宴席里走了一遭,全程都是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哭闹。 宾客们夸赞不已,苏穆延也笑开了花,老来又得了好,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福气。 扬着笑脸在席间穿梭,招呼一众亲朋好友,朝中同僚都吃好喝好,而苏沄蓦她们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正要回停云阁,稍远处的花园主路上又来了一行人。 走的近了,竟是嘉明帝身边新晋的高瑞公公,身后跟着一溜儿的太监宫女,个个手里端着托盘,盘里的东西在艳阳照耀下,反射出灿烂夺目的光芒。 苏穆延含笑迎了上去,素来和善的高瑞看见他,尖细的声音里带了笑意:“苏相,圣上怜你劳苦功高,特命洒家带了御赐之物前来贺喜。” “谢圣上隆恩。”苏穆延朝北躬身拱手行礼,苏沄蓦也抱了孩子过来,笑道:“有劳公公了,快请席里坐,吃杯酒暖和暖和身子。” “公主客气,”高瑞笑着点头,伸手逗了逗她怀里的思安,思安也满眼好奇的看他,被逗得开心了,粉嫩的小嘴唇吐出串泡泡,又逗得众人皆是笑声不断。 苏沄曦凑过来,看高瑞逗得思安小手乱舞,不禁笑道:“公公,这孩子挺喜欢你呢。” “洒家也就这副慈眉善目能见人了,无论老少见了皆能投缘。”高瑞笑眯眯的回了句,自顾逗着思安,并不入苏沄曦的道。 “公公慈悲心肠,自是处处有善缘,”苏沄曦笑着点头,但看思安舞着手,咿咿哦哦的说着谁也不懂的话,笑着眨眼,“公公,孩子想你抱抱他呢。” 苏沄曦如此说了,高瑞自是不好再推辞,便欲抱下思安,苏沄蓦见状,只得把思安往前递了递,正要交到高瑞手里,忽觉膝盖锐痛,膝头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蓦儿!”慕云深就在她身边,见状连忙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急声道:“你怎么样?” 变故突生吓了众人一跳,幸好慕云深扶住了苏沄蓦,否则她怀里的孩子就要摔在地上。 “膝盖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苏沄蓦摇头,心有余悸的抱紧了怀里的思安,高瑞见差点闯祸,也没心思再抱孩子,安慰了几句,便和苏穆延去了宴席上。 苏穆延亲自领了他至席间吃酒,一众大臣看得眼红心热,如今的苏相才算是权势滔天啊,两个女儿分嫁两王,日后指不定谁就是下任国君,而苏相理所当然的就是国丈。 火热的眼神落在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的两王身上,但凡家中还有闺阁女子尚未出嫁的都动起了心思,两王皆还无子嗣,倘若能将自己人送到他们身边…… 一时间都有些坐不住了,心里尽皆盘算着如何塞人进王府。 而苏沄蓦抱着思安,由云深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绕出了花园,见远处有座湖心亭,勉强撑着走到亭里,正要将思安递给云深,自己查看伤势,手才伸出去,随后而来的苏沄曦一把就将思安接了过去,笑眯眯的道:“小思安,大姐姐来抱抱你哦。” 眼见苏沄曦抱着思安走到另一侧坐下了,苏沄蓦手扬在半空中,不好叫她再将思安还回来,只得皱了眉提醒道:“大姐,思安还小,你可得仔细些抱着。” “我抱了思和那么久你都没叮嘱,抱着思安你就怕我摔了他?”水眸闪过冷笑,“说到底还是你偏心,只顾弟弟不顾妹妹。” “那是因为在你眼里弟弟才是最有威胁的人,”头也不抬的说了句,不想和她抬扛,掀起长裙露出白生生的小腿,再往上,果见膝盖已经一片青紫。 慕云深顿时就恼了脸,“宾客里居然有人用暗器伤你,简单就是居心叵测!” “用暗器的人也就是想我抱不稳思安,摔了他,”莹白玉颊泛起薄怒,眼神瞟向了苏沄曦那边,“那些人当真是穷凶极恶,连个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喂,你骂人我管不着,但看着我在这里指桑骂槐是几个意思!” 苏沄曦被她看得火往上冒,她不就是想说自己就是那些连孩子不放过的恶人?但自己虽然是很不喜思安,今日的事就还当真就不是她做的,绝不认这个骂名! “没什么意思,”苏沄蓦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明眸闪过冷意,“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急什么?” “我管你什么敲门不敲门,不是我做的事,凭什么赖到我头上来!”苏沄曦气得抱着思安噌的一下站起身子就往亭外走去,“这事儿我和你没完,咱们去找父亲评理!” “苏沄曦,你脑子犯浑是不是!”看她当真抱着孩子往回走,苏沄蓦急得跳起来就追上去,“你要丢脸就自己去,把思安先还给我!” “哼,你早上抱孩子的时候就故意挑着思安来抱,别以我不知道。” 苏沄曦侧身躲过她的手臂,整个人靠在浮桥栏杆边,将手里的思安抱到栏杆外,狞笑不已:“你要是再敢跟过来,我就把他扔下去!” “苏沄曦,你疯了!”明眸里闪过极怒,这下不光是她,抱着思和的慕云舒也沉了脸,恼怒道:“你发什么疯?赶紧将思安抱进来送回停云阁!” “停云阁停云阁,就因为有了贱婢生的几个贱种,父亲便对枫聂视而不见!” 气得怒声反驳了句,但今日乃是思安思和的满月宴,八方宾客云集,她还没那个胆量敢行凶,水眸落在苏沄蓦身上,苏沄蓦立即往后退了几步,明眸沉静的扬起手发誓,“我保证不跟着你,你赶紧把思安抱回来!” “哼,你早如此识趣,思安又怎么会受此惊吓?”撇着嘴不耐的说了句,苏沄曦看看被包在小襁褓里的思安,小屁孩不知危险,以为是在逗自己玩,咧着小嘴笑得很是开心。 “你一直这般天真可爱也就罢了,要是长大后敢跟哥哥抢东西,大姐就先饶不了你!” 故作凶狠的瞪了眼,思安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咧着嘴笑,苏沄曦正想将手缩回来,哪料手腕突然剧痛,与此同时慕云深与慕云舒皆扬声厉喝:“小心!” 第四百一十五章:思安落水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听见有暗器破空的声音便想要护住她和思安,奈何慕云舒怀里还抱着思和,而慕云深距离太远,众人眼睁睁看着思安脱手而飞,被抛进了冰冷的湖里。 “苏沄曦!”苏沄蓦怒极,而慕云深已经跳下了水,慕云舒见状也忙把孩子塞到苏沄蓦手里,跟着下了水,朝被抛到远处的思安奋力游过去。 双手瞬间空空如也,眼看着那小小的一团被抛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苏沄曦也吓得蹲在桥上,尖叫不已:“不是我,不是我故意想把他扔出去的!” “思安要是出事,我绝不会饶了你!”明眸里怒火飘摇,看着湖面上那团小小的身影挣扎了两下便往湖里沉去,苏沄蓦也顾不得其他,厉声尖叫:“快来人啊!来人啊!” 湖心亭离花园并不远,凄厉的声音划破晴朗的长空,不少人往这边跑了过来,苏沄蓦抱着思和指着湖面急红了眼:“思安落水了,快下去救他!” 湖里的慕云深和慕云舒不时冒出水面换气,会水的人一看,也急忙脱了外袍跳下水帮忙搜寻,随后赶来的的苏穆延听着是思安落水,顿时眼前发黑,几欲晕过去。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高瑞看他摇摇欲坠,连忙伸手搀住了他:“苏相,小心!” “高公公,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一声仰天悲叹,眼神不离翻着水花的湖面,头也不回的悲道:“蓦儿,到底怎么回事!” “爹爹,您还是问问您的大女儿吧!”苏沄蓦急怒交加,明眸紧盯着湖面,心里默默算着时间,云深已经下去近两分钟了,再晚些将会对孩子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苏穆延看看脸色惨白,抱着栏杆缩成一团的苏沄曦,嘴里发苦,眼看花园里的宾客都被动静引到了这边,只得按捺下满腔悲愤,盯紧了湖面不再吭声。 岸上的人紧紧盯着湖面,下水的人憋了气不停的潜入昏暗的湖底,仔细的搜寻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沄蓦的脸色开始苍白,怀里的思和忽然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而与此同时,慕云深也托举着小小的一团襁褓浮出了水面,脸上的水都来不及抹,提气纵身跃出水面,脚尖轻点几步就飞越至亭中间,扬声焦急道:“蓦儿,快来!” 苏沄蓦哪还记得膝盖上的痛楚,健步如飞跑进亭里,将怀里的思和递给云深,急忙将石桌上的襁褓散开,就见里面的思安双眼紧闭,面色已经泛青。 跟过来的苏穆延看着才分别小会儿的娇子转眼就溺水不知生死,心里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刺激,两眼翻白,直接就晕了过去。 云深怀里抱着思和,这会儿交给谁都不合适,看慕云舒浑身湿淋淋的上了岸,苏沄蓦一边替思安按压出肺部的水,一边疾声道:“慕云舒,你去给父亲掐人中,掐醒为止!” 慕云舒这会儿也不敢多费口舌,忙上前来替苏穆延按压人中,几下过后苏穆延便吐出了郁在胸口的浊气,看苏沄蓦满头大汗的还在救思安,顿时悲声长叹不已。 小小的身子被重力按压得不停的起伏,却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慕云深看她按得额上都沁满了豆大的汗珠,不禁提议道:“要不我来按会儿,你先歇口气?” “不行,思安太小,手法不对很容易伤着他幼嫩的骨头。”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苏沄蓦保持着稳定的频率一下一下的给思安挤压着肺里的水,纤瘦却充满力量的拳头如落在众人的心头上,不自觉就揪紧了心神。 荷香在停云阁早已等的心焦,看着原本定好的归来时间,却还不见一双儿女回来,急着出来迎接,远远的就见大家都围在了湖心亭,不顾小雨的劝阻,急急赶了过来。 才到亭边,就见苏沄蓦不停的在施救,而石桌上那熟悉的襁褓,上面的花纹还是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身子晃了几晃,几欲昏厥,惊得小雨连忙扶住了她:“姨娘!” “怎么会这样?……”荷香捂着嘴低低的呜咽出声,软靠在小雨怀里,眼泪扑籁籁而下,苏穆延满脸苦涩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微摇了摇头。 荷香咬着嘴唇,压着心底的恐慌不敢痛哭出声,唯恐惊扰了苏沄蓦。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思安那小小的身子却依旧毫无动静,眼看苏沄蓦眼见悲意,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荷香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哭出了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哀泣不已:“公主,求求您别放弃,一定要救救思安,救救他!” “荷姨娘……”苏沄蓦红了眼眶,哽咽起来,思安落水太久,被救起来时就已经没有了呼吸,如今久久未曾清醒,已是凶多吉少。 但看荷姨娘悲鸣哀求,苏沄蓦心下也极为难受,红着眼眶又咬着牙坚持挤压,不时的做着人工呼吸,可唇上的触感已然冰凉,没有丝毫温热,鼻端早已没有了呼吸,颓然的松开手,声音里有着抵制不住的悲意:“父亲,姨娘,节哀……” “不,不可能的,早上你们抱出去的时候思安还在冲我笑,怎么可能就?……” 后面的话哽咽着说不出来,荷香哭着哭着又忽地笑了起来:“公主,一定是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不救他,我来救!” 荷香又哭又笑的扑上前去,就欲学着苏沄蓦的模样按压已然冰凉的小身子,小雨上前一把抱住她,悲声痛哭:“姨娘!” 痛哭声惹得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不少人背过身去偷偷抹泪,好好的满月酒办成了白事,这种丧子之痛无论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滴在了襁褓上,荷香整个人都伏在了石桌上,悲恸不已:“思安!” “姨娘,节哀!”看她心神悲戚,苏沄蓦唯恐她精神受创,忙上前扶了她,对小雨使了眼色,“走,带思和与姨娘回停云阁!” 第四百一十六章:情与义 “我不走!”荷香哭红了眼,抱着思安的小身子不肯撒手,眼神忽然落在了缩在人群后头的苏沄曦身上,顿时用力甩开了她们俩,红着眼就朝苏沄曦一头冲了过去,哭着扭打成一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的思安!” “疯子,你松开我!”事情终究是因自己而起,苏沄曦躲在人群后面不敢露面,眼见苏沄蓦费尽心思想要救活思安,最终却还是颓然放弃,心里就暗喜不已。 不管怎样,总算是阴差阳错替枫聂除掉了个碍事的家伙,可没想到荷香会突然盯上自己,猝不及防下被狠狠揪住了头发,顿时痛得尖叫不已,反手一耳光扇过去,怒骂道:“贱婢,你给我松手!松手!” “你害了我的思安,我要你偿命!”凄厉咆哮声听得在场的人心里都不禁同仇敌忾,望向苏沄曦的眼神都不善起来,这女人连婴孩都不放过,心思歹毒至极! 这下子苏穆延和慕云舒的脸色都异常难看起来,苏沄曦被扯得龇牙咧嘴,痛叫声不断,却还知道这个罪名是万万不能认的,尖声怒斥:“我没有害思安,是有人陷害我!” “就是你害的!你还我的思安!还我的思安!”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荷香哪听得进去那些,双眼血红悲哭不已,揪着苏沄曦乱抓乱咬,很快就被挠出了满脸血。 两人像泼妇般厮打成一团,宾客们神色不一,看好戏的占据了大多数,苏穆延气得跺着脚手指着两人,满脸的悲愤交加,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眼看又要一口气提不上来。 苏沄蓦唯恐他气出个好歹来,恼得冲慕云舒怒斥:“还不赶紧将人拉开!” 慕云舒心底恼极了苏沄曦的不懂事,纵然有人用暗器伤她致使思安落水殒命,但若没有她将思安抱出栏杆外,又如何会有这场祸事发生? 就冲她胆敢残害庶弟的恶名,自己也要被她连累得背上骂名! 恼着脸磨磨蹭蹭的上前,但见荷香已经失了神智,全凭本能对着苏沄蓦抓咬,只得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小雨,将你家主子带回停云阁好好休息。” “苦命的姨娘……”小雨悲呼一声,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沄蓦身前,重重的磕头痛哭不已:“公主,姨娘她人微言轻,才会被肆意轻贱,求您替姨娘主持公道!” “小雨,带你主子回停云阁!”苏沄蓦尚未出声,苏穆延先黑着脸怒斥了句,看了看满身伤的苏沄曦,眼里闪过恼意,厉声道:“孽障,今日就要请了家法,叫你好好悔过!” “父亲,曦儿有错,请家法我不反对,”哪料慕云舒却挡在了苏沄曦身前,皱眉沉声道:“但话得说明白,否则曦儿终身背上残害庶弟的骂名,岂不是害了她一生?” 高瑞代表嘉明帝送礼而来,身份自是高人一等,听见慕云舒的话,当即狐疑的看他,疑惑道:“难道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当然,”慕云舒点头,“虽然思安是从曦儿手中落水,但却是有人用暗器伤了她,才会有此祸事,”说着又看向慕云深,“这事四哥也可以做证。” 慕云深点头确认了他的说法,“的确是有暗器,但当时我们距离较远,来不及阻拦。” 听见慕云舒竟然牵头替自己解围,苏沄曦心底冷笑不已,他这是怕自己连累他吧? 不过被暗器所伤确实是真,顺势哭着抬起手,“的确是有凶人拿暗器伤我,并非我故意要害思安的性命!我也是被害的那一个!” 众人望过去,果见整个手背都已经青紫,高瑞看苏沄曦被荷香打得披头散发形同乞丐,不由皱起了眉,“这么说来,八王妃是被冤枉的,且生生受了无妄之灾?” “呵,她冤枉?”明眸闪过森冷寒意,小雨跪在地上,可怜的荷香还躺在浮桥上,慕云舒他凭什么就敢抹去部分真相,反倒将承受丧子之痛的荷香说成犯了失心疯的恶人? 就欲将事实说出来,一旁的苏穆延看她嘴唇微翕,顿时就抢先望着她悲痛出声:“蓦儿,为父知道你心疼荷香,但父亲老了,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打击!” “爹爹!”苏沄蓦何其聪慧,之前他要将苏沄曦以家法处之时便知他想法,此刻见他又阻拦自己说出苏沄曦的恶行,顿时震惊,思安尸骨未寒,他怎么能如此维护苏沄曦! 但看她满脸的不敢置信,嘴唇翕动着似是不甘心,苏穆延咬了牙背过身去,违心斥道:“蓦儿,这是相府内的家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就别再掺和这件事了!” “好好好,爹爹您既然如此说,那女儿自是不能再多管您的家事。”苏沄蓦惨笑一声,父亲拿了话来压自己,打定主意要维护苏沄曦,自己也不能逆了他的意。 只是看着石桌上已然离世的思安,内心的愤怒已经滔天,他才来到这个世上,又何其无辜的要承受大人之间的恩怨?谁又来给他一个公道?! 咬着脸站在原地,慷慨悲愤道:“爹爹,您有您的顾虑,女儿有女儿的为人之道,有些人并不会因为您的维护而心生悔过之意,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苏沄曦虽不是直接害死思安的凶手,但她难辞其咎!若不是她将思安抱出栏杆外,又怎会给恶人可趁之机!” 一语出四座哗然,缩在地上的苏沄曦本以为父亲将苏沄蓦压了下来,心头那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她又在揭露自己的恶事,当即就变了脸色,“苏沄蓦!你……” “别叫我的名字,我嫌你脏!”哪料才说了几个字,苏沄蓦就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苏沄曦,一次次姑息养奸的结果就是导致你变本加厉的残害他人!” “荷香因你而丧子,思安因你而送命,她们又何其无辜!得不到大家的谅解与宽慰,反倒被冤枉成失心疯发作而伤了你,天理何在?!” 第四百一十七章:因果 激愤的言词掷地有声,苏沄蓦立在当场,说她无情也好,说她不懂世故也罢,但看着思安那凉透的小身子,就绝没有向恶人低头的理由! “蓦儿……”苏穆延踉跄倒退两步,苦着脸闭上了眼,这孩子,怎么就不知让一步? 苏沄曦被她斥得脸色惨白,据理力争:“本就不是我的错,你凭什么怪到我头上来!” 明眸闪过冷意,直勾勾的盯着她:“苏沄曦,你敢当着尸骨未寒的思安说一句,你没有将他抱出栏杆外,以他的性命当筹码威胁我们不准靠近你?” “我……”看着亭里石桌上那团小小的身影,湖上的寒风吹过来,苏沄曦莫名的觉着遍体生寒,抱紧栏杆惊惶的摇了头:“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没想过要把他扔下水!” 但看她满脸惊惧的模样,在场的人皆明白了怎么回事,苏穆延悲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也许蓦儿的话是对的,姑息养奸只会让她越加不知收敛,才会有此惨剧。 “蠢货!”慕云舒暗中咒骂了句,恼得钢牙都快咬碎,没那个胆量,还做什么恶人! 老实在家做个贤妻良母岂不是更好! 苏沄蓦又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高瑞沉声道:“也就是说那个凶人一直隐在我们其中,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害了思安的性命?” “只能肯定是有那么个人想要与相府的人过不去,”苏沄蓦摇摇头,“思安是受牵连而枉断了性命,至于凶人具体针对谁还尚未可知。” “最近朝中发生的凶案颇多,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高瑞叹了口气,看向一旁满脸悲苦的苏穆延,宽慰道:“苏相,节哀顺变,莫伤了自己……另外这件事关系挺大,洒家回宫后会禀告给圣上,看圣上如何发落。” “唉,是她自己咎由自取,高公公如实禀报便是,”苏穆延叹了气,也幸得蓦儿坚持了正义,否则自己以后有何颜面再见荷香,见那无辜死去的思安? 高瑞疾步离开湖心亭,留下来的一众宾客见状也纷纷告辞,忙不迭的走了,虽然位高权重的苏相为官素来正直,但难保他不会被刺激过度,记下了名字日后给自己穿小鞋? 转眼间人就散了个干干净净,留下相府自家人在湖心亭里,苏沄曦恼着脸,怒瞪着苏沄蓦:“苏沄蓦,你将我贬成十恶不赦的恶人就开心了是不是!” 苏沄蓦眉眼清冷,带着浓浓厌恶看了她一眼,示意小雨扶起荷香,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湖心亭:“但凡我有一个字冤枉了你,你就去父皇跟前告御状,我毫无怨言。” “你!”看她飘然远去,苏沄曦气得脸都歪了,苏穆延见她半个字都反驳不出来,沉沉叹气:“云舒,领着曦儿回八王府吧,以后无事莫再来相府……” “父亲,您怎么能这样绝情!”苏沄曦回过神来又气得吐血,水眸里冒火:“又不是我的错,您凭什么不让我回家!” “走吧,走吧……”苏穆延摆着手,抱着冰凉的思安步履沉重的出了湖心亭,苏沄曦见状还要跟上去,慕云舒一把就拉住了她,怒声道:“你还有脸去烦父亲?马上跟我回府!” “你凶什么凶!又不是我的错!那只是个意外!意外,你懂不懂!” 水眸里怒气盎然,使力就想要甩开他,奈何慕云舒攥紧了手腕,又岂容她挣脱,板着脸厉声道:“没有你将思安抱出栏杆的因,就没有后来落水的果,此事就因你任性而起!你间接害了思安的性命还敢在此不长脑子的瞎嚷嚷,活该你斗不过苏沄蓦!” “都是苏沄蓦那个贱人,若不是她从中挑拨离间,我早就洗清了名声!”提到苏沄蓦就恼得水眸喷火,“都是她,才会害我名声变臭!” “你就是咎由自取!活该!” 慕云舒不顾她的挣扎将之拖出了湖心亭,看她出绛云阁以后性情大变,处理起事情来也头头是道,还以为长了心智,结果却是换汤不换药,改变不了她草包的本质! 骂骂咧咧的声音一路远去,府里下人都避得远远的,不敢沾她半分。 苏沄蓦在停云阁里一直陪到傍晚,才点醒了荷香,但看她双眼迷茫,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不由推了推她,轻声唤道:“荷姨娘?” 呆滞的眼珠子这才转动了下,望向床边的苏沄蓦,未语泪先流,“公主……” “放宽心思,别郁火堆结伤了身子……”苏沄蓦轻声安慰了句,回头冲奶娘招招手,奶娘连忙会意的将思和抱了过来,小思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襁褓里眨着黑亮的眼睛看着默默流泪的娘亲,忽而小嘴一瘪,也跟着放声哭了起来。 “你看,孩子在心疼你呢,你哭她也哭。”苏沄蓦抱过孩子放到荷香身边,荷香看着思和与思安一般无二的娇嫩脸蛋,眼泪越发流得更凶,很快就染湿了半边襁褓。 奶娘看她眼泪都快成了河,不禁急了起来,“公主,姨娘她……” “无妨,眼泪能排出心中郁结,哭会儿也好。”苏沄蓦抹着眼角,心里也是酸涩不已,早上还欢欢喜喜的龙凤儿女,转眼就只剩了一个,谁瞧着心里都不会好受。 奶娘默然,退后几步也跟着抹起了眼泪,一时间房里只闻悲哭声。 任由她发泄了半晌,看哭声渐歇,苏沄蓦才端了茶水过来递给她,黛眉紧蹙:“哭过之后就要坚强起来,思和还在,以后也说不定还会有孩子,你得好好保护他们。” “公主……”荷香哽咽着点头,“是不是苏沄曦害了思安?我绝不会饶了她!” “是也不是。”苏沄蓦摇摇头,将花园和湖心亭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因着苏枫聂的关系,思琏和思安都会是她的眼中钉,但她并无胆子敢在满月宴上下手。” “现在是有伙来路不明的人盯上了咱们,思安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如果以后咱们再亲近,说不定那伙人就会将目标放在思和,更或者是思琏的身上,所以为了你们几人的安全,咱们以后就尽量少来往,有事就密信联系。” 第四百一十八章:都不省心 苏沄蓦自是对着荷香好一番交待,唯恐她再落入了歹人的圈套。 而那边苏沄曦被慕云舒一路扯回了王府,随即就被关进了绛云阁,将院门锁上,任凭她怎么闹也不开门。 慕盈盈知道他们俩去了相府贺喜,这才出了芙蓉轩在花园里走走,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怒气冲冲的回来,眼见着慕云舒令管家锁了绛云阁又转身回来,来不及避开,只得行礼。 “盈盈,你倒是肯出芙蓉轩了。”眼前的女孩虽依然俏丽明艳,但原本天真无邪的杏眼里如今多了丝沉静,慕云舒心头微动了动,靠近她:“身子可好利索了?” “谢王爷关心,已无大碍。”微扶着晚雪的手,板着脸儿回了句,杏眼里一片清冷淡然,“若是无事,盈盈便先回芙蓉轩。” “你怎么也学来了苏沄曦那套,对我如此冷漠?”温润的脸上闪过受伤的神色,慕云舒上前就欲执起她的手,却被她侧身躲开了,眼中顿时闪过羞恼,“就因为那个甚至我不知道就已经流掉的孩子,你就打算一辈子都不再理我?” 慕盈盈摇头,眸里带了哀戚:“孩子流掉,是他自己福薄,怨不得任何人。” 但看慕云舒想接话,又抢在他前头说道:“让人心寒的是王爷你的行为,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的伤害任何人,包括你最亲近的人。我不希望以后我的孩子会有个这样的父亲,所以请王爷别忘了曾经我提过的事情,年关一过,咱们便和离。” “是不是苏沄蓦和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听她还要提和离的事,慕云舒顿时火冒三丈,“你以为她又是什么好人?为了权势名利照样在背地里算计旁人!”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蓦姐姐无关。”慕盈盈摇摇头,眼神悠远的望着绛云阁,虽隔着段距离,也还能隐约听见苏沄曦的怒吼声,嘴角露出讽笑,“王妃姐姐又被你关进了绛云阁,这一次又不知道将会是多久的禁闭?” “那是她在相府犯了大错,自会有人来发落她!”见不得她眼底那抹讥讽,曾经对自己只有崇拜和敬仰的女孩,怎么能拿这种眼神来看自己? 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冷笑连连,“你不就是怪本王没有留住那个流掉的孩子吗?等你再怀上了孩子,自然就会忘了他!” “喂,慕云舒,你放开我!”慕盈盈吓了一跳,双腿使力就往后退,可哪里又敌得过他的力气?眼看就拽得就要往芙蓉轩而去,见势不妙的晚雪连忙拽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拼尽全力往回拉,惹得慕云舒停步阴声道:“叫她松开,否则别怪我伤了她!” 宛嬷嬷已经死在了慕云舒手底下,慕盈盈可不想晚雪也出什么事情,顿时就哭着摇头:“晚雪,你快松开,松开!” “主子,他要对您行暴,奴婢死也不放手!”晚雪咬着牙执意不肯松手,惹得慕云舒黑着脸就扬起了手,劲风扫得人肌肤生疼,慕盈盈顿时就哭了起来,一口咬在晚雪的手臂,想迫使她放手,岂知晚雪的犟脾气上来,眼着着有血滴落,也死死的拽着她不肯松手。 “哟,这是怎么了?”几人在花园一番闹腾,过大的动静惹得赵玉儿寻了过来,但看几人僵持不下,忙上前打圆场,挽着慕云舒的胳膊甜笑道:“王爷,侧妃娘娘年纪尚小,有什么冲撞您的地方也别和她置气,妾身在点玉轩温了您最喝的桃花酿,要不去尝尝?” 有了赵玉儿来打圆场,慕云舒也就顺势松开了慕盈盈,主仆俩没来得及收回力道,顿时就跌倒在地,脸上却不见摔倒的痛苦,只余庆幸。 慕云舒看她俩那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又是一阵恼火,他就有那么可怕吗? 苏沄曦如此,现在连慕盈盈也这样,从前还怕她俩争风吃醋,现在倒好,搞得自己像瘟疫一样,个个恨不得永远不见自己才好! 除了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赵玉儿,后院的女人就没一个让他省心! 赵玉儿看他脸色忿忿的盯着慕盈盈,怕他又在着急上火做出什么没理智的事情来,忙笑眯眯的扯着他离开,“爷,这会儿桃花酿正好,妾身陪您把酒言欢!” 连哄带劝的将人拉走,一只纤手背在背后朝两人摆了摆,晚雪看她的动作,连忙扶着慕盈盈起身,也离开了花园,主子已经被吓得够呛,可不能再受慕云舒的摧残。 两人一路搀扶着踉跄奔回芙蓉轩,慕盈盈看她手腕仍在滴血,心疼不已,“你怎么那么傻,就不知道松手?宛嬷嬷已经去了,要是你也离我而去,我还怎么活不下去!” “主子,奴婢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伤害您?”娟秀的脸蛋上浮起笑,替她抹去眼角的泪花,“以后可不许再说傻话,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坚强的活下去!” “是我们要一起坚强的活下去!”慕盈盈破涕而笑,想到突然出现的赵玉儿,又疑惑道:“赵玉儿怎么会突然帮助咱们脱围?” 晚雪找来伤药和纱布把咬痕给包扎起来,细心解释道:“咱们和王爷的关系越疏远,对她来说受宠的机会也越多,她现在帮了咱们,不但对她自己有利,咱们也得承她的情。” “后院里的弯弯绕绕好多啊,每个人的点滴行为好像都包含着深意,”慕盈盈捧着脑袋头疼的叫了句,也只有在晚雪面前,才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本性。 趴在桌上看她小心的包扎着被自己咬出来的齿痕,杏眼里闪过丝迷惘,“晚雪,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我想爹娘了……” “王爷看得紧,咱们得等到好时机才能一举逃出王府,永绝后患。”晚雪摇摇头,沉静的眸里闪过慎重,小心交待道:“这事可千万不能对别人说起,知道吗?” “我明白,绝不会告诉旁人的。”慕盈盈点头,她的任性已经令自己身陷囫囵,不禁流掉了孩子还害死了宛嬷嬷,怎敢再胡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私情浮出 夜深人静时,喜乔已经把花园里的事情打听了个清清楚楚,点滴不漏的告诉了苏沄曦。 苏沄曦听得冷笑,慕盈盈当真是傻子,以为和慕云舒正面对抗,就能扭得过他? 只不过是叫他起了防备,越加防范着芙蓉轩罢了。 不过慕盈盈身份尊贵,尚还能有机会提和离,自己如今一介庶女升为王妃,在世人眼里已是荣宠至极,若是提了和离,只怕会被戳断脊梁骨而死吧? 水眸里失了神色,幽叹一声,进了里间拿起那封反复看了不下千遍的情信,心里则在琢磨着,再有两日便是大年夜,雷大哥他也该回了京城吧? 一时间想得痴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身边有温柔清浅呼唤声:“曦儿,曦儿?” “雷大哥?”低沉醇厚的声音她永远也不会听错,苏沄曦不敢置信的揉了眼睛,但看气宇轩昂的身影立在烛光下,顿时就哭了起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傻丫头,真的是我回来了……”上前温柔的将她搂进怀里,雷泽策也难免有些哽咽,一别便是半年有余,朝思暮想已久,终于又能将她搂在怀里,真好。 “你看,这是你送我的鸳鸯香囊,一直都贴身佩戴,不忘你的情义。” 拥着她的肩在床沿边坐下,献宝的拿出香囊来,离得近了,却见她脸上用药膏也遮掩不住的道道血痕,顿时就煞气陡生,眸色凌厉道:“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被问及脸上的伤痕,苏沄曦哭得更加梨花带雨,浑身都透着哀怨和委屈,却又摇着头怎么也不肯说出究竟是怎么弄伤的。 雷泽策见问不出话来,顿时就站起身来急怒道:“你若不说,我就自己去问!” “雷大哥!”苏沄曦哭得柔肠顿结,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看他当真着急起来,这才去头掐尾的说了相府里的事情,惹得雷泽策顿时大为震怒:“苏沄蓦从前就处处针对你和枫聂,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讨回个公道来!” “苏沄蓦诡计多端,大家都很信服她,雷大哥你还是别管这些事了!”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的看他,“曦儿已经习惯了苏沄蓦的强势,只要雷大哥你相信曦儿是清白的就够了!” 雷泽策气得一张俊脸都扭曲起来,他受气都没关系,但是谁要敢欺负曦儿,他得和他拼命!“这怎么行?恶人都喜欢拣软柿子捏,你等着,我定要叫苏沄蓦给你赔礼道歉!” “雷大哥,……”苏沄曦掩脸哭泣,知他是真心实意是为自己打算,但以他的才智,如何斗得过狡智如狐的苏沄蓦? 一不小心只怕还要被苏沄蓦套出他和自己有私情的事来。 自是不敢让雷泽策轻易去招惹苏沄蓦,好一阵劝,方才让他打消了找苏沄蓦麻烦的念头,少了烦心事,两人卿卿我我,也不知时间流逝。 正自快活时,喜乔在门外急促的敲起门来:“王妃,王爷来了,在开院门!” 啊?交颈鸳鸯般的两人顿时吓了一跳,苏沄曦慌得连忙推他:“快走!” 雷泽策一时不察被她推下了床,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眼里闪过怒意:“曦儿,咱们俩总不能这样一辈子见不得人吧?我今儿就和慕云舒把话挑明,光明正大的将你娶回家!” “雷大哥,你在说什么胡话?”耳尖的听得院里响起了脚步声,苏沄曦急得快哭了起来:“就当我求你,求你先走好不好?要是被人知道我私通,我也就没脸活在世上了!” “曦儿!”眼看她跪在床上泪水涟涟的哀求自己,雷泽策心头泛痛,不忍再为难她,只得咬了牙匆忙起身,在房门推开的刹那从后窗跳了出去。 带起的劲风刮得烛火一阵飘摇,进门的慕云舒盯着烛火愣了下神,感觉到后窗有风吹进来,几步过去,就隐约见着黑夜里似有人影远去。 顿时就怒了脸,回身冲着来不及抹干眼泪的苏沄曦就是一阵吼:“苏沄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本王私会男人!” “慕云舒,你哪只眼睛看着我私会男人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既然他没有抓到现形,苏沄曦抵死也不会认这个错,恼着脸吼了回去:“没事少进我的绛云阁,不欢迎你!” “呵,你在绛云阁里私会男人,自是不会欢迎我!”慕云舒肺都快气炸了,没想到苏沄曦竟敢红杏出墙,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眼珠子几转,就见锦被底下露出半截素锦腰带,气得顿时就一把掀开了被子,果见里面躺着条男人腰带,不用想也是逃走的奸夫留下来的。 一把抽出那条素锦腰带,内力灌注其中,狠狠抽在了苏沄曦身上,口不择言的怒骂:“我叫你偷人!给皇室抹黑!我打死你这个贱人!贱种!” “慕云舒,你凭什么打我!啊!王八蛋!”灌注了内力的腰带如同鞭子,抽得苏沄曦顿时就哀叫连连,裹了锦被连滚带爬的缩到床角,水眸里恨意滔天:“慕云舒,你要是再敢碰我一根毫毛,咱们就去见父皇!我要与你和离!和离!” “你们一个个都反了天了!”和离的字眼如同尖刀刺进慕云舒的心头,越发气得怒火直冒,慕盈盈提和离他尚且能理解,苏沄曦为了个野男人而和离,他死也不会同意! “苏沄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本王早就说过,死也要拉着你一起去死!” “慕云舒你就是个混蛋,王八蛋!”苏沄曦气得怒吼,多年的名门教养骂不出更难听的话来,但看他阴着脸跟上床来,顿时就慌了神:“你要干什么?你给我下去!下去!” “真是聒噪!”阴沉着脸一把扯开她身上的锦被,不顾她的挣扎用腰带她双手绑了起来,满脸狞笑:“苏沄曦,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门外的喜乔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哭骂声不断,苦着脸摇头走到了院外,不愿再听,王爷与王妃一路走来风雨不断,何时才能雨过天晴? 只盼他们早些能有个孩子,也许会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第四百二十章:不知羞耻 雷泽策黑着脸一路回了将军府,正巧雷泽鸣正在府门前套马,看架势似要外出。 见他衣衫不整的沉着脸回来,不禁诧异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别提了,”雷泽策心头郁火难消,板着脸就要进府,想想又回过头来,“你上哪去?” “相府出了点事,云深叫我过去看看。”知道自己这个大哥素来喜欢护着苏沄曦,雷泽鸣也就未多说,正要跨上马,雷泽策却又返回身来,“再去弄匹马,我与你一同去相府。” “不是吧?”雷泽鸣满眼狐疑的看他,什么时候他对相府的事情也这么上心了? 但看他满眼坚定,似是非去不可,也只得点了头同意,指指他的衣裳,“我去弄马,你回去将衣服换了,腰带都弄不见了,搞得好像刚从人家姑娘床上下来,像什么样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雷泽策瞪了他一眼,警惕的看了看黑沉沉的府内,唯恐他那彪悍高冷的老娘会突然冒出来。 母亲可是早就催着自己要男大当婚,急着抱孙子了,要是听见了这话,还不得巴住自己问上个三天三夜,把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扒出来不可。 “你与云深年纪相仿,也确实该婚配了。”雷泽鸣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怕什么,也怪不得母亲心焦,他都多大年纪了,还连个对象都没有。“如果还没有心仪的姑娘,母亲就得去求圣上给你指婚,到时候你愿意结也得结,不愿意结也得结。” “行行行,我知道了,半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和母亲一样啰嗦?”不耐烦的挥了手,雷泽策转身进了府,他心里有个放不下的美娇娘,哪还有心思娶别人? 而苏沄蓦一直在停云阁陪着荷香,看着她服下了安神药,才踏着月色回了岸芷轩。 细碎的脚步声响在院里,慕云深看见她回来,顿时就迎了上去,心疼不已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累了吧?快来好好歇歇。” 苏沄蓦摇了摇头,接过来他递来的热茶坐了下来,“就是比较心累而已。” “你啊,每次别人出了事情,都把你自个儿累得够呛,什么事情都想替别人尽善尽美。” “只是见不得欺凌而已,”享受着他温柔的揉捏着脑袋,苏沄蓦舒服得眯起了眼,想到他刚刚放下的那枚精致小巧而又寒光闪闪的弹珠,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慕云深知她问的什么,一边轻缓的揉捏,一边回道:“我从花园里找到的这个东西,应该是当时射向你的暗器,凶手来不及找回就逃匿了。” “那八成打中苏沄曦的暗器便也是这东西了。”苏沄蓦皱眉,“可有找出来历?” “据说是前朝军中盛行的流星弹,内里填上火药,用巧劲发射,落入敌方会炸伤大片敌军,”慕云深点头,“但随着前朝的灭亡,这东西也随之销声匿迹。” “前朝军中?怎么又和前朝扯上了关系?” 明眸闪过重重疑惑,正自思索间,厅外传来沉重不一的脚步声,随即雷泽鸣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进来:“云深,表姐,许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说的好像前几天在一起喝酒喝得烂醉如泥的不是你?”慕云深毫不客气的将他怼了回去,雷泽鸣顿时就尴尬的摸起了鼻子,“我说你就不能忘了这事吗?” “好说,好说,”星眸里闪过笑,“把你那日提到王府的梅花酿再来上几坛,我说不定就会忘了某人酒后无德的糗事。” “鸣弟,你竟然偷拿了母亲埋起来的梅花酿?”雷泽鸣尚未来得及回话,随后跟进来雷泽策就瞪大了眼,“那可是母亲辛辛苦苦收集梅蕊冰雪酿制而成,又埋藏了近十年的好东西,要是被她知道你偷偷拿去喝了,非得念叨你耳朵起茧子不可!” “唉呀,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和好兄弟一同品尝的嘛,”雷泽鸣大大咧咧,俊朗帅气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只要大哥你不吭声,母亲不会发现少了两坛酒的!” 慕云深听得失笑摇头,难怪那日的美酒喝起来甘醇适口,回味悠长,原来是蕙兰公主精心酿制的梅花酿,笑瞥了他一眼,眼神落在了雷泽策身上,不知他为何而来? “我说要来相府,大哥便非要跟着一起来了。”雷泽鸣无奈的摊手,自个儿坐到了一旁,“苏小公子的事情我听说了,大家都要节哀,但你叫我过来,是什么事?” “你看看这个。”见雷泽策并没有解释来意的意思,慕云深也只得招呼他坐下,这才停下替蓦儿揉捏的手,将茶几上的流星弹递给了雷泽鸣。 雷泽鸣好奇的接过东西,仔细的研究了起来,一旁的雷泽策看了两眼,便知是何东西,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皱眉道:“宁王爷,你就一直这般惯着宁王妃?” 但看雷泽策满脸严肃,慕云深也脸色沉静道:“不知雷将军指的是哪件事?” 雷泽策冷笑,想到孤苦无依的曦儿,忍不住就恶言相向:“我看你替宁王妃揉捏按摩的手法甚是熟练,想来应是经常不顾男儿尊严,低三下四的做这些下人才会干的活儿吧?” “大哥!”研究流星弹的雷泽鸣没想到他会口出恶言,顿时就板了脸不悦道:“人家夫妻恩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也未免管得太宽!”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雷泽策看慕云深与苏沄蓦皆沉下脸来,冷笑道:“堂堂的宁王爷竟然替个女人按摩,说出去都嫌丢人!” “看来雷将军今晚是来找不痛快的?”苏沄蓦眯了眯眼,她向来不喜以权势压人,但有些人就是欠教训,“论关系你我母亲同出一胞,你我皆是公主所出,谁也不比谁高贵,论品阶镇国公主的名号比你响亮,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本宫可以被你肆意轻贱?” “哼,什么镇国公主,只不过是圣上捧你而已,”雷泽策被讽得脸色青红交错,怒声道:“你可曾上战场杀过敌,退过兵?还敢言镇国,当真是不知羞耻!” 第四百二十一章:炸你没商量 雷泽策想到苏沄曦被欺得只能在绛云阁里暗自垂泪就恼怒不已。 苏沄蓦有什么好,居然能让宁王纡尊降贵的替她按摩? 口不择言的一翻话气得雷泽鸣顿时就横眉怒眼:“雷泽策,你吃错药了吧!” “平阳关的瘟疫,千峦关的天灯,以及那以少胜多的一桩桩逸事,哪件没有表姐的功劳?你去军中打听打听,谁人不服镇国公主的智谋?想当初西域战事起时,你还不知为何的颓废得在将军府里望月兴叹吧?你不知表姐的艰辛,就别来这里用嘴巴放屁!” “雷泽鸣,我看你才是被猪油蒙了心肝,被人骗去卖了还帮人数钱!” 被自己的弟弟指着鼻子怒骂,雷泽策脸上也挂不住,“你可知苏沄蓦为了往上爬用了多少心计,害了多少人?你就是个傻子!大傻子!” “你!”雷泽鸣气得脸色铁青,重重一掌拍在了茶几上,“简直不可理喻!” “泽鸣,雷将军也是受是他心上人的挑拨才会对我肆意诋毁,你不必与他生气。” 苏沄蓦起身递了茶给他,示意他喝口茶消消气,转身看着雷泽策,明眸闪过兴味:“雷将军,你口中关于我这些十恶不赦的事情,全是由我大姐苏沄曦所告之你的吧?” 被她一口点穿,雷泽策脸上有些羞恼,“是又怎样,难道你敢否认你没做过那些事情?” “我并不知那些十恶不赦的事情是什么,又怎么承认?” 转身坐到云深身旁,任由他体贴的按摩着手臂,舒缓白天因救思安而用力过度导致酸痛的肌肉,明眸里透出点神秘,轻笑道:“让我来猜猜,你与苏沄曦之间是什么关系?” 俊朗的眉眼里闪过丝慌张,又很快掩了下去,雷泽策恼声道:“我只是看不惯你欺凌弱小,何曾与曦儿有什么关系?” “曦儿这两个字眼,除了最亲近的人,旁的男人怎可随意轻唤?” 苏沄蓦淡声道:“据我所知,雷将军你曾因求姨母向皇后娘娘求情,请皇后娘娘出面让慕云舒放苏沄曦出绛云阁,而甘愿去镇守边关,有这回事吧?” “你!”这等隐密被她随口道出,雷泽策顿时就变了脸色,一旁的雷泽鸣看他脸色便知事情不假,顿时就急了:“糊涂大哥,我还以为你是自愿去边关,没想到是为了苏沄曦!” “是又怎么样?”见被挑明,雷泽策也干脆梗了脖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雷泽呜被他气个半死,“那是有夫之妇!不是你能逑的淑女!” 雷泽策不想和他争辩这些事情,脸偏到了一旁去,不再吭声。 苏沄蓦看了看雷泽鸣焦急心痛的模样,既然恰巧碰上了这等事情,那就干脆挑个通透明白,让雷家上下也好好管管雷泽策,否则他迟早要酿出大祸,害了雷家满门。 略微整理了下思绪,才又淡声说道:“雷将军两年前与苏枫聂回京时便对苏沄曦一见钟情,后苏沄曦嫁入八王府,想必那时雷将军颓废的望月兴叹便是为了苏沄曦。” “半年前雷将军以镇守边关为由请姨母出面放出苏沄曦,但如今看来,姨母的一番苦心还是白费了。”清冷眼神落在他腰间的鸳鸯香囊上,“蝶绣手法只有苏沄曦才会,且雷将军回京不过一日便找上相府来兴师问罪,想必是今夜去找过苏沄曦,受了挑拨。” 雷泽鸣听得脸色铁青,“难怪你今夜回将军府时衣衫不整,连腰带都丢失了!” “泽鸣!”雷泽策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苏沄蓦已经清喝一声:“不得胡言!” 牵扯到皇室颜面,雷泽鸣只得恼怒的闭上了嘴,狠狠瞪了眼糊涂大哥,难怪一向不喜表姐的他今日非要跟着来相府,原来竟是有这般隐情! 雷泽策回过神,长吐了口气,难怪曦儿不让自己接近苏沄蓦,她的细腻心思确实可怕。 想想解下了腰间的香囊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却瞧不出任何端倪,最后只得望着苏沄蓦郁闷道:“是这个香囊露了馅?” “你告诉我流星弹的来历用途,我就告诉你香囊的秘密。”苏沄蓦露齿笑了下,明眸弯成了月牙儿,“别急着否认,我知道你认识流星弹,说不定还用过它。” “你!”雷泽策气极,这女人当真狡诈如狐,一点都不如曦儿体贴可爱! 但看她只是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并没有改口的意思,只得恼怒道:“前朝机关大师蓼斯的得意之作,军中有少量储备,前朝灭亡后蓼斯不知所踪,这东西便也销声匿迹。” 末了又道:“据传蓼斯被前朝皇室招揽,曾收过弟子,看你们手中这枚流星弹的精巧度,应是他的弟子改良而成,少了装填火药的空间,却更加精致小巧,便于携带,用来当作暗器倒是不错。不过即便如此,流星弹也极少在市面上出现,你们是从何得来?” 苏沄蓦眯眼笑的极甜,“我说是地上捡来的,你信吗?” 信她才有鬼!雷泽策气结,“你还是告诉我香囊怎么回事吧!” “猜的,”看他又恼极的瞪起了眼,明眸闪过无辜,“之前就告诉过你,我要猜猜你与苏沄曦之间的关系,更何况你倾慕苏沄曦,贴身佩戴的鸳鸯必是出自她之手。” 雷泽策差点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那什么蝶绣也是你瞎胡扯的?” 苏沄曦无辜的点头,看向身旁云深,“我向来不碰女红,云深你没意见吧?” 慕云深宠溺一笑:“那些东西自有婢女去做,你用医术和智谋替百姓谋福祉就好。” 这两人是想要气死人不偿命?但看大哥在表姐手底下吃瘪,雷泽鸣却莫名的开心不已,他这哥哥从小就极为自负,如今有人挫挫他的锐气也不错。 雷泽策已经气昏在椅子上,没成想倒叫个女流之辈给诈了话去,当真丢人。 这时才想起后怕来,曦儿苦劝自己不要招惹苏沄蓦,自己非不听,现在反倒叫她诈了话去,她会不会拿这件事来威胁曦儿?这下该怎么办? 第四百二十二章:鸳鸯香囊 雷泽策被诈出了实话,眼里闪过焦急纠结,一时间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办。 而苏沄蓦看看天色已晚,也开始下逐客令,上前夺了雷泽策握在掌心里的鸳鸯香囊就欲递给雷泽鸣,“现在回去就将这个东西交给姨母,她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 雷泽策没提防她会突然夺香囊,一时竟被她得了手,又听她如此说,顿时就急得跳了起来挡在雷泽鸣身前,不许她将香囊递过去,“苏沄蓦,你将香囊还给我!你若真这样做,就会害了曦儿一辈子!你心里就不会不安吗!” “我若不这样做,你就会害了整个将军府的性命!”明眸闪过怒意,气他的执迷不悟,“你那条丢失的腰带,是险些被人抓住时不慎遗落在苏沄曦的床榻上了吧?” “你身为皇亲国戚,竟敢与王妃私通,你让皇室的颜面何存?让雷老将军和蕙兰公主今后如何还能抬起头来做人?满门忠烈的将军府都要被你蒙羞!” “你休想诈我,根本就没有那回事!”雷泽策铁青着脸,这下是打死也不会承认她说的话,苏沄蓦却是冷笑:“我还用得着诈你?将军府是平朝不可或缺的栋梁,既然发现了这事,我就绝不会让你拿整个将军府去陪葬你和苏沄曦的私情!” 雷泽鸣只差跪下求他了,拽着他的衣袖苦求道:“哥,你别再这么执迷不悟,若此事被有心人抖了出来,整个将军府都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你让爹和娘怎么活?” 雷泽策想要抢回香囊,奈何雷泽鸣在身后死死的拽着他,让他动弹不得,气得直跳脚:“鸣弟,你松开我!苏沄蓦就是危言耸听,你别上她的当!” “不知我哪句话骗了你?”见他还不知错,苏沄蓦冷了脸,“是你的腰带并没有遗落在绛云阁,还是就算你们的私情被发现,雷老将军和姨母面对世人的指指点点也能苟活?” “我……”雷泽策被斥得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心底总有丝侥幸,他怎么会被抓? 想想又梗起脖子来:“曦儿并不爱慕云舒,她活在绛云阁也是受苦!” “她若真不喜欢慕云舒,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求圣上,让圣上来裁定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不是由你横杠一腿,与她在背地里暗通款曲,连累无辜的旁人。” 苏沄蓦说着扬起手里的香囊,面有薄怒道:“此物要么交给姨母处置,要么留在我手中作为凭证,你年关之后即刻去镇守边关,断绝与苏沄曦的一切来往。” “不可能!”雷泽策想也没想的怒道:“若没了曦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为了个女人而苟活于世,”苏沄蓦冷笑,“你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苏沄曦,又有何脸面敢斥云深疼惜我?” 也不理他的愤怒,纤指迅疾如电的点了他的麻穴,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将香囊递给雷泽鸣,轻叹道:“将军府的家事我不便过多插手,你告之姨母由她处置吧。” “泽鸣谢过表姐苦心,大哥他身陷孽缘,母亲定不会容他胡来。”雷泽鸣郑重点头,心里后怕不已,幸亏大哥不服气跟来相府,否则他日突然爆出此事,爹娘必会大受打击。 苏沄蓦摆摆手,看他将雷泽策扛出了岸芷轩,幽声长叹,遇上苏沄曦实乃雷泽策的劫数,若由他俩发展下去,将军府首当其冲,八王府和相府也要深受其害。 如今事情已经浮出水面,也不知姨母会如何处置? 转眼便是大年夜,因着思安的事情,苏沄慕和云深在相府里陪着吃了年夜饭,又住了两天,见父亲和荷香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才又匆匆进宫。 还未到凤仪宫,就听见有笑声飞出了宫殿,两人对望了一眼,也不知是谁去了凤仪宫? 跨进宫门才到殿前,眼尖的华琴就发现了两人,顿时笑道:“娘娘,宁王夫妇来了!” 文皇后闻声抬头,就见两人挟着一身寒气进来,温和的眸里带着笑意,亲热招呼着两人坐到身边,拉过苏沄曦蓦的手顿时就惊道:“瞧这小手都冻红了,华琴,快拿暖炉来!” “娘娘,不妨事的。”苏沄蓦笑着摇头,看了眼殿里,四妃皆在,连同苏沄曦和慕云舒,秦萧和昭蓉公主,还有蕙兰公主也在场,人倒是来的挺齐全。 殿内大多是女眷,慕云深打过招呼便去了御书房,苏沄蓦笑着与一众长辈打了招呼,眯着眼儿笑:“娘娘,有没有给蓦儿准备新年礼呀?” “你这孩子,哪有张口就自己讨要封赏的?”文皇后笑嗔了句,随即又朝华琴笑道:“快去将本宫准备的金锞子拿来给她,否则那张小嘴儿又该不饶人了!” 华琴笑着点头,忙去拿了早就准备好的金袋子过来,给了几个小辈,苏沄蓦捧着金袋子笑眯了眼,文皇后在旁打趣道:“你们瞧瞧,这丫头就是个小财迷!” 众人皆被逗得笑了起来,苏倾言抿了嘴,端庄道:“相府一切可好?” “劳姑姑挂心,相府上下都安康。”苏沄蓦敛了笑,明眸里露出丝轻愁:“只是父亲少了许多笑容,整日里郁郁寡欢,也不知何时会散了心结。” “本宫也听说了此事,确实令人伤怀。”文皇后难过得直摇头,想当年她的麟儿夭折时,花费了数年时间才从悲痛中起出来,甚至现在想起来,心里仍是抽痛。 “姐姐当放宽心思,不可再伤了心神。”一侧的静妃出声宽慰,那些年文皇后的不易她都看在了眼里,只是她素来是直爽之人,对宫里那些勾心斗角也是无可奈何。 “都过去了……”温和中带着伤感,文皇后轻摇了摇头,见苏沄蓦盯着苏沄曦那边,遂轻声解释道:“毕竟是相府的家事,圣上也不便插手,一切由苏相自己决定。” 明眸闪过怒意和无奈,那日父亲便要保住苏沄曦,如今事过境迁,更不会拿她怎么样。 第四百二十三章:帮凶 苏沄曦算是害死思安的帮凶,可嘉明帝交由苏穆延处置她,此事就算不了了之。 苏沄蓦叹了气,移开眼神不再看向苏沄曦那边,免得心里犯堵,秦萧看她神色中闪过难受,暗自冷笑,面上却是儒雅说笑道:“公主和娘娘的关系倒是极为亲近,形同母女。” 苏沄曦接过话头酸溜溜的道:“可不是嘛,从三妹进殿起,大家都围着她转呢。” 一语又勾得文皇后神色黯淡下来,强颜欢笑道:“蓦儿她……” “蓦儿可是皇家正经的外甥女,自然要比寻常人与皇家的关系亲近许多。”孤傲品茶的慕毓兰板着脸说了句,苏沄曦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讪讪的垂下头不敢再吭声。 慕毓兰几天正为雷泽策的事情操碎了心,本就高冷矜贵,这会儿板起了脸,愈加叫人不敢接近。 玉锦绣一直想与雷家搭上关系,替慕云庭谋兵权,奈何雷从静位分不比她低,一直不好下手,不过幸好雷从静只育有一女,想想办法说不定能拉了雷家站队。 见慕毓兰终于开了尊口,忙趁机笑问道:“蕙兰公主,听说雷家长子近日回了京?” 被点了名姓的问话,出于教养慕毓兰还是微点了头,玉锦绣一看有戏,又笑道:“我记得大公子的年岁与宁王相仿,也该是娶亲的年纪了,我这边刚好有些不错的人选,回头我让人送到将军府去,公主你看看可有称心如意的?” “不用。”冰冷的回绝瞬间就让玉锦绣气馁下来,没胆再强塞,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皆是心下冷笑了笑,没当回事。 秦萧看她不甘的望向自己,沉着脸微摇了摇头,殿里的人个个猴精似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要贸然相帮,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人看出破绽来。 看秦萧并不愿意出面相帮,玉锦绣只得消停下来,苏沄蓦另起了话头,八面玲珑的谁也不会觉得尴尬,说说笑笑的时间也过得很快。 转眼至午膳时间,嘉明帝又携了慕云深和慕云庭过来用膳,依着位分亲疏依次坐下,嘉明帝看看也有满满的一桌人,素来严肃的脸上也露了笑,轻点了点头。 文皇后知他心里高兴,便特意让人温了小杯酒过来给他,自己端起酒杯笑道:“新年新气象,愿今岁平朝风调雨顺,大家都喜乐安康!” 一众人自是笑着附和,饮干了杯中美酒,嘉明帝放下酒杯,沉声道:“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颇多,朕打算在龙抬头那日祭天,由老四和老六全权负责。” 嘉明帝事先并未说过,两人初听时还甚为诧异,不过看嘉明帝一副已经下定决心的模样,众人皆是未再开口相劝。 想想这两年的糟心事的确挺多,文皇后轻叹了气,“祭天也好,就是祭天事宜繁琐浩大,距离龙抬头只有月余,他们两人可否能安排的过来?” 这话说的极是,苏沄蓦轻碰了下慕云深,朝秦萧那边努了努嘴,慕云深会意点头,朝嘉明帝恭声道:“父皇,时间确实比较紧,不如叫上八弟与秦驸马,一同安排祭天事宜?” 慕云舒没想到他会荐了自己,顿时诧异的抬起了头,秦萧更是不敢接下这份差事,万一相处时间过久,让他们看出了破绽该怎么办? 连忙摆手随意找了个理由推辞道:“宁王高看我了,这些年我不在京中,并不懂那些繁文缛节,万一在祭天事宜上出了纰漏,反而不美。” 慕云深微笑着一招太极挡了回去:“无妨,那些礼节自有礼部的人安排妥当,咱们负责各方调节就好。” “这……”秦萧有些犹豫,嘉明帝想想确实时间比较紧迫,遂也点头同意了慕云深的提议,“驸马不必再推辞,朕让礼部尚书派几个经验丰富的人跟着你,应当不会出错。” 嘉明帝都这样说了,再拒绝难免有不知好歹的嫌疑,秦萧只得无奈的应下了差事。 心里已经在盘算,打理祭天事宜时尽量少与他们几人接触,免得露出破绽来。 新年团圆饭,众人自是拣着高兴事儿来说,席间倒也其乐融融。 膳后男人们又去了御书房议事,四妃告辞,苏沄曦因着被慕毓兰当着众人的面讽了她身份不够高贵,全程也是极为不爽,等用完膳也就辞行回了王府。 人都散了个干净,文皇后看慕毓兰脸色冰冷的坐在殿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好奇道:“阿兰,我见你神色一直不好,可是有心事?” 苏沄蓦就留在凤仪宫等云深忙完了一起回宁王府,听见文皇后的问话,也只当自己不知雷泽策的事情,垂眸坐在那里饮茶不语。 “还不是为了策儿那个孽子,没想到居然还对苏沄曦念念不忘。”慕毓兰叹了口气,看苏沄蓦在那饮茶并不吭声,只得说道:“这事还得多亏蓦儿细心发现,否则必出丑事。” “他们俩?……”文皇后满脸诧异,难怪之前苏沄曦说话时阿兰要讽她,原来是为了雷泽策的事情置气,“要不还是赶紧替策儿娶亲,免得闹出事来不好收拾。” “他要是肯娶亲,我哪还用得着发愁。”满脸的孤傲高冷不复存在,只剩下浓浓的无奈,慕毓兰苦了脸:“现在是劝也不行,打骂更更不行,着实没了法子。” 说着又看向苏沄蓦,“蓦儿,姨母知道你向来心思敏捷,此事又是你最先发现的,不如你帮姨母想个好法子,治治那个孽子?” 见她开口请求,苏沄蓦只得微笑着询问道:“姨母当真什么法子都用过了?” 慕毓兰点头:“打骂都试过,我嘴皮子说干了也不管用,他父亲还被气得晕厥过去几次,那孽子也毫不改口,如今被我关在佛堂里对着列祖列宗思过。” “策儿他这是中了什么邪?”文皇后听得一阵皱眉,“这事要是闹起来,圣上为保皇室颜面必定会严惩将军府和相府,他怎么就不为旁人也多想想?” 第四百二十四章:施暴 “所以我才如此烦忧。”慕毓兰难过不已,有时候生在皇家也是件痛苦的事情,虽然锦衣玉食,但很多也事情也身不由己,此事一旦闹起来,就算圣上哥哥有心护着自己,在漫天的流言蜚语面前也只怕是有心无力。 苏沄蓦看她满脸难过,心底微涩,姨母她明明有法子治住雷泽策,却还是选择将自己推出来做这个恶人,压下那股涩意,罢了,谁叫她是自己的姨母呢…… 玉颊一片沉静,淡声道:“姨母,苏沄曦不可动,你拿了香囊劝策表哥,允他若苏沄曦能与慕云舒能和离,便成全他们俩,但在此期间他不得再与苏沄曦有瓜葛。” “这……”慕毓兰有些不乐意,“我好好的儿子被她勾引得差点连父母都不认了,她还想要进将军府?做梦!” “您也说了,策表哥被逼得都快不认您了,您若是还想要这个儿子,就按我的建议去做。劝他以苏沄曦的名声为重,他不会拒绝此提议的。” 为了爱情而与家人闹翻的例子太多了,姨母只知道一味的逼雷泽策不准与苏沄曦这样那样,而自己却丝毫不让步,天底下哪有那么简单便宜的事情? “阿兰,你就听蓦儿的建议,先淡了策儿的心思再说。”文皇后看慕毓兰板着脸,也帮腔劝慰,“至于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他哪天也就开窍了。” “现在也能这么办了。”慕毓兰叹气,“我把蓦儿的法子告之他,希望能奏效。” 说罢也就告辞出宫了,文皇后看她出了凤仪宫,轻拍了拍苏沄蓦的手背,轻叹道:“蓦儿,别怪阿兰,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苏沄蓦微笑摇头,表示并不在意,“我能理解姨母为了策表哥的苦心,就这么着吧。” 文皇后看她还善解人意的阿兰说话,心底越发不是个滋味,这事也不知该怪在谁身上,只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女,当真是操碎了心。 慕毓兰急匆匆出了凤仪宫,孤傲高冷的神情中闪过歉意,她变相的逼着蓦儿做了策儿心中的那个恶人,内心的良知逼得她不敢面对蓦儿那双纯净清澈的眸子,只得离开。 一路绕出了御花园,过了前面的宫殿群,只要再走过长长的宫道便能出宫,慕毓兰加快了步子,却见宫道那头走来了个人影,早春暖阳照得他浑身裹了层淡金光芒,看不清面容,慕毓兰眯了眼睛,等走的近了,才看清竟然是慕云舒。 顿时就沉了脸色,见慕云舒微笑着打了招呼,正要错声而过,忽地出声道:“慢着!” 慕云舒诧异的停住脚,转过身来,“不知公主有何事?” “本宫想与你聊聊你那不知检点的王妃。”双眸冷傲,含着丝丝轻屑,“你是皇子,苏相为平朝栋梁,皆是贵不可言,别让个女人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慕云舒被她莫名其妙的一顿讥讽,脸色也难看起来,皱眉不悦道:“云舒不懂您什么意思,其中可否是有什么误会?” 慕毓兰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冷意更甚,径直越过他远去,“不懂也无妨,回府好好管教你的王妃,别在暗地里坏了皇室风气,否则本宫饶不了她!” 看她离开,慕云舒被讽得怒火直冒,却又无处发泄,慕毓兰素来不与他亲近,今日却突然拦下自己说出这番话,肯定是苏沄曦这个贱人又背着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憋着满肚子的愠怒一直忙到入夜后才回府,径直就去了绛云阁,气急败坏的冲进房里,就见苏沄曦似是没料到自己会突然出现,正神色慌张的往枕头下塞着什么。 看她神情慌乱明显有鬼的模样,慕云舒越发怒火高涨,铁青着脸就要上前,苏沄曦见势不对,飞快的将雷泽策的那封情信揉成团塞进嘴里,和着唾液直接就咽了下去。 “苏沄曦!”眼睁睁看着她将东西吞进了肚里,慕云舒气红了眼,上前就抓她的两条手臂使劲摇晃,怒声咆哮:“贱人,是不是背着本王和别的男人恩爱缠绵!” 铁证没了,苏沄曦才不怕他,水眸怒瞪回去:“慕云舒,要过就过,不能过咱们就去找圣上和离!别成天拿子虚乌有的事情来诬蔑我!” 见她被抓了现形还敢与自己对骂,慕云舒怒火攻心,一阵乱骂,“你他妈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有其母就有其女,和你那青楼出身的贱母同出一辙!” 啪!一声脆响,苏沄曦扬着手狠狠一掌甩在了他脸上,水眸里恨意滔天,“慕云舒,你要是再敢辱我母亲半分,老娘就半夜放火烧了王府,与你同归于尽!” “苏沄曦,你居然敢打本王!”慕云舒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反应过来更加羞恼,反手一巴掌就将她扇倒在床上,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咬牙怒骂:“反了天不成!本王要不好好教训你,你还不知道王府到底是谁当家!” 房外的喜乔听见动静,跑见房来就见慕云舒满脸狰狞的将苏沄曦死死按在床上,拳头不断的落在主子身上,顿时就哭着磕头哀求:“王爷,娘娘身子弱,求您别打了!别打了!” 慕云舒正在火头上,又哪里会听她的话?只顾挥舞拳头发泄心里的恼恨。 房里哭声和凄叫声混在一块,飘到绛云阁外,路过的下人都不禁缩起了身子,急急走开,唯恐惹祸上身。 喜乔嗓子都哭哑了,苏沄曦的凄叫也渐渐弱了下来,慕云舒这才停手,看她虽然被打得气息微弱,缩成了一团,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却丝毫未曾受损,不禁满意的弯起了嘴角。 顺手抽出她放在枕下的腰带,又托起她的脸蛋,对上那双充满噬骨恨意的水眸,满脸狞笑道:“恨我?苏沄曦,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惹我!” 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痛,苏沄曦咬紧牙关怒骂:“慕云舒,你就是个疯子!禽兽!” 第四百二十五章:进宫求救 苏沄曦被揍得浑身疼痛难忍,连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感觉,身上还不知伤成了什么样。 一声怒骂,却换来慕云舒得意轻笑:“哈哈,过奖!” 揍完人心情都畅快许多,眼神不怀好意的落在她身上,怎么从前就没发觉这个法子? 看她恨极了自己又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怨毒模样,慕云舒是越发的神清气爽,手指温柔的轻抚着丝滑肌肤,俯在她耳边低笑道:“苏沄曦,别给本王装仁义,从你与我合谋将匕首插进苏沄蓦心脏的那一刻起,你不也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疯子?” 绝美容颜一片煞白,抓起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慕云舒,你给我滚!滚!” “呵,怎么,想到你自己也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就害怕了?”一掌打飞枕头,慕云舒举起手中的腰带冷笑不已:“本王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什么都别说,否则本王就拿了腰带去雷家和相府闹他个天翻地覆,让两家都因你这个贱人而被千夫所指!” 苏沄曦脸色愈加雪白,相府还有枫聂,若是因为自己而让唯一的亲人抬不起头来,她死都不会原谅自己,“慕云舒你这个疯子,一条腰带关雷家和相府什么事!” “苏相生你养你却不好好教你为人之道,他就活该受着!”慕云舒冷笑,“至于雷家,你真当本王是傻子,任由你和雷泽策耍着玩?!” 想到慕毓兰在宫道上对自己的一番讽刺侮辱,又是怒从心起,又狠狠在她身上扇了几掌才缓了那口恶气,看她缩在床角不敢再吭声,这才满意的噙着笑离开。 看慕云舒出了绛云阁,喜乔才敢连滚带爬的扑到床边哭道:“娘娘,您怎么样了?” “死不了……”苏沄曦忍着疼痛轻嘶了声,心里莫名想到慕盈盈在寒山寺那日,宛嬷嬷与晚雪的拼死相护,再看喜乔,心里就少了那丝温情,脸上却勉强露出笑来,“你去叫府医过来,就说我摔了,什么也不许往外传,知道吗?” “可是娘娘,您……”话才说了一半,但看苏沄曦眸中露出了厉色,喜乔只得忙住了嘴,点头应是,含着眼泪匆匆出了绛云阁。 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疼痛,忍着极度的痛楚翻了身,躺在锦被上,水眸里流露出浓浓恨意,慕云舒,你给我等着! 不用喜乔往外传,那夜的哭声和凄叫声已经在府里传了个遍,后又有府医脸色古怪的进出绛云阁,一时间八王府里流言蜚语四起,就连躲在芙蓉轩里的慕盈盈都听到了风声。 而近几日慕云舒只有稍有不顺,回府便是对苏沄曦拳脚相向,除了那张美貌脸蛋看不出丝毫痕迹来,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苏沄曦也已忍至了极限边缘。 又是夜半凄哭,晚雪扶着慕盈盈站在离绛云阁不远的假山边,皱眉听着绛云阁里传来的哭声和笑声,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如今的八王府已经成了炼狱,令人半刻都不想多待。 绛云阁里的凄叫声持续了小会儿便停了下来,如此连续施暴,想必苏沄曦的身体状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慕云舒还要顾忌着相府,也不敢把她往死里揍。 眼看着慕云舒一脸餍足的出了绛云阁,往点玉轩而去,两人都不禁白了脸色,慕盈盈咽了口水,身子有些发抖的紧抓着晚雪的手,“雪儿,咱们还不能回南疆吗?” “等王妃动作吧,她心高气傲,吃了如此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将绛云阁和寒山寺所发生的事情联想在一起,晚雪瞬间手脚冰凉,心里后怕不已,谁能想到外表温润风趣的慕云舒,竟会如此残忍暴戾? 当初她和宛嬷嬷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恶魔对峙,白白枉送了条性命。 苏沄曦受了如此残暴的对待,心底早已谋划着伺机反噬,而慕云舒也上了瘾,只要有不痛快的地方便上绛云阁发泄一通,看苏沄曦哀叫求饶的模样,瞬间便神清气爽。 只是祭天所需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宫里宫外所有与祭天相关的人员都开始忙得连轴转,常常忙至深夜才归家,慕云舒自也是没有力气再上绛云阁。 如此消停了几天,苏沄曦身上的伤势已经开始渐渐好转,趁着慕云舒刚前脚出了府门去上早朝,苏沄曦后脚就一顶青布小轿去了凤仪宫。 华琴已经习惯她在清晨突然造访,看她脸色似有痛楚,被侍女扶着才能缓慢的走进宫来,眼里闪过诧异,面上却依然浮起微笑,迎上前去:“八王妃来了,娘娘正在佛堂静心,您请殿内稍息会儿,奴婢去通传一声。” “有劳姑姑了。”苏沄曦勉强露了丝笑,看华琴离开,身子顿时瘫软在喜乔身上,原以为伤势见好,没想到落地依旧是疼痛难忍,天杀的慕云舒,她和他没完! 在殿里坐了小会儿,华琴便又噙着微笑进了大殿,“王妃,娘娘在佛堂,请您过去。” 文皇后自麟子夭折后便开始信佛,凤仪宫寝殿便设有佛堂,苏沄曦听了,自是不敢多言,只是咬紧了牙,倚在喜乔身上忍着浑身的痛楚缓慢移过去。 好不容易移到佛堂,文皇后还跪在蒲团上微眯着眼念念有词,苏沄曦不敢造次,只得半倚在喜乔身上静静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佛堂里静谧的气氛快让苏沄曦昏昏欲睡时,忽觉倚靠的喜乔似乎抖动了下,猛的睁开眼,就见文皇后已经从蒲团上起身,连忙就打起了精神。 近日来因忙于后宫众妃祭天的事情,文皇后脸色也不太好,领了苏沄曦回寝宫书案前,喝了滋养茶,才朝她温和笑道:“沄曦早早来凤仪宫,可是有什么事情?” 寝宫里有张宽大的书案,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苏沄曦坐在桌旁,听她温言软语,顿时红了眼眶,眼神却不经意的瞟到了桌前那本厚厚的典籍,封面上印着大大的女诫二字。 第四百二十六章:无言的斥责 文家乃书香世家,文皇后打小就文采斐然,酷爱诗书。 她的书案上堆满了书籍并不奇怪,可那本厚厚的女诫,瞬间就让苏沄曦白了脸色。 抑住心底的愤怒,微微抬头瞟了眼文皇后,就见她虽然笑容温和,神色中却较之前多了丝疏离,心中一冷,忽然就明白了所有。 眨掉眼中涩意,嘴角勉强扯了笑:“娘娘,沄曦就是有点儿想您,特意来请安问好。”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不枉本宫疼你一场。”文皇后笑了笑,看她神情凄苦,心底难免就叹了气,她是个聪明孩子,只可惜心思用错了地方。 想想还是劝道:“在王府与云舒好好过日子,本宫找着机会也好好劝他,既为结发夫妻,便当互敬互爱,互相扶持着走过这辈子。” “谢娘娘宽慰,云舒与我如今皆好。”努力维持着笑,不让眼里的泪滑落下来,苏沄曦站起身来:“娘娘,忽然想起王府里还有急事,沄曦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您。” “去吧。”文皇后轻点了头,看她倚在喜乔身上缓缓挪出寝殿,终是忍不住叹出声来。 一旁的华琴看她俩好像都没什么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不由得疑惑道:“娘娘,您就这样让八王爷走了?什么都不用说?” “她也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看见了女诫就知道本宫想说什么,又何需点透?”文皇后轻叹摇头,“去给慕云舒递个话儿,就说本宫知道了沄曦的伤势,让他收敛些。” 华琴似懂非懂的点头应是,既然娘娘觉着八王妃懂了她的意思,那便是懂了。 苏沄曦出了凤仪宫,绕进御花园一角的凉亭,见四下无人,终是忍不住趴在石桌上放声大哭起来,她好恨好恨,恨她们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与自己作对! 喜乔看她哭得肝肠寸断,立在旁边也红了眼眶抹起泪来,从前在相府时主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嫁入八王府之后却是一路艰辛,也难免她会悲哭。 虽然闹不懂她本是要进凤仪宫狠狠告王爷一状的,为什么见到文皇后却又突然托词离开,但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正要宽慰几句,不远处却传来惊诧的柔美女声:“哟,这是谁家女子,怎地大清早在御花园里哭的如此伤心?” 说话间人已经缓步过来,却是清早来御花园里散步的玉锦绣,进得亭来,苏沄曦也已慌忙抹了眼泪,看见她过来,顿时就要起身行礼,哪料哭得有些缺氧,竟直直就往前栽去。 “哎哟,小心!”玉锦绣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扶住她,却又碰到了她身上的那些拳脚外伤,苏沄曦顿时痛得脸色煞白,整个人蜷成了一团。 “这是怎么了啊?”玉锦绣被她吓得不轻,身旁的紫香皱了眉,上前轻掀开苏沄曦的衣袖,只见嫩白的手臂布满於青,再掀宫裙,浑身上下皆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惨不忍睹。 玉锦绣看得掩了嘴,满眼的心疼,“可怜的孩子,怎么被打成这般模样?难怪哭得这么伤心,”说着又吩咐紫香,“赶紧扶王妃回锦绣宫,拿最好的伤药给她,可不能留疤!” 紫香自是点头,喜乔见自家主子痛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也只好与紫香一同去了锦绣宫。 进锦绣宫的寝殿抹了伤药,又在贵妃榻上躺了小会儿,苏沄曦这才软过劲来,看见玉锦绣顿时就珠泪滚滚而下,哽咽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孩子,本宫知你受了委屈,别着急,先顺顺气……”玉锦绣满眼心疼的替她抚着后背,“枫聂之前进宫就已经与本宫说了你的事情,难为你了。” 苏沄曦摇头,好不容易憋回那股泪意,才哽咽道:“娘娘,是沄曦没用,帮不上忙……”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玉锦绣笑的温柔,转而执起她的手,“慕云舒不知疼惜你,是他的损失,等以后庭儿得了大统,本宫允你自由身,不必再跟着慕云舒。” “娘娘……”一声哽咽轻呼,珠泪又止不住滑落下来,真有那日,她定叫他生不如死! 想着自己在锦绣宫也着实不妥,只得抹着眼泪告辞:“娘娘,慕云舒近段时间越加暴戾,沄曦只能进宫避段时间,在锦绣宫里难免招人怀疑,沄曦这就去倾华宫找姑姑。” “好孩子,难为你此时还能想的如此周到。”玉锦绣满眼疼惜,拿过一旁的伤药递到她手里,“这是宫中秘药,你拿去抹上几天,伤痛定然好转。” 想想又道:“等你身子好些,咱们再在御花园的那个亭子聚聚,说说体己话。” “沄曦明白。”轻点了头,转身咬着牙关缓缓走出了寝殿,喜乔等在外头,见她出来,忙上前扶了她,担忧道:“主子,玉妃没为难您吧?” “没有。”苏沄曦摇了头,并未多说,“走,去倾华宫找姑姑。” 面对侄女的投奔,苏倾言自是无法拒绝,便让她在倾华宫里先安心住下来。 而八王府里,晚雪一路急匆匆的回到芙蓉轩,慕盈盈早就在院门口翘首以待,看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前去急道:“怎么样?” “奴婢跟着王妃到了宫门口,看那架势,没个几日也不会回来。”晚雪扶着院门大口喘气,稍顺了气又急问道:“奴婢已经递了信去宁王府,您这边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就带了些金银细软,那些身外之物没什么可留恋的,就通通都不要了。”慕盈盈伤感的摇头,慕云舒她都不要了,还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侧妃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两人正准备进院,就听不远处传来鹂儿般的好听声音,心惊的转头,就见赵玉儿从路旁的花树后转了出来,笑眯眯的道:“可有需要妾身帮忙的地方?” 晚雪看见她,顿时就将慕盈盈挡在身后,娟秀的容颜上闪过警惕:“奴婢不懂玉主子在说什么?” “晚雪姑娘不必紧张,”赵玉儿眨眼微笑,“我是来送你们一程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脱离火海 晚雪和慕盈盈心惊赵玉儿的到来,瞧她的架势,应是一直在关注着芙蓉轩的动静。 晚雪暗恼,竟然没发现赵玉儿做了黄雀,娟秀的脸上满是警惕的防备着她,哪料赵玉儿见她的戒备神色,却是微微一笑:“不必紧张,我是来襄助你们的。” 晚雪听得皱起了眉,虽然之前赵玉儿曾在花园替她们解过围,但并不代表她就是可信之人,眸里仍带了浓浓犹疑,“玉主子,奴婢凭什么相信您?” “我向来与芙蓉轩不亲近,晚雪姑娘会有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赵玉儿上前两步,才又轻声说道:“半个时辰后是管家明叔出府采办的时间点,届时我会在府内纵火,而你们趁此机会逃走,如何?” “赵玉儿,你为何要帮我们?”慕盈盈看她连计划都想好了,杏眼里也起了疑惑,“这事要是一旦被慕云舒知道,他会活活打死你的。” “那是我的事情,你只管走的越远越好。”赵玉儿眯了眼,淡声道:“盈盈郡主,机会可不多,你若是不愿意离开八王府,那便算我多管闲事,只当我从没来过芙蓉轩。” 说着转身就要走,晚雪皱着眉头,喊住了她,“玉主子,我们同意此事,不管你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旁的,以后你有难处,可上安亲王府找我们。” “晚雪姑娘是聪明人,就这么定了。”赵玉儿微微一笑,随即便飘然远去,慕盈盈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晚雪,她会不会是故意来套咱们的话?” “现在慕云舒与苏沄曦皆不在府里,她套了咱们的话也没用。”晚雪摇头,拉着她进了芙蓉轩,“先前奴婢还担忧芙蓉轩里从南疆带来的一众下人无法顺利撤走,现在有了赵玉儿打掩护,大家皆可趁乱逃出王府,以后在南疆再聚。” “这么说来,赵玉儿反倒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慕盈盈叹了气,当初母亲怕自己不习惯,便把曾经侍候过自己的下人全都送来了王府,她们当中绝大多数的亲人皆在南疆,却因为自己而背井离乡,现在自己走了,也确实该带着她们一同离开。 晚雪点头,将她送入房里,沉声交待道:“奴婢去和她们说一声,让大家都趁乱撤离,分散出城,您在房里写和离书吧。” 既然决定了要离开慕云舒,后续事宜自然要处理妥当,晚雪交待了句,便走开了。 慕盈盈坐在窗前书案边,只觉与慕云舒相识的这两年恍然如梦,曾经的欢笑与恩爱,到如今来只剩下了一片淡漠,她理解他渴望权利名望的心思,但却接受不了他为了那些身外之物而不择手段的去伤害旁人,只能分道扬镳。 看着窗外那片已经冒出了嫩绿新芽的芙蓉,曾经自己只是无意间提起过喜欢芙蓉花开的模样,他便记在了心上,嫁入王府后,更是亲手与自己种下了大片的芙蓉。 只可惜芙蓉依旧,爱恋却不再,看枝叶在早春的风里摇曳,慕盈盈露出释然的笑,提笔将和离书一气呵成,又从梳妆台上拿来定情的芙蓉花簪,压在纸上,毫不留恋的出了门。 晚雪已经等在了廊下,看她面露微笑,轻声问道:“都办好了?” 慕盈盈笑着点头,心里一片轻松,才在廊下站了会儿,就见火光冲天而起,随即下人们的惊叫声便响彻了整座八王府。 “走!”看时机已到,晚雪当即毫不犹豫的拉着慕盈盈从早先就选好的路线撤出了府,只等宁王妃那边安排妥当,从此便与八王府再无瓜葛! 火势最先由厨房而起,继而蔓延开来,在前院烧得如火如荼,府里的下人们已经乱了套,四散奔逃,而赵玉儿站在芙蓉轩远处,远远看着慕盈盈一路径直出了府,才上前呵斥下人,组织起人员救火。 芙蓉轩里的侍女们趁着众人都忙着救火之时,也走了个干干净净,而慕盈盈与晚雪出了府,坐上早先安排好的马车,一路奔向了宁王府。 苏沄蓦接到晚雪托人递来的书信后,便焦急的等在了府门前,好不容易盼了两人过来,连忙上前迎进了府里,担忧道:“八王府里可安排妥当了?” “王妃放心,有赵玉儿纵火打掩护,无人注意到咱们已经离开了王府。”晚雪恭敬的回了句,末了又跪在她身前恳求:“只是此去南疆路途遥远,还需请王妃出手相助。” “我明白,你快起来。”伸手扶了晚雪起来,盈盈还是个孩子心性,这一路去南疆单凭晚雪照应也着实吃力,“我会派人护送你们至南疆,且就安心吧。” “蓦姐姐,盈儿在京中两年,最不后悔的就是认识你了。”看她细心周到的替自己打算着一切,慕盈盈红了眼眶,上前抱住她,伏在她肩上哽咽道:“姐姐以后一定要去南疆看盈儿,盈儿带你走遍南疆,看尽南疆的好风光。” “好,姐姐明白你的心思,等以后风平浪静了,你再回京都,与姐姐把酒言欢。”明眸露了笑意,轻抚着她的背,想想还是问道:“最后再问一次,真的决定与他恩断义绝吗?” 慕盈盈松开她,杏眼通红,却带着笑意:“嗯,断了,不值得的人就该放手。” “你这心性倒是洒脱,不过这样也好。”看她已经完全放下,苏沄蓦也微笑起来,扬声唤来煦沐,“你去叫卫杰派几个好手护送郡主回南疆,绝不容有闪失,明白吗?” 煦沐点头,领了慕盈盈和晚雪离开,两人依依不舍的挥手,离得远了,慕盈盈更是哭出了声,扬声哭喊:“慕姐姐!盈儿会永远想念你的!一定要记得给盈儿写信!” “去吧!……”明眸泛红,扬着声回了她一句,盈盈虽然孩子心性不谙世事,但相应的也是心思纯净,不掺杂质,只盼她以后能寻得疼她护她的夫君,安稳度日。 只是盈盈这般执意和离回南疆,不知慕云舒知晓后会是何反应? 第四百二十八章:怀疑 王府失火的事赵玉儿派了人送信进宫,慕云舒接到信立即快马加鞭的赶回去,离得老远就见王府上空还冒着黑烟,进得府内,只见府里被大火烧了个乱七八糟。 明叔自责不已,没想到出门采办的时间就能出此大祸,但想到芙蓉轩,更是背脊冒冷汗,嘴唇翕动,却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慕云舒四处查看损失,回过头来就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皱了眉:“有话就说。” 腿肚子有些打颤,却又知掩不住,明叔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王爷,芙蓉轩……” 话说一半,但看慕云舒眼神凌厉的射了过来,又嗫嚅着不敢往下说,慕云舒看他垂着脑袋搓着手的心慌模样,冷哼一声,干脆大步踏向了芙蓉轩。 大火并未烧到后院来,绕过幽深曲折的回廊,走过花园小径,花园里仍是嫩枝鲜绿随风摇曳,处处透着早春的气息, 离芙蓉轩越来越近,慕云舒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下,离着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就缓了下脚步,看着大敞的院门,院里冷清空寂,杳无人声,活似一座空城。 心头忽然闪过个可能,当即就咬着牙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院里,果见整座芙蓉轩皆是空荡荡的,所有下人连同主子都失去了踪影。 随后跟过来的明叔只听得院里呯嘭一阵乱响,还没缓过神来,慕云舒又一脸盛怒的刮到了他面前,怒声暴喝:“混账!人呢!” “老奴,老奴不知……” 明叔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直哆嗦,“老奴救完火就发现整座芙蓉轩都空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派人去追!”慕云舒气得脸都扭曲起来,脸色狰狞的活似要吃人的模样,吓得明叔连滚带爬的跑远了,他也很无辜啊! 慕云舒手里还攥着慕盈盈留下来的那份和离书与芙蓉簪,眸里怒火飘摇,她以为跑出王府后所有事就能一笔勾销吗?没门! 赵玉儿站在远处看着他冲明叔一阵咆哮,吼走了明叔之后又愤怒的盯着手里攥住的东西,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慕盈盈留下的和离书。 身旁的桃红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相助慕盈盈逃脱,不过现在木已成舟,但看慕云舒像头野兽般的模样,不禁咽了口水,心惊胆战道;“主子,奴婢扶您回去吧?” “怕什么?”赵玉儿瞪了她一眼,胆小的奴才,如何能成得了事? 没想着回去,反倒走向芙蓉轩,桃红见她往前,也只能煞白着脸跟了上去。 慕云舒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就见赵玉儿走了过来,一腔愤怒正无处发泄,当即就没好气的怒道:“跑来干什么?滚回点玉轩去!” “爷,玉儿来看看您。”赵玉儿并没被他的怒气吓退,反而还上前了两步,鹂儿般的好听声音里带了点难过,“王妃和侧妃不懂您的心思,您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被赵玉儿软语一轻,慕云舒火气稍减了些,冷着脸走出芙蓉轩,“哼,她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能知道些什么?” 赵玉儿跟在身边柔声劝慰,低眉顺眼的附和着他的话:“她们想的都是她们自己的快活日子,又哪里能体会王爷的艰辛?” 这话说到慕云舒的心坎上去了,他这些年为了八王府能更进一步,几乎是殚精竭虑耗尽心血,偏偏那两个女人还不知好歹,还不如一个姬妾识大体。 看向赵玉儿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柔和,长叹着牵住她的手,“玉儿,这些年来委屈你了,等祭天事了之后,咱们就要个孩子吧,也让你能有所依靠。” “王爷就是玉儿的依靠呀,”眼眸眨了眨,赵玉儿冲他甜笑,“王爷觉得合适了,咱们就生个小宝宝,王爷要是觉着不合适,就这样也挺好。” “唉,她们俩要是有你这般乖巧该有多好?”深深叹了口气,慕云舒摇着头,满心惆怅,赵玉儿故作不解的浅笑道:“王妃姐姐清早进宫,想必过几天就会回来,而侧妃娘娘也许在外面玩上两日,就知道您的好了,到时候自己就会归家。” 慕云舒不置可否的点头,凤仪宫已经派人递话给他,隐晦的叫他收敛些,想来也是苏沄曦不知在文皇后面前又说了些什么。 至于慕盈盈,眉心倏地紧皱,还得向南疆修书一封,不结亲,但也不能成了仇家。 烦事缠身,令人也不得安生,待得第二日赶去早朝时,才进宫门就碰上了秦萧,脸色就愈发不好,正要绕开,秦萧却已微笑开口:“八王爷,昨日王府着火,可处理妥当了?” “劳驸马挂心,已经无碍。”去往金銮殿的宫道有数条,但看秦萧似要刻意跟着自己,慕云舒也只得皱了眉与他赶往金銮殿。 秦萧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依旧微笑道:“如此甚好,那不知昨日商议未果的祭天礼服,王爷心中可有了计划?” 祭天礼服?慕云舒微眯了下眼,“本王年轻,并不懂这些繁琐事务,驸马身边既然有礼部官员跟着,此事便交由驸马一并处理便好。” 不等他拒绝,又故意道:“不知驸马可还记得年前那桩惨无人道的凶杀案?父皇他老人家也是因此才要祭天,祈求平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秦萧神色未变,淡声道:“自然是记得,不过凶手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 “可本王觉得,那几个人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而已,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慕云深顿住脚,眸光闪闪的紧盯住秦萧,“秦驸马,本王因着皇家别苑的冤屈而特别关注此事,曾跟着线索追查了好长段时间,本王发现你……” 话未说完便住了口,皮笑肉不笑的盯了会儿依旧满脸镇定的秦萧,恰巧身边有去上朝的官员路过,遂也不再理会他怎么想,跟着旁人一起走了。 留下秦萧站在原地佯装着镇定,心底却已经掀起滔天巨浪,望着慕云舒远去的背影,满眼惊疑不定,他到底是知道了什么? 第四百二十九章:彼此试探 连着几天秦萧都是心不在焉,干活经常出错,惹得跟在他身后办事的礼部官员个个抱怨不已,要是再这般错下去,祭天大典非得出乱子不可。 秦萧自己也烦得脑袋泛疼,这几天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想了个遍,也就只有在寒山寺后山时被暗器袭击而导致慕云舒后来发现了端倪,也许由此能窥得德喜之事乃自己授意所为,其他的,想必应是不知情。 不过兹事体大,由不得他掉以轻心,只能再找机会试探慕云舒,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眼看又将册子上需要参加祭天的人员名字给勾划错了,秦萧眯着眼,心里的烦怒已经快压抑不住,懒得再看礼部官员的臭脸,册子一甩,径自起身去了御花园散心。 御花园里已经有赶早的花儿在争相斗艳,看着一片姹紫嫣红的景色,春风里混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令人心情都豁然开朗,不禁信步就走远了些。 远远的看着凉亭里似有几道窈窕的人影在闲谈,也不知是哪宫的娘娘,秦萧哂笑了下,正要走开,却见人影朝着自己这边望了下,眼尖的发现竟是玉锦绣与苏沄曦。 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秦萧顿时就变了脸色,她们俩怎么混在了一起? 心里暗恼,德喜与册子的事情是背着玉锦绣而为,若是慕云舒知道了什么又转借苏沄曦的口告诉了玉锦绣,自己岂不得立马就要被玉锦绣怀疑到死? 脸色骤然就阴沉下来,疾步上前,凉亭里的玉锦绣看到她过来,不禁冲苏沄曦笑道:“你看,本宫说就是他吧,你还不信。” “娘娘当真好眼力。”苏沄曦浅笑着恭维了句,抹了宫廷秘药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见秦萧进亭,当即就浅笑道:“秦驸马,自寒山寺一别后,咱们已是许久未见。” 提到寒山寺秦萧心里就是一咯噔,面上却保持着儒雅神色,微笑道:“的确许久未见,寒山寺那两日发生的事情较多,后来我因昭蓉也急着回去了,不知你们游玩的如何?” “确实出了许多烦心事,后来大家皆是早早便打道回府。”苏沄曦浅笑,“驸马那日带着众女游了半个寒山寺,也是有心了。” “这都是小事,以后有机会再带大家游完整个寒山寺。”秦萧眯了眼,状似不经意的道:“等到夏日时寒山寺更是绝佳的避暑胜地,尤其是后山的树林尤为清凉。” “还有这等功效?”苏沄曦惊奇的睁大了水眸,掩去曾经到过树林的事实,笑道:“只可惜那日驸马你说树林到了冬日便无观赏意义,也就没去了,等到夏日,定要去看看。” 秦萧闻声满脸失笑懊恼,似在自责当初就不该嘴贱的提此一句,而心里已然琢磨起来,看她的样子不似在说谎,难道慕云舒当真没与她通过气? “瞧你们俩说的这么火热,害本宫都想去试试是否真的有那么厉害。”玉锦绣笑嗔了两人一眼,“驸马可是在寒山寺捐了菩萨金身的,也不知昭蓉的病可好些了?” “不见起色。”从苏沄曦嘴里探不出半丝口风来,秦萧也只得顺势跟着转移了话题,面有忧色道:“自回京后昭蓉越发不让人靠近,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里,连姝儿也不让靠近。” 姝儿是昭蓉与原秦萧的唯一子嗣,玉锦绣自是知道她在昭蓉心里的份量,如今她连秦姝儿都不认了,想来也已经是病入膏肓,离见真秦萧的时间不远了。 “唉,苦了你们了,回头让御医多去公主府替昭蓉瞧瞧,说不定哪日便会有奇迹出现。” 这等话也就是安慰安慰人而已,玉锦绣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秦萧就更不信了。 见苏沄曦陪在旁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玉锦绣也与苏沄曦似是极为亲近,秦萧不由得就试探着打趣道:“你们俩怎么会撞在一起?王妃也不怕八王爷看到了会生气呀?” “凑巧在御花园碰见了,便坐着闲聊几句。”玉锦绣笑笑,并不想苏沄曦知道秦萧的身份,随意便搪塞了句,苏沄曦见两人甚是热络,眨着水眸好奇道:“驸马与娘娘也相处的甚为融洽,看来以前便关系不错呀。” “当年昭蓉初病之时,玉妃娘娘为了昭蓉的病情也费了不少心思,自是熟络。” 秦萧笑笑,再说下去只怕苏沄曦就要开始怀疑自己与玉儿的关系了,而且听玉儿话里话外并没有怀疑自己的意思,显然她们俩的关系并未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恰巧此时有小太监寻了过来,叫他去处理事情,也就笑着告辞了。 看着秦萧走出了这方天地,苏沄曦就皱了眉,“娘娘,您一眼就能从极远的地方认出是秦驸马的身影,想来从前与秦驸马的关系必定匪浅,但过往之事沄曦管不了也管不着,只能告诉您,秦萧此人城府极深,您得防着点儿他。” 玉锦绣还在感叹与秦萧又是匆匆相见又别离,还没从伤感里走出来,就听得苏沄曦如此说,当即就皱了眉头,“此话从何说起?” “寒山寺那日我曾跟踪慕云舒到过秦萧提起的后山那片树林,他刚刚问起,似有试探我之意,”苏沄曦越想越觉着整件事情不对劲,皱着眉头将寒山寺与后来发生的事情与玉锦绣说了一遍,玉锦绣也变了脸色,秦萧他竟然在骗自己? 保养得当容颜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眼神却凌厉了起来,“沄曦,此事事关重大,我需回去与庭儿仔细商量,你且回倾华宫,别接近秦萧,免得他对你起疑。” “娘娘放心,沄曦晓得厉害。”苏沄曦慎重点头,秦萧旁敲侧击的试探,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知不知晓他干的那些事,有没有告诉玉妃罢了。 看来这个秦萧也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那日在寒山寺碰上苏沄蓦也不是偶然,她并非冲着自己而来,而是为了查这个深藏不露的秦萧吧? 第四百三十章:禁地 祭天大典忙得所有人都快累趴了下,也就没有了人作妖,一时间倒是清静了不少。 后宫但凡叫得出名号的妃嫔也需要在祭天大典上露面,这就把文皇后累了个够呛,尽管底下有四妃帮忙,但连日无休的操劳,加之原本身体就不大好,终还是累倒在了榻上。 苏沄蓦接了凤仪宫来信,自是马不停蹄的赶进了宫,文皇后靠在榻上看她焦急而来,不禁心头一暖,微有嗔怪道:“那些个传话的也不知道轻重,瞧把你给累的,快来歇歇。” “是蓦儿心里焦急,就走得急了些。”明眸含笑,摇了摇螓首,顺势就搭上了她的腕脉,半晌松开,宽慰道:“只是累着了,并无大碍,等我开了方子好生调养便可复原。” 温和的眸子瞪了下旁边的华琴,略有责怪道:“我就说没什么问题,华琴吓得非要去王府请你,倒把你折腾一趟。” “娘娘,您都晕过去了,奴婢能不请王妃过来瞧瞧吗?”华琴也被吓得够呛,急急忙忙的请来了苏沄蓦,现在听着她说无碍,心里的这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看出华琴的紧张神色,苏沄蓦笑着宽慰两人,“这几日我便住在宫里,娘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尽管叫我,咱们先把身子调理好了再处理其他的琐事。” “还是公主细心,”这话听得华琴听得打心眼里舒服,笑道:“祭天大典的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这段时间就麻烦公主多替娘娘看着点身子了。” “你呀,蓦儿自己也有事情要忙,哪能一直顾着我?”文皇后失笑摇头,想想又道:“不如蓦儿你来帮我处理祭天的事情,虽然累了些,但却能学到不少东西。” “只要娘娘高兴就好。”苏沄蓦笑着点头,宫廷的繁文缛节多的能压死人,她若真学,只怕会吐血。“回头我与云深说下,就住在宫里了,娘娘您有吩咐就尽管说便是。” “你办事我放心。”文皇后笑着点头,苏沄蓦看她说了会儿话也倦了,便告退离开,留在了宫里帮着文皇后打理祭天所需处理的繁琐事宜。 眼看着还有十来天便是龙抬头之日,宫里宫外都忙疯了,文皇后这边得了苏沄蓦相助,倒是轻松许多,很多事只经经过苏沄蓦的手基本都能成,众人又是对她一阵刮目相看。 凤仪宫里这段时间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询问各种事宜,光是听着就叫人头疼。 文皇后疲倦的揉着眉心,靠在椅背上缓缓劲儿,就见苏沄蓦那边又刚打发了一批人出去,清雅温和的眸子含了笑,幸得有她相助,否则自己真要累出病来。 眼看着日头也已经过午,招了手叫她过来,笑道:“忙了一个上午都没歇口气,走,午后用了膳回去歇上两个时辰再来。” “也该是要歇会儿了。”苏沄蓦笑着捶捶腰,就算她如今身强体健也扛不住这般劳累,更何况原本就体弱的文皇后。 上前扶了她的手,“蓦儿陪您去用膳,再去枕莲阁歇歇。” 说着两人就要离开,朔风却从殿外走了进来,出声唤她:“王妃娘娘。” “朔风?”苏沄蓦疑惑顿脚,“可是云深那边有事找我?” 朔风点头:“已至午膳时间,王爷听说城中新开了家酒楼,特意让属下来接您过去。” “这……”明眸看了下身旁的文皇后,文皇后笑着拍拍她的手,打趣道:“去吧,否则云深该怪我巴着你不放,小两口都没独处的时间了。” “哎呀,娘娘!”苏沄蓦不依的跺脚,惹得文皇后又是一阵笑,搭着华琴的手就出了大殿,苏沄蓦见她离开,也随后跟着朔风出了凤仪宫。 等出了宫门,已有马车在等着,车夫见她过来,连忙说道:“娘娘,王爷交待小的在这候着您,他手头上还有点急事需要处理,稍候就来。” “无妨,就等着他吧。”祭天大典需要处理的事情确实极多,他忙也很正常。 就坐在马车辕上,吹着早春的寒风闭目养神,脑子里则想着祭天大典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宫门口传来问候声,倏而睁开眼,就见道窈窕背影进了宫门,看侍卫脸上还堆着笑,不由疑惑的看向了一直守在旁边的朔风,“刚刚进去的是谁?” 朔风应声回道:“昭蓉公主府的郡主秦姝儿。” 秦姝儿?那就是秦萧与昭蓉公主之女了,她独自来宫里干什么,找秦萧吗? 如今秦萧乃是骁骑营的都尉,掌管京城军队人员的调用,也侍卫会对秦姝儿陪笑。 想到昭蓉公主的惨状,也不知秦姝儿心底有没有怀疑过他父亲,苏沄蓦皱了眉,纤手撑着车辕轻盈的跳下来,“走,咱们跟上去瞧瞧。” 从背影看秦姝儿年龄不大,行走时偶尔还蹦蹦跳跳,也未挽妇人髻,看来还未婚配。 一路跟着绕进御花园,看她折花戏蝶,似是进宫游玩而来,并不像找秦萧有事。 只是她行走的路线怪有些怪异,若说单纯的只想进御花园赏花,那便会停在御花园里某片景色优美的地方,她却走走停停,手里似乎拿了地图,不时的比对下方向。 眼看地方越来越偏,周围杂草丛生,满目荒凉,苏沄蓦犯了嘀咕,她究竟要干什么? 弯弯拐拐的也不知绕到了什么地方,就见前面出现了座荒废的园子,而秦姝儿比对了下地图,发现也已到了地头,当即兴奋的拨开半人高的野草,钻进了园子。 等她进去后不久,苏沄蓦和朔风才轻手轻脚的摸了过去,站在门口向里望,园子并不大,春天到了,园里开满了不知名的紫色花,花香四溢,引得蜂蝶乱舞,一片热闹景象。 而先前进去的秦姝儿则拿着个袋子,正在园里采花,不时逗逗蝶儿,甚是开心的模样。 苏沄蓦看得有种想吐血的冲动,费了半天劲,原来只是个小姑娘想采花来着? 第四百三十一章:恶行 不过这园子建得如此偏远又遭荒废,她还能找到这里来,知道有这么种花,也是叫人称奇,苏沄蓦又看了眼秦姝儿哼着歌采花的情景,果断的退了出来,与朔风原路返回。 想想还是交待道:“朔风,你回头去趟公主府,告之冷星多注意下秦姝儿的举动,看她采那些花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王妃,那座园子可是禁地,”刚才因着离秦姝儿较近,朔风便一直没开口,这会儿才说道:“这座园子连同周围被荒废下来的建筑,全都是前朝得宠后妃所住的地方,秦姝儿按地图找到这片地方来,指不定就是受了什么人指引。” “又是前朝?”苏沄蓦眯了明眸,“昭蓉公主不会与有前朝有瓜葛,难道是秦萧?” 朔风摇了头,“这个说不准,之前去查秦萧的底细时,发现他的身世来历皆是清白,无任何证据显示他与前朝有关,当然,受玉妃的影响也有可能。” “还是得仔细查,绝不能漏过任何细节。” 证据不足,贸然指控秦萧只会打草惊蛇,她向来不喜做无把握的事情。 苏沄蓦摇了头,一路径直出了宫,就见云深已经等在马车旁,看见她过来,俊朗清逸的脸上顿时就露了笑,迎上前来扶着她上了马车才问道:“可是有发什么了什么?” “暂时闹不清秦姝儿的意图。”明眸带着疑虑,将秦姝儿的举动告之了他,末了又说道:“我怀疑秦萧这个人的身份很有问题,但朔风刚才又说了,他的家世很清白。” “别急,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来的。”微笑着宽慰了句,慕云深将她拥进怀里,“你那边的祭天事宜处理的怎么样了?可别累着了自己。” 苏沄蓦仰起头来,明眸眨呀眨的看他,眸里露出甜笑:“我倒无妨,你怎么样?” “我……”看她这副小女儿娇态,慕云深就忍不住深了眸色,凑近她唇边,吻上她的粉嫩唇瓣,“蓦儿,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甜蜜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一番柔情蜜意,等到从酒楼出来再回皇宫时,苏沄蓦已然记不起午膳都用了什么菜,窝在云深的怀里昏昏欲睡,唯一的印象便是酒楼的那些菜色似乎味道很熟悉,但却又想不起在曾在哪里吃过? 回宫之后稍作歇息,便又忙碌起来,而朔风也给冷星递去了信,叫他注意着秦姝儿。 冷星有些不解,他监视公主府已久,秦萧对这个女儿甚少关注,两人大多时候都是各顾各的,偶尔会见秦姝儿往秦萧所住的揽月阁而去,但皆是满脸失望的离开。 父女俩的关系并不太好,这样一个缺少父母疼爱的女孩,王妃怎么注意上了她? 秦姝儿慢慢悠悠的直到晚间才回来,冷星远远的看她拎了个袋子,应就是那些花了。 昭蓉公主所住的梧桐院是整座公主府防守最严密的地方,而秦姝儿所住的听雨楼则是相对简单的多,冷星很容易的就跟了上去。 只是秦姝儿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回了听雨楼也就是日常的洗漱用膳,一直等到入夜之后,方才看她满眼憧憬的拿了紫色花泡茶,随后就端着花茶出了听雨楼。 一路绕回前厅,彼时秦萧也刚回府,秦姝儿看见他,清丽的脸蛋上立时就扬起了笑,却又很快掩了下去,眼里带着渴望,迎上前去恭谨道:“父亲,您回来了。” “嗯。”秦萧淡漠点头,对这个毫无关系的女儿提不起丝毫兴致陪她周旋,原本还想着要提防她,岂知她就是在家从父的忠实拥护者,根本不需要他费心。 看了她一眼,就径自要离开,秦姝儿脸色一黯,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才采来的燕紫花制成花茶,忙又出声轻唤他:“父亲!” 秦萧顿步,却是头也未回,隐有不耐道:“何事?” 原本想着他不会搭理自己,但看又停下了脚步,秦姝儿高兴的眉开眼笑,连忙小跑着绕到他身前,献宝似的将花茶递到他面前:“父亲,姝儿特意制成的花茶,请您尝尝!” 看她满脸期盼的模样,秦萧眯着眼端详了她手里的花茶一会儿,秦姝儿怕他嫌弃茶不好,忙揭开茶盏献宝似的讨好道:“刚刚新制出来的,花香还在,趁热喝刚刚好!” 秦萧的眼神落在茶盏里,就见清亮的茶水里飘浮着朵花瓣舒展的燕紫花,正随着秦姝儿的动作在微微晃动着,一如那些年自己陪母妃在园子里看燕紫花在风中摇曳的模样。 脸色陡然变厉,狠狠打翻了茶盏,眼里迸出杀意,厉声道:“谁叫你去采的燕紫花?” 被秦萧毫不怜惜的力道推倒在地,秦姝儿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般,眼里顿时就蒙了层水雾,摇头哭泣:“父亲,是姝儿偶然听见您说喜欢燕紫花,便私自去采的,您别生气,要是您不喜欢,姝儿以后再也不去了……” 还有以后?秦萧脸色黑如锅底,早就烦透了这一切,当年种植燕紫花的那座园子早已经就封成禁地,她还敢私自去采,要是被人发现,岂不得连累上自己! 眼里杀意愈加凌厉,半扬着掌步步逼近秦姝儿,看他脸色甚是不善,秦姝儿也吓得忘了哭泣,仰着头看他逼过来,不安的往后退了退,“父亲……” “别叫我父亲!我不是你父亲!”借着愤怒吼出多年宿怨,秦萧只觉心头都畅快了许多,满目狰狞的扬起手臂,朝着秦姝儿的天灵盖狠狠一掌拍了下去:“受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手掌刚挥下去,厅外就急射进来枚小石子,准确无误的击在了秦萧的麻穴上,半边身子顿时都一阵酸麻,手臂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谁!”恶行被人窥见还被打断,秦萧顿时惊怒不已,见秦姝儿已经被吓昏过去,也懒得理她,看了眼落在地上的石子,急急就追了出去,可庭院幽深,哪里有人的痕迹? 第四百三十二章: 发现端倪 秦萧站在廊下望着幽深静谧的庭院,满脸惊怒,那发暗器之人明显是想要阻止自己伤害秦姝儿,自己却又查不到他的踪影,看来公主府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 刚刚自己愤怒之下想要杀了秦姝儿,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肯定不可思议,肯定会由此推断自己的身份,那自己是前朝太子的身份只怕也要掩不住了。 脸上闪过狠辣,他筹备多年,只为了复兴前朝,现在却因着个小小的秦姝儿有了暴露的危险,那就先下手为强! 看了眼昏迷在地的秦姝儿,转身出了前厅,向着梧桐院而去,他得找人商量商量,看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理。 而隐在暗处的冷星看他四下里张望了阵子便离开了前厅,看方向应是朝着梧桐院而去,心底微松了口气,见有下人来扶秦姝儿,也就立即出了公主府,赶往皇宫。 枕莲阁里已经亮起了烛火,冷星到时,慕云深与苏沄蓦正在厅里说着话,看见他进来,苏沄蓦顿时皱了眉:“燕紫花出事了?” “娘娘猜的极准,那秦萧竟为了杯燕紫花茶而要杀了姝儿郡主。”将公主府的事情说了遍,冷星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有道是虎毒还不食子,没想到秦萧的心竟比老虎还毒。 “他居然说不是秦姝儿的父亲,还要杀死她?”亮如繁星的眸里起了丝玩味,慕云深沉吟道:“也许这个秦萧当真就不是秦姝儿的生父,早已被人冒名顶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所有事情都说的通了,”苏沄蓦微蹙着黛眉,“假设秦萧乃是前朝皇室之子,那他囚禁昭蓉公主,多半是因公主无意间发现了他的秘密。” “夫妻相处肯定有着旁人所不知道的小细节,无论这后来的秦萧装的多么像,总会在些小细节上露出马脚来。”慕云深点头赞同了她的说法,沉静道:“如果秦萧真是假借驸马身份隐在公主府的前朝遗孽,从他现在的种种迹象来看,绝对居心叵测。” “关键是现在冷星为了救秦姝儿而让秦萧心生警惕,只怕接下来他会有动作。”苏沄蓦才刚说完,慕云深立即会意的点头,两人同时想到了种可能,“祭天!” 瞬间只觉背脊发凉,今日若没有燕紫花引出这桩事来,祭天那日还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慕云深瞬间就沉了脸色,“我去禀告父亲,先将秦萧控制起来再说!” “不可!”苏沄蓦拉了他的衣袖,摇头道:“现在没有证据,贸然去抓秦萧只会让他找机会反攻咱们,咱们要的是打蛇打七寸,一招就让他无翻身之地!” 蓦儿说的没错,慕云深却有些难掩心焦,“那现在怎么办?就看着他在暗中搞破坏?” “暗中注意他,别让他参与祭天重要环节的布置。”秦萧隐藏这么久才露了马脚,贸然上门搜也搜不出什么来,倒不如敌在明我在暗,伺机而动。 此事就先压了下来,慕云深加了心思随时留意秦萧的举动,防范他会做手脚。 秦萧这几日因着秦姝儿的事情也甚少插手祭天事宜,以免旁人起疑,到了最后两天,所有该忙的事情都已经忙完,宫里宫外的反倒闲了下来,只等龙抬头那日祭天。 上过早朝之后,慕云深便接了苏沄蓦出宫,哪料走到官道上就见苏穆延迎面而来,苏沄蓦看见他,疑惑道:“父亲,您不回府,怎么还往宫里来?” “你姑姑派人在宫门处拦着我,说让我把曦儿给领回去。”苏穆延叹了口气,“她老住在倾华宫也不是那么回事,慕云舒也找了我几回,让我劝她别再闹脾气。” 苏沄曦住在倾华宫的事情大家皆知,慕云舒也接过两次,但是苏沄曦找了借口不肯回。 “他们自大婚后一直闹得很僵,旁人又不好插手他们俩的感情事。”苏沄蓦摇摇头,“我和云深跟您一块儿去倾华宫,接她回相府,看能不能行。” “她若是有你这般明事理就好了,我也能少操许多心。”苏穆延叹了气,荷香因着思安的事情至今还郁郁寡欢,接曦儿回相府,荷香知道了又不得要闹。 但女儿终归还是女儿,总不能置之不理,愿意回相府那是最好不好过了。 倾华宫里,慕云舒已经早先一步到来,望着坐在殿里悠闲品茶的苏沄曦,眸里略隐了丝不耐:“曦儿,马上和本王回府,别再给姑姑添麻烦。” “本宫素来独住倾华宫,难免冷清,沄曦来小住段时间也热闹许多,”苏倾言端着笑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又朝苏沄曦说道:“瞧瞧云舒都来接你几次了,赶紧的回府,否则旁人该说我这个姑姑拦着不让你们小两口见面了。” “是沄曦愿意留下来陪姑姑的,旁人怎么能胡说?”苏沄曦轻笑,随即优雅起身,“既然王爷亲自来接,那沄曦也不便再多留,姑姑,以后沄曦得了空再来看您。” “去吧,”苏沄倾微笑点头,“和云舒好好相处,少闹性子。” “沄曦晓得,不会再让大家担心。”礼貌得体,完美演绎了名门闺秀该有的风范,苏倾言见状也放下心来,这小两口自大婚后就矛盾不断,真希望能消停下来。 而慕云舒有些狐疑的看着苏沄曦,前两次来接还是口气极冲死活不肯回府,今日怎地吃错药了,如此好说话? 皱了眉愣在原地,倒是苏沄曦越过他淡然一笑:“王爷,该归家了。” 慕云舒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往外走,才出倾华宫,就见苏穆延几人迎面而来,看见他两人出了倾华宫,苏穆延不解的望向慕云舒:“这是好了?” 慕云舒点头,见着苏穆延便只当是他劝了苏沄曦,“刚刚答应归家的,劳父亲费心了。” “你们俩和睦便好,”苏穆延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素来威严板正的脸上露了点笑,“趁着蓦儿和云深也在,一同回相府聚聚。” 第四百三十三章:相府相聚 虽不喜苏沄曦,但看父亲为了她的事操心,苏沄蓦也只得含笑帮腔。 明眸泛笑,苏沄蓦点头道:“这阵子忙着祭天的事情,妹妹虽然得知大姐住在倾华宫,但也无暇分身去说说话,这会儿得了机会当要好好聚聚才是。” “妹妹乃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自然是处理祭天事宜要紧。”苏沄曦抿了抿嘴,皮笑肉不笑的道:“以后妹妹见着姐姐了,大可当姐姐不存在便是。” 苏穆延听得老脸一黑,素来板正威严的脸色里带了怒意,“曦儿,蓦儿她也是好心来劝你回府,你怎可如此夹枪带棒的与她说话?” “爹爹,女儿只是阐述事实而已,哪个地方说错了?”苏沄曦无辜的眨着水眸,看慕云舒见着了苏沄蓦就像苍蝇叮住了臭蛋,怎么也不肯撒开了。 懒的理他,径直上前挽了苏穆延“爹爹,不是说要回相府吗,赶紧走吧。” 她两姐妹向来说话皆是谁也不服谁,苏穆延想管也管不下来,只得叹着气离开。 看苏沄曦拉着苏穆延离开,苏沄蓦看了眼两人的背影,轻声道:“云深,咱们也走吧。” 慕云深点头,偏头看慕云舒还站在原地,眼神偶尔落在蓦儿身上,流露出叫人心惊的疯狂,不禁皱了眉,冷声道:“八弟,该走了。” “哦,哦!”慕云舒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两人挽着手相携离开,眼里又露出了疯狂的嫉妒之色,若非苏沄曦那个贱人误导自己,今日站在国色天香的苏沄蓦身边的人那就该是自己,而不是半路杀出来的慕云深! 一路无言至相府,苏穆延早先就派了人回相府告知荷香,等众人到时,荷香已经等在府门前,微笑道:“相爷,已经在安排团圆饭,就等您和孩子们归家了。” 苏穆延看她与阿莲相似的容颜上一片平和淡然,不由轻叹:“荷香,难为你了。” “凡事都有命数,只要相府家宅平安,妾身心里就很满足了,不念其他。”荷香笑着摇摇头,温婉中透着知性,倒一时叫苏穆延看痴了。 荷香本就与阿莲相似,这会儿学足了她知书达礼的姿态,就越发相像了。 而荷香见苏沄蓦等人相继下了马车,脸上带着笑意,却又不并让人觉得过分热络,一切都那么的恰到好处,“小姐姑爷们都回来了,快里面坐着,小雨,快给小姐姑爷们上茶!” 小雨甜笑应声,将众人迎进了花厅,随即就奉上了香茶,苏沄蓦看她这一手反客为主理弄得极其漂亮,不禁暗着冲她竖了大拇指。 荷香笑着摇头,一切还是公主教的好,若没有公主的指点,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招数。 挑拣着苏穆延爱听的话儿说笑,苏沄蓦在旁帮衬,尽管苏沄曦逮着机会就要刺她几句,但她忍忍,图个太平,倒也其乐融融。 有了荷香提前安排,团圆饭上的极快,瞧着满桌子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苏沄蓦不禁打趣道:“姨娘如今越发知道爹爹的喜好了,瞧这满桌子的菜色,倒大部分都是爹爹爱吃的。” “你这张小嘴向来厉害,看这八宝鸭,可是我命厨子特意为你做的。”荷香笑着拎开苏沄蓦面前的青瓷盅盖,果见里面躺着只香鸭,香气飘气,引得人食指大动。 “大小姐爱吃的荷叶包鸡,也命人取了夏日特意晒制起来的干荷叶做起来,”荷香笑着将众人爱吃的菜都布到彼此桌前,苏沄蓦看她面面俱到,不禁笑道:“那姨娘爱吃什么菜?这满桌子的菜肴,也不见你介绍你爱吃的菜肴。” “三妹可真会说笑话,像荷姨娘这等贱……”苏沄曦话说一半,苏穆延就脸色凌厉的怒瞪了过来,倒是荷香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淡然微笑道:“是三小姐问得妾身也不知该怎么答了,粗茶淡饭多年,倒没有什么特别爱吃之物,能陪着您与孩子便足够。” “哼,”苏穆延人老成精,瞪了眼苏沄曦,警告她别再闹事。 一旁的慕云舒收回眼神,也压低声音劝道:“见好就收,别惹得父亲不高兴。” “怎么,是苏沄蓦不好看还是这满桌子的菜不好吃,让你有心思来管我的闲事?” 苏沄曦冷笑,微垂了眸丝毫不领他的情:“慕云舒,别以为我愿意跟你回府就又可以任由你肆意打骂,前次的帐,我可是一笔一笔的记在心里头。” “你!”慕云舒气得铁青了脸,手里筷箸重重的磕在了碗沿上,惹得那边说笑的几人顿时就看过来,荷香带着诧异微笑道:“王爷,是菜色不合你胃口吗?” 慕云舒尚未答话,苏沄曦就已经笑得云淡风轻,摆摆手道:“荷姨娘不必管他,有些人就喜欢没事闹点小脾气,好博取旁人的关注。” “谁闹脾气博关注?”慕云舒脸色青红交错,简直就快被她给气死了,自己好言劝她收敛,反倒被她冷嘲热讽,结果还把错全都扣自己头上,她当真是愈发不要脸皮! “都闹什么闹,好好吃饭!”苏穆延看两人又快打起来的节奏,顿时手中饭碗往桌上重重一磕,黑着脸恼怒道:“都没个消停,也不怕下人看了笑话!” 苏穆延一怒,众人皆都噤了声,不想惹得他不高兴,各自埋头用起膳来。 苏沄曦挨了训斥,也待不下去了,随意扒了几口饭,便将碗一推,“爹,女儿饱了,去看母亲,您老慢慢和三妹父女情深吧。” 说罢就转身扬长而去,苏穆延气得直拿筷子敲碗,“你们看看,她那是什么态度!” 苏沄蓦看了眼黑沉着脸的慕云舒,“爹爹,大姐这段时间不顺心,您老多担待着。” “她不顺心,你看我干什么?”慕云舒隐去眼底的爱恨两难,虎着脸没好气的道:“她若诚心与我过日子,我自不会与她为难,若是这般没个教养,以后不消停的日子还多着呢!” 第四百三十四章:死了更好 慕云舒一句话便将错又全推在了苏沄曦身上,惹得苏沄蓦大为皱眉。 苏穆延听见他骂沄曦没教养,心里头越发的难受,垮着脸唉声叹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竟然就会同意他们俩的婚下,惹得大家都不安生? 厌恶他吃着碗里的又还看着锅里的龌龊心态,又见父亲受了窝囊气,苏沄慕气得恼着脸斥道:“你若诚心相待大姐,事事尊重她,她又怎么会与你作对?” “呵,她怎么不先学着尊重我?”慕云舒冷笑:“庶女身份尊为王妃,还要怎样?” 这话听得慕云深都皱起了眉,看苏穆延在那难受得直抚心口,忍不住就冷声道:“八弟,最初可是你执意要娶苏沄曦的,如今又怎可如此轻慢她?” 提起这事慕云舒就火冒三丈,看向慕云舒的眼神也不善起来,咬牙怒道:“我若是不娶苏沄曦,你又怎么能娶得到如花美眷?” “慕云舒,我看你和大姐都是有些神经质。”苏沄蓦简直服了他的逻辑,父皇当初就早已允她自由婚配,她瞧不起慕云舒的为人,与旁人有何关系? 不想再和他瞎掰扯那些无用的东西,不耐的敲了敲碗沿,“食不言寝不语,勿再多言!” “哼,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慕云舒脸色极为难看的起身,冲苏穆延一拱手,“父亲,云舒告退,您老慢用!” 说罢就拂袖而去,苏穆延看好好的团圆饭就这么闹得不欢而散,哪还有心思再用膳? 整个人就愣愣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急得荷香在旁帮他抚背,但看他依旧眼也不眨的瞪着远处,不禁急得望向苏沄蓦,“三小姐,相爷这是怎么回事?” “郁火攻心,平时多开解他,别让他郁结在心就成。” 不用看也知道父亲现在是怎么回事,家里有个不听话的女儿,搁谁头上也不会舒心,但看他愣眼望天的模样,苏沄蓦也没了心思吃饭,“走,送父亲回停云阁。” 而那边苏沄曦打了招呼,便径直回了流霞阁看母亲,苏枫聂才刚回府,便听到众人回府的消息,赶到流霞阁,果见长姐坐在母亲床前。 看她身子似较前阵子越发清减,苏枫聂心疼不已,“阿姐,你当真要与慕云舒回王府?” “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看见最疼爱的弟弟进来,苏沄曦这才轻叹了口气,水眸盯着病榻上已经消瘦得皮包骨头的母亲身上,“弟弟,母亲与其这样苟活,还不如死了轻松。” 苏枫聂有些发懵,听不懂她的意思,“阿姐,你是不是被慕云舒给气糊涂了?” “你不懂……”苏沄曦摇摇头,想想又道:“我这阵子在宫里与玉妃娘娘通过气了,她答应会想办法给你升职,你自己也要争气些,别让母亲死不瞑目。” “阿姐,你今天说的话,让人听着都心里害怕。”苏枫聂皱了眉,看她脸色平静,根本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心里莫名的闪过恐慌,“阿姐,你答应弟弟,可别做什么傻事啊?” “放心,大仇未报,阿姐是不会轻易寻死的。”苏沄曦笑笑,面上看似平静,心底的杀意越来越重,最近她老是做着同样的梦,梦里有声音不停的呼唤着她去杀个痛快,而看着那些欺她辱她的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那种畅快无与伦比! 极远又极近的声音响在耳旁,似极了梦里的声音,水眸逐渐升起腥红,感觉到似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一下,瞬间就满眼凶煞的偏过头去,推她的苏枫聂顿时就吓了一跳,退后两步一屁股跌倒在地,小心问道:“阿姐,你怎么了?” 苏沄曦不语,只是表情阴戾的看他,苏枫聂小心的咽了口口水,丝毫不敢乱动,而苏沄曦看着他小会,眼里的猩红逐渐消退,扶额皱眉道:“你怎么摔地上了?” “你不记得刚刚的事了?”看她摇头,苏枫聂把事情说了下,俊脸也起了担忧,“阿姐,你这会不会是思虑过重,影响了神智?” “仇人未死,我这心里日夜不宁,”苏沄曦拢着眉心,起身道:“你防着些秦萧,这个人来历不明又城府极深,他若试探你,你死也不能将玉妃与我们的事情告诉他。” 说罢就要出去,哪知才转出屏风,就见门口有人影一闪而逝,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苏沄曦顿时就厉了神色,跟着跑了出去,“枫聂,快追!” 两人一路追出流霞阁,只看见有衣角消失有远处便不见踪影,人肯定是追不上了。 苏枫聂气得跳脚,“阿姐,这该怎么办?” “无妨。”眼神淡淡的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随即也离开了流霞阁,“你好生照看母亲,我回汀兰阁看看便回王府了,有什么事情就去王府找我。” 苏沄曦回到汀兰阁就见慕云舒正虎着脸坐在厅里,苏沄曦也不理他的臭脸,径直坐到他对面,满脸冷淡道:“你刚刚去了流霞阁。” 话里用的肯定句而非疑问,慕云舒露了戾意,阴声道:“你与秦萧和玉妃又怎么撑到一块儿?苏沄曦,你明知他们是我的对头你还亲近他们,你找死是不是!” “王爷似乎忘了,你关了我两年,我与你也不再是同一条战线。”神情冷淡的摆弄着手里的茶盏,漫不经心的道:“你与他们怎么样我管不着,你也少来管我的事情。” “苏沄曦,你简直就是在作死!”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慕云舒摔了手里的茶盏,不想和她再在相府里丢人现眼,一把将她拽出了汀兰阁:“走,回王府!” 一路找到停云阁,苏穆延见到一双儿女,心情已经好转,看见他俩进来,又禁不住冷哼了声,荷香在旁轻声抚慰,“相爷,孩子们来了,您就别绷着脸了。” 苏沄曦闻声却是冷冷瞥了她一眼,眼里怒意不言而喻:“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第四百三十五章:路遇刺客 “用不着你说好话,”苏沄曦冷着脸,但看一句话又惹得苏穆延气吼吼起来,淡声道:“爹爹,女儿久未归王府,也不知府里怎么样了,今日先回王府,改日再来看您。” “您也甭为了女儿操心生气,女儿看着母亲形销骨立的躺在病榻上,而某些人不要脸的奴才反倒活得滋润有味,女儿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她就是看不惯荷香踩着母亲的肩头有了今天的地位,死都不会变。 苏穆延看她处处针对荷香,又提到了沈漪澜,也没了骂她的心思。摆摆手,示意他俩尽管离开,“你母亲自有人好生照看着,不用你担心。” “那便好,否则哪日母亲没了,我可是会找那贱婢拼命的。”也不管在场的人心里是何想法,苏沄曦反正一口一个奴才贱婢的,自己心里爽了就成。 但看荷香白皙的面皮胀得通红,冷笑一声,便径直出了停云阁。 慕云舒也着实服了她现在的嚣张跋扈,无言的拱了拱手,他们相府自己闹出来的事,他们自己受着吧,他也没那个心思去调解。 但看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停云阁,荷香才委屈得轻泣出声,苏穆延气得一巴掌拍在椅背上:“这个孽子!” “相爷,是荷香不好,荷香不哭了,您别生气……”含着眼泪忍住哭泣,越发的楚楚可怜,看得苏穆延恼极了苏沄曦,又拿她没个办法,“以后她要再来,你就别见她!” “爹爹,大姐现在也是有主意的人,您老就别跟着操心了。”苏沄蓦宽慰了句,现在的苏沄曦比以往更固执,就算是苏穆延要劝,她也未必听得进去。 “她在王府与慕云舒作对,回娘家了又与众人合不来,她还年轻,怎么就这般作死?” 苏穆延心伤不已,“若是没个依靠,她以后该怎么活啊?” “大姐敢这般肆意妄为,想来也是有依靠的,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苏沄蓦轻声宽慰,心里也在琢磨,照理来说苏沄曦就算恨慕云舒对她不公,表面上也该和气些,这般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架势,看来她背后的人应该也不会弱。 与云深对望了眼,他眸里也浮起了疑惑,见苏穆延神情低落,吩咐荷香好生照料着,两人便也出了相府,回宁王府去。 而那边慕云舒与苏沄曦上了马车,两人各自就立即冷了脸,慕云舒看她神色不耐的窝在角落里,皱眉不悦道:“苏沄曦,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水眸掠过他,又凉凉笑道:“怎么着,想与我握手言和?” 慕云舒本有心想与她谈谈,但看她的态度,怒火又涌了起来,“本王是关了你两年不假,可也从来没短你的吃穿用度,盈盈更是被你想尽办法折腾跑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是你自己自作自受,慕盈盈才会宁愿跑回南缰也不嫁给你,与我何干?”苏沄曦干脆闭了眼,不想再与他交谈,“你还是省了那份心,别再来招惹我!” 慕云舒却没打算放过她,欺上前来捏住她的下巴怒瞪着那双仿若秋水般的眸子,“苏沄曦,你是不是又抱住了慕云庭的大腿,所以才敢在我面前这么有恃无恐?” “我没有你那么下作!”恼得就要拍开他的手,奈何慕云舒手劲奇大,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苏沄曦气得两手乱挠,尖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手,却依旧不肯松开。 正僵持间,忽觉马车停了下来,两人动作陡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凌厉的破空声响起,慕云舒瞳孔紧缩,厉喝一声:“快躲!” 苏沄曦乃是名门闺秀,打小就没见过什么凶险之事,当时就愣在了那里,慕云舒刚要伏低身子,看她还不知所措的愣着,当即毫不犹豫的猛扯了她一把,滚落在车厢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长箭带着杀气急飘进车厢,擦着苏沄曦的脸颊钉入了车厢。 细嫩的面皮被长箭带起来的劲风刮得生疼,看看犹自在颤抖的箭尾,苏沄曦霎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一片苍白。 看那长箭钉入的位置,如果刚刚慕云舒没有拉自己一把,那此刻长箭就不是钉进车厢,而是钉入了自己的太阳穴,变成一具死尸。 心里一阵后怕,看向慕云舒的眼神也缓和了许多,慕云舒此刻却没有心思去猜她的心思,脸色黑沉,抽出腰间软剑,拽着她就出了车厢。 马车不知何时已然行至偏僻的车道上,来往不见人影,慕云舒站在马车上看着逐步围上来的十来个蒙脸黑衣人,心里一阵叫苦,他的武艺在江湖上虽然勉强能跻身一流,可双拳难敌四手,现在又带了个什么都不会的苏沄曦,只怕要凶多吉少。 当即掏出随身的信号弹放入空中,拽着苏沄曦就跳下了马车,背靠着马车做以腹背受敌,沉声道:“待会儿我缠住这些人,你赶紧跑回相府求救!” 苏沄曦白着脸躲在他身后,早已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直流:“我,我腿软……” “那就驾马车跑!”慕云舒恼极,生死关头还这般无用,活该受死! 听他凶恶的口气,苏沄曦忍不住就哭出了声,有心想帮忙逃出生天,奈何身子早已吓软,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慕云舒,我动不了了,也不会驾马车……” “你!”看着蒙面人已经举剑攻上前来,慕云舒怒极,却又拿她没办法,只得扬剑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同样是姐妹,苏沄蓦敢上战场杀敌,你却只会引颈受戮!” 叮叮当当的长剑撞击声不绝于耳,混着女人的尖叫声划破长空,慕云舒被她叫得心神不宁,转眼间臂上又挨了一剑,闷哼一声倒退回了苏沄曦身旁。 看蒙面人步步紧逼过来,纵然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慕云舒还是咬着牙举剑反击,正自酣斗间,就见有蒙面人朝着苏沄曦狠狠一剑刺了过去,她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顾着尖叫,慕云舒顿时气得要死,飞扑过去厉叫一声:“快躲!” 第四百三十六章:灭口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慕云舒扑了过来舍身相救,蒙面人的剑尖被挑得一斜,顺势就刺入了慕云舒的右臂,再狠狠拔出,霎时就疼得他直吸冷气,手里的软剑差点就握不住了。 血水从伤口喷涌而出,很快就染红了衣袖,眼见那些蒙面人长剑上还滴着鲜血,如同死神般逐步逼了上来苏沄曦哪见过这般阵仗,两眼翻白,竟似要晕过去。 生死关头,慕云舒恼得狠狠掐了把她的手臂,疼得苏沄曦霎时就清醒过来,水眸含了怒意,慕云舒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将软剑往她手里一塞,“拿着,谁过来就砍谁!” 剑柄上还沾着慕云舒的鲜血,滑不溜秋的腻感惊得苏沄曦就想把剑扔了出去,但看蒙面人逼了上来,也顾不得许多,闭了眼就一阵乱哭乱砍,“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可预想中的打斗却没有发生,耳中听得有剑身相撞的清鸣声响起,苏沄曦狐疑的睁开眼,就见场中多了一黑一白两道飘逸身影,靠背扬剑,与那些蒙面人正斗得风声水起。 黑色身影剑法精妙,手中长剑耀出朵朵绚烂剑花,剑影笼罩了多数的蒙面人。 而白色身影虽不如黑色身影那般武艺高强,但仗着手中长剑锋利,也如砍瓜切菜般,将蒙面人打了个落水流水。 偶尔间黑白身影跳跃腾挪之间,与苏沄曦和慕云舒打了照面,把两人都惊掉了下巴,慕云深武艺高深可以理解,什么时候苏沄蓦竟也能称得上武林高手了! 看看场中与蒙面人酣斗还不落下风的苏沄蓦,挽剑挥舞间清灵飘逸,宛若惊鸿,再看身边吓得三魂七魄都少了一半的苏沄曦,慕云舒心底越发的不是个滋味,真恨不得抽自己个大耳刮子! 到手的瑰宝活生生让给了对手,世上还能找出比他更蠢的人吗?! 而场中的局势一边倒,不多时就见蒙面人已经死伤过半,余下的蒙面人眼看不敌,一声唿哨,瞬间便逃向了远处,不见踪影。 “哎,人逃了,你俩赶紧去追啊!”苏沄曦急得直跳脚,那伙人不知来路还想要她和慕云舒的命,若是任由他们逃走,还不知道要留下多大的隐患。 两人收剑走上前来,慕云深听见她的话摇头道:“穷寇莫追,更何况这些人皆是杀手,你们还是想想到底得罪了谁,要下此狠手杀了你们。” 蒙面人走了,苏沄曦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瞥了两人一眼,阴阳怪气道:“哼,我看你们俩就是成心要给我们留下隐患才故意不追。” “照姐姐的说话,那我和云深就不该出手相助?”苏沄蓦冷笑,“自己见识短浅还要赖旁人办事不公,也就只有你苏沄曦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什么意思?”苏沄曦顿时恼了脸,“我们又没求着你来救,你还想我感谢你?” “既然如此,那我把那伙人叫回来,让你好好的跟他们打上一场!死了算你活该!” 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苏沄蓦怒怼了句,看了眼流血过度,伤得快死的慕云舒,从袖笼里拿出药瓶倒出颗晶莹剔透的药丸来,没好气的道:“张嘴!” “凭什么你说张嘴就张嘴?”侧身挡在慕云舒身前,满脸冷笑:“苏沄蓦,用不着你假好心,你素来不喜慕云舒,谁知道你给他的会不会是颗毒药!” “苏沄曦,你烦不烦?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般恶毒?”明眸不耐的盯着她,收回药丸退开了两步,“既然怕我给毒药,那你倒是送他去医馆啊?” 这块地方极为偏僻,自己和云深也是看见了信号弹,又循着尖叫声一路追过来,本不想管他们俩的死活,但无奈道义尚存,不能见死还袖手旁观,只是没想到会遇上个疯婆娘。 退开两步不想再管他们俩的闲事,苏沄曦却白了脸,慕云舒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自己又不会驾车,这般拖下去,迟早要把慕云舒给耗死。 水眸里闪过恼怒,她的确巴不得慕云舒去死,却不是以这种方式,此刻自己狠话又说了出去,不由得尴尬的顿在那里,不知该从何下手。 “苏沄曦,你就是个没丁点用的蠢婆娘……”慕云舒虽然伤得颇重,但意识仍在,喃喃了句,朝着苏沄蓦伸出了手:“毒药我也认了……” 瞧他们俩一口一个毒药的,苏沄蓦也没了好脾气,她还舍不得自己的灵药给他们呢,这两人倒好,还生气自己下毒。也不想想,她要是下毒,刚才还救他们干甚? 直接让他们死在那伙蒙面人手里岂不更干脆。 午夜时分,偌大的皇宫万籁俱寂,有黑影利落的奔向了锦绣宫。 锦绣宫的寝殿里传出似有若无的吟哦声,透着欢靡气息,斩云在外殿迟疑了下,还是靠近了内殿,轻声道:“主子,任务失败了。” 内殿宽大的锦榻上,两条人影交缠在一起,男子精瘦的背脊上流着汗,正欲猛攻的动作闻声顿时就停了下来,惹得底下的人儿一声娇yin,抓着他的肩膀媚眼如丝道:“萧哥……” “乖,忍忍。”秦萧坐起身来,任由身后的玉锦绣柔若无骨的攀上他的肩头,眼神凌厉的看向斩云:“怎么回事?” 斩云垂着头,眼里一片懊恼,“本来万无一失,可后来慕云深与苏沄蓦到来,咱们的人不敌他们,便败退了。” “嗯?”这话顿时让玉锦绣提起了兴趣,眼里的情欲消退了些,扳过秦萧的脸,疑惑道:“萧哥,你这是去刺杀谁?怎么又和宁王府扯上了关系?” “慕云舒。”秦萧随口回了句,掩去真正意图,反正他们不和,说给她听也没关系。 玉锦绣闻声却瞬间脸色不悦起来:“今日慕云舒接苏沄曦回王府,你杀慕云舒,岂不是要连苏沄曦也一并灭了口?” 看出她的维护之意,秦萧心底冷笑,示意斩云退走,转身手就抚上了她的敏感地方,轻声调笑道:“一个小小的苏沄曦杀了也就杀了,哪值得玉儿你去为她费心?” 第四百三十七章:各怀心思 尚在情潮中的身子被他挑逗得顿时忍不住颤栗了下,咬牙忍住那股可耻的欲望,玉锦绣抬手啪的打开他的手,恼道:“萧哥,我再和你说一遍,不许动苏沄曦!” “玉儿?……”儒雅温润的俊脸上含了委屈,略带着不甘恼怒的低吼:“苏沄曦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到底为什么要护着她!” “反正你不能动她!”玉锦绣的犟脾气也上来了,起身披了锦纱,脸色一片冰冷,“萧哥,你走吧,以后夜间不要再来锦绣宫!” “玉儿,你居然为了个苏沄曦而驳斥我?”秦萧满眼的不敢置信,冷笑着踏下锦榻,“好好好,没想到咱们俩多年的情谊竟然还比不上个苏沄曦,好,我走!” 胡乱裹了外袍就奔出了锦绣宫,隐在了茫茫暗夜里,玉锦绣看他远去的背影,心头一阵落寞,萧哥,你执意要灭苏沄曦,难道真的背着我起了反心? 立在寝殿门口良久,幽声叹了气,正准备转身回去,慕云庭从外面闪身进来,看她满脸幽怨,不由皱了眉:“母妃,你又见了秦萧?” 玉锦绣怅然点头,与萧哥这么多年情谊,为了庭儿的大业,今日算是彻底闹掰了。 “我已经叫他日后不要再来锦绣宫,庭儿,秦萧心计重,我斥了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你多留心些,别着了他的道。” “母妃你早就该如此了,秦萧乃前朝皇室,与他合作无疑与虎谋皮。” 惊喜突如其来,简直大快人心,丹凤眼里这才露了浓浓笑意,母妃夜半与秦萧秘会,锦绣宫里早就流言蜚语四起,幸而她及早收手,否则非传到父皇耳里去不可。 父皇可是当朝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耻辱?届时整个玉家都得陪葬。 但看母妃神色忧伤,知她还是放不下与秦萧之间的情分,上前两步轻声宽慰道:“母妃,您再忍忍,等儿子得了大统,自会让您过上舒心日子。” “母妃就你这么个孩子,不为你打算还能为谁打算呢。”玉锦绣摇头叹气,心着涩意难平,摆了手慢慢进殿:“这些日子你也忙着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见她神形萧索,不欲多言,慕云庭也只能拱手告退,转身出了寝殿。 母妃与秦萧自前朝灭亡后,他们之间的情分便已经是桩极大的隐患,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也绝不允两人搅和在一直起! 秦萧憋着怒气一路急回公主府,斩云早已经在府门前等候,看见他回来,迎上前去低声道:“主子,情况如何?” “玉锦绣果然与苏沄曦结盟,”秦萧大步进府,他故意叫斩云去刺杀慕云舒和苏沄曦,再去锦绣宫禀报,为的就是想要刺探玉锦绣和苏沄曦之间的关系。 幸而他早已做了安排,留了后手,“去吩咐咱们的人,准备在祭天时动手。” 前有秦姝儿之事,后又玉锦绣怀疑,已经由不得他再多犹豫,只能先下手为强。 “是!”斩云激昂应声,他们这些前朝遗民为了等这句话早已筹备多年,好不容易等至今日,自当是好好干上一场,杀他个片甲不留,血流成河! 想到以小小的燕紫花就迫得自己不得不提前动手的罪魁祸首,秦萧站在花园里,望着一片黑暗的听雨楼,不由得皱了眉:“秦姝儿何在?” 管家跟在他身后,听见问话忙答道:“主子,中午时分皇后娘娘派人来接郡主进宫说话,奴才没法子阻拦,只能让郡主去了。” 文卿含?她素来不理这些杂事,怎么会突然叫秦姝儿进宫? 凤仪宫与宁王府走的颇近,难道说是宁王两口子查到了什么?自打初次在凤仪宫见过苏沄蓦之后,公主府里就经常闹刺客,也不知是否是他们早已起疑? 脸色黑成炭,自以为处处谨慎,便可谋得最佳时机一举逼宫,光复前朝,如今看来无处不是破绽,只能更加小心处事,别让他们抓到实质性把柄。 早间苏沄蓦还是习惯性的去了凤仪宫,正赶上文皇后和秦姝儿正在宫里用早膳,文皇后看见她来,眼里顿时就露了笑:“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怎么不在府里歇着?” 苏沄蓦浅笑着摇头,坐在她身边亲昵道:“这段时间天天陪着娘娘,突然间见不着了,还点儿不习惯,便想着还是干脆进宫来瞧瞧。” “就你这小嘴说话能甜到人心坎里去。”文皇后失笑看她,不过这天天见着的人突然看不见了,心里也确实怪想念的。 叫来华琴给她布上碗筷,见她又盯着不敢抬头的秦姝儿,不禁笑道:“这就是你昨日走时说要找进宫来的姝儿郡主,年方十六,小丫头性子弱,说话可得柔和些。” “娘娘!……”苏沄蓦不依的扮了个苦脸,她有那么凶悍泼辣吗? 文皇后却是笑着摇头,她可是见过蓦儿的威风,都敢跟圣上别劲,就别说这么个娇滴滴连头都不敢抬的丫头片子,就算是自己,碰上她火力全开的时候,也得避其锋芒。 有了文皇后叮嘱,但看秦姝儿也真是吓得拧着手帕大气都不敢的模样,也只得尽量以最温和的声音说道:“姝儿,你平时在府里都用些什么膳食,这些可都合你的胃口?” 秦姝儿从小就被严加管束,后又有秦萧终日对她冷言厉色,府里的下人皆当她是个小透明,无人尊宠,又甚少见过世面,也就养成了她怯弱胆小的性子。 这会儿见皇后与公主齐齐上阵,从昨天开始就心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哪敢回她的话,感觉到有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得僵硬的点了点头。 “胆子还是太小了。”看她吓得就差抱头缩在角落里求饶了,苏沄蓦也不好再开口,文皇后见状,也只得让华琴送她房,省得还没怎么着就被吓出个好歹来。 也不知秦萧怎么管教的孩子,姝儿打小看着甚是聪明机灵,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悟通因果 见秦姝儿白着脸,如蒙赦令般急急的走远了,文皇后忍不住就叹了气:“你说昭蓉好好的怎么就生了这个么怪病?秦萧也不会管教孩子,活生生把郡主带成了这般模样。” “不是秦萧不会管教孩子,而是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昭蓉公主母女身上。”见周围没有了闲杂人,苏沄蓦这才将公主府的状况说给了文皇后,文皇后听得怒不可遏,拍桌道:“这简直就是禽兽不如!没想到秦萧竟然在公主府虐待她们母女!” “这事尚需要证实。”虽然知道这些么信息,却苦于没有实证去揭发他,苏沄蓦拧眉道:“娘娘,现在昭蓉公主患病,仅剩姝儿郡主这根独苗,还请您多留她在宫中些时日。” “这是自然,”文皇后点头,她若有心留人,谁还敢从她凤仪宫抢人不成? 素来温和的脸上浮起恼意,“若当真如你猜测,那秦萧绝对是狼子野心,只可惜圣上如今身子不好,也只能辛苦你们多注意些秦萧,别让他祸乱了朝纲。” “父皇身子不好是必然,亏空太多,现在是在跟阎王爷抢饭吃。”苏沄蓦摇摇头,“圣上应该早下决断,否则这般拖延下去,朝堂必有一乱。” “我和哥哥皆劝过圣上,他执意如此,我们也无法劝之。”文皇后叹气,“说得多了,圣上便说后宫不得干政,只能先由着他去了。” “也许圣上心中早有决断,娘娘您也别着操心了,咱们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成。”来古代也有些年头了,苏沄蓦早已看开,她与云深只盼国泰民安,其他的,自有天定。 继承皇位,也就代表着继承了整个平朝的责任,整个民族的兴衰都落在了肩上,凭心而论,她倒不希望云深担上此责,谁有能力,便尽可问鼎至尊。 秦姝儿极其胆小,还没开口说话便就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苏沄蓦早膳后又试探了几回,见根本问不出什么来,也只得无奈放弃,告辞出宫。 想着秦萧平素最爱去的地方便是寒山寺,约了云深一同前往,却见寺里虽然依旧香火鼎盛,但不少小和尚都是紧绷着脸行色匆匆的模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依旧选了之前的院落,才进月洞门,就见秦萧正从原先的院落里与人边交谈边走了出来,抬头就见苏沄蓦一行人,顿时惊诧了下,随即扬起笑脸来:“宁王,公主,这么巧。” “今天不是十五,驸马也在这里,确实挺巧。”苏沄蓦笑着应对了句,慕云深也微笑点头道:“听说这里的送子观音极灵,我便与蓦儿一同来瞧瞧。” 秦萧眸色暗了暗,这两人怎么可能会信愚民的那一套?只是两人已经如此说了,也不便拆穿,“寒山寺的菩萨的确灵验,两位可以试试。” 说着又歉意的笑笑:“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慕云深与苏沄蓦皆是含笑点头,目送他出了月洞,方才进了他隔壁的院落,才进厢房,慕云深就立即唤来了朔风:“你去跟着秦萧,务必要弄清楚他在此弄什么名堂。” 朔风领命而去,两人见左右也无事,便又出了院落,在寺庙里闲逛起来。 那边秦萧出了月洞,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身旁的斩云也黑了脸:“主子,没想到宁王夫妇会跟上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秦萧气得咬牙切齿,“吩咐下去,叫那些人都小心些,千万别被他们俩抓住了什么把柄。” 想想又道:“严密监视觉远那伙人,既然拉拢不了他们那帮顽固的家伙,那必要的时候就,”说着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的狠辣生生破坏了儒雅的面孔。 “属下明白。”斩云会意的点头,那个老秃驴怎么游说都固执的不肯加入他们,若不是怕他死了他那些弟子会闹出什么事来,早就一刀砍了他。 斩云转身飞快的朝后山的方向去了,留下秦萧站在原地,眼光闪烁不定,慕云深与苏沄蓦的到来,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碰上? 上次来寒山寺时,已近冬日,满山满岭皆是萧索之态,春日再游,已是草长莺飞一片蓬勃生机,山径两旁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引来无数的蜂蝶为之忙碌。 两人轻声谈笑,沿着山路往上走,快至半山腰时,就见山腰凉亭里坐着两人,走得近了,竟是觉远大师和名老熟人,苏沄蓦看他眉目低垂佛相庄严的模样,惊异道:“张丰?” “公主,小僧悟因。”张丰,也就是悟因,垂着眉低低宣了声佛号,一旁的觉远早在上次就领教了苏沄蓦的佛法,这会儿也难免诧异,“公主与贫僧的关门弟子是故旧?” 经年往事在心底铺陈开来,想到在王下村的那段宁静日子,朴素的婶娘与王叔,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感叹,“在西域时曾得悟因师傅送药救助夫君,结下善缘,没想到再见之日,昔日的俊朗公子竟已成了大师座下高徒。” “原来还竟有此缘分。”觉远大师念了声佛,垂眸慈详的看向爱徒,充满佛性的眼里带着宽容与理解,“贫僧在江南云游时偶遇悟因,知他心中被因果所困,又具慧根,便收了关门弟子,如今随贫僧在寒山寺修行。” 被什么因果所困,苏沄蓦与慕云深心中皆是清楚,只是爱情没有礼让,若是叫他让出蓦儿成全旁人,杀了他也办不到。 但看蓦儿素颜如花,垂眸浅笑,早春的轻风拂动她鬓边的碎发,发间的珠玉流苏随着轻风微荡,荡得慕云深的心也快跟着融化起来,星眸含笑,紧紧握住了她的纤手。 悟因看着两人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眼中闪过苦涩,他来京中,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遇见她,此刻见她伉俪情深,也该死心了。 微闭了闭眼,沉声道:“师傅,徒儿愿意烙上戒疤,从此青灯古佛,修行一生。” 第四百三十九章:怒目金刚 慕云深这才注意到悟因虽然光头,但顶上并未烙疤,看他下定决心,难免轻叹了声,有些事情,旁人帮不上半分,只能靠自己化解。 “阿弥陀佛。”觉远大师竖掌宣了佛号,“无欲无求,从此六根清净……” 苏沄蓦听得摇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张丰亦或是悟因,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自己既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不再走进他的人生便是对他最好的结果。 明眸远眸,看山下寺庙里行人来来往往,苏沄蓦皱了眉头,“觉远大师,恕我冒昧的问上一句,寒山寺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瞧着与前次的气氛截然不同?” 问及心中隐痛,觉远大师也沉了脸:“公主,佛祖在心里的人,纵然不羁也行不出坏事,而某些满嘴佛祖道德的人,心中却是一片黑暗,哪里是行善,分明就是作恶。” “你是说捐那座金身的人?”明眸微闪,苏沄蓦并未言明是谁,而一旁的慕云深已经提高了警惕,但见觉远大师点头,正要说话,慕云深陡然一起轻喝:“小心!” 说明迟那时快,凌厉的破空声骤然而至,来不及反应就见慕云深已经执剑打下了枚弩箭,瞧那去势,应是直奔觉远大师的喉咙而去。 弩箭和手法皆与江南审问道人时极为相像,两人沉了脸色,朝着山林里望去,但见轻风过岗,树梢乱动,哪里还能见得前人影? 倒是觉远大师虽然差点死于非命,却还面色平和的宽慰他俩:“王爷与公主不必忧心,贼人之所以被称为贼人,乃是天理循环,由不得他作恶,最终只是个贼人。” 听他又打起了谒语,苏沄蓦皱眉道:“大师可是知道些什么?” “贫僧所知,皆已告知两位,两位顺藤摸瓜即可。”觉远摇摇头,他一心向佛,虽然挂了住持的名却常年云游在外,寺庙一直都由叛徒把握着。 那贼人虽然屡次劝诫自己要与他同流合污,皆被严词拒绝,至于他私底下与那伙叛徒做了什么,他是当真不清楚。 觉远大师常年在外,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很正常,苏沄蓦叹了气,“既然如此,那大师也莫再留在寒山寺,带了您的关门弟子继续云游为上,以免再遭屠戮。” “师傅早已此意,算出公主您与王爷近日会上寒山寺,才特意留下来见您一面。”悟因竖掌低低解释了句,若非如此,他与师傅早已在千里之外云游。 “宁王府替天下苍生谢过大师慈悲。”这下慕云深也是惊了,本以为是巧遇,哪知乃是觉远大师冒着性命之危留下来告知他们贼人之事。 “阿弥陀佛,宁王过誉了,此间事了,贫僧不会再回寒山寺,”觉远大师站起身来,须眉随风而动,行礼离开:“经此一别,咱们有缘再会。” “大师洒脱,他日再会,再与大师讨论佛法。”两人合掌还礼,悟因看着师傅离开,也抬步跟了上去,正要跨出亭子,又转过身来,微垂着眼道:“两位施主,小僧昨日偶然路过那恶人时听他提及什么火药,还请两位施主多多用心,莫让恶人得逞。” 说罢微微垂首行礼,追随着觉远的身影远去,苏沄蓦看两人逐渐消失在山径上,微叹了气:“这一别,便是山高水长,也不知何日才会再相见了。” “有缘自会相见,”轻揽了她,星眸闪过悠远,佛道中人讲究随缘,凡事莫要强求,就像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强求只会酿苦果,得不偿失。 不愿她沉溺在对男人的念想中,就算是和尚也不行,慕云深故意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悟因刚刚提到的火药,莫非是秦萧想在祭天大典时想用此狠计?” “十有八九如此。”提及正事,苏沄蓦瞬间就正了神色,明眸里光华灼灼,“明天便是祭天大典,咱们赶紧回去,夜半时再去祭天神坛查看,确保万无一失。” 此法最能保证祭天时的安全,慕云深点头:“行,那咱们现在就赶紧回去。” “别急,秦萧表面上在寒山寺塑菩萨金身,背地里却是想以寒山寺为据点作恶,绝不能让他轻易玷污了佛门净地。” 苏沄蓦神秘一笑,拉着他起身下山,秦萧想作恶,她偏不让他如愿。 在院里用过午膳,寒山寺的斋饭果然堪称一绝,清淡爽口,菜香四溢。 用膳之后又在院里歇息了小会儿,朔风来报,秦萧的院落防守极严,根本无法靠近,而他虽然在寺庙里四处走动,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走,咱们也该回去了。”苏沄蓦笑着摆摆手,吩咐众人收拾行装离开。 才出院门,就见秦萧正从月洞那边回来,迎头碰上,秦萧纵然不喜,也还是勉强笑着打了招呼:“宁王,公主,这是准备返程?” “有道是心诚则灵,拜过就好。”明眸微眯,苏沄蓦冲他露齿一笑:“不过我与云深商量着也在庙里塑像,驸马常年在寒山寺走动,不知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塑像?那他们岂不是经常要来?秦萧眼神瞬间厉了下,强压下那股怒气,缓和了下神色才问道:“不知你们二位是想塑送子娘娘像,还是其他?” “这个……”明眸眨呀眨的望向慕云深,沉吟道:“云深,你觉得塑哪座像最为合适?” 慕云深看她一本正经的捉弄人,失笑的摇摇头,“蓦儿你看着办就好。” “既然这样,那就塑怒目金刚,”苏沄蓦下定决心的狠点了头,“前次咱们的孩儿便是**人所害,现今小人当道,需得用怒目金刚好好惩治那些小人!” “公主,哪有人塑金刚像的?”秦萧被她指桑骂槐的刺得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反驳了句,苏沄蓦却是朝他眯眯笑:“怒目金刚专治恶人,还世人朗朗乾坤,就他了!” 慕云深满目宠溺,完全的宠妻狂魔,“蓦儿觉得金刚好,那就塑怒目金刚神像!” 第四百四十章:祭天神坛 慕云深满目宠溺,极尽温柔,蓦儿是他的心头好,她决定金刚,那便就是金刚。 话朝着身旁跟起来的小僧人吩咐,清冷眼神却是落在秦萧身上,“此事就这么决定下来,本王会派人来监督进程,金身像需要什么,你们尽管向王府报备即可。” 小僧人点头应是,大名鼎鼎的宁王夫妇愿意在寒山寺塑金刚神像,也是对他们佛法的一种肯定,纵观京都也难找出几座寺庙能有此殊荣。 苏沄蓦听得极为满意,明眸笑弯成了月牙儿,不住的点头,“有了怒目金刚,便就少了恶人,咱们以后的孩儿定当能顺顺利利。” “你开心就好……”俊逸容颜浮起温柔浅笑,拥住她径直出了月洞,一路远去。 秦萧站在原地气得浑身抖个不停,这两人就是强盗行径,强盗! 他费了无数功夫才好不容易在寒山寺里建起据点来,凭什么他们俩想求子就要跑到这里来塑怒目金刚!我呸!还要派人来监督,不就是想监视自己吗! 谁求子不是塑送子娘娘像,偏那苏沄蓦还要红口白牙的一口一个怒目金刚镇恶人,活生生让自己受了这口恶气还反驳不得,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斩云站在一旁看自家主子都被气白了脸,小心翼翼的道:“主子,不如属下跟上去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也吃吃苦头?” “你教训他们?刺杀慕云舒时你的苦头还没吃够?”骂又骂不了,打又打不过,秦萧气得血往头上涌,他怎么就那么倒霉,会碰上这两个瘟神! “那个……”斩云被训了一顿,低垂下头有话也不敢说,秦萧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越发的火往头上冒:“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斩云被骂得一激灵,挺直了身子沉声道:“主子,觉远那个老和尚见过宁王夫妇之后就无影无踪了,咱们的人怎么也找不着他的踪迹。” “一个秃驴也看不住,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下秦萧是真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人家见完该见的人就潇洒走了,想要知道肯定是给苏沄曦他们透露了自己的意图! 斩云被他吓了一跳,看他嘴角还隐有血迹,不禁慌了神,“主子,您没事吧?” “还死不了!”怒火攻心血气上涌而已,儒雅的脸庞已经扭曲狰狞,“去,叫咱们的人加快速度,务必要在祭天大典上给我杀了早就该死的嘉明帝!” 他们的宿怨早就结了下来,前朝皇室宗族所流的鲜血,就在明日让慕家统统还回来! 苏沄蓦与慕云深一路赶回王府,稍作歇息,等过了午夜,便带着人赶往了祭天神坛。 祭天神坛原建在南郊,今次只是稍加改建而已,并未大兴土木,周围建有祭天所用的祈年殿,再往外延伸,宫殿群鳞次栉比,圈出偌大的祭天场所。 苏沄蓦众人趁黑越过祈年殿,一路摸向正中央的祭天神坛,眼着长长的阶梯一路往向延伸至巨大的神坛,前头探路的朔风已回来,声音极低道:“主子,上面有人。” 神坛四方皆有上下的阶梯,慕云深点头,“各带一队人,绝能不让那些人走脱。” 苏沄蓦又接了一句,“无论死活,逮住就先点穴卸了下巴。” 着实是被那些喜欢吞毒自杀的死士弄烦了,朔风点头,与煦沐和卫杰各带了人马分散开来,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而慕云深带着苏沄蓦,也领了一队人,快速的摸向神坛。 汉白玉的阶梯在黑夜里闪烁着淡淡光芒,一路延伸至天幕,仿佛看不到尽头,可众人皆是武艺高手,几个呼吸间纵身跳跃,便已摸到了神坛边缘。 清冷月辉倾泻而来,在巨大的神坛广场撒落一地银辉,广场中央摆着尊硕大的三足香炉,此时正有十来名黑衣人围在香炉前,似在捣鼓着什么。 慕云深见朔风他们皆已准备就绪,顿时就抢先攻了上去,众人见状,也齐齐跟上。 那些埋头干活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团团围住,互相看了眼,一声唿哨就要各自突围,慕云深哪还容得了他们走脱,毫不犹豫就扬剑杀入战圈。 主子都已经身先士卒,余下的众人自是一窝蜂的涌了上去,只听见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还没杀过十招,地上已经倒了一片人。 清点了下,十二人黑衣人有七个已经死了,还余五个活口被点穴卸了下巴,留下卫杰辅佐审问,其余的皆被慕云深派了出去仔细检查神坛,确保万无一失。 苏沄蓦看了眼被卫杰拎到一旁角落里的五名黑衣人,明眸闪过怒意,“说,你们谁是主使?谁举报有功,我饶他不死!” 此话等于没问,几人皆是怒瞪着她,大有要杀要剐随便的意思,苏沄蓦也没指望这样就能问出什么话来,拿了药瓶递给卫杰,纤指随意指了名黑衣人,“洒他身上去,你自己小心些,别沾上了粉末,这东西可是药石无解。” 这话听得人心惊,哪有人制毒了还不配解药的?卫杰心里一哆嗦,王妃的药术他可是早就见识过了,她都说无解了,那自己怎么着也得小心些。 夜里有寒风吹过,苏沄蓦指的那名黑衣人坐在人堆中间,如此一来,只要卫杰手一抖,旁边的人也必定跟着遭殃。 刚刚苏沄蓦的那番话大家可都是听见了,药石无解的东西,谁也不想沾染上,只可惜被点了穴道,谁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杰拿着药瓶凑了过来。 卫杰也是聪明人,否则也做不了暗堂的老大,见苏沄蓦点了中间的人,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阴笑着凑上前去,故意道:“哎,手怎么有点儿抖?” 但见众黑衣人瞬间就黑了脸,卫杰咧嘴嘿笑道:“各位大兄弟,对不住了,既然你们都不肯说,我晚上又喝了点酒眼神不太好,要是撒错了人,你们见了阎王可别赖我,得赖你们那万恶的主子。” 说着就上前瞅了几眼,作势欲倒,吓得面前的黑衣人顿时就脸色煞白,朝着旁边急打眼色,卫杰看他眼睛都快眨抽筋了,这才恍然大悟道:“哦,你说旁边这位才是对吧?” 第四百四十一章:果然有猫腻 顺势就转到旁边的黑衣人身前,那黑衣人本还庆幸自己离得最远,这下没想到他居然跑到自己面前来,顿时就哭丧了脸,使劲的眨着眼色,卫杰疑惑道:“我家主子说了,谁眨眼谁就是愿意说出真相,看来你是愿意说出真相?” 不等他点头,卫杰又道:“什么,你说想毒死最旁边的那个人?放心,你既然愿意降了咱们,你的要求我一定帮你实现!” 黑衣人听得瞪圆了眼睛,他是打了眼色不错,但什么时候说要杀死最旁边的那个人? 只可惜卫杰不会给他辩驳的机会,拿了药瓶转到另一边的黑衣人身前,嘴里念念有词,“大兄弟,你要死了就怪他,千万别来怪我!” 药瓶微斜,眼睛已经能看见瓶里的粉末在慢慢往外滑落,黑衣人怒极却又无可奈何,猛眨着眼,他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让那些人好过! “卫杰,安上他的下巴。”苏沄蓦不失时机的插了句话,清淡的声音飘着带着丝怜悯,“死也罢了,但无辜受死,总得叫人吐吐心里的怨气,对吧?” 卫杰会意的点头,当即合上那黑衣人的下巴,嘴巴得了自由,那黑衣人立即怒声道:“老子不怕死,但最恨人背叛!你们既然想要我死,我偏就要活着!” 不顾旁边黑衣人猛打眼色,铁青着脸怒道:“祭天神坛周围所有能找得着的香炉里都埋了火药,这群人疯了,想要在祭天大典上造反!” “居然有此事?”苏沄蓦冷了脸色,卫杰忙跑到硕大的三足香炉里一阵捣鼓,果然摸出了不少火药,顿时变了脸色,“主子,的确有火药!” “你去叫他们把所有香炉都搜个遍!”慕云深沉着脸,看向黑衣人:“谁是幕后主使?” “不知。”黑衣人摇头,“我们分属灭帝大队,顶上还有老大与主子联系,平日里老大也只是与我们单纯联系,并不知他们究竟是何人。” “灭帝?”慕云深与苏沄蓦对视了眼,皆想到了从前的抓获的宁三,他是属于灭宁三队,慕云深沉吟了下才道:“原来你们是影楼的人。” 当初抓获宁三时还以为是慕云庭在江南秘密修建的影楼,如今看来影楼的幕后主子是秦萧才对,慕云庭纵然知道有这个东西,也没真正的握上大权。 “你居然知道影楼?”黑衣人明显吓了一跳,影楼极为神秘,从不在江湖上走动,看向慕云深的脸色就多了丝敬畏,慕云深也无意解释,沉眸道:“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没了。”黑衣人倒是想说,但影楼保密极严,他们这些小喽罗根本不知道内里乾坤,苏沄蓦看确实问不出什么来,皱眉道:“假若今日你们任务成功,该如何向上头汇报?” 这个的确是是个大问题,就算知道不了幕后主使,也得麻痹住他。 “任务完成后什么都不用做,远远走掉便是,失败才会上报。”黑衣人很实在的将底透了出来,慕云深皱了眉,唤来卫杰:“你将他们严加看管起来。” 说罢又拉了苏沄蓦,“走,咱们俩进宫去见文皇后。” 苏沄曦自是知他用意,两人谁也没带,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皇宫,此时已经丑时了,宫里的宵禁极严,两人各自拿了令牌,又加以威胁,这才得以进入宫城。 嘉明帝身子不爽快,自年前的分尸惨案后便甚少打理国事,皆是由一帮老臣和几个皇子帮忙处理,慕云深这会儿有急事了也不找他,径直就上了凤仪宫。 凤仪宫的寝殿一片昏暗,文皇后早已歇息,只留小盏炉火照明。 得了守夜的宫女禀报两人来临,忙起身披了衣,见慕苏两人就候在外殿,温和的脸上带了诧异:“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娘娘,有大事需要您帮忙。”苏沄蓦上前两步,将祭天神坛的发现说与她听,末了又道:“既然有人想在祭天时闹事,不排除有大批逆贼会趁此作乱,咱们得防患于未然,调了京郊的骁骑营进城护驾,确保万无一失。” 文皇后听得心惊肉跳,“那些逆贼当真是丧心病狂,香炉埋火药,这是想要一举炸死香炉周围的所有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啊!” “贼人自是不会顾忌太多,他要的也是一网打尽。”慕云深点头,能陪在嘉明帝身边的祭天的无非就是各个后妃皇子重臣,这些人死了,朝堂基本上也就垮了。 “皇后,现在父皇体弱不理朝事,而京都的骁骑营只有父皇的玉玺和您的凤印才能调动,父皇那边实在难以解说,还请您出凤印让骁骑营进城护驾。” “这是自然。”文皇后点头,领了两人进内殿,拿出金灿灿的凤印交予慕云深手上,眸色温和却坚定道:“本宫相信你们,去吧,绝不要让贼人得了逞。” “多谢娘娘信任!”两人躬身行礼,随即便又飞快的隐入了黑夜里。 文皇后站在殿前,看得摇头感叹不已,这两个孩子为了整个平朝的安定付出了无数心血,只盼望老天爷开眼,莫要辜负了他们。 慕苏两人自又是马不蹄的赶到了京郊的骁骑营,巡逻的卫兵倒是认识他们俩,也没多加阻拦,两人一路奔至议事厅,早有小兵去叫了韩林。 韩林睡得正香,被吵起来就赶紧的跑了过来,“王爷,王妃,可是有什么急事?” 慕云深也不多言,拿了凤印出来托在掌心,沉声道:“韩统领,本王命你立即拔营前往南郊祭天神坛,隐在周围的山林里,只等信号一出,立即带人杀出来。” “王爷,您这是?……”韩林听得有些惊慌,宁王他该不是拿了凤印要造反吧?不由得推脱道:“秦都尉没在营里,末将也难调动大军啊?” “难道韩统领只认秦都尉而不认凤印?”苏沄蓦淡声说了句,复又解释道:“韩统领放心,乃是皇后娘娘发现有人意图造反,才特命王爷与本宫前来调兵,让你们进城护驾。”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韩林咬了牙,冲小兵一挥手,“走,拔营去南郊!” 第四百四十二章:刺杀 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风调雨顺民安乐。 这是民间谚语,也意味着龙抬头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嘉明帝也择了此时来祭天。 早春暖阳高照,轻风送来花香,拂得南郊连天的旌旗招摇不止。 所有繁琐步骤皆是按照礼部提前制订好的册子一步步来执行,皇帝皇后着龙凤袍,侧翼随着一众有品阶的妃嫔,皇子和各位王妃及诰命夫人。 朝中大臣按品阶大小随在嘉明帝身后,铺陈开去,偌大的神坛都稍显拥挤。 天地一片肃穆,众人皆是噤声,年轻的国师在香炉旁慷慨陈词,生辟的古话听得众人皆是一阵晕头转向,不知是何意思。 苏沄蓦听了小会儿,实在听不懂国师吐出来的那些词连贯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也就放弃了倾听,明眸四下搜寻,终在百官里面远远瞧见了秦萧。 明眸露了冷笑,他这是怕炸药炸到他,便以都尉的身份参加祭天啊? 秦萧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只是默默的盯着香炉,看里面儿臂粗的香烛在暖风的吹拂下很快的燃烧下去,眼里也浮起了冷笑,只是火药被引燃,呯的一声,这一切便都结束了。 听着国师没完没了的念着祭词,而日头也开始偏午,香烛也燃至最后一段,秦萧开始默默的算着时间,眼也不眨的盯着最后丁点火苗,可眼见火苗渐弱,直至最后熄灭,预想中的大爆炸却并没有到来。 脸色黑如锅底,昨夜并没有回信,就意味着事情办妥,那些火药怎么会没爆炸? 阴戾眼神在人群里巡视了圈,和苏沄蓦的眼神对了个正着,看她笑吟吟的正望着自己,秦萧只觉脑子一热,血往头上涌,肯定又是这个女人坏了他的好事! 眼含煞气,神情扭曲,两眼死死的瞪着她,就欲要发难,苏沄蓦看他怒火冲天的模样,明眸含着讥讽笑意,食指微勾了勾,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秦萧怒不可遏,身形微动了动,却又猛缩回脚,朝着苏沄蓦冷笑,想用激怒法,没门! 就算没有了炸药,他还有旁的招数,朝后望了望,隐在远处围观人群里的斩云朝他打了手势,秦萧见状也稳住了心神,今日绝不能叫他们好过! 眼见秦萧并不上勾,苏沄蓦无趣的换了只腿撑着身体,不过这样也更能说明秦萧是只狡诈的老狐狸,倘或他就是个热血冲头的傻楞子,只就被人灭人了无数回。 无奈的垂着头那年轻的国师继续唱催眠曲,日头正午时,才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而苏沄蓦若不是有慕云深在旁暗撑着她,只怕就要倒头睡下了。 国师身形飘逸的退至苏沄蓦这边,抬眼就见她已经半眯着眼头昏脑胀的模样,不由得朝她一笑,微点了点头。 苏沄蓦被他笑的怪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说人家也是顶着日头在那里不辞辛苦的演讲,她却在下面昏昏欲睡,根本没听进去半个字,不由微红了玉颊,含笑点头回礼。 前任国师垂垂老矣,便告老还乡,将国师之任荐给了自己的得意弟子风凌,风凌上任也不过三年,算是新手上路,此刻见苏沄蓦的俏皮样,不禁失笑的摇了摇头。 慕云深见两人笑来笑去的,轻咳了声,见蓦儿疑惑的偏过头来,就朝前望了望。 原来国师结束了祭词,便由嘉明帝领着众人开始繁琐的祭拜仪式。焚香顶礼,三步九叩,一切完美的无可挑剔, 苏沄蓦自来平朝之后,还从未如此正儿八经的磕头跪拜过,一直跪到两腿酸麻还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心底不禁哀叹,出门前怎么就忘了这茬,没在膝盖上垫软布来着? 正机械的跟着众人做动作,稍远处却传来惊呼声,喧哗声在寂静的神坛上显得犹为响亮,嘉明帝不悦的偏头,身旁服侍他的高瑞却猛地挡在了他身前:“圣上,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高瑞才来得及惊叫出声,明晃晃的利剑已经疾刺而来,眼见数十条蒙面黑衣人窜进人群里大肆开杀,周围人群已经乱成一团,尖叫声不绝于耳。 “护驾!护驾!”有惊叫声响起,散乱的人群顿时有意识的将嘉明帝护在了中间,而慕云深毫不犹豫的放了信号弹,随即便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 慕云庭与慕云舒见状,也咬了牙拼命护在前头,见皇子们都以肉掌搏斗,余下的但凡有些武功的朝臣皆开始了反抗,苏沄曦站在苏沄蓦身旁,冷笑道:“三妹不是武艺高强吧,恁的不上前与贼人厮杀一番?” 风凌就站在苏沄蓦身侧,闻言顿时好奇道:“公主也会武艺?” “从西域回来后曾习过段时间的剑术。”苏沄蓦摇头,她的剑术尚可,全拳脚功夫不行,赤手空拳的对上那些人,无疑于是送肉上砧板。 “三妹太过谦虚,你可是曾与王爷联手打退过十来名黑衣人呢,”苏沄曦逮着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她,水眸望了望已经瞧过来的嘉明帝,略带了丝挑拨:“难道三妹此刻觉着事不关己,便可以在旁边若无其事的看戏?” “那只不过是仗着宝剑锋利罢了,哪有大姐说的那般厉害,”但看嘉明帝微沉了脸色的望着自己,苏沄蓦暗恼不已,这女人当真会来事,玩了一手挑拨离间。 风凌听苏沄蓦的意思,便知她定然没学过拳脚功夫,但看苏沄曦话里有话的步步紧逼,不由皱了眉,“公主若是信得过我,不妨与我下场与贼人拼杀一番。” 苏沄曦的眼神霎时就落在了风凌身上,但看他神情看似温和有礼,幽深的眸里却隐着淡漠,轻风拂过暗金云纹的浅白衣袍,身躯挺拔不动如山,颇有些淡然出尘的意思, 不由狐疑的多打量了几眼,苏沄蓦又何时与甚少露面的国师打上了交道? 苏沄蓦看苏沄曦满脸狐疑,就知她定然没什么好事,看她张嘴,顿时低喝道:“闭嘴!” 第四百四十三章:挟持 苏沄蓦低斥了一声,说罢又看向风凌,浅笑道:“既然国师有约,自当唯命是从。” 风凌见她落落大方,也含了笑意,身形一跃便跳入战圈,苏沄蓦后他一步,解下束腰锦带挽在掌中,抖直飞舞,倒也有几分手拿碧霄的气势。 慕云深在旁边与人正自酣斗,忽觉压力减小许多,回头就见蓦儿与风凌杀了过来,当即与之会合,三人背靠背照应,一时也圈了不少黑衣人进战圈,斗得旗鼓相当。 虽说之前蓦儿并不愿下场,此刻但见她挽着锦带在场中腾跃飞舞,并不输那些男儿气势分毫,文皇后看得心疼的摇起了头,“蓦儿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有今日的文武双全,阿莲生了个好女儿,在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 “承乐较长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嘉明帝自身也懂武艺,看她拿了锦带才敢下场,便知她刚才并非故意不出手,眼带责备的瞪了眼苏沄曦,成天就知道琢磨那些歪门邪道,兴风作浪,也不好好向妹妹学习,辅佐自己的夫君。 苏沄曦被嘉明瞪了眼,面有羞愧的低下了头,水眸却是闪过恼意,凭什么人人都要护着苏沄蓦?刚刚若不是自己言语相激,她苏沄蓦还不是同样站在这里做缩头乌龟? 隐在远处山林的韩林一直紧盯着祭天神坛上的动静,唯恐出了岔子。 见着日头已经开始偏西,却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也就松了警惕,正想找地儿先歇息会儿,哪知信号弹就毫无征兆的炸响在了半空中。 传令小兵急指着远处的神坛,“统领,有敌情!” 哪里用得着他禀报,韩林离得老远都已被那些寒剑反射的光芒耀了眼,当即狠狠挥手:“儿郎们,赶紧跟我走!斩了那群瞎眼贼!” 带着人急匆匆的赶向祭天神坛,慕云深也早已焦急的张望,那些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在祭天神坛上的人又多不会武功,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受了伤。 “护驾!护驾!”韩林一路高喊着带人往神坛上冲,隐在百官里头的秦萧看见他们,顿时就变了脸色,颓然的跌坐在地,恨得咬牙切齿,这次计划算是全盘皆输了! 而那些黑衣人原本还占上风,此刻见着大群的士兵提着长予圆盾赶过来,将众人都拦在了身后,顿时心道不好,领着的黑衣人手一挥,剩下的黑衣人立时就发了疯似的,放弃了防守,一阵猛攻,慕云深这边顿时险象环生,星眸陡厉,沉喝道:“撤!” 韩林已经带骁骑营围了过来,自是没必要再与那些亡命之徒拼命,慕云深与风凌护着苏沄蓦往后疾退,那领头的黑衣人也不追赶,纵身一跃,竟是剑招直取嘉明帝。 “救驾!”“来人啊!”“救命!” 围在嘉明帝身侧的皆是后妃与文臣,根本无人能挡来势汹汹的剑招,尖叫哭喊声此起彼伏,闹成一团,眼看锋利长剑直取嘉明帝面门,慕云深他们也根本无法相救,都不禁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那一幕。 说时迟那时快,尖叫声尚未落下,疾退的苏沄蓦将手中锦带飞射出去,末端缠上剑尖再使力一拉,顿时就见长剑被带得往旁边一斜,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刹那之间就已经有士兵围了上来,将嘉明帝挡在身后,黑衣人自知已难再取他性命,当即顺着锦带的力量往前一纵,抖落锦带,长剑便堪堪落在了苏沄慕的玉颈上。 “蓦儿!”“承乐!” 慕云深看得目眦欲裂,就欲上前拼命,身旁的风凌急忙一把拉住他,“别冲动!” 嘉明帝面色极怒,苏沄蓦是为了救他才会被掳,眼看黑衣人拿剑逼着苏沄蓦步步往后退,正要出声,苏沄曦已经抢先怒喝出声:“贼人,快放了镇国公主!” “哼,你算哪根葱,你说放就放?”黑衣人冷笑,望向嘉明帝,“让我的人撤走,否则老子就让她血溅当场!” “尔敢!”慕云深听得星眸血红,恼怒至极,一旁的慕云舒与慕云庭也紧绷着脸,微弓着脸蓄力随时准备救人,那副紧张的模样,看得苏沄曦冷笑不已。 水眸闪过恨意,嘴里却是大义凛然道:“你们这伙贼人胆敢在祭天之时刺杀圣上,罪不可恕!居然还想活命逃走,咱们的骁骑营可不是纸扎的老虎!” “闭嘴!”慕云深恼得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这是什么意思,鼓吹刺客与蓦儿同归于尽? 慕云舒没想到她在大庭广众之也如此不知收敛,感觉到无数的异样眼光都落在了身上,脸色也隐怒起来:“苏沄曦,那是你亲妹妹,你给我闭嘴!” “正因为是妹妹,我才大义灭亲,绝不让父皇有丁点的安全隐患。”苏沄曦瞪了他一眼,满脸慷慨道:“你们这些贼人就受死吧!” “对,绝不能放过贼人!让骁骑营灭了他们!”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底下瞬间有不少的声音跟风而起:“灭了贼人!” “灭了贼人!以公主一人之躯换圣上平安!灭了他们!” “都给我闭嘴!”慕云深听得大光火,“当初西域要求拿公主换平阳平之时也就是你们这些人在从中作祟!别让本王逮着你们这些兴风作浪的小人!” “宁王这话就说错了,以三妹一人能换得圣上安宁,这买卖怎么看都划算,”苏沄曦眯了眼,冷声道:“难道父皇的安危在你心里还抵不过一个苏沄蓦?” “你!”慕云深怒极,这女人纯粹就是在挑拨离间,想要将蓦儿置于死地! “看来你这个姐姐是想要你给咱们这些亡命人陪葬,那就怨不得我们了!” 黑衣人冷笑连连,算是看出了苏沄曦的意图,见嘉明帝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手中利剑紧了紧,霎时就听苏沄蓦闷哼一声,细嫩的肌肤被剑锋刺破,有血珠沁了出来。 “蓦儿!”慕云深两眸猩红,转身朝嘉明帝重重跪了下来:“父皇,求您救救蓦儿!” 第四百四十四章:众女受罚 黑衣人首领眼见不敌,当即放弃了与慕云深等人纠缠,手中利剑直取嘉明帝面门,意欲斩首,夺了他的性命。 哪料苏沄蓦急中生智,以锦带缠剑,拉偏去势,关键时刻救了嘉明帝一命。 只是奈何自己却因此而落入黑衣人手中,利剑架在颈上,脱身不得。 慕云深急怒交加,眼看利剑划破蓦儿颈间的肌肤,沁出鲜血来,当即也顾不得许得,重重的跪在了嘉明帝身旁,凄声哀求:“父皇,求您救救蓦儿!” 凄楚声音惹得旁人都不禁落下了泪,嘉明帝却是脸色晦暗的盯着他,当初那股极怒已然过去,现在只想要抓住这伙贼人得知幕后黑手,又听底下群臣叫嚷,心底迟疑更重。 此刻见慕云深跪地哀求,脸色顿时就阴暗起来,心里难免有些责怪他不识大体。 文皇后站在他身边,看他脸色讳莫如深,清雅温和的容颜顿时闪过失望,刚刚若不是蓦儿舍命相救,哪还有他站在这里左右考虑? 看他在那里犹豫,并不作回应,而那边黑衣人已经焦躁起来,也不想再顾忌他的颜面,温和的声音里带了严厉:“韩统领,你领了本宫的凤印进城,现在本宫命你撤兵!” 韩林本也热血汉子,义字当头,但看嘉明帝居然忘恩负义的想要置苏沄蓦于死地,早就心有不满,当即拱手应声:“末将遵命!” 毫不犹豫的一扬手,骁骑营立即有序的让出了条道路,供黑衣人可以离开,黑衣人见状,也不迟疑,一声唿哨,押着苏沄蓦便快速离开。 苏沄曦气得脸色铁青,没想到关键时刻文皇后竟然会来插上一脚,想也没想的就驳斥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能……” “苏沄曦,闭嘴!”慕云舒怒斥了声,这女人先是肆意挑拨苏沄蓦与众人的关系,现在又竟敢当面斥责皇后,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文皇后恼了脸色,如此不识大体,枉费当初自己还护着她,唯恐受了慕云舒的欺负,“云舒,好好管教你的人,再做有失皇家体统的事,本宫唯你是问!” “是,娘娘。”慕云舒哪敢还嘴,苏沄曦所谓的大义灭亲早就把八王府的脸都给丢了,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就站到了旁边。 而慕云深眼见蓦儿被迫离开,急得就要跟上去,风凌扯住他,淡漠的眼里也染了丝焦急:“王爷,你想想还有旁的办法寻到公主没有,决不可贸然追上去,危及公主性命!” “我……”慕云深眼看着那朵艳红混在黑衣里飘远,心里早已乱了套,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了眼脸色冷厉的嘉明帝:“父皇,蓦儿出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回话,急匆匆的就奔下了神坛,风凌见状也跟着告退,追了过去。 若不是他相邀苏沄蓦出手,就没有锦带那回事,管了旁人死活,却要连累她受罪。 淡漠眼神里含了愧疚,眼前闪过她的一颦一笑,公主,你放心,在下绝不会让你有事! 好好的祭天大典被刺客一闹,看着满地的伤员,嘉明帝也没了祭天的心思,又见众臣或多或少的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脸色更黑,挥手怒道:“回宫!” 嘉明帝回皇城,百官也很快散去,围观的百姓见没有热闹可瞧了,也皆纷纷离开,该干嘛就干嘛去了,准备许久的祭天大典便此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文皇后的凤辇跟在嘉明帝的龙辇之后,看着龙辇一路往凤仪宫而去,眸光沉了沉,他这是想要秋后算账?叫来华琴,“去,将四妃叫来一起进凤仪宫。” 才进殿里,迎面便飞来了个茶盏,文皇后也不闪避,任由茶盏落在身上,将那身费了无数绣娘心血的凤袍给淋湿了大片,跟上来的四妃见龙凤对峙,皆垂了头,不敢吭声。 嘉明帝立在上首,看她不闪不避的态度,面色越发阴沉:“文卿含,你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朕不敢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天下皆在圣上手中,又何况臣妾一个小小的女子?”文皇后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视,“如果圣上觉得臣妾冒犯了天威,大可将臣妾打入冷宫,臣妾也毫无怨言。” “你!”嘉明帝恼极了她在神坛上替苏沄蓦出头的行为,此刻见她还毫无悔改之意,越发的怒火往上升,眼看他嘴唇翕动,似要说什么,静妃忙上前两步劝慰,“圣上请三思!” “谁敢求情,朕连她一起罚!”嘉明帝正在气头上,大有六亲不认的架势,雷从静却也犟了性子,屈膝福身,并无半分退让。 苏倾言见状,也上前柔声道:“圣上,皇后姐姐一时救人心切,您别往心里去。” “好好好,朕看你们三人就是一伙的!”嘉明帝黑着脸,谁的话也听不进,玉锦绣眼眸几转,上前替他抚着心口,轻言道:“圣上,皇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几位姐妹犯错,臣妾不求您开恩放过她们,但求圣上念在往日恩情,从轻发落。” 洛清芙提升妃位最晚,向来也不喜多掺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此刻听着玉锦绣的话,却是皱了柳眉,玉妃这哪里是求情,分明就是想坐实几位姐姐的罪名啊? 上前正要辩驳,文皇后却突然侧了下身子,将她挡在了身后,清雅温和的眸里带着决绝,沉声道:“圣上若是认为臣妾有错,臣妾绝不反驳,甘愿领罚。” “既然如此,那你就给朕在这凤仪宫里好好反思,看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嘉明帝恼得狠狠拂袖而去,“还有你们两个,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出各自宫殿半步!” 这是变相的永久禁足啊?三人对视了眼,倒也没多大反应,倒是玉锦绣得意的看了三人一眼,“各位姐妹,你们就好好享受禁足带来的乐趣,本宫去替你们陪着圣上!哈哈!” 说罢就扭臀摆腰的追着嘉明帝的身影远去,苏倾言气得怒骂:“我呸!什么玩意儿!” 第四百四十五章:逃脱 “妹妹不必生气,小人得志而已。”文皇后歉意的看着她俩,“倒是连累你们要跟着我一起禁足,本宫心里也过意不去。” “无妨,反正臣妾平日里也少出晶华殿,禁足也无所谓。”雷从静摇摇头,眸里英气不减,“圣上本不该责罚姐姐,他此举也太让人失望了。” “圣上素来把皇家颜面看得比性命重要,会有此举也不奇怪。”苏倾言倒觉得在情理之中,“姐姐也不必觉得歉意,这都是咱们心甘情愿做的。” “你们能谅解就好。”文皇后叹了气,看向洛清芙,“如今本宫与静苏两妃被禁,玉妃当道,凡事你当要谨慎小心些,尽量帮衬着他们。” 这个他们指谁,洛清芙心中有数,当即点头道:“娘娘放心,臣妾定会仔细行事。” “你素来心细,有你在外面照应,本宫心里才能安定些。”文皇后看她乖巧模样,欣慰的点头,“有什么事不对的地方就尽管来报,不必惧怕圣上的严令。” “臣妾晓得。”洛清芙应是,面前几位姐姐是受了冤枉而被责罚,有机会定要让圣上改口,放了几位姐姐出来,否则自己也独木难支。 而那边慕云深与风凌一路飞奔回宁王府,煦沐望了下他身后,并没见苏沄蓦,又看两色神色皆是冷怒阴沉,不由吓了一跳:“王爷,出了何事?” “去将闪电抱来,快去!”慕云深焦急的催促了句,而朔风已经利落的备了马车,画越和雪莺带着闪电急急奔到前院,煦沐心知情况不妙,低声道:“雪莺,你先回去!” “我……”雪莺不甘的跺了下脚,但看慕云深脸色极为难看,只得将闪电的牵绳交到了画越手里,看着众人远去,追去了府门扬声叮嘱:“你们一定要带着娘娘完好归来啊!” 画越朝她挥了手,马车疾驰而去,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雪莺顿时就瘫下了身子,眸里含了泪意,可怜的娘娘,不知又要受多少罪? 那伙黑衣人掳了苏沄蓦,又夺了骏马,押着苏沄蓦不停的赶路,一直往南边而去。 如此没日没夜的赶了两天路,苏沄蓦被横搭在马背上也就颠了两日,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到了晚间时,那伙人也终于累了,寻了山里的破庙稍作歇息,她也才得以喘上口气。 “喏,随便吃点,别被饿死了。”黑衣人首领看她坐在一旁,丢了块硬梆梆的干粮给她,苏沄蓦也不计较,就着冷水,小口小口的啃着干粮。 首领见她居然吃得有滋有味的模样,脸上闪过诧异,“哟,想不到你们这些从小就娇生惯养的皇亲国戚居然还能吃得惯这些粗粮,当真是开眼界了。” 苏沄蓦头也没抬的冷声道:“那是你见识短浅,能吃糠咽菜的皇亲国戚多了去了。” “是吗?”首领歪头看她憋着劲儿的嚼干粮,正想再说什么,旁边有手下凑了过来,“老大,这女人带着也是个累赘,咱们干脆将她一刀了结,能省不少事!” “怎么,想杀我?”苏沄蓦抬头,明眸冷冷盯着那凑过来的刀疤脸,“你们主子是谁?” 刀疤脸被她瞪得心里发毛,搞不清自己怎么会怕了个女人,虎着脸虚张声势道:“老子要知道他是谁,早就将你这个臭娘们交上去领赏了!” “哦,我明白了,你们又是影楼的人对吧?”苏沄蓦恍然大悟的点头,“和昨晚埋炸药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炸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首领皱眉思索了下,似乎觉得刀疤脸的提议不错,“带着你确实是个麻烦,黄泉路上要怪就怪你嘴贱的姐姐!” “她确实嘴欠了些,但你们更不可饶恕!”苏沄蓦退后两步,明眸紧盯着齐齐围上来的黑衣人,“你们当真要置我于死地?” “那还有假!”刀疤脸厉喝一声,反手抽出背后的紫金大砍刀,朝着苏沄蓦的脑袋就削了过去:“受死吧!” 眼看大砍刀挥了过来,电光石火之间,苏沄蓦纤手一扬,足尖轻点,整个人往后退去。 众黑衣人只觉眼前有白雾飘过,来不及避让,皆是随着夜晚的寒风吸入了少许白雾,霎时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首当其冲的刀疤脸更是刀还挥在半空,整个人就已栽倒在地。 人肉砸地的沉闷声响起,苏沄蓦看了眼被迷药尽数放倒的黑衣人,明眸闪过冷笑,若非想要得到他们的具体位置,又岂容他们留到现在? 既然现在他们决意杀了自己,那说不得只好下药,让他们也尝尝姑奶奶的厉害。 踢了几脚,见那些黑衣人皆是毫不动弹,上前搜了个遍,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看了眼庙外黑沉沉的山林,留在此处也极为不妥,而那日走的匆忙,也不知云深急成什么样了,也该是时候归家,下药废去那些黑衣人的功力,遂策马离开。 慕云深带着闪电一路向着南边追踪,脸色越发黑沉,风凌看他眉头紧皱,不由疑惑道:“王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信息?” 慕云深点头,隐去重要信息:“江南有影楼,如果所料不差,此次刺杀乃是影楼所为。” 风凌听得似懂非懂,但看慕云深无意多解释,也不再追问,他出于愧疚才随他们一起追敌,至于其他,那是宁王府的私事,他也不便插手,点到为止。 夜色苍茫,众人却丝毫不敢停歇,在山林里穿梭而过,画越怀里的闪电忽然朝着前方狂吠起来,洪亮的声音顿时在静谧的山林里传出极远。 “有情况!”画越抱紧了闪电,众人急急停下马车,侧耳细听,就听有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向着这边急驰而来,慕云深看闪电摇头摆尾的欣喜模样,不禁一怔:“蓦儿?!” “云深!”清脆声音远远响起,响在暗夜里,听见熟悉的声音,闪电也挣脱画越的手,欢叫着奔向无边的黑暗。 第四百四十六章:离奇中毒 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慕云深大喜过望,几个纵跃迎上前去,直至看见她的身影,立即上前飘至马上,紧紧的拥了她入怀。 感受到怀里娇柔的身躯,慕云深心里的那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又虎了脸瞪她,“你这个坏丫头,差点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我这不是想着找出他们的幕后主使嘛,再不济跟着找到影楼也……”后面的话硬生生的消失在了他黑沉的脸色里,眼看自己又惹了云深生气,苏沄蓦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撒娇:“云深,好云深,你就别生气了嘛,好不好?……” 跟过来的众人一看这种情况,立马就识趣的站在了稍远处停步不前,朔风想起上次在骁骑营采药时也是如此,不由好奇道:“你们猜,王爷这次会生多久的气才与王妃和好?” 画越瞥了眼月色下相拥的两人,“王爷这次急得不轻,应该能管上半个时辰吧?” 煦沐摇头晃脑道:“能管上半刻钟就不错了,还想王爷管半个时辰?” 风凌听得满脸好奇:“听你们的意思,公主经常闯祸惹宁王爷生气?” “那倒也不是,娘娘这也不是为了想深入虎穴探听消息嘛,”画越摇头,“娘娘素来谨慎,那些黑衣人敢劫娘娘,也算是他们倒霉。” “她这般厉害?”风凌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但看果然没出半刻钟,两人已经相携过来,不由佩服的看了眼煦沐,遂又好奇道:“公主,你是怎么从那伙人手里脱身的?” “给他们撒了点秘制迷药。”苏沄蓦笑笑,“有劳国师费心,竟追到了这里。” “公主唤我风凌即可,国师未免太疏离。”眼中的淡漠变成了和善,风凌微笑道:“原是我忘了,公主早年便得了素手医仙的称号,兵不血刃的拿下几个黑衣人不是难事。” “只是学得比旁人多些罢了。”苏沄蓦笑着摇摇头,感觉揽在腰上的大手紧了紧,占有欲十足,不禁失笑了下,“这里离那破庙没多久,既然你们来了,那就再回去瞧瞧。” 众人自是点头,抓了那些黑衣人,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来。 只是到了破庙,苏沄蓦却莫名的觉得庙里一片死寂,并不似有人存在的迹象。 当即打起精神,紧握着云深的手缓缓靠近破败的殿门,之前黑衣人生的那堆火尚还未灭,借着火光望去,只见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皆是口流黑血而死。 “不可能,我明明只下了散功丹废去他们的内力,怎么会致死?”苏沄蓦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懵,上前查看了那些黑衣人的症状,皆是身中剧毒而亡。 “公主,这些人皆是中了千叶毒而亡。”风凌也上前看了下症状,“应是在你离开之后又有人趁着他们昏迷,毫无抵抗之时下了毒。” “居然还有人在跟踪我?”苏沄蓦黑了脸,现在想想也只有这个可能,而且多数是幕后黑手为了杀人灭口,想到自己竟与凶手擦肩而过,心里头就不禁一阵懊恼。 慕云深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想也没想的沉脸道:“别想着再与那些人搏命,再有下次,就把你关在宁王府里度日!” “我知道啦!”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她家老大还在气头上,这会儿可是别惹他为妙。 “哼,我可是拿小本本给你记着的!”慕云深哭笑不得看她又在自己面前卖乖扮可怜,这丫头就是胆太大,什么时候非得给她好好治治这毛病不可。 “人家这里可还是单身呢,能不能别虐待咱?”风凌苦哈哈的说了句,“这些黑衣人已经死了,也就没什么价值了,咱们还是先赶回京城吧。” 黑衣人死了,得不到线索,众人只得回京。 夜半已过,锦绣宫笼罩在黑夜里,将几妃尽皆禁中,嘉明帝便又宿在了锦绣宫。 有黑影窜了进来,守夜的宫女被惊醒,低声轻喝:“谁?” “快去禀报娘娘,我有急事禀报。”黑影声音颇为急促,内殿的玉锦绣已经被惊醒,看身边的嘉明帝睡得颇沉,遂起身披了外袍出来,轻声道:“何事?” “娘娘,……”黑衣人见玉锦绣过来,随即上前附耳一阵密语,玉锦绣听得连连点头,末了才轻声吩咐道:“你去通知绛云阁的那位,叫她可以动手了,这边本宫来准备。” “是,娘娘!”黑影点头,立即又出了锦绣宫,玉锦绣返身回去,嘉明帝却已从熟睡中清醒,眼里隐了怀疑,“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玉锦绣知他素来疑心极重,柔声道:“圣上,刚刚宫外传来消息,承乐将那伙黑衣人都毒死了,这会儿正往京城归来呢。” “如此最好。”见是这事,嘉明帝松了口气,恼归恼,他也没有要了承乐性命的想法。 玉锦绣眼珠几转,颇有些埋怨道:“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能有法子毒死那些黑衣人,干嘛不早用,害得大家为她担心。” 嘉明帝倒是无所谓,“她素来鬼灵精怪,猜不到她的用意也是正常。” 玉锦绣看他并不往歪路上想,又有些害怕的轻言道:“圣上,听说那些黑衣人皆是先昏迷而后才在睡梦中毒而死呢,想不到承乐不仅医术出众,毒术也颇为高明。” “医毒同源,她会点毒术也在常理之中。”夜已深,嘉明帝的身子禁不住她唠叨,皱眉道:“赶紧睡吧,有什么话等你见到她后亲自过问。” 玉锦绣这才悻悻住嘴,看嘉明帝兀自翻了身背对着自己睡了过去,嘴角不禁露了丝冷笑,苏沄蓦,没了文皇后助你,我看你还怎么在宫里横行。 那日苏沄曦当众顶撞文皇后,遭文皇后不留情面的冷斥,算是让慕云舒彻底看清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原先还以为能从苏沄曦身上与文卿原搭上线,如今看来纯粹就是妄想。 更可气的是自己还为了她驳斥了慕盈盈,闹得盈盈留下和离书出走,自己派人死活也没赶上,想来现在盈盈也已经到了南疆,这桩婚事算是彻底毁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唇枪舌剑 想到苏沄曦这两年干的好事,慕云舒就气得心口绞痛,从祭天神坛回来之后,命人好好看住她的一举一动,便也搁至一旁,懒得再搭理她。 苏沄曦也不计较,看着就看着吧,雷大哥已经传了密信过来,慕毓兰那个老妖婆看得太紧,他也没法子过来,自己就当是落个清静。 彻夜无眠的坐在窗前,至黎明时,眼见着有黑影翻进绛云阁,苏沄曦倏地瞪大了眼,雷大哥不是说还在和母亲较劲,无法过来吗,这又是谁? 黑影利落的翻到窗前,倒被她吓了一跳,“王妃娘娘,你怎么坐在窗前不睡觉?” 看他开口就能认出自己,显然也是熟悉之人,苏沄曦也起了好奇心:“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玉妃娘娘有话传给你。”黑影将玉锦绣的意思转达给她,“王妃娘娘,你尽快行动,切莫误了玉妃娘娘的事情。” “我明白。”早先她们就已商量过此事,这会儿照计划行事即可。 一大早,苏沄蓦就随了云深进宫,她从魔掌中逃脱,自然得有个交待。 早间上朝自是不便去打扰,走到凤仪宫,却被告知皇后与静苏两妃皆被禁足。 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她们三人皆是为了维护自己才会被父皇禁足,既然知道了这事,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等到去晶华殿和倾华宫转了一圈回来,早朝已经散了,云深留在御书房处理政事,而嘉明帝则是径直去了锦绣宫。 脚步匆匆的赶往锦绣宫,才进宫门就听得大殿里传来说笑声,紧走几步,到得殿前,候在门口的紫香看见她,顿时就笑吟吟的道:“娘娘,镇国公主来了!” “哟,这不是承乐嘛,快进来坐!”玉锦绣笑着打招呼,苏沄蓦看了眼殿里,见嘉明帝面含淡笑的坐在上首,而苏沄曦陪在下边,脸上也带着笑意,似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儿。 “承乐见过父皇。”上前规矩的福身行礼,嘉明帝微点了头,“没受伤吧?” “托父皇鸿福,承乐一切皆好。”苏沄蓦摇头,将过程说了遍,遂又道:“后来那些黑衣人全部中毒身亡,承乐没来得及问出什么机密。” “还有这等巧合之事?”玉锦绣听得皱眉,满脸的不相信,“谁还敢在你面前下毒?” “事实便是如此,而且我也没有理由毒死他们。”苏沄蓦淡声的回了句,“据国师所说,那些黑衣人乃是中了千叶毒,极为难解。” “死了也就死了,不必再提。”嘉明帝摆摆手,想来也是幕后黑手杀人灭口。 苏沄曦却是冷冷一笑,“父皇,沄曦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怎么听着就像是三妹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最后怕露馅了,便将那些黑衣人杀人灭口,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八王妃,这……”玉锦绣适时的掩了口,满脸的不敢置信,一双妩媚的大眼睛瞟瞟苏沄蓦,又落在了嘉明帝身上,板了脸轻斥道:“可不能胡说,承乐不是那样的人!” “人心隔肚皮,三妹向来狡智如狐,谁能琢磨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沄曦瞟了眼苏沄蓦,才又道:“况且父皇与宁王诸多争端,她怀恨在心也不可知。” 说不生气那都是假的,她苏沄蓦也不是圣人,被人如此诋毁还能稳坐如山。 明眸含了怒意,冷笑讽刺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已,你心思歹毒龌龊,便以为世人也如你那般极不要脸。” 苏沄曦笑的极为阴险:“三妹这是被戳中了心事,所以就恼羞成怒的拿言语攻击我?” “姐姐说哪里话,”苏沄蓦也露了笑意,不要脸这种词对姐姐来说,那都是抬举了你。” “你!”终究还是苏沄曦先沉不住气,露了怒意,正要发火,殿外的紫香又轻声道:“娘娘,元嫔娘娘过来了。” “哦?”玉锦绣看了眼一直冷眼看着苏家姐妹唇枪舌剑的嘉明帝,见他神色如常并无不悦,这才轻点了头,“让她进来。” “嫔妾见过圣上,玉妃姐姐。”元嫔的年纪并不大,二十来岁娇柔可人的模样,苏沄蓦看得直摇头,如花的年龄却开在了深宫里,注定是孤苦一生。 嘉明帝早已忘了宫里居然还有个元嫔,此刻见着了人,才恍然道:“元慎的女儿?” “回圣上,正是嫔妾。”元嫔又微福了身,声音细细的,也不敢抬头,看来胆子不大。 玉锦绣轻咳了声,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这才问道:“元嫔,你来找本宫何事?” “嫔妾只是例行请安,并无他事。”元嫔摇了摇头,玉锦绣看她胆小模样,“那就在此坐会儿,陪圣上说说话,解解闷。” 言语中透着疏离,看起来两人平日并无来往,元嫔小心翼翼的点头,并不敢多言。 见他们寒暄完,苏沄蓦还找嘉明帝有事呢,当即沉声道:“父皇,承乐听闻皇后娘娘与静苏二位娘娘皆被禁足,那日之事皆是承乐鲁莽而为,还请您解了她们的禁足令,” 玉锦绣朝她微摇了摇头,故作好心的劝慰:“她们触怒了圣上,禁足只是最轻的惩罚而已,承乐你就莫再多言,惹得圣上不高兴。” 苏沄蓦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并不领情,“此事因我而此,我又怎可袖手旁观?” “妹妹当真是看得起你自己,”苏沄曦冷笑接口:“圣上金口玉言,禁足令已下,又怎可因你一句话而朝令夕改?” 嘉明帝沉沉道:“沄曦说的没错,朕的御令已下,谁都不得替她三人求情!” 苏沄蓦早就见识过嘉明帝的知错不改,此刻又再深深认识了一把,“父皇,几位娘娘皆是侠肝义胆之人,您关了她们,就会让那些为了朝廷尽心尽力的大臣们寒心的!” 苏沄曦逮着机会就不遗余力的黑她,“妹妹这话说的当真好笑,莫非父皇处理自己后院的事情,那些大臣们也要来掺上一脚?” 第四百四十八章:谁傻谁去 “八王妃说的没错,那些大臣怎可因为后妃犯错而荒废国事?岂不叫人笑话?” 元嫔弱弱的接了句,感觉到苏沄蓦凌厉的眼神射过来,不禁缩了缩脖子,小小声的道:“嫔妾只是说说心里话,请宁王妃勿怪。” “别怕,有父皇在,她不敢将你怎么样。”苏沄曦给她打气,元嫔见嘉明帝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又大了胆子,细声细气的道:“皇后娘娘惹圣上生气,禁足都是轻的,宁王妃你想要替皇后娘娘求情,可有站得住的理由么?” 她哪有什么站得住的理由,全不过是凭个理字罢了,可落在这群只有尊卑并不讲理的人面前,她就成了那个蛮不讲理的人。 沉着脸一言不发,嘉明帝看她吃瘪,莫名的有些想笑,绷紧了脸憋住笑意,不耐的挥了手:“都回去吧,朕的后宫不劳你们来操心。” 嘉明帝下了逐客令,苏沄蓦只得起身告辞,苏沄曦和元嫔两人见状也一起跟着福身告退,追着苏沄蓦就出了锦绣宫。 嘉明帝看着三人前后脚离开,出了殿门之后还停下来争吵了几句,不由摇了摇头,玉锦绣在旁边瞧足了热闹,这才轻言道:“圣上,她也就是那么一说,您别往心里去。” “朕的肚量还不至于容下个孩子的话。”嘉明帝眸色沉了沉,谁是人谁是鬼,他虽然不说,但心里自有计较,眼睛看到了也不一定是真。 苏沄蓦与几人不欢而散,回了枕莲阁就琢磨着该怎么哄得嘉明帝将几位娘娘放出来。 慕云深忙到午膳时分才回来,进门就见她皱着眉头苦思,好奇道:“你不是去见几位娘娘吗,难道又遇上了烦心事?” “烦心事还好,就是没择个日子出门,遇上了混人。”苏沄蓦将锦绣宫的事情说给他听,末了又道:“苏沄曦与那元嫔口口声声父皇为大,有理也讲不清。” “下次再碰见这样的事情,就甭和她们讲道理。”慕云深端来茶盏递给她,“和混人讲道理那是和自己过不去,只有比她们更混账,才能稳赢。” “云深,没想到你……”苏沄蓦惊讶的瞪大了眼,复又失笑的接过茶,没想到这人无赖起来,比自己还要猥琐呀? 不过也要这样才能治得了那些小人,再有下次,定要好好叫他们吃上番苦头。 可还没等得及她琢磨出救几位娘娘的策略,高瑞就找上了枕莲阁。 彼时夕阳西下,天边灿烂的晚霞给枕莲阁镀上了层绚烂色彩,苏沄蓦正拿着自制的小喷壶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就见画越领了高瑞急匆匆过来。 “哎呀我的好公主,您还有心思浇花呐?”高瑞满脸急色,看见她闲适的模样就急得跳脚,“您快去瞧瞧吧,出大事了!” “啊?”听他这样说,苏沄蓦顺手将喷壶递给了画越,“谁出事了?” “您还记得上午在锦绣宫见过的元嫔吧?” 看她点头,高瑞才又喘着气说道:“元嫔娘娘回了揽秀殿不久后便昏迷不醒,就在刚刚,八王妃也以相同症状被抬进了宫,圣上叫你去问话呢!” 眸光流转,苏沄蓦瞬间就冷了脸:“父皇莫非以为是我对她们俩下毒不成?” 高瑞摇着头,“帝心难测,公主,您还是赶紧和洒家走一趟吧!” “去哪里?”两人未动脚,慕云深又回了枕莲阁,高瑞急得满头汗,“王爷,公主,你们都跟着老奴走吧,圣上这会儿在锦绣宫大为光火,就等着公主回话呢!” 嘉明帝坐在殿里,看见慕苏人进来,阴沉沉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跪下!” 长辈发了令,两人只得依言下跪,阴冷的眼神落在苏沄蓦身上,“承乐,元嫔与沄曦皆自中毒昏迷不醒,朕命你立刻拿出解药来救人!” 明眸闪过冷笑,果然还是把这一切都算在了自己头上,也不知是谁设下的圈套? 抬起头,不卑不亢道:“父皇,毒并非承乐所下,又何来的解药?” “混账!”嘉明帝立即就摔了茶盏,黑着脸盛怒道:“早间只有你与她们二人同时接触过,又与之起了争执,放眼整个宫中,除了你擅医毒,还能有谁?” 苏沄蓦并不惧他的怒意,据理力争道:“从早间到傍晚这段时间,与她们俩接触过的人不在少数,谁又能保证她们不是在这段时间被歹人所害?” 慕云深皱眉,出言相护:“父皇,蓦儿所言也不无道理,仅凭早间她与苏沄曦和元嫔有过争执便来定她的罪,未免太过草率。” 嘉明帝阴沉着脸,“你能从那伙逆贼手里逃出生天,也是先让其昏迷最后才毒发身亡,如今沄曦和元嫔的症状与此相似,你又做何解释?” “承乐早就说过,剧毒并非我所下。”苏沄蓦冷声回道:“父皇若是不信,可以彻查。” “而且父皇既然选择相信苏沄曦的话,愿意想信承乐才是幕后主使,那现在承乐也可以说是苏沄曦自导自演,想嫁祸于我,” 绕来绕去,嘉明帝只觉头疼,分不清谁是谁非,索性板着脸斥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是苏沄曦和元嫔躺在榻上生死未卜,朕命你立即想办法救醒她们!” “不去!”两个字脱口而出,看嘉明帝霎时就脸色阴沉下来,苏沄蓦跪在地上冷笑,“父皇,承乐是懂医术没错,可并不是宫中御医,凭什么要去救两个冤枉我的人?” “救醒了没功劳也就罢了,救不醒就说我公报私仇治死了,这种活谁愿意干谁去干!” 慕云深听得满脸古怪,差点就憋不住笑,赶忙低下了头,清咳一声,掩饰住了笑意。 嘉明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又拿她没办法,医术在人家脑子里,她的话也没错,总不能拿刀逼着她去给两人治病吧? 苏沄蓦看他虎着脸不说话,径直站起身来:“既然父皇觉得承乐的话没错,那承乐自愿回王府禁足,等什么时候她们俩醒了,承乐再好好与之当堂对质,辩个是非黑白出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天真 苏沄曦与元嫔无故昏迷不醒,嘉明帝第一时间就觉着苏沄蓦所为。 责令苏沄蓦即刻替两人解毒,苏沄蓦受此冤枉气,还要去救人,哪里会依? 当即就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坚决不去。 拉起云深往外走,嘉明帝看她的潇洒姿态,恼得牙直痒痒,现在御医已经束手无策,还等她们俩醒,她再不出手,她俩这辈子就不用醒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出了殿门,嘉明帝恼得一声怒喝:“站住!” 苏沄蓦应声停下,转身眸含浅笑道:“父皇还有何指教?” 嘉明帝看她满脸的笑就觉郁闷,偏过头去不看她,闷声道:“条件!” “父皇果真是爽快人,”明眸里笑意愈深,“简单,解了三位娘娘的禁足令即可。” 他不能爽快吗,若是那俩蠢货死了,自己的耳根子又不得清净了! “真是几个蠢货!”嘉明帝听闻条件就恼得骂了句,但看苏沄蓦浅笑盈盈的立在殿门口等着他的回话,大手一挥,恼道:“滚去救人!” “谢父皇恩典。”天赐良机,玉颊上盈满笑意,拉着云深说翩然远去。 嘉明帝气得又摔了新上的茶盏,那些个蠢货,还以为能闹出什么名堂来呢,结果倒好,把她们自己坑进来不说,还白白给了承乐救人的良机! 锦绣宫的侧殿群芳阁,苏沄曦与元嫔各自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紧闭着眼昏迷不醒。 玉锦绣看见苏沄蓦进来,顿时就厉斥道:“承乐,本宫想不到你心思如此歹毒!” “玉妃娘娘,承乐敬你是长辈,说话便尊称你一句,”明眸含着冷意,瞟了她一眼,“但论品阶,本宫比你还要高那么点儿,以后再敢出言不逊,就别怪承乐拿品阶压你!” 随后跟进来的嘉明帝脚下一趔,差点没摔倒,玉锦绣看见他,抹着泪就扑了上去,“圣上,您瞧瞧她说的什么话,您可得替臣妾作主啊!” “作什么主?被个孩子训了,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嘉明帝黑着脸瞪了眼她,承乐的伶牙俐齿大家都见识过了,她还要把脸凑上去,能怪得了谁? “圣上,您……”玉锦绣不甘的跺着脚,略过自己的事不提,捏着锦帕指着已经在替苏沄曦和元嫔观察的苏沄蓦,恼道:“臣妾受委屈不打紧,臣妾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可她们俩因承乐而受罪,难道您就不管管?” “娘娘可是指这样受罪?”苏沄蓦接过话头,指间捏着银针眼也不眨的扎进了苏沄曦身上,冷笑道:“如果这样也算受罪,那父皇可就得另请高明了。” 玉锦绣跺脚:“哼,就是你下的毒,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苏沄蓦把银针拿出来细瞧了瞧,嘴里漫不经心的道:“父皇,可是您叫承乐来救人的,这有人在旁边聒噪,万一扎错穴道死了人,可跟承乐没半点关系。” “你!”玉锦绣气得脸色铁青,嘉明帝却怒瞪了她,“闭嘴!” 见圣上愠怒,玉锦绣纵然再气也只得含恨跺脚,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气哼哼的不再言语。 先前圣上还为了中毒之事大为光火,见了苏沄蓦一面后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也不知道这妖女跟他说了什么,不得不防。 苏沄蓦仔细检查了苏沄曦和元嫔的中毒情况,两人身体如常,却都昏迷不醒,倒和之前自己在边关时的情况有些相似。 左右得不出个定论,只能回府查医书,看有没有什么收获,直起身来坦然道:“父皇,她们两人中的毒颇为诡异,承乐暂时还无法破解。” 玉锦绣一听就来了精神,冷笑道:“无能就无能,还想那么多词诡辩干什么?” 苏沄蓦眸也未抬的就怼了回去,“你那么能你上啊?” 玉锦绣气得咬牙,“我要是能上,还要你干什么?” “你当本宫是你的专用御医,任你吩咐?”苏沄蓦皮笑肉不笑的道:“若不是父皇出面,你当真以为本宫愿意进你的锦绣宫?” “好了,都别吵了!”嘉明帝恼得猛拍桌子,看两人噤下声来,这才怒道:“你若治不好她们俩,皇后与静苏两位就一直关着,关到你能治好为止!” “圣上,沄曦与元嫔怎么又和三位姐妹扯上了关系?” 玉锦绣眼珠子一阵乱转,想想便就知道了定是苏沄蓦以此为条件来答应救人,暗恼不已,“若是沄曦和元嫔不幸逝去,那三位姐妹岂不是得要终身被监禁?” 明眸含了笑,苏沄蓦浅笑道:“玉妃娘娘还当真是如孩子般纯真可爱。” 玉锦绣知她肯定没好话,不禁冷了脸:“你什么意思?” “夸你天真!”嘉明帝看她半晌都反应不过来,恼得斥了句,那三位背后皆有家族支持,自己都不敢轻易贬斥她们,玉妃还想着让她们给两小家伙陪葬,除了天真还能说什么? “父皇聪明,承乐佩服。”笑眯眯的奉承了句,但看嘉明帝黑着脸,又福了身行礼告退,“承乐自定尽心竭力救醒苏沄曦与元嫔,也请父皇一言九鼎,莫忘了放几位娘娘出关。” 说罢便告退出去,拉着外殿的云深离开,玉锦绣黑着脸苦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群芳阁躺着两个昏迷的人,玉锦绣也安不下心来,等到傍晚,看两人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不由得又转到嘉明帝身前,担忧道:“圣上,您说承乐该不会不管她们俩了吧?” “只要承乐还想要让皇后她们自由,就不会不管她们俩的。”嘉明帝阅着奏折,春耕在即,接着又要谨防洪灾,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没精力在后宫这些鸡毛蒜皮上的事纠缠。 看着户部递上来的折子,种子居然不够,眉头紧皱,这是什么情况? 玉锦绣还想再说,但看嘉明帝皱着眉头,也不敢多打扰,只得静静的陪在旁边。 慕云庭从殿外进来,看两人皆默不吭声,不由清咳了下,“父皇,母妃。” 第四百五十章:突来的惊喜 “来的正好,你来看看这份折子怎么回事?”见是慕云庭,嘉明帝便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他,“平朝这些年除了江南偶有洪灾,算是风调雨顺,为何连春耕的种子都不够?” “还有这个,”嘉明帝说着又抽出份折子,“兵部上书,铁量储存不足,说老百姓连农具都用不起了,他们这都是在跟朕开玩笑?” 原来是这两样事,慕云庭放下奏折,“父皇,您昏迷一年,跨越两个年度,这两年内朝廷的铁和粮食消耗的犹为厉害,户部和兵部会如此上书也不足为怪。” “小小的西域竟将泱泱大国的库存消耗得这么厉害?” 嘉明帝将信将疑的说了句,玉锦绣瞅着机会小声道:“当初圣上您昏迷,所有调度皆是宁王夫妇掌管,谁知道其中有无猫腻?” “当初与西域打仗乃是消耗战,历时两个年度,会有消耗乃是正常。”慕云庭倒没想在此事上抹黑他二人,功就是功,当初若没有四哥夫妇力挽狂澜,平朝也就不复存在。 “你比你母妃强。”嘉明帝点头,心胸能体现人的格局,老六能维护老四两口子,不随着他母亲落井下石,气度便已经强过了玉妃。 玉锦绣只当是得了夸奖,满脸的笑意,“自然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慕云庭听得只想捂脸哀叹,嘉明帝也不多解释,沉声道:“既然你知道原因,可有想过如何解决这两个困难?” “儿臣以为一年之计在于春,只有春耕做的好,才会有秋的收获。”慕云庭早先便思考过这些问题,侃侃而谈:“种子可以征收,春出种子秋还粮食,由朝廷作保,按一定的比例偿还,相信那些百姓定然会愿意将多余的种子拿出来。” “还有人员问题,由于西域之役乃是被迫以寡敌众,所以很多百姓家中已无壮年男子,现在又无战事,儿臣建议由父皇您下令,不妨让驻城士兵帮助百姓春耕。” “你这孩子,倒是有颗仁善的心,处处替百姓着想。”嘉明帝满眼赞赏的点了头,将两本折子都递给了他,“此次春耕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务必不能误了百姓们耕种。” “儿皇谨尊父皇教诲。”慕云庭躬身谢恩,揽了春耕事宜,也代表着父皇对他的信任,玉锦绣看他志得意满,不禁笑着点头:“好好干!” “儿臣定不负父皇和母妃的厚望。”慕云庭笑着狠狠点了头,正要告退,殿外的紫香却跨了进来,“圣上,昭蓉驸马求见。” “都傍晚了,他不在府里,还跑来宫中做什么?”嘉明帝不悦的说了句,“叫他进来。” 慕云庭原本准备走的脚步也顿了下来,与玉锦绣对视了眼,他来干什么? 秦萧一身紫衣,衬得更加面如冠玉,儒雅白净,见玉锦绣和慕云庭皆在场,极有涵养的朝两人笑了笑,才上前两步屈膝道:“圣上,微臣是来卸职的。” “卸职?”嘉明帝愣了下才,才想起来前不久封了他为骁骑营都尉,“在那里不好?” “是微臣督管不严,才导致骁骑营在祭天大典上放走了逆贼,是微臣的错。” 秦萧垂下头,话里满是自责,“臣回去后在公主府思过良久,这些年为了昭蓉的病东奔西走,早已磨灭了一腔雄心,不适合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以大家添乱。” 嘉明帝本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看他诚恳卸职,不禁犹疑道:“要不你再试试?” “臣感谢圣上器重,但还是不了。”秦萧摇摇头,白净的脸上闪过悲痛,“昭蓉的身子越发不好,臣想多陪陪她,以尽夫妻之情。” “这……”秦萧为了昭蓉求药的事情嘉明帝也知道,看他神情悲戚,便知昭蓉的病情肯定不妙,人家夫妻情深,他也不好从中作梗,只得摆手沉沉道:“朕允了。” “谢圣上体谅臣的苦心。”秦萧跪地叩首,完美演绎了为昭蓉可以放弃一切的情深意浓,嘉明帝想了下,又道:“你有骁骑营也有段时间,可有合适的人选接任?”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玉锦绣和慕云庭都同时支起了耳朵,秦萧却并没有看两人,就在两人失望时,秦萧却又平静道:“臣觉得六皇子甚为不错,文武双全,圣上可以考虑。” “老六?”嘉明帝看了眼满脸错愕的慕云庭,并不疑有它,沉吟了下才道:“老六确实不错,也罢,既然老四进了御书房,老八又派了重任,那老六便去骁骑营,都该好好锻炼了!” 简直就是天下突然掉馅饼,慕云庭也被砸懵了,骁骑营的大权就这么简单的落在了自己手里?一时间都有些结巴起来,话都不会说了,“父皇,儿臣,儿臣……” “哎呀你这傻孩子,怎么关键时刻话都不会说了?”玉锦绣看他张口结舌的模样,急得上前推了他一把,“还不快谢恩?” 慕云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大声道:“儿臣谢父皇器重!” “好了好了,别学你母妃那套,朕心里就知足了。”嘉明帝笑着摆摆手,“骁骑营护卫着整个京都的安全,以后整个京都就交给你了,可得尽心尽职。” “儿臣明白!”昂首挺胸的回道,惹得嘉明帝笑意更深,纵观众多子女,也就那么几个有出息的,可得好好加以培养,稳固平朝江山。 殿外有小宫女来报,“圣上,清妃娘娘已经备好晚膳,派奴婢来询问您何时去水云殿?” “差点忙忘了,”嘉明帝这才想起来早就与洛清芙约好共进晚膳的事情,但看她们母子俩喜不自胜的模样,不禁失笑的摇摇头,“朕走了,你们俩继续乐呵着。” “恭送圣上!”“恭送父皇!” 看着嘉明帝消失在灰暗的天色里,玉锦绣朝秦萧笑道:“萧哥,没想到你会举荐庭儿。” “我占着那位置也没用,六皇子有才有德,自然是要举荐他。”秦萧笑容疏离有礼,“我知道有许多事情造成了我们之间的误会,只希望此举能弥补那些嫌隙。” 第四百五十一章:毒医到访 “从前是我太狭隘,驸马真心,我与母妃皆心领了。” 丹凤眼里含了丝笑意,不动声色的挡在玉锦绣身前,隔绝了两人的视线接触,就算秦萧此举帮了他,他也不会容忍两人再有情感瓜葛。 秦萧一笑,退后两步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以后再会。” 说罢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玉锦绣从慕云庭身后绕出来,只来得及看见他远去的背影融入了黑夜里,顿时不悦道:“庭儿你这是干嘛?难道母妃就不能有个知心朋友?” 慕云庭摇了头,满脸坚决,“知心朋友可以有,但是秦萧不行。” “他都放弃了骁骑营的兵权,放弃了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为何还要处处针对他?” 想到秦萧为了自己和庭儿的前程一次次的委屈求全,到头来还落不了好,玉锦绣就愤怒的直落泪,“母妃没管着你交朋友,以后你也甭管母妃的私事!” 说完就甩袖进了出了大殿,慕云庭满脸阴沉的站在原地,就冲母妃维护秦萧的态度,他也决不容许两人再有来往! 秦萧一路出了宫,回到公主府,斩云候在厅里,看在他回来,顿时迎上前去,“主子,昏君答应解了您的职吗?” “我以那个病怏子为由,他必然得放。”秦萧点头,“那几位城主都联系好了?” “主子放心,他们都是前朝老臣,铁了心的拥护您。”斩云点头,“只可惜了骁骑营的兵权,到头来便宜了慕云庭那个小王八蛋。”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更何况咱们的人已经安插进去,兵权在不在手上并没有多大关系。”秦萧反倒想的开,现在祭天大典的计划失败,还不宜与玉锦绣摊牌,以退为进最妙。 想想又道:“给那几位城主去密信,叫他们暗中招兵买马,先培养也属于咱们自己的势力,等时机成熟时再揭竿而起,杀昏君一个措手不及。” “属下明白。”斩云应声离开,幸而主子计划缜密,就算刺杀失败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宁王府纵然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把公主府怎么着。 苏沄蓦没抓到秦萧的实证,自是不会去惹一身腥,安静的在引凤楼里查找医书解毒。 只是从前江老替自己解毒之时用了无数药材,又拿了冰蟾蜍种做药引,才得以让自己苏醒,假若她们俩和自己中的是同种毒,能不能醒就不好说了。 翻遍医书一无所获,正自愁思,画越却满面笑容的踏进厅里,“娘娘,您看谁来了!” 苏沄蓦闻声逆光看向厅外,只见来者鹤发童颜面容瞿铄,顿时惊喜的站起身,“江老!” 当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来的正是时候,苏沄蓦笑吟吟的迎上前去,“江老,我这碰上了难题,正想要找您讨教一番,没成想您就来了!” “讨教可不敢当,互相切磋才是。”江远之可不敢在她面前卖弄才艺,笑眯眯的道:“我在小村里左右无事,就惦念着你和宁王,索性来京里瞧瞧,凑个热闹。” “您这是来得正好啊!”及时雨也不过如此了,苏沄蓦引了他上座,又奉上香茶,指着厅里大堆的医书,将苏沄曦和元嫔的情况说了遍,愁道:“倘或她们二人与我之前的情况相似,这世间可再没有冰蟾蜍种来给她俩解毒了。” “冰蟾蜍种肯定是没有了,”江远天肯定的点头,“不过当初你是起先服了灵药,后又身中剧毒,导致身体恰巧处于平衡点上,才会昏迷不醒,难道她们也有此机遇?” “这倒没有。” 灵药并不是路边的野草随处可采,她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会得了众多灵药相助,而苏沄曦打小身体不错,除了常见的人参燕窝补着身子,那些稀世灵药根本没沾边。 江远天点头,“这么说起来,她们俩会昏迷,还是因为中了我们所不知道的某种毒。” 这么分析下来,也不无可能,苏沄蓦想想才道:“那不若我想法子带你进宫一趟,去瞧瞧她们俩,也许会有所发现?” “这样也行,”对于医道中人来说,能钻研出疑难杂症的解决方案也是种莫大的快乐,江远天应下来,而苏沄蓦看看天色,见日头已经偏西,遂笑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明天再进宫罢。江老你难得来京城,就住在宁王府里,等得了空,我再陪您好好游玩。” “我这老头子来京都说不得就是要叨扰你们两口子的,赶我走也不走,”江远天笑着打趣了句,“你们尽管忙自个的事,不用管我,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说一声。” “江老说哪的话,您来王府我和云深可是求之不得呢!”苏沄蓦眨眼轻笑,当初在边关时可没少麻烦江老,如今他不远千里来到京都,当是尽心照顾才对。 苏枫聂虽然领了个御林军副统领的差事,但整日里依旧还是游手好闲的时间多。 自从思安出事后,苏穆延对相府的家风也管得极严,但凡见着苏枫聂不务正业的府里游荡,不是打便是骂,闹得苏枫聂在府里几乎都过不下去了。 这刚因着思和在用膳时哭闹坏了心情斥了荷香几句,见父亲居然又维护那个贱婢,帮着她斥责自己,苏枫聂哪还有心情吃饭,碗一推就出了府。 一路溜达到八王府,却被告知王妃昏迷,已经被送进宫好几天,这才想起来前几天阿姐派人送信给自己,叫自己盯着宁王府的动静。 心情不好,这茬事也给忘了,苏枫聂恼得拍了几下头,两个跟班许威和吕基见他很快又从王府里出来,不禁好奇道:“公子,您怎么这快就出来了?” “走,去宁王府。”打马扬长而去,赶到宁王府,恰巧见着苏沄蓦与个白发老人出来,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出去,看着像是要夜游京都。 躲在角落里仔细瞅了几眼,老头的面容似有些熟悉,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苏家与皇族里面皆无这号人物,想来应是他们俩在外认识的江湖人士了。 许威当初跟着他去过边关,盯着白发老头瞧了几眼,忽然一拍大腿,“那是毒医!” 第四百五十二章:元慎 苏枫聂见许威扬声喊叫,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见苏沄蓦那边并没有起疑,直接乘了马车离开,这才松开手,恼道:“瞎叫唤什么?” “公子,小的曾跟着您在边关见过这个老头!”许威压低了声音兴奋道:“大家都叫他毒医,他这会出现在王府,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什么阴谋阳谋,成天学女人看话本儿看多了吧你!”苏枫聂顺手就在许威头上了个大耳巴刮子,心里却在琢磨起来,阿姐昏迷,莫非与这劳什子的毒医有关系? 不行,他得进宫去探探情况,反正有御林军腰牌,进出也很方便。 苏沄蓦自是没想苏枫聂会盯上毒医的身份,昨夜领了江老在京都夜游,今早便随着云深一起进宫,他去早朝,自己则和江老去了御医院。 邓远之自爱徒离世之后,心里郁结难消,整个人都衰老了许多。 此刻见得有老友自远方而来,脸上这才多了些笑容,一阵寒暄之后,苏沄蓦问起了苏沄曦和元嫔的情况,邓远之摇摇头,“还是昏迷不醒,这两天探脉,也是内里如常。” “假若是单纯中毒,身体肯定会有所损失,怎么可能如常?”江远天表示不解,“我用毒多年,倒还真没发现有哪种毒物可以令人昏睡却不损伤身体?” “现在怪就怪在这里,”邓远之看了眼苏沄蓦,“当初公主也是意识呈昏睡状态,身体却血气旺盛与常人无异,但公主是服了灵药保身,她们俩不知是何故?” 苏沄蓦招呼上两人,“这般凭空猜测很难对症,走,先去锦绣宫看看情况再说,” 玉锦绣才刚起身没多久,就听紫香在外面轻声说公主到了,不禁皱了眉,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的公主,也就只有苏沄蓦了。 一步三摇的出了寝殿,见苏沄蓦领着人往群芳阁而去,其中果然有个不认识的白发老头,不禁冷笑了下,唤来紫香,“去,叫苏统领按计划行事。” “是。”紫香微点了头,转过身去俏脸一片羞意,昨夜那人来锦绣宫探情况,之后又悄悄拉了自己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这不,手腕上他送的那串珠子还有些灼人的热度呢。 而苏沄蓦一行人进了群芳阁,有轮班的御医正在里面给苏沄曦和元嫔两人喂药,看见几人进来,忙退到了一边,低低道:“公主,掌院大人。” 邓远之微点了头,询问道:“情况怎么样?” “还是没有起色。”御医摇了摇头,江远天也不废话,上前替两人细细诊脉,苏沄蓦和邓远之等在一旁,看以毒闻名的毒医能不能给新结论来。 诊脉是件精细事,容不得人打扰,更何况还是疑难杂症。 众人尽皆摒了声,殿里落针可闻,可殿外却隐隐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似有许多人朝这边而来,苏沄蓦拧了眉,几步至殿门口,就见嘉明帝领着几个大臣急步过来。 “父皇。”等他们行到廊下,苏沄蓦挡在殿门口微福了身,嘉明帝面色微沉,看了眼殿内正在把脉的江远天,“承乐,让开。” 苏沄蓦挡在门口摇头,“父皇,江老正在替家姐和元嫔把脉,此时不宜打扰。” “什么江老,他就是毒医!”苏枫聂的声音在廊外响起,苏沄蓦这才注意到他,微皱了眉说道:“江老是毒医不错,难道他就不能解家姐与元嫔的毒了?” “我不同意!”嘉明帝身后那名白发苍苍的老臣站了出来,吹胡子瞪眼睛的怒道:“公主,元嫔是老臣的女儿,老臣不同意让毒医给她治病!” 苏穆延也跟了过来,不过他倒是见识过毒医的手段,试图劝说道:“毒医并不是……” “父亲,阿姐都这样了您还要偏袒三妹?”苏枫聂打断他的话,不悦道:“我以为就是三妹联合毒医害了阿姐和元嫔,这会儿又来假惺惺的做好人。” 苏沄蓦不想搭理他们,明眸看向嘉明帝,“父皇,您怎么看?” “他当真是毒医?”见苏沄蓦点头,嘉明帝又道:“他能治好沄曦与元嫔吗?” 苏沄蓦摇头,江老又不是神仙,“不清楚,要把脉试药之后才知道。” “既然治不好,那还在那里瞎瞧个什么劲?”元嫔的父亲元慎一把推开苏沄蓦,上前就闯进殿里怒声道:“老东西,你放开我女儿的手!” “元慎,休得无礼!”苏沄蓦跟进来就恼了脸,“不想你女儿死就别说话!” “怎么着,你们还想拿元嫔的性命来威胁我?” “老臣为官几十载,还从来没有受过谁的威胁,今日倒是长了见识。”元慎老得牙齿都快掉光了,咧着嘴冷笑不已,“苏相,你养了个好女儿,好大的威风啊!” “元公,蓦儿她……”苏穆延被讽得面红耳赤,不禁恼得瞪了眼苏沄蓦,苏沄蓦只当没看见,有些人不要脸的倚老卖老,就活该被教训! “我威风是我的事情,又何故与我父亲扯上了关系?”眉眼冷凝,挡在江远天身天面有薄怒道:“江老一代名医,受本宫之邀好心替你女儿诊断,为何要受你的羞辱?” “是你仗着年龄比旁人大,还是仗着脸皮比别人的厚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辱骂人?” “你,你个小东西,简直就是目无尊长!”元慎气得捂着心口直跳脚,说不过苏沄蓦,转头就将气撒在了苏穆延身上:“苏相,你也就任由她欺辱长辈!” 眼看苏穆延又要替元慎帮腔,苏沄蓦没等他张嘴就抢先开口说道:“爹爹,您别开腔,女儿从来不认这种开口闭口就老东西小东西的老东西!” 元慎仗义着是两朝元老,经常在朝堂上也是倚老卖老,很招人反感,但想着他年岁已大,大家被他嘴巴上占点便宜也就过了,并无人像苏沄蓦这般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苏穆延摸摸鼻子,退到一旁去了,元慎素来口无遮拦,蓦儿能让他积积口德也好。 第四百五十三章:倚老卖老 “三妹,你怎么敢这么和元公说话?”苏枫聂蹿上前来,一把就推向苏沄蓦,毫无防备的苏沄蓦顿时被推得往后一仰,整个人摔在了身后榻上的苏沄曦身上。 苏穆延没想到还会出岔子,顿时就急怒道:“苏枫聂,你这个孽子,谁叫你动手的?” 苏枫聂梗了脖子,“是三妹她口出妄言目无尊长,我身为大哥,教训她下怎么了?” 苏沄蓦摔倒在榻上,无意间扯开了苏沄曦的衣袖,就见她自手腕有条红线延伸而上,霎时凝了眉,不动声色的以眼神示意江远天察看元嫔也是否相同情况。 “你身为哥哥教训下妹妹自是没问题,”不过对于敢动手的苏枫聂,苏沄蓦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站起身来挡住众人的视线,面有冷怒的望向嘉明帝,“父皇,承乐身为镇国公主却被个小小的御林军统领给欺辱了,您说该怎么罚比较合适?” 嘉明帝自是皇家颜面大于天,更何况承乐乃是长姐的孩子,而苏枫聂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所生的庶子,现在当着自己的面就敢欺辱承乐,这还了得? 这一寻思就想起了之前沈漪澜对长姐的所作所为,嘉明帝顿时厉了脸色:“杖责五十!” 五十大板下去,没个把月的休养绝对下了床,苏枫聂顿时白了脸,哪还敢再嚣张,跪地哭着求饶:“圣上饶命!微臣无意间冲撞了公主,还请网开一面!” “圣上!”苏穆延也白了脸,颤巍巍的站不稳身子,“老臣养了孽子,所有罪过老臣愿一力承担!还请圣上放了苏枫聂!” “你这个女人当真是蛇蝎心肠,居然要杖打自己的哥哥与父亲!”一旁的元慎看不过眼,叉着腰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圣上,老臣觉得该罚的乃是公主,请您三思!” 嘉明帝看着几人闹成一团,头疼不已,“承乐,为何你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 苏沄蓦笑笑,“那是因为人心善妒,见不得旁人比自己好。” 元慎闻声就吐了口唾沫,“我呸,你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是两朝元老,又年近古稀,我不与你计较。”见江远天已经绕了出来,苏沄蓦淡声道:“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在害人,那请自便,床榻上躺着的两位就自求多福吧。” 说罢朝江远天颔首,“江老,有人把咱们的好心当驴肝肺,咱们走。” “不准走!”元慎恼着脸拦住去路,“你得把元嫔救醒,否则我与你没完!” 苏沄蓦顿住脚,转身看向嘉明帝:“父皇,这就是你朝中老臣的素质?” 嘉明帝脸色黑沉,他本将此事全盘托给了承乐,由承乐解毒即可,元慎听了苏枫聂的蛊惑非要拉着他来群芳阁瞧个究竟,瞧就瞧吧,还非要闹事惹得彼此都不痛快。 这下好了,承乐本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前次那几个蠢货就已经坑的他把皇后几人的禁足令交了出去,这回他可不敢再随意吭声,否则又不知道要被哄了什么东西去。 苏沄蓦看嘉明帝脸色阴沉并不答话,苏沄蓦知他怕自己又哄他的东西,回身看着仍虎着脸挡在身前的元慎,冷怒道:“让开!” 元慎知道苏沄蓦的医术不错,自然不肯让路:“你不救元嫔就休想离开!” “呵,救人的本事是我自学的,我愿意救就救,不愿意救你还能杀了我?”苏沄蓦怒极反笑,“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你的女儿,你自己救去!” 苏穆延看两人闹僵,凑上前来想要打个圆场,“蓦儿,元公也不容易……” “他不容易,难道我就容易?”瞪了眼又开始是非不分的苏穆延,明眸皆是冷意,“他自进殿就开始辱骂人,试问下,谁欠他的?” 明眸一一掠过众人,“我自问没那么犯贱,左脸挨了打还把右脸凑上去!” 元慎气得浑身抖个不停,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如此羞辱于他? 今日倒被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骂,元慎只觉血往头上涌,满脸愤恨的盯着苏沄蓦,苏沄蓦才不惧他,见他脸色乍青乍红,冷笑一声:“好狗不挡道,让开!” 元慎身子越发哆嗦的厉害,抖着手指着她,却说不出句话来。 苏沄蓦才不管元慎气成什么样,他还有力气生气,就死不了。 拉着江远天绕过元慎,正要跨出殿门,嘉明帝的声音在背后沉沉响起:“条件!” “父皇,你要替他说情?”嘉明帝出了声,苏沄蓦只得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点头,明眸里带了冷意,“父皇,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余地可以回旋。” “不过既然您开口,承乐不敢不从,只要元慎向江老道歉,此事就揭过不提。” “你居然要老夫向个江湖草莽道歉?”元慎满脸的不可思议,怒指着她和江远天,“杀了我也休想我向他道歉!” “随您的便,爱道不道。”苏沄蓦冷笑,不道正好,元嫔她自会救,但这个倚老卖老极不要脸的老家伙却不会轻易让他好过。 “怎么着,你还看不起江湖草莽?”江远天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清矍的脸上闪过诡笑,手一挥,袖笼里就钻出了条银鳞蛇,半扬着身子,三角蛇头朝着元慎直吐信子。 蛇眼冰冷无情,冷冰冰的盯着元慎,似乎随时就会扑上去咬他一口。 元慎顿时就吓了一跳,手也不抖了,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厉叫道:“反了!反了!” “江老。”苏沄蓦轻唤了声,当着嘉明帝的面玩这些东西还是有些不妥,江远天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元慎,看他脸都白了,也就收起了银鳞蛇。 再纠缠下去也无意义,苏沄蓦福身,“父皇,既然元慎不肯道歉,承乐就先告退了。” 明明已经谈妥的事情转眼又被闹得波折四起,嘉明帝心中也极是窝火,到头来还弄得他里外不是人,面有愠怒道:“元公,你当真不愿意道歉来救元嫔?” 第四百五十四章:所谓节气 场面闹得极僵,嘉明帝虽疑心极重,但却并非分不清黑白之人。 但看元慎一再挑事,心里也极为不悦起来,满面冷怒道:“元公,你当真不愿求元嫔?” “圣上,您完全可以责令镇国公主去救元嫔,为何要老臣向个江湖草莽认错?” 元慎满脸悲愤,自认受了莫大的屈辱,“气节大过天,老臣宁死不从!” “也就是说,你女儿的命还不如你的气节值钱?”苏沄蓦啧啧摇头,“当真冷血。” 元慎被她啧得老脸通红,恼羞成怒道:“那是老夫的家事,与你何干?” “元公,承乐被封为镇国公主,乃是她出生入死换来的殊荣,就算是朕也没有权利要求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并非昏君,虽有疑心却仍有底线。 嘉明帝失望的摇头,不想再和老糊涂多言,转而看向苏沄蓦,“换个条件?” “父皇,承乐体谅您的难处,咱们还是先前的条件即可。” 碰上元慎这等混货,苏沄蓦也不禁心疼嘉明帝几秒,明眸瞪向元慎,“但这个老糊涂什么时候愿意给江老道歉了,什么时候再来见他的女儿!” 说罢拉着江远天离开,再和那些人呼吸同一方空气,她怕她会吐。 嘉明帝看她远去,阴沉的眸子就瞪向了元慎,“听见没有?照办!” 元慎横了一辈子,又岂会服输,梗着脖子怒道:“圣上,凭什么她说不见就不见?” 嘉明帝阴沉着脸甩袖离开,不想再在烂事中与他纠缠。 “就凭我女儿能救你女儿!”见元慎说来说去就是要找茬,苏穆延也气怒不已,“蓦儿既然已经答应救人,好端端的你非要来群芳阁惹她干什么?” “苏相这是在怪我黑白不分?”元慎黑脸,指着苏枫聂骂道:“你家的小崽子说公主带了毒医来给元嫔看病,我能不着急?说破了天,还是你苏家出了孽种!” “我苏家出什么,是我苏家的家事,又与元公你何干?” 被人指着鼻子骂,苏穆延也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回,顶了句回去,又怒瞪着蔫头耷脑的苏枫聂,劈手就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孽子!” “父亲,您居然打我?”苏枫聂捂着脸满眼怒火,“都是苏沄蓦的错,您凭什么打我!” “孽障,蓦儿好心请了人来替你阿姐解毒,你居然还死不知悔改!”苏穆延气得两眼发黑,抚着心口摇摇欲坠道:“给我滚回家去,家法伺候!” “哼,那个家我再也不回了,您爱回您回去吧!”苏枫聂扭头就走,分明是苏沄蓦居心叵测叫了毒医来治病,他们不罚他,反倒还将错都推在了自己身上,鬼才愿意背锅! 苏穆延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气得要死,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养出这么个不孝子! 一通架吵下来,苏沄蓦也是身心俱疲,瞧个病也能闹出这么多事来,当真是叫人生气。 更何况她早已经答应父皇替苏沄曦和元嫔解毒,还闹什么闹? 一个置女儿生命于不顾的人还敢言气节,怕不是他的面子在作祟吧! 江远天跟着她一路回到枕莲阁,方才摇头感叹道:“这宫里当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些都是小意思了,吵着吵着也就习惯了。”苏沄蓦缓了脸色,笑着摇摇头,“你刚刚查看元嫔的手臂上可有与家姐相同的红线?” “两人皆有。”提到病情,江远天也正了神色,皱眉道:“但我探过脉相,她二人虽不如当初你沉睡时的血气旺盛,但也与寻常人无异,这可就奇怪了。” “也就是说,以医理的角度已经无法解释这件事情,”看江远天赞同的点头,苏沄蓦这些天也翻遍了医书,不由得想到了别的可能,“您说有没有可能是什么邪术在作祟?” “她二人的情况的确不像是中毒,也只有邪术能解释得通了。”江远天沉吟了下,“或者咱们找这方面的能人异士来瞧瞧,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苏沄蓦笑了起来,露出洁白贝齿,“宫里就有位活古籍,咱们找她定然能行。” 慕云深忙到傍晚才回枕莲阁,等他回来,几人简单的用过晚膳后,便去了藏经阁。 老婆婆正在屋旁的井里吃力的取水,朔风见状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井绳,微微使力,便轻而易举的拎起了水桶。 “谢谢你,小伙子。”老婆婆感叹了句,回过身来就苏沄蓦一行人,苍老枯瘦的脸上顿时露了笑意:“原来是你们几位贵人到了,快请屋里坐。” 屋里也没什么摆设,天气渐热,室内显得阴凉,倒是没冬天那般令人难以忍受。 苏沄蓦四下瞧了瞧,虽然陈设不多,但该有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没再短缺她的东西。 明眸含了浅笑,轻言细语道:“婆婆,我们这次又是遇上了难题,特来请教您。” “请教我老婆子可不敢当,”老婆婆笑着摇头,搬了小板凳给几人,“姑娘有问题但说无妨,只要我老婆子懂的,知无不言。” 客气太多就显得矫情,苏沄蓦也直言道:“宫里最近有两名女子莫名昏迷,脉相无异却有红线自手腕向上延伸,我遍查医术不得其解,遂怀疑是否邪术,所以来请婆婆解惑。” “两人皆是腕生红线身体无异常?”看苏沄蓦点头,老婆婆皱着眉头思索了下,方才沉吟道:“与此类似的邪术有好几种,如果光凭腕生红线的话无法判断。” 起了身招呼众人,“走,我领你们去藏书楼找古籍,将那些古籍找出来后,你们再拿着古籍去与那两名女子对症,便能确认下来到底中的是什么邪术。” “如此也行,”苏沄蓦点头,既然有好些种邪术与此症状相似,那自是要谨慎为上。 而与此同时,用过晚膳后正在御花园里散步消食的玉锦绣,看见不远处的花树后闪过个人影朝自己急急走来,才看清人影顿时就惊喜道:“萧哥,你怎么来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古籍少了 “玉儿。”秦萧跳着最后一丝晚霞而来,看了眼她身旁侍候的那些宫女太监,眉眼间隐见焦急,“我有急事想与你单独说两句,行吗?” 怕她不答应,末了又加了句,“关于群芳阁的。” 自那日秦萧被庭儿气走后,玉锦绣就日夜盼望着再见到他,把那日的误会都解释清楚,当即就毫不犹豫的挥手道:“紫香,你带着她们先下去。” “娘娘?”紫香是慕云庭放在玉锦绣身边的人,闻声自是不愿离去,玉锦绣瞪了她一眼,“庭儿是你的主子不假,难道本宫就命令不了你了?再闹你就别再回锦绣宫!” 狠话都放出来了,紫香只得福身告退,娘娘为了这个秦萧已经到了走火入魔六亲不认的地步,她得赶紧去告诉六皇子,免得两人又酿出什么大错来。 “想不到六皇子看你看得如此紧。”秦萧怅然摇头,“玉儿,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秦萧将慕云庭拱上了骁骑营都尉的位置,算是彻底让玉锦绣打消了对他的怀疑,面有不悦道:“是庭儿他太不懂事,你处处为他打算,他反倒还要防着你。” “孩子心性嘛,不必放在心上。”秦萧大度的笑了笑,想起自己的来意,又连忙说道:“玉儿,我听说了群芳阁里那两位的症状,可是你给她们下了升仙术?” 玉锦绣点头,“当初巫术只许皇室子弟学习,我也是跟着你才偷偷学了几手。” “这可就大事不妙了。”秦萧苦了脸,望着她道:“我方才准备回公主府时,见慕云深一行人朝着藏经阁所去,多数是知道了她们俩并非中毒,而是中了巫术,去查古籍。” “那可怎么办?”玉锦绣一听也急了,她好不容易才想了个陷害苏沄蓦的法子,要是陷害不成,反倒查出了自己使用巫术,这辈子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秦萧玉面上一片焦急,心底兀自冷笑了下,方才跟着急道:“事到如今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不管如何你也要撇清与巫术的关系,必要时还得壮士断腕。” 玉锦绣诧异道:“你是说把责任推到旁人身上去?” “只能如此。”秦萧无奈点头,“总不能让圣上怀疑你们母子吧?且现在你就找借口拉着圣上去藏书楼,最好是能派人一把火烧了那些巫术古籍,叫他们找不到解决之法。” “这……”玉锦绣有些迟疑,之前明悟殿失火,圣上就对藏经阁那边加强了守卫,若是贸然行事,一个不留神就会惹祸上身。 不过萧哥说的没错,死别人没关系,但绝不能因为一时疏忽而把庭儿置于危险之中。 咬了牙重重点头,“我马上去安排,萧哥,得了空你再来锦绣宫,玉儿与你好生叙旧。” 说罢便急步离开,秦萧望着她的背影含笑点头,玉儿,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可就安定多了,没有你横亘在慕云庭眼前,我的许多计划可都不能实施呢。 就如藏着巫术典籍的那座藏书楼,可是隐着绝世珍宝,若没有你出来打幌子扰乱视线,我又怎么会有下手的机会? 嘉明帝正要进锦绣宫,迎面就见玉锦绣急匆匆跑过来,不由疑惑道:“何事如此着急?” 玉锦绣脸色煞白,捂着心口直喘粗气,“圣上,臣妾刚刚在御花园散步,见伙人鬼鬼祟祟的摸向藏经阁那边,臣妾想到之前明悟殿失火的事,心里害怕,就跑回来了。” “还有这等事?”明悟殿失火已经成了悬案,刑部至今也没给出个答案来,嘉明帝一听,顿时起了兴致,“去,让胡安叫上几个好手,咱们也跟过去瞧瞧。” “圣上,臣妾腿都吓软了,这会儿小心肝还在呯呯跳呢,还是您自个儿去吧。”玉锦绣苦着脸摇头,倚在宫门上作死鱼状,一副已经无法再动弹的模样。 “你这胆子可真比粟米还小,”嘉明帝看她挺着身子,满脸的后怕,不禁失笑的摇摇头,“也罢,你在宫里歇着吧,朕自己去瞧瞧。” 说完也就走了,玉锦绣在后面喊,“圣上,等臣妾腿不软就去藏经阁给您壮胆!” “你还是歇着吧!”嘉明帝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就她那快被吓死了的模样还想给自己壮胆,当真要有什么事,去了也只会添乱。 藏书楼里,苏沄蓦等人并不知秦萧与玉锦绣又生毒计,有了老婆婆的指点,找起巫术古籍来也是事半功倍,很快就找了一撂古籍出来。 “哎,怎么还有两种找不全了?”老婆婆就着昏暗的油灯仔细的瞧了瞧那撂古籍,苍老的神态里起了疑惑,“照理说皇家书楼是所有古籍最齐全的地方,怎么会有缺失呢?” 苏沄蓦闻声走了过来,轻声询问道:“婆婆,差的是哪两种巫术古籍?” “升仙术和夺魂术。”老婆婆信口道来,“升仙术与你所说的情况极为相似,而夺魂术乃是让人失去神智变成傀儡的邪术,怎么都会找不着了?” “我们再仔细在书架上找找,说不定是遗漏了。”有了名字也方便查找,苏沄蓦朝众人打了声招呼,又将巫术这边的所有古籍细细翻了个遍。 慕云深却退出书架,稍站远了些,看着屋内的格局,剑眉微皱,“蓦儿,你有没有发现这第三层看起来似乎与底下的两层无异,但细细瞧来却是有所差别?” “你是说?”苏沄蓦闻声知意,当即走到他身边,打量着所有书架,脑海里则仔细的比较了下几层楼的格局布置,顿时发现了端倪。 沉声道:“这座楼收藏的是机关要术,看来这层楼不出例外被做了机关,布有暗室。” “我前次来便有所怀疑,只是时间紧迫也未多做怀疑,”慕云深点头,“现在听婆婆说少了古籍,便想到了这种可能,估计那些比较珍贵的古书被藏到了暗室里。” 正说着话,就听得室内一阵轧轧声响起,似有机关被触发。 第四百五十六章:书楼失火 轧轧声在静谧的书楼里显得犹为刺耳,循声望去,就见座小小的暗室露在了众人眼前。 有暗卫在黑暗里小声道:“主子,这里有本书拿不起来却能扭得动,想来应是机关了。” 看来所料无差,老婆婆也举了灯盏过来,借着昏暗的灯火望去,密室进深不足两米,横着能进五人左右,就在中间立了排书架,上面摆了几十本书的模样。 “想不到他们建藏书楼之时,竟还建了暗室。”老婆婆摇头叹道:“想我老婆子守着藏书楼几十年,竟然没发现此间秘密。” “也是巧合罢了。”苏沄蓦笑了笑,正想借着油灯的光亮找出那本升仙术古籍,底下的木楼梯却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悄悄的摸了上来。 苏沄蓦当即一口气吹灭了婆婆手里的油灯,朝着朔风打了手势,而慕云深拉着她轻巧的走了出来,才到楼梯口,就见二楼那边隐约见着有人影上来。 两人当即顺着楼梯来到二楼,那边老婆婆也跟了下来,才在楼梯口准备下去,窗外有黯淡的光线透进来,隐约看清了来人身上泛光的布料,慕云深迟疑道:“父皇?” “老四?”嘉明帝进藏经阁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胡安却眼尖的发现靠里的藏书楼上有光亮闪过,嘉明帝这才带着人悄悄摸上来,没想到却碰上了慕云深。 满心想要抓贼的兴奋劲顿时就落了下去,挥手不耐道:“你们无事跑这里来干什么?” 苏沄蓦无辜的眨了眼睛,“父皇,承乐对病情有所发现,特来查查古籍,没有什么冒犯旁人的地方吧?” 看负责藏书楼的老宫女也跟在他们身后,想来确实只是来查古籍而已,嘉明帝背着手转身往回走,“这座楼的某些书属于禁书,以后没事少来这种地方,惹人口舌。” “是,承乐自当谨记。”乖巧的回话,倒还惹得嘉明帝回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是真的苏沄蓦吗?今日怎地这般好说话了? 苏沄蓦只是冲他浅浅的笑,笑得嘉明帝心里莫名的毛骨悚然,这样的苏沄蓦太可怕了,心里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想来还是针尖对麦芒有话爽快说的苏沄蓦比较讨喜。 看他被笑得脚步都不禁快上了几分,苏沄蓦也只能无奈耸肩,跟在后头离开书楼。 几人前后脚出了藏书楼,就见不远处的书楼后面有人影快速闪过,胡安立时就瞪大了眼,小样,刚刚被宁王引错了地方,现在决不能放过他! 手一挥,立即就带着几名御林好手跟了上去,而与此同时那座藏书楼也冒起了火光,明艳的颜色在暗夜里显得犹为耀眼,嘉明帝顿时就急了眼:“快救火!” 众人自是急忙跟了上去,而藏经阁这边的守卫颇多,看见火光也都急急赶了过来,所幸大火被发现的及时,很快就有被扑灭的迹象。 这边忙着救火,嘉明帝又急怒道:“后面,后面刚刚我们出来的那座藏书楼也着火了!” 这些可都是整个平朝的财富,精神文明的象征,烧什么都不能把这些书给烧了,嘉明帝急得就要自己上前扑火,慕云深瞧了眼火势,一把就拉住了他,“父皇,不能去!” 嘉明帝愤怒的甩开他的手,站在原地怒声咆哮:“那就赶紧叫人来灭火啊!” “这座藏书楼已经保不住了,”慕云深摇头,遗憾中又带了隐怒:“火势起得太急,顷刻间就窜到了顶楼上,显在是有人在咱们离开之后往整座书楼里泼了火油。” 嘉明帝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人调虎离山,目的就是要毁去这座藏书楼?” “现在看来情况就是如此。”慕云深无奈的看着大火瞬间就包围了整座藏书楼,火苗肆意的舔舐着,离得老远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热,空气里不时传来木头被焚烧的噼啪声。 这座楼里藏了大量珍贵的机关要术,还有部分前朝留下的秘术,如今全被毁于一旦。 嘉明帝感觉心都在滴血,看看身旁苏沄蓦被火光映亮的盛世美颜,哪还有心情感叹美人如玉,黑着脸顿足道:“承乐,为何你到哪祸事就跟到哪!” “父皇,这事可怨不得承乐,”苏沄蓦无辜的眨了眨眼,“您反过来想想,这就说明有贼人一直在盯着承乐,承乐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给元嫔她们解毒。” “现在贼人想法子烧了这座藏书楼,说明承乐已经查到了贼人的痛处,您仔细想想,这座楼里都放的什么书?又有何人与这些东西关系密切?” 能与昏迷事件联系起来的只有楼里的秘术,那些都是前朝留下来的东西,如今宫里已经严禁用那些秘术,“你是说元嫔与沄曦的昏迷极有可能是中了秘术?” “说秘术都抬举了他们,当是邪术才对。”苏沄蓦点头,不愧为上位者,一点就透,“父皇,如今藏书楼被毁,会邪术的人就更加肆无忌惮,那人能令家姐与元嫔同时中邪术,说明就隐在宫中,还请您多加小心,别着了道。” “哼,尔敢!”嘉明帝一拂袖,冲着胡安怒道:“给朕彻查此事!查清为止!” “是,圣上!”胡安伴君多年,自是知道什么时候能打马虎眼,什么时候该彻查,对于此类祸害他人的宫中禁术,那当是要一查到底。 见大火烧得极旺,整座藏书楼已经无力回天,嘉明帝也保得恨恨顿足,吩咐胡安留下来照应,自己气极离开,苏沄蓦与慕云深对望了眼,也跟着走了。 才出藏经阁,玉锦绣就迎面匆匆而来,看见嘉明帝就焦急道:“圣上,您没受伤吧?” “爱妃测得极准,果然有人放火烧楼。”嘉明帝黑着脸说了句,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丝狐疑,玉锦绣被他看得一愣,难道哪里出破绽了? 佯装出苦笑,摇头道:“臣妾觉得怀疑才随口一说,哪知竟会成真?” 第四百五十七章:追逐 玉锦绣将事实说成了揣测,又看向苏沄蓦:“宁王和公主怎么也在这里?” “来查古籍而已,没想到竟碰上了这等事。”苏沄蓦淡声回了句,后面有脚步声急跑过来,胡安人未到声先至,“圣上,纵火贼抓着了!” “抓着了?”苏沄蓦与慕云深对视了眼,第一次觉得御林军办事的效率还不错。 胡安站到侧边,就见有御林军押了个同样装束的削瘦男子过来,不时还挣扎几下。 “御林军里的人?”嘉明帝满脸震怒,这是出了内鬼啊,转脸看向胡安,胡安会意的点头,上前两步厉声道:“说,谁是幕后主使?” “哈哈,昏君,老子愿意放火就放火,只恨烧不了整个皇宫!”削瘦男子猖狂大笑,狠狠一口浓痰差点就呸在了嘉明帝脸上,嘉明帝往后退了两步,恼得直咬牙,“用刑!” 宫里的刑具五花八门,夹手棍打板子那都是小意思,什么笑不死肉生香之类的比比皆是,很少有人能扛得过五样,一通乱用下去,那纵火贼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了。 苏沄蓦自打穿过来之后,甚少见过如此惨无人道的酷刑,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想还是出言劝道:“你还是说了吧,省得活受罪。” “我,我说……”铁打的身躯也扛不住酷刑,削瘦男子趴在喃喃了句,胡安忙上前准备听个仔细,忽听有破空声响起,来不及救援,就见支小巧的驽箭钉进了男子的太阳穴。 因着施刑,众人都离得颇远,等反应过来,男子已经死了个透心凉。 苏沄蓦上前瞧着那支熟悉的驽箭,不动声色的与云深对视了眼,果然还是秦萧所为。 嘉明帝自是怒极,忙活了半宿最终却落了个被杀人灭口的局面,责令胡安彻查,铁青着脸拂袖而去,玉锦绣见状,瞪了眼苏沄蓦,这才跟了上去。 那一眼瞪得苏沄蓦自是莫名其妙,话都没说上哪句,又是哪里招她惹她了? 看嘉明帝走了,苏沄蓦拉着云深也赶紧离开,大火烧了藏书楼,也不知朔风把暗室里的书运走没有? 一路急奔回枕莲阁,得知朔风并没有回来,赶回王府,也不见人,这下两人也急了,朔风和那几个暗卫身手皆不弱,若是没遇上事,早应该回来了啊? 苏沄蓦心里一个咯噔,望向云深,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们该不会被困在藏书楼了吧?” “不可能,朔风他们并非庸手,我们救火的时候早够他们逃离藏书楼了。”慕云深摇头,深邃明亮的星眸里闪过隐忧,这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 “王爷,娘娘,有暗卫联络的信号弹在北面升空!”煦沐跑进引凤楼,急道:“咱们要不赶紧跟进去看看?” “走!”慕云深沉眸,宁王府在南而暗卫在北,肯定是遇上了麻烦。 那时在藏书楼里,眼见王爷和娘娘下去引开来人,朔风跟过去听了几句,确认是嘉明帝,主子们并没有危险后,就着令暗卫们脱下外袍,将暗室里的几十本古籍连带之前挑出来的那些巫术古籍通通打包好背在背上正准备离开,就见有人顺着窗户爬了进来。 来者肯定不是自己人,朔风挥手,一涌而上将人解决,顺着窗户往外跳,哪料底下站着十来人,朔风见势不妙,自是拔腿就跑。 而那伙人只稍微迟疑了下,上去看清了暗室已被搬空,朔风他们背上又背着东西,哪肯放过他们,一路急追着就出了皇宫。 那伙人的武功不弱,朔风起先准备回宁王府,但看甩不掉那伙人,自是不能把人往府里引,又从城东城西的绕了两个来回,最后被追得城北,皆是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一把撑住膝盖缓了口气,自从被追开始就已经蒙着的面巾被粗气扇的直往上扬,眼看那伙人也是蒙着面拖着步子跟上来,朔风变了嗓音,尖利道:“老子又不是花姑娘,你们死追着干什么?” 有人喘着大气断断续续道:“把你们背上的包裹,包裹交出来,否则老子,老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你们!” “我呸!那是老子好不容易才抢来的东西,你们想要,门都没有!”歇了两口气,朔风感觉内力顺畅了些,抬手放了信号弹,指着皇宫里还隐约可见的火光哈哈大笑道:“想要东西,自己去火场里抢!兄弟们,咱们走!” 一声吆喝,暗卫们跟着他的身影又窜进了黑夜里,对朔风对话的蒙面人气得跳脚,“追!给我追死了他们!追到抢到东西为止!” 又是一路追逐,绕着偌大的北城转了几个圈,前后两拨人都开始腿脚发虚,朔风四下里瞧了瞧,正犹豫着找个地方先躲躲时,不远处的暗夜里却响起了煦沐的声音:“这边!” 朔风闻声大喜,急忙奔了过去,苏沄蓦隐在黑暗里,看了眼远处依旧跟过来的十来人,沉声道:“刚刚有见到摘星楼就在这边,咱们去那里避避。” 摘星楼是北城的标志,也是历代国师居住的地方,慕云深点了头,任由那群尾巴跟着,一路奔自摘星楼的铜门前,才叩得几下,便有值夜的小童过来开了门。 几人闪身进去,随即便紧紧的掩上了门,后面跟上来的那伙蒙面人哪敢光明正大的敲门?个个望着铜门只能干瞪眼,看了半晌,留下两人守在摘星楼外,余下的人便回去复命。 摘星楼颇高,据说建有十二层楼,而楼周围建有大大小小的房屋,形成了建筑群。 慕云深拿了腰牌,小童便进了摘星楼里去请风凌,苏沄慕看朔风被追得两股颤颤的模样,不禁打趣道:“你背了什么好东西,那伙人要如此对你穷追不舍?” “就是暗室里的那些书古籍而已,我又不是花姑娘,鬼才知道他们为何非追着不放?” 朔风喘着粗气,半晌缓不过劲来,苦着脸道:“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京都颇大,就算是内力深厚也跑不了几个圈。” 第四百五十八章:江老 “整座京都可是有上万公顷,你这般跑法,可得要跑吐血。”风凌微带着笑意的声音自高耸入云的摘星楼内传出来,“宁王,公主,你们夜入摘星楼,可是有急事?” “皇宫的藏书楼起火,咱们从里面拿了书出来,然后就被追杀至此。”苏沄蓦将前因后果告之风凌,颇为无奈的苦笑道:“如今我在父皇的眼里,算得上是祸星了。” “别胡说,小人闹事与你何干?”慕云深瞪了她一眼,不许她自己说自己的坏话。 苏沄蓦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乱说话,正色道:“我怀疑追逆风的那伙人便是对苏沄曦和元嫔下毒的人是同一伙的,现在他们守在外边,我们不方便将这东西拿回王府,风凌,在这事解决之前,只好暂借你的摘星楼赏风景了。” “无妨,你们两位能来,摘星楼蓬荜生辉。”风凌淡笑,对爽朗大气的苏沄蓦很有好感,朝两人微弯腰作了请的手势,笑道:“两位,请。” 苏沄蓦与慕云深从宫是狂奔出府,江远天没那么好的腿脚功夫,只能等天亮了才坐着马车赶回王府,而彼时朔风已经回去,见到他,又将之接到了摘星楼。 那伙人去而复返,隐在摘星楼外看着宁王府的马车进进出出,有手下忍不住低声问道:“老大,要不咱们也装成百姓,进摘星楼瞧个究竟?” 那老大脸色一黑,昨夜上头就交待下来,要伺机而动,不得打草惊蛇,“摘星楼外院的鸿福寺确实可以供百姓祈福,但内院却是有人日夜把守,你怎么瞧个究竟?” “那咱们总不能就窝在这里看着宁王府的人进进出出,不把咱们当回事吧?”手下委屈的回了句,明知道他们要的东西就在摘星楼却得不到,这种抓心挠肝的滋味可不好受。 老大却是耐着性子,不敢误了上头的事,“等等,等晚上夜深人静时再说。” 众人皆知有那么伙人藏在外面等着捣鬼,但却是没放在心上,估摸着也就是想毁了所有与前朝巫术有关的东西而已,但现在是在摘星楼,那些人可没那么容易闯进来。 从藏书楼带出来的有关红线巫术的古籍有十几本,而从暗室里带出来的古籍中也找到了有关升仙术和夺魂术的记载。 夺魂术太过阴毒霸道,想了想,众人还是一致决定烧毁。那些剩下来的巫术古籍翻了个遍,最后只有升仙术和神仙梦最贴切苏沄曦和元嫔的症状。 苏沄蓦拿起两本古籍又仔细翻阅了下,摇头感叹道:“前朝发明此种巫术的人只怕是一心想要成仙,才会发明此种术法吧?” “公主可能对前朝所知不多,要知道前朝在最后一任君主时,巫术和丹道都达到了鼎盛时期,那时会巫术和丹道的人极受皇室追捧,人人都以会巫术为荣。” 风凌对这些历史可是如数家珍,侃侃道来,“当时百姓皆以家中培养出巫术和丹道高人为荣,无人勤学也无人入军,整个国家都被荒废,慕家先辈便揭竿而起,建立平朝。” 慕云深听得点头,这段历史确实不假,接腔说道:“也因为那些巫术丹道之类的东西误了整个前朝,慕家先辈便立下遗志,举国上下严禁此类东西。” “看来王爷也是熟读史书之人,”风凌笑夸了句,遂又点头严肃道:“现在宫里出现此种禁术,多数是前朝遗孽,你们可得小心为上。” “这是自然,”没必要将清心寡欲的风凌拉到这些勾心斗角里来,苏沄蓦也就隐去了秦萧的事略过不提,扬扬手里的书,“既然已经找到相关资料,那咱们还得赶紧再进宫一趟,尽早解了那两人的巫术才是。” 要给苏沄曦和元嫔解巫术,还得先找老婆婆问清升仙术和神仙梦究竟如何解开才对。 起火的那座藏书楼已经被烧得只在原地留下了厚厚的黑灰,晴朗天色下,微风轻拂,黑灰便漫天飞舞,似那些珍贵古籍在风中哀悼。 寻到老婆婆屋前,老婆婆正望着那些黑灰出神,苏沄蓦见状上前轻唤了声:“婆婆?” “姑娘,你来啦。”老婆婆听见她的声音,转过身来,轻叹了口气:“你说那些人怎么心眼小的能跟些死物都过不去?要知道有些孤本,烧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苏沄蓦知她心疼那些珍贵的古籍,轻言劝慰道:“婆婆,坏人作恶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也许就是单纯的看不顺眼,便能做出疯狂的举动来。” “是啊,好人行善皆是因为心地善良,而坏人作恶只需要很微小的理由就可。”老婆婆叹了气,巫术不值得提倡,但那些珍贵的机关要术,毁了就真叫人心疼啊。 稳了稳神才又道:“可是那两位女子所中的巫术有所发现了?” “我们查了您推荐的那些古籍,发现只有升仙术和神仙梦极为吻合她们的情况,”苏沄蓦将那两本古籍递给她,“婆婆,这里面没有记载解除之法,还请您解惑。” 老婆婆却将古籍又推回到她手里,神秘一笑,“其实答案就在书里。” 啊?苏沄蓦颇为不解的看着她,老婆婆却径直进了屋,苏沄蓦闹不清情况,怔愣在屋外,慕云深拿过她手里的升仙术,皱眉道:“婆婆不会诳咱们的,咱们再仔细翻翻?” 江远天也拿过了她手里另外一本神仙梦,皱着眉头又仔细的将之翻了一遍,最后却还是无奈的垂了手,“只详载了下术之法,并没有解术,这个婆婆会不会记错了啊?” “小伙子,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却还是很好。”头发已然花白的江远天被老婆婆叫成了小伙子,莫名的有丝喜感,苏沄蓦眨眸轻笑道:“江叔你好。” “就你这小丫头最皮了。”江远天哭笑不得的瞪了她一眼,老婆婆的年纪看着确实比自己大,估计在她老人家的眼里,只要比她小的男人都是小伙子吧。 第四百五十九章:某些人 老婆婆在屋里捣鼓了半晌,出来时手里端着碗白水,见几人不解,微笑着解释道:“前朝书写巫术的纸术皆被药水浸泡过,而解术之法要用其特制的药水才能让其显现。” 说着拿过慕云深手里的升仙术,拢齐后将碗里的水顺着纸缝倒进去,稍等了会儿,便示意苏沄蓦翻开书页,果见里面的内容已经大变。 苏沄蓦随意翻了几页,里面详细记载了如何解去升仙术的方法,顿时就喜上眉梢,而老婆婆又将剩余的药水倒进神仙梦里,如法炮制,显出解梦之法。 看几人面有喜色,老婆婆又不放心的交待了句,“记住,药水是有时限的,十二个时辰之后就会变成原来的模样,而再次下药水,便会损失部分内容。” 看来这些东西还是那些巫师防止别人偷解自己巫术的绝招,苏沄蓦看了下两种巫术需要准备的东西,大多皆是寻常之物,便点了头,“婆婆放心,十二个时辰足以。” “那就好,那就好。”老婆婆欣慰的点了头,看几人已经有急色,也就笑道摆手道:“去吧,你们忙正事要紧,等得了空,再来瞧我这个老婆子。” “婆婆,您保重,有什么事就递信至枕莲阁或是宁王府,我就会知道的。”苏沄蓦依依不舍的挥着手,慕云深也颔了首,“婆婆,保重。” “去吧。”老婆婆一生无儿无女,在藏经阁里过着清苦的生活,如今遇上这两个懂事的孩子,也算是缘分,能帮得上他们俩,她也打心里眼高兴。 看了看碗里的药水,随之连碗都丢进了垃圾堆里,苍老枯瘦的脸上浮过悠远回忆,多少年没再动这些东西了,幸好还记得呢…… 三人得了解术之法,急赶向锦绣宫,已经能远远的看见锦绣宫的飞檐了,江远天却顿下了脚步,颇为不解道:“你们说那十二个时辰有何意义?真要记不住,抄下来不就完了?” “十二个时辰就是在提示咱们,要是记不住就赶紧抄不来,”苏沄蓦笑道:“婆婆是叫咱们千万别逞强,能抄就尽量抄,别等字没了再想法子。” “哦。”江远天挠挠头,老人家都那么大年纪了,说话怎么还喜欢拐弯抹角? 锦绣宫里,嘉明帝正坐在大殿里悠闲的品着茶,自从把奏折推给老四和重臣们处理之后,每日里也就看看那些被挑出来必须亲阅的折子,日子霎时就清闲了许多, 这会儿有玉锦绣在旁陪着说会儿闲话,倒也自在,就是越老越不懂事的元慎又跑来了锦绣宫缠着自己非要惩治承乐,颇让人头疼。 元慎来了,苏穆延自是不肯落后,两人在殿里吵得那叫一个欢快,丝毫不顾忌他这个圣上还在旁边看着,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听来听去还是那几句话陈词滥调,元慎无非是想要承乐替元嫔治病,又要处处挑承乐的刺,苏穆延护女心切,两人吵得谁也不让谁,屋顶都快被掀翻。 玉锦绣已经黑了脸,一个两个的有仇就去外面解决,跑来她锦绣宫闹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没那日苏沄蓦的胆气,当指着元慎的鼻子骂老东西,只能心里窝着火,一双妩媚的大眼睛委屈的盯着嘉明旁,希望他能开口劝架。 嘉明帝自是不想与这两人搭话,垂着眸充耳不闻,继续悠闲的品茶,苏沄蓦踏进殿时,就见父亲与元慎闹得脸红脖子粗,父皇与玉妃的脸色也不好,不禁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承乐,你可来了!”听见她的声音,此时无疑于天籁,嘉明帝露了丝笑,“可是元嫔与沄曦的毒有解了?” “暂时还不行。”苏沄曦摇头,“我还得去看下症状,才能对症下药。” “朕与你同去。”嘉明帝闻声连忙起身出殿,玉锦绣见状哪肯留下来听那两人聒噪,也忙不迭的随了出来,元慎看了眼,主人都走了,他还留下来干什么? 顿时也就起身跟在了嘉明帝身后,嘉明帝回头看见他,脸色顿时就阴了几分,“元公,吵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在殿里多歇会儿?” 元慎满脸正气的摇头,慷慨道:“圣上,元嫔是老臣的女儿,老臣怕有些人害她性命,自是要跟去盯着某些人的。” 苏沄蓦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这元慎当真是出门忘了带脑子吧?难怪父皇的脸色不好,被这老糊涂在殿里纠缠,任谁的脸色都好不起来。 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吵,看苏穆延也跟了出来,微点了头,“爹爹。” “走,别听某些人满嘴喷粪。”苏穆延冲着元慎冷哼了声,拉着苏沄蓦就往群芳阁而去,那老家伙会阴阳怪气的说某些人,难道他就不会说? “圣上,您看看!”元慎气急的顿足,“一个两个的都不成体统,您也不管管!” “元公,他们说的是某些人,你又何必对号入座?”嘉明帝忍着笑,大步就越过他走了,听了一上午的聒噪,这会儿总算是心情舒畅了。 群芳阁里,苏沄曦和元嫔依旧静静的躺在榻上,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那两本升仙术和神仙梦的症状,苏沄蓦与江远天皆牢记在了脑子里,进殿后也不多话,细细比对起两人的症状。 慕云深陪在旁侧,轻声道:“蓦儿,我记得神仙梦里有一条说中术者腕生红线,足踩七星,代表登峰造极,你不妨看下她们的足底,可有七星?” 早有伶俐的宫女当即轻巧的褪下了她两人的鞋袜,苏沄蓦绕过去瞧了下,当即失望的摇了头,“什么都没有。” 江远天闻声,皱眉道:“如此典型的特征都没有,那应是中了升仙术。” 玉锦绣听江远天吐出升仙术几个字,心底忍不住震惊了下,面色也有些苍白起来,慕云深一早就注意到他,见她神情不对,立时问道:“娘娘不舒服?” “天气渐热,身子有些不爽快。”玉锦绣勉强笑笑,往嘉明帝身后站了站,避开他灼人的视线,苏沄蓦见状轻笑道:“雨天闷热,娘娘当心身子。” 第四百六十章:疏心木 嘉明帝听得眉头一皱,如今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虽说今日确实有小雨,但感觉起来仍有些凉意,她这热的身子不爽是个什么鬼? 但看嘉明帝眼带狐疑,玉锦绣面上一片微笑:“承乐有心了,本宫休息片刻便好。” 心底却已经在暗恼,这俩小兔崽子没完没了的是个什么意思?害怕两人再追问,故意转移话题道:“刚刚听老先生说升仙术,那是什么东西?” “前朝巫术。”江远天冷声回她,“平朝已经严禁巫术,没想到禁术竟会出现在宫中。” “怎么可能?”震惊的神色恰到好处,玉锦绣摇头,“会不会是弄错了?” 苏沄蓦只当不知她的虚伪,“是不是弄错了,我们照着升仙术的解法来试试就知道了。” “你们想拿我女儿试药?”先前愣是插不上话,元慎憋了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这会儿逮住了机会顿时就大叫起来:“我不同意!你们休想害我女儿!” 苏沄蓦冷脸:“如果确实是升仙术,那么解药出来后,你愿意让你女儿服药吗?” “那当然,”元慎看白痴似的眼神看着她,“有解药为什么不服?你当我傻?” “也就是说,你让风险全给我家姐承担,元嫔却享有成果?”苏沄蓦冷笑连连,随即看向苏穆延,“爹爹,有人想要靠着您的大女儿躲荫凉,你同意否?” 苏穆延脸一板,满眼坚决的反对道:“我同意曦儿试药,但把别人女儿的性命不当回事的某些人,想要解药就自己试药去!” “假设你们都试出解药来了,为何不肯给我女儿服解药?”元慎恼得恨不能上前抽他父女两个耳光,就从没有见过如此小鸡肚肠之人! 苏穆延怒极反笑,“我女儿有解药,那是她拿性命换来的,你珍惜你女儿的性命,舍不得让她试药,那就让她躺着!” “你们,你们!”元慎恼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望向嘉明帝,期盼他给自己这个两朝元老挣点面子回来,嘉明帝两眼望天,只当没看见。 不过还是问道:“如果需要什么药材,就去御医院领,大概什么时候会有结果?” “回父皇,承乐需得准备药材,还要熬药,估计得到傍晚时分才能喂她们服药,届时还请父皇来督察,免得某些人又借机生事。”明眸瞟了瞟元慎,才又浅笑道:“家姐与元嫔清醒之后,还请父皇莫要忘了咱们之前的约定。” “这是自然。”见识过元慎的糊涂之后,嘉明帝对于承乐能体谅自己的难处,而非一味的从自己这里索取东西的态度还是极为欣赏的,对之前的约定也爽快的应承下来。 见事情决定下来,元慎颇为恼怒的瞪了眼榻上的元嫔,都怪这个没用的家伙,好好的闹什么昏迷?害得自己为了她在人前人后都丢尽了脸面,还落不了好。 嘉明帝见时间定在了傍晚,便就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发现元慎没跟上来,不由不悦道:“元公,你还守在这里干什么?” “圣上,现在还不到晌午时分,离傍晚还早,老臣得守在这里才安心。”反正都闹到了这个地步,元慎也豁出去了,板着脸坐在元嫔床前,一副死也不离开的态度。 玉锦绣恼得不轻,“元公,这里是锦绣宫,您老人家坐在这里算哪门子事?” 元慎瞪眼:“玉妃娘娘莫非还要赶我出宫不成?” “圣上!……”玉锦绣气得跺脚,早就烦透了元慎在锦绣宫里叽歪个不停,嘉明帝这下是真冷了脸,“元公,锦绣宫乃玉妃居所,外臣不得随意出入,切莫再糊涂。” “老臣只是想多看几眼女儿啊!”被嘉明帝板脸训斥,元慎顿时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了起来,看得在场的几人皆是叹为观止,什么叫耍无赖,今儿个是当真见识了。 “出去!”嘉明帝恼喝了声,元慎一再触到他的底线,当真以为他不敢把他怎么样? “咱们走。”苏沄蓦拉了云深和江老,叫上苏穆延退出了群芳阁,和那老糊涂纠缠着实没意思,像他这样撒泼无赖的行径,嘉明帝能容忍他到现在,对他也是够可以了。 慕云深和苏穆延耽误了两个时辰,这会儿见事情有了眉目,便赶去了御书房。 苏沄蓦和江远天则匆匆的赶到了御医院,邓远之早就等在了门口,看见两人过来,也不费话,直奔主题的问道:“需要哪些药材?” 苏沄蓦应道:“大多是寻常之物,就是不知作为药引的疏心木不知道有没有?” “疏心木?”邓远之想了下,“记得前些年好像有过此物,不过此物平时无用,这些年来御医院搬迁过几次,我去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 疏心木清心疏气,若作为普通清心药材来说,比它功效好的药材比比皆是,且疏心木生长在荒漠,极难采获,基本上没有谁会拿它来入药。 但此刻以疏心木为药引,再配合其他常见药材,竟又成了升仙术的解术之法。 邓远之去找疏心木了,苏沄蓦和江远天便找剩下的药村,等寻齐了药材,已经未时过半了,却还没见邓远子拿来疏心木。 苏沄蓦不禁有些着急,难道御医院里没有此物? 现在她手里边也没有疏心木,若是找不出来此物,就得派人去荒漠寻找,这一来一因,苏沄曦与元嫔的升仙术就不知何时才能解了。 嘱咐江老看着药材,自己急急的出门要寻邓远之问个清楚,哪知才刚踏出房门,邓远之已经满身灰的从院外走了起来,扬了扬手里焦黑如炭的东西,笑道:“终于找到了!” 苏沄蓦这才定下心来,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由好奇道:“您这是从哪里寻回来的?” “快别说了,那群小崽子当真是混账!”邓远之气呼呼的说了句,将疏心木递给她,“他们前两天打扫御医院,不认识此物,只当是截焦炭,正准备敲碎了用来熬药!” 第四百六十一章:玩花招 “这确实有点过份了,幸亏没烧掉。”苏沄蓦失笑摇头,疏心木长在荒漠,常年受烈日炙烤,故整体躯干都呈焦黑色,没想到还因此闹出了这等笑话。 有了疏心木,接下来便就是熬药了,等到傍晚时,药盅里已经飘起了非香非臭的怪味,惹得过路的御医都不禁往邓远之的院子里瞧上几眼。 “这味道还真不好闻。”江远天皱了眉,香臭难辨,也亏那些巫师能想出这些法子来。 苏沄蓦已经闭了气,看看药汁熬到火候了,遂将药盅端了下来,“走,去锦绣宫。” 自有药侍端着药盅跟着他们一路往锦绣宫而去,嘉明帝已经等在了院里,元慎依旧满脸不悦的站在嘉明帝身后,慕云深和苏穆延也已经处理完奏折过来,看她过来,慕云深顿时迎上前去,眸含心疼道:“怎么样?” 苏沄蓦点头朝他温柔笑笑,“一切顺利,只等她们服下药,然后静等结果了。” “既然如此,那就马上去群芳阁。”嘉明帝说了声,朝着群芳阁而去,众人自是跟上。 进了殿,苏沄蓦吩咐药侍小心的将汤药分别喂给苏沄曦和元嫔,元慎在旁看得怒火直冒,碍于上午才挨了嘉明帝的训斥,又发作不得,只能在那里咬牙切齿。 汤药已经下肚,就看两人能不能清醒了,嘉明帝皱眉问道:“多久会醒?” 苏沄蓦对此还是极有把握的,“如果汤药对症,少则一刻钟,多则半个时辰。” “要是不对症岂不得等死?”元慎逮着机会就虎脸骂人,“枉世人还称你为素手医仙,汤药下肚就该立即清醒,要是等上半个时辰,说不定她自己就清醒了,哪还用得着你的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你都不懂?”苏沄蓦横了他一眼,“聒噪!” “元公,有无成效静待结果便是,不得吵闹。”嘉明帝对于元慎这种挨了骂都不肯消停的心性着实无奈,板着脸说了句,便径直等到了一旁,不再吭声。 嘉明帝发话了,元慎自是不敢再捋虎须,满脸激愤的跑到元嫔床前,就那么干瞪着眼。 苏沄蓦不想搭理他,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等到估摸着有一刻钟后,便走到两人榻前准备查看情况,元慎看她过来,正想板脸骂人,榻上的元嫔却嘤咛一声,已然苏醒。 “丽儿,你醒了?”元嫔本叫元丽,元慎瞪了眼苏沄蓦方才转过身去,见元丽已经睁开眼睛,元慎脸上却无几分欣喜,隐怒道:“你倒当真折磨人,父亲老了还要为你操心!” 苏沄蓦听得一阵皱眉,“元嫔才刚苏醒,你说这些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元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元慎怒瞪她,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苏沄蓦看了眼榻上元嫔苍白的神色着带着隐忍和哀伤,摇了摇头走开了,元嫔不是洛清芙,自己也不是救世主,她的命她自己受着吧。 “蓦儿,元嫔都醒了,你大姐怎么还没动静?”才刚转身,苏穆延就着急的唤了她,“该不会是她们俩中的巫术不一样吧?” “爹爹,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苏醒时间也会不一样。”苏沄蓦轻声安慰了句,一旁的玉锦绣却冷笑起来:“该不会是承乐你与沄曦不和,便故意让她昏迷不醒吧?” 她们两姐妹不和,苏穆延自是心中有数,听玉锦绣这么说,再看一直闹腾的元慎那边都已经解了巫术,苏穆延不禁有些迟疑的望向她,“蓦儿?” “爹爹,旁人说什么您都信,唯独不信您最亲近的人?”苏沄蓦没好气的顶了句,父亲这亲疏不分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不想和他争吵,上前看了两眼苏沄曦,却意外发现她睫毛微颤了下,心里顿时冷笑,好家伙,这是醒了又故意装昏,好来陷害自己? 唇畔挂起笑意,顺手拿出了随手携带的银针,“玉妃娘娘,家姐昏迷你说是承乐存心所致,那不知醒了还装昏迷,又该是个什么说法?”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针就扎进了苏沄曦足底的涌足穴,立时就见原本还躺在榻上昏迷的人尖叫一声,抱着脚就跳了起来,怒瞪着苏沄蓦,“你凭什么扎我!” “哟,姐姐这么快就清醒了?”苏沄蓦轻笑,无辜的眨眼,“爹爹怕你醒不了,我也是迫于无奈才扎了你,不如姐姐你再躺下来歇会儿?” “哈哈,老夫忽然觉得你这女娃子倒挺有意思的。”元慎在旁看得哈哈大笑,看向苏穆延,“苏相,你这个大女儿倒是会装,只可惜装不过三女儿一根小小的银针!” “元公说笑了,”苏穆延沉着脸看了眼苏沄曦,恼怒道:“丢不丢人?” “女儿只是头晕,一时起不来,怎么就丢人了?”苏沄曦气急败坏的抱着脚,明明是苏沄蓦扎了她,怎么反倒全成了她的错? 恼得就要放下脚,苏沄蓦却急道:“慢着!” “你喊慢着就慢着?”恼极着了她戳穿自己,苏沄曦就偏要放下脚去,苏沄蓦看她姿势果断的捂了耳朵,下一稍就听一声怒骂刺穿屋顶冲向云霄,“苏沄蓦,我和你没完!” 元慎适时的补刀,笑眯眯的道:“苏相,你确定你这大女儿不傻?” 一旁的人都捂了脸,这得蠢到什么程度,才能这出这种蠢事来? 都喊她慢些了,自己难道也不知道脚底下还扎着根银针?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玉锦绣板着脸往后退了退,这等蠢货自己再替她多说一个字都嫌费事。 但看苏穆延脸色难看,苏沄蓦也无意纠缠,省得惹了自家老父亲不高兴,明眸含着浅笑望向一旁的嘉明帝,“父皇,该您兑现承诺了。” “朕金口玉言,自然不会诳骗你这个小丫头。”不得不说承乐的识大体懂人心叫人真心佩服,嘉明帝点头,朝高瑞吩咐道:“去,告诉各宫禁令已解。” 高瑞眉开眼笑,点头应是一路小跑了出去报喜去了,苏沄蓦眉眼都笑弯成了月牙儿,落得玉锦绣在一旁暗暗咬牙,不解气的瞪着苏沄蓦,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货! 第四百六十二章:神偷 苏沄曦和元嫔已然苏醒,邓远之又替她们把过脉,确定无事后,便皆散了。 苏沄蓦心里惦念着文皇后,趁夜又去了凤仪宫,文皇后自又是拉着她一顿亲热,叫上静妃与苏妃,几个女人在月下赏景说笑,颇为开心自在。 等到再出宫时,已是两天后了,才回到宁王府,摘星楼那边就来了信。 两人赶到摘星楼,风凌正在院里凝目远眺,看见他俩过来,这才收回眼神,苦笑道:“王爷,公主,你们从宫中带回来的什么书?这几日总有小贼摸进来翻我的书房。” 苏沄蓦疑惑道:“是想找我们从宫中带回来的那些书?” “我的书房被翻动过,但无论是珍贵的还是不值钱的东西一样都没少,”风凌点头,“但昨夜我故意放了本机关书在书房里,今早去看就已经没了。” “那夜朔风也是被那伙人追杀,誓要夺走那些书籍,看来那些书里定然隐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慕云深听得皱起了眉,“走,我们再去翻翻那些古籍。” 朔风搬回来的书都被风凌藏到了他卧房里的地下秘室里,那伙人在书房自然翻不出什么来,风凌坦荡的打开秘室,请了两人进去,指着角落里的书架,“东西都在那里。” “风兄的私人藏品也极为不错,”看着琳琅满目的绝世珍宝,慕云深笑说了句,眼神随即就落在了那些古籍上,唤上蓦儿与风凌,一本本的仔细查看起来。 只是翻遍了所有的古籍,却并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有几本机关要术的孤本极为珍贵,难道那伙人是要找这个东西? 可倘若是机关大师想要更精进一步,大可去向父皇申请阅书便是,为何要偷抢? 脑海里过滤了遍平朝叫得上名号的机关大师,皆无人有此品性,但那伙人明摆着又是想要抢书,到底是何缘故? 与蓦儿对视了眼,皆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苏沄蓦弯眉,歉意道:“没想到这些书还给风凌你惹来了不少麻烦,等下我们将之搬回宁王府,看那伙小贼到底想干什么。” “那样也行,”风凌点头,他倒是无所谓,想想又叮嘱道:“那伙人的武艺不弱,你们可得当心些,别被他们钻了空子。” “风兄请放心,我们定当护好这些古籍,不让孤本消失于世。” 慕云深郑重点头,风凌品性高洁,淡然洒脱,也是难得一见的高人。 拜别风凌,故意在摘星楼外将那些古籍搬上马车,做给那伙贼人看,两人这才驾着马车回了宁王府。 夜里果然有人小贼闯书房,只可惜宁王府上下到处皆是暗堂的人,小贼连书房的门都没摸着,眼见大群人围过去,连忙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慕云深和苏沄蓦站在暗处,看着那小贼麻溜儿的跑出了宁王府,眉心紧皱了起来,“蓦儿,你说他们到底在找什么?若是想阅书大可直说,何必偷偷摸摸的做小动作?” “派人翻书,现在不知那伙人的意图,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来解决。”苏沄蓦唤来雪莺,“你这丫头素来机灵,领队人去仔仔细细的查看,看能不能查出个究竟来。” “是,娘娘。”雪莺秀美的脸蛋上顿时露出了浓浓笑意,每次看着画越能跟着娘娘和王爷出生入死,她别提多羡慕了,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出力,自是当仁不让。 而追赶小贼的煦沐也回来了,垂着头懊恼道:“王爷,娘娘,那小贼竟然是江湖上早已销声匿迹的神偷钱也空,属下轻功不济,追不上他。” “神偷钱也空?”见苏沄蓦不懂,慕云深解释道:“此人早年就已经闻名江湖,只要他盯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后来不知何故销声匿迹,已经很久没在江湖上露面。” 苏沄蓦听得咋舌,“那这些古籍被他盯上了,岂不是很危险?” “我把古籍放到地牢里去,再派人严加看守,应当没问题。”慕云深笑着安抚了句,“再说他在摘星楼也没有得手,没道理宁王府的守卫比不过摘星楼。” 摘星楼是国师住的地方,守卫自然不差,但宁王府也不弱,煦沐闻声扬声应道:“请两位主子放心,属下和暗堂的兄弟们定会全力护好这批古籍,绝不让那钱也空得手。” “你未来的媳妇可是被我派去阅书了,可得仔细些她的安全。”苏沄蓦笑着调侃了句,看他瞬间就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逗得苏沄蓦掩嘴轻笑不已。 等秦萧的事了,冷星回府后,就该考虑他们两对儿的喜事了。 钱也空能做神偷,和他精妙的轻功脱不了干系。 虽然有个神字在前,但说底还是个偷儿,腿若跑得不快,一旦被人逮到,那双腿也就要被人生生打折,再无用处了。 钱也空可是亲眼见到过他师傅因为轻功不如人而被追上后,生生断了两条腿再也无法行偷的,自打那以后他便日夜苦练轻功,直至世人甚少有人再追得上他。 带着宁王府追出来的人才在南城绕了两个圈便将人甩了个无影无踪,看看黑暗空旷的街道,钱也空无趣的撇了嘴,几个起落人已经跑远,消失在黑夜里。 秦萧坐在梧桐院里,看着侍女正耐心的昭蓉喂着饭,昭蓉脸色青白,偎着侍女,偶尔看下秦萧,眼神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惧怕,恍忽间又有些仇恨。 “不管你是惧还是恨都不重要了,”秦萧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扇柄上的玉坠子还是玉锦绣悄悄塞给他的,儒雅的脸上闪过冷笑,“咱们俩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该是个头了。” “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姝儿站在他身后,未经世事的脸上满是疑惑,母亲在她年幼时便已生病,父亲求医多年,如今却说到头了,这是什么意思? “没怎么,从今天起你就陪在梧桐院,好好的陪着你母亲。”那夜没一掌打死她,却得知了有人暗中监视公主府,秦萧自是不会再轻举妄动。 第四百六十三章:梨花压海棠 住在梧桐院?秦姝儿看了眼青面夜叉般的母亲,慌得连忙摇头,怯弱的声音里带了丝不满,“父亲,女儿在听雨楼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搬来梧桐院?女儿不想陪着她。” 年幼时母亲便已犯病,这些年来在秦萧的精心把控下,秦姝儿进梧桐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就更谈不上什么血肉亲情了,自是不愿与母亲多亲近。 “叫你住在梧桐院就住在梧桐院,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秦萧板着脸怒斥了句,若不是皇后被禁,自己也没有机会接她回公主府,现在好了,这两个累赘只等时机适宜,便可送她们一起上路,来世再做母女。 见秦萧发怒,秦姝儿立即就被吓得垂下了头不敢再吭声,秦萧也不搭理她,看了眼昭蓉眼里隐射出来的仇恨,冷笑一声,他就欺负她的女儿了,她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梧桐院里又恢复了冷清,秦萧不再出声,秦姝儿也只得默默的站在他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秦姝儿腿都开始站麻了的时候,梧桐院外飘进来条鬼魅身影,淡淡的残影落在精神有些混沌的秦姝儿眼里,顿时就吓得她尖叫起来。 “鬼叫什么?”秦萧不耐的低斥了句,吓得秦姝儿紧紧捂了嘴,满眼恐惧的瞪大了眼,死命的把尖叫声压抑在喉咙里,不敢再出声。 看见人影飘落在眼前,秦萧这才扬起了笑脸,“不知神偷可有得手?” “他们把古籍移到了宁王府,老子险些被抓,哪里那么容易得手?”钱也空恼着脸,出道这么些年了,自从偷出名号后还没受过此奇耻大辱。 先是摘星楼,去了几趟都无所获,唯一拿回来的本机关书也被秦萧说根本不对,现在到了宁王府更绝了,若不是自己腿脚好,绝对要落个和师傅同样的下场。 “驸马爷,恕我直言,宁王府的防守太严密了,我才露面就有大堆人围上来,我可不想被人活捉。”钱也空摇了头,“这桩活儿我接不了,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别介啊,”看他摇着头就要走,秦萧急忙拦在了他身前,微笑道:“只要你能帮我把那些古籍拿回来,条件你说,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 “我要星星有何用?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犯春。”钱也空嗤笑了声,但看他拦在身前,又如此有诚意,眼光几转,落在了旁边的秦姝儿身上,顿时露出了色眯眯的笑,“驸马爷,既然你诚意满满,那我也不要你的星星,把她赏给我就行了。” 枯瘦黝黑的手指向秦姝儿,满脸的涎样看得秦姝儿顿时就惊慌的摇起了头,知道秦萧有事求着这恬不知耻的人,但也不想把自己奉献出去,带着哭音喊道:“父亲,女儿不愿!” “哪由得你愿意不愿意?”秦萧低斥了句,才又对钱也空笑道:“既然神偷你看上了郡主,那她就是你的人了,只是宁王府的那些古籍?……” 钱也空闻声顿时拍着胸膛嘿嘿直笑:“驸马爷放心,既然我要了你的女儿,那咱们就是翁婿一家亲,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些古籍包在我身上了!” 秦萧含着淡笑点头,强忍住心里的呕意才没吐出来,就这老家伙,年纪都比自己大了,还敢死不要脸的说翁婿一家亲? 不过秦姝儿左右都是要死的,死前还能替自己拉拢钱也空,倒是桩不错的买卖。 眼看黑手就要摸上自己的脸颊,秦姝儿吓得眼泪横流,扑通声就跪在了地上,哭着磕头求饶:“父亲,求求您,求您放过女儿!” 秦萧怒斥:“好好服侍神偷,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惹他不高兴,回头就家法侍候!” 秦姝儿挨过几次家法,每次都是疼得生不如死,闻声顿时就瑟缩了下,哭声也小了些。 钱也空见状顿时嘴一咧,露出发黄的门牙,满脸猥琐的将她抱了个满怀,胡乱的就往怀里柔软馨香的身子上拱,笑得淫荡至极,:“美人儿,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快活去吧!” 早有知趣的侍女领着他往梧桐院的偏房而去,秦姝儿隐着泪,凄唤一声:“父亲!” 凄声呼唤挑不起秦萧丝毫的同情心,背过身去只当没看见,大步出了梧桐院,只余秦姝儿的凄声痛哭在夜风里飘荡,偶有低沉的咆哮声响起,充满不甘和无奈。 冷星一众人离得极远都能听见那凄哭声,不禁皱了眉,有暗卫被哭得心里发毛,提议道:“老大,咱们要不过去看看?” “梧桐院周围全是守卫,不能轻举妄动。”在公主府待久了,冷星自是能听出来那是秦姝儿的声音,皱眉道:“你们去引开那些人,我去梧桐院里瞧瞧情况。” “好。”众人点头,立即就跳进了公主府里,朝着梧桐院奔过去,离着还有百十米远,就见黑夜里的梧桐院突然像炸开了锅了似的,不少人窜了出来,拦住去路。 众人早已经验,四散开来往梧桐院外靠,见人逼过来,又往后逃,如此反复便逐渐把人引出了梧桐院的范围,而藏在暗处的冷星瞅准时机,立即翻墙进了梧桐院。 循着哭泣声一路行到偏房,才在窗前站定,就听得房内传出不雅的声音,冷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反应过来顿时就怒极,一脚踢开房门,一掌劈飞屏风,趁着衣物乱飞,剑尖直指那不要脸的老货,杀了他都不足以泄愤。 正自沉醉在娇嫩身子里的钱也空被突来的变故惊得整个人都软了,眼看长剑来势汹汹,慌乱间抱着秦姝儿一个翻身,将她白嫩的背部挡在了身前。 冷星见他无耻至极,竟拿秦姝儿挡剑,急忙撤剑,遭内力反噬,嘴角隐现了血迹。 扬手将衣服甩到秦姝儿背上,冷酷的眉眼里煞气极浓,就要一掌劈开两人,屋外却响起了打斗声,有暗卫焦急的声音在院里响起,“老大,快撤!” 第四百六十四章:逆来顺受 冷星扬剑看着黑脸老头竟拿秦姝儿当挡箭牌,冷怒不已,就要用掌风劈开两人,院里却响起了暗卫焦急的声音,“老大,快撤!” 声音焦急,还伴有闷哼声,想来是梧桐院里有高手坐镇,底下的那帮暗卫竟被倒逼了进来,冷星只得恨恨的看了裹在一起的两人,几步跨出房,院里已经打成了一片。 有人看冷星从房里跳出来,怒道:“说,你们是何人,为何几次三番夜探梧桐院?” “你当我们傻,还告诉你我们是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冷星板着脸扬剑就是一阵乱砍,逼退了不少人,怒极反笑道:“不如你告诉我们这梧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有性急的已经叫了起来:“呔,小贼,还敢红口白牙的在这里胡搅蛮缠,吃我一剑!” “谁有心情跟你们这些渣滓玩?”扬手甩出个烟雾弹,冷星厉喝一声:“走!” 众人顿时疾退,而梧桐院里的那伙人等烟雾消散,见没了人影,也就未再紧追。 冷星跑出公主府,藏在街角,低声怒道:“你们继续在这里监视,我回去禀报情况。” 秦萧当真不是个东西,秦姝儿如花似玉的姑娘,竟就被他轻易的当成物品送了人! 而偏房里的钱也空被冷星一吓,也失了精神头,看着死鱼样的秦姝儿,越发怒火交加,一巴掌扇开她,恶声恶气道:“说,是不是你的姘头!” 秦姝儿被扇得嘴角流血,泪流满面的摇头不止,依着三从四德女诫之训,眼前的男人虽然是强占她的身子,但从今往后也就是她的夫君了,哪敢对他有反抗之心? “姝儿从不敢和男人多说半句话,还请夫君相信姝儿的清白!” 夫君?秦姝儿逆来顺受的模样惹得钱也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复又满眼的嘲弄,“你这女人当真是贱,老子都能当你爷爷了,你也腆着脸叫夫君?去,给老子打水来洗脚!” 秦姝儿哪敢反抗,畏缩着身子只披了外袍就赶紧出门去打水,不敢有半句怨言。 那副胆小懦弱的模样看得钱也空顿时就倒了胃口,还以为公主府的郡主好歹也有些气节,怎么着也得是个贞节烈女,那样玩起来才够味,哪知连个青楼妓女都不如! 想到把自己还搭了进来,就恶狠狠的吐了口口水,呸!真他妈扫兴! 夜已深,引凤楼里已经熄了灯火,只有昏暗如豆的小灯在外间照着亮。 画越就宿在廊下,迷糊间听得院里有脚步声响起,顿时就警觉的低喝道:“谁?” “是我。”冷星轻回了句,没想到会碰上画越值夜,被秦萧惹起来的怒火消散了些,眉眼里涌上怜意,“怎么宿在廊下,不回房去睡?” 他们陪着苏沄蓦已久,皆知她夜间不喜人陪在房里,所有大多时候都是各自回房去睡。 画越摇头道:“府里闹贼,我怕回房睡得沉,反正当下天气好,就索性睡在廊下了。” “闹贼?”冷星皱了眉,“谁那么大胆子敢进宁王府偷东西?” “听煦沐说好像是神偷。”画越也拧了眉,“煦沐说神偷轻功极高,而且从无失手,他盯上了娘娘从皇宫里带出来的批古籍,我这心里也就怎么都不踏实了。” “你呀,就是操心太多。”冷星爱怜的揉揉她的头发,“王爷和娘娘肯定已经做好了防范,你就别再忧心忡忡,该吃吃该喝喝,免得反倒坏了他们的计划。” “哎呀,想不到咱们整个暗堂最为冷酷的暗卫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呀?”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苏沄蓦的戏谑声也随之飘了出来,笑眯眯的望着两人:“花前月下呢?” “娘娘!……”画越不依的跺脚,缩到了冷星身后,苏沄蓦被她的小女儿娇态逗得越女满面笑嘻嘻,复又嗔怪道:“冷星说的没错,你没事可别睡在我廊下,要是哪天夜里我起来突然见着个人躺在那里,非得吓出病来不可。” 就她那敢从死人堆里过的胆子能被吓出病来?画越腹诽了句,明白她是为了自己好,也就笑着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慕云深也披了衣袍出来,看向冷星,“你呢,这么晚了还跑过来,可是有急事?” 见慕云深询问,冷星不答反问道:“刚刚画越说到有神偷惦记上了您从宫里带出来的古籍,那神偷可是个满面黝黑干瘦的小老头儿?” “怎么,你见过他?”慕云深顿时提起了兴致,扬声唤来了煦沐,将冷星的话说了遍,煦沐点头,“我追赶神偷时曾瞥得他面容,确实面容黝黑身形干瘦。” “既然确定是他,那神偷就出现在了公主府里,”冷星眉眼冷怒的将秦姝儿的事情说了遍,怒道:“秦萧当真不是个人,就这么活生生的把秦姝儿给毁了。” “昭蓉公主母女都落在了秦萧的魔掌之中,只可恨没办法抓到他的铁证。”苏沄蓦怒了脸,秦萧此等做法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只恨这条老狐狸隐藏极深,抓不到他的把柄。 “也就是说,秦萧以秦姝儿为铒,让神偷为他办事,偷那些古籍。”慕云深略过秦姝儿,思索了下才沉吟道:“以往还以为是那些巫术古籍惹人眼红,现在看来不尽如此。” “回去继续监视公主府,秦姝儿的事,你别再插手了。”苏沄蓦叹了气,秦姝儿本就懦弱,处处受制于秦萧,如今又失身于那个神偷,秉着三从四德的思想,难以再回头。 冷星错愕了下,但看苏沄蓦面上的那抹惋惜,这才点头沉声道:“属下明白。” 画越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这人恁傻,娘娘自有她的计较,他跟个秦姝儿较什么劲? “别望了,人都走远了。” 苏沄蓦看她满脸幽怨,笑着打趣了句,“正因我瞧着冷星是个踏实可靠的小伙子,我才放心把你交给他,但你也要学着信任他,秦姝儿,她还入不了冷星的眼。” 第四百六十五章:愚昧 “娘娘,我……”被苏沄蓦一眼就看穿了心事,画越难免就羞红了脸,看她靠在王爷怀里冲着自己笑,不由跺了脚,“奴婢怕吓着娘娘,回房去了!” 转身就逃也似的飞快跑了,看得苏沄蓦又是一阵失笑,慕云深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心底涌起柔意,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她,低低道:“蓦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也要相信我,相信我们永远都是夫妻一体,好吗?” “怎么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苏沄蓦歪头看了他一眼,明眸在夜空下熠熠生辉,浅笑轻叹道:“咱们俩出生入死无数回,情分早已不可分割,今后莫再说这些傻话了。” “只是听着刚刚你对画越说的话,心中忽有所感而已。”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又放在胸膛上,感受强健的心跳,“这个地方,无论我生或死,都只有你一人。” “你这坏人,怎么突然说这么多惹人泪目的话?”看他情深不悔的执着,苏沄蓦眼眶微红,看漫天星光落进他好看的眸里,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虽然物是人非,但彼此之间的情意却如窖藏的美酒,愈加芳香甘醇,历久弥新。 忍不住就吻上了那微凉的薄唇,有泪轻轻滑落,沾湿了彼此的面颊,苏沄蓦含糊不清的咕哝着:“云深,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自从将秦姝儿送给钱也空之后,秦萧也就对他没那么客气了,成天催着钱也空上宁王府去找那些古籍,钱也空实在被烦得没法子了,只得应付着跑了两趟。 可每次皆是才靠近书房便被人围了,仗着轻功天下无双才能勉强逃脱,那滋味就别提多刺激了,小心肝一晚上都扑通扑通乱跳,睡觉都能被吓醒。 秦萧再催,钱也空也只当没听见,眼见三番五次的派人去请,钱也空都不愿出手,秦萧也急了,他还得需要古籍里的东西来壮大实力,哪能和他耗得起时间? 亲自上了听雨楼,见秦姝儿正跪在地上给钱也空捶腿,一旁的几个侍女都捂着嘴在那里笑,更有甚者直接就窝在了钱也空的怀里,眼里顿时就闪过鄙夷,这哪是个郡主? 连个婢女都不如,说出去都嫌丢人! “哟,岳丈来了。”钱也空也厚得下去脸皮,看见秦萧就笑嘻嘻的喊岳丈,秦萧忍住恶心应了声,板着脸道:“咱们也不说外话,郡主已经给你了,你什么时候再去宁王府?” 钱也空一听他提这事顿时就苦了脸,连连摆手道:“我的好岳丈,那宁王府不亚于龙潭虎穴,我去那里都是九死一生,实在不敢捋虎须啊!” “当初你要郡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秦萧顿时就冷了脸,“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不去,那地方太危险了。”钱也空猛摇头,秦姝儿听不太懂,却知道秦萧要逼夫君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顿时就哭求道:“父亲,女儿的下辈子就指望夫君了,求您别再逼他去做危险的事情!” “秦姝儿,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秦萧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没吃错药吧?” 秦姝儿摇着头,哭得泪水涟涟,就差抱着他的大腿哀求了,“父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姝儿没吃药,更不会错,求您别再逼夫君!” “哈哈,岳丈,看见没有,你的女儿可是一心向着我呢!”钱也空看着秦萧气得铁青的脸色,心里暗爽不已,笑嘻嘻的道:“那宁王府我是不会再去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他秦萧向来不会干,看秦姝儿还要插嘴胡搅蛮缠,顿时恼得一脚将她踢出半米远,恶狠狠的道:“闭嘴!” “钱也空,你若不去,我就进宫面圣说你毁了郡主的清白,让你下半辈子都不得安宁!” 钱也空冷笑:“有你女儿站在我这边,认了我是她的夫君,我会怕你威胁?” “那你大可以试试!”秦萧黑着脸上前一把扯起秦姝儿,拎出听雨楼,走向了梧桐院,“若是日落之前我还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你就等着被满世界的通缉!” “好好好,算你狠!”哪还用得着等什么日落,钱也空气得当场就摔了东西,他秦萧在宫里经营多年,自己一个江洋大盗怎么能在官场上斗得过他? “今夜子时,只此一次,以后你就算把秦姝儿剥光了送到老子床上来,老子也不要了!” 秦萧自是听见了他的话,冷哼一声,一次就一次,他带人亲自跟着去,看那老家伙还敢不敢跟自己打糊涂眼! 秦姝儿已经快哭岔了气,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夫君不要她了,夫君不要她了! 那副哭得死去活来,悲伤欲绝的表情惹得秦萧恶心不已,不过是个糟老头而已,难道就因为被他强占了身子,就要为他要死要活? 不过倒是被他发现了此中的机会,恼着脸怒道:“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改明儿我再寻个比他强的,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一番话说得秦姝儿泪水都忘了擦,父亲他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一女不能侍二夫吗? 秦萧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那傻缺脑子在想什么,冷笑着将她拎进了梧桐院,就那么丢在院子里,扬声道:“各位好好教教她怎么做女人,要是敢寻死,就给我打断她的手脚!” 恐吓加威胁的话吓得秦姝儿立时就不敢动弹,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数条人影阴笑着将她包围起来,任由她尖叫,一路拖进了偏房,反正是平朝公主的种,死不足惜! 尖叫声起初直冲云霄,后又逐渐微弱,直至消失在风里,整个梧桐院又恢复了死寂。 快至午夜时,才有人影陆续从偏房里满脸餍足的出来,而秦萧也寻了过去,站在门口看了眼房里已经奄奄一息的秦姝儿,冷笑摇头,吩咐人给她用最好的伤药治伤。 秦姝儿可不能就这么死去,他还要利用她年轻的身体去引诱那些受不住诱惑的男人,有了她的郡主身份做保护,那可是无往不利,钱也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第四百六十六章:软弱成性 儒雅的脸上闪着阴笑,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满身青紫交加的秦姝儿愣愣的房门口的父亲,黯淡的眼里闪过点恨意,父亲他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的对待自己? 秦萧可不会在意她的死活,讥讽笑看了一眼,转身就出了门。 院子里已经有人在等候,秦萧点了几名好手准备带去宁王府监督钱也空,而此时钱也空已经在院外不耐烦的叫了起来:“好了没有?” “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冷冷怼了句,秦萧这带着人出了梧桐院,知道有人在暗中公主府,也不走大门,从公主府里的暗道绕了出去。 秦萧带人走后,梧桐院里只剩下了死寂,有年长的婆子端了药盘来给秦姝儿上药,但看她被糟蹋的浑身没块好肉的模样,已现老态的眼里不禁闪过了心疼。 清凉的药膏缓解了身上的疼痛,却解不了心头的痛苦,失去神采的眼珠微动了动,秦姝儿忍不住哭道:“苦婆,你还救我干什么?让我死了算了!” 苦婆是母亲身边的侍女,这么多年了,一直服侍在母亲身边,也从未见过她说话。 以前年幼时还曾问过父亲,为何苦婆要叫苦婆,还从来不说话? 记得那时父亲还笑了,说苦婆是聋哑,也不知道名字,所以干脆就叫她苦婆。 那时母亲才病没多久,还认得清自己,父亲待自己也挺和善,就算犯错了也只是笑着摸摸自己的头,怎么后来就会变样了呢?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扑籁籁的往下滚滚而落,也没指望苦婆会回答自己的话,摇着头泣不成声道:“苦婆,姝儿活得好累,姝儿撑不下去了!” “傻孩子,怎么能动不动就说死?”有女声细细的响在耳边,听不真切,却又真实的存在,秦姝儿望了眼房里,除了苦婆并没有其他人,顿时吓得眼泪都忘了流。 苦婆看她吓得不轻的模样,微笑着摇摇头,又抿着唇以极轻的声音说道:“郡主,苦婆不是聋哑人,只是迫不得已才扮成这副模样。” “你,你……”秦姝儿惊愕的瞪大了眼,怎么可能?就想要脱口而出责问她究竟怎么回事,苦婆却急忙掩住了她的嘴,摇头微翕动着嘴唇说道:“孩子,接下来婆婆说的事情你死都不告诉别人,也不能大声喊叫,明白吗?” 看秦姝儿瞪着眼睛乖巧的点头,这才松开了手,边替她抹着药边轻声道:“你八岁那年,你父亲出门办事,母亲落水高烧,府里知情的下人都被你现在的父亲屠戮,导致你母亲烧坏了脑子,而你亲生父亲也被杀害,由现在的驸马顶了包。” “如果想叫,就自己捂着嘴,往苦把肚里咽,”苦婆看她死命压抑着惊惧的表情,摇了摇头,叹道:“我打那以后,就生了场病,变成了你们嘴里的聋哑人。” “这些年来所谓的驸马将你母亲身边的人看得极严,苦婆根本无法向外面的人求救,如今你又遭难,苦婆也无法帮上你的忙,唯有将真相告知你,望你好好珍惜自己,凭借八方之力把那些对不起你的人踩在脚下,给你自己,也给你母亲一个公道。” “踩在脚下?还个公道?”眼里闪过亮光,却又很快黯淡下去,“苦婆,姝儿如今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不论斗不得斗得过父亲,我哪还有颜面活在世上?” 苦婆不答话,手里使了暗劲,狠狠按在她伤得最重的地方,立时就痛得秦姝儿龇牙咧嘴,眼里含了怒:“苦婆,疼!你怎么下手没个轻重!” “这就疼了?”苦婆眼里闪过寒意,冷冷盯着她,“把你丢在地上的人你不恨,那些凌辱你的人不恨,我按下你就生气了?” 满眼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苦婆气极反笑,“杀父害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此血海深仇你不思去报,反倒还认贼作父,这才是无颜苟活于世!” “我……”秦姝儿呐呐了声,往床里缩了缩,常年处在秦萧的淫威下,早已兴不起反抗他的心思,苦婆看她畏缩的模样,凄叹了声,这都是命啊! 也罢,烂泥扶不上墙,自己冒着性命危险告诉她真相,却激不起她的热血,可怜的昭蓉公主,这辈子只怕都再无翻身之日了! 而秦萧领着人带着钱也空趁着黑夜的掩护一路奔向宁王府,在街角处才停下脚步,冲钱也空皱眉道:“你独自进去,我们在外边接应你。” “哼,老子还用得着你们接应?”跑得了时候用不着他们接应,跑不了的时候他们接应也没用,钱也空甩下句话便径直去了,气得秦萧身后的手下低声怒道:“主子,这人太嚣张了,留他不得!” “反正这就是最后一次合作,以后谁也不待见谁。”秦萧摇了头,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而此时钱也空已经摸到了宁王府的外墙角落,几个轻纵,人便登上了高高的围墙。 “轻功确实了得。”秦萧由衷的赞了句,随即扬手低声道:“走,我们也上墙去盯着。” 钱也空每次都说没靠近宁王府便被围了,他这回倒要看个真假,宁王府是否确实防守严密。 等秦萧登上墙头之时,外院已经失去了钱也空的踪迹,秦萧挥手,也悄悄的摸了进去。 钱也空来宁王府也有好几回了,知道外院的防守松懈,在连接内院的回廊里来回溜达了几圈,最终咬了牙,猫着腰轻巧的摸向了内院。 只是今日内院好像防守的人也不多,小心的躲过几处暗哨,钱也空藏在书房外的树影里看看四周,并无人发现他的到来,这才放心的往书房靠了过去。 书房外有个小小的庭院,前几次皆是没到院中间便被人发现,这次加了小心,身形快得只在原地留下淡淡残影,就已经越过小院,极速闪到了廊下的廊柱后面, 见庭院里还没有动静,钱也空这才露出了笑,望着微敞的书房门得意不已,已经隐隐能看到房里摆设的书架,宁王府防守严密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拦不住他? “这位小贼,你看起来似乎很得意啊?” 第四百六十七章:钉成刺猬 有清脆的声音有在门后响起,钱也空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正要往院里疾退,却听院里响起无数脚步声,回头一望,差点就吓破了胆。 院外冲进来无数弓箭手,将小小的庭院围了个严严实实,而与此同时书房的门也被打开,里面同样的冲出来手持弓箭的护卫,瞬间就将廊下占满。 朔风煦沐等人簇拥着慕云深与苏沄蓦步出书房,钱也空被逼得退到院里,怒瞪着两人,“你们居然使诈!” “这话就有意思了,难道我们还要大敞着门请你进来喝茶不成?”苏沄蓦冷笑,“小贼胆子倒不上,几次三翻来宁王府偷东西,说不得要捉了你送到天牢里去!” 像他这样前科累累的人,手里还不乏命案,进了天牢就等于判了死刑。 钱也空脸色一片灰败,贼溜溜的小眼睛看了被围成铁桶的小院,估摸了下,就算自己轻功举世无双,但飞箭如蝗,也是九死一生,难以逃出生天。 黑着脸咬牙道:“你们放了我,作为交易我把幕后主使告诉你们如何?” 苏沄蓦闻声嗤笑,“想不到你这小贼倒是挺精明的,难怪跑去当了小贼。” “我是神偷,神偷!不是什么小贼!”被她一口一个小贼的叫着,钱也空怒瞪了她一眼,铁青着脸恼道:“要不要交易?要是逼急了老子,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看他被蓦儿气得跳脚,慕云深就忍不住哑然失笑,遂又板了脸冷声道:“放了你可以,但得废了你的内力,放虎归山,宁王府还没那么蠢。” “废去内力?”小眼睛闪烁的下,黑着脸道:“那我岂不成了个废人?” 对待这种偷贼,慕云深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冷脸道:“要么废人,要么受死,二先一。” “好死不如赖活着吧?”苏沄蓦在旁边接了口,和朔风他们小声讨论起来,声音却又恰好让钱也空听得见,“上次咱们抓的那个刺客,废去内力,后来他怎么样了?” 煦沐眼也不眨的接了话茬,“娘娘您送了他笔银子,又派人把他送到千里之外,听说后来在当地找了个媳妇,生了俩大胖小子,当着土财主,日子别提多舒心了!” 明眸含着笑意,与煦沐就这么瞎掰扯起来,“这么听起来还蛮不错嘛,有功就赏有过必罚,咱们宁王府的家风可是很清正严明的!” 虽然不知被送走的那些人到底有没有生俩大胖儿子,但送银钱却是真的,苏沄蓦眯眯笑,看向钱也空,“鱼死网破,还是接受我们的条件?” “这……”钱也空沉下了脸,一时做不了抉择,死还是废? 都怪秦萧,若不是他非逼着自己进宁王府,又何来这桩祸事? 还想用秦姝儿来逼迫自己就范,也不瞧瞧他教出来的女儿是什么货色! 而此时隐在稍远处的秦萧也紧盯着钱也空,没想到慕苏两人竟然会布下天罗地网,这下钱也空不说是个死,要是敢透漏自己分毫,自己也容不得他! 身侧的斩云已经将小巧的手驽拿在了手里,随时准备着给钱也空致命一击。 而钱也空也想到了秦萧敢跟过来,自然也做足了防范,心里叫苦不迭,小眼睛打量了下周围,正想开口请求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谈,凌厉的破空声却已骤然而至。 弩箭眨眼便至身前,慕云深这边早有防范,朔风等人当即上前扬剑拨箭,而钱也空趁乱仗着轻功就往外逃,那些护卫哪容得了他逃脱,顿时万箭齐发,封住了他的去路。 无数长剑时裹着要人命的驽箭,只不过几个呼吸间,钱也空就被驽箭射中身子,身形顿时慢了下来,刹那之间离弦的长箭阻不住去势,瞬间将他钉成了刺猬。 急奔的身形在空中停滞了下,随即扑通一声摔落在地,抽搐了几下,眼看就活不成了。 每每抓了人质,大多都被这驽箭坏事,朔风怒急,招呼上众暗卫,“追!” 而慕云深与苏沄蓦急步上前,就见地上的钱也空已经被长箭钉成了筛子,嘴角流着鲜血不停的抽搐,两眼翻白的望着夜空,拼尽最后一口气不甘道:“是驸,驸马……” 说罢两腿一蹬,便去见了他的祖师爷。 慕云深恼意大起,“可恶!” “下次再抓人质,首先就要护住他的安全,再言其他。”不过这钱也空死有余辜,单凭他竟然敢凌辱秦姝儿一事,万箭穿心都太过便宜了他。 经过这么多回的惨痛教训,苏沄蓦也明白了秦萧随时隐在了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暗暗作恶,拧着眉沉声道:“只可惜钱也空死了,不然够秦萧难受的了。” 朔风也带人跑了回来,懊恼道:“那伙人武功极高,追不上。” “应是秦萧从梧桐院里带出来的人,冷星说过里面有厉害的高手,追不上也正常。” 苏沄蓦轻言宽慰了句,吩咐众人都散了,闹腾了半宿最终又是毫无所获,唯一值得肯定的就是,那些古籍里定然隐着什么秘密,才让秦萧如此锲而不舍的想要夺取。 现在只看雪莺那里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破了秦萧的意图。 秦萧虽然懂些功夫,但实力并不强,被那些高手挟着一路奔回公主府,这才松了口气。 喝了冷气,顺过气来就怒不可遏道:“钱也空那个蠢货,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主子,钱也空确实该死,”斩云附和了句,随即又担忧道:“现在宁王府防范的越加严密,连钱也空都失了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些高手进了公主府就回梧桐院去了,前厅里就剩下了秦萧和斩云两人,秦萧黑着脸隐怒道:“你去启动宁王府的雀儿,隐匿了这么多年,也该是她出手的时候了。” 宁王府的那个雀儿和之前八王府的暗探差不多,皆是建府之初就进了王府的老人,为了她的安全,秦萧当初将他们送进王府之后就没再联系,一直等到现在。 第四百六十八章:失手 斩云得了秦萧的吩咐,自是通过暗渠将消息传递了出去,然后就静待雀儿的行动了。 钱也空死了,不知秦萧下步会有何动作,宁王府暂时笼罩在宁静之中。 云深去早朝,苏沄蓦得了闲便拉着朔风他们练剑,侍弄侍弄药草,倒也自在。 雪莺翻了几天的书,没有任何头绪,苏沄蓦无奈之下甚至进宫向老婆婆请教了显字的药水制作方法,将那些古籍都洒上了药水再去翻阅,依然毫无所获。 是夜,慕云深忙了一天回来,进书房就见蓦儿还在捣鼓那些古籍,不由摇头劝道:“也许是咱们的方向错了,你静下心来思考现在什么东西对秦萧最重要,也许会有所获。” 苏沄蓦无奈的放下书,毫不犹豫道:“他还能有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实力了。” 毕竟有了实力才能兴风作浪,否则都是空淡。 “他需要实力不假,但实力靠什么来支撑呢?”慕云深淡笑,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她,“想要壮大实力就必须得要有银钱,我怀疑这书里有宝图之类的东西,让他舍不得放手。” 苏沄蓦听得蹙起了黛眉,沉吟着缓缓说道:“当初在江南时便听那些反贼说有巨额的财宝,但是朝廷却一无所获,你说会不会就是这批东西的宝图?” “不大可能,”慕云深摇头否定了她的意见,“那些反贼利用龙涎香来敛下的银钱乃是现在所为,就算秦萧想藏起来,也不会那么麻烦的藏到古籍里去。我猜测多半是前朝皇室灭亡之前留下来的好东西,只不过咱们不知道而已。” “看来得找人问问有关前朝的传说,说不定会有所收获。”苏沄蓦蹙着眉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藏经阁的老婆婆,看来得再进宫,问问婆婆知不知道此事。 慕云深上前拉了她的手,柔声道:“既然已经理清了头绪,咱们回引凤楼吧,瞧你这段时间忙着古籍的事情,身子都清减了不少。” “云深,你这是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呀?”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笑眯眯的出了房,“明明都被你喂胖了许多,你还能说是清减,佩服,佩服!” 慕云深却听得好奇,“西施是谁?” “西施就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苏沄蓦暗吐了下舌头,一不小心又说漏了嘴,眨了下眸,反正碰到这类事,往古书上推就准没错儿的。 含着轻快笑意道:“我在古籍上看的,据说那西施是位浣纱女,她在水边浣纱时,溪水里那些极为漂亮的鱼儿都被羞得沉在水底,不敢与她比貌美呢。” “还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慕云深明显不信她的话,满面笑意只当她是在胡扯,眸里深情不减,款款柔情道:“如果把那女子换成蓦儿你,我倒是觉得有此可能。” “你呀,成天嘴巴上抹了蜜了吧!”甜笑溢满玉颊,缓步在月色下,夏夜凉风轻柔拂过,原先只知花前月下这个词,如今识了情滋味,才知个中美妙。 两人有说有笑的远离了书房,在花园里漫步,而暗处隐着双眼睛,确定两人离开后,当即返身回了厨房,匆匆端了茶盏做掩饰,便奔向了书房。 夜色下不时有下人路过,碰见她都笑着叫声铁嫂,铁嫂那其貌不扬的脸上也浮起腼腆忠厚的笑,应一声,等人走开,见没人关注了她,才又继续往书房行去。 慕云深与苏沄蓦出了书房,隐在暗处的暗卫虽觉铁嫂再送茶进去有些奇怪,但想到铁嫂与管家李叔的关系,又在府里多年,性子醇厚,只当是王爷很快就会返回来,并未多疑。 铁嫂迈着与寻常无异的步子踏进了书房,微微半掩了门,不至于让人起疑,又让外面的人看不清屋内在做什么,这才一敢憨厚面貌,阴着脸极快的闪到了书桌前。 之前苏沄蓦就在捣鼓那些古籍,离开时并未收起来,此刻铁嫂见得东西与密令上描述的相符,当即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布袋,就将古籍尽数扫落其中。 她已经计划好了,拿了古籍想要堂而皇之的从正门出去那是找死,先将东西藏在书房里,等回头主子们都出去了,她再叫上人来拿走东西,绝对万无一失。 心情大好的拿着布袋左右瞄着书房,正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将东西藏起来,门口却忽然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来不及反应,微掩的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铁嫂拖着布袋顿时与来人打了个照面,来人愣了下,随即就阴沉道:“你是谁?” “我,我是来送茶水的……”铁嫂白了脸,眼神躲闪不敢与眼前的白毛老头对峙,来的正是自在惯了的江远天,两眼锐利的盯着她:“你送茶水,拖着个布袋干什么?” 铁嫂解释不出来,总不能说她是来偷古籍的吧? 江远天看她畏畏缩缩的模样,更加起了疑心,而院外的暗卫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看着铁嫂拖着东西被逮了个正着,顿时就黑了脸,“快去禀报王爷和娘娘!” 慕云深和苏沄蓦正凉亭里赏月对酌,没想到才离开这么小会儿就出了事,急忙赶到书房,就见江远天放了那条宝贝的银鳞蛇缠在铁嫂脖子上,吓得她浑身颤抖个不停。 慕云深皱了眉,回头看向同样急急赶过来的管家李叔,“这是怎么回事?” “老奴也不知啊?”李叔看看吓得脸色煞白的铁嫂,又苦着脸看向江远天,“江老,铁嫂是我的堂侄女,为人老实憨厚,从没和人红过脸,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这人虽然脾气有些怪,合不来的人素来冷眼,但也不至于和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较劲,”江远天站在旁边冷冷道:“你们都知道我这人自在惯了,进房不喜欢敲门。” 看苏沄蓦点头,才又道:“刚才我找你们有点事情,听闻有茶水送到了书房,便径直推门进房,没想到就见着这个女人拖着个布袋子站在房里,支支吾吾的又说不清在干什么,你说我不拿宝贝缠她还缠谁?” 第四百六十九章:世风日下 江远天拿了银鳞蛇缠住铁嫂,防止她逃跑,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随后又指指被铁嫂扔到角落里的布袋,“东西还在那里,你们去瞧瞧她到底拿了什么。” 自有暗卫上前将袋子解开,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哗啦啦的一堆全是那些古籍。 慕云深和苏沄顿时就变了脸色,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铁嫂竟然是秦萧的人! 李叔看他两人神色不善,冲铁嫂急怒道:“王爷和娘娘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铁证如山,铁嫂想辩驳也辩驳不了,她早年就被主子送进了王府,受制于他,想到家中儿女,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一声凄呼:“叔叔,侄女儿也是被逼无奈!” 看来这次是抓了个实在,见铁嫂情绪还算稳定,苏沄蓦好言劝慰道:“只要你肯随我们指证幕后主使,这件事情可以既往不咎,送你银两远离京都,带着家人自在生活。” “孽障,快说是谁指使你来王府捣鬼的!”李叔气得血往头上涌,王爷和娘娘素来待他们这些下人亲厚,也默许了自己带了堂侄女进府,没想到却养了头白眼狼! “是,是……”铁嫂哆嗦着唇,脖子上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人胆寒,蛇信子带着黏液扫过面颊,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可想到家中儿女,崩溃哭道:“是八王爷……” 慕云舒?意料之外的名字出现,慕云深和苏沄蓦都不禁错愕了下,正想追问,却见铁嫂已经口吐黑血,两眼翻白凄苦的望着李叔,“叔叔,家中孩子就仰仗您了!” 说完就轰然一声倒地,中毒身亡。苏沄蓦急步上前,虎着脸看了眼,摇头惋惜道:“又是吞毒身亡,原以为她情绪平静不会做此傻事,没想到却是为了麻痹我们。” 看着素来与自己亲近的侄女儿尸横当场,白发人送黑发人,李叔心里悔怒交加,失声痛哭起来:“王爷,娘娘,是老奴教导不严,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叔不必自责,这件事情也与你无关。”苏沄蓦轻声安慰了句,铁嫂在府里与人和善,从未有过异动,谁能想得到她竟是一早就被人安插进来的卧底? “你去帐房领银子,将她的儿女安置好,无论铁嫂犯了什么错,她的孩子都是无辜的。” “娘娘!……”一席话说得李叔更加老泪纵横,羞愧不已,这真不争气的侄女儿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要背叛如此纯善的主子! 只是铁嫂再也不能给他回答了,人死如灯灭,天大的错也无法再追究。 “看来府里得彻查排查一遍,看还有没有居心叵测的人混进来。”慕云深沉着脸吩咐下去,“卫杰,马上带人去给我查,绝不让容许此类事情再发生!” “是,王爷!”卫杰身为暗堂老大,最这类事情最为拿手,当即领着人就匆匆出去了。 叫人帮着李叔把铁嫂的尸首抬了出去,苏沄蓦看向江远天,微笑道:“此次得亏江老您发现的早,否则这些古籍可就被那伙小贼给得了手。” “你们这皇室简直太乱了嘛,成天都有人想着打你们的主意,”江远天摆着手,“我来书房是想和你们说声,我出门已久,得回边关看看我那些花花草草了,来向你们辞行的。” “这么快?”慕云深诧异了些,随即挽留道:“等稍得了空,我和蓦儿陪您去避暑山庄走走,到处游玩一番再走也不迟的呀?” “你们两个小娃娃哪里能得空呀,成天那些事情都是追着你们跑,” 江远天心疼的看着两人,“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些小人就是看不惯你们俩,也只有你们有能力能镇住那些恶人,以后你们自己得当心着点,别着了人家的道。” “我们晓得,自会仔细行事的。”苏沄蓦不舍的看他,“当真不多留些时日吗?” “不了,你们成天忙得团团转,我就不留在府里给你们添乱了,”江远天笑着摇摇头,来去随缘不必强求,“你们忙着吧,我就趁夜走了,图个随心。” “好,等以后有了时间,咱们再去看您。”纵然再不舍,也终有分离时刻,苏沄蓦倚在廊下看他大步远步,幽叹道:“云深,咱们何时才能如此随心自在,来去如风?” “或许等下任君主继位后,咱们便能快意江湖,逍遥度日了吧?”星眸中闪过迷惘,这等勾心斗角的日子确实叫人不得安宁,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缓缓吐出几个字,苏沄蓦舒了心中浊气,才又打起精神来,拧眉说道:“铁嫂临死前说是慕云舒指使她行窃的,你怎么看?” “慕云舒如今远在江南,根本不知道藏书楼被焚的事情,又何来窃书之说?” 慕云深摇头,一语便否定了铁嫂的言论,“只不过是故意转移视线罢了,要知道慕云舒在临行前就交待人放火夺书,这个理论可无法让人信服。” 明眸里波光流转,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的确如此,慕云舒若知道书中秘密,也不会傻到去放火烧楼,找了时间径直进藏书楼将东西拿出来就可,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微叹了气,星眸里闪过丝落寞,“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们待铁嫂不薄,她却在死前都要将我们引向歧路。”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些常言并不适用所有人。”握住他宽厚温暖的手掌,轻声宽慰道:“夜深了,咱们回引凤楼吧,再过几日便是母妃的祭日,你得打起精神来。” 母妃的祭日么?星眸闪过痛楚,时隔多年,那夜揪心的痛苦仍在脑海里不曾散去,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对于母妃离世这件事,他永远也不会释怀。 犹记得曾经的惜缘宫人来人往,整日里都是热闹非凡,那时的自己也是意气风发,还是平朝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可父皇他却生生的毁了所有…… 第四百七十章:抓贼 铁嫂的尸首趁夜就已经抬出了宁王府,守在宁王府外等消息的人见状,急忙就闪进了夜色里,他得赶紧回去禀报情况。 秦萧正在前厅里静坐,闭着眼睛思考事情,斩云在一旁侍候。 看见黑影闪了进来,见秦萧并没有睁眼询问的意思,斩云上前两步低声道:“何事?” “老大,雀儿的行动失败了。”黑影低低的说了句,斩云却瞪大了眼,“隐藏了这么多年就是要出其不意的得手,怎么才出手就失败了?” 黑影摇摇头,“人已经被抬出了宁王府,具体什么情况属下也不得而知。”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斩云沉着脸摆手让他先出去,正想着要怎么跟秦萧说这件事,秦萧已经睁开了眼,幽幽的声音里带了隐忍的无奈和愤怒:“我就知道,只要跟那那两个瘟神能扯得上关系的事情都不会顺利。” “宁王夫妇以狡智著称,想要从他们手里夺东西确实不易。”斩云在他们手里也吃过瘪,而那两个家伙也是狡猾出了名的,京里头还没听说过谁能在他们手里占到便宜。 宁王身为男人还大气些,尤其那苏沄蓦,被封为镇国公主后更是咄咄逼人,恶妇的名称传遍整个京都,可没有几人敢去捋她的虎须。 “那又如何?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夺到手。”秦萧冷笑,书里的东西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他也要出法子把东西谋到手。 引凤楼里静谧如常,楼外却是鸡飞狗跳,卫杰带着暗堂的人连夜彻查,等到天亮,慕云深和苏沄蓦起身时,已经拎了好几个人候在引凤楼外。 开院门的雪莺还被他吓了一跳,见他逮了人来,遂好奇道:“内贼都找齐了?” “有嫌疑的都在这里了,”卫杰点头,复又轻声道:“主子们都起来了吗?” 秀美的脸蛋飘过笑意,朝里面努了努嘴,“都在厅里呢,你说事儿得赶紧进去,等下子王爷又该赶去早朝了。” 卫杰连忙挥手,带着手下押了人进厅,慕云深看他押了十来人进来,不由冷了眸,“居然这么多内贼?” “有几个已经趁乱跑了,余下的都在这里。”卫杰也是汗颜,没想到王府里竟藏进了这么多奸细,是他大意了,没有做好王府的防范工作。 “这些人都交给你了,尽量问出幕后主使来。”看看时辰已经不早,慕云深摆摆手赶着去上朝了,“有什么事情问蓦儿就可,不用等我。” “属下明白。”王妃的智谋可不弱于王爷,府里边碰上事情,王爷不在的时候大家可都是习惯性的去问王妃,效果同样极好。 看着云深出了引凤楼,苏沄蓦拿起碧霄剑准备练剑,边走边交待道:“云深交待这些人由你处置,那便全权交给你了,另外府里打从今日起就不要再进外人,实在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定要查清了底细才放进府,免得再出纰漏。” 卫杰点头应是,确实要防患于未然,苏沄蓦也没那么多事儿,拔了剑跳开几步,挽了剑花冲他笑嘻嘻的道:“来,先陪我过几招再说!” 主子有令,自是不敢不从,卫剑失笑,也罢,舍命陪君子,先战个酣畅淋漓再言其他。 秦萧下朝之后便托信去了锦绣宫,等在御花园荷塘里的湖心亭中,盛夏之时满塘的碧绿衬着粉红嫩白,有轻风拂过,花香沁脾,令人心旷神怡。 玉锦绣来得极快,秦萧等了不到一刻钟,就见她顶着烈日独自前来,顿时满脸温柔的迎上前去,将手里采来的白荷递给她,轻笑道:“人比花娇,送给你的。” 突如其来的甜蜜让得玉锦绣霎时就笑开颜,素手执起白荷,含笑轻嗔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自从遇见你之后,这嘴巴上每天可都是沾了蜜糖才出门的。” 秦萧调侃了句,牵着她的手走进湖心亭,相对而坐,“只可惜老天爷不给我与你日夜相对的机会,那些好听的话也只能任它烂在了肚里,在暗夜里悄悄的说给心里的你听。” “萧哥……”玉锦绣红了眼眶,造化弄人,将她与萧哥生生拆散,如今听他这般娓娓道来,越发的伤感动人,缠绵曲折的情路,又造就了世间多少的痴男怨女? 普通人家的儿女尚还能有一线机会,可自己这辈子也只能与萧哥相对而坐,再无光明正大的依偎入怀,倾诉衷肠的机会。 “抱歉,说这些扫兴的话让你伤怀了。”看她脸色幽怨,秦萧反应过来忙苦笑着道了歉,“本想逗你开心的,结果却适得其反了。” “你能事事都想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玉锦绣满眼感动,朝他温婉柔笑,“萧哥你传信于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玉儿,昨夜宁王府闹出大动静,将咱们之前安插进去的探子全都清了出来。”提到正事,秦萧叹了气,担忧道:“这下子失去了宁王府的眼线,咱们可就成睁眼瞎了。” “事先怎么什么风声都没有?”玉锦绣脸色难看起来,“怎么会突然排查内奸?” “据那些下人们说,好像是宁王府有东西被盗,查出来是内贼所为,想来才因此而排查内奸,”秦萧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你想想,咱们能在宁王府放暗探进去,其他的人也肯定会不甘寂寞,也不知道是哪方的势力失了手,连累大家都被清了出来。” “宁王府风头太甚,就连圣上肯定也会放暗探在他们身边。”玉锦绣点了头赞同他的话,这些事情都在情理之中,想必慕云深他们自己心里也有数。 “玉儿,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再想法子送人进去,绝不能让庭儿失了先手。” 秦萧满脸替慕云庭打算的慈父样,担忧道:“咱们就庭儿这么个孩子,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绝不能让他吃亏,我进宫来就是想与你商量,看有何有好法子没有?” 第四百七十一章:添堵 “萧哥你能视庭儿为亲生子,玉儿心里真的很感动……” 面对心上人的甜言蜜语,不经意间透出来的紧张情绪,凡事都替她们母子想的周全,这样的萧哥,无法叫她去拒绝他。 妩媚大眼里流露出羞意,就算是形势不利,嘴角也仍挂着甜笑,惹得秦萧心底冷笑连连,亲生子?就凭她和嘉明帝的孽种,也配提这几个字? 他秦萧可不是孤家寡人,姓玉的闹不拎清,就由着她先高兴,终有她玉家哭的时候。 知人知面难知心,那皮肉下面的心到底怎么想,旁人可是一无所知。 玉锦绣笑颜如花,只当秦萧是真心对待她们母子,沉吟了下,忽然兴奋道:“萧哥,你刚刚不是提到了孩子吗,苏沄蓦无所出,咱们就让圣上给他们俩添堵!” “你的意思是?……”秦萧心底暗笑,没想到玉锦绣如此上道,自己才提了个头绪,她就已经把下文道了出来,佯装不解道:“他们俩感情那么好,只怕难以添堵吧?” “感情好又能怎么样?”玉锦绣冷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苏沄蓦进王府有年头了,至今却无一儿半女,难道还不允许圣上给宁王娶侧妃了?” 秦萧却摇头,皱眉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也知道他们俩傲慢又固执,根本听不进旁人的话,要是强行往宁王府送人,还不定得被记仇的苏沄蓦给折腾成什么样。” “哼,圣上金口玉言送进去的人,她苏沄蓦敢耍花样?”满眼皆是算计,显得精明又势利,“再说要是慕云深自己喜欢上了旁人,苏沄蓦失宠,又怎么怪得了旁人?” 看他还想反驳,又抢先笑说道:“反正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想法子送人进去就可。” “也罢,玉儿既然觉得可行,那便依你就是,”秦萧无奈笑了笑,满眼皆是宠溺,“法子想出了,但人选有了没有?可别选了个笨的,进王府就被挑错送了出来。” “这么说起来好像倒还真没有合适的。”先前还为想到好主意而高兴,闻言玉锦绣又垮下了脸来,如今宁王府荣宠无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进得去的。 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望着秦萧撒娇道:“不如萧哥你帮我想想,谁最合适?” 秦萧也不推辞,“且先不论身份尊贵与否,只要能引起慕云深注意的人选就为最佳。” 玉锦绣点头,苏沄蓦镇国公主的身份放在那的,放眼整个平朝的年轻女子,无人能压住她的风头,与其和她比身份,倒不如另辟蹊径博怜爱。 “既是这样那就好办了,”见玉锦绣同意了自己的想法,秦萧微微一笑,“再过三日便是惜妃的祭辰,我记得当年惜缘宫树倒猢狲散时,玉儿你曾心善的收留了几名惜缘宫的小宫女,不知如今可还在你宫中?” 玉锦绣愣了下才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其中有个机灵的还是当年我派去惜缘宫探消息的,年岁也与慕云深相仿,如今说来她倒是最佳人选。” “那就她了,”秦萧点头将人确定下来,微翕着嘴唇轻声道:“届时惜妃祭辰之日,你便吩咐她如此,如此……” 三日时间转眼即过,苏沄蓦陪着慕云深进宫,约定好上午处理朝政,等到午后便去惜缘宫走走,晚间再回王府祭拜母妃,全了孝心。 云深去上早朝,苏沄蓦左右无事便上了凤仪宫,文皇后见到她自是高兴,吩咐华琴赶紧送上香茶,执着她的手轻言道:“好孩子,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可记得?” “是云深母妃的祭辰之日,”苏沄蓦垂了眸,云深这几日情绪不高,也是因为此事。 文皇后点头,轻叹道:“一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惜妃也是世间奇女子,只可惜走的太走,云深是不幸而又幸运的,走了惜妃,还有你陪在他身边。” 惜妃的逝去,在云深心里是个禁忌,他不曾提起,苏沄蓦也就未问,怕触了他的伤心事,这会儿说到这事了,苏沄蓦不禁蹙了眉,“娘娘,母妃她真是因急病而离世?” 这是世人的说法,文皇后点头又摇头,“谁也不知道那夜惜缘宫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那名极受宠爱的女子急病而亡,自打那后,惜缘宫也退出了世人的眼中。” 看来这事还是和嘉明帝脱不了关系,只是惜妃是云深心头的隐定,必然也是嘉明帝的逆鳞,无人敢去问个究竟。 文皇后说着又感叹道:“云深自惜妃去世后便性情大变,从平朝的天才变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也幸亏有了你的出现,才让他逐渐恢复本性,变回了平和豁达的性子。” “是他自己放过了自己,有些事情他选择了埋进心底,而不是以此为人生目标。” 苏沄蓦笑着摇摇头,她认识的云深从来都不是什么草包,母妃的逝世,只不过是让他从锋芒毕露变成了沉静内敛而已。 “你们在聊什么,怎么满脸沉重?”嘉明帝散朝回来就见两人神色低落,文皇后勉强笑了笑,摇头道:“说了些往事而已,今日怎么快就散朝了?” 嘉明帝摆手,满脸的无趣,“今年风调雨顺,没什么大事发生,那些朝臣就天天老调重弹,朕听腻了,就干脆散朝让他们回府唠叨去。” “这上朝听政是历代皇帝的必修课,圣上您也免不了。”文皇后笑着递上盏茶,朝苏沄蓦打了眼色,这些年圣上都未提起惜缘宫,她可别嘴快的戳了圣上的逆鳞。 苏沄蓦朝她笑笑,微了点头,既然已经散朝,又无什么大事,想必云深也很快就会回枕莲阁,正准备告退,玉锦绣顶着骄阳从外面走进来,摇着锦帕娇声道:“这天可真热!” 文皇后看她矫揉造作的模样,脸色霎时就冷了下去,微垂了眸,拿着茶盏撇浮叶,“天这么热,玉妃你就该在锦绣宫里好生呆着避避暑,跑凤仪宫里来干什么?” 第四百七十二章:托梦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会儿顶着骄阳过来,指不定又要闹幺蛾子。 见文皇后脸色冷淡,玉锦绣也不在意,径直找了个离嘉明帝最近的位置坐着,饮了冰镇的酸梅汤解去一身暑气,笑道:“还是皇后姐姐的凤仪宫最为凉爽,坐下就不想离开。” 她那锦绣宫可是后妃居所里风水最佳的一处宫殿,当年玉锦绣册封时,可是玉家拼了老命帮她争取来的,文皇后忍不住就讽道:“那你在凤仪宫住上几日再走?” “别,臣妾可不想被人说闲话,”玉锦绣摇头,眼神落在对面的苏沄蓦身上,似乎这才发现她存在,不怀好意的道:“哟,承乐也在呢,天这么热,也难为你还有心进宫请安。” “有不有心和天热不热并无关系,”看她假惺惺的模样,苏沄蓦就直觉没好事,皱了眉就想起身离开,玉锦绣见状忙道:“承乐你顶着酷暑进宫是有事情吧?” 这哪是自己有事情,分明是她玉锦绣又想要无事生非了吧? 明眸冷冷盯着她,不置可否道:“玉妃娘娘有话就直说。” “这个嘛,”看嘉明帝的眼神被吸引过来,玉锦绣拿了锦帕抹着眼角,抹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神情哀戚下来,幽幽道:“圣上,臣妾昨儿个梦见惜妃姐姐了……” 惜妃两字出口,嘉明帝本还闲散的表情顿时就阴沉了下去,已经这么多年过去,虽然无人敢在他面前再提这两个字,但他的心里却始终忘不了那道倩影。 美人如梦,梦醒了无痕,便是他如今最好的写照。 他知今日是她的祭辰,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默默的在清明殿为她燃烛祭辰,让旁人只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而他就是那最冷血的帝王。 但听玉锦绣措不及防的提起,心口还是狠狠滞痛了下,掩去那股痛意,黑着脸沉怒道:“好端端的你提她干什么?” 玉锦绣白着脸有些不安道:“圣上,臣妾也不想提,只不过昨夜惜妃姐姐托梦,今日又是她的祭辰,臣妾这心里就七下八下的,左右琢磨着还是告诉您比较妥当。” “哦?”嘉明帝没吭声,文皇后微皱了眉,“本宫记得当年玉妃你与惜妃并无过多来往,怎地她不往亲近的静妃那托梦,反倒往你这无瓜葛的人身上托梦?” “姐姐这话就有意思了,臣妾哪知是什么原因?”苏锦绣撇嘴,“姐姐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惜妃,为什么要托梦于我,还惹我被人怀疑?” “若是还能问得着母妃,也就不必托梦了。”这件争起来毫无意义,玉锦绣咬定了死无对证,说什么都是和她浪费口水,倒不如看看她到底想闹什么鬼。 明眸微沉,淡声道:“不知母妃她给玉妃娘娘你托了个什么梦,可否告知于我们?” “当然,且是和你有关。”玉锦绣暗自得意,看苏沄蓦被迫接受的模样就知道她的方法没有错,只有萧哥那么得了手,就不怕慕云深和苏沄蓦不从。 拿锦帕掩了脸,憋回那股得意劲儿,才望着嘉明帝哀声道:“我那苦命的姐姐说最疼爱的儿子大婚了,她很是高兴,但王府却一直没能开枝散叶,让人着急,这不趁着祭辰托梦,让臣妾问问圣上您,念在往日情份上可否替云深好好打算,别断了他那一脉。” 古人思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母妃她绝不可能托梦给玉锦绣说这些话,但玉锦绣利用母妃的祭辰来生事倒是真真的。 苏沄蓦皱了眉就欲说话,上首的嘉明帝已然板着脸沉声道:“既然惜妃有此意愿,朕念在往日情分上,允了宁王纳侧妃,”说罢又严厉的看向苏沄蓦,“此事你不得阻拦。” “父皇,承乐不同意。”想到宁王府被塞进个女人,苏沄蓦心里就如同扎了根刺,同样极为不悦道:“我与云深患难夫妻,不可能因为玉妃娘娘的一句托梦而被添堵。” 说罢又冷脸看向玉锦绣,“昨夜我那苦命的婆婆还托梦说叫我别相信某些小人的话,没想到今日便灵验了,当真是母妃她在天有灵,知道有人要破坏我与云深的感情。” “你胡说!”玉锦绣一听就炸了毛,“惜妃姐姐她怎么可能托梦能你!” “呵,玉妃娘娘这话就有意思,母妃她都能托梦给你这个不相干的人了,难道还不能托梦给她正经的儿媳妇?”反正红口白牙,嘴皮子一碰的事情,她玉锦绣能睁眼说瞎话,旁人就不能了?这年头谁还不会一本正经的干坏事? 但看玉锦绣铁青着脸无法反驳,苏沄蓦又神情严肃满面正经的接了句,拿她自己的话堵她,“若是玉妃娘娘你要是不信,你大可以去问母妃,说不定她给你个答案。” 扑哧一声,文皇后忍不住就笑出了声,但看玉锦绣怒瞪过来,忙又掩了嘴,强忍着笑意调侃道:“承乐这番话说的极是,方才玉妃你也撺掇本宫去问惜妃,不如你亲自去找玉妃一并问齐了,也省了本宫的事。” “你们,你们!……”玉锦绣气得跺脚,没想到苏沄蓦如此狡猾,转眼望向嘉明帝,不依道:“圣上,您可得帮臣妾评评理,不能由着她们这般红口白牙的调侃臣妾!” “承乐说的在理,朕并非是非不分的昏君,”嘉明帝警告的瞪了她一眼,什么托梦,只不是编出来的托词罢了,他本还以为藉此能镇住承乐,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被打下阵来。 那夜宁王府的动静太大,他的人也被清了出来,现在有了无后为大这个借口,很多事也就方便了许多,板着脸道:“托梦的事情暂且不管,但承乐你入宁王府已有数年,至今无所出却是事实,朕由不得你们胡闹,要么朕指婚,要么你们挑人,尽快纳侧妃进府。” “父皇,是不是只要放开了这道方便之门,纳了侧妃之后,还会有侍妾,陪房,就会有数不清的女人用数不清的理由被送进宁王府?” 第四百七十三章:变心 苏沄蓦面泛冷意,如今的宁王府被彻查成铁桶,他们无法送人进去,就将主意打到了女人身上,想往云深身边塞人,藉此探得宁王府的消息? 有无后为大这顶帽子压着,就算是镇国公主也得乖乖听话,嘉明帝一脸的爱莫能助,“这个得看老四自己的意愿,倘若他自己愿意娶妻纳妾,朕与你都管不着。” 这是什么屁话,压了罪名在自己头上,最后又说都管不着? 甭说封建思想为主的古代,就算是苏越所有的现代,也还有许多人逼着媳妇生儿子,搞得家里好像有皇位继承一样,就更别说处在皇家权力中心了。 在这里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而已,男人愿意三妻四妾,女人只能受着。 苏沄蓦怒极又无可奈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云深身上,那夜的情话犹在耳旁,断然不会相信他会辜负她的情意,咬牙道:“好,那我们就去问问云深,看他愿不愿意娶侧妃。” 苏沄蓦既然这样说了,嘉明帝自也是知道不能将她逼得太紧,否则惹得她心中极端抵触,那些个女人送进宁王府也就只有被她欺负到死的命。 答应了她去询问慕云深的意见,文皇后担忧会此事端,也顶着烈日跟着去了御书房,玉锦绣自是不能错过此等热闹事,更何况秦萧那边还有计划,她得盯着点才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向御书房,才进了清凉的大殿,小太监垂着头讷讷回应,宁王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距枕莲阁并不远,云深若是回枕莲阁不见我,定会去凤仪宫寻我,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人?”苏沄蓦瞬间心惊,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玉锦绣闻声顿时就嗤笑不已:“承乐你未免太高看了你自己吧?” “宁王他乃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常年对着你这张面孔难免会腻味,女人就如那御花园里的花儿,姹紫嫣红,他难免会有看上别的花儿的时候。” 说着媚眼又瞟向嘉明旁,“百花齐放才最为壮丽,圣上您说是说?” 嘉明帝不理她,老四不在御书房,又没来寻承乐,会去哪里? “还百花齐放,你也不怕被狂蜂浪蝶蜇死?”苏沄蓦怼了句,径直出了御书房,想回枕莲看看,那边画越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主子,王爷昏迷了,您快去看看!” 果然出事了!苏沄蓦踉跄了步,文皇后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担忧道:“承乐,没事吧?” “无妨。”苏沄蓦摇头朝文皇后笑了笑,随即抬步往枕莲阁急步而去,众人见她与侍女疾步如飞,跟不上她的步伐,只得叫了软辇,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见众人都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画越才忧声道:“娘娘,王爷身边出现了狐狸精,您待会儿看见之后,可千万别激动!” 云深除了上朝,素来与她寸步不离,怎么会有所谓的狐狸精? 苏沄蓦顿住脚步,复又埋头匆匆往前,低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就是王爷昏迷,被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宫女叫人送来了枕莲阁,王爷醒后就和那宫女说说笑笑的亲热有加,,可把枕莲阁上上下下给气得够呛,恨不得撕了那狐媚子。” 画越怄得不行,那宫女除了双眼睛看起来挺灵动,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的,说话也不讨人喜,连娘娘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真不知道王爷是看上了她哪个地方?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心头有钝痛划过,想过那夜他拉着自己的手放在胸膛上,说无论生死,那里永远都只住着她一人,怎么会这么快就变心? 摇摇头甩掉那些荒唐可笑的想法,她信任云深,就如同信任自己一般,绝不能让那些有心人有可趁之机,坏了她和云深之间坚定的爱情。 心里有了计较,便与画越放缓了速度,等到了枕莲阁的宫门,嘉明帝众人也随后赶了上来,文皇后看她小脸煞白的站在宫门口不进去,上前轻握了她的手,宽慰道:“别怕。” “谢娘娘暖心。”文皇心对自己的真心爱护,她心领了,反握住她柔滑的手,摇头道:“父皇说要亲口询问云深的意见,承乐得与他一同进去,堂堂正正的问个清楚明白。” “云深与你之间的情分大家有目共睹,相信他不会放你失望的。”见是如此,文皇后方才放心的笑了,见嘉明帝过来,当即拉着苏沄蓦站到一旁,让他上前领路。 依着尊卑进了枕莲阁,才进庭院,就听寝殿那边传来隐约的男女说笑声,嘉明帝回头看了苏沄蓦,但看她板着脸,红润的唇紧紧抿着,不由摇了头,向寝殿那边而去。 离得近了,殿里的说笑声越加清晰,分明是慕云深和陌生女子的声音,一路进到内殿,就见慕云深半倚在榻上,床沿坐着名年轻女子,脸上的笑意还尚未消散。 也不知两人之前说了什么,慕云深与那宫女装束的女子脸上皆是笑意融融,看见众人进来,眼神落在苏沄蓦身上,明显瑟缩了下,随即又板了板脸,似在壮胆气。 众人将他的反应看了个清楚明白,嘉明帝看了眼脸色已经阴沉下来的苏沄蓦,莫名有些心疼,缓了声音道:“是你自己来问,还是朕替你问?” 云深向来待旁人不假辞色,今日却对这面容清秀的宫女和颜悦色,苏沄蓦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明眸里浮起了受伤神色:“父皇您问吧。” 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慕云深满脸疑惑,正想发问,嘉明帝已然开口:“老四,这数年来承乐一直无所出,今日是你母妃的祭辰,朕问你句实话,可愿意纳侧妃?” 提到母妃的祭辰,慕云深的眸光便柔和下来,眼神落在眼前垂着头羞涩不语的宫女身上,不顾苏沄蓦的错愕,牵住宫女的手,柔声道:“儿臣愿纳悦晴为侧妃,还请父皇成全。” 第四百七十四章:心如刀割 悦晴便是那名姿容清秀的宫女,此刻安安静静的站在慕云深身边,仿佛说的不是她。 这下子连嘉明帝也愣了下,见两人旁若无人情意绵绵的对视,再看苏沄蓦已经黑沉到极点的脸色,不相信的又再问了一遍:“你当真要纳了这名宫女为侧妃?” 慕云深毫不迟疑的点头,眼神望了下苏沄蓦,颇有些嫌弃的意味在其中,“父皇,儿臣受够了某些人的强势,悦晴虽然是名宫女,但心地善良,温柔贤惠,儿臣认定了她。” “承乐!”慕云深话音才落,文皇后已经惊叫起来,赶忙扶住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苏沄蓦,怒不可遏道:“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负心郎,枉费承乐对你一片痴心!” “皇后姐姐这话就错了,宁王只不过是吃腻了山珍海味,想换个口味而已,承乐若是真心替宁王着想,早就该张罗着替他娶妃纳妾,还那么激动干什么?” 玉锦绣满眼讥讽,漫不经心的道:“试问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老母鸡下不出蛋来还想占着窝,也不嫌害臊!” “玉妃,放肆!”这下文皇后是真动怒了,就要斥责,慕云深脱口道:“慢着!” 文皇后怒极反笑,紧盯着慕云深,“怎么,宁王你还想要护着她们?” 星眸望向失神倒在文皇后怀里的苏沄蓦,闪过丝隐忍的痛楚,又极快的消逝不见。 板着脸看向文皇后,冷冷道:“玉妃说的没错,偌大的宁王府需要有人来开枝散叶,既然公主担不了这个重责,那本王自然要另娶她人为宁王府延续香火!” “好好好,没成想到头来反倒你才是最大的白眼狼!” 文皇后看怀里的苏沄蓦眼眶通红,牙齿咬破了红唇,有鲜血隐隐沁出,心疼的无以复加,“承乐,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只要你不答应,本宫就绝不允人欺负你!” “娘娘……”哭声隐带着颤抖,忍了许久的泪终是被她的贴心关怀所触动,忍不住落了下来,滴滴珠泪砸在手背上,开出朵朵心碎的花。 紧抿着唇,泪眼朦胧的看着慕云深,见他神色中隐有不耐,却又温柔的望着那宫女,顿时心碎的失声痛哭,转身就决绝的冲出了枕莲阁。 “承乐!”文皇后急得惊叫一声,立即就跟了出去,“慕云深,你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榻上的慕云深眸色沉沉的望着门口,心脏如破了碗大的洞,有风嗖嗖的灌了进来,明明是酷暑,却冷得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是他错了吗? 他还从没见过蓦儿如此伤心的哭泣,记忆里的她,从来都是明眸灿烂娇颜花花,遇事沉稳淡定,如今他却生生的逼得她当着众人的面落了泪,那般决绝的离去,可否是在道别? 想到会失去她,心脏便难受得喘不气来,正要找借口离开,玉锦绣却抢先开了口,笑眯眯的道:“恭喜宁王纳了侧妃,不知何日行礼?” 见父皇也盯着自己等答案,慕云深也只得捺下性子,略带不喜的说道:“先进府适应适应,等公主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就可拜堂行礼。” “承乐确实多事,哪个男儿不是三妻四妾?”玉锦绣撇了嘴,嘉明帝看他神色中似有无奈和伤感,想必也在为承乐的事情头疼,也不再打搅他,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须得把承乐的情绪安抚好再言其他,否则以承乐刚烈的性子,再多的女人娶进府里也是枉然,只能闹个鱼死网破。” 慕云深点点头,“儿臣明白,不会让公主欺辱了她们的。” 嘉明帝这才放心的离去,玉锦绣见大功告成,也掩着嘴笑得满面得意,跟在嘉明帝身后出去了,见人都走了,慕云深的脸色也黑沉下来,就要起身去追蓦儿,一旁的悦晴却眼疾手快的拦住他,担忧道:“王爷,御医说了您傍晚才可起身,您切莫伤了身子啊!” “滚!”星眸冰冷,坐起身来就要起床,哪料悦晴退后两步就跪在了地上,哭道:“奴婢知道王爷心里难受,但请王爷您顾念自己的身子,只等傍晚,奴婢就不再拦您,可好?” 看她哭得泪水涟涟的模样,眼前莫名出现了蓦儿隐忍哭泣的泪脸,心底越加烦躁,人却重重的躺回了榻上,“两个时辰,休得多言!” 悦晴伸手抹了把泪,又哭又笑的站起身来,清秀灵动的眸里含了喜悦,“好,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王爷您能听奴婢的劝,奴婢就已经很开心了。” 看她受了委屈还要强颜欢笑,深邃明亮的眸里过丝晦暗,微闭了闭,方才淡声说道:“是我被公主不懂事的行为惹起了脾气,怒火攻心,倒连累你跟着受气了。” 听他话里歉意浓浓,清秀的脸上顿时就笑开了颜,摇摇头轻言宽慰道:“王妃乃是镇国公主,脾气难免就骄纵跋扈了些,这些年一直都委屈王爷您了。” “唉,本王是有苦难言啊!……”慕云深长叹了声,听得殿里的宫女太监都不禁垂着头翻起了白眼,他还有苦难言,真不知是老天爷瞎了眼,还是他眼瞎! 文皇后一路追出枕莲阁,就见苏沄蓦已经跑远,见她身边的画越也跟了出来,忙拦住她焦急道:“一定要看好你家主子,千万别让她做傻事,知道吗?” 但看画越点头,又交待道:“有什么事就往凤仪宫递话,天塌下来有我帮她撑着,不会让人欺负了她。”说完想想又道:“赶紧去吧,等平安了就给我报个信儿!” 她边说画越已经边跑远了,文皇后扬声喊了句,心里余怒难消,转身看了眼枕莲阁几个字,居然在阿莲的地方欺负她女儿,明儿就封了枕莲阁! 苏沄蓦施了轻功一路急奔出宫,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云深望着悦晴柔笑的场景,痛苦的捂着头在大街胡乱急冲,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转眼就嫌弃自己,爱上别人? 她怎么就是生不出蛋还占窝的老母鸡?若不是小人作祟,她的孩儿都能唤娘亲了吧? 旁人不知情,难道云深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可以帮着旁人来肆意羞辱自己! 第四百七十五章:撞了腰 泪水急涌,又被夏日的风吹散在空中,那夜深情款款的誓言全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她就是个傻子,只有傻子才会全身心的信任旁人,会相信世上有矢志不渝的爱情! 埋着头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也不知冲到了何处,刹那间感觉身子被狠狠撞了下,整个人被那股刚猛劲道撞得腾空而起,恍惚间听得画越的尖叫哭泣声在远处响起:“主子!” 这是出车祸了吗?任由身子如落叶摔向地面,唇畔浮起凄绝的笑,闭上了美眸,身体上的痛又如何比得上心底的痛楚?也罢,就这样再无牵持吧! 只是等了许久,预期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有淡漠出尘的清泠男声响在耳侧:“公主?”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远离的神智,苏沄蓦睁开眼,就见风凌那双幽深的眸里含了浓浓关心,而自己正躺在他怀里,顿时抹了泪就要跳下来,哪料才微动了下,腰间便传来巨痛。 “快别动,你被我的马车撞着了腰,”风凌被她的动作吓得顿时紧张起来,抱着她就大踏步走到了马车前,将她轻放在车辕上坐着,“身上有伤药吗?有的话快先用上。” “主子!”画越也已经哭着跑了过来,看她疼得脸色都变白了,越发哭得泪流不止,“就算有什么事情,您还有我,有雪莺,有皇后娘娘,咱们都爱着你,你别想不开啊!” 听画越的意思似乎事情不简单,但看苏沄蓦一改往日自信沉静的模样,变得双眸通红魂不守舍,也不禁沉下了脸,“出了什么事?” 淡淡的摇了头,明眸里涌起落寞,不答反问道:“风凌,你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风凌毫不迟疑的答道:“那是我对感情的毕生追求,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呵……”唇畔隐起嘲弄,打量了下周围环境,没成想竟胡乱冲到北城来了,就要搭着画越的手跳下车:“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你去吧,我无妨。” 看她明明伤心欲绝,却又倔强隐忍的容颜,幽深的眸光忽而跳跃了下,捂着胸口,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确幸。 见她挪动着身子就要下车,风凌当即微笑道:“我也只是闲事而已,若是公主不嫌弃,请让风凌载你于摘星楼,奉上亲制的伤药聊以赔罪,如何?” 回眸望他,但看他笑意真挚,苏沄蓦也露了笑,遂点了头,“也好。” “主子?”画越有些不放心的看她,苏沄蓦微笑着摇摇头,“你传信给府里,就说我在摘星楼即可,不必担心我会寻死觅活, 明眸里含了丝恍惚,又很快镇静下来,“毕竟除了情爱,世间还有许多值多人欢慰的事情,就比如老友相会,”说着看向风凌,笑意不减,“你看今日你谁都没撞着,偏生就撞着我的腰了,相请不如偶遇,这可是天大的缘分。” “公主聪慧豁达,风凌自愧不如。”风凌失笑摇头,看她明明身心皆受了重创,却能坚强面对,心中不禁愈加佩服,看画越扶了她进车厢,扬声豪气道:“公主可坐稳了!” 一声脆响,马蹄疾扬,马车平稳又疾速的载着几人奔回了摘星楼。 风凌也是少见的医术大师,秘制的伤药抹上去,很快就减轻了腰间的痛楚, 见苏沄蓦心情不佳,领了她至后花园的凉亭散心,周围有参天绿树掩映,间或有姹紫嫣红的夏花绽放在其间,林间轻风带来阵阵花香,甚是幽静雅致。 微闭了眸靠在美人榻上,闻着空气里似有若无的花香,连心情似乎都舒畅了许多。 苏沄蓦看见画越站在远处候着,明眸含了丝浅淡笑意,也不在意,回眸朝一旁的风凌笑道:“你也是雅趣中人,瞧这般布置,倒有世外桃源的感觉了。” “这些布置能逗卿一笑便也值了,”风凌笑回了句,手里拿了本册子缓缓翻阅着,苏沄蓦凝目看了几眼,见是本诗集,顿时笑道:“想不到你还是文武双全,样样皆会。” “哪能跟公主你相比,你可是咱们平朝出了名的才貌双绝的佳人。” 风凌忙摇手谦让,惹得苏沄蓦扑哧一笑,起身拿起石桌上的醉春雪,扬手痛饮,朗笑道:“花间一壶酒,足以慰平生,快哉!痛哉!” 花间一壶酒,足以慰平生?听着有些古怪,倒是让人豪气顿生。风凌琢磨了下,却见她连连痛饮,一壶醉春雪很快就见了底。 “公主,你慢点儿喝!慢些!”看她又打起了另外几壶的主意,风凌急得就要去抢酒,却被苏沄蓦嘻虚晃两步,笑着绕了过去,拿了酒壶在手。 美酒入喉,愁意渐消,赤足踩上美人榻,明眸里波光潋滟,盛满了笑意,吃吃笑道:“今日被你撞了腰,接下来即兴演唱,请听老歌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鼓掌!” 什么老歌新歌的,她怎么尽说些自己不懂的话?但看她在美人榻上站不稳身子,东摇醒晃的晃得他的心都跟着抖了起来,不由焦急道:“诶,你小心!小心点儿!” 苏沄蓦却不领情,拿了明眸瞪他,“还不捧场?快鼓掌!” 看她醉得憨态可掬,玉腮泛起桃红,风凌只得收回手,失笑鼓掌。 苏沄蓦看他听话,这才笑眯眯的点了头,自己晃着节奏,拿着酒壶当话筒,清亮明快的歌声便飞在了林间,“天地我笑一笑,古今我照一照……” 歌声飞扬,却是从来没听过的曲调,初时听着滞耳,随后却听出了意境,风凌解下腰间长笛,随着歌声起伏吹奏起了笛曲,歌声与笛声便混在一起,在林间回荡。 笛声与曲调浑然天成,苏沄蓦也暗自钦佩,想不到风凌他当真是文武双绝,就连声乐也有涉猎,瞧那丝毫不差的节奏,分明就是有浸淫多年的功底啊? 眸光流转,笑意恬淡,看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横执墨色长笛,垂眸轻启润泽的唇,便有悠扬的笛声飞扬在林间,墨笛与肤白交相辉映,映出淡雅宁静的美男图。 也不知谁家女儿如此有幸,能得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倾心相伴? 第四百七十六章:惊艳了岁月 稍远处的画越见两人歌笛相伴,心有灵犀,眉头不禁微皱了下,可想到之前枕莲阁的那一幕,才提起的脚又放了回去,哼,娘娘开心便好,哪管其它? 一曲毕,却还意犹未尽,扬起酒壶,任由美酒灌入喉中,一饮壶干,弃之于地,随即又拎酒,解下腰间碧霄剑,畅笑一声,舞剑轻酌,对风长歌:“桃花庵下桃下仙,……”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唱腔慷慨悠越,道尽心中豪气,兴起时,一口美酒,一招凌空飞跃,仿若九天仙女飞落凡尘。 仗剑飞落凡尘间,轻衣绝色舞寰寰,有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衣袂间,斑驳光影更显迷离,周遭的所有,似真实,又恍若在世外仙境。 林里林外的人都惊艳了神色,唯有笛声和着她的心境,豪情万丈。 笛声被她带入意境,仿若此间便是那座种满桃花的庵,而庵里有她,庵外有花,此生还有何求?幽深的眸里闪过无尽喜悦,有她,足矣。 权谋是她,纯真也是她,如此芳华绝代的女子,既遇之,又如何能断舍离? 心中激荡,曲调高昂,林间翻飞着绝美的身姿,林里的风凌醉了心,林外的慕云深却痛了眸,他何曾见过这样恣意洒脱,快意随心的蓦儿? 皇室无尽的争斗禁锢了她的自由,那夜她曾问过,何时才能逍遥自由?可自己身为皇子,就注定了要与阴谋相伴一生,又怎么能给得了她逍遥自由的生活? 不意外的看到风凌眼中的惊艳和倾慕,心头闪过钝痛,手掌紧握成拳,就算是舍了命,也不会舍了心爱的人! 一曲高歌酣畅淋漓,剑舞随心所至,舞尽了心中忧伤,玉颊泛起笑颜,收了碧霄剑步入凉亭,风凌笑着递上茶盏,正要说话,不远处的画越已经低声惊叫了起来:“王爷?!” 慕云深阴沉着脸没理她,苏沄蓦闻声转过头,看往昔亲密无间的爱人脸色冰冷,眸带的无情的望着自己,刚舒畅了些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风凌看看两人的神色,但见苏沄蓦隐了笑意,幽深的眸里闪过隐怒,盯着慕云深颇为不快道:“宁王来摘星楼,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他的摘星楼可是超出宗室之外的所在,就算是皇族中人也不必给面子。 “本王的王妃在这里,想来自然就来了。”慕云深沉着脸,冷冷的看向苏沄蓦,“回去!” 看他还敢横,风凌也怒了脸,“呵,王爷可真是厉害,跑到我摘星楼耍威风来了?” “风凌,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本王不与你计较,”深邃的眸里闪过冰冷寒意,转而看向苏沄蓦,“别逼我说那些不堪的话,现在立即跟我回去!” “你不与我计较?”风凌冷笑,清淡的眉眼里闪过不屑,“我只恨怎么会认识你!” 星眸里冷酷未变,冷冷道:“想打架直说,本王奉陪到底。” 既然他非要选择这样,那她就成全了他的心思!明眸闪过怒意,闪身拦在风凌身前,“想打架本公主也可以奉陪到底,但风凌是本公主的朋友,由不得你肆意欺负他!” “呵,才半天不见,你竟敢护着别的男人了?”星眸闪过痛意,又极快的压了下去,眸中涌起无尽阴暗:“苏沄蓦,你给我等着!” “怎么着,宁王你是想休了本公主再娶你的小情人?”论嘴架,她可不会怕了任何人,明眸涌起嘲弄,“人家温柔贤惠,我泼辣强势,你倒是去找她啊,还来找我干什么?” “苏沄蓦!你!”慕云深这下当真是气得脸色铁青,心里又气又急,这个坏女人,句句就朝着自己的心窝子戳,她就不怕良心会痛么! 可恨那些话还是曾经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眸子暗了几暗,但看她拦在风凌面前一副护犊子的模样,越发气急,转身就拂袖而去。 哼,这坏女人,她给他等着,还敢护着别的男人和自己对呛,回头非得叫她讨饶不可! 风凌眼看慕云深气冲冲的出了小树林,不禁有些担忧道:“公主,是不是我多事了?” “无妨,他现在就想娶侧妃,我就成全了他。”苏沄蓦摇头笑笑,看你闹什么幺蛾子。 “宁王想娶侧妃?”风凌看看面前淡然微笑的绝色佳人,脑子瞬间有些回不神来,是他的耳朵听错了,还是宁王的脑子被驴踢了? “你没听错,他的脑子也没病,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也想尝尝清粥小菜。” 想想又笑说道:“对了,这话是玉妃说的,不代表你我他的意见。” 看风凌被惊得不轻的模样,苏沄蓦拿了醉春雪复又躺回了美人榻上,微眯着眼小酌几口,惬意享受林间轻风,人生当复如此,那些纷纷扰扰,哪敌得过快意恩仇? 但看她微闭着眸小酌,满面何处不风光的洒脱,风凌摊开了手感受着轻风从掌中拂过,又轻快的毫无留恋的溜走,无声的叹了气,这样的她,自己如何才能握在手心? 山中无岁月,一梦已千年。苏沄蓦不知何时已然安睡,等到从睡梦中幽然醒转,凉亭里已经放下了轻纱,石桌上燃着小盏烛火,有夜风吹起轻纱,烛火也跟着跳跃起来。 身着盖着小薄毯,但看风凌伏在石桌沉睡,苏沄蓦轻巧的起身,把薄毯披在了他身上,哪料毯子才下去,风凌已然惊醒,回头看她,幽深的眸带了丝喜意,“你醒了。” “怕你着凉,便物归原主。”明眸含着纯净笑意,扬了扬手里的薄毯,转手递给他,“没想到反倒把你给惊醒了。” 笑容纯净不掺杂质,本是极美的笑颜,却让得风凌黯然神伤,打起精神,露了笑容调侃道:“早就你别喝那么多醉春雪,你非不听,都快到了快子时才清醒,肚子可饿了没?” “都子时了啊?”瞧瞧天幕上已经当空的明月,苏沄蓦无奈笑笑,果然酒醉会误事,当下也顾不得饿不饿了,摆手告辞:“我先回王府,等得空了再来摘星楼畅聊。” 第四百七十七章:只道是寻常 “诶,你!……”只来得及说上两个字,就看她已经急急忙忙的远走,隐在林里的侍女也一同跟了出去,风凌幽叹了声,手里的薄毯尚还有温度,佳人却已杳无踪迹。 幽深的眸里闪过痛楚,明明不是初见,为何又会在刹那间便丢了心? 想那潇洒快意的心性,翩若惊鸿的身姿,惊艳了寂寞的人生,也许在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个平常的下午,却不寻常的人事,还是会忘不了那个她吧? 苏沄蓦只道是寻常,一路奔回宁王府,就见府门大开,李叔正在门口不停的张望。 看见她露了身影,顿时迎上去喜极而泣道:“娘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再不回来,王爷的怒火就能点着整座王府了! “我不回来也是常事,怎么这般表情?”这般高兴过度的模样看得苏沄蓦满面不解,李叔走在她身侧小声道:“娘娘,王爷还在前厅等您,您可别触了他的霉头。” 不听还好,一听苏沄蓦顿时扬了声故意道:“等我干什么?我可没小情人听话守规矩!” 话音未落,就听前厅传来呯的一声脆响,似是砸了什么东西,李叔吓了一跳,几乎是哀求道:“我的好娘娘,好祖宗,王爷今儿下午回来就砸了好些东西,你可快别惹他了!” “让他砸,使劲砸!”清脆悦耳的声音里隐带着笑意,却又颇为不悦的让人听不出其中意味,“去开库房把那些值钱的玉器瓷器都给我拿出来,让他砸个尽兴!” “苏沄蓦!” 厅里的慕云深终是忍不住,气急的冲了出来,“夜半才回家,你还有理了是吧!” “有理没理与你何干?”明眸里闪过嘲弄,“本公主可没叫你等着!” 但看王爷被王妃气得浑身直哆嗦,府里的下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全都吓得不敢吭声,李叔冒着被眼刀子杀死的危险,站在中间苦着脸劝道:“两位主子,咱有话坐下来好好谈成不成?” “还谈什么谈?”苏沄蓦几步跨进厅里,还故意撞了下门口的慕云深,冷笑道:“你们的宁王好本事,马上就要娶侧妃了,哪还会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 “啊?”李叔有些愣,看向慕云深,但见他黑着脸不反驳,顿时就顿足痛心疾首道:“糊涂,糊涂啊!娘娘,老奴这就去库房搬玉器,给您砸着玩!” 王爷生气不打紧,可别把他们的王妃娘娘给气走了,那才得不偿失! 看着李叔果真急急忙忙的去给自己搬玉器发泄怒火了,苏沄蓦这下真是哭笑不得,心里涌起暖流,府里的下人与她素来亲近,这是怕她心里窝火气出个好歹来啊。 “蓦儿?”但看她展颜轻笑,容颜明媚如春光,霎时就照亮了他的心田,慕云深试探着轻叫了声,“你不生气了?” “我就静静的看你作妖,”玉脸一板,又如冬日寒风,吹得人心里都冷嗖嗖,“慕云深,你长本事了啊?你自己作的妖,就自己好生受着!” “我,蓦儿……”俊美风流的容颜霎时就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看她,苏沄蓦却只当没看见,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就好生受着吧! 但见李叔果真领着人抱了大堆的玉器过来,放在厅里,明眸里波光流转,纤指托腮绕着那些玉器转了个圈,才拿起件通体莹白隐泛流光的骏马摆件,冲着慕云深不怀好意的笑道:“本公主记得这是宁王你最喜爱的夜光马吧?” “据说还是当年宁王你被赐宁王府时,从南诏国的贡品里选出来的几样镇府宝物,”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栩栩如生的骏马,“听说是价值连城,世间罕有,也不知真假?” 李叔闻声细看了眼,再看慕云深沉下来的脸色,顿时暗叫不好,自己只顾着让娘娘开心了,却忘了王爷喜爱的东西也在库房里,当真是老糊涂了。 苦着脸正想开口补救,苏沄蓦已经手一松,那件价值连城的夜光马顿时就落在地上,摔了个支离破碎,拼都拼不起来了。 看着慕云深忍着口老血没好意思喷出来,苏沄蓦甜甜一笑,转身扬长而去,“从今日起,引凤楼闭门谢客,非本公主邀请,不得入内!” “王爷,这……”价值连城的镇府宝物就这么没了,李叔气得都想扇自己几个耳光,明知道娘娘在气头上,定是拣着好的来摔,怎么就手贱的还拿如此珍贵的东西出来? “无妨,只要她能消气,把王府烧了都不打紧。”努力咽下那口老血,深邃的眸里闪过哭笑不得的无奈,蓦儿啊蓦儿,你一出手就摔了座王府,也不肉疼下! 关键是东西摔了也就摔了,干嘛还不让进引凤楼! 心里苦得如同生嚼了黄连,小心翼翼的摸到引凤楼外,还没到院门,画越就已经板着脸闪了出来,“王爷,娘娘禁止您入内,您还是请回吧,莫让奴婢为难!” 什么叫莫让她为难?还是不是他的人了?慕云深气得黑脸,“如果我非要强闯呢?” 话音才落,画越身后又忽啦啦的站出来排来,朔风煦沐卫杰都在其列,就连不懂武功的雪莺也在那里扬着小拳头,虽然没吭声,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可是都听画越说了枕莲阁的那一幕,个个气得义愤填膺,想当初娘娘为了救王爷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到头来还落得个被嫌弃的下场,他们不认这种忘恩负义的主子! “好好好,都反了天是吧!”慕云深恼得脸色黑如锅底,狠狠瞪了眼前头的画越,气急的转身拂袖而去,这群家伙,以后再找他们算账! 雪莺看慕云深孤独离去的身影,皱了眉道:“画越,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难道他对娘娘的所作所为就不过分?”一想到苏沄蓦被马车撞飞的瞬间,画越的心脏就呯呯乱跳个不停,“你要是看到娘娘被马车撞飞,你就会觉得实在是太便宜了王爷!” 第四百七十八章:立规矩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煦沐目光微闪了闪,“还有这种事?娘娘伤得重吗?” “若不是国师在落地前救了娘娘,今日,今日……”后头的话哽咽着说不出来了,那时见着娘娘被疾驰的马车撞飞,整个人都吓懵了,剐了慕云深的心都有。 抹了眼泪哽声道:“即便如此,娘娘也是被撞疼得直不起腰了,你们说说,王爷他自己作的孽,娘娘这样对他过分吗,咱们过分吗?” “该!”雪莺听得红了眼眶,“要是我将来的夫君也这样,就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煦沐听得一个趄趔,差点就摔倒在地,王爷闯的祸,怎么还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但看雪莺神色不善,哪敢与她辩驳,摸着鼻子自己就讪讪的退到了一旁。 雪莺这才冷哼了声,收回了眼神,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就该狠狠治! 画越心头却涌起了凄苦,那夜冷星回府,娘娘还曾劝自己要相信他,可如今最恩爱的王爷和娘娘都闹起了嫌隙,叫她再怎么相信冷星? 慕云深自是不知自己的举动给一众属下也带来了影响,闷闷的回了书房,独卧在临窗的小榻上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没有了爱人在怀,着实辗转难眠。 等到黎明之时,煦沐才觅到机会,悄悄摸到书房将画越的话复述了遍,听得慕云深内心五味杂陈,煦沐看他脸色变幻,不由劝道:“王爷,还是结发夫妻好,您别辜负……” “下去。”慕云深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窒得煦沐脸色胀红,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只是恨恨顿足,转身飞出了窗。 落得慕云深在小榻上幽叹了一夜,睁眼至天亮。 苏沄蓦回引凤楼又饮了两壶酒,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便倒头就睡,等到再睁眼,外面已然天色大亮,日上三竿,快至晌午时分了。 扬声唤了两句,引凤楼里却悄无人声,画越与雪莺不在,那些个丫环婆子也不见踪影,苏沄蓦只得起身简单的洗漱了,信步出了引凤楼,就听风里隐隐传来闹声,似在花园那边。 离得近了,争执声就越加明显,绕过小径绿树,斜穿至花园,就见画越和雪莺还有引凤楼里的丫环婆子就与帮不认识的女人对峙,昨日见过的悦晴赫然在列。 此时似是受了委屈,正拿丝帕半掩着脸,而慕云深就在她身后的凉亭里,满脸冷漠。 “画越,雪莺。”苏沄蓦不轻不重的唤了两人,两人闻声顿时就转过头来,脸上的怒意明显可见,雪莺气急道:“娘娘,您可醒了,这帮子女人一大早就进了王府东看看西瞧瞧,见府里没空房了,就想住进引凤楼,奴婢们气不过就和她们争起来了。” “住引凤楼?”苏沄蓦淡声反问了句,看那清秀的脸蛋上闪过丝心虚,也不点穿她,径直越过她们进了凉亭,端了凉茶饮上几口,才慢悠悠的道:“想与本宫平分秋色?” “我,我没那个意思……”悦晴低下头,灵动的眸看了几眼慕云深,见他眸色阴沉的看着苏沄蓦,心底又不由壮了胆气,“王爷接我进府,自是要寻处地方安身。” “王爷接你进府?”明眸似笑非笑的落在慕云深身上,但看他黑着脸不说话,不由嗤笑道:“悦晴姑娘,你只怕还没搞清楚情况吧?本宫素来强势,这王府可不是王爷在当家!” 悦晴看看慕云深,见他并不由反驳,不由沉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来给你立立规矩,”纤指轻叩着石桌,看着悦晴漫不经心的道:“你们还没行礼领牒,悦晴姑娘你还算不上宁王府的人,以后见了本宫,记得尊卑,别让本宫再说第二遍。” “我……”清秀的脸蛋霎时就被羞得通红,苏沄蓦听她开口,明眸立时闪过凌厉,气势陡然而生,压得悦晴顿时就垂下了头,嗫嚅泣道:“奴婢谨记王妃教诲。” “这才差不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岂不是让人觉着我宁王府是个没教养的地方?” 轻哼一声,苏沄蓦满意的点了头,但看悦晴带来的那些丫环婆子个个面有恨色,又冲那些人努努嘴,“画越,吩咐李叔把这些人都给我撵出去。” “王妃,这些都是我,”悦晴一听就不乐意了,急着就要开口,但见苏沄蓦凌厉的眼刀子又射了过来,只得又屈辱道:“都是奴婢从宫中带来的人,您不可以赶走她们!” 苏沄蓦闻声顿时面露讽笑:“宫中带来的人?哪座宫,你给本宫好好说道说道?” “是玉妃娘娘体恤奴婢之前只是个洒扫宫女,怕受了欺负,才特意安排了人跟来王府。”问及出处,悦晴顿时胆壮了许多,声音也大了起来,有玉妃娘娘撑腰,她才不怕她! “玉妃么……”苏沄蓦顿了下,轻啜了口茶,就在悦晴面有得意以为她不敢动手时,苏沄蓦面色陡厉,“画越,给我把人扔出去!” 扔字特别加重了语气,画越顿时捋袖上前,毫不客气的拎了两个婆子就飞奔出府,随后就听府外响起两声划破长空的哀叫声,吓得花园里剩下的人都缩成一团,不敢吭声。 悦晴没想到苏沄蓦当真如此强势,当着慕云深的面就敢行凶,眼眸一眨,泪水就滑落下来,看着慕云深跺足哭道:“王爷,既然王妃容不下奴婢,那奴婢还是先回宫了!” 作势就要离开,慕云深顿时就装不下去了,黑了脸冲苏沄蓦怒道:“休得再欺负悦晴!” “我素来泼辣强势,欺负个人那还不是小意思?”苏沄蓦才不怕他的黑脸,笑得愈发灿烂,指指扮柔弱的悦晴,“像这种想鸠占鹊巢的狐狸精,我没剁了她就算我好脾气!” 说着瞄了瞄慕云深的下半身,作了个剁的手势,看他面色一紧,这才又话锋一转淡声道:“不过看在你说情的份上,就给她留个婢女,其余的全给本宫扔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落日朝露 苏沄蓦神态悠闲的坐在凉亭里,演足了恶妇的形象,表明就是要肆意欺负小白花,指挥画越毫不留情的把那些丫环婆子扔出府,让大家都知道,这府里到底是谁在当家。 悦晴气得浑身直发抖,这女人不止是欺负自己,甚至连宁王都没放在眼里! 心里头都对站在那里敢怒不敢言的宁王多了几分同情,难怪他要找上自己,哪个男人摊上这样刁蛮强势的女人都会受不了,也活该她被嫌弃! 眼见画越拎着人来去如风,很快就扔得只剩下个婢女了,悦晴暗自咬了牙,闹腾了许久,自己被欺负得什么都没有了,却到现在连个住处都没有! 什么府里没空房了,她就不相信偌大的宁王府还找不出座单独的院落来! 瘪着嘴就要向慕云深求安慰,苏沄蓦又适时的开了口,清淡的声音里带着嘲弄,“本宫的引凤楼连王爷都不可随意入内,就别提你这个还什么都不是的婢女了,本宫怕你福薄,住进去也禁不起楼里的福气,落个英年早逝多不好?” 也不管悦晴气得要死还是要活,苏沄蓦径直说道:“我记得西边有座落日阁,雪莺你领悦晴姑娘过去,吃穿用度照尊卑来,莫让人说咱们宁王府没个规矩。” “奴婢明白。”雪莺会意的兴奋点头,还是娘娘厉害,出手就制住了这个小蹄子。 那落日阁可真是个好地方,尤其现在是炎热的夏季,烈日能晒到西沉为止,暑气到凌晨才能散去,天还没亮火辣辣的阳光又晒进了阁里,就连下人们都被安排到了北边。 等秋末的时候那边才会有人走动,被娘娘用作暖房,让那些花花草草能顺利越冬。 这小骚蹄子想进王府来捣乱,也不掂掂她有几斤几两,竟敢在娘娘面前耍心眼? 落日阁在最西头的地方,走到主厅那边得花上小半个时辰,才到落日阁,看着那明晃晃的太阳悦晴就怒了,冲着领路的雪莺吼了起来:“王妃简直欺人太甚,这房子我不住!” “悦晴姑娘,王府现下就落日阁还空着,你若是不愿意住,那大可以打道回府,回宫继续去当你的洒扫宫女。”雪莺冷笑,还想在自己面前耍威风,美得她了! 白皙清丽的小脸蛋昂得高高的,转身就朝外走了出去:“娘娘说了,悦晴姑娘你还未行礼领牒,就是个外人,王府只能照你的地位来给份额,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你们,你们!……”脸色气得煞白,不仅是苏沄蓦她自己霸道,就连她手底下的下人都敢鼻孔朝天,简直就是气煞她也! “姑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跟在她身后的婢女巧儿嫌弃的看了眼被晒得晃眼睛的落日阁,这地方哪里能住人?原以为出宫后能跟着悦晴吃香喝辣,没想到就是软柿子,只有被王妃肆意揉捏的份。 “怎么办怎么办?娘娘叫你跟着我出来,就是让你问怎么办的?” 看巧儿满脸嫌弃的样,悦晴又是一阵火大,可恶的苏沄蓦,人都被她丢出去了,巧儿原是玉妃身旁的二等宫女,素来就是鼻孔朝天的,留她在身边她还嫌麻烦。 铁青着脸往里走,“还能怎么办?来都来了,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上一闯!” 否则就这般无功而返,玉妃娘娘非得剥了她的皮不可。 落日阁里很多地方都被苏沄蓦改成了透明房顶,方便冬日时那些奇花异草能吸收到足够的阳光,可这会儿正值酷暑,这般设计就要了人命。 悦晴才在里面走了一圈,就已经热得汗流浃背,几欲中暑,忙不迭的出了院门找了凉爽地方歇着,心里已经将苏沄蓦骂了不止万遍。 好不容易撑到午膳时间,拖着被晒到虚弱的身子进了膳厅,就见苏沄蓦在那里喝冰爽的酸梅汤,顿时就咽了咽口水,可怜巴巴的望向了旁边的慕云深。 慕云深看她望过来,顿时就黑了脸:“怎么热成这副模样了?” 提及伤心事,悦晴霎时就忘了酸梅汤,哭了起来“王爷,那落日阁根本就不能住人……” 苏沄蓦手里的碗重重往桌上一磕,神色不善道:“怎么不能住人了?房里建起来不都是要给人住的?你要是嫌弃王府条件不好,大可以回宫啊?” 哼,句句不留让自己回宫,不就是想赶自己离开吗,偏不能如了她的愿! 咬着牙站在那里楚楚可怜的抹着泪:“王爷,落日阁里大部分地方都用的透明房顶,现下正值酷暑,难道您想悦晴明儿个就被晒成干尸吗?” “呸呸呸,说话怎么这么口无遮拦?”一旁的雪莺连呸几声,唾沫都飞到了悦晴脸上,看她怒瞪着自己,雪莺冲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小白牙,不服气,你来咬我啊? “哦,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房子原是我给那些花花草草越冬用的。”苏沄蓦作恍然大悟的样,随即又淡声道:“我那些花草可比你的命金贵,它们能住,你不能住?” “苏沄蓦,难道人命在你眼里还抵不上那些花花草草?”慕云深被她的言辞气得脸色铁青,偏头朝悦晴歉意道:“你去朝露阁,那里清爽宜人,本王不能委屈了你。” 说着又唤来李叔,“按姬妾的份额给悦晴月例,等回头行礼领牒之后,再提上去。” 李叔看了眼苏沄蓦,见她眸色阴沉并不说话,只得黯然点头。 “悦晴谢过王爷体恤。”清秀的眸得意的看了眼虎着脸不说话的苏沄蓦,风华绝代权谋无双又能怎么样?只要自己有了宁王的宠爱,照样在这府里横着走! 朝露阁果然如慕云深所说那般清爽宜人,虽然还是处在内院的边缘处,但布置得淡雅清幽,小桥流水绿树掩映,有轻风微微拂过,带起阵阵凉爽之意。 才进院悦晴便着实爱上了这处地方,她在宁王府也终于有了个正式的落脚处。 只是看着朝露阁都已经这般布置,苏沄蓦的引凤楼,该是如何精致优美,富丽堂皇? 第四百八十章:真情还是假意 苏沄蓦站在花园凉亭里,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往朝露阁里搬东西,神色晦暗不清。 一旁的雪莺都急红了脸,等了半晌看苏沄蓦并没有出手的意思,气急的就要往外跑,画越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住她,“你要干什么去?” 雪莺气得跺脚:“实在太气人了,我不把朝露阁闹它个鸡犬不宁,我就不叫雪莺!” “有什么好气的?”苏沄蓦坐回石桌前,淡声道:“王爷想折腾点事情,我就给他个机会,他若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后果会怎么样,他比我更清楚。” “娘娘,您当真是沉得住气!”雪莺气怒交加,“您给他机会,他却不知悔改,竟将府里难得的几处好居所赏了处给她,想到她那个得意样,奴婢就恨不得撕了那张狐媚子脸!” “朝露阁么……”苏沄蓦沉了沉眸,朝露阁确实清爽宜人,犹为适宜避暑,不过除了这个优点,其它的和落日阁没什么区别, 轻笑了笑,低喃了句,“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我这个恶妇可得尽心尽责的欺负小白花,欺负的越惨越好,否则哪有他献殷勤的机会?” “娘娘,您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声音本来就低,到后面更加几近于无,雪莺听得秀眉紧皱,苏沄蓦却没有打算解释,起身笑道:“走,回引楼午睡。” 原来是想午睡了啊?雪莺丧气的垂着头,还以为娘娘是想出手治治那狐媚子呢,画越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失笑摇了摇头,“走吧,别惹娘娘不开心。” 雪莺撅了嘴,娘娘不出手,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回去陪着睡大觉,一觉解千愁了。 傍晚时分,苏沄蓦并没过来用晚膳,悦晴心底乐开了花,陪着慕云深用过晚膳,又在花园里走了会儿,想到自己还得在他面前留下贤惠的模样,只得朝被落霞映照得辉煌灿烂的引凤楼忧声道:“王爷,王妃晚间没来用膳,也不知怎么回事?” “她不来更好,你我岂不是更舒心?”剑眉几不可察的皱了下,随即淡声道:“她现在就是个泼妇,蛮不讲理,你凡事多担待着些,别去引凤楼招惹她。” “悦晴哪里敢惹公主的威风?”清秀的脸上闪过惧怕,忙不迭的摇头,“公主不来朝露阁寻衅滋事,悦晴就要烧高香了,可不敢惹她。” 蓦儿有那般可怕吗?慕云深沉着眸看向灿烂辉煌的引凤楼,眸里隐了丝黯淡,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何时才能体会到自己的用心? 悦晴见他不说话的望着引凤楼,也就停了声,静静的陪在他身旁。 宁王与苏沄蓦虽然现在闹得很僵,但往昔情分仍在,若连半点留恋都没有,她反倒要思考思考这其中是否有诈。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慕云深一声长叹,“悦晴,你再等些时候,等她情绪平静下来,我再与你成婚,她为了我几次三番出生入死,我也不能做得太绝情。” 看他幽叹,悦晴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温柔笑道:“悦晴明白王爷的难处,如今能伴着王爷已经心满意足,悦晴会尽量迁就王妃,让她早日接受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委屈你了。”慕云深叹着气,看她眼含羞意的想要靠过来,顿时就不动声色的转身离开,“你回朝露阁吧,我去书房处理公事。” 看他说完即走,悦晴也只得顿住了脚,清秀的脸上闪过懊恼,总不能叫她个大姑娘去喊王爷夜宿朝露阁吧?王爷愿意也就罢了,若是不愿,传出去得羞死她。 可王爷他又绝口不提圆房的事情,自己该怎么办? 一夜辗转难眠,苦思不得其法。 至清晨时,慕云深已经从书房起早去上朝,悦晴想了一晚上怎么样才能让慕云深宿在朝露阁,黎明时分方才睡着,可还没等睡踏实,院里就响起了吵闹声。 披了外袍开门,见天色才刚亮开,不由一阵气苦,这又是发什么神经? 就见引凤楼里的那两个大丫头拿着铜锣在院里死命的敲,悦晴赶忙捂住耳朵隔去那恼人的噪音,恼怒道:“你们大清早的跑我朝露阁来撒什么野?” 雪莺叉了腰,扬着小脸趾高气扬道:“咱们王妃娘娘的规矩,王爷出门上朝之时,那些想爬上王爷床的女人就得去引凤楼请安,否则家法侍候。” 悦晴气急:“宫里请安都没这么早,她凭什么要定这样的规矩?” “你想进宁王府的门,就得守宁王府的规矩。”雪莺满眼嘲讽,拉着画越就扬长而去,“怕你初进王府不懂规矩,今日就好心提醒了你,明日要是这个点还未去引凤楼请安,就直接上家法,谁都拦不了!” “欺人太甚!”两个丫头都敢爬到自己头上来撒野,悦晴心底就别提多怨恨了,可宁王上朝少则半日多则入夜才回,自己若是敢不听她的话,那家法想必不是那么好易处的。 “巧儿,服侍我洗漱!”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洗漱完,等从朝露阁气喘吁吁的赶到另一头的引凤楼时,旭日都已经升了起来。 看了眼日头,悦晴心底恨得直咬牙,照朝露阁与引凤楼之间的距离来算,明日得丑时过半就要起身,方才能在宁王出府时赶到引凤楼。 一身浅绿云锦襦裙的苏沄蓦已经等在了厅里,淡雅的颜色衬得她更加清灵飘逸,举手投足间风华顿生,素手正轻执着茶盖,悠闲的品着茶。 悦晴才进门便被眼前的绝色惊艳了目光,垂头看了眼身上的丝绸轻裙,她的容貌虽不至于入不了人眼,但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清秀之姿,较之苏沄蓦,完全没有比拟性。 自卑感顿时就油然而生,暗自咬牙,苏沄蓦身上的好东西,有朝一日定要悉数夺过来! 但看那双明眸开阖间,精光暗闪,悦晴瑟缩了下,没有慕云深在旁,胆气霎时就弱了许多,照着以往玉妃给皇后请安的架势,一板一眼的照着规矩来,倒叫人挑不出错。 第四百八十一章:闲人止步 但见悦晴小心翼翼的照着规矩请安,苏沄蓦也挑不出错来,看她行完礼,这才漫不经心的拨着茶盏里的浮叶,淡声道:“看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本宫也就不多为难你。” “昨日扔了那些不懂规矩的丫环婆子,你身边也没个人侍候,本宫给你拨了人手过去,有什么需要向她们提就可以,但府里严禁苛责下人,若有发现严惩不贷。” 巧儿听得心有不满,想塞人进朝露阁监视她们,还偏要说得如些冠冕堂皇,什么不准严苛下人,不就是怕她们会欺负她的人么? 皱眉不悦道:“王妃娘娘,我家姑娘可以从宫中带人过来,就不必您拨人去朝露阁了。” “进了王府就得听本宫安排,不懂?”手里的瓷盏顺手就摔在了悦晴脚前,吓得她顿时就往后退了两步,鞋袜被茶水溅湿,但看她满面怒容,又只得咽下那口恶气,不敢反驳。 冷冷的看着满脸不服气的巧儿,“再敢质疑本宫的决定,你也就给本宫滚出王府!” 她这般凶悍泼辣,巧儿自是不敢再多言,躲在了悦晴身后,苏沄蓦看两人乖乖闭嘴,这才又接着说道:“还有,你们现在是府里的外人,除了朝露阁,不得在府里随意走动。” 话音未落,悦晴就黑了脸,不能在府里走动,那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据理力争道:“王妃未免太霸道了些吧?偌大的王府,您若是觉着我,觉着奴婢碍了您了眼,奴婢大可不到引凤楼这边来,您怎么能限制奴婢的人身自由?” “本宫说不允,那便是不允。”明眸凌厉,大有她再说就拖去出斩了的架势,悦晴哪里能依,梗着脖子怒道:“您叫奴婢寅时就来请安,往朝露阁塞人,这些奴婢都忍了,但是奴婢是个活生生的人,绝不可能成天就住在朝露阁里不出门!” 但看苏沄蓦阴着脸毫无商量的态度,气得转身就往外走,“等王爷回来,奴婢就找王爷评评理,看王府是否有这等霸王家规!” 看来这是触到她的底线了啊?苏沄蓦半眯着眼看她怒气冲冲的离开,唇畔浮起了冷笑,想来也是,她若出来了朝露阁,又怎么能勾引云深,暗中搞破坏呢?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侧妃,最初的愤怒过后,雪莺现在想得最多的就是她千方百计进王府的目的,忧声道:“娘娘,要不奴婢派人去盯着她们?” “自然,王府里的事情一件都不能让她知晓。” 苏沄蓦点头,“派人守在朝露阁外,花园之类不紧要的地方可由着她走一走,但主屋这边绝不许她靠近,她要闹腾,就说是我下的命令。” “奴婢明白。”雪莺当即就把命令传了下去,整座王府里有半数人是暗卫,想看住两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慕云深没在府里,悦晴自是不敢去找苏沄蓦的麻烦,整天缩在朝露阁里没出门,苏沄蓦也懒于理会她,与其和她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还不如花时间研究她的药草。 等到入夜之时,慕云深才从宫里回来,悦晴早就等在了府门口,看见他下马车,顿时就抹着眼泪迎了上去,“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慕云深忙了一天,才回府就见悦晴哭哭啼啼的模样,脸色顿时不悦起来,“又怎么了?” “王爷,王妃她欺负人!”听出他话里的不悦,只当他是在为自己出头,哭着把早间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又道:“奴婢只是想在府里走动走动,难道也不可以吗?” 处理了整天的政事,脑子本就不舒服,就她这么一哭,慕云深心里就更加烦躁,满脸不耐道:“若是不允你走动,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王爷这话问得极妙,若是不允你在府中走动,你又为何还能在府门前告黑状?” 苏沄蓦从夜色里走出来,一身利落的马装尤为英姿飒爽,看了眼恼恨的悦晴,神色平静道:“下次告状长点脑子,免得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明明就是你……”泪花儿在眼里闪烁,但看慕云深不悦的望过来,悦晴只得忿忿的闭了嘴,慕云深见苏沄蓦的装束,身后又没带着人,不禁恼道:“去哪?” “去摘星楼聊天喝酒。”语气清淡,仿佛在说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说着步下台阶,只等画越牵了马过来,慕云深听得咬牙切齿,极怒道:“不许去!” “你说不许去就不许去?”回眸看他,眸里一片冰冷,“你与悦晴卿卿我我,难道还想我在旁边给你们压阵不成?”说着语气陡厉,“慕云深,你别太过分!” “王妃娘娘怎能这般和王爷说话?”眼见妒妇又开始撒泼,悦晴顿时又来了精神,站在慕云深身旁义愤填膺道:“莫非娘娘要将七出之罪犯遍?” “怎么,你还想给本宫上纲上线?”古代女人的悲剧大多是被这些条条框框给害的,明眸冷厉的盯着她:“我犯七出,你们犯什么?” “我们犯什么了?”悦晴被问得一怔,反应过来就怒道:“你少瞎胡扯,混淆视线!” “本宫与你,半个字都不想多说。”眼见画越已经牵了马过来,冷冰冰的看了眼悦晴,随即飞身上马,“慕云深,本宫给你腾位置,抱着你的新欢花前月下去吧!” 一声脆响,骏马疾奔出去,画越看了眼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慕云深,微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慢慢承受王妃的怒火吧。 马鞭挥舞,马儿也甩开了蹄子,追着已经跑远的苏沄蓦而去。 见着两人一前一后跑远,隐进了如墨的夜色里,最终连马蹄声都消失无踪,慕云深这才黑着脸甩袖进了府门,悦晴看他被苏沄蓦气得不轻,也不敢乱说话,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慕云深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径直进了书房,悦晴跟在他身后,见他进了门,心底闪过暗喜,几步快走至廊下,就想进门,也不知从哪里闪出来两名暗卫,直挺挺的就拦在了她身前,面无表情的道:“闲人止步。” 第四百八十二章:离家出走 悦晴顿时尴尬,跟在她身后的巧儿顿时就叉腰怒骂道:“诶,我说你们两名狗奴才瞎了眼吧,竟然敢拦未来的侧妃娘娘?” “未来?”暗卫冷声嘲弄,“那就等未来封了侧妃再说!” “狗眼看人低是不是?”巧儿瞪着眼,“要是我们非要进呢?” 暗卫板着脸,抑扬顿挫的大声道:“王妃娘娘有吩咐,如果朝露阁的外人不守王府规矩,那就不用客气,直接连人带包袱都扔出去!” “好好好,你们这个王妃娘娘当真厉害,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巧儿怒极反笑,她在宫中多年,那身刁钻泼辣的本事也不是假的,见暗卫拦在身前死活就是不让路,踮起脚尖就冲房里扬声喊叫:“王爷,侧妃娘娘来看您了!” “休得打扰王爷处理公事!” 看她撒泼,暗卫立即出声阻止,听得房里似乎有东西飞出来,俩暗卫急忙左右闪开,而那飞出来的东西霎时就砸到了巧儿身上,伴随着沉怒声:“滚!” 飞出来的茶盏力道稍重,砸得巧儿顿时就痛的龇牙咧嘴,眼见满盏茶水溅湿了衣裙,就想要再发作,悦晴却眼现惊惧的拉着她,低声催促:“快走,走!” 被连扯带拽的拉到院里,巧儿也只得不甘的望了眼亮着温暖烛火的书房,不就是个破宁王府吗,有什么了不起!她主子虽然现在没势,以后绝对一飞冲天! 等朝露阁那边的暗卫传来消息,说两人已经进了朝露阁,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慕云深听着煦沐禀报,沉眸道:“怎么会花那么长时间才进朝露阁?” 煦沐应声回道:“她们在花园里坐上了小半个时辰骂娘娘,后又四处瞎转悠,见着陌生的院落就想进,俱被暗卫拦了下来,来来去去的一个时辰能回朝露阁,已经算是快的了。” 修长手指轻叩着书案,深邃的眸里流光溢彩,隐着笑意:“蓦儿暗中给你们下的什么命令?” “不紧要的地方由着朝露阁去,紧要的地方她们敢强闯,就不客气的扔出府。”煦沐如实的回答了句,想想又愁道:“王爷,娘娘心底全是为了您打算,您为何要……” “这事勿需多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慕云深站起身来,“走,去摘星楼。” 聪慧如蓦儿,说不定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意图,这个坏丫头,还要存心折磨自己。 只是虎着脸敲开摘星楼的门,面对慕云深那满脸捉奸样的嫉妒,风凌失笑之余又有些失落,两人明明恩爱如初,这又是要闹哪门子别扭? 慕云深却急了眼,她说好来摘星楼的,怎么会不见人?风凌看他焦急的模样不似作假,神色也凝重起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心里已经悔极,玩什么引蛇出洞?若是蓦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面沉似水的就要转身离开,风凌也急了起来:“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见他要跟上来,慕云深也没反对,蓦儿不知去向,相比起来她的生死,旁的都是小事。 发了信号弹升空,让府里暗卫都出来搜寻,风凌也吩咐摘星楼的人手帮着找人,慕云深勒住马,等他跟上来,才并骑低声道:“风兄,我想与你商量件事。” “哦?”风凌斜眸看他,“不指着我的鼻子骂了?” “那日在树林里多有得罪,望海涵。”慕云深拱手赔了个笑脸,“风兄品性高洁,那日又事出有因,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等日后事了,我再请风兄喝酒赔礼。” “莫不是你与那侧妃的喜酒吧?”幽深的眸眯了眯,满脸不善,“你若对不住公主,就别怪我坦言,多的是人想取而代之,替你来照顾她。” “放心,我绝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自信轻笑,他已经把夜空那颗最闪亮的星握在掌心,就绝不会再傻傻松开。 不过对于风凌的坦荡性子却是极为欣赏,“君子之交淡如水,风兄为人,本王佩服。” “甭给我戴高帽子,还是那句话,你捷足先登那是你的福气,倘若你不惜福,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宁王而手下留情。”丑话先说到前头,让他心里也好有个数。 风凌淡声回了句,又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想与我商量何事?” 见风凌不再扯那些事,慕云深也就不再提,声音极低道:“是这样的……” 闪亮的信号弹在空中绽开绚烂的颜色,随即就消失不见,画越看看方向,似是由摘星楼那边传出来的,不由看向身旁已经喝得半醉半醒的苏沄蓦,这下该如何是好? 微皱着眉轻声道:“娘娘,王爷去摘星楼那边寻您了,咱们回去可好?” 苏沄蓦躺在临江仙的楼顶上,任由夏夜凉风拂起衣角,带起阵阵凉爽之意。微眯着眼惬意道:“为什么要回去?难道现在还不够自在,非要回去看那些碍眼的事情?” “这……”画越哑口,想起那夜冷星就多提了几句秦姝儿,自己就心塞的想哭,现在王爷居然嫌弃娘娘,纵使娘娘看起来浑然无事,但心底肯定不会好受。 苏沄蓦打开了话匣子,想想又倚在她怀里委屈道:“你说说我自从嫁进宁王府后,可有过上几天舒心日子?为了他大江南北都跑了个遍,结果还落得个不如宫女的下场,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想出门就出门,想喝酒就喝酒,还能逍遥痛快的度日。” 这倒是实情,也是最令人气愤的地方,娘娘几次出生入死的救王爷,王爷转眼就嫌弃结发妻,当真是白眼狼,负心汉。 只是这话万不能跟娘娘说,画越拧着眉,猜测道:“也许王爷是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我知道他有苦衷。”仰头又灌下几口美酒,醉意朦胧的轻笑道:“有苦衷就要吃苦头,否则下次他怎么学得乖?” 夫妻就该坦诚相处,而不是自以为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这个毛病不给他改过来怎么能行?所以那些该吃的苦头,他一个都不能少吃。 第四百八十三章:离奇消失 画越闹不懂她的意思,但看她微眯着眼望着夜空,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得将问题闷回了肚里,就那么静静的陪着她,望着暗蓝夜幕,看星儿微眨着眼,也似在诉说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画越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她又悠悠轻叹:“等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把你和雪莺嫁出去,我就浪迹天涯,相忘于江湖……” “不,奴婢不嫁!奴婢这辈子都要跟着娘娘!”画越听得想哭,话音未落,楼顶那端也传来极怒的男声:“我不准!” 怒声未散,人影已经急闪过来,画越只觉怀里一轻,娘娘已经落入了来人的怀中,见是王爷盛怒而来,满脸惊惶的抱着娘娘,而他身后又跟上来群人,就连国师也在其列,想来是惊动了摘星楼。画越无声的叹了气,摇头退到了人群里。 苏沄慕醉得玉颊泛红,明眸生笑,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扬着酒壶吃吃笑道:“你来啦。” “你这小妖精,我若不来,你就要醉倒在这酒楼楼顶?”惊艳于她的美态,又恼她的不听话,慕云深暗自气苦,又拿她无可奈何,抱着人就要飞下楼顶,“跟我回府!” “我不回去!不回!”扭着身子在他怀里极力挣扎,闹得急了,有珠泪自眼角滑落,不管不顾的哭骂:“回去哄你那温柔可人的侧妃,别来碰我!滚啊!滚!” “王爷!”但看娘娘不想回府,画越也急得落泪,“娘娘难得清静,您就放过她吧!” “我放过她,谁来放过我?”恼着脸冲画越咆哮了句,干脆一把扛起怀里不听话某人,那边风凌见状,一个闪身沉着脸拦在了他身前:“公主不想回府,王府莫要强人所难!” “摘星楼的名望虽大,但还管不了本王的家事!”画越阻拦他尚可理解,但对风凌又来插手他夫妻之间的事却是极为不悦,星眸骤冷,厉声道:“暗卫,给我拦着他!” 暗卫闻声上前,团团围住了风凌,慕云深见状冷笑一声,扛着那个磨人的小妖精就飞身下了楼顶,“国师还是尽早回摘星楼为妙,少来管本王的闲事!” 风凌气极,这人典型的就是用完就翻脸不认人,下回再想找自己办事,做梦去吧! 一路飞奔回引凤楼,雪莺已经在院门口焦急的转来转去,但看王爷将娘娘扛了回来,不由吓了一跳,急急道:“这是怎么了啊?娘娘没事吧?” “酒喝多了。”慕云深满脸无奈,他这一路扛回来,还想把事情向她说个清楚,否则她要是再闹失踪,自己绝对要被吓出病来。 只是没想到她却趴在自己背上睡着了,慕云深无奈的摇了头,看来只能等她清醒了。 看苏沄蓦在榻上睡得极其安稳,眉眼间甚至还带着点儿笑意,雪莺就红了眼眶,心疼道:“王爷,您是不知道,自打您不住在引凤楼后,娘娘夜夜都不能入眠,别瞧她白天还生龙活虎的样,奴婢们都心疼的要命,也不知道她心里盛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悲伤。” “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肯与我说?”望着她沉静的睡颜,深邃的眸里闪过痛楚,雪莺闻声隐有嘲意道:“您不也如此对待娘娘?” “我那是,那是……”那是了几次,却说不出原委来,最终只得沉沉叹气,转身离去,“我去厨房端醒酒汤过来,免得她明日头痛,你好生照顾她。” 说罢也就走了,落寞的背影看得雪莺满眼怔愣,既然如此关心娘娘,又为何还要娶那个哪哪都不如人意的侧妃,惹娘娘大动肝火? 等到慕云深从厨房里端了醒酒汤过来,哪知原本该躺在榻上安睡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就连雪莺也不见人,心下顿时一个咯噔,人跑哪里去了? 这会儿王府的暗卫大多都还在外面,难道是有刺客趁虚而入? 勉强压住心底的惊慌,放下醒酒汤就往外跑,他得赶紧发放信号让人回来继续找人。 急奔出引凤楼也未见到蓦儿和雪莺,慕云深当即毫不迟疑的发了信号弹,而暗卫们已经快接近王府,看府里又有信号弹,急得又赶紧加快了脚步。 幸得国师好涵养,见王爷走了也就回了摘星楼,否则王府这边又得顾及不上。 而宁王府一夜连发两颗信号弹,也引起了城里有心人的注意,望着暗沉天幕各自猜测,也不知宁王府究竟出了何事? 朔风和煦沐轻功最快,一路奔到府里,就见王爷已经急得在那里不停的踱来踱去,两人对望了眼,心下闪过不妙,急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听见得力属下的声音,慕云深这才稍定了神,铁青着脸沉声道:“我将蓦儿带回来时她已入睡,可就在我去厨房端碗醒酒汤的时间,她和雪莺都不见踪影!” 雪莺也不见了?煦沐霎时也白了脸,声音里带颤抖:“可有什么迹象?” “一切如常。”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慕云深满脸愠怒,“蓦儿酒醉沉睡,不可能毫无动静的带着雪莺离开,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趁府里防守空虚,悄悄劫走了她们。” “雪莺她不会丁点武功……”煦沐难受得几欲窒息,不敢想像娇弱的雪莺被那些恶人带走后的惨状,身旁的朔风一把扶住他,沉声道:“振作些,先找人要紧!” “对,先找人,找人!”此时暗卫们已经悉数回府,煦沐两眼泛红,紧抿着唇就在府里四下搜寻起来,慕云深看他神情悲苦,心下戚戚然,也带了人回引凤楼。 把引凤楼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丝毫的线索,慕云深心里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星眸隐泛腥红,黑沉着脸怒不可遏,恨那些贼人,更恨极自己,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这番折腾下来,天边已经隐现鱼肚白,慕云深出门就见煦沐失神的靠在引凤楼院门前,两眼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底泛起难言的痛楚,阴沉道:“派人去追!” 第四百八十四章:落水 苏沄蓦与雪莺无故失踪,这下不仅慕云深饱尝失去爱人之苦,就连煦沐也黯然神伤,只道雪莺平日多在府里,并无大碍,哪料却比他们在外行动的人更危险。 慕云深看他失魂落魄,掩去心底凄楚,冷眸沉声道:“启动所有暗线,马上去追!” 话落就大步出了引凤楼,可还没等到众暗卫行动,就见远处的晨曦里已经跑来了个娇柔的身影,边跑边扬声叫唤:“王爷!王爷!” “是雪莺!”院门口的煦沐听见声音,顿时就如打了鸡血般猛跳起来,一阵风似的刮过慕云深身边,迎上前去抱住心爱的人儿红着眼眶半喜半责道:“你跑哪去了?娘娘呢?大家找了你们整整一夜,都快被吓死了!” “诶,你先松开,松开我!”雪莺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弄得满面羞红,见慕云深他们过来,羞得就急忙推开他,绞着手不敢看人,“王爷,娘娘在酒窖!” “酒窖?”慕云深不敢相信的反问,看雪莺肯定点头,边走边沉声道:“怎么回事?” “您前脚才出引凤楼端醒酒汤,娘娘随后就醒了,一言不发的就往外跑,奴婢怕出事,来不及打招呼就着急的跟了上去。” 雪莺苦着脸,她可是受了一夜的罪,“娘娘在酒窖里抱着酒坛狂饮,奴婢苦劝,大概是嫌奴婢聒噪,娘娘就点了奴婢穴道,这会儿才自行解开,她自己早就醉倒在酒窖里。” 煦沐听的黑脸,酒窖在后花园的深处,掩在地下,谁能想到明明已经入睡的人会又爬起来去找酒喝?难怪他在府里找了半个晚上都没找到人。 “她是想把她自己醉死不成?”极怒的声音里隐着浓浓的无奈,这折腾了整晚上,几次三番的找不着人,他病都给吓出来了。 一群人往后花园里走,早就听见动静的悦晴站在路边,看见慕云深沉着脸过来,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府里发生了何事?” “回朝露阁去!”慕云深板着脸斥了句,领了人径直离开,竟已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巧儿听得撇嘴,见人走远就立即撺掇道:“姑娘,咱们随在后头跟去瞧瞧,咱们也是王府的人,凭什么他们说不准就不准?” 悦晴自是有心想去看个究竟,便也悄悄尾随在了众人身后,慕云深只当不知,大步进到酒窖,不出意外,又是已经空无一人。 “不对呀,我走之前明明娘娘还在酒窖里沉睡!”雪莺白着脸仔细的转了几圈,确定并没有人影,顿时就哭了起来:“奴婢把娘娘弄丢了!奴婢该死!” 慕云深摆手制住了她的哭声,“走,去外面找,她饮了那么多酒,肯定走不远。” 只要人还在府里就好,慕云深总算是定了神,黑着脸出了酒窖,吩咐暗卫们散开去寻,没等上几分钟,就听见远远的有声音传来:“快来人啊!王妃落水了!快来人!” 落水?神经倏地绷紧,脚尖轻点,循声急奔过去,就见有暗卫在湖边急得跳脚。 后花园里辟出了片极大的人工湖,夏日有碧荷盈满湖水,更有碧绿连天之感。 此时只见碧绿中间有抹火红,正是昨夜蓦儿出门时的装束,此刻已经远离了岸边,火红身影在漫天的碧绿中间时隐时现,不见动弹。 酒醉落水,人或多或少会失去反应能力,极易溺毙。 慕云深脸色顿时煞白,脑海里闪过思安落水的那一幕,想到蓦儿也会毫无呼吸的躺在自己怀里,霎时就只觉手脚冰冷,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身体已是不听使唤。 朔风和煦沐赶到,见状急得就要飞入湖里,可眨眼间又停下了脚步,只见清晨的微风吹过湖面,拂得满湖的碧绿粉红迎风招展,哪里还见那抹火红的身影? “下水!都下水去找!快!”朔风急得叫人赶紧跃到消失的地方再四散分开寻找,煦沐一把扶住脸色苍白如纸的慕云深,急道:“王爷,您得撑住,属下马上下水去找娘娘!” “去,都去找!”钢牙紧咬住薄唇,死死憋住那股锥心痛楚,慕云深疾速飞往湖心,眼也不眨的就一头扎进了水里,他绝不许,不许他的蓦儿逃离自己身边! 碧荷掩映,掩得水底下更加幽暗,无数的枝茎盘根错节,给搜寻带更来了难度,躲在远处的悦晴看着这一幕,嘴角闪过无声的冷笑,当真是天助她也! 只要苏沄蓦一死,自己便可借此接近宁王,王妃之位说不定也能收入囊中! 巧儿在旁看得满眼嘲弄,一颗棋子罢了,还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 但看慕云深他们入水也有几分钟,却还没个音信,心底也是泛起快意,如果苏沄蓦当真溺毙在湖里,宁王肯定会大受打击,届时主子就可乘虚而入,拿到本属于他的东西! 至于悦晴这个蠢货,苏沄蓦是因她才落水,一旦出事,她以为她还能住在宁王府? 别说慕云深饶不了她,就是相府和皇后圣上他们,都要剥了她的皮! 岸上的两人心思各异,随着时间的推移,水里的慕云深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那日思安落水才不过几分钟,蓦儿医术盖世也没能挽回他的命,可自己下水已经过快有半刻钟,她若在水里,岂还有生还的机会? 有寒意从骨子里升起来,憋了气还想往水里潜,离他不远的煦沐见状顿时就游过来扯了他,忧声道:“王爷,您不能再下水,会伤了身子的!” “蓦儿还在水里,你却叫我不下水?”星眸猩红如血,狠狠甩开煦沐的手,“就算是把这片湖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找到蓦儿!” “王爷,那边暗卫已经来报,湖里并没有找到娘娘,这反而是件好事!”煦沐被甩开又游了回来,看他如困兽般愤怒嘶吼,心疼的无以复加,早知如此,又如必当初? “没在湖里?”被恐惧所包围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没想清楚煦沐的意思,人工湖的另一端有声音在喊,“娘娘在那里!王爷!娘娘上岸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劝离 尖叫声里夹杂着无法言表的喜悦,震得慕云深有些回不神来,煦沐急得一把扯着他疾飞进旁边的湖心亭,站在亭里远眺,果见湖的那头有抹火红身影在快速离开。 “追!快追!”眼看她还要跑,慕云深霎时就觉血都在往头上涌,哪里还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急急追了上去,要是再闹上这么一回,他就可以直接去见母妃了。 早有离得近的暗卫飞快的跟了上去,但无奈苏沄蓦的轻功不弱,只能远远的吊在后面,慕云深一路急追,却发现她并不是要出府,而是往厨房而去,闹不懂她又要做什么? 一群人在府里追着她直奔厨房,远远的见着她进了厨房没出来,这才缓下了脚步静静的靠过去,唯恐惊扰了她又跑得不见踪影。 只是还没等靠近厨房院落,就见里面的下人们都惊叫着跑了出来,与其同时就厨房里冒起了滚滚浓烟,火苗顿时就窜上了屋顶,极快的燃了起来。 “蓦儿!”奔出来的人里面并没有那抹火红的身影,有下人尖叫:“娘娘还在里面!” 话音未落,已有人影冲进了燃起大火的厨房,朔风与煦沐看着原本站着王爷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对视了眼,也领着人疾冲进了火海。 慕云深一头冲进厨房,就见那抹火红身影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锅铲正在锅里翻炒着什么,对周围的大火恍若未闻,嘴里还念念有词。 放轻脚步过去,就听她在念叨:“云深最爱吃东安子鸡,云深最爱吃东安子鸡……” 锅里已经起火,她却浑然不知,拿着锅铲不停的翻炒,有火苗窜到了手上也不知疼,看得慕云深满心酸涩,目中隐有泪意,他伤了蓦儿,可她却记得的喜好,他究竟有多混蛋? 泪意朦胧间,就见她动作麻溜的拿起旁边的油壶就要往锅里倒油,慕云深顿时大惊,急忙夺过她手里的东西,现在火势还能控住,这满壶油下去,他们就要被困在里面了。 手里的东西被夺,苏沄蓦炒菜的动作明显滞了下,僵硬的转过身来,就见素来狡黠灵动的眸子一片死寂,愣愣的看了他几眼,随即身子一歪,整个人就直直的栽倒下去。 “蓦儿!”慕云深一声悲唤,接住她下坠的身子就往外冲出,本见厨房里头火势并不大就留在了外头的朔风和煦沐见状,急急让开路又跟了上去,“快去宫里请御医!” 这番折腾,已经快至巳时,慕云深也没那份心思去上朝,就那么守在苏沄蓦榻前。 李叔着人快马加鞭的起去宫里请御医,等到午间时,苏穆延和邓远之都过来了,但看慕云深寸步不离的守在蓦儿榻前,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消沉,想好的责问又咽回了肚里。 邓远之上前仔细把了脉,闻着那还未散去的酒气,摇了摇头,“王妃娘娘这是郁结于心,饮酒过度伤了神经,让她好好睡上一觉便无大碍。” “唉,……”苏穆延听得直叹气,慕云深捂了脸,郁结于心,郁的是什么,他心中自然有数,有哽咽声自指缝间传出:“蓦儿她怎么那么傻……” “宁王,这是你与蓦儿之间的情事,我作为父亲也不便多插手。”苏穆延沉沉叹气,慕云深已经说过昨夜之事,作为男人的立场来说,娶妻纳妾实为正常。 但作为父亲,尤其想到当年阿莲也是矜贵无双嫁入相府,后因沈漪澜之事郁郁而终,没想到如今蓦儿也是如此,苏穆延心里就越发不是个滋味。 原只道宁王与她是恩爱夫妻,如此看来大家都错了。板着脸沉沉道:“你我都清楚蓦儿的性子极为刚烈,她若不愿与人共侍一夫,那此事便多数没得谈。” 顿了顿,又道:“与其你们俩互相折磨,倒不如和离了事,届时你愿意娶多少都没人再管你。等蓦儿醒来,我便领了她亲自去向圣上说明此事,不用你操半分心。” “不可能!”想也没想的脱口拒绝,慕云深当即就黑了脸,“我绝不会与蓦儿和离!” “她都被你伤成这样了,你还不愿意放过她?” 苏穆延也恼了,拍着桌子怒道:“这次所幸得救之时,我可怜的女儿才能活下来,可下次呢,下下次呢?你都敢往她心口上插刀子了,你还拿什么来保证她的安全!” “我,我……”一通怒骂,骂得慕云深垂下了头,说不出辩解的话来,父亲说的没错,旁人都伤不了蓦儿,只有自己才会往她心口上插刀子,伤她至深…… 但和离绝无可能,他视蓦儿如命,绝不允许旁人把他的命给拿走! 扬起头来掷地有声道:“这件事我会亲自向蓦儿解释,绝不会再有下次!” “哼,你我说了都不算,等蓦儿醒来,她说怎样就怎样!”苏穆延气得别开了脸,自作孽不可活,要是蓦儿愿意和离,他就是拼了身家不要,也断不让宁王再骚扰她! 可苏沄蓦这一睡,就是几天几夜未醒,若不是邓远之再三保证只是饮酒过度,慕云深恼得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宫里宫外都知道了消息,文皇后派华琴来看了情况,又送了许多补药过来,各宫各府但凡是相熟的地方都有派人送物,引得在引凤楼远处看情况的悦晴恼怒不止,不就是睡了个几天不醒吗,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玉锦绣也派了紫香过来送药,等出了引凤楼,就见悦晴在远处张望,看没人跟着自己,紫香顿时就跟了过去,看着躲在假山后的悦晴和巧儿就是气不打一片来,低声怒斥道:“你们俩怎么办的事?娘娘再三交待,要循序渐进循序渐进,你们俩耳聋了是不是?” “现在这样也不差啊?”悦晴颇为不服气的顶嘴道:“是苏沄蓦自己要作死,一会儿跳湖一会儿又放火的,还喝了半个酒窖的酒,活该她躺在床上!还要怪我,能怪我吗?” 第四百八十六章:说清缘由 见了紫香,巧儿可不敢打马虎眼,帮着悦晴鼓吹道:“悦晴姑娘说的没错,只恨没喝死她,否则这王妃之位岂不是妥妥的落在了悦晴姑娘手里?” “你们两个蠢货!”紫香气急,娘娘怎么派了这么两个不长脑子的人来王府? 恨铁不成钢的怒道:“苏沄蓦与宁王出生入死无数回,早已情比金坚,你若不是恰巧得了机会,你以为宁王能多看上你一眼?你问问你自己,你哪个地方比得上苏沄蓦?” “你不安安分分的潜伏下来,还想作妖,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是不是?” 看了眼被问得说不出话来的悦晴,紫香转身拂袖而去,她得回宫告诉娘娘,宁王府的两个蠢货不堪重任,最好是趁早换掉! “哼,她在咱们面前拽什么拽,谁还不是娘娘面前的奴才?”巧儿气得狠狠踢了脚假山,却痛得她自己轻呼一声,悦晴看她的蠢样,嘴角浮起了冷笑。 她巧儿是奴才不假,可自己马上就是宁王府的主子了,谁还能怕了个紫香? 引凤楼里这几日来人络绎不绝,来人都被李叔接待了去,画越和雪莺整日陪在榻前,两眼都哭肿成了核桃,慕云深也不上朝,整日就那么痴痴的坐在床边。 众人皆是连着几天未睡过好觉,困极了也只是微眯了会便又惊醒过来,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房里烛火如豆,大家都是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手托着腮打瞌睡。 也不知是谁碰到房里的东西,发出声轻响,惊得房里的几人霎时就清醒过来,慕云深照例看向床上,却被轻薄的锦被已被掀开,沉睡了几天的蓦儿又不见了踪影。 画越和雪莺霎时就惊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慕云深急声道:“赶紧去找!” 只是等他话音才落,外间便有轻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去找什么?” “蓦儿?”满脸惊喜的绕过屏风,就见她穿着中衣坐在桌前正在吃东西,看见几人出来,苏沄蓦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鸡腿,“这么好的东西,你们怎么都不吃?” 那是厨房夜间送过来的东西,慕云深哪里有心思吃得下,满桌的菜肴动也没动。 看她吃得极香,慕云深也忽觉肚子饿了起来,怕扰了她的心情,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还没吃晚饭,想与你一同用膳,如何?” “你谁啊?”措不及防的几个字出口,震得慕云深顿时就傻了眼,想起在边关的那段日子,也是沉睡之后便不记得自己,慕云深顿时欲哭无泪,“蓦儿,你又不记得我了?”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但看旁边的画越和雪莺被惊到了,指指两人,“来,你们陪我用膳,至于那个家伙,我曾经说过什么,你们俩都忘了?” 一听这话,两人就更懵了,娘娘这到底是记得王爷,还是记不得? 但看苏沄蓦不悦的瞪起了眼,两人一怔,忙打开房门,冲慕云深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娘娘曾经说过没有她的允许您不能进引凤楼,您还是请回吧!” “慕儿,我错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好不容易看见心爱的人又活蹦乱跳起来,慕云深哪里肯离开,一屁股就坐在了她身边,抱着她的手不肯撒开,“反正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哦?你哪里错了?”苏沄蓦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他,“您老人家主意多着呢,哪还有错的地方?等明儿个我就进宫最找父皇,我们……” “不行!”急急掩住她的嘴,想到那日苏穆延的话,猛摇了头道:“我不会同意的!” 画越和雪莺看这两人这般模样,偷笑着出了门,苏沄蓦瞪了他一眼,“我都还没说什么事,你叫瞎嚷个什么不同意?” “我不管,反正我不会同意父亲说过的事!”想到和离那两个字眼就觉得心头泛起刺痛,就更别提让蓦儿离开自己身边了,那绝对就是在剜他的心。 看他紧张的样,明眸光华流转,抿了笑问道:“爹爹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他让我与你分开。”慕云深极为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复又恶狠狠的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离开我!” “说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埋在他怀里咕哝了句,慕云深听得就想将她揉进怀里狠狠蹂躏一番,将深埋在心底的那股恐惧给宣泄出来,“你这个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般折腾,我半条命才快被你给吓没了!” “哼哼,你惹了我,这些都是轻的!”从他怀里坐直身子,明眸含着怒气恨恨道:“再有下次,我就放火烧了宁王府!让你变成个无家可归的穷光蛋!” “我的小祖宗,小的哪还敢有下次?” 慕云深苦笑着举手投降,“借我个胆,也不敢再在您老面前耍花样,更何况您老想烧宁王府就尽管烧,我亲自给你点火可行?只求您别再伤了自己,小的这心肝承受不住啊!” “你这个傻子!大傻子!”看他这样说,苏沄蓦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想笑又好像对不住自己这些天受的气,纠结了半晌,只得虎着脸重重拍了下桌子,“还不从实招来?!” “是小的自作主张,那天正想去枕莲阁找你,就见有人故意有我前方时隐时现,我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结果就见悦晴在惜缘宫里烧纸。” 见她似乎消了些气,慕云深复又将她拥进怀里,感受着怀里的软玉温香,满足的喟叹了声,才又接着说道:“我依稀记得当年曾在惜缘宫见过她,似乎还与母妃的死有关,就想着能不能套出点消息来,结果头疼昏迷,就被送进了枕莲阁。” 苏沄蓦沉声道:“也就是说,也人借着母妃的祭辰,故意将悦晴送到了你面前。” “现在看来就是这个意思,”慕云深点头,“我本想套悦晴的话,结果她故意与我套近乎,我便顺势与她说笑,哪知你与父皇进来就问纳妾之事,我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第四百八十七章:头疼症 “这事你也敢顺水推舟?”腰间软肉拧得那叫一个痛快,慕云深苦着脸由着她拧了几圈,哪敢反驳?汲取了这次的教训,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他就是死也不会再上。 苦着脸分析道:“你看,我这边刚碰上悦晴,你们那边就谈起了纳妾之事,说明他们就是有备而来,我若不故意答应下来,还会有阿猫阿狗被送进来。” “那你也不能瞒着我!”苏沄蓦鼓着玉颊,气哼哼的瞪他,恼就恼他有事还瞒着自己。 “这不都被你看穿了嘛?”说起来他才是最冤的,慕云深瘪着嘴,拱在她肩上寻求安慰,闷闷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明知我心意还故意挑事,我都被你吓出毛病来了……” 黛眉微挑,似笑非笑道:“那你甭管我,继续和你那温柔贤淑的侧妃卿卿我我啊?” “坏心的丫头,明知道我舍不得,却还故意戳我的心窝子,”慕云深气苦的看她,惹得苏沄蓦扑哧一笑,轻嗔道:“好啦,我不说你便是了,头疼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最近偶尔有发作,看你生气,我也不敢提。”慕云深摇头,挽起袖子把手伸到她面前,委屈道:“快替你夫君瞧瞧,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毛病?” “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哭笑不得的把上他的腕脉,可纤指下的脉相强健有力,哪里像是有毛病的模样? 不信邪的两只手都试了个遍,最终还是确定下来,抬头看他:“你没毛病。” “那为何会头疼的如此厉害?”每次疼起来头都像是要炸了,简直令人难以忍受,怎么可能没有毛病?但蓦儿的医术毋庸置疑,她说了没病,肯定就是没病。 头疼是真,脉相无问题也是真,看来又遇到了疑难杂症。苏沄蓦拧了眉,细细询问道:“每次发作时有何症状?或者周围的人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怀疑是巫术?”听她这么问,慕云深就想到了最近总遇到到巫术的事情,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中了此类邪术? 想了想才慎重说道:“你也知道的,我向来身体健康,头疼也就是那日在惜缘宫看见悦晴之才首次发作,好像后来每次离悦晴近些,之后就会引发头痛。” “看来她与你相克,并非你说的那般温柔贤惠。”顺口又怼了句,看他满脸气苦又无奈的表情,又不禁软下心来,钻进他怀里拱来拱去,“你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随身佩戴之物会引起你不适,如果有的话就想办法拿过来,我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个可以有,”只要不是让他去色诱悦晴就行,看她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慕云深只觉有团火自小腹升起,瞬间就燃烧了他的理智,哑着嗓子低声道:“蓦儿……” 带着微微颤抖的低沉声音听得苏沄蓦忍不住的颤栗起来,仰头看他,明眸里涌起迷离色彩,慕云深再也忍不住心中渴望,薄唇堵住那两瓣粉嫩,汲取她的甘甜。 所有的误会与怨怼都消失在唇齿交融间,才沾上她的香甜便流连忘返,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里走去,低哑的声音里掩着浓浓爱意,“蓦儿,我要你……” 一夜恩爱缠绵至天明,等到天色大亮之时,慕云深才从清梦中醒转过来,伸手一摸,身边的床榻早已冰凉,顿时急急起身,扬声唤道:“蓦儿?” “王爷,娘娘带着画越进宫去了。” 雪莺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娘娘临走前交待,让您切莫透露了她昨晚与您所说之事,之前如何,现在便是如何,所以麻烦您自个儿从引凤楼的后门离开吧。” 从后门离开?听出雪莺话里隐约的笑意,慕云深顿时黑了脸,他正大光明的与自己的娘子亲热,为什么还要走后门,搞得好像偷情似的? 都怪那些无事生非的小人,害自己想与蓦儿多亲近都得偷偷摸摸的不敢见人。 不过既然蓦儿交待了,慕云深也只得从后门翻墙出去,择了不显眼的路绕到前院,就见高瑞急匆匆的进来,看见他就立时叫了起来:“王爷,您赶紧进宫吧,圣上找您有事呢!” “好,我与你一同进宫。”他也正准备进宫去接蓦儿,当即就点头答应下来,正准备与高瑞一同进宫,高瑞却拦住了他,“圣上说了,让您带着悦晴姑娘一起进宫。” “为何要带着她?”神色隐现不悦,他与蓦儿才和好,可不想又出岔子。 高瑞摇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不过好像是王妃提议的,您还是赶紧带着悦晴姑娘进宫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蓦儿她提出来的?”这下子慕云深就更不解了,忽而想到昨晚她说要进宫去找父皇的事情,却被自己几次三番打断,难道她是想说悦晴的事情? 既然宫里头都传话说要带悦晴一起去,慕云深也只得吩咐人用小轿抬了悦晴,他自己则与高瑞同坐辆马车,向着宫里出发。 等到慕云深领着悦晴到达凤仪宫时,才在宫门口就听在大殿里飞出来的欢声笑语,几步行至廊下,殿里高坐的文皇后看清他和悦晴的身影,顿时就冷哼一声,板起了脸。 嘉明帝倒是没说什么,只招呼他进来,玉锦绣陪坐在侧,笑的令人毛骨悚然。 苏沄蓦看两人进来就冷下了脸色,别开脸去,不愿见那碍眼的一幕。 等得悦晴向殿里的人都请安了一遍,文皇后才淡声道:“今日喊大家来,是想说说宁王立侧妃这件事情,平朝男子三妻四妾不假,不过宁王你确定要立侧妃吗?” 玉锦绣接口冷嘲道:“皇后姐姐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悦晴都在宁王府住了那么长时间,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早都干完了,还说她和宁王之间清清白白,这话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这失了清白的女儿家自然是要跟着她男人的,难不成宁王还想抛弃悦晴不成?” 第四百八十八章:同意婚事 “既无关系,又何来抛弃?”文皇后闻声嗤笑:“照你的意思来说,只要是进了宁王府的女人都不再清白,皆与宁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你这是胡搅蛮缠!”玉锦绣冷道:“悦晴是宁王亲口定下来的侧妃,他们俩之间要干点什么,也是能理解的,怎么能与旁人相比拟?” “承乐纵然与宁王因悦晴的事而心有嫌隙,但宁王清雅高洁,绝非肆意坏人清白的衣冠禽兽。”苏沄蓦皱眉淡声道:“他们尚未行礼,断不可能圆房,做出伤风败俗之事。玉妃若是不信,可叫人查证悦晴的清白之身。” “哼,你自然是向着宁王说话。”玉锦绣恨恨别过脸去,她好不容易才找着这么个机会将人送进王府,什么都还没探到就被扫地出门,实在心有不甘。 嘉明帝不理她们的口舌之争,沉眸望向慕云深,“刚刚皇后问你的话,可考虑清楚了?” “儿臣……”慕云深望向苏沄蓦,但看她明眸沉静,并无任何信息传出,不由得有些头皮发炸,他该怎么回答才对? 身侧的悦晴看他难以抉择,清秀的脸上闪过晦暗,忽而上前两步就跪了下来,正要说话,有清脆悦耳的声音赶在她开口之前轻言道:“承乐同意他们的婚事。” “蓦儿?”“承乐?” 诧异声不约而同的响起,星眸闪过受伤神色,她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推开? 文皇后不敢置信的看她,她为了阻止悦晴进府,可是差点连命都搭上,怎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小心的问道:“你要是有难处就说,我替你作主,绝不让你受委屈。” “娘娘,承乐想通了,既然她要进王府,那便进罢。”苏沄蓦摇了摇头,明眸着含着悠远,又带了丝神秘,“我与宁王几年夫妻,总要成全他的小心愿。” 峰回路转,玉锦绣笑得好不得意,“承乐你若是早些通情达理,又何必受那些罪?” “谁害我受了那些罪,我会让她连本带利的还回来,”明眸闪过森冷,慑得玉锦绣满面的得意顿时就僵在了脸上,尴尬不已。 半晌方才讪讪怒道:“不就是娶个妻妾,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吗?” “我俩不是一路人,以后我的事你还是少插嘴的为妙,免得给你自己找不痛快。”苏沄蓦阴沉着脸,冷冷怼了一句,大家皆知她心情不好,也就当没听见,由着她发泄。 跪在地上的悦晴本想以退为进,没想到眨眼间苏沄蓦居然又同意此桩婚事,顿时喜得就直掉泪,慕云深气恼的看了眼蓦儿,见她满眼无辜的回望过来,只得勉强露了笑意,搀起悦晴,干巴巴的道:“她早就该同意我们的事情了,看还把你高兴得成什么样了。” “终于能和王爷您在一起了,奴婢心里头高兴。”悦晴拿了丝帕抹着眼角,言语间是满满的喜悦之意,玉锦绣却听得眉头微皱,“都要做侧妃了,怎么还自称奴婢?” “这……”悦晴小心的看了眼苏沄蓦,随即又垂了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恰到好处的掩住眼里的得意,她就是故意要如此自称的,看苏沄蓦怎么破? “原是我命你莫坏了王府规矩,要知尊卑,你大方直说便是,何必那般做派?” 苏沄蓦瞧了眼便知她揣着什么小心思,淡声道:“玉妃娘娘不必替人强出头,悦晴乃洒扫宫女入王府,又与宁王尚未正式行礼,王府里的下人尊称她声姑娘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听见,但在主子面前,这该有的规矩半分都不能少。” 这番话有理有据,说得玉锦绣哑口无言,悦晴确实出身低微,且又还只是口头上订了侧妃之位,叫声姑娘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 至于在苏沄蓦这个镇国公主面前,能有她叫声奴婢的机会,已经是天大的脸了。 挖的坑被她三言两语就避开了,但在满堂尊贵无双的人面前,悦晴纵使再心有不甘,也只得把恶气往肚里咽,不敢造次。 既然这些地方挑不了刺,玉锦绣眼珠子几转,又笑问道:“既然婚事都已经确定下来,那不知把吉日定在何时?这虽然是娶侧妃,但该有的场面也不能少。” “奴婢一切但凭王爷安排。”悦晴看了眼慕云深,随即便娇羞的垂下了头,慕云深想了下,才道:“照祖制规矩来,另外再加百担聘礼,八抬大轿进府。” “宁王,你疯了不成?”文皇后听得满脸错愕,温和的声音里带着浓浓怒意:“那是王妃进门才有的规格,你用在个侧妃身上,也不怕人笑话你主次不分?” “我娶侧妃,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剑眉微挑,带着丝轻佻,又有了十六岁之时的风流荒唐样,看得嘉明帝就直皱眉头,“祖制规矩可以,其余的免谈。” “父皇,儿臣只不过是想风风光光的将悦晴娶进门而已,你们为何要横加阻拦?” 慕云深掸了掸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派潇洒不羁的模样,“只等国师将吉日确定下来,儿臣便与悦晴完婚,届时还请父皇和各位娘娘喝杯喜酒。” “本宫身子不适,你的喜酒宴席就不去了!”文皇后当场就拉脸拒绝,这都什么玩意儿,慕云深最近是脑子不好使了吧? “皇后姐姐的气度最近是越发见小啊?”玉锦绣掩唇笑,“小辈们愿意热热闹闹的办喜事,您摆什么脸色?也不怕叫人笑话。” 端庄华贵,不怒而威,面容沉静道:“本宫贵为皇后,若是连个小辈的喜宴都决定不了去否,岂不是要愧对头上的这顶凤冠?” 文皇后拿了中宫娘娘的气势出来,玉锦绣只得讪讪的不再吭声。 苏沄蓦已经打定主意,自是不介意旁人的想法,微笑道:“等到吉日之时,各位娘娘如若得闲,便上宁王府喝杯喜酒,如果不便,不来也无妨,随心就好。” 第四百八十九章:服软 苏沄蓦打定了主意接纳悦晴进府,自是会事事想的周全,该走的过场一样都不会少。 见文皇后替自己出头,心头泛暖,明眸里含了微笑,又隐带着丝忧伤,“届时父皇与各位娘娘若是得闲,便上宁王府喝杯喜酒,若是不便,不来也无妨。” “唉,你这孩子……”看她强颜欢笑,还要事事替云深周全,文皇后看得直叹气,吃了那么多苦,眼见日子稍微过些,又闹出这等幺蛾子来,真是难为她了。 慕云深潇洒笑道:“公主如今越发有主母风范,这般通情达理,本王也就省心多了。” “王爷过誉了,平朝女子不都如此么?”明眸流转,落在众女身上,轻叹道:“就算富贵倾天,也逃不脱这人伦纲常,也得认命啊……” 文皇后听得越发心酸,就算她贵为皇后,也得忍受皇帝三宫六院,就算阿莲贵为长公主,也得与青楼出身的沈漪澜共侍一夫,最终被活活逼死。 如今承乐虽贵为镇国公主,年轻女子无人能与她一较风华,但男人的心永远不知餍足,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苦就苦了那些个痴心的女人,独守空房至天明。 现在只愿承乐能早日从伤痛中走出来,别再为负心郎苦了自己。 “公主能认清事实最好。”慕云深不置可否的接了句,心里却是苦出了汁,这个坏心的小女人,瞧她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往自己心窝子戳,她的良心就不会痛? 但看文皇后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蓦儿的话是没错,平朝女子大都多要容忍夫君三妻四妾,可那些皆是不懂珍惜的男子,他怎么会随俗流? 蓦儿钟灵毓秀,集齐了世间所有女子的美好,他眼又没瞎,怎么会舍瑰宝而娶鱼目? 一时间殿内众人心思沉重,各自想着心事,没人再说话, 悦晴看了眼被苏沄蓦一句话就带得面色凝重起来的众人,心底暗恼不已,明明是商议她的喜宴,该是她的主场,所有的关注点都应该在自己身上才对,苏沄蓦凭什么要抢了自己的风头,跳出来多管闲事?就凭她长的美么? 还口口声声让圣上与各位娘娘来不来都随心意,怎么也不问问她是什么意见? 简直就是讨厌至极!让人恨不得拿绣线缝了她那张讨厌的嘴! 苏沄蓦自是不屑于理会她的小心思,从宫里回王府后,就把慕云深的意思告之了李叔,让他开始着手准备封侧妃所需事宜。 等到消息传开,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把,镇国公主为了阻止宁王纳侧妃,几次三番寻死觅活,本以为能阻住宁王变心,没想到才等她清醒,宁王府就已经开始筹备纳妃之事。 看来镇国公主宁王心里已经失宠了啊?也不知那位悦晴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迷得宁王神魂颠倒,不惜与出生入死的结发妻子闹翻,也要娶她进府? 还百担聘礼,八抬大轿进府,比得上王妃的规格了,也不知镇国公主心里是何滋味? 不管如何,宁王娶侧妃已经成了板上钉钉之事,既然侧妃受宠,城中的有心人便盯上了这位甚少露面的侧妃娘娘,一时间朝露阁门庭若市,献媚的探消息的络绎不绝。 苏沄蓦只当不知,每日里依旧尽心尽力的打点婚事,看她任劳任怨的模样,不少来府里恭贺的人都唏嘘不已,想当年镇国公主是如何的风华无双,可最后也不得不认命啊。 日子就这般过得飞快,婚礼之事也准备得如火如荼,悦晴看着披红挂绿的王府,不时有人上门来献殷勤,那心里就别提多痛快了。 未至晌午时分,就已经连着送走了好几拨人,清秀的眉眼间满是自得之色。 已是入秋,天高气爽,坐在朝露阁的小凉亭里慢悠悠的品着香茶,翻着管家送上来的各处进献的礼单,那些稀世珍宝,古怪玩意儿,应有尽有。 悦晴得了势,巧儿也不敢再轻慢她,陪着笑脸说道:“姑娘,您这回可是大快人心了,引凤楼的那位如今看着就越发憔悴,暗地里还不知得怄成什么样。” “呵,像她那般虚伪的人,表面上越装得若无其事,内心里就更容易因为点小事而郁结,”悦晴翻着礼单,头也没抬的嘲讽道:“只可惜王爷嫌弃她,她纵然国色天香也是枉然。” 巧儿笑着附和道:“姑娘说的极是,先前还四处耍横,处处限制姑娘您的自由,如今眼看着不得王爷宠爱了,就想尽办法的讨王爷欢心,只可惜什么都迟了。” 提起从前种种,悦晴就只觉火往头上冒,将礼单啪的一声甩在石桌上,“说起这事我就火大,王爷不是上朝去了吗,走,咱们再去书房瞧瞧,看谁还敢再拦咱们。” 巧儿本就挖空了心思想接近书房,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此刻见悦晴一点就上道,心里头就甭提多高兴了,有她在前面当挡箭牌,不愁自己不成功。 “那些不长眼的狗腿子要是再敢阻拦,不用您吩咐,奴婢首先就剥了他们的皮!” 府里下人忙着纳侧妃的事,又知王爷对朝露阁的宠爱,见她俩在府里转悠来转悠去的,也没人多注意,由着她俩瞎折腾。 眼看一路畅通无阻的行到书房院外,就连引凤楼里那群趾高气扬的下人见到自己后也乖乖的行礼喊声姑娘,悦晴这心里的得意劲儿显到脸上,掩都掩不住。 书房的门微敞着,直到推门进去,在里面转悠了几个圈,依旧没人出来阻拦自己。 欣赏了下书房里简单大气的布置,悦晴便萌生了退意,苏沄蓦已然服软,慕云深又不在,书房里全是大大小小的好几架子的书,让人提不起半分兴致。 正准备招呼巧儿离开,却见她在书架上翻来翻去,似在找什么东西,记忆里的巧儿似乎并不识得几个字,悦晴不禁疑惑的皱起了眉,“巧儿,你在找什么?” 第四百九十章:宫里来人 “没什么,就是翻着好玩罢了。”听出她话里的怀疑,巧儿连忙讪笑着收回了手,“奴婢箩筐大的字都不认识几个,只是看着这方方正正的东西有趣,随意翻翻。” 看她神情中似有点儿紧张,但却又挑不出毛病来,悦晴打量了下她,最终只得收回眼神,率先往门外走去:“书房是府内重地,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得随意乱翻王爷的东西。” “是,奴婢知道了。”巧儿跟在她身后,撇着嘴满脸的不屑,不就是个侧妃吗,在自己面前摆什么谱?更何况还没行礼,能不能当上侧妃还是两说。 前厅里,苏沄蓦正查看着纳妃事宜,有暗卫进来和她耳语了几句,苏沄蓦听得黛眉微蹙,最后才示意道:“盯紧她身边的丫鬟,另外书房加派人手,若有异动就擒下。” “是,属下明白。”暗卫得了吩咐,又轻巧的出了前厅,隐进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画越在旁听得皱眉,“娘娘,您为何要放纵她?直接赶出府岂不省事?” “云深说的对,他们已经起了这个心思,就算悦晴不来,也还会有阿猫阿猫被想尽办法的送进来,与其处处防范,倒不如将悦晴掌控在手里。” 苏沄蓦端起秋茶抿了小口,明眸里有流光闪过,底线不容触碰,她是现代人的灵魂,不可能接受古代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云深要是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就等着被她休夫吧。 等到午后,苏沄蓦用过午膳正想去歇息会儿,就见李叔急匆匆的跑进来,额上的汗都来不及抹,焦声道:“娘娘,宫里头来人了,您快去迎迎。” 哦?苏沄蓦眨了眸,若是寻常人李叔定然不会如此匆忙,想来不就是父皇就是皇后娘娘来了,当即扬起了笑脸,随着李叔出去,果见嘉明帝携了文皇后与玉妃一身便衣的正站在府门前。 “父皇,娘娘,承乐给你们请安了。”笑着迎上前去,瞟了眼旁边的玉锦绣,“玉妃娘娘也来了,大家快请厅里坐,李叔,叫人赶紧奉茶!” 李叔自是忙着去奉茶上点心,文皇后四处打量了几眼,自从嫁入宫中后,她出宫的时间便少的可怜,今日借着瞧承乐的机会出宫,也顺便透透气。 “布置得挺不错,你倒是有心了。”玉锦绣笑夸了句,还以为她会暗中使坏,没想到凡事都打得极为周全,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苏沄蓦冷淡道:“事关宁王府的脸面,我自然不会胡乱行事,叫人看了宁王府的笑话。” “大气从容,处处以宁王府的荣辱为重,老四能娶了承乐你为王妃,也是他的福气。”该夸的就必须得夸,就算老四爱极了悦晴,也不会影响承乐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嘉明帝给竖了大拇指,苏沄蓦可不敢领他的糖衣炮弹,摇头推辞道:“承乐与宁王夫妻一场,没有必要因为个侧妃而闹僵,此前之事,也是承乐太任任了。” 说着就垂下了眸,似在反思自己,心底已经在磨牙,云深若是再敢乱来,那他们之间就不是闹僵,而是闹掰!就让他们看看更任性的自己! “你能想能,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文皇后看她似乎又消瘦了些,心疼不已,“你别尽忙着别人的事情,也要好生照顾自己,瞧那小脸蛋,瘦得不比手掌大了。” “皇后说的极是,承乐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别步了你母亲的后尘。” 想到当年长姐盛年之时郁郁而终,嘉明帝就心口泛疼,若是外甥女再被个宫女爬到头上而怄死,犯下同样的错,那他百年之后也无颜再见长姐。 “臣妾瞧着那悦晴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不会做出那些下作事。”玉锦绣眨着眼帮腔了句,看嘉明帝不悦的瞪了过来,又只得止住话头,转而冲苏沄蓦说道:“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准新娘出来见见我们?” “李叔早已经派人去请,这会儿估摸着该到了。”苏沄蓦淡声回了句,就听厅外环佩叮当,有香风袭来,微皱了眉道:“这不,说来就来了。” 苏沄蓦派去朝露阁的丫鬟大多心灵手巧,房里的几个大丫头更是心思玲珑,这会儿得了消息,愣是硬生生把悦晴只算清秀之姿的容颜给妆点出了惊艳的效果。 香气淡雅适宜,行走间珠玉流苏相互触碰,发出清泠之音,一身浅蓝丝制长裙,腰间束以月白丝带,更显得纤腰盈盈一握,颇为轻盈娇俏, “呀,这还是悦晴吗,漂亮得本宫都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玉锦绣惊叹不已,随即抚掌笑道:“果然是新娘子最美,瞧这小模样,宁王该是要被迷得转不开眼了!” 悦晴显然还有些不习惯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但见大家眼里皆是不可思议,揪着衣角有些不自在的腼腆道:“娘娘说笑了,奴婢哪里能比得上王妃娘娘的国色天香?” 玉锦绣一副她不懂的模样瞥着她一眼,“还是那句话,国色天香就像山珍海味,叫你天天吃着那些东西,你不腻吗?总得要换换口味,尝尝别的菜是什么滋味。” 说着又笑望向苏沄蓦,“山珍海味吃腻了,也想尝尝清粥小菜的滋味,承乐你说是吧?” “若是像玉妃你这样的山珍海味,大概是吃了这顿就不会想吃下顿,”苏沄蓦笑了笑,不咸不淡的道:“但若如皇后娘娘那般腹有诗书的国色天香,任谁也不会对她腻味。” 有夸有贬,看玉锦绣铁青着脸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文皇后笑眯了眼,朝着苏沄蓦略有嗔怪道:“好歹比你长了岁数,可得顾忌下人家的面子。” “娘娘,这可怨不得承乐,”唇畔泛起笑意,苏沄蓦满眼皆是无辜的摊手道:“某些人非要把脸凑到过来讨打,承乐说不得只好成全了她们。” 玉锦绣气苦,斗不过苏沄蓦,只得向嘉明帝抱怨:“圣上,您看承乐总是伶牙俐齿的欺负人,您也不管管!” 第四百九十一章:天生相克 “玉妃娘娘可比承乐还强势,您跑到王府来讥讽承乐,难道还不允承乐说几句心里话?”苏沄蓦笑眯眯的看着嘉明帝,“舅舅,您总不能看着您的外甥女被人欺负吧?” “行了,都别吵了!”嘉明帝瞪了眼玉锦绣,明知道在承乐手底下讨不了好,还每次都巴巴的往上凑,也不知道长点记性? 承乐都搬出外甥女的身份来了,看在已逝长姐的份上,甭说她个贵妃了,就算是皇后他也照斥不误。 悦晴敬陪末座,看苏沄慕谈笑风生间就把玉妃逼得只能生闷气,毫无还手之力,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她什么时候也可以如何威风,不再受人钳制? 看了眼容光焕发秀丽娇俏的悦晴,再看了眼与玉锦绣较劲的苏沄蓦,文皇后微叹了气,承乐的面子功夫倒是做的极为到位,也不知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会儿,等到申时,慕云深也回了府,身旁还跟着风凌。 见众人都在座,慕云深请了安,方才朝嘉明帝说道:“国师说测出了吉日,但其中又有诸多不妥,所以儿臣请了父皇您来作决断,看此事究竟怎么办才能最为妥当。” 风凌也不废话,当即沉声说道:“圣上,微臣测算了宁王与悦晴姑娘的生辰八日,两人天生相克,无法破解,若是强行成婚,必会招来血光之灾。” 扑哧一下,苏沄蓦满口的茶水都喷了出来,他们俩这是要闹哪样? 但看风凌凛着脸不悦的看过来,忙摇头歉意道:“国师别误会,我并没有置疑你的意思,只是现在婚礼都准备过半了,怎么会突然说是天生相克?” “对啊,国师,要不你再好好算算?”玉锦绣心下一紧,赔着笑脸说道:“要知道宁拆十座庙,也不毁一桩婚,你这一句天生相克,可是要让对鸳鸯分飞啊?”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不相信我的本事?”风凌沉脸不悦道:“我不反对宁王与悦晴成婚,只是把测算的结果告诉你们,他们俩若结合,必会给宁王府引来血光之灾。” “而这还是轻的,若执意成婚,必会导致朝廷**,时局不稳,个中原由你们自己仔细思索。”冷淡的目光落在苏沄蓦身上,隐了极为轻浅的伤痛,能帮你的,也就是这些了…… 嘉明帝听得面色一片晦暗不清,随着他的眼神看向满脸震惊的苏沄蓦,也许风凌的话没错,承乐心计太深,倘若她与云深不和,反出平朝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到时候…… 想到她率军大败西域之事,嘉明帝就觉得心头发紧,后宫女人为了争风吃醋而做出极端事情的也不在少数,谁能保证权谋无双的承乐这辈子都与悦晴相安无事? 更何况悦晴还是颗被送进来的棋子,就注定了会在宁王府生事,老四娶她,也就注定了宁王府不会太平。 想来皆是命中注定,就算没有天生相克,这诸多缘由想起来也叫人不敢再让他们成婚,嘉明旁沉着脸,就要说话,苏沄蓦却抢先开了口:“难道没有丝毫的补救办法?” 这话一出,沮丧至极的悦晴顿时就亮了眼睛,眼含希冀的看向风凌,慕云深也似颇为心焦,急急问道:“国师可有想到什么应对的法子?” “有,不过等待的时间极为漫长。”风凌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苏沄蓦,不懂她为何不借机把悦晴弄出府,反而还要想方设法的把她留在府里? 不过既然她问起,也就尽心回答道:“圣上,臣测出八年后会有百年难见的天象九星连珠出现,若是宁王有心想娶悦晴姑娘,可等九星连珠之日借天地灵气冲煞,方可保平安。” “八年?!”玉锦绣顿时就咋了舌,震惊道:“时间也太久远了些,可有别的法子?” “臣能测到的就是这些,至于听不听,全由圣上您决断。”风凌朝嘉明帝拱了拱手,随即不再留恋的飘然远去,有了这八年,公主她应当能心想事成了吧…… “怎么听都不靠谱,”慕云深嫌弃的看了眼风凌远去的背影,“父皇,儿臣看那国师也就是个江湖骗子,您甭听他的,等十天后儿臣便与悦晴成婚,保证诸事大吉。” “混账!”嘉明帝恼得猛拍了下桌子,“摘星楼岂是你能胡乱诋毁的地方?” “圣上,宁王也就是那么一说,您别往心里去。”文皇后见父子俩对峙,赶紧安抚了起来,从前宁王没娶承乐之时便是这般态度,如今算是又旧事重演。 “他还就那么一说?朕看他就是被女色迷了心窍!”嘉明帝气得不轻,怒指着满脸无所谓的慕云深,“国师的那些话大家都听见了,他还要执意要娶这个女人,他有把宁王府放在心里,有把整个平朝都放在心里吗?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父皇,儿臣只不过是娶侧妃而已,您干嘛发那大火气?” 慕云深上前一步挡在悦晴身上,极为不满道:“悦晴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怎么就会国师说的那样危害到整个平朝?儿臣看那江湖骗子就是在危言耸听!” “你还敢狡辩?”嘉明帝气得扬手就是个茶盏飞到了他身上,怒不可遏道:“你与悦晴的婚事立即终止,不得私下圆房,若敢抗旨,朕削了你的头衔,给朕滚去当庶民!” “哼,现在不娶,那儿臣等到那劳什子的九星连珠之时总可以了吧?” 任由茶水溅了个满头满脸,慕云深气得扯了悦晴就愤愤离开,“您要是有本事就禁止儿臣这辈子都别娶侧妃,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不孝子!不孝子啊!……”看他居然为了个宫女而与自己斗气,嘉明帝气得一口气险些没接上来,枉费了自己对他的栽培,到头来还是株朽木! 玉锦绣连忙给他顺气,好言宽慰道:“圣上,这也说明宁王对悦晴是一片真心,既然他愿意等到九星连珠之时,那咱们便拭目以待,说不定过些时候他自己便也厌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反客为主 “难得听玉妃你说几句顺耳话,”文皇后眉眼清淡的瞥了她一眼,转而看向苏沄蓦,“承乐,这毕竟牵涉甚广,你若是觉得不妥,便将悦晴送出府,不用顾忌。” “皇后姐姐,你说臣妾的话顺耳,可臣妾听着你的话怎么就那么刺耳呢?”玉锦绣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悦晴已经算是宁王府的人,把她送出府,岂不是让她无家可归?” 文皇后冷笑,“莫非你想违逆圣上旨意?” “臣妾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玉锦绣叫冤,“你又何必血口喷人!” “都别争了,既然宁王愿意将悦晴留在府里,那便留在府里罢,”苏沄蓦颇有些身心俱疲的意思,摆了手沉沉道:“他愿意等九星连珠,那就慢慢等。” 九星连珠得在八年之后,这漫长的八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文皇后叹了气,“既然如此,你心思放宽些,宁王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但愿如此吧。”满怀失落的回了句,众人见她情绪不高,宁王又根本不听劝阻,只得好言宽慰了几句,便皆回宫去了,落得苏沄蓦在厅里独自黯然神伤。 婚礼终止之事很快就传了出去,更令人惊讶的是宁王对悦晴的宠爱之深,在那么严苛的条件下,竟然还愿意与悦晴守一个八年之约,等待那虚无缥缈的九星连珠。 一时间慕云深都成了年轻姑娘们心中浪漫的代名词,悦晴也成了所有闺阁女子羡慕的对象,她上辈子究竟是修了多少福,这辈子才能得到宁王如此的深情相待? 城中关于悦晴的话题已然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料,都在猜想着那位悦晴姑娘究竟是何等的容颜倾世国色天香,将眼高于顶的宁王都能迷得团团转? 却甚少有人提起,曾经风华绝代,权谋无双的镇国公主现状如何?人性都善于锦上添花,却不记得雪中送炭,有了悦晴压住风头,谁还记得那不受宠的下堂妻? 纵然曾经功劳盖世,落在太平盛世里,也不过是被旁人付诸一笑,成为过眼云烟罢了。 引凤楼里,苏沄蓦专心钻研着自己的医术,并未受到外界风头风语的影响。 慕云深坐在她旁边,看她医书翻了一页又一页,还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就靠近了些,抱住她的手臂,星眸眨巴眨巴的,一副急需人怜爱的小模样。 苏沄蓦被他抱住了手臂翻不了医书,只得搁下书册,无奈笑道:“今日怎地回来了也不去书房处理公事?” “蓦儿,你在赶我走……”心碎的看她,眸里涌起受伤神色,苏沄蓦哭笑不得的看他撒娇求关爱,“我只是问问而已,哪里有赶你走的意思?” 那日他私底下串通风凌闹什么天生相克,唬得父皇明令禁止他与朝露阁圆房,心里就别提多快活了,只是没能如愿让父皇禁止他娶侧妃。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就算父皇愿意,那些有心人也不会放过他这块香饽饽的。 不过他倒是越发赖皮起来,一有时间就黏在自己身边,也不知道是哪门子不对劲? 慕云深可不管她是无奈还是有奈,想到风凌为了她居然肯撒下弥天大谎,心底就怎么都不踏实,想来想来还是得缠着她尽快尽多的生群小蓦儿才行。 看她软了神色,干脆将她抱进了怀里,闷闷道:“蓦儿,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胡说,我昨儿个才给你把了脉,怎么会有病?”苏沄蓦板着脸正经的斥了句,慕云深却摇了头,声音里满是低落,“我若没病,咱们为何还一直没有生小蓦儿?” 看他提起孩子,苏沄蓦也叹了气,“孩子的事强求不来的,之前能怀上孩子,就证明咱们俩的身体都没问题,只是与孩子的缘分还没到而已。” “那你说是不是我不够勤快?”宫里那类书籍极多,皇子在成年时都会被有经验的宫女教导如何行房,他也经历了那些事情,对于怎么能够尽快的怀上孩子,也是所知挺多。 苏沄蓦有些愣,接不起他的话头来,感觉他那双不安分的手已经在自己身上游走,不禁羞经了脸蛋,看了眼窗外阳光正好的天色,“才晌午时分,白天便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管它什么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你我兴致好,不就行了?”情动不已的吻上她的玉颈,鼻间隐隐的馨香使得慕云深眸色更深,密密麻麻的细吻惹得苏沄蓦咯咯轻笑,如汪春水般软在了他怀里,低低唤他,“云深……” 房里有抑不住的轻吟声飘了出来,惹得院里的丫环婆子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王爷和娘娘也早该添个小世子了,让那些一心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人早早死心。 春情涌动云雨难收,缠绵不知天日。 悦晴黑着脸坐在膳厅,她本想与宁王一起用膳,哪知等到了未时却还不见人影。 见管家李叔打从厅前过,立时就出声喊住了他,极为不耐道:“不是说王爷今日早就回府了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这……”虽然悦晴不是正经主子,但有王爷的宠爱在那里,府里下人也多少会给她几分面子,李叔沉了沉脸,才回道:“王爷去了引凤楼,应是在那里用午膳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王爷去了引凤楼?”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似的在这里苦等,结果王爷却跑到了引凤楼里卿卿我我,那张清秀的脸蛋越发黑沉,一把就掀了满桌的饭菜,恼着脸冲巧儿怒声道:“走,去引凤楼瞧瞧那不要脸的狐狸精又怎么勾引了王爷!” 一派当家主母的作风,看得李叔都不禁瞪大了眼,究竟是谁给了她自信,才敢骂王妃是狐狸精,搞得她好像才是正室一般? 看两人扬长而去,再瞧被掀得满地的饭菜,李叔不禁摇了头,王爷和娘娘都严禁府里所有人铺张浪费,这悦晴姑娘倒是大方,不吃也就罢了,做什么要糟蹋粮食? 就不怕被雷劈么? 第四百九十三章:故意使坏 悦晴领着巧儿一路气势汹汹的冲到引凤楼,守在院外的丫环婆子看见她过来,顿时就自发的用身体拦住了院门,雪莺站在前头,皱眉不客气的道:“你来干什么?” 主子被人不客气的质问,身为得力手下的巧儿自是不甘示弱的回呛了过去:“哼,咱们悦晴姑娘可是有王爷的宠爱在身,你个小小的奴婢说话客气些!” “你们没名没分的住在宁王府,哪个地方比咱们这些奴婢高贵?” 雪莺冷笑,伸手指了外面,“娘娘大发善心的没赶你们出去,你们还敢气势汹汹的上引凤楼找麻烦?谁给你们的胆?赶紧滚回朝露阁去,别在这里碍眼!” “你!”巧儿气极,却又不敢动手,只得委屈的望向悦晴,悦晴脸色阴沉,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引凤楼的下人敢这样对待巧儿,也就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沉着脸怒道:“我找王爷有事,你们都给我让开!” “现在就算是有天大的事王爷也不会见你,赶紧的走吧!” 雪莺像驱臭蝇般不耐的挥手,惹得悦晴大为光火,王爷都当着圣上的面与自己订下八年之约,定是对自己心有所属,又怎么会不肯见自己? 狠狠瞪了眼这群多事的狗奴才,扬着嗓子就尖叫起来:“王爷,晴儿有事找您!王爷!” 房里的慕云深与苏沄蓦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本想着雪莺拦下她也就算了,哪料她还扯嗓子鬼嚎起来,惹得满院子皆是尖叫吵闹声,扰得人不能清静。 慕云深黑了脸,好好的兴致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只得加快速度草草了事,起身恨恨的披了身,苏沄蓦在后面轻笑:“当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快些去见人家罢。” 看她幸灾乐祸的样,慕云深忽而邪肆一笑,转身又脱得只剩下了中衣,就那么大刺刺的坐在床沿边,扬声喊了句:“让她进来!” 苏沄蓦没想到他竟耍起了赖皮,眼见两人皆是衣衫不整的模样,顿时就急得使劲推他,“嘿,你赶紧披衣出去,这样成何体统?” 只是她的力气就如何推得动存心不走的慕云深? 但看推了小会,他还是纹丝不动,满脸挂着赖皮的笑看着自己,又听房口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只得慌忙裹了中衣,又拿锦被紧紧掩了身子,才做完,脚步声已经到了屏风边。 慕云深已经敛了笑,看见悦晴进来,沉着脸道:“何事找本王?” “王爷,您刚刚和王妃?……”悦晴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房里还残留着欢爱的气息,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眼眸微眨,便有泪水落了下来,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等她的人,怎么转眼就和狐狸精缠在了一起? “悦晴,本王已近而立之年,王府需要有人来开枝散叶。”慕云深稍缓了脸色,解释了句,想想又道:“本王对你的心不变,但是有些你也需看开些,莫要计较。” 这话压在头上,悦晴纵然有再多的不甘也只得往肚里咽,苏沄蓦贵为镇国公主也要向命运低头,更况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宫女? 再说王爷与王妃欢好那是正当关系,纵使她升了侧妃也不能阻止他们俩在一起。 压住心里的憋屈,抹了眼泪轻泣道:“王爷,您已经许久没有去朝露阁了,今夜晴儿备了您爱吃的酒菜,想与您互诉衷肠,可好?” “这……”慕云深看向躺在里侧并不吭声的蓦儿,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苏沄蓦背着身淡声道:“莫说本宫为难你们,父皇的圣旨在那里,需得谨守礼法,不得逾矩。” “王妃但请放心,晴儿只是想请王爷喝酒聊天而已,不会坏了规矩。” 规规矩矩的回着话,让人挑不出错来,至于心底有没有盘算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悦晴笑眯了眼,福身朝着两人行礼,“奴婢先去朝露阁候着王爷,就先告退了。” 说罢便离身离去,看她出了引凤楼,慕云深才恨恨道:“你这个坏丫头,又把我往别人那里推,她既喊我喝酒,少不得要闹些幺蛾子。” “无妨,你服了解毒丹再过去。”她有洁癖,可不想让别的女人碰了自己心爱的东西, 随后又道:“瞧见她腰间的那个香囊没有?刚刚她离得近时,那香囊里面就有怪异的气味传出来,你想办法把她灌醉得没个一天一夜起不来身,我来看看那里面是何东西。” “说来说去,还是要我出场色相。”委屈的瘪了嘴,又往她身上凑,“不行,晚上我得吃大亏,得先前你这儿拿点利息回来。” “有美人陪你花前月下,你还吃大亏?”苏沄蓦被他拱得咯咯直笑,惹得慕云深越发兴起,大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点起无数火苗,“蓦儿,咱们接着来玩游戏吧……” 得了慕云深的允诺,悦晴出了引凤楼就直奔厨房,交待厨房备好慕云深爱吃的酒菜,等到晚间时便送到朝露阁,随后便回了朝露阁,四处东翻西找。 巧儿在旁看得好奇,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在找什么?” “玉妃娘娘给我的宫中秘药。”悦晴里外翻了个底朝天,却不见了那装着秘药的粉红小盒,那东西可是娘娘偷偷塞给自己的,若是给男人用上点那东西,保管他欲罢不能。 晚间宁王来用膳,便可提前下在他的酒里,怎么会突然就找不着了呢? “可是个粉红的小盒子?”巧儿出了声,看她猛点头,上前从梳妆台抽屈的最角落里边翻出个盒子来递给她,颇为神秘道:“圣上不是禁止你们圆房吗,你还用这东西?” 悦晴一把夺过盒子攥在手心里,冷着脸道:“规矩是人定的,男欢女爱谁能控制得了?再说了,若不让宁王侵占了身子,惹起他的怜爱,我们如何在王府里守过这八年?” “好像是挺有道理,”巧儿点着头,“万一有了身孕怎么办?” “有身孕?”悦晴闻声顿时就笑了起来,“那就是宁王府的长子,就算我不想要,以宁王极盼孩子的心思,他自会想好出路,哪用得着我操心?” 第四百九十四章:醉酒 巧儿问得刁钻,悦晴却回得极为开心,如若有孩子,那她的孩子便是宁王府的长子,倘若苏沄蓦再生不出孩子来,那她在宁王府的地位就会彻底稳固。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宁王不顾与苏沄蓦的情分,就算是与自己天生相克也要娶自己,那定是爱极了自己,既然如此,只要她在宁王府里住下去,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慕云深也没让她失望,晚膳时分准时而来,手里带拿了束从花园里摘过来的墨菊,看着潇洒情郎含笑看着自己,那美酒还没入喉,她便已先醉了心。 晚膳就摆在凉亭里的小石桌上,菜色虽然不多,但极为精致。品着甘醇美酒,任秋夜凉风习习而过,看弯月升空,隐有木樨花香,一切都是醉人的模样。 慕云深拣了这些年有趣的事儿说与悦晴,逗得她不时欢笑连连,说到那年在瘴气林之事,比划着道:“你可不知道,那些瘴气就像五彩云团似的,人吸入就会很快死亡。” “啊?”悦晴吓得掩了嘴,“您可真厉害,能从瘴气林里出来。” 慕云深笑笑,隐去了蓦儿相救之事,轻笑道:“假如我进了瘴气林,你去吗?” 悦晴摇了头,捂着心口害怕道:“奴婢肯定不会让您进瘴气林的,那里面多危险?” 慕云深失笑,比划了下才道:“假设我不得已进了瘴气林出不来,你救不救我?” “王爷,奴婢哪有那个本事进瘴气林?”纵使是假设,她也没那个胆答应下来,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就想不开的进瘴气林,然后拉着自己去送死? “说的也是,你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确实没胆子进那阴森死寂的瘴气林。”慕云深叹了口气,也就只有蓦儿那个傻丫头才会拼了命的救自己,还险些把她自己也搭在瘴气林里。 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到边关之行,笑问道:“你可听说过前两年的边疆之战?” “奴婢知道,是因王妃娘娘而起的战事。”悦晴点了头,又给他斟满了酒,看了他眼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家都说娘娘是红颜祸水,害得边关百姓民不聊生呢。” “哦?”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反问道:“这都是谁传的?” “宫里宫外都这般说啊?”悦晴眨了眼,故作天真道:“那时正值鏖战时期,上街办点事情都能听到百姓们在骂王妃,说明明拿王妃与西域交换就能了事,宁王您却偏偏为了她不惜调动大军耗费无数粮草选择应战,都骂她是祸水呢。” 那段时间确实许多人不理解,慕云深倒也未在意,追问道:“那你怎么想?” 悦晴看了看他,见他神色平静,这才小声道:“奴婢能说实话吗?” “当然。”慕云深把酒壶递给了她,笑道:“若还是不敢,那便喝了整壶酒壮胆气。” 情郎都这般说了,悦晴当即抓过酒壶,不料却碰到了他温暖的手指。 感觉淡淡的温暖从指间划过,悦晴顿时就如触电般收回了手,羞红着脸猛灌下酒,见他还淡笑望着自己,眼神不禁迷离起来:“王爷,奴婢喜欢您……” “本王知道。”慕云深笑笑,“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实话呢?” “实话就是……”说了几个字又打住,冲亭外的巧儿笑嘻嘻的道:“快去再拎几壶酒过来,我要与王爷一醉方休!” 巧儿自是麻溜的把早就备好的酒送了过来,看见那壶被做了记号的美酒,悦晴仗着酒意就推到了慕云深面前,吃吃笑道:“王爷,您想听实话,那就干了这壶酒!” “我独饮有何意思?”他在蓦儿那里服了解毒丹过来的,自是不怕她会在酒里下药,也给悦晴递过去壶酒,笑道:“来,咱们同饮了壶中酒,再畅聊心事!” 看来想让他独自饮酒是不可能的了,悦晴也狠下了心,舍命拼君子,拿着酒壶就猛灌了下去,咕咚咕咚很就就见了底,慕云深眉眼含笑,见状又递了酒过去,“来,干!” 用着手中酒连劝了几壶下去,本就酒量不大好的悦晴这下是彻底醉迷糊了,慕云深也喝了几壶,脑袋有些发懵,用内力暗自逼了些酒气出来,方才觉得清醒了许多。 那边悦晴醉得已经开始傻笑,拎着酒壶就还要找人拼酒,慕云深自是忙不迭的送了酒至她手里,再灌两壶下去,便就醉得趴在了石桌上起不来,嘴里不知道在喃喃的说着什么。 巧儿在亭外看的暗恼,说好给宁王下药的,结果宁王没事,她反倒醉得像头猪了。 那嘴里还不知道在胡咧咧些什么,唯恐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巧儿忙几步跨进亭里,端着笑脸说道:“王爷,姑娘她醉得不轻,这夜风寒凉的,不如您送她回房?” “本王这也饮了不少酒,只怕会手脚不稳摔了她。”单手抚额,皱着眉头随意找个了借口就搪塞过去,“你赶紧去叫婆子来把她背进房,别受了凉引发风寒。” 他都这样说了,巧儿自不好再强求,只能退出凉亭赶紧去叫婆子了,慕云深看她隐进黑夜里,连忙就伸手摘下了悦晴腰间的香囊,藏入袖中。 婆子来得很快,背着悦晴就进了房,慕云深跟进去看巧儿给服侍她睡下,并没有察觉香囊丢失,这才找了借口离开,径自去了引凤楼。 时辰尚早,苏沄蓦正在案桌前翻阅医书,隐约闻得有酒气飘来,才抬眸就见慕云深醉得脚步虚浮的迈进了房中。 见她嫌弃的看了眼自己,慕云深自己也闻了闻满身的酒气,咧嘴一笑,将袖里的香囊给她,而后又朝浴间走了进去,“你先研究着,我去洗洗酒气再来说话。” 看他步履不稳的奔向沐浴间,苏沄蓦摇头失笑,也不知道灌了多少黄汤? 唤来雪莺去厨房弄醒酒汤,自己则拆开了香囊,倒出里面细小的药材,仔细研究起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徐徐图之 等到慕云深好好洗刷了番出来时,苏沄蓦已经开始着手往香囊里重新塞药材,慕云深看看案桌上两堆叫不出名字来的东西,皱眉道:“可有什么结果?” “香囊里装的是些令人闻久了能上瘾的药材,虽然同样会对体造成影响,但并不能引发头痛。”苏沄蓦回了句,又有些犯愁道:“你的头痛症没能找出原因。” “罢了,也许是精神受了刺激的缘故。”既然找不出原因,慕云深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看她还往香囊里填东西,好奇道:“这又是什么?” “镇定安神之类的药草。”苏沄蓦将东西装填好又仔细的恢复原样,再递还给他,“明早你借口去探望她再将东西还回去,免得她起疑。” 慕云深接了香囊,忍不住就赞叹道:“蓦儿,我有时候真怀疑你这脑子是不是比旁人都多长了神经,怎么样样事都能想得如此仔细周全?” “只不过是比旁人多了分细心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笑嗔了他一眼,恰巧见雪莺也端了醒酒汤过来,忙招呼他,“快把醒酒汤喝了,明日还要早朝,别误了事。” “是,我的娘子大人!”笑着咕噜噜饮下解酒汤,拥着她去了里间,低声调笑,“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安歇,研究生小蓦儿吧?” “你呀,越发没个正形。”媚眼如丝轻嗔了句,醉倒在他的款款柔情里,倘若能尽早生个小云深出来,也能绝了那些人的心思,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想着还要去朝露阁打点一番,寅时刚至,慕云深便起了身,苏沄蓦被他的动静惊醒,拉着他又附耳轻语了番,慕云深听得颇为无奈,却又无法反驳,只得答应下来。 匆匆洗漱,踏着尚未亮开的天色转到了朝露阁的小花园里,见四下无人,便将袖里的香囊扔在了不起眼的角落,方才朝着主屋走去。 悦晴还在迷迷糊糊的昏睡,巧儿在旁侍候,慕云深看了几眼,皱眉交待道:“好生着照顾你家姑娘,去吩咐厨房备些清淡饮食,随时温着醒酒汤,省得她宿醉头痛。” “是,奴婢知道了。”乖巧的福身应是,巧儿可不敢在慕云深面前放肆,见他要走,鼓着勇气问道:“王爷,姑娘贴身的香囊不见了,昨夜您可有看见?” “本王也醉了,哪会注意那些女儿家的东西?”慕云深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方才又沉声道:“也许是落在某个地方了,等天色亮开些时再去仔细找找。” 想想也是,他个大男人哪会在意那些东西?巧儿暗笑自己的多疑,也许是昨晚婆子背悦晴姑娘时不小心弄掉了,等会儿再仔细去找找。 正要恭送他出门,躺在榻上的悦晴已经抚额痛苦的呻吟了声,随即轻唤:“王爷?” “你醒了?”看看近在咫尺的房门,慕云深沉了沉眸,方才又带着丝笑转到榻前,略带责怪道:“你看看,都说少饮酒了,还把自己喝醉,这下该头疼了。” “晴儿也是心中高兴,一时忍不住嘛。”酒醉后发生了什么已经全然想不起来,但看巧儿的脸色,也知道计划没成功。 心下暗了暗,见慕云深站在榻前,就想柔若无骨的往他身上倒去,可还没来得及动作,慕云深已经径直走开,坐在了稍远处的圆凳上。 被识破了伎俩,悦晴微有些尴尬,慕云深却只当不知,眉眼间隐有忧色的看她,“晴儿,朝露阁尽皆是王妃的人,着实不妥,本王行事也不方便。” 顿了顿又道:“你看宫中可有相熟的人能带来王府,否则你身边除了巧儿,再没有贴心人可以使唤,难免处处受掣。” “这……”心底狂喜,面上却是为难,悦晴勉强压着喜意有些犹豫道:“若是被王妃娘娘知道我带人进王府,只怕又要借机撒泼,肆意羞辱于我。” “她都答应咱们成婚了,只不过是要延期而已,难道还不能容忍你再带两奴婢进来?” 慕云深挑了眉,压住眸里的怒意柔声道:“你就挑俩贴心机灵的人在房里侍候就好,王妃那里我去与她沟通,咱们徐徐图之。” 两个人未免太少,但看慕云深也是壮足了胆气才敢这么干,悦晴也放弃了追进了机会,王爷说的没错,徐徐图之,等以后站稳了脚跟,再进人也不迟。 当即露了甜笑,“晴儿听王爷的安排,等身子稍爽快些便进宫找那些小姐妹。” “你自己琢磨就行,挑机灵点的,别让王妃挑了错又赶出去。”慕云深不放心的交待了句,这才起身离开,“我还赶着早朝,你歇着吧。” “恭送王爷。”悦晴含笑看他离开,心里已经琢磨开了,看来王爷昨夜也有心想留宿朝露阁,奈何整座朝露阁皆是苏沄蓦的眼线,才迫不得已的离开。 如此想来,王爷必然是爱着自己的,不惜与苏沄蓦作对,处处替自己打算。 想到风流潇洒俊美无双的情郎,嘴角就不自觉的噙了笑,就连宿醉后的头疼都似乎减轻了不少,扬声唤道:“巧儿,快服侍我起身,我要进宫!” 连唤了好几声,巧儿才姗姗来迟,悦晴满脸不耐的瞪她:“怎么来这么迟?” 见她不悦,巧儿忙上前麻利的替她梳洗打扮,轻声解释道:“奴婢见王爷替姑娘你处处打算,心里头也跟着高兴,便多送了几步才回来。” “哼,自己是麻雀还是山鸡,心里头要有个数。”悦晴冷哼了声,透过铜镜看巧儿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心里头冷笑不已,莫非她还想傍着自己飞上枝头?美得她的。 “奴婢明白,不会做对不起姑娘的事。”故意黯然说了句,垂下眼去仔细的给她梳着头,心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主子给她安排了出戏,她能有机会在宁王府发号施令? 都不过是不入流的贱婢罢了,还在自己面前摆谱,装什么大尾巴狼? 刚刚趁着机会把信鸽放了出去,只盼主子能尽快想出对策,别让玉妃独占机会。 第四百九十六章: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是那只倒霉的鸽子没飞出王府,便被逮了下来,煦沐拎着鸽子赶到引凤楼,将绑在鸽腿上的小竹筒递给了苏沄蓦,“娘娘,朝露阁飞出去的信鸽。” “哦?这么快就忍耐不住了?”早上她才将计划说与云深听,朝露阁便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往王府里塞人了? 但看小纸条上的字迹虽然清秀却颇为潦草,看起来像是匆匆而为,也不过寥寥几个字,宁王允晴带人带府,速解。 这定然不是悦晴所为,看来就是她身边的巧儿了。明眸闪过讽笑,两个人两条心,倒真是有意思,就是不知这巧儿背后的主子是否是秦萧? 将纸条好生收起来,朝煦沐吩咐道:“让轻功最好的暗卫跟着信鸽去看看到底飞落在何家,以后但凡朝露阁进出的密信,都先截下来让我和王爷过目再说。” “属下明白。”煦沐点头,前段时间的阴霾总算散去,娘娘和王爷都恢复如常,自己这帮子属下看着都暗自高兴不已,只要他们夫妻俩齐心,这世上还有何事能难得倒他们? 信鸽如期飞到了公主府,暗卫自是又飞快的回去禀报给苏沄蓦,而散了朝才接到消息的秦萧哪敢怠慢天赐良机,眼珠子几转,便往锦绣宫去了。 慕云庭被派了实职,在宫里的时间便少了许多,秦萧来往锦绣宫便也更加方便。 等到进了锦绣宫,便听殿里传出说话声,走的近了,玉锦绣看见他,顿时笑道:“驸马来得正好,本宫正要派人去找你过来商量事情。” “哦?”秦萧只当不知,满脸的不解,却还是跟着弯眉笑了起来:“可是有什么喜事?” “悦晴刚刚带来消息,宁王出面让她挑两个心腹进府,用以掣肘苏沄蓦。”人逢喜事精神爽,玉锦绣笑弯了眉眼,“本宫想找你商量,该挑谁去王府比较合适?” “自然是可靠的人。”秦萧毫不迟疑的回了句,看看悦晴和巧儿弱不禁风的模样,又皱眉道:“不过就连苏沄蓦都懂武艺,这次进府的人还是会些拳脚功夫为上,免得吃亏。” “这话是没错,朝露阁里没个凶悍的人震慑,也难免会受欺负。” 玉锦绣听得连连点头,却又苦了脸,“可是我这偌大的锦绣宫找两个人容易,但会武艺的基本没有,更何况还是在房里行走还要机灵懂事的大丫头,就越发难上加难。” 秦萧不信邪的追问:“六皇子身边难道也没有此类丫头?” “他此前常年在外游历,哪会带什么丫头?”玉锦绣嗤声,“有也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估计才进王府就会被苏沄蓦挑错又扔了出来。” 苏沄蓦着人扔了悦晴身边的丫环婆子的事早就在城里传开了,秦萧也有所耳闻,气恼之余,也不由得佩服她的魄力,胆敢当着夫君的面行凶的女人,大概也就只有她了吧? 想着就犯愁的皱起了眉:“那这可怎么办?苏沄蓦极为难缠,蠢货送进去了也是白搭。” 机会摆在了面前却抓不住,这种感觉就叫人越发难受,玉锦绣狠了心,咬牙道:“驸马,公主府素来家风严谨,你那边难道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有倒是有,但是不合适。”秦萧直接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眼里含着温柔歉意,“机会虽然难得,但我与六皇子之间的信任更是无价,我不想因此而惹他生疑。” “这有什么生疑的地方?”听他那边有人选,玉锦绣顿时就笑了起来,“你等下就把人带进来给我瞧瞧,只要合适就让悦晴带回王府,就这么说定了。” “不妥。”虽然让自己的人进王府会让行事更方便,但也无疑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他不傻,自然也不会干这种自毁城墙的事。 摇头劝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此举定会惹六皇子不快。”看她想辩解,秦萧又抢先开口道:“我从公主府带个懂武艺的婢女过来,娘娘您这边再仔细找找,实在没有懂武艺的,找个最机灵的也行,日后六皇子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待。” 玉锦绣皱了眉,似有些举棋不定,一旁的悦晴见状低声劝道:“娘娘,驸马爷此举也是万全之策,苏沄蓦虽然难缠,但没有暴虐倾向,不必非要懂武艺的婢女才行。” 悦晴开了口,秦萧便隐晦的向巧儿眨了眼,示意她跟着帮腔。 巧儿会意点头,信誓旦旦道:“悦晴姑娘说的极是,奴婢在王府这段日子也细细观察过,宁王妃除了最初那日命人扔了那些丫环婆子外,平日里对旁人并无过激举动。” “既然你们都如此说,那先就这么着吧。” 玉锦绣也没了好主意,冲秦萧说道:“你赶紧去把人带过来,我调教几天,顺便也在锦绣宫找找合适的人选,回头让她们自行去王府找悦晴。” “这样也行。”她愿意调教便调教,无论怀的什么心思,自己手底下的人那可是绝对的忠心耿耿,不会干出背叛主子之事。 见秦萧起身离开,悦晴也起身告退:“娘娘,晴儿在锦绣宫不宜久留,还得去别去走走散了旁人的疑心再回府,就先告退了。” “本宫明白,你去吧。”虽然悦晴与宁王的婚期极为遥远,但好在悦晴如今算是在宁王府站稳了脚跟,玉锦绣对此也极为满意,看她将要跨出殿门,又出声唤住她,“等等!” 看她疑惑转身,玉锦绣也没解释,唤来紫香轻声交待了句,随后便见紫香端了盘金灿灿的东西过来,里面金银珠宝皆有,阳光照耀在其上,灿烂光华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悦晴不懂她的意思,难道这是要给她赏赐?“娘娘,您这是?……” “傻孩子,你孤身在王府过活,又没有过硬的亲族帮衬,有时叫人跑腿行事,也难免会不方便。”玉锦绣笑着示意巧儿帮她收下那些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懂吗?” 第四百九十七章:素心素问 清秀的眉眼里瞬间就蕴了感动,宁王虽然没有苛待她,但王府的例钱也不多,她现在正值收买人心的时期,就如娘娘所说,手里头没有银子,行事都不方便。 红着眼眶行了礼,“娘娘恩情,悦晴铭记在心,定不负娘娘厚望。” “本宫知道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去吧。”玉锦绣笑着摆摆手,“有事就给宫里传信,本宫能给你解决的,就一定想法子帮你解决。” “晴儿谨记在心,愿娘娘万福金安,晴儿就先告退了。”感动的抹着泪出了锦绣宫,紫香看她远去,微有不满道:“娘娘,那就是两个蠢货,您何必在她们身上费心思?” “这你就不懂了,她们越蠢,不止是慕云深会对她们放心,咱们也越容易掌控她们。” 玉锦绣心里的小九九早就盘算过了,蠢货更好,越机灵的人心思也就越多,反倒不如一根筋的蠢人,只要蠢人在王府站稳脚,还怕送不去机灵人? 也正是因为蠢,才能得了慕云深的欢心,否则论权谋,谁敌进过苏沄蓦? 秦萧很快便带了名叫素问的婢女进宫,将之交给玉锦绣便离开了。而玉锦绣在锦绣宫内左挑右挑,最终还是选了身边侍候的大宫女,改名素心,便令两人去了王府。 宁王少去朝露阁,苏沄蓦平日也不往朝露阁那边走,落得悦晴在府里逍遥自在。 素心素问奉命找到宁王府时,苏沄蓦正在前院里和李叔说着府里的事情,但听下人来报,明眸流转,起了兴致,“走,去瞧瞧朝露阁领了什么人进来。” 傍晚的余晖照在庭院里,显得极为静谧祥和。 苏沄蓦到府门前时,就见两名宫装的年轻女子候在府门侧边,看见她出来,顿时笑不露齿的福身行礼,“奴婢素心、素问,见过王妃娘娘。” 倒是极为懂规矩,让人挑不出错来,苏沄蓦看了两人几眼,忽而望着素心皱眉道:“本宫记得曾在锦绣宫见过你,何故又来了宁王府?” “娘娘当真好记性,奴婢确实曾在锦绣宫当过差。”素心身为玉锦绣身边的大宫女,为人自是极为伶俐,不慌不忙的微笑道:“奴婢与素问私下里皆与悦晴姑娘交好,得知她在王府缺少人照应,便毛遂自荐而来,还请娘娘莫要嫌弃。” “王爷已然交待过,本宫的气量也没么小,自然不会与你们计较。”苏沄蓦淡淡说了句,素心机灵素问沉稳,而且素问气息沉稳,眼露精光,应当还是个不错的练家子。 如果所料不差,素心是玉锦绣的人,而秦萧自是派了素问来牵制。 无声的冷笑了下,正欲说点王府里的规矩,得了消息的悦晴已经急急赶了过来,见三人似正在府门前对峙,当即就怒了脸拦在两人身前,“王妃娘娘,素心素问可是王爷特批入府的,你不得为难她们俩!” “看来有段时日不见,你的脾气见长啊?”明眸微眯了眯,不善的看着悦晴,“本宫若是想为难谁,还用得着顾忌王爷?画越!” 扬声脆呼,画越立即如幽灵般从府里闪了出来,看了眼惹娘娘不快的悦晴,作势就要扬手打人,那边素问见状顿时就上前一步极快的抓快了画越的手,冷声道:“休得伤人!” “松开!”画越顿恼,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攻了上去,那素问也不客气,见招拆招,与画越斗得不相上下,苏沄蓦看了几眼,随即便皱眉轻喝:“都给本宫住手!” “哼!”画越这才虚晃一招退回了苏沄蓦身后,素问也就收了手,静静的站回了悦晴身侧,见悦晴眼中隐起得意,苏沄蓦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洒扫宫女竟然能识得如此武艺高强的武林高手,不如你们向本宫说说是如何相识的?” “王妃娘娘,素问与奴婢和悦晴姑娘乃是无意间相识,久了之后才知道素问年幼时便习武,也算是意外之喜。” 素心满脸微笑,说话滴水不漏,弥补了素问这个闷葫芦的不足,苏沄蓦笑笑,也就没再追问,看来这次玉锦绣与秦萧下足了功夫,给悦晴挑了两个好丫头送进王府来。 有了素问这个高手挡在身前,悦晴自觉底气都足了许多,撇着嘴不满道:“洒扫宫女便不能认识厉害的人吗,娘娘也未免太看轻人。” “的确,洒扫宫女都能借机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认识几个厉害的人自不是难事。” 苏沄蓦淡声轻笑,言语间带着嘲弄之意,气得悦晴面沉似水,却又无可奈何。 但看苏沄蓦无意再阻拦,便领着素心素问绕开她,径直回了朝露阁。 等人走远了,苏沄蓦才沉声道:“刚刚交手,感觉素问的武功如何?” “内力浑厚,与奴婢不相上下。”画越面有羞愧的低下了头,自从从暗堂分到娘娘身边后,她便因着杂事而甚少再修炼武功,导致内力也一直停滞不前。 苏沄蓦也瞧出了她的毛病,特意叫她来与素问试手,便也有激励她的意思在其中,见她一点便透,心中也是极为欣慰。 “等会儿回了引凤楼,我给你瓶精进内力的补气丹,以后引凤楼的杂事就尽量交予雪莺,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武功提上来,护好引凤楼的安全。” 画越红了脸,重重点头:“奴婢明白,以后绝不再本末倒置。” 不过想想又道:“娘娘,那素心素问皆不是善茬,当真要把她们留在府里?” “既来之,则安之。”苏沄蓦点了头,“素心机灵素问稳重,倒是极为互补,只可惜不是一条心。你去告诉卫杰,让人好好盯着她们,还有,重要区域不得入内。” 不是一条心?画越有些闹不懂,但看娘娘和王爷自从悦晴出现后便有些奇怪,也不好多问,只得应声下来,告诉卫杰多防范。 苏沄蓦则眯了眼,秦萧派素问来,多数是为了那些古籍,可其中到底隐着什么秘密? 第四百九十八章:娇客来 慕云深至晚膳时分才回来,苏沄蓦和悦晴都已等在膳厅。 悦晴看见他来,顿时就笑眯眯的迎了上去,“王爷,您回来了。” “嗯。”看见蓦儿面色沉静的坐在桌旁,慕云深只得硬着头皮回了声,看旁边还立着两名不熟悉的婢女,不由向悦晴,“这是你从宫里带出来的人?” “素心和素问。”若不是有他松口答应放人进来,素心和素问也进不来王府。 将两人解释了句,悦晴满面笑意的拉着他入座,又殷勤的拿来汤盅,舀了小勺雪参汤喂至他唇边,笑意盈盈的示意他喝下去,“谢王爷怜爱,晴儿才有了贴心人陪着说话。” 勺子搁至了唇边,就等着他张嘴喝下去,慕云深看了眼厅里,满厅的人都在看着他,侧边的蓦儿正满眼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那双光华闪烁的明眸中隐有寒意闪过。 心里一惊,慕云深哪敢张嘴,推开悦晴那只殷勤的手,略有尴尬道:“最近嗓子有所不适,不宜进补,你身子弱,这些参汤还是你自己喝了罢。” 素心看看慕云深与苏沄蓦的互动,心里就有了数,轻声惋惜道:“王爷,雪参汤可是姑娘熬了整个下午才熬成的,您不尝尝味道实在太可惜了。” 说着又笑望向苏沄蓦,“都道王妃娘娘医术超绝,难道还治不了小小的嗓子不适?” 听素心绵里藏针的发问,悦晴顿时又扬了笑,跟着帮腔道:“就是呀,王爷,您尝尝晴儿的手艺,再让王妃娘娘替您治好嗓子也行呀?” “你们主仆俩一唱一和的想让王爷喝参汤,本宫那是没半点意见。” 见说了几句就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扯,苏沄蓦板着脸冷冷道:“但谁给你们的脸,说让本宫出手治病就治病?你们有能耐让王爷喝参汤,那也就连王爷的嗓子也一并治了啊?” 毫不客气的怒怼顿时惹得厅里的下人都忍不住捂嘴轻笑了起来,素心被嘲笑得白嫩光洁的脸蛋一片羞红,压着恼意出声反驳道:“王爷是您的夫君,您怎么能见死不救?” “你耳聋吗,没听见王爷起先就说了嗓子不舒服?”看她还敢与自己对呛,明眸陡厉,“明知主子不适还敢胡乱撺掇,本宫看你就是居心叵测!来人啊,给本宫打出去!” 一声令下,厅里的下人就围了过来,素心见状脸上血色褪尽,苍白着脸躲到了悦晴身后,悦晴见势不妙,顿时急急看向慕云深:“王爷,素心她也是无心之过,请您饶了她!” “哼,无心之过?”苏沄蓦冷哼,玉颊上皆是冰冷无情,华贵威严,令人不敢直视,“撺掇王爷不说,还敢质疑本宫,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好了,本王也没喝下参汤,就别再小题大做!”眼看素心吓得够呛,想来以后定会收敛些,慕云深这才沉着脸重重的敲了碗沿,“还用不用膳?不用膳就给我滚回房去!” 也不知是叫谁滚回房去,但看苏沄蓦铁青脸径直离开,悦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见慕云深没有开口赶自己的意思,便默默的陪在旁边,不敢再造次。 蓦儿走了,慕云深哪还有心思用膳,随意吃了几口便离开了膳厅,去了引凤楼。 随着他离开,厅里的下人也尽数撤了出去,素心这才敢压低声音惊惶道:“姑娘,王妃着实太蛮横,难怪王爷容不了她,不过王爷居然帮您斥王妃,可见对您的宠爱之深。” “等你在王府住久了,说知道苏沄蓦的威风可不是寻常人能比拟。” 悦晴脸有自得,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今儿个她还只是针对咱们,你若是看见她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敢与玉妃娘娘叫板,就知道什么才叫飞扬跋扈,刁蛮骄横。” “也不过就是个镇国公主而已,从前仰仗相府,后来倚靠王爷罢了,”素心受了气,自是满心怨恨,“如今看她失了王爷的宠爱,还怎么刁蛮下去。” “王爷说了,徐徐图之。”人都走了,悦晴也没心思再用膳,起身回了朝露阁,“娘娘说过,咱们最主要的任务是在宁王府站稳脚跟,所以无事别去招惹引凤楼,懂吗?” “奴婢明白。”素心点头,想到苏沄蓦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怒斥自己的模样,恨得牙痒痒,又有些惧怕在里面,那么凶悍的女人,也不知宁王怎么熬过这么多年的? 等到慕云深敷衍过悦晴,赶到引凤楼时,苏沄蓦正在房里看着书信,看她聚精会神的模样,慕云深不由好奇的凑上前去,“哪里来的密信?” 苏沄蓦顺手将信递给他,“爹爹派人送来的信,说是远房亲戚苏穆西被调任京中,举家迁往京都,而他的女儿苏沄贤这两日会先至相府,让我回相府去看看。” “既然父亲都来信了,你也许久未回相府,那便回去看看。”粗粗看了遍信,让蓦儿去看远房亲戚是假,父亲想念女儿了才是真吧。 “我正有此意。”苏沄蓦点头,随即故意扬了扬小拳头,凶狠看他,“我若回了相府,你与悦晴可得收敛着些,别天雷勾动了地火,被我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我的美娇娘,小的只差把心掏给你了,哪会对旁人动情?” 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惩罚似的咬了咬她小巧精致的耳垂,满足的看她颤栗轻吟,这才委屈道:“看我忙了整天回来,饭都没吃又巴巴的跟你回引凤楼的份上,你还怀疑我?” “小女子哪敢怀疑您?”苏沄蓦笑嘻嘻的从他怀里钻出来,“反正要是敢对不住我,咱就挖了心出来瞧瞧,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你这个暴力小魔女,原来还打着这般主意啊?”哭笑不得的将她捞回来,“坏女人!” “坏坏的女人最讨人爱,”魅惑的冲他眨了眼,在他扑过来之前忙笑着扬声唤来雪莺,“快去准备晚膳,别饿着了咱们的王爷大人!” 第四百九十九章:不消停 苏沄蓦派人去了相府,等苏沄贤到相府时,便放下手头事赶了过去。 一路寻至花厅,便听有隐约的笑声传来,绕过精心摆放的花树,便见名清纯秀丽的女子正在陪着爹爹说话,想来应是信中提到的苏沄贤。 而许久未见的苏沄曦也陪在旁侧,面有笑意,想来几人应是想谈甚欢。 苏穆延看见她,顿时就笑着招手,“蓦儿,这就是我在信里提过的远房堂妹沄贤。” 苏沄贤并无封诰在身,看见苏沄蓦玉面生笑,气质华贵的步了过来,连忙起身行礼,温婉道:“沄贤见过表姐,初来乍到,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堂姐海涵。”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苏沄蓦微笑,但看苏沄贤细柳眉鹅蛋脸,微微笑语间丹唇轻翘,平添温柔娴静之意,想来定是好性子,心中就不禁多了几分喜爱。 “蓦儿虽然身份高贵,但为人极为和善,不必惧怕。”苏穆延笑说了句,许多人光听着蓦儿的头衔便吓退三丈,殊不知她为人却是极为亲和。 “沄贤知晓,定会和堂姐好好相处。”苏沄贤抿着唇淡淡微笑,进退之间落落大方,一派大家闺秀风范,想来素日在府里时也便是极好的教养。 苏沄曦轻笑,“沄贤好生客气,不过你这三堂姐确实是了不得的人物,仔细些总没错。” “大姐说笑了,要知道从前你艳冠平朝时,妹妹可还什么都没有呢。”苏沄蓦平静的反驳了句,苏沄曦听出她话里的嘲讽,顿时就气得冷哼。 “你们俩消停点,沄贤才来,别吓到了她。”头疼的看着姐妹俩才见面就又针锋相对,恼得瞪了眼苏沄曦,明知蓦儿不好惹,还偏偏要往上凑,嫌苦头还没吃够? 苏沄贤笑着摇头,言语间尽显羡慕,“贤儿倒是羡慕府里有姐姐妹妹一起热闹呢,不像从前在般若城,府里就我自己一个小辈,想说体己话都没地方说。” “多有多的好,少有少的妙,等你和她们俩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苏穆延如今着实怕这两个女儿碰头,随意几句话就能闹起矛盾来。 看看体贴懂事的苏沄贤,苏穆延微叹了气,穆西养了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儿,难怪叫自己给她找门好亲事,才不算辱没了他的栽培。 想到穆西信里的嘱托,苏穆延看看别过头去互不搭理的两个女儿,头疼道:“沄贤都十八了,你们叔叔让咱们帮着给沄贤找门好亲事,你俩看看年轻一辈可有合适的人选?” “给沄贤找夫婿?”苏沄蓦诧异了声,看看闻声已经羞红了脸蛋的苏沄贤,放在古代来说,十八确实不小了,想来应是远房叔叔疼惜女儿,才迟迟未嫁。 正想问问沄贤的意见,那边苏沄曦已经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爹爹,若是想给沄贤找夫婿,现在不就有现成的人选吗?” “不可!”苏沄蓦皱眉,想也没想的就给拒绝了,苏沄曦恼得直瞪她,“你都不知道我说的是谁,瞎嚷嚷什么?” “无论你说的是谁,咱们不都得先问问沄贤想嫁什么样的夫婿?”明眸闪过冷笑,不就是想把苏枫聂推出来,捡个顺水人情吗? 只是顾忌着爹爹的面子,这话也不好点破,苏沄蓦看向苏穆延,“爹爹,叔叔养了十八年才舍得出嫁的女儿,咱们应当尽心替她挑个如意夫君,对吧?” 看苏穆延点头,才又笑着望向苏沄贤,“不知沄贤心中对夫婿有何要求?有了模样,咱们也好从京中富贵子弟中着手。” “三妹当真多事,儿女婚事向来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心思被看穿,苏沄曦颇有些气急败坏的道:“她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哪懂得挑什么样的夫婿才是最佳?” “大姐这话有意思,她不懂,难道你懂?”明眸蕴了冷意,嘲弄道:“你倒是懂得多,可怎么也没替自己择个好夫君?害了自己不说,还想再害沄贤?” “苏沄蓦!”戳中痛处,苏沄曦气得顿时就把手中的茶盏摔向了她,发泄怒火。 眼看茶盏袭来,苏沄蓦眼也不眨的将手边的茶盏用了巧劲精准扔出,将苏沄曦的茶盏撞得倒退而回,茶盏堪堪在苏沄曦身前脆响炸开,两盏茶水溅了她满头满脸。 茶叶挂得满头满脸皆是,淋得像只落汤鸡,狼狈不堪,幸而茶水微温,并未烫伤。 “贱人!我和你拼了!”眼看厅里下人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苏沄曦怒从心头起,起身就朝苏沄蓦扑过来,把旁边的苏沄贤吓得惊叫一声:“两位姐姐!” “你们,你们!”苏穆延气得猛拍茶几,苏沄蓦则轻巧的往旁边闪了身,飘落至苏沄贤身旁,看着发疯的苏沄曦冷笑:“沄贤莫怕,看多了你大堂姐的作为,便不足为奇了。” “苏沄蓦,你就不能少说几句?!”苏穆延恼得冲她咆哮,明眸含了无辜,冲他摊手无奈道:“您的大女儿非要挑衅,难道女儿还不能还击了?” 事情由自己而起,苏沄贤蹙了柳眉,细声相帮道:“伯父,事情因贤儿而起,贤儿告罪,但蓦姐姐是无辜的,您不能因谁吃亏便偏帮谁。” 一言出,惹得苏沄蓦都不禁对她多看了几眼,这孩子倒当真是个好苗子,心思纯正。 眉眼里蕴了笑,拉着她在稍远处坐下,循循善诱道:“你伯父他是叫咱们得了理便要饶人,莫和疯子多计较,否则赢了个疯子没成就感不说,若是万一输给了疯子,那就是连疯子都不如,那得多冤?” 苏穆延听得一愣,他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见她一板一眼的仔细分析,老血都能怄出来,苏沄曦气急的看他,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爹爹,您怎么能如此想女儿?” “我哪里有那个意思?”苏穆延气得头疼,虎着脸瞪着苏沄蓦,“好不容易都回家一趟,就不能让我省心些?非要闹得鸡犬不宁?” 第五百章:无事献殷勤 “行,您老都这样说了,那女儿闭嘴,您和大姐慢慢聊。”苏沄蓦也不在意他训斥自己,端了新茶,果真就慢悠悠的品起茶来,看也不看他们两人。 “哼!”苏沄曦这才冷哼了声,有心想开口替苏枫聂说亲,奈何那两杯茶水泼进衣裙里,秋日凉风一吹,冷嗖嗖的,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苏穆延看她冻得直哆嗦,哪还有心思说话,板着脸道:“赶紧回房去换身衣服,少丢人现眼!” “女儿怎么就丢人现眼了?若不是苏沄蓦她……”还想要再说,眼看苏穆延已经沉了脸色,喜乔忙上前来扶她:“主子,咱们先回汀兰阁换下湿衣吧?” “你们都是合起伙来欺负我!”气得跺了脚,这才转身恨恨离开,八王府不如意,雷泽策也许久没了音信,若不是有玉妃娘娘照应,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眼看她气冲冲的离开花厅,等脚步声远去,苏沄蓦这才放下茶盏,朝苏穆延淡声道:“爹爹,女儿与大姐打闹,您不必往心里去,女儿还没到与她计较这些小事的地步。” 说着又看看身边有些不知所措的苏沄贤,“但是沄贤的婚事,女儿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容她拿沄贤的幸福去换筹码,只能由沄贤亲口允诺愿嫁,否则别怪女儿多事。” “蓦姐姐……”苏沄贤听得眼眶泛红,眼眸微眨,便有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掉落下来,心中似含了万般委屈,却又无法诉诸于口。 “别怕,你伯父他虽然偶尔犯糊涂,但依旧是极为清正严明的人,”苏沄蓦递了锦帕轻声安慰,苏穆延听得不知该做何表情才对,她这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贬自己? 想想摇头叹气道:“算了,你们小女儿家的心思我也不懂,沄贤你若是想挑什么样的夫君,便尽可向你蓦姐姐说,叫她帮你留意着人便是。” “多谢伯父体谅……”有了这句话,便如吃了定心丸,苏沄贤这才露了笑脸,甜甜微笑起来,神色中隐有憧憬,眼前浮现那人潇洒英气的身影,如果夫君是他,该有多好?…… 苏沄曦回汀兰阁简单梳洗了下,换了身衣裙便又急急出门,方才想提枫聂的事情,却被苏沄蓦那个贱人几次三番打断,着实可恶。 也不瞧瞧苏沄贤那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样,若不是逼不得已,谁看得上她? 想起自己上那些有适龄女子待嫁的权贵府里说亲,皆被婉言拒绝,有不客气的更讽刺枫聂高攀不起,苏沄曦就气得银牙咬碎,若不是苏沄蓦作祟,枫聂何至于此? 出了汀兰阁,进了去前院的主路,没走几步就见苏枫聂迎面而来,顿时喜道:“二弟,快随阿姐去花厅,苏沄贤来了,若是你瞧得上她,阿姐便央了父亲让她嫁给你。” “阿姐,反正都拖这么久了,何必着急?”苏枫聂皱着眉有些不想去,如今虽有六皇子在暗中提拔他,但始终还没混出个名堂来,他也不愿多旁的事情。 “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怎么能不急?”长姐如母,如今母亲在和不在已经没什么区别,弟弟的婚事她这个长姐自然要多操心。 不管他愿不愿意,拉了他就去花厅,进了花厅却被告知已去停云阁用晚膳。 尽管十分不喜停云阁,但为了疼爱的弟弟能早日成婚,苏沄曦也只得忍了恶心赶过去。 等姐弟俩赶到停云阁时,人刚入座准备用膳,荷香看见他们姐弟俩还错愕了下,反应过来顿时笑着打招呼:“大小姐与二公子来了啊,快请坐,小雨,赶紧再添两双碗筷。” 苏沄曦也难得的没与她对呛,拉着苏枫聂径直坐到苏沄贤身旁,朝着绞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苏沄贤笑道:“沄贤,这是你枫聂堂哥,以后你们可以多亲近亲近。” 苏枫聂本想着随意敷衍了事,但见苏沄贤温柔娴静,涉世未深的模样,立时就起了兴趣,满面风趣道:“早就听父亲提起沄贤你要进京,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可把你盼来了,以后在相府里感觉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告诉堂哥,堂哥替你打点。” 甚少见得自己这个儿子对女人如此殷勤,苏穆延看了两眼,心里也琢磨开了,枫聂年岁渐长,也许把他和沄贤撮合在一块儿,说不定还是桩金玉良缘? 苏沄贤绞着手,极为不适苏枫聂在旁边不停的献殷勤,不由得就求救的看向了苏沄蓦,苏沄蓦微摇了头,示意她自己去反抗,否则一旦自己回了宁王府,她又该怎么办? 得不到苏沄蓦的帮助,看看苏穆延偏着头和荷姨娘在轻声说着话,像是没注意到苏枫聂的举动,苏沄贤心里一慌,伯父他该不会乐见其成吧? 作势要起身离开,旁边的苏沄曦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笑眯眯的关切道:“沄贤你初来乍到,可是不习惯京城的口味?” 也不等她回答,又自顾朝苏枫聂交待道:“等明儿领着沄贤上街去逛逛,看看京城的风光,别成天只知道舞枪弄剑的,一门心思想着建功立业。” “是,我的好阿姐,小弟知道了。”苏枫聂轻笑,阿姐这搭梯子的本事是越发见强啊? 朝着苏沄贤就彬彬有礼道:“贤妹,我知道京城有处酒楼有般若城那边的风味,等明天午膳时我便带你去尝尝,若是喜欢,咱们就把那厨子请到府里来。” 苏沄贤一句话都没来得说,就被安排了以后无数天的生活,顿时慌得连忙摆手,“曦姐姐,枫大哥,贤儿并无口味差异,相府里的厨子便已极好,不用再特意请人。” 眼看姐弟俩不甘心的还要再说,作势挟菜,却故意碰翻了身前的汤盅,汤汁顿时溢开,惊得三人连忙跳开,苏沄贤跳到苏沄蓦那边,红着脸讷讷道歉,“是贤儿笨手笨脚……” “算了算了,回去换身衣裳就是,你也别自责。” 腿上被溅了热烫的汤汁,黏黏的极不舒服,但看苏沄贤懊恼自责的模样,苏枫聂纵使心有不悦也只得压了下来,这娇滴滴的美人儿犯了错,哪能和她较真? 第五百零一章:思慕 几人身上皆被泼了汤汁,但看枫聂话都说出去了,苏沄曦也只得勉强挂着笑脸说了声无妨,心里已经气急,这是今天第二次被泼了汤水,难道出门没看黄历,与水相冲? 看苏沄贤有意避开自己和枫聂,也知不能操之过急吓到了她,只得拉着枫聂向苏穆延说了声,便又匆匆出了停云阁。 两人已经远去,荷香见苏沄贤还垮着小脸满心懊恼的站在那里,不由笑着招呼她:“你别在意,他们姐弟俩也没有恶意。小雨,赶紧领贤小姐去换身衣裳,莫着了凉。” “多谢姨娘,贤儿还是回房去换吧。”情绪低落的摇了头,才进相府就因自己而闹出这么多事,苏沄贤心里也不好过,爹爹要到年后才能进京,这段时间该怎么办? “走吧,我陪你回房。”看她兴致不高,苏沄蓦叹了气,“荷姨娘,让下人把我和沄贤的膳食送到飞花院就行,别的不必麻烦了。” 苏沄贤被安排在岸芷轩不远的飞花院,荷香瞧出苏沄贤心思沉重,也就点了头。 苏沄蓦拉着沄贤走了两步,又回过来头朝苏穆延道:“爹爹,您老莫忘了之前在花厅里说过的话,纵然是您的亲儿子也不能例外。” “放心,我还没糊涂到乱点鸳鸯的地步。”苏穆延沉着脸,极为不悦道:“但倘若他们俩自己两厢情愿,你还横插一杠子,就莫怪为父和你翻脸。” “他们俩若当真有孽缘,蓦儿自然不会插手。”看看他头上似乎又多出来了些许白发,心头也有些黯然,似乎每次回相府,父亲就会较前次更苍老些,时光催人老啊…… 看向荷香,淡声道:“父亲年纪大了,就请荷姨娘凡事多上些心,少食山珍海味,清淡进补为宜,平日里多锻炼身子,闲暇时外出散散心,别总闷在府里。” “啰里啰嗦的,云深怎么受得了你的唠叨性子?”隐去眼底的那份感动,故意摆手不耐道:“走走走,赶紧回你的岸芷轩去,少来我面前碍眼。” “女儿可真去了啊?您别后悔哦?”笑着朝他扮了鬼脸,苏穆延本板着脸,但看她故意逗趣,终又是忍俊不禁的笑骂道:“快滚,真不知道云深怎么受得了你这个古怪性子。” 但看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苏穆延刹那间就恨不得啐自己一口,好端端的提那档子事干什么?见她情绪低落下来,又不知该如何劝慰,一时间自责不已。 “好了,爹爹,女儿没事。”扬了笑脸安慰他,拉着苏沄贤出了停云阁,“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操心宁王府的事。” 说罢已经远去,苏穆延看她还强颜欢笑的反过头来安慰自己,心底越发不是个滋味,宁王他怎么能忘记从前种种,转头就喜欢上个什么都不是的宫女? 一路行到飞花院,等进了院子,苏沄贤看苏沄蓦都是面色清冷不苟言笑的模样,心里头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讷讷道:“蓦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见将沄贤吓得不轻,苏沄蓦敛了冷意,陪着她进房,贴身丫环翠微早已提前赶了回来,备好了衣裳给她梳洗。 见人进了里间,苏沄蓦就在外面品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聊着天:“沄贤,闹来闹去的,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想嫁什么样的夫君?” 里间悉悉索索的声音停顿了下,才又重新响起来,苏沄贤略有失落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实乃是爹爹他太过着急,贤儿却是不急着嫁的,今次反倒连累你们跟着受累了。” “嗯?”闹了半天,沄贤她自己却不想嫁人,苏沄蓦错愕了下,方才问道:“为什么不想嫁人?女儿家多数是要嫁人生子的,甚少有人免俗。” “蓦姐姐,不是贤儿不想嫁人,而是……”问得急了,里头竟有哭声传出来,翠微心疼又气急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小姐,您又何苦再想着那贺公子?徒惹伤心罢了!” “贺公子?”听两人对话,似乎还另有隐情,苏沄蓦试探道:“可否方便说与我听?” 翠微扶着苏沄贤从里间转了出来,苏沄蓦见她换了身纯白裙衫,青丝只用玉簪松松挽在脑后,娴静中隐带着丝愁意,越发我见犹怜。 坐在椅上绞着帕子,微微哽咽道:“堂姐,实乃爹爹他现下任职的地方有世家公子非要强娶我,爹爹气急便把我先送到了京中,可是就算如此,贤儿也不想嫁人的……” 苏沄蓦点头表示明白,美色若无绝对的实力庇护,那只能是场灾难。看她半羞半恼的模样又追问道:“那贺公子又是怎么回事?心上人?” 一句心上人顿时就将苏沄贤闹了个大红脸,有些不适应她的直白,绞着手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翠微看了着急,替她回道:“公主,那贺公子是小姐的心上人不假,但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只知他是京城贺家人,旁的一无所知,您说小姐还心心念念于他,这怎么能行?” “贺家?”苏沄蓦仔细想了下朝中姓贺的官员和皇亲国戚,这倒是有些难住她了,姓贺的官员就有好几个,若是算上旁支,就真分不清到底是谁了。 “这没凭没据的全靠缘份,茫茫人海的确难寻。”苏沄蓦苦笑了下,“贤儿你倒是给堂姐出了个难题,看来只能上那些姓贺的官员家里去问问,看看可有那么个人。” “公主,小姐她手中有那贺公子的画像,”翠微早就听说相府的三小姐清贵无双,但看自家小姐谈到贺公子的事就羞得手足无措,忙伶俐的去翻箱倒柜,从箱底找出了画像。 虽然有世家公子想要强娶,但小姐成天对着贺公子的画像茶不思饭不想的,这才是最令老爷担心的地方,如果能断了她的念想,或是真找出贺公子,那都是极好的。 见翠微把自己最隐密的东西都给翻了出来,苏沄贤顿时就恼了脸,却又丝渴盼,也许堂姐能帮自己找到那朝思暮想的翩翩公子也说不定呢? 第五百零二章:贺公子 羞与恼交织在一起,苏沄贤只能拿了锦帕半掩着脸,用眼角偷偷的瞧着两人,见苏沄蓦望过来,忙又垂下头去,规规矩矩的坐好,红着脸蛋不敢看她。 苏沄蓦瞧她少女怀春的模样,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接过翠微递来的画像摊开来看,果见有浊世佳公子跃然于纸上,剑眉星目,英气勃发,看起来是极为不错的儿郎。 满意的点了头,“这般模样倒是瞧着不错,可否有将贺公子之事告之叔叔?” 见苏沄蓦并没有看轻自己之意,苏沄贤这才稍稍敛了羞色,绞着锦帕无奈道:“爹爹说我是为了逃避他安排的亲事,才故意画了这么个贺公子来敷衍他。” 想想又颇为委屈道:“贤儿都跟他解释了无数回真有贺公子此人,可他偏偏就不信。” “哦?”苏沄蓦微挑了黛眉,“我还不知道,贤儿你是怎么与这位贺公子相识的?” “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世家公子,几次在街上想要调戏于我,皆被贺公子打跑了。” 说起与贺公子之间的事,苏沄贤眉眼间便满溢着温柔,微笑回忆道:“贺公子不仅玉树临风,武功还好,更难得的还温文尔雅,谈吐之间很有涵养,遇之便让人移不开眼。” “小姐,您那是看对了眼,怎么瞧贺公子都是块香饽饽。” 翠微不失时机的插了句话进去,惹得苏沄贤顿时就满面嗔怪的瞟了她一眼,苏沄蓦笑着摆手,“那不知在翠微你眼里,贺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翠微眨着眼无辜道:“其实贺公子就和街上的男人一样,哪有小姐她说的那么神奇?” “哼,那是你不懂贺公子的好,才觉得他和普通人无异。” 苏沄贤不服气的反驳了句,方才又攥着锦帕放至心口,娇羞却坚定道:“贺公子在我心里就是天神一般的男人,这辈子若是能嫁与他,我也就无憾了。” “瞧着是个机灵的,怎么就犯傻了?”苏沄蓦略有责怪道:“情况都没弄清楚怎敢胡说?假若那贺公子有心上人怎么办?若是已经成婚生子,你甘愿为妾?” “这……”从前只想着能与贺公子双宿双飞,却从未想过他会有心上人,想到他会对着别的女人温柔说笑,泪珠儿顿时就毫无征兆的滑了下来。 捂着心口,小脸煞白,竟似快要晕倒的模样。 苏沄蓦被她突如其来的病症吓了一跳,忙替她抚背顺气,“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 说着又着急的看向翠微,“你家小姐从前可犯过此症?” “小姐身子素来康健,从未犯过类似病症?”翠微也吓得不轻,哭得眼泪横流,“小姐,您别吓奴婢啊?小姐,您到底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呀!” “翠微……”拖曳着细细的嗓音哭着唤她一声,苏沄蓦心知可能是自己的话惹起了苏沄贤的情思,不禁皱了眉,这般听风便是雨,以后如何在残酷的后院里生活下去? 只得板了脸儿虎道:“咱们苏家的女儿个个坚毅果敢,怎地你就才听了句贺公子有心上人,就哭得肝肠寸断,也不怕传出去叫旁人笑话?” “蓦姐姐,贤儿,贤儿……”哭的哽咽得接不上气来,柔肠百转,想想几个堂姐皆是了不得的人物,又想想贺公子的心上人,刹不住的眼泪依然滚滚而下。 哭声如愁思,让人心里无端便增烦忧,苏沄蓦拢了眉,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旁边盯着她哭,苏沄贤哭了几声,察觉到苏沄蓦的眼神,哽着口气尴尬看她,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见她停了声,苏沄蓦这才皱着眉头问道:“哭完了?” 被她熠熠生辉的明眸盯得心里发瘆,苏沄贤摇头,含着眼泪惴惴看她,哪敢再哭。 “你从小便是独女,不懂那些勾心斗角情有可原,但若嫁人入了后院,夫君只娶你一人也就罢了,若是碰上三妻四妾争风吃醋,谁管你哭?夫君也不愿见你成天哭丧着张脸。” 板着脸说了句,看她记到了心里,才又缓了脸色说道:“你都已十八,贺公子的年岁更不会小,极有可能已经婚配,你自己心里要有准备,别只知哭泣,让旁人看了笑话。” 一听到苏沄蓦说贺公子已经婚配,眼泪又忍不住又落下来,但看苏沄蓦又瞪眼过来,忙又使劲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哑着嗓子道:“贤儿明白,不会给苏家丢脸的。” “你自己好好琢磨,若是事实不如想像那般完美,你该怎么办。” 看她哭得两眼红红的像是只兔子,苏沄蓦也软了心肠,扬声唤来画越,将画像交到她手里,“把东西给卫杰,尽快找出此人,并将具体情况收集给我。” “奴婢明白。”画越眼带同情的看了眼苏沄贤,爱而不得,才是最痛苦的吧? 卫杰的办事速度极快,等到第二天清晨时,便候在了岸芷轩外,苏沄蓦又叫人去请了苏沄贤过来,这才当着她的面笑道:“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卫杰好了。” 苏沄贤一夜辗转难眠,思索着她说的那些话,眼底下都有些发青,听见苏沄蓦如此说,顿时就打起了精神,自己始终得不到贺公子的半点消息,堂姐竟然这么快就办妥了? 当即就满眼希冀的望向卫杰,丹唇微张了张,话到嘴边却缩了回去,羞得不敢问出口。 翠微看得替她着急,跺了跺脚,陪着笑脸问道:“卫公子,不知那贺公子家在何处,可有婚配?父母尚在?可还记得我家小姐?” 问题虽多,却都是绕着那贺公子而来,卫杰沉声笑道:“画像中的贺公子乃是兵部尚书贺明章庶出的第三子贺英,父母皆健在,至今未婚配,至于记不记得沄贤小姐,这个得要亲自问贺公子才知。” “兵部尚书庶出的第三子贺英?”苏沄蓦念叨了声,背景倒是不错,虽然是庶出,但与沄贤的家世算是相当,且未婚配,如果贺英也中意沄贤,但是桩不错的姻缘。 第五百零三章:相见 旁边的翠微早已喜笑颜开,“小姐,您听到了没?贺公子说不定真的在等您!” “呸,小蹄子休得狂言!”苏沄贤轻啐了口,娴静眉眼里的喜意怎么也掩不住,苏沄蓦看她心花怒放的模样,笑着摇摇头,“用过早膳后咱们便去尚书府瞧瞧,见见那贺公子。” 见贺公子?苏沄贤霎时就红透了脸,起身行礼,扯了翠微就飞奔出去,“蓦姐姐,贤儿先回房,等会儿再找您一同出门!” 卫杰奇怪的看她突然间跑得比用了轻功还快,不由疑惑道:“娘娘,她这是怎么了?” 苏沄蓦笑笑,“想着要见心上人,自是要好生打扮一番。” “不就是要见贺英吗,用得着如此?”卫杰不解的摇了头,原谅他不懂那些奇怪心思。 想想又道:“贺英乃是武将出身,从般若城那边回来后,平日便爱骑马上南郊走走,娘娘若是想带沄贤小姐见见他,便可南城门守着,” 苏沄蓦点头,卫杰办事她放心,想着出来两天,遂又问道:“府里情况如何?” 卫杰阴了脸色,“昨夜素问探过书房,想着您没在府里,属下便没惊动她。” “把那批古籍藏好,等我回府后咱们便放诱饵出去,来个瓮中捉鳖。”明眸轻眯了眯,素问武功不弱,肯定知道秦萧为何要找古籍,等擒了她,再仔细盘问。 “属下明白。”卫杰点了头,想起王爷交待的事,糙老爷们也不禁红了脸,暗啐了口腻歪,才板正着脸一板一眼的道:“王爷说想您了,问您何时归家。” “不是有悦晴在府里侍候着吗,他着什么急?” 苏沄蓦忍不住就飞了个白眼,怼得卫杰一窒,挠着头讪讪道:“属下也觉得王爷腻歪,不过悦晴哪比得上娘娘您?您回了相府,王爷就住书房,都不去朝露阁的。” “父皇的旨意在那里压着,他敢去试试?”明眸里涌着怒意,卫杰硬着头皮站在那里不敢再吭声,女人不好惹,娘娘明知王爷心意还怼他,这小心眼叫人扛不住啊。 看他那副有苦不敢言的憋屈样,苏沄蓦问了府里的事,又知云深对那个贺英的印象也不错,这才放了卫杰离开,小样,自己有那么可怕吗?瞧把他吓的。 苏沄蓦在岸芷轩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翠微扶着苏沄贤翩然而来,淡如水色的粉裙,挽着时下最流行的飞云髻,斜插着支玉流苏,微抿着唇带了点淡淡笑意,极为娴静淡雅。 看她盯着自己瞧,苏沄贤咬着嘴唇羞涩笑笑,鼓起勇气回望着她问道:“蓦姐姐,不知贤儿这般装束可行?” “极好。”比起外在,苏沄蓦更看重心性,见她终于有胆子询问自己的意见,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走吧,卫杰说贺公子每日会去南郊走上一趟,咱们先远远的瞧过再说。” 坐了马车到南城门时,还未到巳时。 在车里暖了秋茶,与沄贤说着闲话,交谈下来,这姑娘除了性子柔弱喜欢掉眼泪,倒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通,名符其实的才女。 若是心性能再坚强些,日后定当能独挡一面。 随意聊着闲话,等得喝上两盏茶,翠微在外边小声尖叫起来:“小姐快看,是贺公子!” 话音未落,就见车厢陡亮,苏沄贤已经极快的掀开了车帘,在探头向外望,苏沄蓦跟过去,就见不远处的大街上有白衣公子意气风发的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扬尘而来。 但看苏沄贤目不转睛的望着那白衣公子,眼中流露出痴迷之意,不用问便也知是贺英无疑了。 苏沄蓦见状轻扬了手,就见有跛腿老人忽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摔倒在路中间,而此时贺英的马也要到了老人跟前,眼看着老人就要命丧马蹄之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怒马嘶鸣,骏马被贺英勒得前蹄高扬,再狠扳马头,硬生生错开了老人,这才跳下马急奔至老人身前,蹲着身子似在和老人说着什么。 离得稍远,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但能见贺英搀扶老人的动作,见老人摆着手执意离开,又拿了碎银子给他,目送老人远去,这才上马离开,的确是品行端正的好青年。 看着贺公子出了城门,翠微这才吐了口浊气,“吓死人了,幸亏那老爷子没事。”说着又笑了起来:“贺公子真不错,不枉小姐您对他的欣赏。” “贺公子本就侠肝义胆,否则又怎么会几次救我于水火之中?” 眉眼里都蕴了笑,心上人这般作为,给她长了莫大的脸面,极是得她心意,苏沄贤说着又笑看向苏沄蓦,“不知蓦姐姐对于这番试探,可还满意?” 对于苏沄贤能猜出来是她的试探,苏沄蓦毫不奇怪,笑着点头道:“贺英品性不错,值得托付终身,你的眼光极好。” 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还得问问他和贺家人的意思,光凭咱们认定可是作不得数,等稍晚些找个机会上尚书府探探口风,若是可以,就给你们说亲。” 苏沄贤羞得垂下头,“贤儿父母未在身边,就但凭蓦姐姐作主了。” 苏沄蓦但笑不语,她既然碰上了,又能帮得上忙,自然不会推辞。 既然出了门,苏沄蓦自是要领着她在城里好生转转,等在酒楼用过午膳,又去了秋菊园赏菊,等到日头偏西之时,才有说有笑的散步回相府。 只是没想到却在大街上意外的被人拦住了。 眼见前面四五个满脸痞笑,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拦住去路,苏沄蓦霎时就皱了黛眉,看向身侧已经白了脸的苏沄贤,“你认识他们?” 苏沄贤紧咬着唇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解释,那边为首的公子哥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眼苏沄贤,“美人儿,我说怎么在般若城见不着你了,原来也是来京城了啊?” 不等苏沄贤应声,又涎笑道:“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我从般若城就缘分不浅了,没成想到京城还能偶遇,你就从我了吧?” 第五百零四章:路见不平 公子哥身后的狐朋狗友闻声顿时哄然大笑起来,还有的吹起了口哨,街边百姓见此情况,大多都埋头匆匆走了,有胆大的多看了几眼,被那群纨绔子弟瞪上几眼,也不敢再留。 胆敢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大多是有权有势之人,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惹不起。 苏沄贤恼得脸色通红,咬着唇却说不出骂人的话来,翠微恼极,上前就骂:“马德,从前在般若城你就纠缠我家小姐,现在还阴魂不散的跟到京城来,当真是个下流胚子!” “哟,你这小妞儿还是这般泼辣啊?”马姓公子哥儿见翠微出头,顿时回头冲身后的狐朋狗友一阵淫笑,“等我把那美人儿搞到手了,这泼辣妞就是你们的了!” “你!”翠微怒极,胀红着脸滞了下,才恨恨骂道:“无耻!下滚!人渣!” “哈哈,多谢夸奖!”马德根本就不在意她那不痛不痒的骂声,一众人反倒越发哈哈大笑起来,恼得苏沄贤和翠微恨极,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 跟在后边的画越听得怒火直冒,就要上前出手教训几人,苏沄蓦却拦下她,皱眉问道:“你们是哪府的公子?” 马德看看她的装束,顿时就撇嘴讥讽道:“你个已经结婚的老女人,多管什么闲事?” 苏沄蓦不喜穿金带银,平日装扮多以简单舒适为主,此刻马德见她穿着还不如苏沄贤贵气精致,只当是苏沄贤身边的下人,出口便是毫无遮拦。 苏沄贤反倒被吓了一跳,急急看向苏沄蓦,“蓦姐姐,贤儿……” “无妨,”这事与她无关,她用不着道歉,苏沄蓦截住了她的话头,淡声道:“这就是之前几次想要强娶你的世家公子?” 苏沄贤惴惴点头,马德为人骄纵跋扈,欺辱自己便也罢了,没想到还招惹蓦姐姐,当真是他自己要作死,老天爷都拦不住。 对于这种缺乏教养的孩子,父母既然不管,那她说不得就要替他们好好管教一番了。 只是没等她让画越出手,作死的马德又嘲笑起来:“原来还是美人儿的姐姐,看你长得也还有几分姿色,勉强让你陪哥几个玩玩,……” 话音未落,老大的耳刮子已经扇到了脸上,画越怒极,“再敢乱言拔了你的舌头!” “你个臭娘们,居然敢打老子?”没提防后面的画越会突然冲上前来暴怒打人,马德顿时被扇得倒退两步,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捂着脸厉声道:“兄弟们,给老子抢了她们!” 眼见老大被大,那伙子纨绔子弟自然不甘后,个个都嗷嗷叫的冲了过来,画越把三人拦在身后,就欲揍个痛快,背后却传来由远及近的怒喝声:“住手!” 怒喝声伴随着马蹄声极快的就到了面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对峙的中间地带便多了名身着白衣的年轻公子,定睛看去,正是那策马而归的贺英。 “贺公子!”翠微顿时惊喜大叫,贺英闻声偏过头来,见是苏沄贤,眼里也露了浓浓喜悦,一双颇为英气的眸子望着苏沄贤就移不开眼神了,“苏姑娘,好久不见。” 被心上人满怀欣喜的盯着,苏沄贤顿时就羞红了脸,绞着手柔柔道:“好久不见。” 温婉柔美,秀外慧中,贺英瞧得顿时就忘了眨眼,那边的马德捂着脸,见又是贺英出来搅局,老血都快怄出来,“姓贺的,又是你!” 恼怒的声音唤回了贺英的神智,羞涩的垂了下头,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马德冷怒道:“从从在般若城时你便几番强抢苏姑娘,到如今还死不悔改,今日就定叫你吃足苦头!” “老子看上的女人,还由不得你插手!”马德也不是善与之辈,仗着家族有人在朝中为官便鱼肉百姓,扬手狰狞道:“都给我上!那些个女人谁抢到便归谁!” “找死!”贺英怒喝,手里银枪绽出朵朵绚丽的花,照着不伤命的地方就狠狠扎了下去,那些纨绔子弟常年流连花酒,身子早已亏空,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才不过几招下去,马德连带那群狐朋狗友全都躺倒在地,哀嚎不已。 眼看贺英如冷面煞神,银枪斜指着自己,马德眼现惊恐,又强压着惧意怒声道:“姓贺的,你给我等着,老子不找回场子来誓不为人!” “呸,丧家犬而已,想找场子小爷随时奉陪。”贺英手腕一回,便撤回了银枪,冲着几人冷喝道:“快滚,别污了几位贵人的眼!” “哼,你给我等着,等着!”见银枪撤了回去,马德顿时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伙同狐朋狗友骂骂咧咧的仓惶而逃,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人跑远,贺英这才收回眼神,微有羞赧的看向苏沄贤,“苏姑娘,没吓着你吧?” 清亮温柔的眸子接触到他的眼神,羞得又连忙垂下了头去,微摇了摇头。 苏沄蓦看看两人都是情窦初开互有情意的羞涩模样,明眸里泛起暖暖的笑,想当初自己接近云深时,遇上情事也这般羞涩纯真,一晃眼,成婚都已经好几年了。 抛开往事,但看天色尚早,略带了丝忧意说道:“贤儿性情温柔,刚刚定是被那马德吓得不轻,不知贺公子可否方便让咱们去你府上歇歇,派人去相府来接咱们?” “相府?”贺英惊了下,他同样不知苏沄贤的身份,“不知苏小姐是相爷的?……” “远房伯父,”苏沄贤倒没有要刻意攀亲的意思,该是怎么便是怎样,略有忸怩道:“贤儿父亲调职京中,年后尚才能进京,便先暂停伯父家中。” “原来是这样,”贺英微笑,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衣着朴素的苏沄蓦身上,拍着胸膛豪气道:“走,我带你们去我家,认认路,有后苏姑娘你有什么事,都可上府里来找我。” “贤儿先谢过公子。”苏沄贤眉眼里都溢着喜意,苏沄蓦看得摇头失笑,见贺英牵了马与自己等人踽踽而行,心中又多了好感,微笑道:“贺公子年少有为,不知可有订亲?” 第五百零五章:杜姨娘 “这……”被问及私密问题,贺英不由得看向了苏沄贤,“这位是?” “爱多管闲事的姐姐。”既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苏沄蓦也乐得自在,笑着朝苏沄贤眨眨眼,看她红透了脸,这才又看向贺英,“贺公子,你觉得咱们家沄贤怎么样?” 贺英红着脸,不敢对上她戏谑的眼神,这姐姐也当真什么话都敢问,谁能招架的住? 苏沄蓦看他满脸难为情,黛眉一蹙,故意叹气道:“唉,看来咱们家沄贤还入不了贺公子你的眼,姐姐我本还想给你们撮合撮合,如今看来只能把沄贤嫁给旁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话音才落,贺英就已经急得叫了起来,苏沄蓦看他焦急的模样,又故意眨眼不解道:“你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哪个意思?” “我,我……”但看心爱的姑娘也眨着清亮温柔的眸子看了过来,贺英硬生生的急红了脸,却又憋不出半句话来,抓耳挠腮的让人看着都替他着急。 苏沄蓦见他嘴如蚌壳,抓起苏沄贤的手就往回走,眼看都走了两步,贺英急得窜到两人身前拦住去路,闭着眼睛大声道:“在下贺英,一直钟情沄贤姑娘,还请姐姐成全!” “看看,明明就郎有情妾有意的,早在般若城就该互订终身,何必苦等到现在?” 苏沄蓦笑看着两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牵着苏沄贤的手又向着贺府而去,“贺公子,我与沄贤去贺府小坐,但你与沄贤之事先不可说破,明白吗?” 贺英明显不懂她的安排,满脸不解道:“这又是为何?我已二十余三,父母若是知道我得了如花美眷,肯定会很高兴。” “高不高兴,得见过你父母之后再说。”苏沄蓦面色沉静,既然管了沄贤的婚事,那就得确保她以后会幸福,否则他日若是不幸,自己也良心难安。 想想又道:“你可以隐晦提及,但切不可说破你们私下互有情意之事。” 虽然不解,贺英还是应了下来,“既然姐姐如此嘱咐了,那我只隐晦提及便是。” 尚书府修建得堂皇大气,眼见素来清心寡欲的三公子出去一趟,便领了好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回来,下人们纷纷驻足观望,有机灵的早就去了倚风楼禀报。 还没等到贺英领着众女到他所居住的寒月轩,倚风楼那边就来了消息,让他带着客人速去倚风楼,不得推辞拖延。 贺英只得无奈的说明了情况,苏沄蓦笑笑,表示并不在意,“既然你母亲想见咱们,那就去倚风楼也成,贺公子别忘了我先前交待的事就成。” “贺英记在心里头的,姐姐放心。”但见这姐姐虽然话风有时候让人接不住,但性子还是极好的,贺英也放宽了心思,笑着领了众人去倚风楼。 一路蜿蜒曲折的经过好几座院落,才到靠里边些的倚风楼,虽然位置瞧着好像稍偏了些,但从之前经过的院子来看,倚风楼显然经过精心布置,较其他院落高出几个档次。 就连正室所居的明珠阁,远远看去,精巧程度都都不及倚风楼。看来贺英的娘虽然不是正室,但在尚书府内还是极受宠爱的,风头甚至盖过了尚书夫人。 苏沄蓦心中就对贺英的娘亲莫名的多了几分好奇,一路行进厅里,就见上首坐了位端庄沉静的中年美妇,虽经岁月风霜侵蚀,但依旧风韵犹存,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位大美人。 领路的小丫头恭敬的福身行礼,“杜姨娘,公子来了。” 杜姨娘这才微点了头,看着小丫头退出厅里,才望着贺英说道:“不介绍下你的朋友?” 贺英似乎有些惧怕母亲,规规矩矩的道:“母亲,这几位姑娘刚刚在街上时被混混欺辱,儿子出手救了下来,便先领回了府,已经派人去她们府上叫人来接走。” “哦?”杜姨娘锐利的眼神在几女身上溜溜转,但看几女皆是微垂着头,不大看得清容貌,便把眼神落在了衣着华贵的苏沄贤身上,淡声道:“你是哪家女眷?” 初次见贺英的母亲,苏沄贤心里自是紧张无比,拧着锦帕偷偷瞄了眼贺英,但看贺英朝自己微点了点头,这才壮了胆气,温柔细致道:“小女子乃般若城苏守备之女,因父调职京中,便先行回京,暂住亲戚府里。” 虽然声音有点儿发颤,但却温柔有礼,贺英听得极为满意,杜姨娘却皱了眉,般若城守备?不过区区五品官之女,瞧她的模样,竟还似对英儿有意思? 但看两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杜姨娘微沉了脸色,“苏姑娘,你既被英儿救下,那便在尚书府里好生歇歇。但男女有别,英儿,回寒月轩去,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面色冷肃,说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苏沄贤冰雪聪明,当即就听出了杜姨娘的意思,霎时就红了眼眶,颇为难堪的站在那里。 贺英没料到母亲不止毫无欣喜,更为过份的当面羞辱心上人,但看苏沄贤胀红着脸泫然欲泣,不由硬声道:“母亲,苏姑娘温婉秀气,儿子愿意与她亲近,您又何要阻拦?” “混帐!”眼见平时极为孝顺的儿子居然为了个才见面的女人顶撞自己,杜姨娘越发着恼,重重拍了下茶几,怒道:“为娘平时教你的东西都忘了?马上回寒月轩闭门思过!” “母亲!”贺英气红了眼眶,同样不明白平日通情达理的母亲为何就要阻止自己和沄贤相恋?想到在般若城时几次与沄贤错过,如今好不容易又在京城相见,顿时就忍不住悲愤道:“儿子对苏姑娘一见倾心,还请母亲成全!” “不可能!”杜姨娘挥手就摔了茶盏,咬牙极怒道:“母亲早已给你安排了正妻人选,你的婚事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贺英顿足,面红耳赤的极力争辩:“母亲就是给儿子选了个天仙,儿子也不愿意娶她!” 第五百零六章:何为孝顺 “你,你当真是要气死我是吧?!” 居然为了个女人当众反驳自己的意见,杜姨娘也气得眼眶红了起来,般若城,她想起来了,之前英儿有段时间在般若城历练,肯定就是这姓苏的女子趁机迷惑了他。 狐媚子,居然敢暗夺她的儿子,她和她没完! 见母亲被自己气得心口犯疼,贺英难过的别开了头,长这么大也就今日和母亲大声说过话,心里头也不好受。别过头去闷闷道:“儿子只是说出心里话,哪里敢气您?” “在说什么?什么气不气的?”有沧桑沉稳的男声从厅外传来,贺英正了正身形,才低低的唤了声:“父亲。” “英儿好本事,在外找个了守备之女,信誓旦旦的要娶人家。”杜姨娘拿了锦帕抹着眼泪,微带着泣意道:“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妾身这心里,心里……” 哽咽了两声便说不下去了,贺明章看她伤心哭泣的模样,手扬在半空中似想要安慰她,又默默的收了回去,转而怒瞪着贺英:“混帐!你的婚事你母亲自有安排,容不得你胡来!” “儿子只想娶自己喜欢的姑娘,不需要被安排!”见多了大家族中那些貌合神离的夫妻,贺英自是不想步后尘,黑着脸反驳了句,惹得贺明章又是一个茶盏飞了过来,“孽障!” 两盏茶都被摔了,很快就有小丫环又奉茶上来,却是先给了杜姨娘,再递给贺明章,苏沄蓦看得奇怪,古代男尊女卑的思想极为严重,这杜姨娘的地位竟然在贺明章之上? 看贺明章对杜姨娘的态度中隐约还带着丝敬畏,苏沄蓦暗记在了心,见贺英还想与贺明章争执,当即轻声道:“贺公子,你是孝顺之人,咱们就不让你为难了。” 说着抬起了脸儿,明艳动人的玉颊上含着丝淡笑,贺明章自是见过她,顿时就惊得跳了起来,打翻了手边的茶盏也不知晓,满脸惊愕道:“公主,您怎么在这里?” “尚书大人生了个侠肝义胆的好儿子,本宫就随着贺公子来瞧瞧尚书府的家风。” 明眸微眯,淡笑瞧了眼额上沁出冷汗的贺明章,也无意解释。 说罢拉着苏沄贤的手就往外走:“贺公子,感谢你的出手相助,我先带贤儿回府。至于其他,等你什么时候说服了你的父母,再来找我们。” 苏沄蓦拉着苏沄贤往外走,翠微和画越自是麻利的跟了上去,贺英被那声公主惊得没回神来,等从震惊中清醒,只余满室幽香,佳人也不见踪影。 当即就恨恨顿了足:“父亲,母亲,为何你们从来没提起过儿子的婚事?如今儿子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姑娘,不会再接受你们的安排!” “此事容不得你胡来。”贺明章板着脸斥了句,随即又冷道:“你怎么和镇国公主扯上关系的?不是早告诉过你,不许和那些皇亲国戚来往?” “她只说是沄贤的姐姐,又衣着朴素,谁知道她是镇国公主?”他自己还被吓了一跳,当时只觉着沄贤的姐姐容颜极美,谁能想到其他? 杜姨娘青着脸,搞了半天她还没弄清主次,咬牙恼声道:“苏姓守备之女,暂住亲戚府里,她们倒是极会编说词啊?英儿,她们是不是早就盯上了你?” 贺英只觉和她有理都说不清,无力道:“母亲,我与沄贤从前的确是在般若城见过几次面,今日却是偶遇,况且沄贤心地善良,人又温柔,怎么可能是您想的那般下作?” “混帐,你到现在还敢替她们辩驳?”杜姨娘板着脸骂了句,随即又满心烦躁的挥了手,“回寒月轩好好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随意出府!” “母亲!”贺英哪里肯依,两道英气的眉已经拧成了一团,杜姨娘哪管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两眼一瞪,厉声道:“还不快去?!” 有机灵的小厮过来劝慰,拉着他出了倚风楼,见人走远,杜姨娘这才阴沉着脸朝贺明章说道:“老爷,您赶紧传信于他,英儿的事,不容差错。” “我明白,你且安心吧。”贺明章点头,看她眉眼里蕴着忧愁,有心想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得沉沉的叹了气,起身离开。 那边苏沄蓦拉着苏沄贤出了尚书府,相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在外,才进车厢,苏沄贤就忍不住哭出了声,削瘦的香肩微微耸动,呜呜咽咽的,叫人听了心里难过。 “沄贤,你也别太难过,早些知道贺家父母反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见她哭得伤心,苏沄蓦叹着气抱住了她肩膀,倒是苏沄贤被她安慰的哭得一滞,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看她:“蓦姐姐,你不骂我没出息了吗?” “傻丫头,谁都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关键是看在什么情况下哭,哭过之后又能否坚强的站起来。”失笑的摇摇头,抱着她轻言道:“贺英的确不错,但他首先是个孝顺的儿子,其次才是你心心念念的贺公子,你们俩之间趁早断了今想也好。” 翠微听的心酸,忍着眼泪问道:“公主,难道孝顺也是种过错?” “百善孝为先,孝顺当然没错。”悠悠叹了声,苏沄蓦才又说道:“但落在感情之上,孝顺就极易出问题,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心爱之人,你让贺英如何抉择?” 顿了顿又道:“若是勉强嫁进尚书府,日后难免与婆母意见相左,届时沄贤你怎么办?” 一席话说的车内众女都沉默下来,苏沄贤也止住了哭泣,半晌才幽声道:“蓦姐姐,贤儿与贺公子,是不是这辈子都已经再有缘无分?” “是也不是,”苏沄蓦摇摇头,“但看贺英他自己如何抉择吧,孝顺值得赞美,但愚孝却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他能分得清什么是真正的孝顺,也许还会有机会。” 能嫁给心爱之人确实很件美好的事情,但因常年累月的鸡毛蒜皮而心灰意冷,磨灭了当初的那份美好却很恐怖…… 第五百零七章:下堂妇 送了沄贤回相府,叮嘱翠微好生照顾苏沄贤,有事便往宁王府递信,苏沄蓦便回了宁王府,府里头还有几个居心叵测的人在,也不能掉以轻心。 回到王府时才刚入夜,进了前院,但看静悄悄的没个响动,苏沄蓦不禁有些诧异,往常这个时候云深应该在膳厅用餐,这会儿却不见人影,跑哪里去了? 一路寻了书房和引凤楼,照样不见他,明眸里顿时闪过冷意,莫非在朝露阁? 板着脸抬脚就往朝露阁走,跟在她身后的卫杰苦了脸,王爷啊王爷,娘娘去相府几天您都不去朝露阁,偏巧娘娘回来您就去了那边,您老自求多福吧! 朝露阁里,悦晴满脸笑意的慕云深斟酒布菜,“王爷,您这段时间晚晚忙至深夜才眠,人都累瘦了许多,晴儿瞧着都心疼。” 说着就挟了块脆骨放至他碗里,笑眯眯的道:“晴儿特意下厨房为您做的,您尝尝味道如何?” 看她满面殷勤笑意,慕云深只得尝了口脆骨,便又放了下来,清冷俊美的容颜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淡漠的点了头,“还不错。” 表情冷漠得像是对待陌生人,悦晴心里窒了下,又强笑道:“王妃娘娘这几天都没在府里,您身边也没个人侍候,不如今晚就宿在朝露阁,晴儿服侍您梳洗,如何?” “悦晴,别忘了父皇的圣旨,逼我把你送出府去。”慕云深闻声沉了脸,深邃明亮的眸里含了丝难过,“府里四处都是眼线,八年之期,难道你想毁于一旦?” “王爷,是晴儿不好,您别生气难过。”看他神色中隐着忧伤,悦晴慌得摇了头,隐有哽咽道:“以后晴儿再不提此事,只求能长伴王爷左右,便心满意足了。” 素心看两人在那里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的样,心底嗤笑了声,才小心说道:“王爷,姑娘,其实只要有了小世子,圣上又怎么忍心责罚你们?” “素心,不得胡言!”悦晴唯恐慕云深生气,急急就斥了过去,慕云深斜瞟了她一眼,冷冷道:“不得胡乱撺掇你家姑娘做蠢事,否则本王饶不了你。” “奴婢知错,不敢再妄言。”素心垂着头惶惶的说了句,院里忽而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宁王爷当真好兴致,趁着本宫不在就和悦晴姑娘风花雪月呢?” “蓦儿?!”眼中惊喜顿现,本想迎上前去,但见屋里几女皆在盯着自己,只得强压下满心的欢喜,板着脸沉声道:“怎么就回王府了,不在相府里多住几日?” 声音听似隐有沉怒,不喜她突然回来,向来默不作声的素问却是微眯了眼,眼中有精光闪过,相比宁王许给悦晴那份遥遥无期的誓言,此刻佯装怒意的宁王才是最真。 也许苏沄蓦在他心底的位置从来没有变过,只是他们俩连手麻痹了所有人而已。 想到这个可能,哪里还站得住脚?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悄悄的溜出了屋子。 自有人暗中跟上她的行踪,苏沄蓦直坐在他对面,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啧啧有声道:“看来悦晴姑娘就是大方,我才回相府几日,这王府里的伙食可就高了好几个等级啊?” 悦晴进宁王府这么久,也知道府里平常吃食并不奢侈,垂了头说道:“只是看着王爷这阵子甚是忙碌,身子都清减了些,这才特意备了些有营养的饮食给王爷补补身子。” “哦,原来是美人心意啊?”故意拖长了声调,挟了筷子嫩白鲜香的鱼肉放至慕云深碗里,似笑非笑道:“这可是人家悦晴姑娘精心准备的爱心晚膳,宁王你也不多尝尝?” “蓦儿……”无奈的低唤了声,这坏丫头,非得要这么戳他吗? 旁边的素心早就忍不下去了,板脸不悦道:“只不过是顿晚膳而已,也的确是我家姑娘花了大心思才做成的,王妃娘娘不吃也就罢了,何必如此阴阳怪气的讽刺人?” “主子说话,哪有奴婢插嘴的份?”明眸看向悦晴,沉脸厉声道:“悦晴姑娘如果管教不好下人,那本宫说不得就要替你出手管教管教,打出府去。” 一言不合就要打出府,悦晴恼极了她的蛮横霸道,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赔上笑脸,狠狠瞪了眼素心,“王妃娘娘消气,回头晴儿就好生管教,让她不敢再犯错。” “哼,看在王爷疼宠你的份上,本宫就给你这个面子,不予计较。”苏沄蓦冷哼了声,说着又瞪了眼慕云深,“要是下回再犯,本宫就命人直接将她丢出府,谁求情都不管用。” “晴儿明白,不会再有下次。”忍着满心愤恨憋屈的点头认错,苏沄蓦,你现今羞辱于我的,等日后我要十倍奉还于你! 苏沄蓦闹腾了阵,见悦晴已经伏低做小,没了刚才的那份得意,这才起身拉着慕云深的衣袖,“走,回引凤楼,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慕云深自是求之而不得,麻溜的就跟着她起了身,哪料身侧的悦晴也扯住了另一只衣袖,带着委屈的泪花望他,“王爷,晴儿准备了许久的饭菜,您都不尝尝再走?” “王妃有事找我相商,你自己吃吧。”毫不留情的抽出衣袖,还作势掸了几下,心底越发厌恶起这个游戏来,当初怎么就会脑子进水,选择接这个女人进府? 看他与苏沄蓦相携离开,夜风里似还隐隐传来两人的笑声,悦晴恼得顿时就掀了桌子,任由满桌的山珍海味都摔落在地,从齿缝里狠狠逼出了三个字:“苏!沄!蓦!” 但看悦晴气得不轻,素心同仇敌忾道:“姑娘,那苏沄蓦确实可气,奴婢瞧着就是她在从中作祟,才让得王爷与您日渐疏远。” “哼,那个贱人,她除了仗着公主的名号作威作福,还会什么?”悦晴恨得咬牙切齿,“王爷与我才是真爱,就算她从中作梗,也改变不了她即将成为下堂妇的事实!” 第五百零八章:毒誓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宁王若是休了苏沄蓦,那便是自断臂膀。素心笑得隐晦,小心试探道:“姑娘,这是王爷与您说的?” “你蠢啊,难道看不出王爷想要宠我又极力容忍苏沄蓦的态度?”悦晴瞪了她一眼,玉妃娘娘怎么派了这么个蠢货来跟着自己? 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透,怎么在苏沄蓦眼皮子底下生存? 素心被她骂得讪讪的垂了头,心底则是腹诽不已,究竟是谁蠢,以为宁王会封她当王妃?也不撒泡尿照照她自己,给她个王妃位置,她有脸当吗? 又在那里做白日梦,还害得自己跟着瞎高兴一声。 眼珠几转,又小声说道:“姑娘,苏沄蓦欺人太甚,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咱们得想办法压压她的威风,叫她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哦?”这话倒是让人极感兴趣,悦晴挑眉看她,“说说,你有什么好点子?” “姑娘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宫里那些妃子勾心斗角的事情想必看得不比奴婢少,”素心笑笑,把问题留给她自己琢磨,“玉妃娘娘不是给了金银吗,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不愧是在娘娘身边侍候过的大宫女,这脑子就是转的快。” 扬着嘴角夸了句,这阵子苏沄蓦不在府里,她的心思全都用在怎么勾引宁王去了,倒忘了那茬事,如今想起来,也确实到了该把那些金银用在刀刃上的时候了。 素心听她前贬后夸,趁她不注意,鄙夷的撇了撇嘴,无声的吐了两个字,蠢货。 想与苏沄蓦比美貌,勾引宁王,也不瞧瞧她是哪根葱? 苏沄蓦与慕云深回到引凤楼,卫杰已经拎了鸽子等在厅里,见两人进来,就把拆下来的小竹筒递给了苏沄蓦,“素问趁你们还在朝露阁时放的鸽子,不知是发现了什么。” 苏沄蓦拆开来看,就见上面寥寥写着,宁王与公主假闹翻,可否提前行动? “素问平时默不作声的,这眼光倒是极毒。”苏沄蓦扫了两眼,顺手将纸条递给了云深,“难怪说咳嗽与爱是掩藏不住的,你看看,露馅了吧?” “我心本就只有你,她们到现在才发现,也着实太蠢了些。”慕云深笑眯眯的接受了她别样的夸奖,又扬扬手里的纸条,“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闹腾够了,该是时候结束了。”苏沄蓦微眯了眼,忽而又看向他,“你不会舍不得吧?” “天地良心,我早已为自己的糊涂自责不下千万遍了。”俊美沉静的面容上涌起坚定,竖指朗声对天发誓道:“我慕云深若是敢对不住苏沄蓦,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旁边的卫杰被听得暗翻白眼,秀恩爱也不顾忌下单身人士的感受? 但看蓦儿听得笑嘻嘻的并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慕云深发完誓就苦脸看她:“蓦儿,你怎么没像戏曲里的那些官家小姐,不等我说完便捂我的嘴,害怕我发毒誓?” “你发毒誓,我怕什么?”苏沄蓦斜眼瞟他,淡笑道:“若是心里有鬼,正好让雷劈了,大家都省心。若是没鬼,你怕什么?你都不怕,我就更加不怕了。” “好像很有道理啊?”慕云深看了眼同样听得云里雾里的卫杰,话糙理不糙? 其实仔细想想也就是这么回事,戏曲里的那些小姐们太傻,情郎发个毒誓还生怕会应验,要娇羞的捂上一捂,好像这样才会显得更爱情郎。 可你倒是心疼他会应验毒誓,却不想想他若不负你,又何至于应验? 既然他都敢负你了,你还心疼他会不会被雷劈死?当真拎不清。 还是他的蓦儿好,爱憎分明,爽快利落。 卫杰瞧他两人眉来眼去的在自己面前秀恩爱,不由得就轻咳了声,看王爷不悦的瞪自己,苦着脸扬扬手里的鸽子,“两位主子,咱们是把它清蒸还是红烧?或者干脆炖汤?” “拿它去引老鳖。”苏沄蓦正了脸色,明眸闪过精光,“叫人仿了秦萧笔迹,让素问提前行动,咱们等着瓮中捉鳖即可。” 慕云深挑眉看她:“那就是把鸽子汤改成老鳖汤?” 苏沄蓦点头,忽又捂着肚子嗔怪看他,“急着回府都没用晚膳,你们俩还在这里这汤那汤的,存心勾引我肚子里的馋虫啊?” “怎么不早说?”听她还没用膳,慕云深顿时就急了,“雪莺,快去叫人送晚膳过来!” 雪莺在厅外应声,卫杰也拎着鸽子走了,等到雪莺赶到厨房时,就见素心也在厨房里。 厨娘张婶看见雪莺过来,顿时堆笑迎上前去:“雪莺姑娘,可是娘娘要用晚膳?” 雪莺笑着点头,“娘娘和王爷皆未用膳,麻烦张婶你尽快送桌膳食去引凤楼。” 娘娘素来对下人和善,她和画越身为娘娘身边的大丫鬟,自也是习惯了以礼待人,大家都一视同仁,并未有丝毫看轻之处。 张婶见是娘娘和王爷要用膳,自是搁下了手头事,让帮厨接走手里的活,自己则忙着给引凤楼准备膳食,别饿着了两位主子。 府里就张婶的厨艺最好,素心来的早,就让张婶给张罗着给朝露阁弄膳食,没想到雪莺一来就霸占了张婶,顿时就愤怒道:“张婶,明明是我先来的,凭什么要先给她弄?” “素心姑娘,这……”张婶只是厨娘,哪懂她们之间的恩怨?顿时就顿住了手,尴尬的望着雪莺,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先来的没错,但尊卑懂吧?”雪莺冷笑,“还有,宁王府崇尚简朴节约,朝露阁备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你家悦晴姑娘不好好享用,还命你跑来厨房干什么?” 素心脸一滞,总不能说是悦晴气急掀了桌子吧?心里暗恼,嘴上却不饶人,“我家姑娘想吃素菜喝喝清汤不行吗?你们娘娘是人,难道我家姑娘就不是人了?” “怎么,还想把悦晴姑娘与我家娘娘相提并论?”雪莺上下看了她一眼,嗤笑道:“谁给你们的胆气?也不嫌害臊!” 第五百零九章:拉拢 雪莺奉命去厨房,却碰上素心也在那里,两人各为其主,自是少不得吵上一番。 雪莺素来心思灵巧,素心也是极为机灵,谁也不服气谁,奈何主子的身份决定两人之间的地位,雪莺早就对横插进王府的悦晴不满,逮着机会又怎么会轻饶了素心? 眼看素心竟敢拿悦晴与娘娘相比,顿时就嘲讽道:“试问你家姑娘才与貌哪样比得过我家娘娘?还敢口出狂言,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雪莺姑娘这两片小嘴唇可是堪比刀子,割得人生疼呢,” 久等不来素心,悦晴已经自己找了过来,在门外才听了两句,就已听不下去,可想到以后,又不得不压下满心怒气,现身微笑道:“不知雪莺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对于和娘娘作对的人,雪莺也没了那份客气,眼神不善道:“你找我有事?” “雪莺姑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对你没有恶意的。”悦晴轻言了句,转身就往院里行去,厨房里人多嘴杂,她可不想把话被人听了去,徒惹事端。 雪莺眯眼,悦晴突然示好,这是想要拉拢自己?正要多琢磨下她的意思,旁边的素心已经冷着脸没好气的道:“我家姑娘约你那是看得起你,还不赶紧走?” “哟,说得好像我还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雪莺恼得瞪了眼素心,脚下却还是跟着素心去了院里,她倒要看看,悦晴还想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悦晴见她出来,心里狠狠唾弃了句,也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贱人,还敢骂自己? 面上却是扬着浅浅笑意,“雪莺姑娘,我知你时间也不充裕,就长话短说,只要你肯将苏沄蓦的消息暗中传给我,我绝少不了你的好处,怎么样?” “把娘娘的消息卖给你?”雪莺敛去警惕,疑惑看她,“娘娘与寻常人无异,每日里也就是吃喝拉撒,看看书种种花,你要这些消息干什么?” “这些自然是没用处,”看她装不懂,悦晴暗恼,却还是微笑着仔细解释道:“除开日常生活之事,但凡苏沄蓦与王爷说的点滴,你都可告诉于我。” “他们俩在一起时也就是打情骂俏,要不就是谁也不说话,各干各的事,你听来干什么?”雪莺说完,又恍然大悟的看她,“哦,我知道了,你居然有听墙根的癖好!” 但看雪莺那副探得了惊天大秘的震惊表情,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八卦,想到明天王府就会传遍自己爱听墙根的事,悦晴就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还以为苏沄蓦身边的人个个都精得像猴,谁能告诉她这头猪是怎么回事? 悦晴颇有些气急败坏,又不好明说,银牙暗咬,板着脸道:“王爷与王妃打情骂俏,也只不过是装模作样哄哄她而已,难道你看不清王爷其实已经极度厌恶王妃?” “还有这等事?”雪莺这下是真弄不懂悦晴的思维逻辑了,自己成天陪着他们俩,怎么没看出来王爷厌恶娘娘?倒是娘娘经常嫌弃王爷在她身边黏糊才是真的。 “你这是当局者迷,自然会被表象迷惑,看不清本质。” 见雪莺似乎怀疑起苏沄蓦与宁王的关系,悦晴趁热打铁的笑道:“你想想,要是王爷废了王妃,那我便是王府唯一的女主子,你现在投靠于我,就是弃暗投明,懂吗?” “你是说,王爷放着国色天香权谋无双的王妃不爱,却爱上了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宫女?”扑哧一声,雪莺笑得直不起腰来,“悦晴姑娘,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玩?” “谁在逗你玩?”素心板了脸,虽然她也不信悦晴嘴里的那套荒谬说辞,但该帮腔的还是得帮腔,不悦道:“谁规定王爷就不能爱上宫女?爱情这种事哪有道理可言?” “爱情确实是不讲道理,但你们俩确定你们脑子没病,还是觉得宁王脑子有病?”雪莺笑得满脸皆是嘲弄,“王爷只不过是尝鲜而已,你还想着天长地久,做梦!” “哼,我看你是见你家主子失宠,在这里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素心冷着脸,极力的帮悦晴把脸面圆回来,“别怪我家姑娘没给过你机会,再问一遍,弃暗投明,把他们俩谈的重要事情告诉我家姑娘即可,干,还是不干?” “干怎么样,不干又怎么样?”看两人在那里不知天高地厚的胡编乱造,雪莺听张婶已经在厨房里喊她,冲着两人露齿一笑,亮出寒森森的小白牙,“我可告诉你们俩,别想着在王府里作妖,老实做人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否则定饶不了你们!” 说罢就扬长而去,这两个女人居然还想收买自己,怕是还没睡就已经在做梦了吧! 素心反应过来,恼得牙齿咬得咯吱响,拧着手帕恨极了雪莺,“姑娘,这丫鬟居然一直在耍咱们,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这个蠢货,既然她想陪着苏沄蓦一起下黄泉,那咱们迟早都要成全了她。”悦晴黑沉着脸,转身就往回走,不识相的蠢货,有她哭的时候。 素心看她吃瘪,心里有些担忧娘娘的任务,却又有丝莫名的快慰,哼,不过是个下等宫女而已,要什么没什么,凭什么能爬到她们头上去? 见张婶已经在准备朝露阁的膳食,不禁扬声道:“姑娘,饭菜好了,您等等奴婢!”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暗夜里传来怒吼,随着声音远去,院里又恢复了平静。 素心见张婶已经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进了托盘里,不禁咽了咽口水,从午后开始忙活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上一口,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不吃,正好自己吃。 而那边雪莺回了引凤楼便将悦晴的事告诉了苏沄蓦,苏沄蓦听得摇头失笑,“你这装疯卖傻的,可把她两人气得不轻吧?” “谁叫她们还敢打主意打到娘娘您身上来?”雪莺扬了扬拳头,“若是会武功,奴婢早就两大耳刮子扇得她们找不着北了,看她们还敢不敢起歪心思。” 第五百一十章:落仙尘 “你可别与她们动手,否则好赖都是你的不是。”苏沄蓦摇头止住了她的心思,“悦晴既然把心思动到了我身边的人身上,想来还有后招,你多注意着些。” 雪莺有些丧气的垂了头,“娘娘,放她们在府里简直就是祸害,何时才能送出去?” “这个得看咱们宁王爷的心意了。”苏沄蓦笑容浅淡的看向云深,他觉得合适了,那她马上就可以送悦晴那伙子人回老家,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放心,她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深邃明亮的眸里蕴了冷意,等素问这边的结果出来,悦晴那伙人留在府里的意义便也不大,是走是留,全凭蓦儿高兴。 素问那边也等的心焦,仔细在府里观察了两天,越加发现并不如悦晴所说那般,宁王爱她爱到了骨子里,甚至不惜与帝王对抗,许下八年之期。 回过头来想想,所谓八年,也不过就是拿悦晴当挡箭牌,想借此断了那些有心人的心思而已,好让他与苏沄蓦继续在王府里逍遥快活。 心里暗恼,冷眼旁观悦晴还在那里做白日梦,寻思着怎么与苏沄蓦作对,也不掂掂她自己的斤两,根本就不是同等级的斗智,人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好吗?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三天后的傍晚盼到了回信,看着白纸上熟悉的字迹写着个大大的准字,甚至最后收尾还有些微微上扬,显然主子也是心头激荡,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顺手将纸条揉成团塞进嘴里嚼了,转身进了房,她得好好准备一番,等到拿了东西,就远离宁王府,远离悦晴这帮蠢货,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见。 这一幕落在远远观察的卫杰眼里,顿时就被雷得外焦里嫩,满脸错愕的看向身旁的煦沐寻求心里安慰,“她就这么把纸给嚼了?” “不嚼了难道还留下来做证据?”煦沐无奈的看了眼卫杰,他是暗堂老大好吗,对这种事应该习以为常才对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搞得我好像很白痴似的。”卫杰不满的瞪他,“除非紧急情况,通常都是烧了了事,谁能想到这女人好端端的还要吃纸?” “这也就间接说明,素问的心计很深,做事不留任何把柄。” 煦沐沉着脸分析道:“方才她仔细研究了纸条上的字,幸亏咱们这几天花大功夫将秦萧的笔迹模仿得九成九相似,否则纸条到她手中就穿帮了。” “还是娘娘心细,凡事都能想的细致周全。” 对于运筹帷幄的苏沄蓦,卫杰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素问如此熟悉秦萧的笔迹,也说明她知道的秘密也极多,走,赶紧去禀报娘娘。” 初冬的夜无月,天地一片黑沉,唯有寒风呼啸而过,清冷萧瑟。 更鼓已响了两遍,整座王府笼罩在黑夜里,寂静安宁。 有黑影行动迅速的在府里飘过,带起丝格格不入的气息。 黑影一路摸至书房所在的院落,此前早已摸过底,并无人把守,虽然如此,依旧是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确定没有声息后,方才放轻脚步,向着书房靠近。 侧耳细听,书房里同样静谧,看来宁王今晚又宿在了引凤楼,并未在书房歇息。 眼里闪过丝嘲弄,也只有朝露阁里的那个蠢货,才会认为宁王为了她守身如玉吧? 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闪身进去,只留了条小缝以防万一。随即便极快的在书房里游走了圈,果见中间那排书架上摆着主子交待过的那些古籍,顿时就面露喜色。 找到主子交待的那本落仙尘揣进怀里,听着院外并无动静,嘴角抑制不住的扬了上来,宁王府又如何,还不是任由自己进出? 扬着得意的笑容,揣着落仙尘信步踏出了房,还心情大好的关上门,站在廊下呼吸了口宁王府的气息,任务已经完成,也该是时候和这里说再见了。 只是才等踏出廊下,就听院外响起窸窣声,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还不及做出反应,就见院墙上立满了人,个个鸦雀无声的望着自己。 慕云深与苏沄蓦自院门口踱了进来,黑夜里的素问顿时就白了脸,“你们设计擒我?” “你若不偷鸡摸狗,自是没有人擒你。”苏沄蓦淡声回了句,朝卫杰打了眼色,卫杰也不多话,上前就要捉拿素问,而与此时同时,慕云深手指轻弹,便有银针激射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素问见被人围住,自知难活,想也不想的便要吞毒而亡,只是没来得及等她动作,银针已至身前扎进穴道,立即就动弹不得。 见她身体骤然僵硬下来,卫杰也顿住了脚步,捉拿她不过是幌子而已,目的就是要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无法察觉银针的存在,从而阻止她吞毒。 有了前几次被暗杀的经验,众人自是不敢让素问暴露在外面,扛着人匆匆去了地牢,而院里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点住穴道,又找出嘴里和指甲里的毒药,确定她无法服毒之后,苏沄蓦又唤来画越,将粒幻心丹递给卫杰,“去,把这个东西给她服下。” 素问眼带恨意的看着卫杰拿了晶莹的丹丸靠过来,却又无法动弹,只能怨毒的看着苏沄蓦,苏沄蓦也不在意,坐在椅上闲闲道:“我这个药丸仅剩三颗,也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当然,它也不会毒死你,只是会叫你说实话而已。” 不说还好,一说素问越发怨恨的瞧她,如果说实话与去死选择,那她宁愿去死。 只是此刻死已经成了奢望,卫杰拿着幻心丹毫不犹豫的塞进她嘴里,便退开了身,静待药效发作。 慕云深听她提及幻心丹仅剩下三颗,不由皱了眉,难怪前几次蓦儿都舍不得拿它出来,这等好东西,用了可就没了。 不过想到那座温泉池,又沉声道:“明儿我派人去山庄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出幻心草?” 第五百一十一章:藏宝图 “这种灵草,可遇而不求。”苏沄蓦摇了摇头,“前阵子我已经派人去过,根本没有。” 想想也是,若幻心草遍地皆是,蓦儿早就拿它当糖豆豆喂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了。 此刻但见素问又服下一粒,慕云深不禁有些肉疼道:“既然所剩无几,那便省着点用,这可是问刑的利器。” “若不是想要得知那些古籍的秘密,我也舍不得拿幻心丹去喂她。”苏沄蓦无奈的说了句,看看眼神开始涣散的素问,点头道:“可以开始问了。” 卫杰点头应是,上前解开了素问的穴道,沉声道:“素问,你从书房里拿了什么?” “落仙尘,主子交待必须要得到它。”素问眼神有些呆滞,缓慢抬手从怀里拿出那本古籍,卫杰接了过来,见是本巫术古籍,不由皱了眉:“你主子拿它干什么?” “书中夹页有藏宝图,主子需要它收买人心,光复前朝。”素问答得很仔细,卫杰却惊得差点拿不住书,赶紧递到了苏沄蓦手上,而苏沄蓦与慕云深对视了眼,还果真有宝图? 当初他们可是仔仔细细的把书页都翻过,却一无所获,苏沄蓦蹙着眉头,淡声问道:“那你可知道宝图在哪一页?” “书中夹页。”问来问去,始终是那几个字,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明眸闪过流光,又问道:“你主子到底是何人?” “前朝第十三皇子。”果然是皇室中人,众人尽皆摒了声息,苏沄蓦又再问道:“那梧桐院的昭蓉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昭蓉公主在皇子顶替驸马不久后便察觉出不对,所以给她下了毒。”一桩桩一件件说的很是清楚明白,苏沄蓦想到秦姝儿,心下微动,忽问道:“十三皇子可有子嗣?” “有。”干脆利落的回答,却让众人心惊肉跳,秦萧身边可从来没出现多余的人,不知他把那私生子藏在了何处?这可是颗不定时炸弹,得尽快排查出来才行。 正想追问是谁,哪料素问内力深厚,药效醒得极快,只怨毒的看了眼苏沄蓦,便眼也不眨的咬舌自尽。 干脆利落的寻死,连多说个字都没有,站在旁边的卫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素问已经口吐鲜血,顺着墙根软软的歪了下去。 看看转眼已经死得透心凉的素问,卫杰恼得杀人的心都有了,正要请罪,慕云深已经摆了手,“素问此人极为心狠果断,你不必自责。” 能问的也就那些事,苏沄蓦站起身来,扬扬手里的那本落仙尘,“就是不知道这本古籍里的藏宝图该怎么取出来?” “撕吧?”慕云深带着她离开,清淡的声音里也带了不解,“书籍皆是单页,哪里来的夹页?若是有夹页,撕破的时候肯定有所不同。”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清脆的声音含了兴味,“走,回引凤楼去撕书!” 卫杰哭笑不得的听着两人的对话,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喜欢撕书? 找了画越和雪莺,四个人小心翼翼的撕了整个晚上,才终于在黎明时发现书中乾坤。 两页极薄的纸张黏合在一起,中间铺了薄如蝉翼的丝绢,小心的扯出来就着烛火细看,果见上面画了层峦叠嶂的山水图,精巧细致,栩栩如生。 可苏沄蓦看着看着就皱了眉头,望向同样愁了眉眼的云深,丝绢上只画了地图,没有任何标识,鬼知道这地方在哪里? 平朝万里河山,像这种风景秀美的地方数都数不尽,若是不说这是幅藏宝图,多数会以为是幅风景画。现下估计除了宝图的继承者,没有人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看来还是得从秦萧那里着手。”苏沄蓦叹气,将丝绢仔细的收了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把这幅宝图是上交给父皇,还是自己还留着?” “说心里话,不愿交给他,起码现在不愿意。” 深邃明亮的星眸里闪过黯淡,父皇几次三番的怀疑宁王府,又有母妃的事情在前,在隔阂未消除前,不想把所有底牌都亮给他,让自己无后退之路。 “那咱们就先不交,留着没事的时候琢磨琢磨。”浅笑着说了句,她知他的心思,挽了他的手臂往里间走去,“忙了一晚上,赶紧去眯会儿,等会儿还要早朝呢。” 感动的望着善解人意的佳人,慕云深轻叹了句:“蓦儿,有你真好……” “傻瓜,咱们是夫妻啊,安心休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苏沄蓦笑着摇摇头,云深心里有结,只能靠他自己坚强的走出来,而自己能做的,就是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 朝露阁里,悦晴用过早膳之后见身边还只有巧儿和素心服侍,不禁不悦的皱起了眉,“素问呢?昨晚起夜时便没见着她,死哪里去了?” 素心撇嘴,“她有武艺傍身,高来高去的,谁知道去哪里了?” “怎么着也是娘娘送进来的人,走,去找找。”虽然素问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但悦晴也不敢怠慢她,当然,若是苏沄蓦敢把素问怎么样了,那倒是个极好的机会。 去了几个惯常爱去的地方皆无人影,巧儿远远的看着书房那边并没人把守,不由撺掇道:“姑娘,我见素问曾经喜欢往书房这边跑,莫不是书房被王妃逮了起来?” “怎么可能?前些次不是由着咱们进出?”悦晴眯了眼,看看阳光下院门大敞的静心阁,“走,过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到院门前,已有暗卫闪了出来,拦在几人身前面无表情道:“闲人止步。”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悦晴姑娘,哪里是什么闲人?”巧儿不改泼辣本色,叉着腰就毫不客气的骂了句,说着又要去顶那两名暗卫,“凭什么不让我们进?让开!让开!” “王妃娘娘有令,禁止朝露阁的人随意乱闯!”暗卫被巧儿顶得火起,抓住手臂就运巧劲将她远远抛开,虎着脸厉声道:“再敢乱闯,就全都丢出去!” 第五百一十二章:软禁 虽是运了巧劲,但巧儿仍被摔得龇牙咧嘴,半晌说不出句话来,悦晴和素心向来只嘴皮子上甩横,哪见过真刀真枪?顿时就吓得煞白了脸,叫上巧儿急急离开。 “姑娘,王府怎么突然变了样?”素心这下也没了主意,白着脸紧跟着悦晴的脚步,生怕行差踏错,惹怒了那帮煞神,否则她这小身板可不够那些人摔的。 “走,再去别的地方瞧瞧,我看苏沄蓦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悦晴黑着脸,转身又往库房走去,刚进王府之初苏沄蓦便用过这招,后有王爷出面解了禁令,莫非苏沄蓦现在又不顾王爷的威慑,又想故伎重施? 果不其然,离库房还想几十米远,便被人告知不得接近,有了书房的前车之鉴,几女自然不敢再强闯,只得又悻悻的转到其他地方,结果如出一辙。 素心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头,白着脸拉着悦晴就要往府外走,哪知才到府门口,便又有人拦住了去路,冷漠坚定的告知几人,没有王妃准许,不得出府。 拉着悦晴退到花园里,见四下里无人,素心才敢哑着嗓子颤声道:“姑娘,苏沄蓦她这是要幽禁咱们,让咱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素心,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吗?咱们可是从宫里来的,苏沄蓦天大的胆子,敢幽禁咱们?”满脸嘲弄的看了她一眼,拉着悦晴往引凤楼去,“走,咱们去找苏沄蓦评理,她若敢蛮横霸道,咱们就等王爷回来,狠狠告她一状!”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悦晴恼极,却又无可奈何,她能在王府立足,全凭的是宁王的宠爱,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等他回来再讨个公道。 只是才到引凤楼院门前,一众丫鬟婆子便堵住了门,雪莺站在前头,白皙光洁的脸蛋上是毫不掩饰的嘲弄,“我家娘娘正在休息,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你!”悦晴气得跺脚,“我管她休息还是什么,她凭什么限制我出府!” “哦,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雪莺拖长了声调讽笑道:“我家娘娘有交待,若是朝露阁问起此事就轰回去,若想找王爷告状,那就请自便。”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悦晴气极,就要进院找苏沄蓦理论,身旁的素心却一把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劝道:“姑娘,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等王爷回来再讨个公道。” “素心说的极是,别和她们硬拼。”眼看那些丫鬟婆子拿了扫帚木棍过来,巧儿与素心左右架着悦晴就赶紧离开了引凤楼,宁王至多入夜就会回府,何必和这些下人怄气? 不能出府就意味着有消息也传递不出去,这件事誓必要与苏沄蓦斗争到底。 入夜之时,苦等在膳厅的悦晴并没有见到慕云深,倒是苏沄蓦姗姗而来,看她满脸愤恨的样,顿时就轻笑道:“悦晴姑娘这是怎么了?本宫没抢你男人吧?” 悦晴气得银牙暗咬,她不就是想指桑骂槐的说自己抢了她的男人?也不瞧瞧她自己那副嚣张跋扈的样,活该!铁青着脸怒道:“王爷在哪里?我要见他!” “王爷岂是你个宫女说见就见的?”端庄优雅的坐在桌边,不理她的愤怒,淡声道:“打从今儿个起,你与身边婢女便禁在朝露阁,没有本宫准许,不得出朝露阁。” “凭什么软禁我,剥夺我的自由?”先才还是禁止出府,这会儿干脆禁止出朝露阁了,悦晴噌的下站起身来怒瞪着她,“别以为你是镇国公主便可胡作非为,我要见王爷!” “胡作非为?”苏沄蓦似笑非笑的冷冷看她,“你还真说对了,本宫对付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向来皆是任性妄为,今日说了要软禁你,那便是软禁你,没有道理可言。” 眼见苏沄蓦就是要蛮横霸道的软禁自己,悦晴不禁慌了神,大睁着眼就往门口瞧,“王爷呢,你把王爷藏哪里去了了,我要见王爷!” “王爷自有王爷的事情要做,哪有闲心理你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 早就厌恶了与这般毫无智商可言的人纠缠,苏沄蓦轻击了两下手掌,便有暗卫进来,不顾悦晴三人的挣扎,强押着回了朝露阁。 见堪堪出门,又扬声吩咐了句,“叫人好生侍候着,别怠慢了她们让王爷问罪!” “苏沄蓦,就是你背着王爷捣的鬼!”听见她说这话,悦晴的心思顿时又活了起来,反过头来朝着她尖叫:“你给我等着,等我见了王爷,定要让你好看!” 尖叫声渐行渐远,慕云深这才从厅外现身,苦着脸走了进来,“蓦儿,直接把她们软禁起来就是了,何苦又要好生招待,让她心生希望?” “直接弄死了多可惜?毕竟在王府里蹭吃蹭喝了这么长时间,怎么着也得给王府做点贡献吧?”明眸闪过冷光,“玉妃肯定会要联系悦晴的,有她在,咱们也能省点心。” “好吧,那就先留着,”既然蓦儿已经有了决断,慕云深也不再提,毕竟敌在明他们在暗,行起事来也极为方便。 想到今日在朝堂上又见秦萧,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慕云深就冷了脸色,“秦萧此人隐藏极深,也不知素问提到的子嗣究竟是谁?” “我已传信于冷星,叫他密切关注秦萧的动静,”明眸微沉,“他若真有子嗣,也必定是寄养在拥护他的大臣府中,只能从他私底下关系密切的人中逐一排查。” 也只能如此了,秦萧这么多年都未露马脚,想一时之间找出他的破绽,难度太大。 说起这事,苏沄蓦就想起了前几日去尚书府的事情,回府后事情太多竟也给忘了,此刻提到这茬,便将那日的事情说了遍,末了蹙眉道:“你可知那杜姨娘是什么来路?” 听着确实像隐了秘密,但又好像找不出毛病来,慕云深皱了眉,“兵部尚书贺明章素来中正,与党派之人也不亲近,他的姨娘,应当只是相敬如宾的客气而已吧?” 第五百一十三章:耍嘴皮子 慕云深不得其解,苏沄蓦也不知其因,只得派暗卫去暗中查探一番。 暗卫也摸不清尚书府的形势,只说尚书府上下皆对杜姨娘十分客气,就连正室见了她都不敢大声言笑,可除此之外,抛却尚书府的光环,也与寻常人家无二。 既然摸不清形势,那只得暂时作罢,回了相府一趟,苏枫聂在苏沄贤面前吃了几回软钉子,又有苏穆延压着,便也淡了心思,就是苏沄贤有些郁郁寡欢,始终忘不了贺英。 转眼便又至年关,一大早便看着天色欲雪,苏沄蓦便随着云深进了宫,才到凤仪宫,接到消息的华琴已经等在了宫门口,看见她过来就忙塞了暖炉在她手里,笑眯眯的道:“公主,娘娘得知您进宫,这会儿就在殿里等您呢。” “这天寒地冻的,娘娘身子又弱,该是在寝殿里歇着才是。”偶尔雪花从阴沉沉的天上飘落,苏沄蓦紧紧了身上的白狐袄,随着华琴快步进了大殿。 殿里除了文皇后还坐着了几位嫔妃,气氛不高,大多默着脸不吭声。 看见苏沄蓦进来,文皇后这才露了笑意,招了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你这孩子,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还进宫干什么?” “正是因着怕下雪封路,承乐这才巴巴儿的赶了来给娘娘您请安。”惯常与文皇后亲近,苏沄蓦也就笑眯眯的坐在了她身侧,“天气寒冷,娘娘您的身子可有不爽快的地方?” “自从用上你送来的药膳方子后,今年冬天可是少遭了许多罪。” 文皇后笑着摇头,往年每到冬季便是手脚冰寒,服了多少良药也不见效,倒是那些温补的药膳解决了问题。 见两人说的亲近,玉锦绣在下边酸溜溜的接了话茬,“也不知承乐你那是什么药膳方子,怎么也不见给圣上和各宫用用?” “父皇那里自然是有的,至于各宫嘛,”苏沄蓦笑笑,明眸里蕴着狡黠,“我的方子千金难求,有缘者才能得之,怎可随意送人?” 玉锦绣不屑撇嘴,“小气就直说,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你想要就要直说,又何必扯上各宫娘娘给你当挡箭牌?” 凉凉的反驳了句,见玉锦绣又想开口,抢在她前头说道:“不过你还真说对了,我对旁人的确小气,想要我的方子,没有千金可千万别开口,免得被我打脸,面上不好看。” 底下的几位娘娘和宫女都忍不住掩嘴失笑起来,玉锦绣被笑得脸色泛青,满腹怒火却又发作不得,她本想借机把方子要来,该死的苏沄蓦却把话都堵死了,让她连口都开不了。 生生咽下那口恶气,才又恼着脸沉沉道:“你怎么独自进宫,不见侧妃悦晴?” “玉妃娘娘怕是上了年经,记性不大好了吧?”清冷绝艳的眉目微挑,苏沄蓦淡淡看她,“不知宁王府何是有了侧妃?莫非是玉妃你册封的不成?” “你!”恼得咬牙切齿,女人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年纪大,玉妃铁青了脸,怒瞪她:“宁王亲口承认的侧妃,难道你还想不作数?” “是吗?”冷嗖嗖的眼刀子飞过来,与她互不相让,“八年之期,没等到成婚领牒,谁敢说宁王府多了位侧妃?有问过圣上的意见吗?” “宁王妃,你又何苦自欺欺人?”元嫔坐在玉锦绣下首,揪着帕子细声细气的道:“咱们女人都得认命,男人善变,莫指望他把所有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才能安生度日。” 元嫔这番话听不出好歹来,不知是想证明玉锦绣的话没错,还是就想纯粹的劝慰苏沄蓦要想开些,文皇后听得皱眉道:“宁王府的家事自有他们自己解决,谁都莫再开口。” 看着苏沄蓦因元嫔的话而沉下脸来,玉锦绣冷笑一声,“哼,天下人管天下事,宁王府家大业大,他们的家事关系到国家安危,臣妾等人怎么就议论不得?” “玉妃还真看得起宁王府,竟把家事与国家安危联系起来,”敛去怒色,明眸里含了狡黠笑意,“六皇子尚未成亲娶妻,身为王嫂,我这里有几位上佳人选,玉妃你过过目?” “庭儿的事轮不到你插手,”看她那不怀好意的样,玉锦绣立时就板着脸拒绝了她的提议,“你就是送个天仙来我也不会同意,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玉妃这话可就说错了,天下人管天下事,六皇子的婚姻大事可关乎整个平朝,咱们怎么着也得帮着出出主意,挑挑人选吧?” 文皇后笑着点点头,“说的极是,庭儿年岁大了,也该是时候娶亲了。” 苏沄蓦笑看了玉锦绣,作势要把事情吩咐下去,“不如这样,我把人选递到父皇那边,让父皇挑着来,省得某些人从中作梗,坏了六皇子的姻缘。” 玉锦绣哪肯依,庭儿的正妻人选,她心中早有数,若是让这两人掺和上一脚,指不定圣上那边就会给指婚下来,无端闹些幺蛾子。 满面阴沉的瞪着笑眯眯的苏沄蓦,恨得直磨牙,“本宫不过就是问问王府的悦晴姑娘近况如何,承乐你何必如此大反应?” 哟,这是改口服软了?看她不再执意和自己抬杠,苏沄蓦也见好就收,微微笑道:“悦晴姑娘身子弱,这天寒地冻的,宁王心疼她,便让她在府里歇着了。” “身子弱?”悦晴可是宫女出身,哪里会有什么身子弱? 玉锦绣狐疑的看了眼苏沄蓦,见她面含浅笑,看不出异样,只得冷声道:“那本宫派人去王府瞧瞧,送点药材给她补身子。” “派人上宁王府送药材?”苏沄蓦冷了脸,“玉妃你这是准备打我的脸?” 玉锦绣沉着脸不说话,看了眼元嫔,元嫔只得硬着头皮讷讷道:“嫔妾猜想娘娘只不过是想见见悦晴姑娘而已,公主你多虑了。” “怕我在宁王府虐待她?”苏沄蓦冷笑看着两人,“有宁王在,你们怕什么?” 第五百一十四章:合谋 玉锦绣想见悦晴,苏沄蓦自是不会给她机会,冷笑道:“有宁王在,你们怕什么?” 苏沄蓦越阻拦,玉锦绣越想见,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放进宁王府的棋子,绝不容有失。 阴沉着脸说道:“你这女人素来心狠手辣,谁知道你会不……” “够了!”眼见玉锦绣说的越来越不像话,文皇后沉了脸,呵斥一句,“自己宫里的事情都搞不拎清,还想插手别人的家事?” 素来温和的眸子含着警告神色,瞪了眼玉锦绣和元嫔,承乐好不容易才进趟宫,她还想和她好好说说体己话,可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和这些人磨嘴皮子上。 “都请过安了,就各自回宫去,别杵在本宫这里碍眼。”板着脸下了逐客令,拉着苏沄蓦的手径直出了大殿,“走,外头寒冷,咱们去寝殿里说话。” “哼,回就回,有什么不了起?” 起身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磕,玉锦绣也扭着腰往殿外去了,悦晴那边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来信,苏沄蓦又阻止自己派人进宁王府,里面肯定有猫腻。 一路琢磨着要怎么杀进宁王府,探个清楚明白,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锦绣宫,才进宫门就有小宫女禀报,驸马来了。 妩媚精致的容颜顿时漾起了笑意,跨进大厅,果见秦萧正在殿里喝茶,而秦萧见了她,也立时放下了茶盏,起身微笑道:“秦萧见过娘娘。” “萧哥不必如此客气,殿里没有外人。” 素心已经被她派去宁王府,紫香被也勒令只准在殿外侍候,玉锦绣眉眼含笑的看着情郞,略有嗔怪道:“自从送过素问后你就不再进宫,也不知还有人在宫里日日盼着你。” “又是年关,手里头的事情较多,忙得无暇分身,便甚少过来。” 秦萧含笑赔罪,“这不才刚得空,就巴巴的赶过来看你了,还望美人儿莫要怪罪才是。” “你这张嘴呀,果然是抹了蜜糖才进宫的。”玉锦绣本就无意生气,只是想冲他撒撒娇而已,但看情郎却紧张的连连解释,心里顿时比吃了蜜糖还甜。 只是听到美人儿几个字,又不禁想到方才在凤仪宫时苏沄蓦讽刺自己的话,脸色顿时就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秦萧看她脸色忽变,不禁疑惑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除了苏沄蓦那个贱蹄子,还能有谁?” 恨恨的咬了牙,将凤仪宫的事说了遍,复又不解气的道:“你说这贱蹄子是不是老天爷派来非要和我做对的?居然还想给庭儿作媒,做她的白日梦去吧!” “庭儿的婚事肯定容不得她插手,绝无商量的余地。”秦萧果断的回了句,想到那封同样也与说亲有关的密信,眼里顿时就涌起了愠怒,怎么哪都有她苏沄蓦的事? 这才是天生相克,八字不和吧? 见秦萧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玉锦绣只当他也是在为庭儿的事恼怒,拍着胸脯保证道:“萧哥放心,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不会让苏沄蓦破坏庭儿的人生。”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若是庭儿知道你为他牺牲太多,心里也会极为难过的。” 秦萧回过神来,柔声安慰了句,顺着她的话头问道:“你刚刚提到悦晴,你是怀疑苏沄蓦软禁了她,让咱们不能和她互通消息?” 玉锦绣点头,“宁王忙于政事,后院想必甚少顾及,便给了苏沄蓦作恶的机会。” “如此说来,咱们得想法子探探宁王府,也顺便让悦晴帮着办点事情。” 秦萧微眯着眼,掩去了眼底的那抹精光,不等玉锦绣发问便解释道:“悦晴进宁王府已久,想必地形已熟悉,说不得要先将宁王府的地形图画出来,方便以后行事。” “这个确实该办。”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只是画地图而已,玉锦绣毫不怀疑的点了头。 秦萧又接着说道:“玉儿你可还记得那座被烧毁的藏书楼?其实那夜苏沄蓦把最珍贵的典籍都悄悄运回了王府,其中有很大部分是巫术孤本。” 玉锦绣也不是蠢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看着他:“萧哥想要这批古籍?” “果然知我心者,莫过于玉妹也。”秦萧真切望她,眼神里带了丝忧伤,“巫术被禁确实活该,但也只有那些孤本,让我内心的孤苦能有丝寄托,觉着不是孤单的活在世上。” “萧哥……”情郎此生所受痛苦煎熬,她皆看在眼里,既然他想要那些古籍,又不是祸国殃民,那她定助他一臂之力。 妩媚眉眼里含了怜惜,心疼道:“等我想法子传信给悦晴后,便叫她一则画了王府的地形图,二则给你找出那些古籍,慰你心怀。” “如此,便谢过玉妹了。”起身又躬腰行了大礼,听他语气低落,玉锦绣满心酸涩的赶忙上前扶起他,“你我情分不同,能替你做些事,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在这个世上,也就只有你还会真正的关心我了。” 坐回椅上,秦萧长叹了口气,他这一生背负着血海深仇,勾心斗角步步为营,不敢踏错丝毫,纵使累到极致,想想那些在火海刀光里无辜死去的亲族,也只能狠狠闭上眼,强迫自己站起来,逼着自己逐渐强大,直至将仇人都手刃剑下。 虽与玉儿貌合神离,但也只有在锦绣宫,在她面前才能卸下苦累,享受片刻的宁静。 “萧哥,你别这么想……”看他情绪低落,玉锦绣心里也不好受,只得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萧哥,你说咱们怎么样才能和悦晴取得联系?” 明白她的心思,秦萧也就顺梯子下,拧着眉头道:“或许咱们在宁王府制造点混乱,让他们自顾不暇时派人趁机去见悦晴,可否?” 更关键的是,素问也失去了联系,否则他何至于进宫,编话叫她让悦晴去拿那些书? 为着那封密信的事而忽略了素问的动静,现在想找她却联系不上人了,也不知道她在宁王府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第五百一十五章:采花令 在锦绣宫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半日,临近晌午时秦萧方才出宫。 天色已经极为暗沉,看那模样似随时有雪花飘落下来,带给天地彻骨的寒冷和洁白。 秦萧眯着眼坐在马车里,想着那封密信里提及的事情,乃至慕云庭的婚事,又想到莫名联系不上的素问,想来想去只觉一团糟,没有丝毫头绪,头疼的紧。 前半生虽说不如意,但暗中行事,建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却是丝毫没有遇到阻力。 直至在凤仪宫见过苏沄蓦之后,简直就像遇上了瘟神,还是躲都躲不掉的那种,处处不顺,干什么都像逆水行舟,无比吃力。 也许真该找高人瞧瞧,他与苏沄蓦是否八字相冲,不宜同处一方天地? 烦闷的掀开车帘,但见天色黑压压的,就如同心里头那团挥之不散的阴云,越发觉得烦躁,见街上林立的茶楼酒肆,板着脸沉声道:“停车!” 马夫闻声自是立即就停下车,秦萧心里烦闷,便随意拣了街边的酒肆钻进去。 才推开门,嘈杂鼎沸的人声便扑面而来,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眉,却还是拣了临窗的位子坐着,要了好酒和小菜,便也静坐在窗前,默默的想着心事。 街边的酒肆里大多是五湖四海的匆匆过客,聚在一起谈着天南地北的趣事,说到高兴处便哈哈大笑,端起酒碗仰头将美酒大口灌入喉中,让人瞧着莫名的有种潇洒和快意。 有酒客乘兴大声笑道:“各位哥哥们,咱们大家都是惯走江湖,在刀口上舔血生活的人,前几日有人在黑榜上发的那则采花令,不知有哪位哥哥接了没有?” 旁边的人闻声就笑扇了他一掌,“嘿,我说你喝酒喝傻了吧?黑榜可是在刑部挂了名号的,就算有人敢接,也不会告诉你啊?” “我这不就是趁着喝高兴了问问嘛?”被扇的酒客挠挠头,自己也笑了起来,说的也是,那玩意儿虽然含金量极高,但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就算敢接也不敢说。 “不过那采花令依旧还在,看来还没有人得手啊?”又有酒客聊了起来,“你们说那娇滴滴的相府小姐也不知道是惹了谁,居然有人要买她的清白?” “那些当官的能有几个好货?他们的子女也是死有余辜。”有激进的愤恨道:“当年我老爹就是被贪官害死的,若不是我武艺不高,我就自己亲自采了那小姐的花!” “我呸,也不瞧瞧你那熊样,人家小姐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你采吧?” 嘲讽的话一出,顿时引得满堂大笑起来,那被嘲的酒客愤愤道:“你们以为那些官家小姐又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好货?说不定早就被万人骑过,老子还瞧不上她!” 再说下去,就是些不堪入耳的浑话了,秦萧静了心思,品着酒,眉心舒展开来,苏穆延的几女皆嫁,如今的相府小姐,不就是密信提及的苏沄贤? 不过又是谁要买了苏沄贤的清白?若是那人得逞,自己也无需再为密信耗费心思。 只是牵涉到苏沄蓦那个瘟神,凡事得仔细些,免得无故惹上一身臊。 正自思索间,酒肆的门又被推开,几个公子哥儿走了进来,但看酒肆里已经坐满,唯独秦萧的桌子还空着,便嘻笑着走了过来。 也不打招呼,径自就坐了下来,吩咐小二麻溜儿的上酒菜,秦萧看几人穿着富贵,举止行为却和街边的地痞流氓无异,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不由就皱了眉头,就欲结了酒钱离开,哪料其中有位瘦弱的男子笑了起来:“德哥,您这手玩的真妙,在黑榜上发了采花令,看那苏沄贤再怎么逃脱你的手掌心。” “就是,咱们今日可算是跑遍全城了,哪个酒肆茶楼没在讨论采花令的事情?”有狐朋狗友涎笑道:“说不定今天晚上,那美人儿就已经在榻上给您暖被窝了。” “哈哈,只要得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来者正是马德和他那群跟班,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秦萧,这才淫笑道:“等我玩过了新鲜劲,那妞就赏你们了,不用对她客气!” “就那丰乳肥臀的模样,玩起来想必带劲,”有跟班已经眼露了淫光,似在琢磨着该怎么玩,正想开口,却发觉身子都动不了了,艰难的转动着眼珠子,就见其他人也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 马德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得脸色煞白,他虽然敢鱼肉百姓,但碰上这等比他还横的人,却是瞬间秒变怂货,想张口呼救,却发现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放心,我无意伤你,只是想借一步说话而已。”秦萧起身,半挟着惊恐的马德就往外走去,马德有心想反抗,可脚下如灌铅似的,几乎是被拖着出了门。 马夫还候在酒肆外,看秦萧拖了人出来,也不发问,反倒帮着将人塞进车厢,等把吓得快要失禁的马德塞进了了车厢里,秦萧才沉声道:“去洗剑山庄。” 公主府早就被苏沄蓦的人盯了个严实,秦萧自是不会犯险,那洗剑山庄位于近郊,极为隐密,此刻把马德带至山庄谈事再为合适不过。 只松开了哑穴,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幽幽盯着马德,“姓名,家族。” 马德咽了咽口水,看着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心下恐慌至极,哪敢反抗,一五一十的说道:“马德,父亲马司清任刑部郎中,好汉,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既往不咎,如何?” “我说过,我对你没有恶意。”秦萧摇了头,淡声道:“我听你与那些跟班对话,似乎与相府小姐苏沄贤有过节?我有亲族被她狐媚,你若是能得了她,我反倒要感谢你。” “原来是这么回事,”提及苏沄贤,马德顿时精神了许多,“我与那苏沄贤可是早在般若城便已相识,只可恨那女人不守妇道,竟还敢勾搭旁人,你说我怎么饶得了她?” 第五百一十六章:悔过 马德说得义愤填膺,好像苏沄贤已是他的人,而他就是那个被戴了绿帽的可怜男人。 秦萧也无意追究他话中的真假,顺着他的话头说道:“自贱者人必轻贱之,苏沄贤水性杨花,你这么做也不过份,不过你可否想过,一旦事情败露,给你带来的危害?” “我父亲是刑部郎中,就算败露也不过是坐几天牢而已,有什么关系?”马德满不在乎的瞪着眼,“但那个女人的清白我必须得要,否则怎么咽得下那口恶气?” “你似乎没搞清楚件事情,”看马德怀疑的看着自己,秦萧才又慢悠悠的说道:“苏沄贤可是苏穆延的侄女,苏相可比你父亲的官大多了,相府身后又有宁王府和八王府撑腰,一旦被人知晓是你发的采花令,别说你,就是你父亲和全族都得掉脑袋。” 马德有些不信邪的道:“不就是个小小的苏沄贤吗,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 “树要皮人要脸,你毁了苏家的名声,姓苏的全族都会和你过不去。”温文尔雅的眸里闪过冷笑,这孩子还真是蠢的可以,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 马德虽蠢,但常识还在,知道自己的父亲惹不起那些皇亲国戚,顿时就耷拉起了脑袋,“那我怎么办,难道就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这倒不用,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受到惩罚。”秦萧微微一笑,引诱道:“你只不过是想报复苏沄贤而已,究竟谁毁了她的清白就并不重要。” 见马德被吸引过来,才又轻声道:“你将采花令改改,只要有人能拿出能证明与苏沄贤欢好过的证据,就算他任务完成,你想想,到时这位千金小姐哪还有名声可言?” “此举不旦能毁了苏沄贤的名声,还不会牵连于你,等那女人身败名裂之时,她得上赶着求你,到那时候岂不是任由你摆布?” 一席话说得马德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泛青的脸色上满是佩服,竖起大拇指冲秦萧道:“我只当我已经够坏的了,与您老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不必说这些闲话。”见马车停了下车,秦萧掀开车帘率先跳了下去,马德见状也只得跟了下来,这人不知来历身份,还是少惹为妙。 洗剑山庄建在近郊的山林里,凛冽山风呼啸而过,满目苍翠随风而动,不闻人语鸟声,显得很是空旷寂静。 听见马匹嘶鸣声,山庄里极快的出来位中年妇女,见是秦萧,忙低声唤道:“主子。” “卫嬷嬷,来了客人,你叫郡主出来待客。”秦萧淡声吩咐了句,又朝马德颔首,“请。” 马德听得满心糊涂,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郡主? 但看秦萧的模样不似作假,也只得半信半疑的随他进了山庄。 卫嬷嬷得了秦萧吩咐,赶到山庄小院里,冲着在院里闷坐的秦姝儿不耐道:“赶紧收拾收拾,又来客人了,别哭丧着脸坏了主子的兴致,否则有你好受的。” 秦姝儿茫然的看着卫嬷嬷,无神的眼睛微转了转,曾经采燕紫花时的活泼全然不见,只剩下满目沧桑和麻木,自从被那禽兽押到山庄里,已经记不清接待了多少客人? 他与自己,哪有半分父母情?或许在他眼里,自己连个青楼婊子都不如吧? 步履蹒跚的缓缓进房,早有丫鬟等候在旁替她梳洗打扮,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又逐渐妩媚妖娆起来,咧嘴傻傻的笑开,有清泪顺着眼角滴落,糊掉了刚抹上的胭脂,一片狼藉。 哑婆,姝儿知错了,现在听您的话改过,还来得及吗? 马德在厅里与秦萧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心下对他说的郡主早已经急不可耐,不管如何,能藏在这深山里的大多都是狐狸精,怎么着也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正胡思乱想着,有香风隐隐传来,听着悦耳的环佩叮当声,抬目朝门口望去,就见有风情万种的美娇娘款款而来,莲步轻移,摇曳生姿。 见秦姝儿仪态万方的走进厅里,秦萧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特意找人花大力气教她礼仪,又找了青楼老鸨教她如何服侍男人,看起来效果显著。 秦姝儿抿着嘴唇笑吟吟的坐在马德身旁,看向秦萧,“这位公子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在下马德,初次见郡主,便惊为天人,不知可否和郡主交个朋友?” 不等秦萧答话,马德便腆着脸凑过去做了自我介绍,深吸了口气,闻着美人儿身上那似有若无的幽香,霎时只觉身心都舒畅了。 而此时卫嬷嬷也进了厅里,看了眼秦姝儿和马德,才冲秦萧低声道:“主子,庄里有事还需要您处理,您看?……” 声音虽低,马德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看着妩媚娇羞的美人儿,连忙就冲秦萧挥了手,“你尽管去忙,至于你说的事,我记在心上了,等出了山庄就办。” “如此甚好。”秦萧面色沉沉的点了头,冲秦姝儿交待道:“马公子是庄里的贵客,你须得好生招待,别怠慢了他。” “是,姝儿明白,不会让马公子扫兴而归的。”秦姝儿微笑着点点头,说完又笑着瞄了眼马德,眼中媚意横生,更是令他酥了半边身子。 秦姝儿只当不知,端了茶盏递给他,避开他的眼神偏过脸去娇羞道:“公子请喝茶。” “好好好,喝茶,喝茶。”美娇娘敬茶,哪敢不接,马德涎笑着接茶,那双手顺势就摸上了嫩如凝脂的柔荑,惊得秦姝儿霎时就松开了手,“哎呀!” 滚烫的茶水泼在身上,马德立即就被烫得跳了出来,就要发怒,但看美人儿半掩着嘴微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模样,又骂不下去了,只得自认倒霉道:“庄里可有更换的衣服?” “是姝儿的错,公子请跟姝儿来。”这些路数早已演练了无数遍,秦姝儿闭着眼睛都能演得分毫不差,含着隐隐泪花,故扮柔弱的领着马德去了闺房。 第五百一十七章:消失 这洗剑山庄看似极为冷清,暗地里却是藏了不少人,她若敢敷衍了事,秦萧那边就会立即得之,随即而来的便是雷霆般的惩罚。 早在当初被迫受辱时便已试过逃出魔掌,屡次不得成功,反倒被折磨得更加厉害,几次三番下来,她早已学乖,只能忍辱负重,静待时机。 一路领了马德行至装饰精美的闺房,马德才见门,便闻得有幽香沁入鼻端,被茶水烫过的那点不快顿时就烟消云散,朝着秦姝儿笑道:“这是郡主你的闺房?” 秦姝儿含羞点头,转身便去了屏风后,“公子稍坐,我去找衣裳给你。” 房里早就备了几箱子的男袍,供那些被茶水洒湿衣衫的所谓客人更换,而往常这般时候,她便会遵照秦萧的意思,借着更衣勾引那些客人,从而让秦萧得手。 只是今日听着马德说的那番话,却是起了心思,含羞的将衣衫递给他,让他径直去里间换好,等出来时,桌上已经备好了酒菜。 秦萧素来不管房中事,只要结果如他所愿便行,秦姝儿笑吟吟的执了酒杯,冲马德告罪道:“方才淋湿了公子衣衫是姝儿不错,姝儿自罚三杯。” 美人儿自罚,马德自是不能落后,美酒甘醇,又有人间绝色相伴,没喝上几口便已经醉了心,仗着酒意便对美人儿上下其手,惹得美人儿娇呼连连。 故意让他一把抱住,倒在他怀里,秦姝儿轻嗔了眼,眼里的媚意惊人,惹得马德就在她身上胡乱啃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好人,你就从了本公子吧!” “哎呀,马公子,你松手!”秦姝儿娇呼,作势挣扎,马德哪肯让到嘴的肥肉飞走,死死的抱着她,惹得秦姝儿吃吃笑:“公子要是再不松手,姝儿可就要唤人了!” 这般欲拒还迎的姿态,越发让人心痒痒,见秦姝儿并没有真要叫人的意思,马德的胆子就更大了些,满眼淫笑的就将手探进了她的衣裙里,“只要美人儿从了我,想要什么就尽管开口,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都给你摘下来!” “月亮冷冰冰的,我要它有何用?”满眼媚笑却又坚定的按住了马德的手,媚眼如丝的望着他吐气如兰道:“只是我这人比较好奇,不如公子你告诉我与主子有何秘密?” “这……”想到采花令会带来的危害,马德不禁犹豫了下,见他犹豫,秦姝儿顺势就将他的手往外推,察觉到她的意图,马德顿时就涎了脸,“好,我说……” 大雪如鹅毛,一夜之间便落白了整个京都的屋舍。 引凤楼内,苏沄蓦正与慕云深说着闲话,大雪封城,云深便也没去早朝。 画越和雪莺摘了红梅,梅蕊间还隐有晶莹的雪,站在门口笑嘻嘻的抖着身上的落雪。 进得屋里,暖融融的炭火顿时就让两人打了个寒颤,搓了会手才缓过劲来,惹得苏沄蓦笑骂,“两个小蹄子,下雪天也不消停,还不快过来暖暖身子?” 雪莺笑嘻嘻的凑到她身边,“娘娘,今年的梅花开得可真俏,等雪停了,咱们进梅林里去采些新鲜的花儿做梅花酿可好?” “你这丫头片子,可是活脱脱的采花大盗。”看她兴致颇浓,苏沄蓦笑着点头,算是允了她的要求,旁边的画越边烤着手边好奇道:“娘娘,您说采花大盗,我忽而想起今日外出时听街上的人都在议论什么采花令,难道现在采枝梅花都要号令了吗?” “采花令?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明眸蕴着不解,看向旁边的云深,慕云深却皱了眉头,“你可听清楚那些人说什么了吗?” “奴婢只是匆匆而过,隐约听得什么黑榜,什么采花令之类的。” 画越微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下,才摇了摇头,肯定道:“就是这些,不过他们好像提到相府,难道是相爷下的采花令,号召大家去相府赏花游玩?” “不得胡说。”慕云深沉了脸,扬声唤了句,就见朔风挟着风雪匆匆进来,“王爷。” 慕云深沉声吩咐道:“你马上去查黑榜上的采花令是怎么回事,如果与相府有关,立即传信于相爷,叫他加强相府防范,莫中了歹毒小人的圈套。” “是。”朔风领命,转身又进了风雪之中,苏沄蓦看他面有怒意,又听话中似乎那采花令并不是什么好事,顿时就凝了眉,“云深,究竟怎么回事?” “采花令就与你所说的采花大盗喻意相同,而那黑榜则是江湖中人买凶伤人的神秘榜令,只要出得起银子,就算是下令去刺杀皇帝也会有人趋之若鹜。” 慕云深眸色沉沉的说了缘由,又分析道:“相府如今只有苏沄贤,若消息属实,那么采花令十有八九是冲着她去的。” “沄贤才从般若城回京没多久,也就认识贺英与那个马德而已,”好端端的心情被这采花令弄得消失殆尽,苏沄蓦冷道:“贺英断然不会加害于她,难道马德竟敢下此毒手?” “黑榜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但却无人能知它背后究竟是谁在操纵,也从来没有人能从黑榜里查出买凶黑手,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存在于江湖之中。” 慕云深叹了气,“若真被盯上,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只要采花令还存在,苏沄贤的安危便得不到保证。” “那我得尽快回相府,将沄贤妥善保护起来。”事关女儿家的名声,苏沄蓦也等不及朔风那边的消息了,小心无大错,起身就要往门外去。 慕云深拉住她,“风雪这么大,走,我陪你去。” 劝她别管此事肯定行不通的,更何况他既已知晓,也不能袖手旁观。 风雪颇大,纷纷扬扬的遮住了视线,街上偶见有人,也是埋着头急匆匆的行走。 好不容易驾着车赶到相府,苏穆延勤快的去上早朝还未归来,寻到飞花院,就见翠微在房里焦急的走来走去,却不见苏沄贤。 第五百一十八章: 沄贤被掳 看见苏沄蓦,翠微顿时就惊喜的扑上前来,跪在她身前焦急道:“公主,求您去劝劝小姐吧,她在半个时辰前接了书信就匆匆出府,现在还未归,奴婢着实怕她遇上坏人!” 苏沄蓦心里咯噔一下,冷厉了眉眼,“你可看清信中说了什么?” “好像是贺公子约她在归来客栈见面,奴婢要跟着,小姐死活不干,”翠微急得抹起了眼泪,“您说这大雪天的,贺公子若是约她,来府里就是了,做什么要跑到客栈里头去?” “你在府里候着,我去客栈瞧瞧。”那杜姨娘甚为强势,贺英又是孝子,说了不允他见沄贤,他又怎么敢私自违背母意? 明眸涌起凌厉,想来是有知情人借贺英之手,约了沄贤出去。 脸色阴沉的大步出了飞花院,慕云深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宽慰道:“蓦儿,你也别太着急,也许真是贺英约了沄贤也说不定。” “这种可能性极小。”明眸闪过厉色,“竟敢欺负到我苏家人头上来,若是沄贤受了伤害,管它什么黑榜白榜,我定叫它死得尸骨无存。” 话里的寒意比三九天的风还冷彻入骨,慕云深替那黑榜默哀了一秒钟,谁叫他们惹谁不好,偏要惹他家的蓦儿? 不过那黑榜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发令,简直就是祸害人间,若是能毁了最好。 也不乘马车了,找管家问了归来客栈的位置,两人便施了轻功急急赶过去,只是才堪堪赶到归来客栈,便见漫天风雪里也有人影急赶过来。 等到了廊下,才看清人影,苏沄蓦便沉了脸,“你约沄贤在这里见面?” “公主,王爷。”看见他们俩,贺英脸色微苦,后又定了定神才道:“不是沄贤约我在此见面吗,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话音才落,便见面前明明娇弱的美人陡然迸出慑人气势,逼得贺英都情不自禁的倒退两步,不敢与她对视,正自惊疑间,就见她已经推开了客栈木门,闪身进去。 气势迫人,压得贺英险些都喘不过气来,慕云深正准备跟上,见他还傻站在那里,不禁冷怒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跟上?” 两人皆是气场强大,贺英垂着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只得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边苏沄蓦已经在柜台上问了个清楚,见两人跟进来,压着怒气说道:“沄贤确实来过此处,不过后又与人离开了。” 这下贺英也知道出事了,想到心爱的姑娘有可能会遭到不测,心里顿时如火炙烤,哑着嗓子急道:“店里可有人知道她与谁离开,又去了何处?” “若是掌柜的知道情况,我还会站在这里?”苏沄蓦恼得直瞪他,若不是他的不作为,沄贤又何至于受此劫难?说着又道:“一刻钟前与马德离开的客栈,不知去处。” “大雪倾城,一刻钟定然走不远。”客栈大堂里有不少人谈天论地,慕云深站上条凳,击了几下手掌,但看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才朗声道:“各位兄台,在下想请问下各位,一刻钟前有没有见过两位衣着华贵的男女出了客栈?可否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底下的人纷纷摇头,这么寒冷的天气,都忙着喝酒烤火,谁还管旁人的闲事? 看众人皆是不知,慕云深失望的就要跳下条凳,角落里有声音弱弱的道:“这位公子,我进门时与他们撞了下,还争执了几句,后来听那男的说似乎要去仙客来,不过那姑娘好像很害怕,不停的挣扎,也不知两人究竟有没有去。” 角落里的声音不大,似乎还带着丝惧意,想来若不是着实气愤,也断然不会出口。 马德在市井混惯了,那身痞气确实让普通人退避三舍,苏沄蓦理解他的心思,朝云深点了头,慕云深微笑道谢,便跳下了条凳出了门。 他既不愿露面,那不打扰便是对他最好的谢礼。 仙客来是城中排得上名号的大客栈,客栈大堂装修得富丽堂皇,同样的有不少人在大堂里用餐说笑,但环境却比归来客栈安静清幽许多,显得档次极高。 苏沄蓦直奔柜台,满脸算计的中年掌柜正在柜台后翻着账本,见苏沄蓦等人衣着不凡的急急过来,立时就放下了账本堆笑道:“几位客官,想住店还是打尖?” “掌柜的,我来问个人。”苏沄蓦尽量缓和了脸色,扬手比划道:“大约一刻钟左右的时候有没有两名衣着华贵的男女入住?女子柔美,男子流气,应该很好辨认。” 听见她的问话,那中年掌柜眼神闪烁了下,复又捡起账本,看也不看几人,冷冷道:“小夫人,虽说是大雪天,咱这客栈也是人来人往的,哪会注意到客人究竟是什么样?” “你不说也行,那麻烦把入住客人的名单拿来给我瞧瞧,我自己去找。” 想到多耽搁一秒,沄贤就有可能会受到灭顶之灾,苏沄蓦急得就要伸手去拿柜台后的流水账本,那掌柜顿时啪的声将账本死死压住,黑着脸道:“想来闹事是不是?大壮!” 话音未落,柜台侧后方转出来道铁塔般的壮实身影,瞪着铜铃般的牛眼,满脸凶相道:“钱掌柜,谁敢在店里闹事?” 见那钱掌柜竟敢唤人出来,慕云深顿时厉了脸色,“放肆!” “呵,我这仙客来笑迎八方客,但对于那些敢来闹事的人也从来不客气!” 钱掌柜面皮白净,留着八字胡,盯着慕云深冷笑道:“我瞧你们也不是普通人,速速退去我还不予追究,否则惹了我东家,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会给你面子!” “真没想到,一个客栈掌柜的口气竟也比天高?” 苏沄蓦怒极反笑,狠狠一掌扇在那掌柜的手背上,趁他吃痛抬手,飞快的抽出那本流水账,翻到最后的记录,果然记载着马德之名。 看了眼房号,将那本账册甩在了掌柜身上,脸色凌厉道:“天字号上房,快!” 第五百一十九章:清白 得了准确信息,几人自是极快的窜上了楼梯,钱掌柜见三人眨眼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八字胡气得直往上翘,冲旁边的大壮就是一顿怒吼:“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大壮忙点头踏着楼梯追了上去,硕大的身躯震得楼板一阵地动山摇,钱掌柜捂着心口直气得直哆嗦,摇摇晃晃的上了楼梯,那几人简直就是强盗行径,强盗! 他一个开门做生意的商人,那马德确实名臭京城又怎么样,可他的银子不臭啊? 马德出手阔绰,哪个做生意的不喜欢他?要是他们敢得罪财神爷,他和他们没完! 天字号上房是专供有钱人挥霍的地方,装修奢华,处处雕梁画栋,珍贵器物随处可见,就连走廊里都铺着长毛地毯,唯恐发出丁点声音坏了那些达官贵人的雅兴。 一溜排的房门,皆是门扉紧闭,寻到天字号上房,推了下门,却是从里栓住根本推不开,凑耳细听,似乎隐约有女子的尖叫哭泣声传出来。 贺英顿时心如刀割,退开两步便狠狠撞门,岂料那木门乃黄梨木所制,极为坚硬,门没撞开,巨大的震动倒惹得房里的人怒骂起来:“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来坏老子的兴致?” “果真是马德!快!” 苏沄蓦那日见过马德,对于这种内虚过度,中气不足的声音绝不会听错,慕云深闻声将内力凝聚于掌心,就见劲风顿起,狠狠扫向房门,黄梨木雕花的门刹时就齑为粉碎。 跟上来的钱掌柜眼见好好的黄梨木门碎成了豆腐渣,拼都拼不起来,顿时就心疼的差点吐血,气急败坏的怒吼起来:“你们这伙强盗!我要报官抓你们!” 几人哪有时间和他闲扯,才冲进房内,就和出来查看情况的马德打了个照面,眼见马德只穿了条长裤就晃悠出来,贺英顿时就吐了口血,眼里蒙起猩红,“混帐,我要杀了你!” “哈哈,小子,老子早就说过,要叫你后悔一辈子!”见是贺英几人,马德退后几步,哈哈大笑不已,“你不是喜欢她吗,老子玩过了的破鞋,就赏给你了!” “你找死!”贺英急怒攻心,扬掌就跳了过去,欲致马德于死地,苏沄蓦黑着脸厉喝:“够了!先去看看沄贤再说!” 说着就跨进里间,苏沄贤早听见了外间的动静,看见苏沄蓦沉着脸进来,衣衫凌乱的窝在榻上,抑制不住的痛哭出声:“蓦姐姐!” 苏沄蓦还没出声,跟在后头的贺英已经悲愤出声:“沄贤!” “叫什么叫?把那马德给我拎进来!” 苏沄蓦板着脸,脱了披风上前给沄贤裹住身子,又冲门口缩头缩尾的钱掌柜厉声道:“马上去找套衣裙过来,若是敢有半个字泄露,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仙客来!” 本想借机找几人赔门钱,但看苏沄蓦那副凶神恶煞,天不怕地不怕的蛮横样,钱掌柜哪敢和她胡扯,点头如捣蒜,麻溜的跑了,巴不得快些离开她的视线。 他的东家也就是在朝中有点官职而已,还惹不起那些达官贵人,还是老实些为妙。 贺英被吼得发愣,但看苏沄蓦满脸沉怒,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也只得将边上的马德拎了过来,一把甩在地上,疼得他嗷嗷的直叫唤。 “闭嘴!”满脸杀气的瞪了眼马德,见他被吓得紧闭了嘴巴,苏沄蓦这才缓了脸色,看向苏沄贤,“当着贺英的面,你告诉大家,到底有没有被这个人渣毁了清白?” 古代女子的清白被看得极重,贺英不问,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疙瘩,苏沄贤明白她的意思,看了眼神色悲痛的贺英,缓缓的摇了头,“没有!” “贱人,你与我独处这么久,还敢红口白牙的说没被我糟蹋?” 马德忍着痛楚翻起身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冲着贺英狞笑道:“小子,你要是不嫌弃穿破鞋,就尽管娶她回去,说不定回头你还得给老子养儿子,老子全家都感谢你!” 贺英被他笑得脸色极为阴沉,晦暗不清,一双拳头握得青筋毕露,却是没有吭声。 苏沄蓦见状就叹了气,“贺英,愿意相信谁是你的权利,你自己好生琢磨。”随后又厉了脸色,看向马德,“采花令可是你所下?今日约沄贤出门,又是谁的主意?” “什么采花令?老子会采花,可不知道什么是采花令!”马德满脸流气的看着她和苏沄贤,“是这美人儿自己耐不住寂寞,送了信叫我来快活的,关我什么事?” “呸!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信?”苏沄贤被他不要脸的行径气得泪花儿直闪,苏沄蓦却沉了眸,“你的意思是,有人送信叫你去归来客栈?” “那不然呢?她若不约我,这天寒地冻的下雪天鬼才愿意往外跑。”马德涎笑,这姐姐的姿色可比苏沄贤还要美上几个档次,不知道玩起来的滋味如何? 可眼神还没有在她身上溜上一圈,侧边劲风陡起,狠狠一巴掌就扇得他脸偏到了一旁。 感觉到嘴里的甜腥,马德猛吐出口血,但见血里还夹着几颗白森森的牙齿,顿时就捂着脸极其愤怒的盯着慕云深,“你居然敢打我?” 慕云深满面寒霜,冷森森的道:“再敢胡乱盯着人看,我就废了你那双眼睛。” 面无表情看着他,那双明亮眼睛里迸射出森森寒意,让马德丝毫不怀疑他要是再敢盯着那个女人看,自己的这对招子马上就会离自己而去。 瑟缩了下,悻悻的垂下头不敢再乱望,苏沄蓦见他老实下来,这才沉声道:“看来是有人设了圈套让沄贤与这个流氓碰面,叫人把他带到相府去,让父亲发落。” “能想出这等下流法子让个姑娘家身败名裂,”慕云深说着看向满怀怨恨,却始终不曾出声的贺英,“不得不说,你的父母有很大嫌疑。” “不可能!”提及父母,贺英顿时就胀红了脸,极力分辩道:“我父母虽然反对我与沄贤的婚事,但他们为人皆是堂堂正正,绝不可能做这等下作事!” 第五百二十章:缘尽 “说的好!”有略带凌厉的女声在房外响起,贺英见了来人,顿时就惊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眼被苏沄蓦护在怀里的沄贤,这才讷讷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又怎么知道你竟悄悄的背着我来见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杜姨娘沉着脸走进房里,一身的白狐皮袄子,隐隐闪着金丝银线的光泽,两个小丫环轻扶着她,显得贵气逼人。 “杜姨娘,你家儿子要见谁是你们家的事,别张口闭口就把水性杨花挂在嘴边。”苏沄蓦冷冷看她,“我们家沄贤招你惹你了,要平白受你的气?” “呵,她是没惹我,但她就不该惹我的英儿!”杜姨娘板着脸冷笑,“公主你欺负英儿涉世未深,就想把声名狼藉的苏沄贤塞进尚书府,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杜姨娘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本宫难道还求着你们尚书府不成?”见贺英像蚌壳似的在旁边不吭声,恼得苏沄蓦直瞪他,“贺英,难道你就看着你母亲肆意欺辱沄贤?” “贺公子,贤儿已经不求能嫁给你,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看着往昔的朝思暮想的情郎始终紧闭着眼不吭声,苏沄贤心碎的闭了眼,眸中泪水滚滚而下,复又睁开眼泣声道:“贺公子,你告诉你母亲,并非贤儿勾引你!” “我家英儿素来品德端正,若不是你不要脸的勾引他,他又岂会与你私下相会?”杜姨娘指着地上的马德冷笑连连,“幸亏老天有眼,破鞋烂人穿,也让英儿识穿你的真面目。” “我呸!老娘们,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好货色?”地上的马德也是个浑货,姓杜的骂苏沄贤不打紧,但骂他头上来就不行了。 指着贺英就是一顿乱骂,“孬种而已,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出声相护,幸亏这美人儿没嫁给你儿子,否则这辈子都得怄死!” “马德,你这混球倒算是说了句良心话。” 苏沄蓦看了他一眼,若不是他惹事,又哪里会生出这么多事端?说着又冷冷看向杜姨娘,“赶紧领着你的儿子滚蛋,谁都别碍谁的眼。” “我,我不是……”眼看大家就要闹得不欢而散,贺英脸色扭曲得可怕,望着伤心落泪的苏沄贤好不容易才憋出几个字来,“沄贤,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我相府的姑娘,哪轮得到你来嫌弃?”苏沄蓦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又朝苏沄贤说道:“你自己与他说个清楚明白,这等人,就算他愿娶,我们也不会让你嫁!” 苏沄贤哭着别开脸,指着门口道:“贺公子,你走吧,就当咱们从来没有相识过。” “沄贤!”贺英急得唤她,旁边的杜姨娘狠狠瞪他,“叫什么叫?你要是敢娶这种女人回家,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别介,您老还是留着那条命好好的给你儿子作妖吧,”苏沄蓦冷笑,“咱们家沄贤惹不起还躲得起,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见谁!” “我不同意!”贺英急得就转到苏沄贤面前,原本英气的眼里染尽了不甘和憋屈,苦苦求她,“沄贤,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贺公子,你还是随你母亲回府吧,”苏沄贤顿了下才又道:“咱俩的事,就此作罢。” 蓦姐姐说的对,以贺英的孝顺,一旦有争吵,无论对错自己皆是受委屈的那方,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也不想把所有的美好都埋葬在日复一日的怨恨之中,直至形同陌路。 倒不如现在就撒手,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再相见时,还能彼此相视一笑。 抹了眼泪,露出柔美笑颜,坦然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贺英,浅笑道:“贺公子,沄贤与你有缘无分,缘尽也不必再牵挂,沄贤祝你能娶得如花美眷,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就起身离去,但见杜姨娘还狠狠瞪过来,遂又笑道,“或者,再也不见。” 她是柔弱不假,但绝非没有骨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昂首挺胸的步了出去,贺英在后面看着她的挺拔身姿,霎时就迷蒙了双眼,喃喃声中隐带着哭意:“沄贤……” “贺公子自己的选择,就得自己受着。”苏沄蓦摇头淡声说了句,杜姨娘恼得拖着贺英就往外边走,“哭什么哭?不过是个婊子罢了,走了正好省心!” 苏沄贤还等在门口,闻声就白了下脸,但看杜姨娘横冲直撞的过来,侧着身子让到一旁,却还是被她撞得险些跌倒,贺英忙伸手欲扶,苏沄贤却扶着门框站起身子,避开了他的手,笑容中带着疏离:“贺公子,以后沄贤的事,你少管。” “听见没有,叫你少管你还自作多情,丢不丢人?”杜姨娘瞪着眼贺英,拉着他就往走廊里去,惹得贺英气怒至极,“母亲,孩儿的事叫您少管您还偏要管,您丢不丢人!” 杜姨娘气得拧着他的耳朵往外拖,“好啊,你翅膀硬了敢与母亲这般说话?” “是您逼着儿子与您作对的!”耳朵被拧得生疼,却又不敢动手伤了她,苏沄贤看着两人一路争吵着远去,摇了摇头,贺公子的孝顺,着实可悲。 贺英与杜姨娘走了,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苏沄蓦看看瘫在地上装死的马德,朝静坐在旁的云深说道:“这个人渣送去顺天府,还是让他做太监?” 该来的终归还得来,贺英走了,马德心里也明白自己也不会好过,听见苏沄蓦如此说,连忙就接过话茬:“你们送我去顺天府吧,我犯了错,我甘愿让律法惩罚!” “你想的倒是极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是刑部郎中?”慕云深冷冷瞪了他一眼,“顺天府你就甭想去了,断孽根也太便宜你,让人拖到荒郊野外去喂野兽最妙。”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苏沄蓦笑了起来,上下打了眼马德,“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坏胚子,让狼啃了再好不过。” “喂,你们俩要是敢杀了我,我父亲,父亲……” 第五百二十一章:威慑 马德可是没漏过杜姨娘进来时喊的那声公主,白着脸说了句,发现压不住两人,不禁惊恐的望着笑眯眯如同恶魔的两人,“你们问什么我都说,求求你们别杀了我!” 苏沄蓦冷笑,“采花令的事情,要是敢胡说,我立刻就送你去见祖宗。” 碰见活煞星了,马德哪敢再胡说,麻溜的就把前因后果都交待了个清楚明白,两人听得眉头直皱,苏沄蓦蹙眉道:“你说的那位郡主,可否叫秦姝儿?” “她是自称姝儿,至于姓不姓秦我就不知道了,”马德缩着身子,咽着口水说道:“我原本只下采花令,可是那中年男子又命我改成毁苏沄贤的清白,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但看苏沄蓦又眼神不善的盯过来,马德连忙举手发誓道:“我拿小命担保,我说的都是实话,还有今日的信也是有人递给我的,否则我哪能知道苏沄贤会去归来客栈? “还有,我只来得及撕烂她的衣服,并没有毁了她的清白,你们可不能依此杀我!”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慕云深面色冷清,唤来卫杰,“去收集马司清的证据交到大理寺,能养出这等祸害来,怎还有脸配在刑部当差?” 卫杰一直隐在暗处,现身领命而去,自有暗卫提着瘫软了身子的马德去大理寺,眼中露出惶恐,却又吓得出不了声,这下整个马家,算是彻底完了。 “如果马德所说不假,那么今日之事便是秦萧在暗中作祟。” 苏沄蓦理了下思绪,才分析道:“他得知马德与沄贤的过节,便令人分别送信至两人手中,最后又传信给杜姨娘,让她以捉奸的方式来临,彻底毁了贺英对沄贤的念想。” “不过现在令人不解的是,秦萧与杜姨娘素不相识,他为何要相助于她?” “也许他们私底下有很密切的关系,只是我们尚未察觉而已,”深邃明亮的星眸里闪过思索,“蓦儿你还记得素问曾经说过的私生子吧?我们不妨放开胆子想,也许……” 苏沄蓦只觉有些不可思议,“可你曾经说过,贺明章为人中正,并无党派。”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星眸闪过忧虑,“秦萧平日并不作为,在朝中与谁都是和善相处,根本没有党派之说,谁又能察觉他到处拉拢了多少人?” 苏沄蓦点头,“看来得将秦姝儿找出来,而且冷星并未回府告之秦姝儿早已离开公主府,就说明公主府内肯定有他不知道的暗道能出府,得仔细查找出来才行。” “尚书府那边也得派人盯紧,如果猜测属实,再佐以各方证词,定能叫秦萧伏法。” 苏沄贤在旁听得满脸迷惘,“蓦姐姐,你们在讨论什么?怎么贤儿半句也听不懂?” “这等事情,不懂才是福气。”苏沄蓦微笑着执起她的手,又朝云深说道:“得想办法尽快撤了采花令,银子不是问题。” “这是自然,”慕云深淡笑着点头,他早已派煦沐去处理此事,相信结果不会太差。 但看沄贤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情绪也已稳定下来,苏沄蓦牵着她往门外走去,仔细叮嘱道:“今日之事不要再向旁人提及,今后也别再轻信陌生人的话,明白吗?” “贤儿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犯此类错误。”想到马德那副恶心的嘴脸,苏沄贤就白了脸,猛摇着头,以后就是天王老子传信,她也不敢单独赴约了。 若非蓦姐姐来的及时,后果真不堪设想。 钱掌柜捧着套衣裙守在门外边,赔笑道:“小夫人,您要的衣服。” 崭新的衣裙花色明艳,款式质地皆为上乘,显然是刚从成衣坊里买过来的。 苏沄蓦取过衣服,慕云深便拿了银锭子给他,钱掌柜哪敢要,慌忙摆手,“两位贵人可真是折煞小的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贵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慕云深也不与他多废话,微一运劲,银锭子便激射而出,大半银子深深嵌进了走廊的廊柱之中,而露在外边的部分被廊里的风一吹,便碎成了粉末,飞扬在空气里。 回过头来看着钱掌柜煞白的脸色冰冷道:“为富不仁,便是如此下场。” 说罢便与苏沄蓦相携离开,钱掌柜煞白着脸,看着煞星转过弯去,直至看不见身影,才敢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回过神来,整个后背都已被冷汗浸湿。 看着那嵌进柱子里的银锭子,若是自己的头……脸色越发泛白,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走廊,娘啊,以后就算是拿座金山来,他也不敢再助纣为虐了。 换好衣裙,还得回相府,苏沄蓦与沄贤坐在车厢里说着体己话,而慕云深则坐在另一侧的窗口,静静的捧着书阅读,与方才雷霆之怒的男人判若两人。 苏沄贤瞧了他两眼,见他并不对自己这边张望,红着脸冲苏沄蓦小声道;“姐夫好生厉害,整个平朝都难以寻出与他相匹敌的男人了吧?”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长短处,你姐夫虽然厉害,但世上并无完人。” 苏沄蓦笑笑,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思,也乐见她从贺英和马德带来的阴影里走出来,“你以后也会遇见心目中的英雄,在你心里,他就是世上那个最完美的人。” 英雄?最完美的人?眼眸含羞的瞟向慕云深,带着掩藏的羡慕,就算是侧脸,也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蓦姐姐当真好福气,能寻得如此完美又极宠爱她的夫君。 但看长长的睫毛微眨了几下,似是要抬头看向这边,苏沄贤忙收回了眼神,暗啐了自己一口,不再关注慕云深那边,拉着苏沄蓦说说笑笑起来。 察觉到那道灼人的视线消失,慕云深这才又静下心思看书,他不出声并不代表他就不知周围动静,她若敢辜负蓦儿心意,定叫她尝尝苦头。 马车辗着落雪,发出咯吱轻响,晃晃悠悠的到相府,才掀开车帘,就见有马车同时停在了门口,那边车帘一掀,就见苏枫聂抱着个女子急冲冲跑进府,“快去找大夫!” 第五百二十二章:风雪温情 身形急迫,声音里充满焦急,惹得苏沄蓦眉头微挑,他这又是闹哪门子的幺蛾子? 从前不把女人当回事,今日倒是为了个女子如此上心,难道是现世报来了? 微微偏头,就见云深也若有所思的看着冲进府内消失不见的苏枫聂,正想询问他,慕云深已经带着丝疑惑轻言道:“那女子的侧脸极为熟悉,也似在哪里见过?” “容颜相同的人就极多,更何况是侧脸,”苏沄蓦摇头笑笑,搭着他的手跳下马车,翠微早已经在府门口等候,看见苏沄贤从车厢里钻出来,顿时闪着泪花冲了过来:“小姐!”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温柔笑着给她抹去眼泪,苏沄贤心头也是感慨万千,短短的半天时间,比她从前十八年经历的险恶都要多。 看看已经站在府门前等待自己的那双壁人,眼眸里露出真诚的笑,有姐如此,足矣。 几人欲去白露园,就见府里的府医领着小药童擦身而过,只行了个礼,便又匆匆离开。 看这架势,应是被苏枫聂急唤而去,而去白露园须得经过归香阁,等苏沄蓦几人路过归香阁时,就听苏枫聂暴躁急怒的声音隐约回荡,似是那女子的伤势颇重。 苏沄蓦停下脚步,眸光越过庭院,看向紧闭的房门,房里还依稀传出怒吼声。 下人们都在廊下好奇的观望着,苏沄蓦扬手挥挥,很快便有人过来恭敬道:“三小姐。” 苏沄蓦脸色淡淡道:“去问问二公子,如果他愿意,我便进去看看那姑娘的伤势。” 下人闻声急忙去传话,三小姐医术超绝,有她出手,公子肯定不用再如此着急。 苏沄贤在相府里住了段时间,早就摸清楚了苏枫聂的品性,略蹙着眉担忧道:“蓦姐姐,你对他好,他未必领情。” “苏枫聂不值得我费丁点心思,但那姑娘萍水相逢,既然遇上了,能救自然是要救的。” 语气极淡,仿佛在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苏沄贤却有些红了脸,羞惭的垂了头,那边小厮已经很快的又跑了出来,面有歉意道:“三小姐,公子不许您进归香阁。” “无妨。”苏沄蓦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将手里的白瓷瓶递给他,“这里边是粒雪参丹,能袪寒暖身,滋养五脏,你将丹药给府医,他自会知道的。” 见小厮拿了丹药就要进去,苏沄蓦又叫住了他,小厮回过头来有些疑惑看她,该不会是见丹药珍贵,舍不得了,又想将药收回去吧? “放心,我不会拿回丹药的。”瞟了他一眼便知他心思,苏沄蓦摇摇头,仔细交待道:“那姑娘在冰天雪地里晕倒,多数是寒气入体过甚所致,切不可让她烤火或是直接泡热水,否则身体肌肤会坏死,得先用雪搓暖身子,再保持正常体温就可。” “啊?坏了!”小厮听完就吓了一跳,着急的就往里跑,“小的从房里出来时就听他们张罗着要给那姑娘泡热水,我得赶紧去把您的话传到!” 苏沄贤看小厮跑得差点摔在雪地里,略有惊讶道:“还有这么多讲究?” “当然,人在寒冷的天气里待久了,血流速度就会减缓。”看小厮已经进去传话,苏沄蓦也离开了,相信苏枫聂就算不喜自己进归香阁,但也不会拿那女子的性命开玩笑。 慕云深也是头回听这个理论,顺着她的话头猜测道:“也就是说,血被冻住了,然后突然再由极寒到极热,血管会承受不住那股张力,会爆炸?” “大致也就是这个意思。”明眸里含着清浅笑意,不愧是她亲自挑选的夫君,无论说什么只要提个由头,他便能猜到后续的想法,知妻莫若夫也。 送了苏沄贤去了白露园,又留了两个暗卫在园外照应,苏沄蓦这才安心离开。 从相府出来,天色越发阴暗,鹅毛大雪从天而降,整片天地都银装素裹。 去年瑞雪,尚在皇家别苑赏梅,今年父皇也没了那般兴致,大家都窝在府里烤火。 眼见雪落,苏沄蓦起了兴致,弃了马车,撑着纸伞漫步雪中,慕云深见她兴致勃勃的踏雪而行,失笑摇头,令马车远远的跟在后头,也与她共乘一伞,赏雪听风。 回过身去看看雪地里留下两排脚印,苏沄蓦挽了他的手,轻叹道:“云深,你说这条路若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傻蓦儿,感情的路没有尽头,人生的路却有归处,无论身体愿意与否,心都会渴望归宿,有了归宿,人生才算圆满。” “一直行走在路上,那只是叫漂泊,”眉梢眼角含着浅淡温柔的笑意,将纸伞又往她那边移了移,替她挡住漫天风雪,“诗中常有游子渴望归故乡,便是如此。” “你说的没错,世人常想着外出闯荡,建功立业,却始终忘不了自己的故乡和亲人,无论功成名就与否,都渴望着落叶归根。” 笑着伸手接住片片雪花,感觉那沁入心扉的凉意,骨子里却有暖意缓缓升起,驱散了浑身的寒气,云深便是她的归宿,有他,便有家。 温言笑语,在风雪中踽踽前行,心有归处便不会彷徨,纵有万千劫苦,亦能含笑面对。 风雪模糊了两道前行的背影,隐有银铃笑声飘散在寒风里,更显空旷寂静。 一路笑闹,眼见着已经能在灰暗的天色里望见宁王府那高大肃穆的飞檐,慕云深看看怀里明眸生笑的蓦儿,略有责怪道:“瞧瞧,冻得不轻吧?回府了赶紧泡热水浴暖身子。” “其实还好,你的怀抱就已经足够温暖。”莹白玉颊泛起淡淡粉色,眸含春水,笑嗔着他,慕公子行至半路见风雪太大就非要抱着自己,也只得由着他,让自己偷懒了。 听她如此说,忍不住就在她额上落下轻吻,笑看着怀里的人儿霎时就羞红了脸,媚意横生的轻嗔着自己,慕云深忍不住就好心情的笑了起来,他的蓦儿,怎么就能这般可爱? 第五百二十三章:与人斗 眉眼含笑,加紧脚步赶回府,就算蓦儿不觉得冷,他也担心会冻到了她。 一路抱回引凤楼,府里的下人早已见怪不怪,看着主子恩爱,都捂了嘴悄悄的笑。 雪莺早在廊下候着,看见两人露头,连忙上前接过苏沄蓦手里的纸伞,白皙的脸蛋上满是嗔怪,“娘娘,您也不顾着点身子,瞧这风大雪大的,冻着了该怎么办?” “我又不是瓷娃娃,哪里那么禁不得磕碰?” 笑着从慕云深怀里跳下来,替他拍去肩上的落雪,眸有心疼道;“不过云深应该冻得不轻,快去备热水,好生泡泡,免得寒气入体,患了风寒可就不美了。” “是,奴婢马上就去。”看王爷半边身子都被落雪淋湿了,雪莺赶紧去叫人弄热水,两人还没进房,画越又从院外了跑了进来,“娘娘,王爷。” 看画越虽撑着伞,但衣裙依旧被落雪浸湿了少许,苏沄蓦点点头,“事情都弄妥了?” “已经按您的吩咐,在几处贫民聚集地都设了粥棚,分发了被褥和柴火,渡过这次大雪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那些百姓眼中溢着对娘娘和王爷的敬仰和赞美,画越就情不自禁的弯着眉眼露了笑意,跟着这样的主子,她也与有荣焉。 “如此甚好,有什么需要的就向李叔提,我已令他协助你办好此事。” 见云深不解的看过来,苏沄蓦挽着他进房,浅笑道:“我见天色不好,定有大雪,便让画越提前做了准备,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毕竟富贵之人有炭烧,穷人可能连破褥都没有。” 慕云深站定脚,满心感慨的吻吻她馨香的发,“蓦儿,你或许不是世上最善良的人,但却是我所认识的人里面,最善良的那一个。” 难怪今日府里瞧着冷清,好似少了许多人,看来应该都是跟着画越去施粥了。 自小生在无情的帝王家,见多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见惯了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人,哪曾见过不为名利,甘愿为百姓着想的傻子? 他掌管的王府,也如同皇宫里深幽冷清的气氛,人人皆是独善其身,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既不生事也不担事,哪有如今这般温情? “我的云深也是最善良的人呀,纵然披着层层外衣伪装自己,也依然不改赤子之心。” 明眸含笑,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吻,随即退开,看他眼露不满,作势要扑上前来,苏沄蓦连忙娇笑着跑开,“我先去泡热水,你稍候再来!” “撩了我还想跑?”深邃的眸里含了渴望,笑着大步跟上,“节约热水,一起泡澡!” 心无杂事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等两人泡完澡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外面的天色已经黑沉下来,只余庭院里的洁白反射着微微光芒。 厅里梅香幽淡,角落里燃着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哔啵声,越发显得宁静淡雅。 两人含笑相携进厅,就见煦沐等在厅里,正和雪莺还有画越在那里说笑逗趣。 看见俩人进来,煦沐立即正了脸色,雪莺羞红着脸,避无可避,见苏沄蓦满眼戏谑的看着自己,再看看煦沐,脸色越发红得滴血,行了礼便拉着画越匆匆跑了。 看着娇羞离去的雪莺,苏沄蓦笑着摇摇头,女中大不留,她得赶紧把她们俩都嫁了。 慕云深端了茶盏递给她,这才看向煦沐,眸色冰冷道,“黑榜有消息了?” 煦沐点头,眼中浮起恼意,“属下奉命去与黑榜联系,但负责联系的人说,他们主子早先就交待过,若是宁王府想要说和,一律不予理会。” “宁王府是和他们结过仇么,他们放着雪花银子都不要?” 苏沄蓦端起茶盏正准备喝茶,闻声又停了下来,“我们与黑榜从无交集,为何要针对咱们?还有,若是我们要下令他们可否接?” 煦沐斟酌了下,觉得还是说实话比较好,“下令可以,但采花令之事没有回旋余地。” “行啊,既然他们不愿撤令,那就让他们也不得安宁。” 明白了黑榜的意思,苏沄蓦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品了口茶,明眸闪过凌厉,“你去照最高价翻倍的价钱,在黑榜上发令,谁能找出黑榜的幕后黑手,便上宁王府来领银子。” 煦沐被她吓了一跳,惊道:“娘娘,您这般下令,会让黑榜的人把宁王府都给围了的。” “怎么,你怕了?”苏沄蓦挑眉淡淡看他,煦沐立即红了脸,连忙摇头。 苏沄蓦这才又说道:“黑榜的人既然言明采花令之事不可回旋,那便是誓要与咱们为敌,对于一个已经把你视为敌人的人,你还想着与他和平共处?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属下知错,是属下考虑不周。”煦沐红了脸,只怪自己没有考虑深远,闹了笑话。 看煦沐反应过来,苏沄蓦也就揭过不提,想想又道:“这样吧,再加一条,能找出黑榜中人的聚集地也可,确保咱们能端了他们的老窝就行。” “不过黑榜不见得会接这两条令,若是他们不肯接,你就去江湖上放话,酬劳不变。那劳什子的黑榜白榜,这种社会毒瘤,就要趁早给他连根拔除。” 慕云深失笑摇头:“蓦儿,你这两条令下去,只怕整个江湖都要鸡飞狗跳了。” “他们明知采花令触犯律法,相府和宁王府也愿意协商,却还是不肯改变,这种无法无天的恶贼,又有多少不如咱们的人受了他们的祸害,还敢怒不敢言?” 明眸闪过冷意,黑榜暗地里做下的事情,还不知道有多龌龊。,连皇亲国戚的宁王府都不放在眼里,那些不如宁王府的官员百姓,岂不是更受他们的荼毒? 从前不知有黑榜这种毒瘤存在,如今知道了,定要想办法铲除。 慕云深看她决定下来,星眸里蕴着冰冷无情,却又隐有柔情闪过,“既然如此,那就尽快将消息传出去,蓦儿觉着不能留,那他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第五百二十四章:被坑怕了 蓦儿放火,他便倒油,她想要灭了谁,那他就把刀子磨好,亲自冲锋陷阵替她杀人,绝不污了她的手。 明眸生笑,漫天晶莹的雪都不及她眼里的璀璨光芒,慕云深看她莫名感动的模样,深邃的星眸里溢满宠溺,轻握住她的纤手,“其实蓦儿自己就可以做到这一切,只是我想替你披荆斩棘,就当尊贵的公主殿下给小生个机会如何?” “你呀,越来越会哄人。”掌心的温暖直透心底,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苏沄蓦含笑轻点了头,“明日我随你进宫,去找父皇讨张通缉令,举国上下通缉黑榜中人,谁抓了人属实谁领赏,我看他们还敢不敢猖狂。” “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蓦儿开心,就比什么都好。 煦沐看着两人柔情四溢,言笑晏晏间便决定了黑榜的命令,不由得暗自翻了个白眼,说好的凶神恶煞,大杀四方呢?怎么一言不舍就开始撒狗粮秀恩爱了? 有考虑过他这个还苦守着美娇娘没得手的人的感觉么? 大雪没完没了的落个不停,等到天明时已经没过膝盖了。 宁王府与黑榜杠上的消息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已经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江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黑榜触了那位尊贵无双的镇国公主的逆鳞,人家决定死磕到底了。 历来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荣宠盖世的镇国公主,边关之役早已让她誉满天下,这黑榜竟然还明目张胆的去捋虎须,消息一出,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好戏。 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出条刚供马车能行走的路来,慕云深去上早朝,苏沄蓦照例去了凤仪宫,把黑榜的事情告诉告诉文皇后,并等着嘉明帝过来。 大雪飞扬,早朝散得极快,还没在凤仪宫坐上多大会儿,嘉明帝便挟着满身寒气进了殿,慕云深跟在他身侧,朝着苏沄蓦眯眼笑,眉眼间的赞誉不言而喻。 大雪封城,本料想会冻死许多贫苦百姓,但早朝时书记官禀报,这两日并无人因大雪而死亡,四处查看,才知宁王府赈灾及时,免去百姓苦难,得父皇当庭嘉奖。 苏沄蓦被他笑得不明所以,但想着总归是好事没错,便定下心来,见嘉明帝已经坐在主位上,随即朝他浅笑着福身行礼:“承乐见过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平身吧。”嘉明帝看她笑眯眯的模样就觉得心里瘆得慌,怕她又挖坑给自己跳,眼有探究道:“你这丫头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冒着大雪进宫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父皇您呀?”苏沄蓦笑眯眯的看他,惹得嘉明帝心下越发狐疑,“为朕?” “有人在天子脚下行凶作恶,坏您威名,承乐这不就巴巴的赶来想向父皇您讨张通缉令,把那些恶人绳之以法?” 苏沄蓦满脸正气,说得大义凛然,嘉明帝与她交手多回,哪敢轻易就信她的话,偏头看向慕云深,“老四,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慕云深看了眼无奈耸肩的蓦儿,父皇这是被蓦儿给斗怕了,不敢信她的话了呀? 拱手沉声道“父皇,蓦儿所说属实,近日确实有江洋大盗在城中作恶,只是事关女儿家名声,没有往外传罢了。” “你是说马德之案牵扯出来的黑榜势力?”嘉明帝虽然身处深宫,但耳目灵通,这等事情他早已得知,只是相府未提,他也不便出头。 “正是此事,”苏沄蓦点头,“这等凶贼完全无视国家法纪,理当严惩。” 嘉明帝虎着脸瞪她:“既然是讨这张通缉令,你直说便罢了,何必绕那么大圈子?” 苏沄蓦满眼委屈的回瞪过去,“承乐这不是想逗您一乐吗,哪知您把承乐视作洪水猛兽,说什么都不肯相信承乐的话。” “谁叫你这丫头素来心思诡谲?”嘉明帝被她说得有些讪然,都怪她自己个儿,每次与她交锋,他都在她手底下吃瘪,说话自然得多加几分小心。 “瞧你们俩,还斗起嘴来了。” 文皇后笑着打圆场,“园子里新开了几株雪梅,要不去瞧瞧新鲜?” 苏沄蓦自是不会驳她的话,微笑着顺势点头,嘉明帝虎着脸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时见几人还没动,又不禁回过头来恼道:“不是说去看雪梅,怎地又不动?还要朕请你们?” “走走走,去看雪梅。”文皇后反应过来,笑眯眯的牵着苏沄蓦就跟了上去,开玩笑,圣上都当真去看雪梅了,就算没有梅,看雪也成啊? 嘉明帝年岁大了,自是喜欢儿女朝气蓬勃的围在身边,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 文皇后说是雪梅,也就是雪地里的红梅,冰天雪地,红梅傲骨,虽说年年都是这般景致,但有了欢声笑语相伴,也别有一番滋味。 众人说说笑笑,苏沄蓦也不惹嘉明帝,拣着他爱听的话来说,倒也相处融洽。 这边谈天论地温馨和睦,锦绣宫那边自慕云深和苏沄蓦踏进宫时便已得了消息,又令人赶紧送信去公主府,秦萧得知,自然不会放过此等好机会,立即便派人去了宁王府。 朝露阁内,悦晴坐在窗前无神的望着院里轻盈飞舞的落雪,素心和巧儿站在她身后,被关了段时间哪里都去不得,几人的气色很是难看。 现在的她们,那不知那片片雪花自由,想到曾经在宫里时的风光生活,素心哑着嗓子恨恨道:“姑娘,你说会不会是素问告发了咱们?” 从那日被关之后素问便一直没露面,很大可能是她那里出了问题,悦晴摇了摇头,幽叹道:“娘娘不会放任咱们不管的,耐心等着,总会有人来救咱们。” 说着又红了眼眶,“可是宁王,宁王他怎么也能对苏沄蓦的恶行视而不见?” “姑娘,你还在做梦呢?”纵然被关,巧儿骨子里的那股刁钻泼辣劲依然不减,冷笑讽刺道:“你扪心自问,凭什么能让宁王对你另眼相看?” 第五百二十五章:拆穿 巧儿可不管悦晴能否受得住,字字锥心,看她露了恼意,眼里的讽笑不减反增。 “也不想想你自己什么身份,从头到尾不过就是宁王为了哄你而编织的美梦罢了,如今人家已经懒得再编下去,偏生你还沉醉在美梦里不愿醒,当真可笑至极。” “不可能!”悦晴胀红了脸,那双无神的眼里涌起愤怒,慕云深对她的爱是她最大的倚仗,也是她不能被提及的软肋,红着脸恼道:“倘若无情,又怎么会订下八年之期!” “傻子才会相信八年之期!”反正事情不会比现在更糟,巧儿干脆一屁股坐在圆凳上,玩着手指头闲凉道:“也对,你就是个傻子,才会傻傻的相信他们的话。” “那纯粹就是江湖骗子的国师一句话就断了你们的姻缘,宁王若是真心爱你,早就找了整个平朝的算命师傅来给你们证明是金玉良缘,又怎么会等那个八年之期?” “你也不想想,八年之后你都老成什么样了?年轻的时候拼不过苏沄蓦,还指望人老珠黄的时候再打翻身仗?人家宁王早就不知道把你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一席话说得悦晴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她,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怔愣了半晌,才觉脸庞濡湿,伸手一摸,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她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可那个玉树临风仿若天神的男人当着圣上的面,满眼坚决的说非娶自己不可,宁愿等八年也不愿放弃,她又怎么忍心怀疑他的用心? 直到现在,她都宁愿相信是苏沄蓦捣鬼,而不是他在糟贱自己的情意。 “你也别哭了,巧儿的话没错,这么长时间以来,宁王对你的心思大家都心中有数。” 素心看她紧咬着唇拼命流泪的模样,尽管很多时候相互看不顺眼,但毕竟还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看她伤心落泪,就算是装,也得装着劝上几句。 想想劝道:“其实反过来想想也怨不得宁王,咱们进府的目的就不单纯,宁王只是将咱们关在这里不与外界联系,并没有下狠手,已经是在宽容咱们了。” “若是换着旁人逮着咱们,别说还好吃好喝的奉上,早就扔野外喂狗去了。” 不说还好,没等素心话落,眼泪越发急涌而出,清秀容颜上闪过复杂情绪,最终定格成羞愧,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她是怀着目的接近的宁王,又怎么能奢望宁王真心待她? 轻雪籁籁而下,房里只闻低沉压抑的痛哭声,巧儿也闭了嘴,坐在凳上默默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已经渐歇,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忽有寒风从窗子灌入屋内,冻得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眨眼时,房里已经多了两个陌生男人,素心一惊,随即低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娘娘的意思。”两人皆蒙着脸,看看死气沉沉的几人,皱眉道:“怎么回事?” 素心忙把事情经过说了遍,说到素问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后,两人皆沉了脸,“素问绝不可能私自告发或是逃走,唯一能解释的便是遭了苏沄蓦的毒手。” 不管是遭遇了什么,这么多日子不见人影,毫无疑问,素问是回不来了。 三女对素问并没有多少感情,那女人沉默寡言,甚少与人交流,这会儿听见她可能遭了毒手回不来了,也只是默着脸,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 悦晴哭哑了嗓子,嘶声道:“娘娘有没有带什么命令给我们?” “让你们画张王府的地形图,再去书房将这些古籍拿出来。”蒙面人从怀里拿出张书单递给悦晴,“我回去之后就尽快禀报娘娘,看是让你们撤退还是继续留在王府。” 巧儿撇嘴,“慕云深早已经察觉到咱们的意图,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是撤是留,得看娘娘的意思,你们暂时不得轻举妄动,静候娘娘的旨意。” 蒙面人沉着脸说了句,他们可是冒了极大的危险才进得宁王府通上消息,由不得这几个女人胡来。在外面负责牵制的兄弟也撑不了多久,得赶紧离开。 说完正想跳窗离开,又有人影闪过来,背上还背着东西,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有掩不住的喜意,“老大,书房的人被引走,那些古籍已经到手,咱们快走!” 房里的蒙面人闻声顿时激动起来,这可算是个意外惊喜,看了眼悦晴等人,留下句话便闪身跳出窗外,疾奔出府,“好生等着,不出意外娘娘很快就会来接你们出府!” “诶,你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巧儿在后面急得直跳脚,那些人哪管她的死活,趁着宁王府里的护卫还没追上来,眨眼间就消失在风雪里,不见踪影。 “别喊了,再喊也是纯属浪费力气。”素心坐在她身旁,冷声道:“古籍已经被拿走,咱们也就剩下画地图了,只可惜素问没了,否则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姑娘在王府这么久,肯定也能画出王府的地形图。”巧儿悻悻的跑到失神的悦晴身边,双手托腮撑在桌子上,狐疑的看她:“娘娘肯定会接咱们出去的,你在胡想些什么?” “没什么。”眼里闪过失落和不甘,又极快的掩了下去,看看素心和巧儿都满脸兴奋,悦晴满腹心事的提步走向里间,“我去榻上躺会儿,没事别来打搅我。” 巧儿看她神情低落,活似怨妇的模样,眉眼里隐着不屑,跑到素心身旁小声道:“你说她该不会真的爱上宁王了吧?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话。” “宁王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爱上他有什么奇怪的?”素心皱了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悦晴那怅然若失的背影,“但她若是真喜欢上宁王,可就是拎不清了。” “何止是拎不清?”巧儿冷笑,“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有得她哭的时候!” 屏风后的悦晴听见她俩的话,身子忍不住的轻颤了下,路的尽头,当真是一片黑暗吗? 第五百二十六章:命绝 慕云深和苏沄蓦傍晚时才回府,煦沐等在引凤楼,看见两人回来,便将朝露阁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娘娘,已经按您的吩咐,让他们把那批古籍拿走了。” “如此甚好。”苏沄蓦微笑着点头,她早已命人将那些古籍里最重要的几页都给撕了去,秦萧就算是拿到古籍,想要藉此害人也不可能了。 想想又道:“她们并不知玉妃和秦萧的隐秘,留在府里也无用处,反倒麻烦。等玉妃派人来接她们的时候,佯装抵抗下,然后放人离开就好。” 不过想到云深遇上悦晴后莫名其妙的头痛症,又沉吟了下,看向他,“或者先将悦晴留下来,等套出当年母妃的事情后再决定她的去留?” “不必了,悦晴当年在惜缘宫时也只是名在殿外侍候的小宫女,她能知道的也不多,与其留在府里碍事,倒不如趁机送她们出去。” 慕云深摇了头,她们虽然动机不纯,但自入府后并没有机会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犯不着拿命来抵,蓦儿既然愿意送她们出府,也正合他意。 “属下明白。”见两人商定下来,煦沐点头,转身极快的离去, 锦绣宫那边来人极快,当天夜里便有数条黑影潜进了宁王府,直奔朝露阁。 煦沐得了指示,早已放宽警戒,躲在远处看着朝露阁的动静。 他打算等他们撤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带着人装模作样的赶上一阵就作罢,眼看着数条人影进了朝露阁,估摸着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便该要从朝露阁里撤走。 哪料人影才进去没多久,就听朝露阁里响起了凄厉的尖叫声:“来人啊!快来人啊!” 凄厉高昂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惊得树梢的积雪都籁籁而下,随即便有身影跌跌撞的冲了出来,随后又摔倒在雪地里,似是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眼见有人影追出来要再补刀,煦沐瞳孔紧缩,想也没想的将手中长剑激射出去。 那人影见有劲风来袭,忙停了脚步扬剑拨开激射而来的长剑,但见暗夜里有十来人往这边急射过来,根本不容他下手,只得恼恨的看了眼摔倒在地的人,转身又逃进了朝露阁。 煦沐轻功超绝,眨眼间便已急射至院门前,只见悦晴趴在雪地里不见动弹,殷红血迹从她身后一直延伸进院里,直至消失在房门口。 “混蛋!”怒喝了声,煦沐带着暗卫冲进房中,已然不见凶手,只有后窗还在微微晃动,凛冽的寒风灌了进来,却吹不散房里浓郁的血腥味。 素心与巧儿皆是被一剑斩喉而死,脸上还带着欣喜,想来是那群黑衣人趁她们放松了警惕之后突然发难,死在了她们最信任的人剑下。 煦沐匆匆看了眼,转身又拔足奔到了院外,雪地里的悦晴背后中剑,周遭晶莹的白雪已被鲜血染红,煦沐咬牙,将她打横抱起,急奔向引凤楼。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整个王府上空,慕云深和苏沄蓦被惊动,披衣而起,才到院门口就见煦沐抱着悦晴急奔过来,沿路还滴着血,顿时双双沉脸,“怎么回事?” “属下奉命守在朝露阁外,哪知那些人根本不是要接她们出府,而是要杀人灭口。” 煦沐满心恼怒,那些人当真心狠手辣,若非自己相救,悦晴也要当场死于非命。 苏沄蓦急步将之引到偏房,听到动静的雪莺取了医药箱过来,看见悦晴背后那几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顿时就掩嘴惊呼,“悦晴也是听命办事,她们的主子怎么就那么狠心?” “觉得她们派不上用场了,是个累赘,自然就要杀人灭口。” 苏沄蓦沉声回了句,手里则不停的往悦晴的伤口上抹各种伤药,只是药粉撒上去,很快又被新冒出来的血冲散,凑近仔细看了看,已经断了主脉,心肺俱损,无力回天。 干脆将整瓶的药粉都倒上去,稍稍延缓了血流的速度,半昏迷的悦晴被清凉的药粉刺激,恢复了点神智,艰难的偏过来头,清秀的脸上布满苦涩,吃力道;“别浪费药了……” “我原意是放你们出王府,没想到他们却不愿再接纳你们。”眸色深深,看不出情绪,苏沄蓦又拿了粒药丸塞进她嘴里,“能减轻你的痛苦,让你不至于死前还痛不欲生。” “身体上的痛,又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痛楚?” 药丸入口即化,几个呼吸间,背上痛入心扉的烧灼感果真减轻了许多,感觉喉咙里有些搔痒,咳嗽两声,便有大口的鲜血随之涌了出来。 眼神有些灰暗,看着那两口鲜血染红了被单,悦晴露出苦涩笑意,“是我存心不良,入王府时便立了坏心思,才会得这般报应。” “玉妃和秦萧做的那些事,我们早就知道了。”苏沄蓦面色微冷,虽然悦晴的动机不纯,却没到要伤了她性命的地步,如今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也不知该怨谁。 “果然如此……”感觉眼前有些发黑,悦晴努力的闭了闭眼睛,眨掉那股眩晕感,巧儿说的没错,从头到尾不过是场谎言罢了,可恨自己还不愿意醒。 可谁又愿意从美梦中醒来呢? 挣扎着看向榻边面色清冷的慕云深,清秀的脸上布满血污,眼中闪过痴迷,又咳了几口血,才勉强露了笑意和希冀:“王爷,从始至终,你可有爱上过晴儿?” 清冷容颜里闪过丝复杂神色,随即摇了头淡漠道:“没有。” “还是没有么……”眼里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微微闭上眼,露出释然的笑,没有也好,这样自己便可无牵无挂的离开这个险恶的人世,下辈子再也不要遇上他。 也许就没了下辈子,安安静静的随风而散…… 纤手握住宽厚手掌,看似绝情的话中却隐着他的用心,榻上的悦晴闭着眼睛,就在苏沄蓦想探她鼻息时,又幽幽出声道:“惜缘宫之事,乃是江湖黑榜所为。” 看他们脸上露出惊诧,悦晴笑了,还想开口,却身不由己的剧烈咳嗽起来,咳得鲜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冒,怎么也止不住。 感觉到生命在急速流逝,拼着最后口气断断续续的笑道:“宁王,晴儿欠你,欠你的情分已经拿命还了,以后再,再也不见……” 话完便已安然阖目,倒在榻上再也不起,苏沄蓦默着脸,半晌才沉声道:“好生葬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雪仗 悦晴逝去,慕云深当夜就报进了宫里,嘉明帝在锦绣宫里接到消息,也就随意安慰了两句,本就对这等祸害不喜,如今死了,正好顺心。 玉锦绣听得眼珠子乱转,心下又喜又恼,好端端的又损了人手,还发作不得,有心借机挑事,又怕苏沄蓦会顺势查到自己身上来惹身臊,想来想去,只得作罢。 没了人作妖,宁王府又恢复了往昔的安宁,慕云深与苏沄蓦也乐得清静。 大雪连降几日,总算是迎来了雪后初晴。白雪映着暖阳,呼吸着冰冷新鲜的空气,偶有寒风拂过,吹来梅的幽香,令人一扫前些天的压抑,神清气爽。 花园里笑声阵阵,引得过路的下人们都忍不住驻足观望,就见苏沄蓦领着人在打雪仗。 慕云深板着脸护在她身旁,眼见有雪球飞来,面无表情的伸手一掌给拍飞了,可还没等得及他松口气,耳朵微动,就听有疾风飞来,圆溜溜的雪球直奔身旁的蓦儿而去。 想要再躲已经躲不开,苏沄蓦笑着尖叫一声,准备硬扛,哪知眼前一花,云深已经闪到她身前,硬生生扛住了那团雪球的攻击。 冰冷的眼神看向罪魁祸首,煦沐嘿笑着挠挠头,赶紧躲到朔风身后去了,王妃娘娘说好不用内力来打雪仗,大家玩个痛快的,但看王爷这般护犊子的样,玩他们才是真吧? “哎呀,你挡着我了!”苏沄蓦从他身后钻出来,才不管那些,手里握着几个雪团子,笑嘻嘻的扔向躲起来的煦沐,娇叱道:“看我漫天飞雪!” 眼见雪球来袭,那边众人自是笑着躲闪,又不甘示弱的纷纷扔回来,苏沄蓦看慕云深还面无表情的杵在那里,一把扯开他躲掉两个雪球,这人就不能放松自己吗? 顺势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雪团子,笑眯眯的催促道:“快扔快扔,办事要有办事的正经态度,玩乐更要有玩乐的心态,人生才能过的惬意!” 慕云深别扭的看着手里的雪团,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他堂堂宁王…… 脑子里还在纠结,耳中却听得有风声激射而来,条件反射的跳开身子,哪料正好落入了众人的套路,自已撞上了旁边飞来的雪球。 啪的一声,其中有团雪球正中那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颊,看着雪团碎开,顺着王爷黑得像锅底的俊脸缓缓滑下来,那边扔雪球的都不禁缩了缩脖子,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厉害。 他们只是按王妃的吩咐让王爷高兴而已,王爷该不会把他们都架起来烤了吧? 倒是苏沄蓦看他吃瘪的糗样,忍不住就扑哧笑出声来,替他抹了几把脸,挡在他身前捏了雪团子就胡乱丢过去,“呀,居然敢打我心爱的男人,我只好拿出绝技来反攻了!” 小雪团子不长眼睛的漫天飞,对面的众人顿时就笑着躲开了,又捏了雪团子反攻回来,慕云深看她娇小的身子挡在自己身前,吐出口郁气,扒了两团雪在手里捏紧实,“让我来!” 话音未落两团雪就飞了出去,直奔煦沐和朔风,两人苦着脸,眼看两团雪直奔面门而来,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倒是雪莺和画越笑着推了两人一把,“快躲!” 见两人被推开两步,躲开雪球,慕云深才冷哼一声,“蓦儿说过,玩就要玩的尽兴,再敢犯规,就干脆杵在那里当靶子。” 说罢手里又变出了两团雪,冲着两人疾飞过去,这下两人哪敢再杵着不动,急忙闪身躲开,苏沄蓦见状,笑嘻嘻的扬手,手中的雪团子不甘示弱的也朝雪莺飞了过去。 “呀,娘娘!” 雪莺躲闪不及,被灌了满脖子的雪,煦沐顿时就急跑了过来,“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继续玩啊!”笑容满面的搓好雪球就往苏沄蓦那边扔,看她躲开,又扔了雪球过来,娇笑着跳开,煦沐却被砸了满身雪,越发笑开了颜。 那边慕云深被带上了路,雪球更是扔得满天飞,砸得众人尖叫大笑着躲避不及。 “加油!加油!”苏沄蓦忙着给他捏雪团,助威,但看众人被砸得满身是雪的狼狈逃避,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笑颜灿烂如百花齐放,让人心情都跟着明媚起来。 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驻足,笑着鼓掌加油,只有娘娘才能让王府焕发生机,笑语不断。 李叔引了寻到府上的苏沄贤过来,老脸慈祥的笑看着打雪仗的众人,笑笑道:“王妃娘娘兴致正高,贤姑娘若是感兴趣的话,也不妨下场玩玩?” 看那雪团子不时的砸到人身上,场里的几人尖叫大笑声四起,苏沄贤忙不迭的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蓦姐姐便好,管家您尽管去忙,不用顾忌我。” 她哪有那么灵活的身手,下去肯定就是活靶子,才不要丢人现眼。 “既然如此,那您候着,我先去忙了。”李叔笑眯眯的看了几眼活泼灵动的苏沄蓦,王爷被王妃带得越来越有人情味,这是好事,也更是幸事。 众人玩的兴高采烈,等歇下来时,苏沄蓦这才发现翠微扶着苏沄贤站在稍远处,顿时上前略有责怪道:“虽说初晴,但天气还是极冷,来了怎么不先叫我?” “贤儿看姐姐玩的开心,便没有打搅。”苏沄贤看她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微笑道:“姐姐当真好心情,这般如同儿时的玩乐,已经甚少看见。” “人生苦短,就算生活有诸多的不如意,也得苦中作乐,否则日子怎么过下去?” 明眸闪过智慧光芒,苏沄贤有些似懂非懂,跟过来的慕云深牵起苏沄蓦,眸有责怪道:“瞧这玩的满头汗水,也不知怜惜自己的身子,有什么话等先回去清洗之后再说。” “是贤儿疏忽了,姐姐先行回去,贤儿在前厅等着。”看慕云深表情淡漠的出声责备,苏沄贤慌得连忙侧开了身子,宁王虽然俊美,但素来冰冷淡漠,她可不敢多言。 也许只有面对蓦姐姐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温情吧? “你去花厅坐会儿,我很快过来。”看苏沄贤被吓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苏沄蓦摇头笑笑,拉着云深回了引凤楼,有些事,不必解释。 第五百二十八章:爱情是迷药 等苏沄贤再见到苏沄蓦时,她已经换了身天蓝襦裙,裙摆用白线绣出精致的祥云图案,微微走动间宛若煦阳下的晴空万里白云飘飘,煞是清新舒爽。 而慕云深一袭白衫,衣摆用靛蓝丝线绣着朵朵云纹,衬得他加清冷贵气。 两人衣裳款式一致,颜色相融,你中有我,我有中你,不分彼此。 清纯娴静的容颜里闪过浓浓羡慕,想到贺英,又微垂了头,唇角勾起苦涩的笑,慕云深看了她一眼,便坐至一旁,捧了书细看。 苏沄蓦没遗漏她眼中的羡慕和苦涩,无声的叹了气,天意弄人,她和贺英,已成孽缘。 看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询问道:“这段时间可好?没人再打扰你吧?” “苏二哥自从那姑娘进府后便消停许多,没再找借口往白露园跑,”苏沄贤抬起头来,脸上苦涩更重,“蓦姐姐,贺公子这两日又来相府,你说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看贺英那日的态度,定然不会轻易放弃,想也知道还会再来纠缠。 苏沄蓦板着脸道:“他若拿不出让你与杜姨娘平安相处的法子来,就不要允了他,否则以后有受不完的气在等着你。” 不过贺英是个孝子,想要让强势的杜姨娘低头,只怕很难。 “可是,……”想到心上人在雪地里哀求她的模样,心又不禁多软了几分,他那么爱自己,自己又怎么忍心让他每次都失望而回? “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想想那日在仙客来时杜姨娘怎么说的你。” 看苏沄贤满脸纠结的模样,苏沄蓦冷声道:“你在相府,咱们这些人还可以帮衬着你,一旦嫁进尚书府,再遇那种情况,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被看穿了心思,苏沄贤面有羞赧,拧着帕子不敢看她,弱弱道:“贺公子承诺过,他会保护好我,不让我再受欺负……” “那就让他把他娘叫到相府去,好生与我们说道说道。”苏沄蓦看她心思又活络起来,不禁摇了头,爱情果然就是迷药,迷得人晕头转向,辨不清好赖。 “这……”想到心上人的艰难处境,苏沄贤拧紧了帕子,“杜姨娘不会听他的。” “既然不会听他的,那怎么娶你?就算娶了你,难道就让你成天在尚书府当受气包?” 苏沄蓦被她绕得脑仁疼,脸色也不好起来,“贺英如果拿不出解决方案来,我们是不会让你跳火坑的。”想想又恼道:“再敢胡乱骚扰你,就打断他的腿。” “贤儿知道了。”嘴唇咬的泛白,眼里泪花闪闪的却不敢落下来,只能吞咽着委屈。 翠微在旁看得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拿着帕子给她抹泪,好言宽慰道:“小姐,您就听公主的,贺公子再好,可有个杜姨娘横亘在中间,您又何必委屈了自己?” “可是贺公子也为我委屈了他自己啊?”冰天雪地不顾寒冷的寒在相府外,只为了和自己见上一面说几句心里话,如此情深义重的男人,还要他怎么样? “然后呢?就因为在冰天雪地里等过你,所以你就决定嫁给他受一辈子气?” 这样的感情经得起时间的打磨吗?实在闹不清她的脑回路,苏沄蓦明智的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换了问题问道:“穆西伯父还有多少时日进京?” 也许他们父女俩见面后,这件事会更好解决。 苏沄贤抹了眼泪,柔柔道:“大雪前接到家书,说是在上元节左右会到京里。” 上元节?苏沄蓦算了下时间,也就二十来天了,暗自松了口气,微笑道:“苏枫聂救回来的那个女子呢,可是在相府里住下来了?” 提到那女子,苏沄贤无奈的摇了头,“那姑娘叫柳青青,可是极为刁钻,这才在相府没住几天,就把府里闹得鸡犬不宁,偏生苏二哥还护着她,把伯父气得直翘胡子。” “对了,荷姨娘知我今日来王府,还特意托话说柳青青总是不怀好意的盯着思琏,让蓦姐姐您帮着查查柳青青的底细,别让她祸害了思琏。” “柳青青?”苏沄蓦微眯了眼,京城没有柳姓权贵,照苏沄贤的说沄,此女刁钻泼辣,也不知是京城的市井小民,还是外来的流民? “你让荷姨娘先仔细着些思琏,等到年夜之时,我再回府去瞧瞧究竟是哪路人。” 正在看书的慕云深听见女子名字,莫名想到那天极为熟悉的侧脸,且记忆里也有个端庄大方的柳青青,不过随即又哂然一笑,天下同名同姓的人极多,怎么可能会是她? 掩去心底那分诧异,又埋首于书中,不再理会苏沄贤的话。 离大年也没有几天了,苏沄贤点头,心有余悸道:“蓦姐姐您是不知道,柳青青才醒过来就把苏二哥最喜欢的画儿给撕了,然后说是想亲自下厨感谢苏二哥的救命之恩,结果饭菜没见踪影,厨房却是被她一把火给烧了。” “遇见思琏就拉拉扯扯,把那孩子吓得不轻,这两天又试图进伯父的书房,还是荷姨娘拼着命拦住了苏二哥和柳青青,才勉强阻止住他们,否则还不知道要闹什么名堂出来。” “苏枫聂进书房干什么?”苏沄蓦皱眉,父亲书房里有很多重要文件,平日里无论谁都不许进,苏枫聂也不例外,更何况他现在投奔了慕云庭,就更不能让他进书房了。 “你告诉荷姨娘,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进书房,至于旁的,让她多加小心。” “嗯,贤儿定会告知姨娘的,”苏沄贤点点头,眸有担忧道:“就是贤儿见着苏二哥似有意针对姨娘,柳青青又一天几趟去停云阁找茬,姨娘的日子也甚为不好过。” “无妨,荷姨娘在府里多年,不会有事的。”苏沄蓦摇摇头,对于明面上的敌人,她相信荷香有能力解决,否则就白费了暗堂的栽培。 只不过听起来怎么觉着柳青青像是进府故意找茬的?莫非又是苏枫聂的损招? 但这般明目张胆的干蠢事,又是何意思? 第五百二十九章:柳青青 雪夜寂静,如钩的弯月高悬于空,偶有寒风刮过,掀起树梢尚未融化的积雪。 秦萧黑沉着脸坐在房里,面前的桌上摆着从宁王府里搜回来的古籍,他花费了几天的时间将那些古籍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的翻了遍,可依然毫无所获。 不仅那本落仙尘不见踪影,那些巫术古籍里的重要书页也皆被人撕毁,想来便知肯定是苏沄蓦做的手脚,故意将书毁成这样,让自己拿到也毫无用处。 气得又狠狠摔了手边的茶盏,面色一片扭曲狰狞,该死的苏沄蓦,落仙尘不见踪影,素问也死了,肯定是她从素问嘴里逼出了实话,那藏宝图肯定也在她手里。 阴沉着脸琢磨怎么再派人去宁王府搜那张宝图,斩云推门进来,“主子,有密信。” 秦萧接过信,才展开看了几眼,顿时又怒不可遏起来,“这个不孝子,居然还想着那个贱人!斩云,去叫杜明月把他关起来,关到悔过为止!” 听秦萧话里的意思,斩云不看信也知道了怎么回事,斟酌着劝道:“主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您把他关起来,他不见得能领会您的良苦用心。”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任由他去堵那个贱人?”秦萧恼得直拍桌,复仇大计举步维艰,那个孽障又还给他惹事,若不是就这么个亲骨肉,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斩云摇头,“小公子年少,对女人有天生的好奇心,您不妨让杜主子给他挑几个合适的姑娘送进房里去,等他知道了女人就是那么回事,自然就会忘了那个贱人。”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孩子大了,也该是时候让他接触男女之事了,等过了这段时间,便该张罗着娶正妻,履行当年的承诺了。 小辈的婚事有了打算,秦萧微松了口气,可看见桌上那堆古籍,脸色又难看起来,搬回来这么多破东西有什么用?好东西依然还在人家手里。 只是现在悦晴几人已死,又该找个什么借口闯宁王府呢? 苏沄蓦原想等着大年夜时回相府吃团圆饭,再看看那个所谓的柳青青,只是眼看着离大年还有两天,清早便有相府的人等在了门口,请她回府去主持公道。 这些天慕云深忙着宫里年关的事情,也是忙得半夜才回府,这会儿看她大清早要赶去相府,星眸涌起歉意,“我就不陪你去了,有什么事就传信到宫里。” “回娘家而已,不必担心,更何况还有画越和暗卫跟着。”苏沄蓦微笑着替他理理朝服的褶皱,“去吧,我办完事情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好。”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慕云深这才转身离开,等他策马远走,直至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人影,苏沄蓦才收回眼神,看向身边相府的传信小厮,“究竟何事?” 小厮口齿伶俐的回道:“三小姐,奴才阿福,昨夜归香阁的那位柳姑娘非说小公子偷了她的家传玉佩,不依不饶的吵了整个晚上,二公子又帮着她撑腰,时不时的去停云阁搅和,荷姨娘实在受不了了,才叫奴才来王府请您。” “思琏偷她的家传玉佩?”苏沄蓦上了马车,感觉到车轱辘在往前走,脑子也跟着飞快的分析起来,“父亲呢,他没有出面解决此事?” 阿福赶着马车摇头道:“相爷这几日忙得都留宿宫中,并未回来。” 这是算好了时间搞事情?苏沄蓦微挑了黛眉,这柳青青如此明目张胆的在相府里搞破坏,闹得整个相府都鸡犬不宁,到底意欲何为? 马车速度极快,又极为平稳,不多时便赶到了相府,苏沄蓦径直去了停云阁,离得远远的就见停云阁院门前堵着人,隐约有声音传过来,似在吵闹着什么。 离得近了,就见归香阁里的那群小厮们堵在院门口,中间夹杂着抹桃红色的身影,极为显眼。 看见苏沄蓦过来,立即就有小厮扯了那桃红身影的衣袖,低低的说了什么,等苏沄蓦走到近前,桃红身影昂起了头,趾高气扬道:“听说那日是你给药救了我?” “生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苏沄蓦点头,本就是顺手而为,也没指望她报答。 只是眼神落在女子身上,明眸中微微闪过诧异,原本以为会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女,此刻却见女子眉眼精致秀气,不说话时隐隐透出书卷气,尤其那双明亮眼睛开阖间更是灿然有神,比那些权贵府里的大家闺秀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再细看时,那双眼睛哪还有清澈明亮的模样?此刻正满是乖张的盯着自己,显得整个人戾气极重,苏沄蓦怔愣了下,难道刚刚都是自己的幻觉? 没等她回过神来,桃红女子已经冷笑起来,生生破坏了她好看的眉眼,“我是谁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医者救人是本分,我也没什么好和你客气的。” 没什么好客气的?自己虽说不求她的报答,但她这般理所当然也太过分了吧? 苏沄蓦被柳青青的话惹得微沉了脸色,还没回应,柳青青又接着说道:“现在苏思琏偷了我的家传玉佩还不肯承认,荷姨娘又包庇他,你来得正好,给我把玉佩要回来。” 话里话外都把她自己当成了相府的女主人,毫不客气,苏沄蓦沉了脸,淡声道:“柳姑娘有何证据认定是思琏拿了你的玉佩?” 荷姨娘听见苏沄蓦的声音,牵着粉雕玉琢的苏思琏步了出来,眼里含着怒气,“思琏才不到五岁,凭什么冤枉他偷拿你的东西?” “呵,若非有实证,我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子怎么敢冤枉相府的小公子?” 精致秀气的眉眼含着讥讽嘲弄,原本极其漂亮的容颜也显得颇为难看起来,柳青青狞笑道:“昨日傍晚就只有苏思琏去过我的房间,不是他还是谁?” 苏沄蓦拧了眉,看向有些惴惴不安的小人儿,“思琏,你去过归香阁?” 第五百三十章:家传玉佩 小小的人儿被众人盯得有些惶恐不安,往母亲怀里缩了缩,这才敢细声细气的回道:“柳姐姐非拉着思琏去归香阁的,而且思琏并没有拿柳姐姐的东西。” “这么小就敢当众说谎了?”柳青青听得冷笑连连,“我确实拉你进归香阁不假,但那块玉佩我当时放在桌上的,你走之后就没有了,还敢狡辩?” 顿了下,柳青青又扬声道:“只要荷姨娘敢让我进苏思琏房里搜东西,便知真假。” 苏思琏年岁虽小,但已经听得懂是非曲直,见柳青青执意冤枉自己,非要进停云阁搜房间不可,顿时就哭了起来,“你骗人,呜呜,我根本没拿你的东西!” “思琏别哭,有姐姐在,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的。” 好声安抚了思琏,苏沄蓦微微侧身,朝画越打了眼色,画越会意的轻点了点头,而柳青青闻声嗤笑起来:“莫非堂堂的镇国公主还想包庇小偷不成?” “柳姑娘若是再敢张口闭口的诬蔑思琏,就别怪我命人把你打出去。”明眸里含了丝冷怒,这女人用心极其恶毒,思琏不过五岁,她这是要毁了他一辈子的名声? “三妹当真好大的口气,我的人又岂容你想赶就赶?” 尾调上扬,满是轻佻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小厮们闻声赶紧让开了道,苏枫聂上前几步,满脸痞气的拥住柳青青,嘲弄道:“青青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未来苏府的女主子,苏沄蓦你不管好你的宁王府,跑来相府撒什么野?” 宁王府三字入耳,柳青青微白了下脸色,却又极快的掩了下去,顺着苏枫聂的话讥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不懂,还当自己是相府里的葱,想在这装大尾巴狼呢。” “哎哟,我的青儿宝贝,你这句话算是深得我心啊!” 苏枫聂闻声顿时嘲笑起来,“我这三妹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脸皮厚,一个外人还成天想管相府里的事,也不嫌丢人!” 但看苏沄蓦已经沉了脸,荷姨娘心里后悔不迭,自己就不该把三小姐扯到这些烂事里来的,板着脸怒声道:“三小姐本就是相爷的女儿,凭什么不能管府里的事?” “姨娘,别和他们扯那些有的没的。”明眸冷凝,原先还以为苏枫聂又想闹幺蛾子,如今看来是柳青青这个女人极不简单,虚虚实实,让人猜不透她的真正想法。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没安好心。 苏沄蓦皱了黛眉,淡声道:“不知柳姑娘你的家传玉佩是何质地?” 柳青青冷笑,“就是块不起眼的羊脂玉而已,莫非公主家大业大,想赔块羊脂玉给我?” “玉佩下落尚未可知,本宫为何要赔玉给你?” 想诱她跳坑,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苏沄蓦面色冷淡道:“羊脂玉在柳姑娘眼里也不过是不起眼的东西,看来柳姑娘的来历颇大?” “怎么,你好奇?”柳青青歪头看了眼苏沄蓦,眼里的嘲讽不言而喻,吃吃笑道:“你好奇我也不会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查啊?” 顿了顿又看向满面怒容的荷姨娘,趾高气扬道:“姨娘还是乖乖让我进停云阁去搜的好,否则我就告到圣上跟前去,说苏府养了个小偷,镇国公主就是帮凶!” 苏枫聂可从没看过苏沄蓦吃瘪的样,这会儿见她对柳青青怼得满脸怒色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顿时就笑得极为畅快,“青儿宝贝,你当真是我的福星,等父亲回来,我就向他说明,等年后就择了吉日迎娶你,让你做苏府真正的女主子!” 柳青青出身低微又何妨,只要能制住苏沄蓦,就是个乞丐他也认了。 苏沄蓦懒得搭理苏枫聂,明眸含了恼意,看向柳青青,“你搜东西是假,想要坏思琏的名声是真吧?他不过是个未满五岁的孩子,你为何要如此针对他?” 针对苏思琏?嘴角噙起冷笑,她苏沄蓦想的可真简单,不过这样也好,更方便自己行事不是吗? 柳青青翘了翘嘴角,满脸的乖张不羁,“我只想拿回自己的家传玉佩,给,还是不给?” 苏沄蓦挑眉,“若真有你的家传玉佩,自然是要奉还,苏思琏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三小姐!”荷姨娘闻声顿时就急得唤了她一声,苏沄蓦横眉过去,冷厉道:“倘若柳姑娘所说属实,你身为思琏的母亲,没有管教好孩子,也要受到惩戒!” 荷姨娘被斥,眼看苏沄蓦横眉怒眼的模样,只得委屈的垂下了头。 见她不再吭声,苏沄蓦这才又看向柳青青,冷冷道:“你口口声声说相府小公子拿了你的东西,真要拿了,他的日子不会好过,但倘若是你诬蔑,你该怎么办?” 柳青青翻着白眼,“肯定是他拿了,又怎么会是诬蔑?” 苏沄蓦不想和她争论对错,偏头看向满脸得意的苏枫聂,“相府的名声不容人玷污,她既然是你的人,如果她诬蔑了思琏,你说该怎么处置?” “这……”苏枫聂愣住,一时间答不上话来,本只想着让苏沄蓦和停云阁出丑,最好是让苏思琏背上小小年纪便手脚不干净的名声,藉此打压,哪里想过事情会不如人意? 没想到苏沄蓦竟然是话里有话,反倒过来帮着自己,荷姨娘顿时敛去委屈,恨恨帮腔道:“三小姐说的对,你们堵在停云阁说思琏拿了你们的东西,要是搜不出来,我就告到圣上面前去,说二公子你领了不明不白的女人进苏府,想要祸害整个苏家!” “放肆!”苏枫聂自感颜面被个小小的姨娘藐视了,顿时就恼了脸,厉声道:“如果柳青青平白诬蔑苏思琏,那,那我就关她禁闭,让她好好闭门思过!” 反正柳青青不能出府,能制住苏沄蓦的人,说什么都得留在身边,好生利用。 “什么时候相府的名声这么不值钱了?”眉眼清冷的看着苏枫聂,没忽略他隐在眼底的那抹龌龊,冷声道:“既然是二哥你的心头好,做妹妹的也不强逼你,先搜。” 第五百三十一章:黄泥巴 苏沄蓦带头进了停云阁,走向苏思琏居住的芙渠小筑,荷姨娘看了眼苏枫聂和信誓旦旦的柳青青,牵着思琏也咬牙跟了上去。 苏枫聂看看前头,扯住就要跟上去的柳青青,压低声音问道:“苏思琏当真拿了东西?” 柳青青眼里满是得意,“我前几日故意进停云阁,特意藏在他房里的,还会有错?” 说着又挽住他的手,低声恨恨道:“枫哥你救了青青性命,又不嫌弃青青身份要迎娶进门,青青早就看穿他们那些人待你不好,当然要替你出头。” 眼里闪过冷笑,反正事成与否,都是他苏枫聂的主意,与自己何干? 苏枫聂没想到她竟是为了替自己出头,心里倏而一暖,想想又虎下脸来小声叮嘱道:“以后可别再干这种傻事,苏沄蓦比狐狸还狡猾,很容易就惹身臊。” “妾身知道,不会胡乱给夫君您惹事的。”这些天住在归香阁,他俩私下里早就有夫妻之实,只不过苏枫聂没给承诺而已,今日闹事反倒得了他欢心,算是一箭双雕。 说话间已经到了芙渠小筑,苏沄蓦停在院门口,等苏枫聂和柳青青说说笑笑的过来,才淡声道:“让归香阁和停云阁的下人同时进去搜,咱们就在院里等着。” 这主意自然是没人反对,苏沄蓦便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了,拉过苏思琏哄他开心,苏枫聂和柳青青站在另一侧,不时说上几句,又瞧瞧房门口,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主子们都在外面候着,里边的下人更不敢怠慢,仔仔细细的将芙渠小筑翻了个底朝天,半个时辰后才出来,脸色古怪的看了苏枫聂,恭声道:“几位主子,并没有搜到玉佩。” “不可能!”柳青青顿时就铁青了脸,怒道:“我明明放……” 后头的话却苏枫聂狠狠摁了回去,大掌紧紧捂住她的嘴,恼得恨不能给她缝起来,这个傻娘们,刚刚看看还挺聪明的,怎么突然就蠢得像猪似的? “你明明放到了哪里?”苏沄蓦看她脸憋得通红,淡声道:“二哥你倒是让她说话啊?” “说就说,有什么了不起?”柳青青拼尽力气一把扒开苏枫聂的手,不顾他的阻拦怒声道:“我明明放在桌上的,当时只有苏思琏去过,肯定是他拿了!” “柳姑娘为何不说自己粗心大意记错了地方?”苏沄蓦端着下人送来的茶盏,拈了茶盖撇着浮沫,慢悠悠的道:“或者是被你不小心弄到了桌子底下,又或是哪个角落里?” 东西真有那么个东西,也确实放进芙渠小筑了,绝不可能出现在她房里,柳青青恼得张口就骂,“你当我眼瞎,看不见那么大块的玉佩?” “如果你不眼瞎,那就是故意来停云阁闹事。”啪的一声重重盖上茶盏,惊得众人都忍不住倒退了两步,明眸涌起凌厉,“身为苏家长公子的心上人,不思相夫教子,竟敢在相府里闹事,成何体统?说不得今日就要正家风,将她给我打出去!” “苏沄蓦,你敢!”见她一言不和就要将人打出去,苏枫聂顿时满脸厉色的挡在了柳青青身前,“我的人我自教训,轮不到你来插手!” “哦?”苏沄蓦挑眉,如画的眉目里隐了冷嘲,“妹妹这可是为你好,要知道二哥你的婚事关系整个相府的未来,如此品德不端的女人,怎可让留在你身边继续作恶?” 苏枫聂气得咬牙切齿,棋差一着怨不得柳青青,只能忍气补救,“我的婚事不劳你操心,我的女人也自会教导她做人,你还是滚回王府去,少来相府里碍眼。” “二哥你如此袒护柳青青,妹妹少不得要猜疑,此事是不是你指使柳青青所为?” 苏沄蓦看了眼事发后仍不减恼怒的柳青青,淡声道:“毕竟她是被你救回来的孤女,在相府里无依无靠,若没有二哥你在暗中支持,她怎敢在相府作恶?” “苏沄蓦,你少来血口喷人!”柳青青是他归香阁的人不假,但此事根本不是他指使,但这事又像裤裆里掉了黄泥巴,他怎么解释的清? 苏枫聂恼得拉着柳青青转身就走,他就知道,凡事碰上苏沄蓦就定不会顺利! “二哥走没关系,但若有下次,妹妹就没这么好脾气,直接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归香阁。” 清冷无波的声音飘在风里,院里院外都听了个清楚明白,苏枫聂脚下一个趔趄,拉着柳青青走的更急了,这个该死的女人,迟早叫她连本带利都还回来! 苏枫聂和柳青青走了,归香阁的那群小厮也忙不迭的跑出了停云阁,生怕走的慢了,被这个极度不好惹的三小姐抓住错处,那这辈子都算是完了。 人群一走,停云阁顿时就清静许多,下人们也都散了,荷姨娘看看面色冷淡的苏沄蓦,脸上涌起羞愧,小声道:“公主,是荷香无能,害您还跟着受气了。” “无妨,有些人张嘴说的是话,有些人张嘴放的是屁,对于那些屁话,不必放在心上。” 苏沄蓦摇头,并不在意柳青青说的那些废话,她可不会把个不相干的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反复纠结,折磨自己,明眸看向画越,“那块玉佩究竟怎么回事?” “是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了细纹,确为柳家玉佩。” 暗卫已经递了消息过来,画越伴在她身侧,皱眉道:“东西是在小公子床底下找到的,已经扔到归香阁花园里东南角的红梅树下。” “不可能,思琏怎么会拿柳青青的东西?”荷声闻声就惨白了脸,她自诩从小就悉心教导思琏何为礼义廉耻孝悌忠信,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首先就要对他有信心,否则孩子会因你的行为而更受伤。” 眼看荷香满脸的自责和失望,苏沄蓦冷声道:“东西在思琏的床底下,不代表就是思琏拿的,更是警告你,要处处防范归香阁的人,否则一不小心就中了他们的圈套。” 第五百三十二章:春光正好 是啊,思琏从小就孝顺善良,怎么可能拿柳青青的东西?荷香将怀里的小人儿搂得更紧了些,沉声道:“公主放心,荷香定会守好相府,不让柳青青作恶。” 苏沄蓦点头,“嗯,有事就递信去王府,像今天这种情况,就不用和苏枫聂客气,他和你耍公子威风,你就拿长辈身份压他,为了思琏思和,你也不能退步。” “荷香知道了。”荷香狠狠点头,公主说的没错,苏枫聂闹事,不外乎就是觉着思琏挡了他的路,既然他都不要脸了,自己又何必顾忌他的脸面? 苏沄蓦起身回宁王府,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提点道:“画越已经将那玉佩的位置告知你,等父亲回府后,你不妨择了时机领他去看看,别一味的只知防守。” 去归香阁找麻烦?荷香怔愣了下,有些不敢与苏枫聂较风头,苏沄蓦也不逼她,转身出了停云阁,等她自己醒悟过来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那边苏枫聂拖着满脸不甘的柳青青回到归香阁,脸色阴沉的坐在厅里,有小厮端了茶盏过来,也被他恼得掀在地上,清脆的碎瓷声惊得柳青青退开几步,越发恼恨。 明亮的眼里闪过恨意,颇不服气道:“枫哥,青青的确将那玉佩放在了苏思琏的床底下,肯定是苏沄蓦用了什么碍眼法,才令我们满盘皆输。” “我不想听你这些解释的话,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胡乱生事!” 想到怎么解释都说不清的憋屈,苏枫聂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苏沄蓦就是个瘟神,他避都来不及,柳青青还巴巴凑上去,那不是找虐吗? 柳青青眸子低垂,含了泪花委屈道:“青青本想着帮您除掉苏思琏那个碍眼的,没想到引来了苏沄蓦,是青青错了,以后不会再给您添麻烦。” 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模样恰如风雪里的娇嫩花朵,虽不言语,周身却隐着纤纤弱质的风流体态惹人心动,苏枫聂霎时又软了心肠,满腔怒火想发也发不出来了。 只得狠狠将她拉进怀里,恣意怜爱,“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以后你想找他们的茬,得先和我说,别傻傻的又撞到枪口上去了。” “青青知……”后面的话隐在了轻吟声里,任由他索取,只是那双褪去乖张阴戾,重又显得灿然明亮的眸里蒙了层恨意,爹,娘,女儿不孝,只能用这种法子给你们报仇了…… 那日从相府回来后,夜里便传来消息,荷姨娘领着苏穆延在归香阁里溜了一圈,而后故意找到了梅树下的玉佩,又引出白天的事,惹得苏穆延大怒,就差将柳青青赶出府。 苏沄蓦听完只是微微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柳青青既然敢设局,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只是她的行为颇为诡异,不知是何来路? 还得找人细细查过才行,相府是重地,绝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钻了空子。 而年末转眼即至,宁王府也忙着张灯结彩,府里上下皆是喜气洋洋,欢庆新年。 只是等到大年夜,苏沄蓦原本打算带着云深回相府团年,宫里却来了旨意,嘉明帝想念儿女,特设家宴,让大家都进宫陪着团年,无奈只得进宫伴君。 等过了年夜,又是八方来客,两人只来得及上相府稍坐片刻,见过苏穆延,便又匆匆赶回宁王府,忙着各种回礼待客,等到这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上元节。 期间听说柳青青还在相府,只不过收敛许多,荷香应付她绰绰有余,便也没放在心上。 上元节,花灯夜,京都每年都会举行盛大的花灯会,无论男女老少皆喜观之。 等到了上元节,苏沄蓦也终于得了空闲,坐在院里惬意的品着茶,偶尔抬头眯眼看看晴朗天空上飞过的鸟雀,唇畔勾起抹迷人的微笑,舒心又自在。 春风轻柔,暖暖的风里带着早春的芬芳,放眼望去,枝头已经冒出了新绿,春光正好。 慕云深捧了书卷,却只字未看进去,眼神落在慵懒柔美的美娇娘身上,看暖暖的阳光给她镀上层朦胧迷离的光晕,看轻风扬起她的发丝,看那所有的所有,怎么也看不够。 “慕公子,你要是再这般含情脉脉的看着奴家,奴家可就扑上来了哦?” 苏沄蓦略带打趣的清甜笑声飞扬在风里,慕云深眨眨眼,便有细碎的阳光都落在了那双好看的眸中,令人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沉醉在那眸里不愿清醒。 醇厚温柔的嗓音里带了笑意,朝她张开双臂,“美人投怀送抱,那是小生的荣幸。” “呀,学会撩我了是吧?”苏沄蓦笑着跳起来,钻起他怀里,只觉心儿也随着他的微笑软得开始冒泡,仰头望着他,用力的咽了口水,“云深,我想吻你……” 这个撩人的小妖精,这哪是自己撩她,分明是她来撩起自己的火好吧? 看那明眸染起迷离,慕云深微微倾身,薄唇便覆上了她微凉的软嫩唇瓣,听她低低吟哦出声,灵巧的舌尖更是挑开唇瓣,长驱直入,追逐她的丁香小舌与自己嬉戏起舞。 远处侍候的下人看着两人如交颈鸳鸯,恩爱缠绵,纷纷捂着嘴偷笑起来,主子们相爱如初,他们这些下人也跟着高兴,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给他们添个小主子? 暖风煦阳,风里花香,在美景里与最爱的人深情拥吻,也许是最甜蜜的事了吧。 一吻缠绵,直至不能呼吸才缓缓松开彼此,苏沄蓦双颊酡红,眸含春水的窝在他怀里呼吸着新鲜空气,惹得慕云深低低笑出声来,眨眼调笑道:“要不咱们回房?” 看那双星眸里含着令她胆颤的火热,苏沄蓦连忙摇头,娇嗔横他,“都在瞎想些什么?” “只不过想抱你回房而已,哪有瞎想?”看她满面娇羞,慕云深挑眉,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她,“哦,我知道了,本王的美人儿心里在瞎想,想要被宠幸?” 第五百三十三章;胡说 “胡说!我才没有!” 苏沄蓦急急反驳,这个坏人,明明就是他引诱自己想歪的,撅嘴委屈控诉道:“腹黑!” “哈哈,难得被王妃夸奖,本王可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慕云深被她的呆萌逗得大笑起来,笑声飘在风里,惹得苏沄蓦不依的轻拧了他腰间的小肉肉,又见他眉眼笑开,仿若春风拂面,温暖了整个心田,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凑到他唇边轻吻了下,随即又退开,笑嘻嘻的道:“云深,你真好看。” “若是没有盛世美颜,又如何吸引我蓦儿的眼光?”慕云深笑弯了眉眼,幸得老天爷赏脸,若是普普通通,又哪来的如花美眷相伴? “哼,本公主才不是只看盛世美颜的肤浅之人,”苏沄蓦傲娇的扬着头,赶紧表明立场,但看那双星眸溢着柔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确实好看,叫人百看不厌。” “那是,我家蓦儿都说了好看,那自然就是好看。”慕云深笑拥着她,他花光了所有运气才将整个平朝无论外貌还是心地都最美的姑娘拥在怀里,这辈子都不会再撒手。 画越从院外进来,就见两人在那里笑眯眯的互夸,不禁暗自抖了下身子,这两人也不收敛着些,叫她们这些没成亲的人还怎么活? 也不靠近,怕扰了两人的兴致,就站在院门口扬着嗓子说道:“娘娘,相爷来信,说是贤姑娘的亲人都进京了,让您回去走动走动。” 沄贤的亲人进京了?苏沄蓦微眨了眼,这才想起来那日沄贤来府里时曾说过他们会在上元节左右进京,想到她和贺英的那段孽缘,苏沄蓦顿时打起了精神,“备车,去相府。” 慕云深体贴的扶着她起身来,询问道:“准备把贺英的事情告诉他们?” “嗯,我不便过多插手沄贤的事情,但是她的父母就不同了。”苏沄蓦挽住他的手臂往院外走去,“左右无事,你也上相府走动走动,等到晚间,便上街赏花灯。” “好。”柔声回了她,遂又轻笑道:“说起花灯,那年在云湖镇还促成了萧远才和莫如云的婚事,如今他们已经在京城安家,和睦相亲,甚是美满。” “是啊,回首想想,时间过得可真快。”两人挽手而行,风中传来浅浅细语声,“今年花灯节,我想点盏莲花灯,许个愿望……” 清浅的声音被春风吹散,背影远去,只有那片片嫩绿随风摆动,给人新的希望。 苏沄蓦和慕云深到相府时,就见府前停着数辆马车,府里人声喧哗,较往常热闹许多。 管家一路引至正厅,还没靠近就听得有笑声传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两人才冒头,苏穆延就已经眼尖的发现,笑着招呼两人上前,指着身旁容貌有几分相似的面白年子笑道:“蓦儿,这位是你穆西叔叔,多年未见,如今也都老了。” “穆西叔叔。”苏沄蓦微笑着唤了声,慕云深陪在她身侧,面色清冷的微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苏穆西连忙站起身来,朝着两人行礼,“微臣见过公主,见过王爷。” “今日是家常聚会,叔叔不必多礼。”苏沄蓦浅浅微笑,苏穆延又将在座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介绍了遍,苏沄蓦皆微笑点头,见沄贤母亲也是温柔知礼,便记在了心上。 见面也就是说些久别重逢的话,苏沄蓦陪了小会儿,便向慕云深打了眼色,起身微笑道:“我找叔母说会儿话,叔叔不介意吧?” 见苏沄慕温柔亲善,可苏穆西莫名的觉得有些惶恐,连忙起身恭敬道:“她就是个闺阁妇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侄女海涵。” “叔叔太客气了,不必拘礼。”苏沄蓦笑笑,看云深已经上前走了,也就拉了坐在那里惴惴不安的叔母,去了白露园。 苏沄贤得知父母进京,早就喜得像只鸟儿,正在房里整理行装,看见苏沄蓦领了母亲过来,顿时就扑进母亲怀里撒娇,“母亲,贤儿想您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赖在母亲怀里撒娇,也不嫌害臊?”苏母慈爱的拍拍她的背,苏沄贤则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吐了吐舌头,笑着看向苏沄蓦,“蓦姐姐。” 苏沄蓦微笑着点头,“我带叔母过来,是想说说沄贤你与贺英的事情。” 这段时间贺英并没有再来相府拦人,陡然听见他的名字,苏沄贤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见母亲探寻的眼神望过来,随即就羞红了脸,扭捏起来。 苏沄蓦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了遍,最后又道:“沄贤的婚事,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拿捏不准,唯恐坏了她的姻缘,如今叔叔叔母进京,处理沄贤的婚事再好不过。” 苏母听得脸色沉了下来,她也是从婆媳走过来的,见杜姨娘竟如此辱骂自己的掌上明珠,又怎会同意她嫁过去受罪?当即板脸道:“我与他父亲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母亲!”苏沄贤本想着母亲就算不同意,也会斟酌考虑下,没想到当场就拒绝了,清纯的眸里含了泪花,“贺公子样样皆好,女儿为什么不能嫁他?” “因为他有个嫌弃你不如青楼女子的娘!”苏母恼得拍桌子,难怪公主将事情拖到等自己来了才解决,碰上这样拎不清的人,谁都头疼。 眼有愧疚的看向苏沄蓦,“公主,是我家沄贤给你添麻烦了,我代她……” “叔母不必自责,”截断她的话,苏沄蓦看看不服气的沄贤,微摇了摇头才道:“我的意思是等贺公子想出解决办法之后再谈婚事,但沄贤的态度比较坚决,我也不敢擅自主张,只能等你和叔叔进京后,你们再私下里商议。” “是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惯了,根本不懂公主你的用心良苦。” 苏母又愧又恼,想不到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被人三两句好话就哄走了,从没想过让她光耀门楣,只要幸福就好,可这般作践她自己,让做父母的情何以堪? 第五百三十四章:南墙 看自家女儿一心想要追求她眼中的幸福,苏母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是从小到大的教育方式都错了吗? “都是自家人,就不提用心良苦了,只愿她能听得进我们的劝。” 苏沄蓦看向抹泪的苏沄贤,摇头道:“如果只是想让女儿嫁进人家府里做下人当受气包,你的父母完全没必要悉心栽培你,只要你知道三从四德就行了,你说呢?” “我……”苏沄贤被问得脸色微红,含着泪水的眼睛眨呀眨,也不知听明白没有。 苏沄蓦叹气,“娘家十八年,把你培养得知书达礼,才华横溢,就算你不名扬天下,也该嫁个真心疼你宠你的家庭,幸福快乐的活着,才对得起娘家的那番苦心。” 说罢也不再理她的糟心事,朝苏母点了点头,挽着慕云深离开,“你自己要考虑清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别糊里糊涂的跳了火坑,再想脱身就难了。” 苏母看着苏沄蓦和慕云深离开白露园,气得直点着苏沄贤的额头,“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开窍?那贺英再好,只要摆不平他的母亲,哪有你的好日子过?” 苏沄贤捧着被点红的额头,眼泪汪汪的反驳道:“杜姨娘是厉害,也看不顺眼女儿,可贺公子说以后会单独住出来,不会住在尚书府里。” “那又如何?”苏母只想叹气,她怎么就听不懂其中的险恶? 长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贤儿,母亲不想说以死逼你这种绝话,也愿意给你们机会,你告诉贺英,如果真心想娶你,那便把杜姨娘请到府上来,爹娘亲自会会她。” 话音未落,苏沄贤清纯秀丽的脸蛋上顿时涌起满满笑意,她就知道母亲不会无情拒绝。 可随即脸色又黯淡下去,自年前大雪时见过两面,之后到现在贺公子都未再出现,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还是,还是他想放弃了? 心口一窒,涩疼不已,刹那间百转柔肠,最后又暗自垂泪,就算见了他又能如何?贺公子迁就畏惧杜姨娘,又如何敢将杜姨娘请至府上? 苏母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又是一声长叹,世上唯有情字最伤人,她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可又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心肝宝贝往火坑里跳? 苏沄蓦出了白露园,才长吐了口闷气,感情的事外人很难插手,苏沄贤早就对贺英心心念念,见有机会能与心上人白头到老,自然是甘愿飞蛾扑火。 世上人虽多,但能两情相悦的却很少,不怕时光将最爱的人慢慢变老,就怕在慢慢变老的同时,将最初的感情也磨得千疮百孔,不忍再回顾。 听她幽幽叹气,慕云深扣紧了掌中纤手,“苏沄贤是个聪慧的孩子,如今苏父苏母已来,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的。” “贺英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若没有杜姨娘那一出,我十分赞同他们两人喜结良缘。” 苏沄蓦轻摇了头,幽叹道:“年少时以为只要嫁给爱情就好了,可等到柴米油盐加身时,才知道嫁人不仅嫁的是那个心上人,还有他的家庭,和总不如意的生活。” 说法新鲜,却不无道理,斜飞入鬓的剑眉微挑了挑,“蓦儿可有后悔?” 跟了他,便从未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总是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相伴,她虽从未言苦,可摘星楼后院那一幕,却始终在他心底盘桓,她本该是天空的鹰,却被他圈在了笼里。 他欠她的,这辈子都已经还不清…… “自己的选择,为何要后悔?”苏沄蓦停下脚步,歪头看向那双含着歉疚的星眸,伸手捂住了他的眼,浅笑道:“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归宿,甘苦皆饴。” 心里涌起感动,也明白她的意思,等眼前再现光明,便溢了柔和的笑,牵着她的手继续前行,“苏沄贤的事,便如你刚才所说,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 “纵然知道贺英有个难缠的母亲,她也愿意撞南墙,愿意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相信贺英能给她幸福,也许只有等到撞得头破血流之时,才能领悟你们的好意。” “也许吧……”苏沄蓦浅叹,有多少姑娘,就是被爱情带到了火坑里? 宁愿和父母决裂,也要与情郎结合,最终却落得孤独凄凉的境地。 后悔当初未听父母言,再脱身已难如登天的人,还少吗? 阳光温热,微风正好,幸好身边是他。苏沄蓦摇摇头,甩掉那丝怅惘,已经能远远看见归香阁的院门,想到喜欢生事的柳青青,黛眉就不禁微蹙了蹙。 不想与归香阁打交道,正准备从另外的小径绕过归香阁,没想到才绕过几株已经吐出嫩绿的花树,就见眼前出现两个丫环,两人手拿着药包,正在递东西。 两个小丫头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冒出来,待看清是苏沄蓦与慕云深,顿时就白了脸,同时松手跪在了地上,身子抖个不停,不敢抬头。 这般作贼心虚的模样,让得苏沄蓦好奇那药包里装着什么,眼见药包啪的声摔在地上,信步上前拾起来,拆开细绳,才看了两眼,顿时就沉了脸色。 里面全是堕胎所需的药材,苏沄蓦捏紧了药包,冷怒道:“这药是给谁用的?” 府里就荷姨娘和柳青青,可她们两人谁用得着堕胎?想也知道是用来陷害。 俩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吓得浑身像筛糠似的,牙齿咯咯响,哪敢答她的话? 慕云深见她脸色不对,走到她身旁疑惑道:“怎么回事?” “堕胎。”回了他的话,明眸里怒火更甚,恼怒的看着两个不敢说话的蚌壳,“若是再敢隐瞒,就打发了你们,送到牙婆子手里,好生再教教你们规矩!” 从府里再被打发回牙婆子手里的丫头,就只能去那些下三流的场所了,没有好下场。 两个小丫头顿时被吓得哭了起来,年纪稍长的哭道:“是归香阁柳姑娘身边的雁儿姐姐叫奴婢去抓堕胎药的,奴婢恰巧今日不得空,只好叫了妹妹帮忙抓药。” 妹妹闻声哭得更凶,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奴婢和姐姐只是听命行事,并不知是何用途,还请公主饶了奴婢姐妹!” 又是柳青青!苏沄蓦是真恼了她,“饶了你们可以,随本宫去归香阁,指证雁儿!” 第五百三十五章:相认 归香阁的梅院里,柳青青懒懒的窝在树下的美人榻上,惬意享受着午后温热的阳光。 微眯着眼,看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摊开手掌,掌心便也有了明暗不定的色彩。 见雁儿守在身边,不时的朝院门口张望,不禁微皱了眉,“找什么?” 雁儿有些焦急,“奴婢叫兰香去抓药,都这么久了,也不知怎么还没回来?” 柳青青倒是无所谓,该来的总归会来,“许是有事耽搁了,再多等等也无妨。” 雁儿看她神情淡漠,眼里闪过复杂情绪,最终叹了气,“姑娘,你当真要这么做?” “药都已经在路上了,自然是要做的。”柳青青微勾了唇,露出抹冷笑,她早就计划好了的事情,绝不可能临阵反悔。 只是话音才落,院门口就响起直透心底的寒冷声音,“柳姑娘当真好心计,不知这次又是想要陷害谁?” 冰冷无情的声音顿时就惊得雁儿脸色泛白,见苏沄蓦身后还跟着兰香两姐妹,脸色越发惨白起来,惊慌的看向柳青青,无声问她,该怎么办? 柳青青面色淡然,对于苏沄蓦的怒声质问并无半分波动,慵懒的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来,正要开口,那边的慕云深看到她的容貌,脱口惊呼,“青姐儿!” 一声青姐儿唤得柳青青眸色万千,灿然有神的眸子看着惊喜又不敢相信的慕云深,掩下心头感慨,微露了笑意,“王爷这般称呼倒是有趣,不过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慕云深上前两步,星眸里涌起激动,“青姐儿,恩师身子可还硬朗?一别十年,没想到你竟在相府露面,早知你便是青姐儿,我当早些过来见你才是。” “都说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眸里又蒙起乖张阴戾,柳青青口不择言的乱骂了通,又冲着雁儿恶狠狠的道:“还杵着干什么?回房!” 雁儿被骂得满面委屈,正要扶她回房,慕云深却不依不饶的拦在了她身前,坚定道:“就算你脾气大变,也还是我印象里的青姐儿,尤其你与恩师极为相似的眼神,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去路被拦,柳青青恼恨不已,只得回身看向苏沄蓦,怒道:“管好你的男人,我是苏枫聂的女人,由不得你们在梅园胡乱撒泼!” 苏沄蓦看她色厉内荏的模样,抿唇笑了笑,吩咐兰香姐妹俩先行离去,这才慢悠悠的道:“云深既然认定你是他口中的青姐儿,那便是,劝你也莫要再费尽心思的伪装。” “你们两口子有毛病是不是?”柳青青气得跳脚,怒声道:“我是滇南的孤女柳青青,和你们的青姐儿根本搭不上边,凭什么非要巴着我不放!” “想要证明你不是青姐儿也不难,”苏沄蓦拎着药包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掩去眼底的诧异,“把你的家传玉佩拿出来给我夫君瞧瞧,自然就能辨真假。” “那是我的家传玉佩,凭什么你说看就看?”柳青青蛮横的叉着腰,未进相府前她就设想过与慕云深见面的场景,只是十年未见,自己又性情大变,料想他定然识不出自己。 可没想到刚见面就肯定了自己的身份,这让她还怎么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 “行,咱们先撇过这事不谈,来说说你们买这些堕胎药的作用。” 将手里的药包放在石桌上,看柳青青微白了脸色,不等她说话,苏沄蓦又淡声道:“你有了身孕是好事,就算苏枫聂想反悔,父亲也会替你作主,你为何要堕胎?” 掩去心慌,柳青青恼羞成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有身孕?” “我是女医,你有没有身孕我会不知道?”纤指有节奏的轻叩着石桌,犹如敲打在人的心尖上,令人心脏都情不自禁的跟着颤了几颤。 面色平淡道:“你应该庆幸你是云深口中的青姐儿,否则就凭你进相府后做的那些龌龊事,就凭这几包堕胎药,今日势必要将你赶出相府,谁做靠山都没有。” “苏沄蓦,你当真以为自己一手遮天,随便就能决定别人的去留?”柳青青冷笑,“还有,别问我要玉佩,玉佩已经摔烂了,渣都不剩!” “那些皆是身外之物,坏了也就坏了,不强求。”苏沄蓦点点头,坐在石凳上淡声道:“我来猜猜你进相府的目的如何?” 慕云深对柳青青所做的事也有所耳闻,看她犯了蓦儿的忌讳还不肯认错,不禁就有些着急的想打圆场,“蓦儿,柳青青绝对是我昔日恩师的女儿青姐儿,你别……” “放心,我不会吃了她。”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见雁儿识趣的走远,才又看向满眼乖张的柳青青,“你想拿堕胎药流掉自己的孩子,就说明与苏枫聂毫无感情。” “而你之前又几次三番与停云阁过不去,也就是说整个相府没有能让你看得顺眼的人,你借机接近苏枫聂,为的是想毁掉整个苏家,而不是表面上的整垮停云阁。” “这?”慕云深听得不敢置信的瞪大了星眸,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不过蓦儿的思路不会有错,狐疑的看向柳青青,“青姐儿,你为何要这般做?” 当年他还曾与柳青青一同在恩师膝下习过文章,两人年岁相仿,恩师还曾笑言等将来大了之后,将青青许给他,但随着恩师告老还乡,此事也不了了之。 想到柳青青独身被苏枫聂抱进相府,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他遵循恩师的意愿从未去探寻他的下落,让他可以安享晚年,可如今只有柳青青在相府作乱,那恩师呢? “镇国公主果然聪慧无双,纵然我做好了万全之策,还是被你极快的看穿了意图。” 所有心思被她一口道破,柳青青也不再伪装,褪去了满眼的乖张,明亮的眸里含了无尽的恨意和哀伤,“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因为我恨,我恨不得整个苏氏都灭亡!” 第五百三十六章:冤情 恨意滔天,叫人心惊,说是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苏沄蓦皱了眉,“此话怎讲?” 方才云深已经说过,他与恩师都已分别十年未曾见面,若说是父亲害了她全家,可父亲常年皆在京中忙着国家大事,哪有闲暇去遥远的滇南杀人放火? 倒是苏枫聂这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还有可能,不过他又哪有那个能耐? 提到当年往事,柳青青就湿了眼眶,“家父当年离开京城,举家隐居滇南,本是希望颐养天年,可哪知远房叔叔与贪官勾结,谋夺柳府家产,灭了柳氏上下一百五十六口人。” “我已嫁入滇南望族文氏,育有一双可爱的儿女,可怜文氏也没逃过此劫,一夜之间大火冲天,烧死了我夫家所有人,如今柳文两氏只剩我一人,你说我该不该报仇!该不该!” 目眦欲裂,几近滴血,几乎是吼出来心中的怨怒,苏沄蓦听得眉眼低垂,灭族之仇,不报誓不为人,“可你怎么就认定是苏家的人作祟?” “是我自己追查出来的线索,还会有错?”想到那些倒在血泊与血光中的亲人,柳青青就恨得咬牙切齿,“事情已过两年,这两年来我耗尽心血的追查线索,无数次的被人追杀,才终于在偶然中听见贪官与神秘人说与京中苏姓高官有联系,只可惜我也被发现,这才一路逃至京都,策划了与苏枫聂相遇,混进相府为我无辜死去的亲族报仇雪恨。” 苏沄蓦听得皱了眉,柳青青的遭遇确实可怜,但相府也不会无故承受她的怒火。 “你要报血海深仇我也不反对,但你并没有真凭实据指证就是相府害了柳文两氏,倘若你得逞,日后又查出来另有真凶,你对得起相府上下的性命吗?” “我亲耳听见的,怎会有假?”柳青青又是乖张面貌,冷笑不已道:“知道我为何不上王府求助吗,就因你苏沄蓦!你只会想着帮苏氏开脱,并不会在意旁人的死活!” 慕云深皱眉反驳道:“青姐儿,蓦儿她不是这样的人。” 柳青青只想报仇,哪听得进他的话,“呵,她不是,那你叫她把苏氏交给我处置试试?” 苏沄蓦想也没想的摇头,不会往她的坑里跳,“纵然有错,你也该找罪魁祸首,苏氏亲系旁支众多,难道你想杀光所有姓苏的人为柳文两氏陪葬?” 柳青青狞笑,猩红的眸里涌起无尽恨意,“只恨我没那个本事,否则我就要整个苏氏下地狱,向我死去的亲人陪罪!” “你这般作法,和灭柳文两族的凶手有何区别?” 苏沄蓦冷了脸,“你既然是云深恩师的女儿,我们自然会替你主持公道。但在这件事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允许你胡作非为。” “蓦儿说得对,你不能单凭听来的只言片语便定了整个苏氏的罪,”恩师一脉遭难,他心头的痛不会比柳青青少,但此乃大案,绝不能草率行事。 “那两年父皇未醒,边关又生动荡,朝里朝外都不安定,若是那段时间有人想要作恶,的确是最佳的时间段。更为重要的是,苏枫聂也在边关,更没有时间作恶。” 柳青青白了脸色,只觉得心头孤苦无处诉说,“可是我不会听错……” “我们都知道你报仇心切,可也得弄清楚仇人是谁,你说对不对?”苏沄蓦缓和了脸色,柔声道:“你不妨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们,大家共同想办法。” 柔软的声音让人心底暖慰许多,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柳青青眼里闪过浓浓痛楚,压抑着嗓子缓缓开口道:“若论时间,准确来说是边关起战事那年的秋末。” “秋末之时我回柳府,家父还说圣上昏迷,边关动荡,时局必然不稳,也不知朝廷会不会变天,还琢磨着要进京来看看情况。” “那时远房叔叔便劝家父不要上京,家父却极为震怒,言之滇南有巨贪,他须得进京将此事禀报上去,也就是这话惹来祸事,临行前夜,柳氏与文氏几百口人便惨遭杀害。” 慕云深面沉似水,心中闪过痛意,沉怒道:“那贪官是谁?”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柳青青满目悲凉,凄楚道:“滇南使宋同平,整个滇南都对他赞誉有加,将他和江南的张泽清张大人相提并论,可他哪及得上张大人分毫?” 张泽清为人忠义正直,有口皆碑,慕云深对他还是很熟悉的。 但滇南使宋同平露面就比较少,偶有折子上报也只说滇南风调雨顺,没有过错,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属于中庸派,但百姓能将他与张泽清相提并论,说明还是很不错的。 剑眉微拧,沉声道:“宋同平为人比较低调,没有出彩的政绩也不曾犯过错,我对他的印象不深,你确定是他设计谋害了柳文两族?” “确定,”柳青青点头,满眼冷笑,“在滇南,无论谁提到宋同平,绝对是赞誉有加。” “可就是这么个被所有人称赞的好官,私底下却与江湖中的黑榜势力来往甚密,表面上清廉严明,实际上那些敛来的银子全都供给了黑榜。” “黑榜?”苏沄蓦皱了眉,没想到会从柳青青的嘴里冒了出来,“我们最近与黑榜势力有所接触,确实穷凶极恶,正准备想法子铲除,没想到他们的势力竟已渗透到了滇南。” “不过听你这么说来,宋同平并不是想要为了侵吞柳文两族的财产,而是害怕柳老爷子进京告他的御状,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结果都差不多,反正柳文两族再也回不来。”明亮有神的眸里染了惆怅,“我也是跟踪柳世平那个混蛋才得知他竟与宋同平来往甚密,这件事绝对错不了。” 慕云深眉心紧皱,沉声道,“就算是真,这件事关系甚大,也不得鲁莽行事。” 柳青青知道这事关系甚大,但想到这两年来内心所受的将煎熬,想到柳氏和文氏一夜之间在滇南除名,只余个被江洋大盗戕害的案子,她怎么能甘心?又怎么不着急? 第五百三十七章:打谁的脸 但看柳青青眼中焦虑丛生,苏沄蓦无声的叹了气,安抚道:“青姐儿,你听我说,现在这事扯到了不仅关系到柳文两家的命案,更是牵扯到了朝中大臣的隐秘。” “宋同平虽为高官,但也没本事一手遮天,他若当真犯罪,又还至现在都高枕无忧,那他背后必定还有人在护着他,才没让他东窗事发。” 慕云深点头,“蓦儿说的没错,这等高官犯事,咱们得暗中收齐证据,让他一击毙命,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被他销毁证据,逍遥法外。” 听得两人都如此说,那双灿然的眼里流露出痛苦,“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放心,恩师育我成材,他的仇,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星眸闪过坚决,慕云深郑重许下承诺,苏沄蓦也接口道:“你现在怀有身孕,就安心在相府里住着,柳文两族的冤情,我和云深必定追查到底,绝不让坏人逍遥。” “不,我不可能怀着苏枫聂的孩子。”柳青青想也没想的坚决摇头,眸色痛苦道:“假若此事与苏氏有关,而我却生下了仇人的孩子,以后死了怎么有脸去见亲人?” “也许这个孩子是你重生的机会,人活着,总要往前看。” 纤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轻柔劝慰道:“不管苏枫聂有没有罪,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也是条鲜活的生命。当然,决定权在你,生与不生,由你自己说了算。” 柳青青曾经育过儿女,自然知道儿女承欢膝下时的幸福感觉,想到两个可爱的孩子皆死在那场灭门的大火里,眼泪就忍不住滑了下来,她该怎么办? 苏沄蓦也不逼她,就那么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让她把心里的委屈和怨怒都宣泄出来,她独自背负仇恨这么多年,也该需要好好的放松自己了。 哭声呜咽,低低的响在耳畔,让人心头都无端压抑起来,慕云深紧皱着眉头,事情已过两年,很多证据都已经随着时间而灰飞烟灭,该怎么下手去查呢? 脑中有灵光闪过,刚刚青姐儿提到黑榜,也许可以藉此为突破点? 苏沄蓦看他皱眉思索,复又平静下来,望进他深邃的眸里,无声的吐了两个字,黑榜。 果然心有灵犀。 慕云深与她相视一笑,父皇那里已经做好了铺垫,随便找个借口便可离京。 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却好了很多,但看柳青青眼睛红得像兔子,苏沄蓦递了锦帕过去,温柔道:“心里可好受了些?有时候委屈了,就多哭哭,释放压力,再起身战斗。” “嗯,”柳青青拿着帕子抹了眼泪,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点头沉重道:“我愿意留下孩子,但倘若真与苏家,与苏枫聂脱不了干系,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你是孩子的母亲,我相信你会善待自己的孩子。”苏沄蓦笑笑,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走,我与你去见父亲,相信他知道有孙子后,定会喜笑颜开。” 归香阁里说了这么久的话,等到花厅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已经离开,就剩苏穆延还在厅里喝着茶,手里摩挲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似在回忆往事。 苏沄蓦步上前去,“爹爹,您与穆西叔叔阔别多年,怎么没留他在府里多说会儿话?” “他初来京城,我虽为他打点了宅子,但总要先安置下来,哪能老留着人家说话?” 苏穆延回了她一句,眼神落在她身后的柳青青身上,脸色顿时就不悦起来:“你领她来干什么?还嫌她在归香阁里祸害的不够?” 苏沄蓦看了柳青青一眼,柳青青会意,绕出来给苏穆延行了礼:“相爷,之前是青青不懂事,在府里闹了诸多笑话,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海涵笑之。” 苏穆延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姑娘不乖张阴戾后,看起来倒是极为精致秀气,斯斯文文的透着股书卷气,不输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 不过他可没忘柳青青之前把相府闹得鸡飞狗跳,虎着脸疑道:“又想玩什么把戏?” 柳青青微垂着头,诚恳道:“青青诚心认错,请相爷原谅青青的无知和莽撞。” 毕竟是自己儿子喜欢的女人,苏穆延看她态度不错,而且蓦儿也似乎在帮衬着她,也就缓了脸色,声音沉沉道:“那你敢保证以后不在相府生事?” “爹爹,女儿给柳姑娘作担保。”苏沄蓦站在柳青青身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没等到苏穆延回答,有尖锐的冷笑声就从厅门口响起:“三妹当真管得宽,还替柳姑娘作担保,归香阁的事你也要插手?” 苏沄蓦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苏沄曦露面了,冷冷道:“我只管柳姑娘,归香阁可没兴趣。” “柳姑娘现在就是归香阁的人,你还敢说不是多管闲事?”苏沄曦走上前来,径直坐了,曾经风华绝代的容颜染上了岁月痕迹,加之心思不正,便愈发显得尖酸刻薄起来。 但看苏沄蓦只是微挑了眉,懒得搭理自己,不禁又气急道:“爹爹,我不同意枫弟娶柳青青,您还是尽早把这个狐媚子送出府,别误了枫弟的前程!” “阿姐!”随后跟进来的苏枫聂听见她的话,顿时就急了,“阿姐,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青青相貌性情皆好,弟弟也很心仪她,你做什么还要横插一杠子?” “好什么好?好什么好?”这段时间忙着和慕云深打冷战,才没注意到他身边无声无息的冒出个柳青青,否则自己早就想法子把柳青青赶了出去,哪能容她蹦跶到现在? 苏沄曦气得不轻,这熊孩子怎么就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柳青青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哪有能力助你飞黄腾达?她连做妾的资格都不够,更别说是正妻!” 苏沄蓦听得冷笑连连,“大姐这话说的当真有意思,这是连你们母亲都骂进去了?” 要知道沈漪澜还是个毫无权势的青楼女子,父亲当年都依礼娶了她,后来更是扶上正妻之位,苏沄曦这会儿嫌弃柳青青的出身,这是想打谁的脸? 第五百三十八章:争执 一语惊醒,苏沄曦顿时也反应过来,看父亲黑了脸,恨恨的看了眼挑事的苏沄蓦,才补救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枫弟的正妻,只能是京中权贵之女!” “你就是撺掇苏枫聂去娶圣上的女儿我都管不着,随你们高兴。” 苏沄蓦牵了柳青青在椅子上坐下,才又淡声道:“但柳姑娘怀了苏家的长孙,爹爹您若是愿意让长孙流落在外,我也没丝毫意见,反正我本来也就不待见归香阁一脉。” 话说的很是直白,反正这么多年下来,父亲心中也早就数,用不着遮遮掩掩。 倒是苏穆延被她的话惊到了,不由自主的看向柳青青,“她有身孕了?” 苏沄蓦点头,“当然,女儿若是连个喜脉都把不出来,还当什么神医?” 苏枫聂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就满脸喜色,正要跑到柳青青身边,哪料才起身就被苏沄曦扯住了衣袖,怒道:“是个女人就会生孩子,有什么好高兴的?” 说着又看向苏沄蓦,“就算怀了孩子又能怎么样?做妾也是抬举了她!” “苏沄曦!”苏穆延恼得猛拍了下桌子,“该有的教养都喂狗了?说话如此刻薄!” 苏沄曦被那声响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怒气更甚,“爹爹,您当初既然已经选择不管枫弟,任由他自生自灭,那现在也就别插手他的婚事!柳青青,她就别想进枫弟的门!” “阿姐,青青都已经有了身孕,您又何必非要拦着?”苏枫聂实在不想因为柳青青而闹得姐弟感情不和,商量道:“终归是弟弟的血脉,咱就让她做个姨娘,如何?” 柳青青听得恨意大起,若非家破人亡,为了复仇,她何必受这些羞辱? 就要起身离去,苏沄蓦拽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转而看向苏穆延,“父亲,您打算如何安置柳姑娘?若都不喜欢她腹中的孩子,那女儿就送碗堕胎汤给她,省了大家的心。” “苏沄蓦,你敢!”苏枫聂急得吼了起来,用力一把甩开苏沄曦,跑到柳青青身旁,“你放心,我不会弃你们母子不顾的,阿姐那里,她只是暂时想不通,回头劝劝她就好。” 倒是有情真意切的模样,柳青青却没有感动的心思,只是轻点了点头。 苏穆延看他真要娶柳青青,也就点头道:“择吉日娶回家,别让长孙生下来遭人笑话。” “爹爹!”苏沄曦怒急,又不敢对苏穆延怎么样,只能冲着苏沄蓦乱骂,“心如蛇蝎的贱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枫弟,便想随便塞个女人好毁了枫弟的下半辈子!” “不就是怀了孩子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吗?你们等着,能不能生下来还是另一回事!” 苏穆延听她越说越不像话,顿时就恼了脸,“苏沄曦,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回八王府去,别在相府里闹事!” “好好好,你们都闲我碍事,我走就是了!” 苏沄曦气急,转身就冲出了花厅,柳青青看她走得太急差点摔倒,而苏枫聂明明满眼关心却杵着不动,不禁推了下他,“还不赶紧去追?” 人已经出了快出庭院,再晚就追不上了,苏枫聂歉意的看了她一眼,“那我去好好劝劝阿姐,她那个人嘴硬心软,也都是为了我好,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去吧。”柳青青笑笑,表示无妨,看他转身飞快的离去,眼里隐了抹冷笑,有个为了他甚至不惜恶毒的伤害别人的姐姐,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瞧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情深意重? 姐弟俩前后离开,厅里顿时又清静下来,苏穆延看看素来伶牙俐齿的三女儿,又望望垂头不语的柳青青,眼神最终落到了慕云深身上,“云深,你来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可不相信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突然就和好了,若说其中没鬼,鬼都不信。 慕云深安安静静的坐了好大会儿,见苏穆延突然问到自己身上来,不禁看了眼朝他无奈耸肩的蓦儿,有些腹诽道,父亲这是患了和父亲同样的恐惧症? 不过问到自己份上来了,慕云深也就正了脸色,淡声回他:“柳姑娘本性不坏,蓦儿已经替她作了担保,就不用担心她会再在府里滋事。父亲该好生护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枫聂对她不错,自会好生护着她们母子。”不愿说出和解的缘由,苏穆延也就不再问,见柳青青微垂着头,温婉沉静的模样倒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想想把手里那块通体碧绿的玉佩递了出去,“这是苏氏一脉长房才有的身份象征,我这块就交给你保管,传给我的孙儿。” 这也就相当于默许了柳青青和她肚里孩子的地位,苏沄蓦看柳青青还愣在那里,不由得轻推了下她,“青姐儿,你还发什么愣,快去接过来呀?” 柳青青咬着嘴唇,看了眼宽厚慈爱的苏穆延,心头酸涩起来,“我受之有愧……” “你这孩子,之前对你严厉,那是因为你确实做了错事,想想也叫人生气。” 苏穆延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只当她还在为之前的事自责,微笑着上前将玉佩塞进她里,“但你已诚心悔过,如今又有了身孕,便是自家人,那些话就不要提了。” 看柳青青温婉道谢,苏沄蓦笑着给苏穆延竖了大拇指,“爹爹,您真开明。” 苏穆延没好气瞪她,“你都敢替青青作担保,爹爹还不敢认儿媳妇?我可不能让我的大孙子流落在外。” “是是是,之前是女儿说错了话,女儿给您赔罪了。”苏沄蓦笑着给他长长的作了一揖,惹得苏穆延哭笑不得的哼了声,这家伙,真是得了便宜就卖乖。 正事说完,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苏沄蓦又不放心的交待道:“不过说真的,女儿过几天可能要去趟滇南,不知归期,这归香阁里乱七八糟的,爹爹您可得护好了青姐儿。” 苏穆延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这般啰嗦?我还能拿我大孙子的性命开玩笑不成?” 第五百三十九章:将计就计 苏穆延嫌弃的看了眼苏沄蓦,也不知云深怎么受得了她的啰嗦病? 不过想到她说的滇南,又疑惑道:“滇南离京城那么远,你跑那里去干什么?” “据说有黑榜势力在那边出现,我和云深去瞧瞧,顺便散散心。”不能拂了老父亲的关爱之情,只得半真半假的回了他,又叮嘱道:“可别说出去,不然被黑榜盯上了也不爽。” “知道那是个马蜂窝,你还非要去捅?”苏穆延为官几十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知道有黑榜这么个难缠的玩意儿,瞪向慕云深,“你也不劝着点她,就由着她的性子来?” “黑榜作恶多端,存在多年,总要有人出面将他们拔除。”慕云深微微笑了下,显得没那么淡漠冰冷,“更何况有我护着蓦儿,父亲不必担心。” “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哪里不好闯就偏要闯哪里,劝都劝不听。”苏穆延摇头,见两人主意已定,也不再劝,其实云深说的也没错,那个毒瘤,总该要有人将他拔除。 等告别了苏穆延,苏沄蓦与柳青青并肩行走,轻声交待道:“我会留两个人在暗中照应你,你有什么事就向王府递信,会有人助你的。” “还有,苏枫聂对你的真心有几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为了你能在归香阁更稳妥,平日里还是保持原先的模样,别太过份就成。” 看她事无巨细,柳青青红了眼眶,“青青都记在心里,感谢公主为我设想周全。” “我这也是为了整个相府,否则万一你要点火烧了相府,我上哪哭去?” 明眸含着浅淡笑意朝她微眨了眨,俏皮话惹得柳青青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含着眼泪又哭又笑道:“公主的心意,青青铭记在心,之前多有冒犯,青青向公主赔不是了。” 说着又深深弯腰,行了大礼,苏沄蓦忙扶起她,“青姐儿不必如此客气,即是云深恩师的事情,那便也是我们的事情,你就安心在相府养胎,少则两月,多则在你临盆之前,我们肯定会赶回来,给你个交待。” “好,青青愿意相信公主,就在相府里静待结果。”灿然有神的眼里含着感激,进京之前她便已经打听过宁王夫妇的事情,觉着世上哪有那般光芒万丈的人? 如今看来,只不过是自己狭隘罢了。 那边苏枫聂追着苏沄曦出了花厅,看她往汀兰阁走,堪堪在院门口拦住她,满是无奈道:“阿姐,不过是个孤女罢了,你何必与她生气?” “她是孤女不假,但苏沄蓦不是,”被拦住了去路,苏沄曦只得停下脚步,恨铁不成钢的看他,“此前听你说柳青青与停云阁如何如何,我还当她真帮着你。” “既然是个明事理的,那让她做个姨娘也无妨,可你瞧瞧方才在花厅,苏沄蓦护着她的那般模样,那柳青青分明就是她派来的内应!可恨你还傻傻的拎不清!” “阿姐,青青此次就与苏沄蓦见过一面,而且闹翻了脸,怎么可能是内应?” 苏枫聂觉得她的思路有点不正常,“难道你不觉得,就是苏沄蓦在故意挑拨离间?” “我只觉得她在故意诱你跳坑!”苏沄曦被他气得不轻,苏枫聂却觉得她气得莫名其妙,挠头道:“退一步来说,就算是内应,咱们正好将计就计,岂不是更好?” “说的轻巧,你怎么抓苏沄蓦的把柄?”斗了这么多年,苏沄蓦有多难缠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回头想想,苏沄曦又点了头,“你说的没错,留下柳青青,将计就计。” “阿姐明白弟弟的心思就好。”看她想通,苏枫聂这才露了笑脸,白净俊秀的脸上闪过阴险,“现在这事捅到了父亲跟前,那就先娶,等以后生了孩子,还不是由着咱们摆布。” “你没中美人计就好,阿姐就怕你一根筋。”看弟弟心中早就有谋划,苏沄曦也跟着轻笑起来,“阿姐这边帮你挑着人,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就另择正妻。” “都听阿姐的。”苏枫聂满眼阴笑,一个孤女,他就是看着有趣,玩玩而已,若想做相府公子的正妻,她做梦! 既然知道了柳青青身上背负的冤案,想到恩师柳思南从前对自己的悉心栽培,才有后来的名扬天下,慕云深是一刻都不愿多等,当夜就递了书信进宫,赶往滇南。 嘉明帝看他在信里提到滇南有黑榜势力,大义凛然的说要铲除人家,只气得一阵吹胡子瞪眼睛,这小两口分明就是想趁机出去游玩,还把理由编的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想想自从他俩大婚后,就是各种事情不断,也没得个正经休息时间,也就默许了两人的行为,再者黑榜那个马蜂窝也需要有胆气的人去捅,让他俩试试手也好。 而公主府里,秦萧同时接到尚书府和宁王府那边的密信,知道宁王夫妇两人趁夜出了京都,心里已经在暗暗盘算,是否该要搞点什么事情起来? 只是不知他们去向,这万一临时回来,又得竹篮打水,想想只得恨恨作罢。 还有那个不孝子,宁死也不肯从了人家姑娘,他这是想要当圣人,上天啊? 斩云在旁边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神色,小心问道:“主子,出了何事?” “宁王府那两个贱人出城了。”秦萧阴着脸,冷声道:“暂时先不管他们,你去告诉杜姨娘,就算是用药也要让那不孝子与人家姑娘圆房,由不得他胡来。” “属下明白。”斩云点头,退了出去,主子为了光复前朝耗尽心血,贺公子虽说不知情,在后边安心享乐也就罢了,还处处挑些事出来,当真是不懂事。 飞快的去倚风楼传了消息,杜姨娘冷硬的神色里裹了丝为难,“斩云,不是我不想让英儿圆房,他现在抗拒的很,谁进不许进寒月轩。” “姨娘,您不能什么都依着他,那苏家姑娘,是断然不能娶进门的。”斩云从袖笼里取出个精致的白玉瓶子递给她,“这是主子的意思,尽早办妥。” 第五百四十章:不知羞耻 如墨的夜色笼罩着寒月轩,整座院落未见灯火,一片黑沉。 杜姨娘叫丫环端了饭菜,看院门紧锁,皱眉道:“去,喊公子把门打开。” 小丫环哪敢不从,上前就使劲拍着院门,拍得哐啷直响,才不过十来下,院里就传来暴躁吼声,“夜深人静不待客,都给我滚!” 杜姨娘被吼得脸色一滞,眼中飘起了怒火,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又只得柔声道:“英儿,你整天没吃东西,母亲来给你送点吃的。” “饿死我算了,还吃什么东西?”贺英恨恨回了句,那日从相府回来后便被关在了寒月轩,又塞了那些庸脂俗粉进来,美名共曰想抱孙子了,她就能不恶心自己吗? “你这孩子,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和母亲怄什么气?”杜姨娘的声音里带了丝颤抖和哽咽,随即就有丫环惊呼起来:“姨娘,姨娘!” 有重物跌倒的声音响起,随即有丫环边喊边哭了起来,贺英听得出那是侍候母亲的白歌的声音,害怕打开院门,隔在院里又什么都看不见,只得焦急问道:“白歌,怎么回事?” “公子,姨娘也陪着您几天没用膳了,您还如此拿话气她,”白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转而又去推杜姨娘,“姨娘,您怎么样,您别吓奴婢啊!” “咳咳,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有气无力的疲惫声音响起,杜姨娘缓过劲来,含着哭意哽咽道:“我也就这么个孩子,他既然不想活了,为娘的就只有先走一步,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院里的贺英听得心里泛涩,“母亲,儿子那说的都是气话,您瞎胡说什么?” 院外的杜姨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英儿,你大了,也用不着母亲在你跟前碍眼了,等母亲死了以后,你愿意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说着也不等贺英回话,冲着白歌哭道:“你把东西给他放在这里,咱们回倚风楼,我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根白绫了此残生来得自在痛快。” “姨娘!”白歌哭得更凶,院里的贺英听着脚步声往外移动,顿时急得打开了院门,望着夜色下蹒跚的身影,红了眼眶,“母亲,您又何必说这些话戳儿子的心窝?” “你又何尝不是在戳母亲的心窝?” 杜姨娘停下脚步转身看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得贺英心里抽痛不已,可沄贤的事情不能妥协,想来想去只得上前亲自搀扶了她,“走吧,儿子陪您用晚膳。” 陪着用膳正合她心意,杜姨娘擦干眼泪,这才笑了起来,“好。” 不提那些扫兴事,母子俩倒是相处的极为融洽,眼看着酒菜已经过半,杜姨娘冲白歌打了眼色,白歌会意的退了下去。 看看脸色已经开始泛红的贺英,杜姨娘试探的叫了两声:“英儿?英儿?” “母亲。”贺英低低应了声,昏昏沉沉的抬头看她,只觉浑身气血乱蹿,燥热不已,皱了眉问道:“您带来的是什么酒?怎么喝了令人这般难受?” “加了些壮精气的药材,你初次喝可能有些不适应,等以后喝惯了便没什么感觉了。” 杜姨娘面色慈爱,看不出丁点异样,贺英也只得闷闷点头,想运内力将那股邪火压下去,哪知不运功还好,越运功邪火窜得越快,烧得他仅剩丁点理智在苦苦支撑。 眼眸猩红,英气的脸庞已经扭曲,额上有大滴大滴的汗水沁出来,杜姨娘看他药性发作,只当不知,掩嘴惊呼起来:“英儿?英儿!” “母亲,儿子不适,您先回倚风楼吧!”勉强支撑着说出句话,贺英咬紧牙关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而彼时门口进来个俏丽女子,见状就上前搀住了他,“英哥哥!” 淡淡的处子幽香窜入鼻中,柔若无骨的娇软身子半倚在臂上,贺英霎时只觉有血流直冲头顶,脑中唯有那股似有若无的幽香,红着眼睛低吼一声,顺势就揽上了女子的纤腰。 杜姨娘见状无声的笑了下,随即就退了出去,还捎带掩上了房门。 贺英被那股邪火烧的理智全无,急吼吼的就要去撕怀里美人的衣裙,那俏丽女子满面娇羞的抬手挡了下,却被贺英压制得更紧,只听咔嚓一声,上好的锦缎便碎成两半。 清脆的裂帛声响在房里,犹如野兽般的贺英瞬间清醒了下,布满血色的眼睛眨了几下,看清自己怀里的美人,顿时就血色尽褪,苍白着脸不敢置信道:“兰妹?!” 可两个字才出口,感觉到身体内的邪火重又席卷而来,顿时狠狠咬了舌尖,剧痛使得陷入情欲的脑子又清明起来,哑着嗓子似哭似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英哥哥,你别这样,”被贺英松手摔到地上的贺玉兰看他清醒,顿时就抱着他的腿哭了起来:“是姨娘命我这么做的,英哥哥,这都是命,你就认命了吧,好不好?” 那两个字落入耳中,贺英身子就晃了几晃,心口滞痛的难以呼吸,呵呵,母亲终还是忍不住,就算不惜利用母子亲情,利用自己对她的信任,也要下药逼迫自己啊。 “认命?”贺英嘶哑的嗓音里含了悲凉,“你是我的妹妹,却要与我,与我……” 实在没有脸面说出那两个字,哭笑道:“她还有没有丁点羞耻之心?尚书府还有没有礼义廉耻?竟然能做出如此违背人伦的事情!” 话音才落,房门被啪的一声狠狠推开,本站在廊下听动静的杜姨娘站在门口,飘摇的烛火映得她神色晦暗不清,声音诡异道:“玉兰是捡来的孩子,与你有何血缘干系?” “那又如何?”眼里含了无尽失望,贺英冷笑出声,“不管是你们捡来还是抱来的,我喊了她十八年的妹妹,那她这辈子就是我的妹妹,就算我死,也不会违背人伦道德!” “混帐!”杜姨娘恼骂了声,“今儿由不得你,你圆也得圆,不圆也得圆!” 第五百四十一章:问心 杜姨娘话音才落,她身后便站出来几个心腹小厮,将门堵死,欲绝他的后路。 贺英见状,心口如破了个大洞,有寒风在拼命的往里灌,叫人浑身发冷。 泪花在眼眶里隐隐打转,又笑出声来,“原来母亲并不是来给儿子送吃的,演那些苦情戏,也是为了逼儿子就范,好让儿子心疼您,着您的道。” 杜姨娘被他当面戳穿计谋,脸色不由有些尴尬,随即又硬声道:“为娘的这都是为了你好,玉兰一个女儿家都不顾忌颜面了,你还怕什么?” 说罢也不等他回应,冲身后吩咐道:“去,把公子给我弄到榻上去,别再浪费时间。” 五六个小厮顿时就齐齐钻进了房里,朝着贺英围了上去,贺英低头看了眼跌坐在地上暗自垂泪的贺玉兰,眼里涌起哀伤和愤怒,“母亲,这是您逼儿子的!” 那些个小厮个个身强力壮,气势汹汹的围过来,贺英中了烈性媚药,气血乱涌,平日的功力已经剩下不到三成,哪敢与他们纠缠? 狠狠掐了把大腿,剧烈的疼痛刺激得脑子又清醒了些,转身就往后窗奔去,杜姨娘察觉到他的意图,顿时就惊慌尖叫起来:“快,快拦住他!” 剧痛刺激了神经,气血又平稳了些,贺英加紧脚步,跌跌撞撞的翻出后窗,隐入夜色里,等小厮们随后赶到,只见早春的寒风刮得窗外花树乱舞,哪还有贺英的人影? 杜姨娘奔到窗前,望着空荡荡的后院,眼里顿时就蒙了戾气,厉声道:“找,马上去找,一定要给我把他找回来!” 夜已过半,弯月如钩,时有乌云遮掩,天地更加黑沉。 相府上下早已安睡,笼罩在静谧安详的气氛里。 忽有急促如雨声的敲门声响声,呯呯呯的让人心里都跟着无端发慌。 门房披衣起身,将门才拉开条小缝,就见暴红的脸庞凑到了眼前,顿时吓得倒退了两步,定下神来才看清来人,顿时惊呼:“贺公子?” 贺英之前来找沄贤小姐时,还很和气的与自己打过招呼,这会儿看他神态不对,连忙开了门让他进来,“贺公子,沄贤小姐已经离府,要是有急事小的帮您去叫相爷?” “不在?……”脑子已经混沌得只能勉强听清门房的声音,仅靠着意志力在苦苦支撑,贺英呼吸急促,猛点了头,“那就去找相爷,找相爷,……” 话未说完就已经一屁股摔坐在地上,门房被他吓得不轻,连忙关好了大门,急匆匆的去找相爷,贺公子夜半闯府,还好像生了重病,这可是大事,耽误不得。 苏穆延来得很快,借着灯笼瞧了眼已经半昏迷的贺英,历经风霜的眼里闪过疑惑,而贺英感觉到有人靠近,勉强断断续续的说道:“相爷,救,救我……” “快去叫府医!”身上并无伤口,苏穆延也弄不清他的情况,只得叫人将他抬到偏厅。 等到了偏厅,府医也赶了过来,才看清他的状态,顿时就惊道:“相爷,这位公子中了烈性媚药,若是不与女子结合最后会爆体而亡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送他回尚书府!”毕竟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他也替人家做不了主,苏穆延闻声就要指挥人将贺英抬到尚书府去,哪料半昏迷的贺英却抓住了他的衣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努力睁着眼睛哀求的望着他,微微的摇着头。 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事,苏穆延看他这般哀求的模样,软了心肠,看向府医,“除了与女子结合,还有没别的法子?” “这……”府医脸色有些为难,一般人中了烈性媚药,很快就会尚失理智,但看这小公子能撑到现在还有微弱的自我意识,想来也定是心性极为坚毅之人。 “这样吧,先用冰水凉身,我去配解毒药过来。”府医咬了牙,宁肯自己受罪也要洁身自好的男儿,总值得让人为他付出。 早春的井水极为冰凉,苏穆延传令下去,便有源源不断的井水送进偏厅,贺英泡在浴桶里,浑身冻得发抖,脑子却清醒许多,那股燥热也随之减轻不少。 等井水回暖,又换了新水进去,如此反复,等到黎明之时,人已经冻得发紫,府医的汤药也来了,整碗暖暖的汤药下肚,再试着运功驱散寒气,已经恢复了正常。 感觉到内力在体内运转流畅,贺英顿时虚脱的倒在了椅子上,天知道他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穆延看他已经力竭虚脱,笑着拍拍他的肩,“贺公子定力不错,这种情况极少有人能熬的过来。” “心有所属,便不想让人玷污了那份感情,担不起相爷的夸奖。”贺英虚弱的笑笑,又撑着虚弱的身子给苏穆延道谢,“还得感谢相爷您出手相助,贺英有礼了。” “嗯,倒是个知礼又坚强的孩子,”苏穆延已经听说过他和沄贤的事情,不免就有些感慨,“难怪蓦儿会觉得有些可惜,却又要坚决拦着沄贤。” 确实般配,可若这般美好的感情生生被那些鸡毛蒜皮给磨灭,就更叫人痛心。 “从前是贺英不懂公主的用苦良心,如今已知愚孝是大忌,不会再胡乱行事。” 从前苏沄蓦便叮嘱过自己,可自己根本理解不了她的用心,内心里还暗暗猜测过她是否有着什么阴暗的想法,现在看来,才知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幼稚可笑。 将寒月轩里的事情拣着说了遍,只说母亲逼着自己与不相干的女子圆房,才跑到相府来求救,贺英面色有些迷茫,又有些心痛,“相爷,您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得问你自己的心。”苏穆延讶异于他对沄贤执着的感情,但尚书府也是家大业大,这又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乱出主意。 “我的心?”脑海里闪过初次见沄贤时,她一身白衣,清纯秀丽,冲着救了她的自己笑得清甜温婉,仿若春天里阳光下的那抹轻风,就那么拂动了自己的心。 第五百四十二章:远走 贺英眸色渐渐坚定起来,嘴角浮起了笑,母亲生他育他,自然是要孝顺, 但那个能陪伴自己走过此生的人儿,他也绝不会放弃,倘若母亲理解不了他爱沄贤的心,那自己便用行动来证明给她看。 苏穆延看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眼里闪过丝回忆,年轻真好,想当年…… 想着想着又苦笑摇了摇头,叮嘱道:“现在你母亲正处在气头上,你别和她硬杠,免得伤了母子间的和气,最好是先分开段时间,等彼此都冷静下来再说。” “贺英明白,母恩不能忘,但有些事,我也有我的坚持。” 贺英沉稳点头,仿佛一夜之间便成熟了不少,正说着话,厅外有小厮匆匆跑过来,“相爷,兵部尚书府来人,要您交出贺公子。” “这,”苏穆延看向贺英,贺英朝他拱手,“相爷,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去处理。” 杜姨娘亲自带人将尚书府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随后又搜了贺英爱去的地方,最终找到相府这边,想到儿子身中媚药来找苏沄贤,心里就怒火冲天,绝不能便宜了那个贱人。 天色已经微微亮开,相府门前的红灯笼里燃着灯火,映得府前昏黄朦胧。 杜姨娘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堵在门口,眼看着两扇大门吱呀一声向里打开,当即就叉腰走上前去,却见苏穆延板得绷紧明显不悦的老脸,顿时又哑了火。 尚书职位虽高,可也撑不住她个什么都不是的妇人在相府门前撒野,不甘的往后微退了退,才又重新调整了脸色,盯着苏穆延冷声道:“还请丞相把贺英还给我。” 苏穆延拉着脸不悦道:“贺英长着两条腿,爱去哪里是他自己的事,本相如何还你?” “贺英肯定就在相府里,和苏沄贤那个小贱,那个女人在一起,你叫他出来!” 杜姨娘口快的想说小贱人,但看苏穆延眼神不善的扫过来,只得又恨恨改口。 苏穆延见她知趣改了,也就略过不提,跟在他身后的贺英听得脸色阴沉,母亲还嫌不够丢人,要把事情闹到相府里来? 绕出来冷声道:“母亲,儿子确实在这里,但沄贤早已离开相府,不得胡说。” “你没事了?”但看贺英虽然气息有些虚弱,身子却是已经无大碍,杜姨娘顿时脸色阴冷起来,“既然苏沄贤不在相府,那是谁给你解的媚药?说!” “我!”有弱弱的男声从黑暗里传出来,杜姨娘顿时黑脸,“你有断袖之癖?” “母亲,您为何总把儿子和旁人想的那般不堪?”贺英靠着下人的支撑,才勉强站稳身子,失望的看着曾经当成天的女人,“府医给儿子解了媚毒,难道也不可以?” 看她黑着脸,嘴唇蠕动了几下,不想再去猜测她的心思,淡漠道:“您回尚书府吧,儿子会主动向圣上请缨镇守般若城,很长时间不回来了,您自己照顾好身子。” “英儿,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母亲?”杜姨娘晃了几晃,劳累了整夜,刻了岁月痕迹的脸庞显了老态,伤心看他,“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偏要和母亲作对?” “是母亲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儿子,不知道儿子想要的是什么。”贺英淡淡微笑,看向她身后的白歌,“扶姨娘好生回府歇息,我就不回府了,径直去般若城。” 说罢努力站稳身子,甩开大步,上了苏穆延早就准备好的小轿,便去了皇宫请旨。 “英儿!……”杜姨娘一声长唤,泪如雨下,看着晨曦下走路都摇晃的儿子进了小轿,心如刀割,她只是想完成那个人的命令,儿子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她的苦楚? 更何况,娶谁不是娶?都怪苏沄贤那个狐媚子迷惑了英儿的心智,自己饶不了她! 小轿晃晃悠悠的走远,消失在远处微亮的天光里,杜姨娘瘫软在白歌身上,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英儿,英儿…… “姨娘,咱们回尚书府吧。”白歌搀扶着她,心里头也跟着不好受,姨娘为了公子费尽心思,可她给予的,又不是公子想要的,这绕来绕去,又不知该怪谁? 杜姨娘被搀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相府那块大气磅礴的牌匾,眼里闪过蚀骨恨意,她如今落到母子相背的地步,全都拜相府所赐。 她要去禀了那人,定要毁了苏家,毁了苏沄贤才能平息内心的怒火! 随着苏沄蓦和慕云深离京,贺英也被迫远走般若城之后,京城仿佛也平静下来。 柳青青安心在梅园养胎,荷姨娘偶尔也送点补药给她,两人倒是相安无事。 有了苏穆延压制,众人表面上看起来颇为和睦,而苏枫聂也择了吉日将柳青青娶进门,平日里喜笑颜开,似乎极为期盼柳青青腹中孩子的到来。 时间过得极快,而一路奔波的苏沄蓦与慕云深也终于赶到了滇南。 滇南常年气候温暖,春光烂漫时,随处可见桃红柳绿,一片生机盎然。 纵然来了平朝这么久,苏沄蓦每次坐长途马车,心里就会无比想念现代那些高科技的产物,只是到趟滇南而已,哪用得着费这么久的时间? 一路折腾下来,浑身的骨架子都快被颠散了,这想要出趟远门,也是真不容易啊。 看马车停在处风景优美的小镇上,苏沄蓦忙不迭的就跳下了马车,可在车厢里待久了,身子骨早已不听使唤,膝盖酸软,竟就直直的往地上栽去。 一旁的慕云深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星眸里闪过心疼,看傍晚的天空铺满彩霞,拂过的轻风里有花香盈鼻,当作做了决定,“走,先去找家客栈好生休息,等缓过劲来再说。” 现下已经进到柳氏家族所在的地区,剩下的便是仔细打探情况,不必再着急赶路。 苏沄蓦倚着他的手臂缓慢行走,眼神落在那如画的风景上,明眸含着浅笑:“滇南古今皆是风景极其优美之地,阳春之季来赏景,更是不负其名。” “若说平朝最适宜居住的地方,滇南不输江南。”慕云深微微叹气,“恩师择滇南隐居也不无道理,只可惜……” “逝者已矣,咱们更要好好的活者,替柳老昭雪。” 苏沄蓦轻声安慰了句,目光所至之处,但见百姓皆是安居乐业,和善友爱,心里就揣了个谜团,这宋同平,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第五百四十三章:客栈老先生 小镇地处偏僻,并不若大城那般繁华,众人进了镇上唯一的客栈,安顿下来。 许是客栈很少有外地人路过,掌柜的老先生很是热情,等苏沄蓦众人从楼上下来,便已经安排好了酒菜,热情的招呼众人用餐。 画越微带了丝笑意,询问道:“老先生,此去蓝月城还需多少时日?” 那声客客气气的老先生听得掌柜的顿时满脸都笑开了花,捋着胡须详尽道:“这里便已经算是蓝月城的地界了,但离主城还颇远,若是马车的话,得还要个五日时间。” “确实挺远的。”苏沄蓦浅笑着接过话茬,蓝月城便是滇南府,也是柳文两族所在地。 笑说了句,又满眼夸赞道:“我们是从江南那边过来的,本以为江南的张大人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哪知到了滇南,才知百姓口耳相传,宋同平宋大人也是再世清官。” “那可不,宋大人为官清廉公下,整个滇南就没有不知道他的。”老先生清瘦的脸上闪着荣光,自豪道:“我滇南百姓能有今日的安居乐业,全凭宋大人的苦心为政。” 慕云深听的摇头,摆明不相信他的话,“老先生,前几日住栈时,我可是听着有你们滇南的百姓说宋大人表面清廉,背地里却是和江湖势力勾结,贪赃枉法啊?” “一派胡言!”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宋大人为了滇南的百姓呕心沥血,肯定是那些小人四处散播谣言,想要坏宋大人的名声,你们可千万别听他们胡说!” 慕云深耸耸肩,很是无辜道:“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当时客栈那么多人,可也没有几个人出来替宋大人洗清名声,反倒是有不少人小声说宋大人的坏话。” 苏沄蓦看看老先生已经不悦的脸色,不禁扯了下慕云深的衣袖,用小声却又能让人听见的声音埋怨道:“就你实诚,拣着好听话儿说不会吗?何必惹老先生不开心?”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慕云深满脸无辜,见老生生虎着脸,便就识趣的闭了嘴。 伸手挟了块鱼肉放在碗里,埋头仔细的替她挑着鱼刺,小声嘀咕着,“我不说了还不成吗?宋大人是好是坏,跟我也八竿子都打不着。” 这话落在老先生耳里,气得他浑身都抖了起来,只恨不能把整个滇南的百姓都找过来替宋大人作证,虎着脸沉声道:“你们俩不用小声嘀咕,宋大人就是百年难遇的清官。” “宋大人入滇南几十载,往事咱就不提了,就说这几年的事情,”老先生索性在桌边坐了,仔细的给他俩数着那些功绩,“五年前滇南发生大震,地动山摇,宋大人不顾生命危险,带着救援队伍深入震区,给那些在生命边缘挣扎的人带去希望。” “滇南山多,极易滑坡,这几年雨水也多,往往不是这边山滑坡了,就是那边涨大水了,全都是宋大人风里雨里的亲自赈灾。因着山多,就算是滇南府都算不上是什么繁华之地,宋大人为了百姓能吃饱穿暖,费尽了心思,才有你们今日看到的安居乐业。” 老先生说着,竟起哽咽,“你们说这样的官都算不上好官,什么样的才算得上好官?” “老先生,是我们唐突了,您别激动。”苏沄蓦扶额,看来是遇上了宋同平的铁杆支持者,“我们初来乍到,也不了解当地情况,您海涵。” “哼,这些年总有些小人在背地里造谣抹黑宋大人,老朽要是见着他们,定然要拔了他们的舌头,叫他们这辈子都不能再造口孽!” 老先生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毕竟他们是外来的过路人,不清楚情况也很正常。想想自己也有些过于激动,又摇头讪笑了下,“老朽只顾说得开心了,没吓着你们吧?” “无妨,老先生看起来也是颇有学识的人,才能说出这番震撼人心的话。” 慕云深小小的恭维了把,看老先生面有得色,才又说道:“想来老先生年轻时也是行走江湖,叱咤风云的人物,那不知可否知道蓝月城的柳氏与文氏?” 听到那两族的名字,老先生就眯了眼睛,“柳氏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有女儿嫁进文氏望族做了正妻,很是风光,不过如今两族皆已被人灭族了,你找他们干什么?” “灭族?”苏沄蓦闻声就红了眼眶,清亮灵动的明眸里含了泪花,老先生看她伤心的模样,摇头叹道:“两族一夜之间被江湖上叫黑榜的势力屠戳干净,小夫人还是节哀吧。” 在他看来,不管是近亲还是远亲,事情都过了好几年,人死已经不能再复生。 “怎么会这样?”慕云深脸色也沉了下来,“难道宋大人就没有破案吗?” “怎么没有破案?没破案我能知道是黑榜所为吗?” 听见他言语中隐有对宋大人不敬,老先生又瞪起了眼睛,“没听见我说是江湖上的势力吗?那黑榜中人行踪飘忽,据说在好多地方都犯下了命案,柳文两族只是其中之一。” “我可怜的表姐……”苏沄蓦忍不住哭倒在慕云深怀里,恨恨哭道:“老先生可知哪里能追查到黑榜的势力?我定要替表姐报仇!” “小夫人,老朽劝你还是淡了这份心思,别枉送了性命。” 老先生摇头,满脸的不赞同,“那黑榜中人能屠尽柳文两族,定是心狠手辣之人,你们都是细皮嫩肉的,不值得为了已逝的人再枉送掉自己的性命。” 慕云深却又是不赞同他的话,“老先生,我们没有能力毁了黑榜,但可以追查线索,相信宋大人知道黑榜中人的聚集地之后,定不会放任不管,您说是吗?” “这……”提到最为景仰的宋大人,老先生不禁犹豫了下,最终点头道:“我听人说在柳文两氏灭族之后,他们曾在萧县出现过,你们不妨去萧县看看。” 想想又叮嘱道:“你们可千万别和黑榜中人硬碰硬,枉送了性命不值得,懂吗?” “我们明白,不会做蠢事的。”慕云深眼里闪过精光,那就去萧县查查。 第五百四十四章:闫泽宇 萧县也属蓝月城地界,还得往前走两日才能到,倒是不用绕路。 画越对俩主子那日的配合演出简直就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事先都没有演练过,只顺着自己的一句话,便能心有灵犀的完美配合,问出诸多话来。 “别羡慕了,等以后你与冷星相处时间久了,便也能知道他说上句话,你下句话该怎么接。”苏沄蓦笑着摇摇头,被她用那种看神人的眼神看了两日,着实有些受不了了。 画越闻声垮了脸,闷闷道:“他那个闷葫芦,还能指望他多说话?” 苏沄蓦不置可否的笑笑,“那你觉着王爷和冷星,哪个更像闷葫芦?” “这个……”画越仔细琢磨了下,方才偷偷瞄了眼凝神看书的慕云深,见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与娘娘的谈话,这才朝着苏沄蓦无声的做了口型:王爷。 “想说我更闷就直说,何必遮遮掩掩?”哪料慕云深虽未抬头,也已然知道她的行为,冷不丁的冒出句话来,吓得画越连忙摇头,连声道不敢。 苏沄蓦被画越逗得笑了起来,摇头失笑道:“在你眼里王爷更闷,可在我眼里,冷星才是当之无愧的闷葫芦,这是因为我们所处的身份不同,对身边的人感觉也不一样。” “好像有道理,可是又有点儿听不明白……”画越垮着小脸,提到冷星,看着眼前恩爱的主子,忽然间就很想他,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干什么? 苏沄蓦看她落寞的模样,心有歉疚道:“早就说着要给你们成婚,可公主府那边的事情一直没能了结,生生让你和雪莺受尽了相思苦。” “娘娘,奴婢能有现在的境遇,已经很满足了,和冷星的婚事也是得您允诺才有今日,该来的总该会来,奴婢不急。” 听见苏沄蓦自责,画越慌忙摇了头,她是上辈子积了福才能遇到如此仁厚的主子,哪能做白眼狼反倒过来责怪主子? 外面的朔风听得苦脸摇头,冷星和煦沐将娘娘身边的两大美女都给抱走了,就剩下他和卫杰没对象了,他们俩才是最苦逼的好吗? 难道老天爷这是想让他们俩凑合着过一辈子? 想到卫杰那张阴柔白净的脸,朔风忍不住就恶寒起来,呸呸呸,他还是独身好了。 而在前方负责探路的卫杰猛然打了个喷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不禁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看来回头得找娘娘拿点药,去去邪气才行。 萧县离蓝月城较近,看起来也比之前所住小镇那边繁华许多。 一行人快马加鞭,才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午后便赶到了萧县县城。 卫杰已经订好了客栈,慕云深领着众人顺着暗号寻过去,见是城中颇大的客栈,来往客商甚多,不禁点了头,蓦儿这次总算能好生歇息了。 小心的扶了她下来,只知才走到廊下,就见门里边连滚带爬的滚出来个脏兮兮的醉汉,差点就撞上了苏沄蓦,幸亏慕云深眼疾手快的揽着她躲开两步,但俊颜已经升起了不悦。 跟出来的小二看慕云深一行人气质不凡,衣服是他从没见过的料子,顿时就狠狠踢了两脚醉汉,看他爬开,才恶狠狠的朝他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惊扰了贵人,实在该死。” 说完才又忙端着笑脸看向慕云深:“不知客官几位是想打尖还是住店?” 慕云深眉目冰冷,本想在此住店,现在看看也就不必了,冷冷吐出两个字,“打尖。” 那店小二也是见惯了脸色的人,见慕云深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也不敢多废话,只笑着把人往店里引,“好的,客官请进,本店的特色菜可是萧县一绝,保管您吃过还回味无穷。” “慢着,”看店小二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槛,慕云深又出声叫住了他,见他不解的偏过身来,慕云深眸里隐着寒意,“这醉汉怎么回事?” 小二满脸的不屑,“客官,这是萧县曾经的县令闫中林之子闫泽宇,自三年前闫中林被查出贪污判死后,这闫泽宇就成了醉汉,整天就只知道喝酒,整个萧县都知道他的臭名。” “你,你胡说!”本醉得东倒西歪的闫泽宇听见他的话,顿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醉脸胀得通红,瓮声瓮气的怒道:“我父亲才不是贪污犯!宋同平才是恶人!才是第一贪官!” “呵,你个醉汉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这大门口瞎嚷嚷,坏了我的生意。” 掌柜的听见门口的动静,也赶了过来,那常年眯着的小眼睛里带着笑意,谄媚道:“客官,您别听这个酒鬼胡说,那宋大人可是整个滇南百姓都交口称赞的好官。” “是吗?”慕云深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还想再反驳,却被店小二紧紧捂住了嘴的闫泽宇,眉眼间带着冷厉,“闫泽宇冲撞了我的妻子,我要带他回去好生教训,两位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您最好是打死他,替萧县百姓除去这个祸害。” 那眯眯笑的眼睛里带着冷酷,闫泽宇常年在他这里喝酒还不给酒钱,早就烦透了他,现在他冲撞了贵人,被人整死也是活该。 “把人带走。”慕云深冷脸说了句,立即就有面相凶狠的暗卫过来架走了闫泽宇,客栈掌柜看着那几名凶神恶煞的暗卫,顿时就白了脸,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哪里是贵人,分明是煞星吧?白着脸不敢再看慕云深,抖着嗓子道:“客官,您请。” “脏。”冷冰冰的吐出个字,揽着怀里的苏沄蓦就转身下了台阶,径直乘了马车离开。 掌柜的和店小二在廊下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对方,又看看明亮整洁的大堂,依旧是萧县数一数二的客栈,哪里脏了? “呸,兜里有没有银子还不知道呢,就敢在大爷面前装大尾巴狼!” 掌柜的反应过来,气得就狠狠吐了口唾沫,真他妈晦气,遇着这么个神经病。 小二讨好道:“掌柜的,您就别生气了,那种人走了也好,万一咱们好酒好菜的侍候着,他到头来还没银子付钱,咱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嗯,你说的不错,早走早省事,关键是他还把闫泽宇那个祸害给我弄走了。” 得了店小二明里暗里的吹捧,掌柜的脸色又舒缓过来,笑容满面的往里走,“最近看你办事越发伶俐,从今儿起,给你涨月钱!” 第五百四十五章:不敢相信 慕云深和苏沄蓦自是不知道后面的小插曲,另择了家干净的客栈住下来。 掌柜的很是和善,话虽不多,但言语间都透着善意,店里也是人来人往,但住栈的客人看起来皆是笑容明亮,让人瞧着打心眼里觉得舒服。 画越去厨房弄来醒酒茶,那闫泽宇还趴在房里外间的地上睡得呼噜直响,朔风上前扒拉了两下,也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 苏沄蓦看了两眼,“他这醉得自己没个两天两夜不会醒,你直接给他灌下去。” 说罢又拿了料清心丹给朔风,让他混在醒酒茶里给闫泽宇全都灌下去,看醒酒茶一滴不剩的进了闫泽宇肚里,这才又道:“走,咱们到处转转,等到入夜时,他也该醒了。” 既然医界权威都这么说,只留了两名暗卫把守,众人自是出门去瞧瞧滇南风光。 滇南不同于京都,虽然众人经常在外走动,但看着与京都不同的美景,也是个个兴高采烈,流连忘返。 客栈掌柜推荐了萧县的特有美景,和那些令人百吃不厌的特色小吃,直到塞得快走不动道了,个个才扶着腰返回了客栈。 暗卫守在房门口,看见众人回来,顿时打起了精神,苏沄蓦笑眯眯的手里拎着的吃食递给他们俩,“喏,这是大家觉得最美味的东西,带回来给你们尝尝,你们也辛苦了。” “娘娘,……”暖心熨贴的话让两个大男人顿时就红了眼眶,慕云深看了眼两人感动的模样,微皱了眉头,“两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属下失礼。”两名暗卫连忙眨掉了眼眶里的涩意,苏沄蓦看他们诚惶诚恐的模样,嗔怪的看了眼慕云深,随即才又问道:“房里的闫泽宇怎么样了?” 暗卫恭敬的回她:“一直未醒,还躺在地板上打呼噜。” “打呼噜?”苏沄蓦疑惑了下,忽然变了脸色,众人也反应过来,急忙推开门,就见原本躺在地上的闫泽宇已经摸到了窗边,正在犹豫,是否要跳下去。 推门声惊动了闫泽宇,看见众人涌进来,顿时一条腿就跨上了窗棂,脸色凶狠的挥着手,“都别过来!再动我就跳下去了!” “你若是跳下去,轻则残废,重则丧命,”苏沄蓦站定了脚步,冷冷看他:“想想你闫氏的大仇,你要是跳下去摔死了,有何颜面去地下见你的父亲?” 闫泽宇狐疑的盯着她,半晌才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沄蓦挑眉,定定的看着他,“我只说一次,若你所说属实,咱们可以帮你报仇雪恨。” “呵,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说帮我报仇就能帮我报仇?” 闫泽宇冷笑出声,上下打量了眼苏沄蓦,眼神又落在面色冰冷的慕云深身上,满面讥讽道:“别以为穿几身好衣服便能骗得了我,我虽醉了酒,但这心还没醉。” “说得再多,不如用实际行动去做,去证明自己。”苏沄蓦眸色沉静,淡声道:“衣服只是表面,麻布与锦缎并不能说明什么,关键是你得相信我们。” “我拿什么相信你们?”闫泽宇笑得乐不可支,眼泪都笑出来了,“你,啊!……” 凄惨的尖叫声响彻夜空,笑得太厉害的闫泽宇硬生生把自己给笑得一头栽倒出窗,苏沄蓦无奈的耸肩,什么叫不作就不会死?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尖叫声只持续了两秒钟,随即就见闫泽宇那张惊魂未定的脸又在窗口冒了出来,卫杰嫌弃的将他往房里一扔,“大老爷们,叫的像杀猪似的,丢不丢人?” “你!”闫泽宇气得一骨碌爬起来就要骂人,但见卫杰那张阴柔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就那么飘浮在二楼的窗口,又讪讪的退回了两步,不敢与他对视。 苏沄蓦只当没看见他的怯弱,淡声问道:“闫公子考虑的如何了,可否要与我们合作?” “你容我再想想,我是闫家独苗,不能就这么把性命押在素不相识的你们身上。” 闫泽宇揪着头发,三年前父亲案发,家里就死的死,病的病,下人们也都散了不少,如今就靠着那点祖产过活,母亲还指望自己替闫家延续香火,由不得他不谨慎。 “无妨,闫公子慢慢想。”苏沄蓦也不催他,吩咐暗卫先送他回去,“近段时间我们都会住在这家客栈,闫公子若是想通了,就来客栈找我们。” 闫泽宇听着她的话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狐疑的看她:“你要放我走?” “难道你还想我请你喝酒?”苏沄蓦摆摆手,看了眼他那埋汰样,皱了黛眉,“不管你父亲是贪官还是清官,你起码要活得像个人样,希望下次再见你时,不再是这般模样。” 被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当面嫌弃,闫泽宇顿时也尴尬的红了脸,低头看看已经瞧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衫,浑身还散发着股难闻的味儿,确实够埋汰的。 “我这,我这也是逼不得已……”闫泽宇有心想解释,随后却又苦笑着摇摇头,罢了,若是能再见面,那便收拾整齐干净了再来见她。 等暗卫带了闫泽宇离开,慕云深才皱眉道:“蓦儿,你觉得他有几分可信?” 他自然就是指的闫泽宇,苏沄蓦微眯了明眸,细细剖析道:“这人表面上看着为了父亲的死去而每日醉生梦死,其实是在装疯卖傻,他的手里,应该握有宋同平的证据。” “这么说来,醉酒便是他的保护色。”慕云深沉了眸,“就是事件已经过了三年,也不知那些黄汤可有消磨他的意志,可否还愿意站起来为父申冤。” “他在酒醉之时尚还能与店小二替父争执,热血应该尚未消退。”苏沄蓦想了想,眸中有些疑惑,“青姐儿这两年来还被人追杀,也不知闫泽宇有没有遭遇黑榜。” “看他还在还活得好好的,应该是没人要取他的性命。” 毕竟只是个县令之子,用不着宋同平费心思,更何况滇南还有那么多拥护宋同平的百姓,就算闫泽宇想说点什么坏话,也会被人用唾沫淹死。 第五百四十六章:难以抉择 月已中天,有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清凉里带着隐隐的花香。 苏沄蓦梳洗好,趴在窗口瞧着天上的圆月,唇畔扬着抹淡淡微笑,这滇南的月儿,似乎也较京都的圆亮了许多,也不知京都那边,大家都安好吗? 想得入神,连慕云深过来也没有察觉,伸手轻拥住她被夜风吹得微凉的身子,清冷里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的温情,“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京都的那些亲人和朋友,也是否在这看着这轮圆月,想念着咱们?” 轻柔的嗓音里带了抹思念,苏沄蓦窝进他怀里,鼻端全是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清淡冷香,纤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卷着他披散下来的乌黑长发,“这边的事情也不知何时才能了,若是迟迟找不到证据,或许青姐儿临盆之时,咱们都赶不回去。” “这种事情急不来,苦苦追寻没结果,又说不定哪天就得来全不费功夫。” 轻吻了吻她馨香的发,正想再说什么,就见夜空里陡然升起朵灿烂的烟花。 苏沄蓦感觉到他倏然绷紧的身子,才从他怀里坐起身来,就见卫杰已经飘到了窗前,脸上有丝焦急,“王爷,送闫泽宇回府的暗卫遇袭,属下带人去支援?” 能跟在王爷和娘娘身边的暗卫都是暗堂培养出来的精英,折损一个他都得心疼死。 那些个手下不说一挡十,普通情况下一挡五是绰绰有余,现在有两名暗卫前去护送闫泽宇,还被逼得放了求救烟花,说明问题极为严重。 “马上召集人手,大家都过去支援。”慕云深沉着脸,才初到萧县便遇上了袭击,也不知是针对闫泽宇还是那些个贼人从京都尾随而来。 现在对方身份不明,不管敌人是谁,都要小心行事。 迅速召集人手,众人急急赶往烟花升起的方向,离得近了,就听暗里响起刀剑相撞的清鸣声,卫杰哪里还能忍耐得住,提气疾冲了过去。 众人也急忙跟上,就见那两名暗卫已经身受重伤,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还在提着口气勉强应付七八个黑衣人,拼命护住闫泽宇。 赶过来的众人立即冲进战圈,将三人护在里圈,而那些黑衣人眼看来了帮手,也不恋战,一声唿哨便齐齐撤进了暗夜里。 “不用追了。”慕云深喊住恼得脸色铁青的卫杰,见苏沄蓦在给那两名暗卫疗伤,星眸冷冷看向了缩成一团的闫泽宇,“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闫泽宇吓得不轻,煞白着脸,“从前家父刚被判死的那段时间,确实经常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光顾我家,但后来从我酗酒开始,那些人便没有再出现。” 苏沄蓦皱了下眉,出声问道:“那从前可有人要取你性命?” “没有。”闫泽宇肯定的点了头,“就是在家里乱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那应该是找你父亲有可能会让他们垮台的证据。”苏沄蓦沉吟了下,“不过既然从前都未下过死手,为何三年后要再取你性命?” “我也想知道……”想到刚刚那些剑剑要取人命的黑衣人,闫泽宇哭丧着脸,满身乱糟糟的形象和他现在的表情搭配起来,有股子穷途末路的感觉。 眼眶通红,满是恨意却又盛着无可奈何的悲凉,蹲在地上忍不住掩着脸失声痛哭起来,“我故意酗酒装疯卖傻,不再妄想报仇,只求条活路,他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因为你活着,就是对他们对大的威胁,只有你死了,他们才会高枕无忧。” 慕云深冷眼看着痛哭的闫泽宇,这般懦弱的活在痛苦自责里的男人,与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却依旧顽强活着的青姐儿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同样是滇南的命案,青姐儿敢独闯相府,誓要为亲族报仇,而闫泽宇明知父亲受尽屈辱含冤而死,死后还要被人唾骂,却为求自己活命而选择苟且偷生。 高下立判,也丢尽了身为男人的脸面。 苏沄蓦瞧他眸色森冷,伸手握住了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微摇了摇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顶天立地问心无愧的活着,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对于他来说,能活着就已经很好。” “只是想到青姐儿。”慕云深回握住她的纤手,星眸再度冷冰冰的看向闫泽宇,“今夜若不是他们拼死救下你,你已经成了具死尸,难道还只想窝囊的活着?” 闫泽宇并不是没听到两人的话,脸色极为羞愧,但这几年来醉生梦死的生活,早已磨灭了当初的那腔怒火,想到卧病在床的母亲,娇妻幼子,眼中闪过强烈挣扎,不知方向。 “罢了,你家中肯定还有亲人,你且先回家和她们商量过后再来回复我们。” 苏沄蓦看他迟迟下不了决心,便也只得无奈劝他回去,不过想想又道:“那些个黑衣人心狠手辣,既然起了杀心,这次刺杀不成,必定会卷土重来。你最好是尽快做决定,要么与我们合作,要么就马上远离滇南,忘却那些恩怨是非,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忘却父亲的恨与冤吗? 迷惘的眼里闪过痛苦,他始终忘不了见父亲最后一面时,他老人家浑身血迹斑斑的模样,虽忍受着非人的酷刑折磨,却依旧坚持那个恶贼才是贪官,直至死前也未改口。 想到他说的那个秘密,那些秘辛,眼中痛楚更深,父亲意愿,他非但未能继承,反而让之蒙尘,让父亲生前死后都脱不了贪官的骂名,不得安息。 可家中还有老小需要照顾,倘若他就这么死了,谁来照顾可怜的她们? 痛苦的揪着头发,纠结道:“我回去商量,若是明日天黑前等不到我,就不用等了。” “去吧。”苏沄蓦点头,他能有所想通,开始思考问题的严重性,已经算是朽木可雕了,吩咐卫杰另派两名暗卫跟过去,目送着几人消失在黑暗的街道里。 人生在世,有了牵绊,便就少了那份孤勇,这也是闫泽宇与青姐儿之间最大的区别。 第五百四十七章:人各有志 等到日落之时,闫泽宇并没有如期赶到客栈,那两名暗卫昨夜送过闫泽宇归家后也就回了客栈,并不知闫家现在是何情况。 苏沄蓦坐在窗前,望着天边云卷云舒,想想也怪不得闫泽宇,只能默然接受。 “他既选择离开滇南,那咱们便去另寻了人打探当年闫中林的事情。”慕云深对闫泽宇本就没抱希望,一个人若是连志气都没有了,还能指望他能做什么? 而从闫泽宇的只言片语中,不难猜出当年闫中林定是受了冤屈而死。 苏沄蓦起身,“耽搁了两天,也确实该行动了,不过闫泽宇说曾有人进他家里翻东西,或许咱们也可以去闫家找找,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证据来。” “就算是有秘密,也肯定被闫泽宇带走了。”慕云深摇摇头,牵着她出了门,在客栈等了一天毫无结果,还不如干脆出门散散心,顺便再打听点当年的事情会更好。 “闫中林下狱的事情,肯定不会只有闫泽宇知道内情,咱们打听他当年的那些友人,从他们身上着手,也许能得查到证据也说不定。”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苏沄蓦微叹了气,本想着朽木也能雕,结果事实证明,朽木就是朽木,没变成堆木渣子,已经很对得起人了。 夜色下的萧县没有了白日的喧哗,摊贩们大多都已经归家,只剩下那些稀稀拉拉的行人在匆匆赶路,街边的店铺还敞着门,大红灯笼高挂,显得没那么冷清。 只随意转了圈,便已经感到乏味,慕云深看她兴趣缺缺的模样,提议道:“咱们回去?” “嗯。”苏沄蓦淡淡应声,复又低声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从出客栈后便有人一在尾随咱们?” “早已察觉,不过卫杰没示警,应该是哪路没长眼的小毛贼。”慕云深揽着她,往稍微偏僻的地方行去,“咱们引他出来瞧瞧。” 众人闪身进了黑不隆咚的小巷子,屏住气息,才不过两分钟,便听得有脚步声往巷口这边来,等离得近了,暗卫猛扑出去,出手如电的制住了那毛贼。 “哎,你们轻点,轻点儿!”熟悉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还夹杂着丝痛苦,苏沄蓦听着就皱起了眉,不悦道:“闫公子,你偷偷摸摸的跟着我们干什么?” 来的正是闫泽宇,没去客栈见他们,反倒偷偷摸摸的跟在了众人身后,见被逮了个正着,挠头苦笑道:“我母亲和妻子都觉得先看看你们是做什么的,才好下决定。” “甭管我们是做什么的,只要知道我们会帮助你翻案就成。” 但看闫泽宇苦了脸,苏沄蓦微眯了明眸,绝美的容颜里带着丝冷意,“若是真想知道我们的身份也可以,但必须得与我们合作,没有反悔的余地。” “这……”闫泽宇愣住,哪来的强盗逻辑?万一他们是坏人,自己岂不是要上贼船? “蓦儿,别和他废话,烦。”星眸中满是冰冷,闫泽宇既然前怕狼后怕虎,保证万无一失才肯出手,那他还是回家抱媳妇比较好。 想要与恶人作对,本身就极为凶险,就算是他们自己也都是拎着脑袋在办事,指不定哪天就会被恶人坑到没命,闫泽宇既然没有那分胆气,还是别出来瞎捣乱帮倒忙的好。 慕云深拉着苏沄蓦转身就走,丝毫不想再搭理闫泽宇分毫,他们是需要证据不假,但宋同平既然作恶,就不会只留下闫泽宇手中的那份破绽。 与其和这等怕死还要把自己说的极其伟大的人浪费时间,倒不如仔细寻访那些真心想帮助闫中林洗清冤屈的证人。 苏沄蓦被他大步拉走,回头看了眼傻傻伫立在黑暗中的闫泽宇,不禁微摇了摇头,也罢,既然一再迟疑,说明他替父申冤的决心不强,他既不愿出头,那就由他去。 只是才走了十来步,刚出巷子,就听闫泽宇在后面急喊:“等等!” “等什么等?你的话没兴趣听。”慕云深头也没回的冰冷回他,越发走得急了。 “不是,你们听我说!”眼看众人就在消失在黑暗里,闫泽宇急得飞跑过来,拦在慕云深身前,脸色讪讪道:“我愿意将当年的情况都告知你们,但……” 但是什么,他没有说,苏沄蓦停住脚步,淡声道出他的心思,“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只负责将案情告诉我们即可,其余的,不必你插手分毫。” 见苏沄蓦如此通透,一点便能知道他要说什么,闫泽宇露了笑脸,猛点头,他愿意将那些秘密都告诉他们,但若说要陪着他们去举证宋同平,那不可能。 不管他愿不愿意,家里老小都不会同意他如此冒险。 看见他的动作,苏沄蓦笑笑,并不意外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淡声笑道:“既然如此,那闫公子便随我们回客栈,将当年的细枝末节都告诉我们。” 普通人的想法而已,无需严苛,也不必谴责,毕竟能活下去,也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闫泽宇这次没有再龟毛,很爽快的跟到了客栈,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三年前案发时我还在外地游学,等接到家书时,家父已经锒铛入狱,被判了死刑。” 笑容里隐着悲痛,接过画越递来的茶轻喝了口,没了那般邋遢的形象,整个人瞧起来倒也白净斯文,眉清目朗的倒也还招人喜欢。 喝了热茶,心里那股揪痛稍缓了些,才又说道:“家父是被蓝月城派下来的官给判的贪污死刑,等我赶回萧县后要求重审,却说已经定刑,秋后问斩。” “那时怎么也不敢相信一生清廉的父亲会贪污,想要自己去查证据,可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离奇死亡,就连当初在县衙里洒扫的大娘都没放过。” 闫泽宇顿了下,脸色沉痛道:“可恨那大官还说只判了家父死刑,放过了闫氏全族,已经是法外开恩,若是我执迷不悟,那宋大人少不得就要判闫氏株连罪,通通问斩。” 第五百四十八章:落后一步 话里隐着恨意,却并不强烈,想来这几年的醉生梦死,已经麿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我哪敢拿整个闫氏的性命去和那草菅人命的大官相抗衡?只得忍气吞声,暗中调查,最终才在无意间得知那大官向宋同平报喜,说已经搞定了萧县之事。” “宋同平是整个滇南的父母官,滇南百姓对他敬若神明,你们来滇南,也应当听过百姓对他的赞颂,我肩上还有闫氏上下的性命,后又有那群黑衣人肆无忌惮的进府乱翻东西,我哪敢再乱告状?唯有用酒精麻痹自己,忘却那些痛苦,麻木的活着。” 苏沄蓦听了遍,大意就是给闫中林定罪的官员是宋同平故意派过来的,然后黑衣人又翻过东西,因为要保全闫氏上下的性命,他只得将父亲的大仇搁置。 没说到重点上,不过已经能说就是好的开始。苏沄蓦微皱了黛眉,“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不得有丝毫隐瞒。” 闫泽宇点头,既然已经决定开口,那肯定是知无不言,沉声道:“你问。” “那个给你父亲定刑的官员是谁,如今可还在蓝月城为官?还有,那些与之有关的证人你说是离奇死去,都有何特征?” 想到那副阴险狡诈的嘴脸,闫泽宇就满脸愤恨,不过随即又垂下头来,苦涩道:“叫何有为,从前不过是同知,自我父亲案后就已经提拔为按察使。” “至于那些离奇死去的人,不知你们可有听过江湖上的黑榜?”看众人点头,闫泽宇才又接着说道:“传言说是黑榜所为,官府的说法是江洋大盗谋财害命。” 闫泽宇气得拍了桌子,“那洒扫大娘家徒四壁,谋什么财?分明就是他们杀人灭口。” “也就是说,不管是黑榜还是江湖势力,这件案子最后都不了了之。” 慕云深接过话茬,看闫泽宇点头,才又冷声问道:“当年你父亲可有留下什么证据?” “有。”有就是有证据,那些黑衣人才经常光顾他家里,闫泽宇压低了声音,“我在游学出门的前夜,家父便说过他假若遇难,就去砸了书房的砚台。” 话音才落,慕云深正想再追问,就听窗外的卫杰一声厉喝,“谁?!” 无人回答,只有凌厉的破空声远声,慕云深顿时眸色森冷起来,“追!” 追字还在房里,人已经闪到窗外,急追了出去,那日去过闫家的暗卫在前领头,不管是不是针对闫泽宇而来的,先把那方砚台拿到手里再说。 深邃的眸里涌起沉怒,没想到竟还有人在房外偷听,而自己众人还没有发觉,这般想来,那偷听者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说不定更高。 一路急追,并没有看到那偷听者的身影,等到急匆匆的赶到闫家,直奔书房,就见书房门口站着老老少少,个个面色惶恐,看见慕云深等人过来,为首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挥着拐杖怒骂:“贼人,你还要拿什么?” 慕云深听得脸色一沉,嗓音不自觉的冰冷起来:“方才有人来过了?” “你们拿了我儿子生前最喜爱的砚台,现在还来扮无辜,你们这群强盗,强盗!” 老太太气得浑直哆嗦,她身后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妇人偷瞄了几下浑身飘着森寒气息的慕云深,扯着老太太的衣袖低声道:“祖母,他们看起来不是那伙贼人,您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老太太挥舞着拐杖,声音里满是悲愤,“自从中林我儿死后,那些人就隔三岔五的来家里翻东西,今天连他最爱的砚台都拿走了,你要我怎么不生气!” 确认砚台被拿起,慕云深直接转身就走,最重要的证据被拿起了,还连敌手是谁都不知道,这让他情何以堪? 才走到院门口,迎面就碰上了跟过来的蓦儿,还有被暗卫挟带回来的闫泽宇,看见慕云深臭着张脸,闫泽宇心下顿时闪过不妙,“砚台被拿走了?” 慕云深沉沉点头,闫泽宇顿时怄得顿足哀叹,早知如此,他就该把砚台带上去见他们。 廊下的老太太见他还与她心目中的贼人交谈,顿时就气得怒斥起来:“泽宇,你过来,你怎么和贼人混在一起了?你忘了你爹的大仇了吗?” “祖母,这位公子就是来帮父亲找证据洗清冤屈的。”看见老太太在那里恼得大喘气,闫泽宇忙过去扶了她,“那方砚台里有父亲留下来的证据,只可惜现在被拿走了。” “你怎么不早说那砚台如此重要?”老太太被他这三年才开口说出来的秘密气得心口一阵绞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哭起来,“现在全被贼人抢走了,我苦命的儿啊……” 老头头一哭,后头的老老少少皆跟着抹起了眼泪,苏沄蓦和慕云深看看哭天抢地的一大家子人,顿时头疼的皱了眉,闫泽宇面有尴尬的看着他俩,“祖母年纪大了,请见谅。” “无妨。”虽然哭声令人心生烦忧,但可以理解。慕云深板着脸,问道:“除了那方砚台,可还有其他的证据?” “没有了。”闫泽宇沮丧的摇了头,“我曾经看见砚台里的书信,家父在其上列了数十条宋同平的罪名,现在书信没了,没有人会相信那些话属实。” “如果只是列了罪名,那么那封书信就只是佐证,并不是真凭实据。” 苏沄蓦抓住话里的关键点,沉吟道:“就算拿到了书信也无大用,还是得去找能真正能证明宋同平为祸一方的证据。” 闫泽宇愣了下,没想到他视为最大秘密的东西,到头来只是份无大用的佐证,可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只得苦涩点头,“你这么说也对,既然是佐证,那拿了就拿了吧。” “可现在连最后的佐证都没有了,就更难定宋同平的罪。” 明眸里落下月华,一片晶亮,定定的看着闫泽宇,“你再想想,你父亲生前与谁最交好?或者说谁最有可能出面帮助你父亲洗清冤屈,你父亲也有可能将证据留在他那里?” 第五百四九十章:生死之交 “这个……”闫泽宇顿了下,面有赧色,“这些年经常外出,很少关注父亲的事情。” “你的心还真大。”苏沄蓦扶额,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难怪他会选择平庸。 看闫泽宇一问三不知的样,看来这条线索是彻底断了,苏沄蓦无奈摇头,挽了慕云深正准备离开,廊下的老太太却突然开了口:“老身知道中林与谁最为要好。” “嗯?”苏沄蓦闻声顿住脚,看向已经鸡皮鹤发的老太太,“老人家,您知道是谁?” “老身活了这么多年,自认还有几分看人的眼力,你们愿意帮助中林,我也不必隐瞒。” 老太太引了众人至花厅,才微叹了气说道:“中林年少时家里很穷,那年上京赶考,饿昏在路旁,是个年轻公子救了他,自打那以后,他们就结为了生死至交。” “那公子出身富贵,那些年经常接济咱们闫家,而中林也是个有骨气的孩子,最终升到了县令,不过这些年两人并未见面,只是暗中有书信往来。” 慕云深与苏沄蓦默默的听着,而闫泽宇已经急了起来:“祖母,那公子究竟是谁?” “你这孩子总是急躁,性子又软。”老太太叹了气,那双已然浑浊的眼里露了丝追忆,缓缓说道:“如今滇南府紫木城的城主,霍方秀霍大人。” 紫木城的城主?闫泽宇被她的话惊得倒退两步,那紫木城可是另整个滇南除开蓝月城外,最大的城池了,没想到父亲竟然与其城主霍方秀是生死之交。 想想眼里又涌起了不忿,“既然霍方秀那么厉害,他与父亲又是生死之交,那为什么当初父亲锒铛入狱,含冤致死时,他没有现身相帮?还配提生死之交这几个字。” “孽障!”老太太气得拐杖高扬,狠狠就抽在了闫泽宇身上,“霍大人高风亮节,他的胸怀岂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可以揣测的?都怪你那个糊涂娘,把你教成了白眼狼!” 闫泽宇被抽得原地乱蹦,又不敢躲开,旁边的孙媳妇见状,连忙拉住拐杖哭了起来:“祖母,夫君是闫家的唯一希望了,您别和他置气好不好?孙媳求您了!” “你们这些小辈,你们!……”老太太使了几分力气,自己也累得拄着拐杖直喘粗气,满脸的恨铁不成钢,“难怪一代不如一代,你们,你们这是要灭了闫家啊!” 闫泽宇被打得颇不服气,看见慕云深等人还在旁边站着,活生生的看了自己的笑话,越发着恼,“祖母,孙儿不过就说了句实话而已,您怎么就扯上了整个闫家?” “孽障,你给我回房去!”老太太气得又顿着拐杖,看闫泽宇两口子离开,这才深深叹了气,怅然道:“这孩子从小就被他母亲惯坏了,没什么意志力,让你们看笑话了。” “老夫人客气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都不是完人。”苏沄蓦微笑了下,这闫泽宇幸亏是生在闫家,若是生在相府或王府,自己能怼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闫老太太摇了摇头,知道苏沄蓦说的是客气话,也不较真,转而说道:“那霍大人是真英雄,中林下狱后,他曾悄悄从紫木城赶到萧县,秘密见过老身一面。” “他知道中林是被人陷害,但已经无力回天,叫咱们只且先隐忍着,等真正能帮中林洗清冤屈的人出现后,就让其上紫木城找他,他定当全力协助。” 明眸里含了不可思议,“你是说,霍方秀算到会有人出面解决此事?” “就是这个意思。”闫老太太点头,失望道:“本以为泽宇便是霍大人说的那个人,可他与恶人几番交锋,根本就不是对手,那股恨心也逐渐消退,我便由着他去了。” 不是不想家里出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只是看穿了他身为虫的本质,干脆便死了心,放任他快活,没有期望,便不会有失望。 原来其中还有这般隐情,苏沄蓦与慕云深对视了眼,看来那霍方秀也是个奇人,明儿个便赶去紫木城,见见他,看能否一举揪出宋同平的罪证。 既然得了消息,也就不再多留,苏沄蓦叮嘱道:“老夫人,那伙黑衣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建议你们暂时避避风头,等这件案子了了之后再出来。” “今日那方砚台被夺,我就已经萌生了去意,在乡下还有田宅,索性避世不出也好。” 闫老太太点了点头,留恋的看着住了这么多年的府宅,“老身已决定明日便启程离开萧县,而你们前去紫木城,还得赶上七八天的路,我这里有块玉佩,就留给你们当作信物。” 说着从腰间解下了块白玉,身旁的小丫头伶俐的接过来递给了苏沄蓦,细细打量了眼,只见玉佩冰凉,花纹古朴,其上一边刻着霍,一面雕着闫,想来是两家相识的信物。 闫老太太叹着气,“这是当年中林与方秀结拜之时,两人定下的信物,如今中林已不在,闫氏没落,后继无人,这块玉佩就烦请你们交还给方秀,让他不必再挂念。” 明眸微眨了眨,见闫老太太虽叹气,但那又浑浊的眼里依然透着硬气,苏沄蓦只得将玉佩好生放了起来,“老夫人气节如松,便可遥想当年闫大人是何等的风采。” “唉,只可惜啊,子孙后代却没能将他的志气延续下去……”提到最心疼的儿子,闫老太太又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儿子被人陷害致死不可怕,怕的是后继无人啊。 曾经也算是名动一方的闫氏,眼睁睁的看着它没落,这心里该是何等的难受? 告别闫老太太,也不曾问过她们真正的去处,这也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方式。 此去紫木城,与蓝月城的方向南辕北辙,众人不敢懈怠,自是快马加鞭,急急赶往。 可纵是如此,依旧花了七天时间才赶到声势不输蓝月的紫木城,望着那高大的城墙,人流如织的景象,心里都稍稍松了口气,只是找到城主府,得到的消息却令人震惊。 慕云深眸中皆是冰寒,“你是说,半个月前霍方秀就已经被蓝月城抓走了?” 第五百五十章:神棍 没想到快马加鞭赶到紫木城,竟得知霍方秀半个月前就已经被蓝月城抓走。 这下众人当真是心急如焚,本从萧县去蓝月城颇近,结果绕到紫木城这边,再从紫木城去往蓝月城,至少还得需要五天时间。 了解了些基本的情况,只得又匆匆赶往蓝月城。这来来回回的,眼看着进滇南时还春寒料峭,这般几番兜转下来,已经是草长莺飞。 蓝月城较之紫木城显得更为繁华,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好不容易寻到处有空闲房间的客栈,才刚安顿下来,卫杰已经探了消息回来。 “夫人,霍大人以贪污重罪被关在蓝月城的大牢里,才只提审过一次,属下去大牢内悄悄探过,霍大人精神尚可,没有受刑的迹象。” “毕竟是名声不输蓝月的紫木城城主,宋同平就算想要置霍方秀于死地,也会顾忌重重,把罪证给他坐实了才好动手,” 苏沄蓦说着,如画的眉目隐了嘲弄,“否则岂不是坏了他清廉公正的名声?” 慕云深点头赞同她的说法,随后又道:“但宋同平既然已经选择动手,肯定也是有了十全的把握,不会忍耐太久,咱们得尽快过见霍方秀,才好制定下一步计划。” 苏沄蓦看看窗外的晴朗天色,才刚午后,时辰尚早,“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说完就要拉着慕云深出去,慕云深却笑着拉住她,“咱们既然是查案,那自然不能太招人注意,你等等,咱们易过容再出去。” 说着唤来画越,叮嘱了两句,便让画越带着她去重新修饰了,他自己则也捣鼓了起来。 等到易容完,苏沄蓦看向客栈里那架模糊不清的铜镜,隐约能看清是个相貌清秀平凡的小妇人,就是那种看起来很舒服,但丢到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那种。 “画越,没想到你还有这手功夫啊?”苏沄蓦赞不绝口的惊叹,相处这么多年,还是头也知道画越会易容,满意的左右细瞧,这比现代的整容术还要厉害啊。 画越被她夸得脸色都微红起来,“娘娘,雪莺也会易容,但凡是进过暗堂的那些兄弟姐妹,人人都有手易容的功夫,最厉害的那个薛一您应该见过,雌雄难辨。” 提到薛一,苏沄蓦是有印象的,当初云深还戏问过她,可能辨出男女,却被她以把脉的方式一口道破,让得王府那些人不敢小觑她。 明眸闪过疑惑,“他的易容术的解超凡,可是后来怎么都没有再过他?” “出任务被贼人害死了。”画越沉了声音,眼眸里有止不住的难过,暗堂是为主子而生,他们的所有也皆为主子所赐,薛一虽然身死,但她相信他从未后悔过。 “那些没有硝烟的尔虞我诈,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慕云深已经易好容过来,淡声接了句,苏沄蓦看他易成面色微黄须至锁骨的中年男子,被勾起的惆怅顿时又被他的造型给冲散了,上前轻扯了扯那假胡须,眸里尽是好奇,笑眯眯的道:“倒是没见过你这般模样,不过瞧着也挺好,依旧是名美男子。” “就这还美男?”慕云深凑到铜镜前看了几眼,自己都嫌弃的撇了嘴角,回头冲苏沄莫说道:“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能和我这么般配的,定然是美男。”苏沄蓦笑着挽住了他的手,不管云深变成什么样,始终都是她心里的那个爱人。 “自恋。”嫌弃的吐出两个字,星眸里却含了浓浓笑意,他的妻,他当然要与她般配。 蓝月城的大牢修建得离府衙不远,占地颇大,青灰色调,看上去很是冰冷沉重。 给看门的牢头塞了锭银子,牢头喜得点头哈腰的亲自领着他们找到霍方秀所在的牢房,才谄笑道:“几位爷,咱们上头有规定,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您看……” 慕云深还没说话,旁边的小狱卒挠着头迷惘道:“头,不是一刻钟就得轰他们出去吗?” “呸,你个小崽子懂什么?”牢头恨铁不成钢的往他头上扇了一巴掌,“去去去,我自己亲自守在旁边,你别在这里碍着几位贵人办事。” 小狱卒被扇得满心委屈,但看牢头点头哈腰的模样,多半就是拿了人家的好油水,但在人家手底下办事,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讪讪的退了下去。 慕云深看得眸色泛冷,却又心下无奈,这种小贪随处可见,也根本阻止不了,摆手冷声道:“你且先下去,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我们定然就会出来。” “好,小的到那边去候着您。”牢头陪着笑脸,退到远处,但又能看见这边动静的地方安静的站着,苏沄蓦看得皱眉,“他倒是很识趣,看来经常如此。” “这种小贪小污制止不了,就连各个府里的门房都能收银子,就更别说牢房了。” 慕云深摇了头,看向这间最靠里的牢房,环境倒是比一路行来的那些牢房都干净,石板上铺着新鲜的稻草,原本背对着牢门侧卧的男子似被动静吵醒,鄱过身子,坐了起来。 身着囚衣披头散发,形貌看起来比较落魄,但眼睛微眯,含着似笑非笑之意,看见慕云深和苏沄蓦,拈着胡子微笑道:“贵人上门,可惜没好酒好茶相待,实在失礼。” “霍先生不必客气,您瞧着也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必在意俗礼。” 这般做派倒是挺像神棍,苏沄蓦微笑着腹诽了句,将手里的食盒递进牢房,“不知先生爱吃何物,便选了些家常小菜带过来,算是见过先生。” “客气客气。”霍方秀身形清瘦,微笑着上前接过食盒,并未打开,朝两人笑道:“两位贵人可是受闫家所托而来?” “正是。”苏沄蓦将闫老夫人所赠的那块玉佩递给他,略有感伤道:“老夫人托话,这块玉佩就还给先生你了,他们闫家,已经担不起那份厚爱。” “老夫人素来傲骨,这是怕子孙给我添麻烦啊。” 霍方秀仔细的看了眼玉佩,随后将之贴身放好,那双隐着神光的眼里带了无奈,“我算到了自己近期有劫,可没想到是牢狱之灾,如今只能全靠你们自己了。” 苏沄蓦听得一愣,“难道你手里没有闫大人给你的证据?” 第五百五十一章:拟定计划 霍方秀隐了笑意,满是伤感的摇头,“中林很是傲气,与我信件来往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我知他在萧县为民尽心,便也没去打扰他。” “我曾算出他有死劫,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等案发后我匆匆赶到萧县,他已经被定罪,我只得留下玉佩,本意是想着让闫家有能力的子孙来紫木城找我,不管能不能帮中林翻案,我定当悉心培养他的子孙,只是没想到等到了今日等来了你们。” 苏沄蓦沉眸,“这么说来,你手里根本没有证据,留下东西也只是激励他们而已?” 霍方秀点了头,又摇头道:“不只是激励,闫家若来人,我定是要全力相助,帮中林洗清冤屈,只可惜等了几年,闫家始终还是没能站起来,反而相托于你们。” “闫泽宇成了酒鬼,闫老太太年事已高,媳妇瞧着并没有主见,闫氏败落是必然的。”苏沄蓦微叹了气,想想又愁了眸,“那这案子该从哪里查起来会更有头绪?” “自从中林被冤死后,我便暗中派人注意了宋同平,只是所知甚少。” 霍方秀面有惭愧,他虽然能掐会算,但并不擅心计,“宋同平隐藏极深,这几年暗地里监视下来,也只知他爱妻宠妾,家宅和睦,但是偶尔会和神秘人见面。” 看苏沄蓦微张了嘴想问话,霍方秀摆手苦笑道:“别问我神秘人是谁,我要是知道也不会叫他神秘人了。” “先生也是个幽默的人。”苏沄蓦笑笑,“我不问神秘人,就问问你既然监视到了他的妻妾,可知她们有什么爱好?也许从后院更好着手。”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宋夫人无子女,便喜爱礼佛,那个姨娘年纪轻,就爱去城里的丝羽绸缎庄,据探子说,那姨娘尤其喜爱丝羽的绸缎,经常去光顾。” 苏沄蓦知道,那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会有特定的绸缎庄成衣坊供应四季更替所需衣物,心里有了计划,遂笑道:“那咱们就从绸缎庄开始,给它扩大规模。” 慕云深静静的站在旁边看她与霍方秀讨论,见她做了决定,星眸里闪过深思,“你是说咱们将绸缎庄盘过来,再加进成衣坊?” “知我者,莫若夫君也。”苏沄蓦朝他笑,露出了雪白皓齿,“依靠绸缎,就算进府也只能停留很短的时间,但若是替府里上下做成衣,那便能住上两日。” 不管是在相府还是在宁王府,只要换季的时候,那些指定的绸缎庄成衣坊就会带着东西登门,让她们挑好了布料,量了尺寸,再回去让绣娘做好衣裳送回来。 “嘿,你还别说,这法子当真可行。”牢里的霍方秀摸着胡子笑了起来,给苏沄蓦竖了个大拇指,“宋同平的母亲还有三个月便是七十寿诞,他早就放话出去要给母亲祝寿,你们若是手脚够快够机灵,应该能揽下这摊子活。”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既然决定从那绸缎庄下手,苏沄蓦也不再迟疑,朝霍方秀笑道:“先生暂且先在牢房里住着,等我们找到了宋同平的罪证,定然救你出去。” 霍方秀拈着胡子笑着点头,目送他俩离开,这两人虽然看起来相貌平凡,但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无法掩饰,当初卦象上显示有贵人相助,会逢凶化吉,也不知道是哪路贵人? 临出牢房前,苏沄蓦又递了锭银子给牢头,交待他只要好生侍候着霍方秀,不会亏待了他,把牢头喜得连连点头,出手这般阔绰的主儿不常见,他哪敢得罪? 苏沄蓦也不管他的嘴脸,步出牢房,外面的天依然是晴空万里,朵朵白云飘浮其上,看起来风清日朗,天地间皆是正气浩荡。 卫杰候在牢房外,看见两人出来来,便迎上前来问道:“爷,情况如何?” 慕云深将情况说了下,随后又道:“你去盘下丝羽绸缎庄和旁边的铺子,然后将城里排名前十的绣娘请过来,在绸缎庄旁边开家丝羽成衣坊。” “那些绣娘都是成衣坊的台柱子,不见得有人肯割爱。”苏沄蓦叮嘱道:“如果不行就租下来,可以多给他们银钱,他们依然能接活儿,但宋府的活儿,只能由丝羽接。” “属下明白。”卫杰点头,两位主子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他们都跟着少吃许多苦。 卫杰办事的速度极快,才刚入夜时分,便传信过来,已经搞定了绸缎庄和绣娘,旁边的铺子也已经盘了下来,只等着他们去接手。 既然卫杰办事神速,那慕云深和苏沄蓦自然也不会拖沓,当即退房,赶到了位于蓝月城中心地带的丝羽绸缎庄。 绸缎庄原本就三间两进的门面打通,形成一个宽敞的大通间,再往后走便是庭院,座落着厢房,想来平日里店家便住在此处,现在便成了他们的落脚处。 再看隔壁也是同样布置,只是这边铺着绸缎,隔壁却挂着各式各样的成衣,苏沄蓦转了圈,满意点头,笑着夸奖道:“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将事情办好,值得表扬。” 卫杰被她夸得阴柔白净的脸上都泛起了丝红意,连忙解释道:“属下来时,这家成衣坊正好要转让,就省了不少事,绸缎坊和那些个绣娘,属下用了点办法。” 但看两位主子闻声都看过来,卫杰急急说道:“属下用的正当手段,并没有伤害他们。” 没有伤害到旁人就成,苏沄蓦也就不再追问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笑着上下打量了眼他,“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可有心仪的姑娘?我去给你保媒。” 被苏沄蓦突然问到这样的问题,卫杰明显愣了下,反应过来尴尬的挠着头,望向慕云深身边的朔风,讪笑道:“朔风年纪比我大,主子若是保媒,不妨先考虑他?” 朔风张着耳朵正听得出神呢,就提卫杰提到了自己,但见苏沄蓦的笑眯眯的眼神望过来,慌忙摆手:“夫人,您别听卫杰胡说,属下不着急。” 第五百五十二章:冰蓝纱 “你们也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但凡是人,总要有个温暖的家,这一路来跟着我和云深出生入死,走遍大江南北,吃了不少苦头,我俩自然不能亏待了你们。” 苏沄蓦看着两人羞赧的脸,笑叹道:“这上了年纪啊,就最爱看身边的人成双成对,儿女成群的才觉着圆满,咱们虽然要斗坏人,但也不能将人生大事都落下。” “夫人说笑了,您正值风华最盛的年纪,哪能谈得上上了年纪?”朔风连忙反驳,旁边的慕云深却是一个眼刀子飞了过去,朔风忙缩了脖子,不吭声了。 “蓦儿,这两呆子就活该单身,连赶了这么些天路,咱们回房歇着去。” 慕云深揽了佳人纤腰,冷哼一声,打从两人眼前过,蓦儿都说要保媒了,这两人还推来推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让他们俩跳火坑呢! 既然如此不知趣,那就干脆单着吧! 看看慕云深背影里都带着森冷寒竟,卫杰不自觉的凑到了朔风面前,疑惑道:“好端端的,王爷他怎么又生气了?” “还不是你惹的祸?”朔风瞪了眼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卫杰,白净秀气的像个娘们,办起事来也像个娘们似的拎不清,让自己说他什么好? 气不打一处来的恼道:“下回娘娘要是再说保媒,你说答应下来,别再往外推!” “哼,我是不长脑子,你那么聪明,你倒是接住话啊?”卫杰被他一讽,小暴脾气也上来了,叉腰怒道:“明明和王爷同样的岁数,你怎么不娶亲?还想赖到什么时候?” 朔风没想到说了他两句,他还蹿起来了,但看那白净的脸上因愤怒而染了晕红,像极了枝头上那脆生生的红苹果,不由得就看呆了眼。 卫杰本想与他好好吵上一架,但看他忽然眼也不眨的盯住了自己,脸色更加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狠狠踢了他一脚,恼怒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腿上的剧痛惊得朔风顿时就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居然对个男人看呆了眼,当即就连连干呕,落荒而逃,看得卫杰在他身后满脸疑惑,这家伙该不会是犯病了吧? 一连几日,朔风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卫杰,惹得苏沄蓦暗戳戳的想,难道他俩有火花? 她不像古代人那般思想封建,若是两人真有那什么,什么断袖断背之类的爱好,她也不会反对,心里则更加好奇,阴柔的卫杰,阳刚的朔风,他们俩谁先出的手? 朔风躲了卫杰几天,苏沄蓦便用那腐女看攻受的眼神看了两人几天,两人被她那笑眯眯又什么都不说,还意味深长的表情弄得毛骨悚然,心里都快有阴影了。 卫杰送了请帖回来,就见苏沄蓦又用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自己,终是忍不住问道:“夫人,您究竟在研究什么?是不是属下脸上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见卫杰都问过来了,明眸含了讪笑,连忙摆摆手,清咳了两声,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丝羽成衣坊开业的帖子可都送出去了?” 见她不肯说,卫杰也不好再问,不过见她收了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里顿时舒了口气,笑着点头道:“已经照您的吩咐送到城中各大府里,宋府更是特意递到了乐姨娘手中。” 乐姨娘乐菱,便是宋同平宠爱的那个小妾,宋夫人一直无所出,宋同平等到年近不惑之时才纳了年轻貌美的乐菱,乐菱也颇为争气,进府后便有了身孕,如今已有一儿两女傍身,儿女年岁虽不大,但也是整个宋府的心肝宝贝。 乐菱本就是城中大家女子,平素便喜欢逛街,依着她往常来丝羽的时间来算,就算开业请帖没递到宋府去,她这两日也该过来了。 “那就先这么着吧,吩咐下去,叫铺子里的伙计明日都上心些,莫怠慢了那些贵客。”苏沄蓦点头,如画的眉目里隐着丝淡淡笑意,好戏就要开场了呢。 一夜无梦,想到今日会有的好戏,苏沄蓦早早便起了身,又让画越给她仔细的易容好清秀平凡的脸庞,再挑了身并不出彩的绸缎衣裳,发间簪了支极为普通的玉簪,看起来与大街上的那些小妇人并无任何区别。 绸缎庄和成衣坊的掌柜和伙计都留了下来,看见她都恭声问好,苏沄蓦微笑点点头,叮嘱了几句,便转身上了阁楼。 因着是两家铺子,便又让人加急打通了墙,上下皆加装了木门,方便察看。 慕云深陪着她上阁楼,坐在栏杆后看着店里越来越多的客人,微有疑惑道:“蓦儿,你确定就那么匹布,能引得那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轰动?” “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知,更何况是罕见的布料,又被人故意哄抬了身价。” 苏沄蓦神秘一笑,那匹布可是丝羽的镇店之宝,是整个平朝都很稀有的冰蓝纱,质地冰凉,水火不侵,尤其适宜炎热的夏季,简直就是避暑神器。 更为难得的是,冰蓝纱本身会泛出朦胧的冰蓝光芒,可以想像,若是裁成衣裙,再绣上别致的花纹,临风倚栏,衣袂飘飞,美人回眸一笑,该是何等的惊艳。 当初店家觉着贵重,但又觉得没人会傻到花大价钱买这么个只适宜夏季的布料,便一直搁置在了库房里,而今她加了点营销手段进去,勾的就是后院那些女人不甘的心思。 哄抬身价的事慕云深知道,从拿到冰蓝纱,知道效用后,蓦儿便让人四处放话,把那匹冰蓝纱硬生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好似哪个女人穿了冰蓝纱,便成了皇后似的。 女人的思维当真难以理解,不过匹轻纱而已,难道穿了它,就能拥有天下,举世无双? 不过此举作用也挺大,这几天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那匹冰蓝纱究竟会花落谁家,而丝羽也说了,无论那匹冰蓝纱谁得走了,丝羽的顶尖绣娘便会免费为其裁制成合适的衣裙。 第五百五十三章:乐菱 蓦儿更是火上烧油,早早就放出话去,丝羽成衣坊开业,绸缎庄与成衣坊所有布料与衣裳皆半价出售,别的不说,这几天铺子外面多了许多人,估计都在等着开业。 看了眼两边铺子都已经开始被挤得水泄不通,慕云深摇头失笑道:“蓦儿,我发觉你挺有做商女的潜质,不去经商实在可惜。” “这些都是商家常用的手段,只是我比较舍得下血本而已。”半价销售,纯粹就是亏本赚吆喝,但吆喝的好,就有了名声,有名声才会吸引住那些眼高于顶的夫人小姐。 况且为了那条大鱼,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在阁楼上闲聊着,底下的伙计们已经忙得脚不沾地,而那些客流里,最先是寻常百姓,等到日头稍高时,便逐渐出现了些穿金戴银,衣着华丽的夫人小姐。 铺子有两进,外间是稍普通些的布料,里间是那些上好的锦缎,等到巳时,外间的人越来越少,往里间走的人越来越多,不时还能隐隐听见她们打招呼的说笑声。 同在蓝月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平日里有什么过节,也不会在表面上失了该有的和气,眼看等到冰蓝纱出售的约定时间,绸缎庄的赵掌柜抹着汗小路上阁楼,冲苏沄蓦恭敬道:“夫人,城里大多的富贵人家都来人了,您看您什么时候下去?” 苏沄蓦听了下底下隐约的说笑声,微微点头道:“乐姨娘过来了吗?” 话音未落,就见站门口走进来个娉婷女子,脸若银盘,肤白貌美,红润的唇边含着抹浅浅笑意,看起来很是和善,赵掌柜看见她,顿时轻声道:“夫人,那就是乐姨娘。” “哦?乐姨娘看起来年纪似乎比我还要小啊?”苏沄蓦仔细瞧了几眼乐菱,她现在看起来就是三十来岁的妇人,而这乐姨娘瞧着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的模样。 不由就感叹起来:“当真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这细皮嫩肉的,哪像是孩子娘?” 赵掌柜摇头笑笑,“乐姨娘十六岁便嫁给了宋大人,如今十年过去,也才不过二十六的年纪,生来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像咱们这般,为了生计而费尽心思。” “也就是说,宋大人年近四十时娶了才十六岁,如花似玉的乐姨娘?”心里默默算了下辈分,不由腹诽起来,这老牛喜欢吃嫩草,古今皆有啊。 赵掌柜笑了笑,并不答话,苏沄蓦也不再多言,起身下了阁楼,而慕云深则留在了阁楼上,凝神细听楼下的动静。 正在时间低声谈笑的众人看见赵掌柜领了面容清秀衣着朴素的妇人进来,便不由都住了声,看向赵掌柜。 赵掌柜笑着拱拱手,环视了圈众女才说道:“各位夫人,小姐,这是丝羽的新东家苏夫人,售出冰蓝纱便是夫人的主意,各位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都可以问夫人。” “好啊,我正想问问苏夫人,这冰蓝纱只有一匹,我们有这么多人,该怎么分?” 花枝招展的众女里边冒出声清脆的质问声,随即就有沉稳的声音略有责怪道:“纯儿,出门前不是交待过你,不得随意开口胡乱说话?” 名叫纯儿的少女委屈的反驳道:“母亲,女儿说的是事实,大家都为冰蓝纱而来,难道大家将那冰蓝纱撕了,一人带一小块儿回去留作纪念?” “你还犟嘴?!”沉稳的声音带了丝恼意,苏沄蓦望过去,就见名眼神里带着谦卑与小心的中年妇人拉着名俏丽少女,少女正不服气的想要挣脱她的手。 苏沄蓦尚未出声,站在前后的乐菱便已笑着出声打圆场:“方小姐还是孩子心性,方夫人不必过于苛责,她身上的那些棱角,也是我们已经失去的最珍贵的东西。” 整个滇南的贵妇圈,除却那位不常露面的大夫人,就属这位乐姨娘地位最高,见她好脾气的出声打圆场,方夫人只得狠狠瞪了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不再说话。 见小插曲已过,苏沄蓦这才微笑福身:“小妇人见过各位夫人,小姐。” 乐姨娘面含笑意,微点了头,众女见乐姨娘没吭声,也只静静站在她身后,无人应声。 苏沄蓦也未觉尴尬,轻笑道:“方才方小姐问过那匹冰蓝纱究竟该如何处置,其实很简单,我下帖时请了城中最有权势的三十府,大家可以不计名投票,觉得谁最配拥有冰蓝纱,便写谁的名字,因为是不计名的投票,也不会伤了彼此间的和气。” “这个方法倒是新鲜,听着便有趣。”乐姨娘笑弯了眼睛,不过随即又笑说道:“假设投到了谁,但是她又不肯买怎么办?” 苏沄蓦看她笑的开心,眉眼间并无阴霾,想来也是未经过生活磨难的幸福女子,也跟着笑道:“小妇人相信在场的各位都有能力买得起这匹冰蓝纱,否则也不会站在这里。” 这是自然,众女都跟着情不自禁的点了头,假若她们能以这种方式拿到冰蓝纱,既不会招惹上闲话,又能显示自己的好人缘,何乐而不为? 况且冰蓝纱也极为稀少,就算自己不穿,拿来送人情也显得有档次不是?这样一想所有人看向冰蓝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跃跃欲试起来,苏沄蓦回头朝赵掌柜微点了下头,赵掌柜麻溜的就出去了,等再回来时,手里便端了托盘,里面放着好些笔墨。 邀只邀了三十家,但来的人快翻了个倍,苏沄蓦端着笑脸道:“为显人数公平,各府只派一人书写即可,咱们三十人,那就三十份笔墨。” 这些个女子常年闷在后院,又没有什么可娱乐的玩意儿,现下有这等新奇的玩法,自然是按着她吩咐的规矩来,也怕自己行差踏错,在贵妇圈中留下笑话。 乐姨娘上前拿了纸笔,冲众女笑了起来,“各位姐妹,我便先不客气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对呛 乐姨娘上前拿了纸笔,余下的人交头接耳了几句,便也纷纷上前拿走东西。 也不用苏沄蓦再多说,众人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复又心照不宣的笑笑,埋头小心的捂住纸张,悄悄写起来。 而那纯儿姑娘看众人都开始琢磨,清脆的声音里又含了质疑,“苏夫人,倘若大家都是写的自己名字,无人胜出,那冰蓝纱又该怎么办?” “纯儿,你今日怎地这般多事?”方夫人恼得就拧她,苏沄蓦笑着上前制止了方夫人的动作,才又说道:“假若如此,便将这些纸条放在阄筒里,我亲自去抓,抓住了谁的名字,那便将冰蓝纱免费送给谁,算是小妇人初到蓝月城的一点心意。” “苏夫人太客气了,冰蓝纱无论落在谁手里,该付给你的银钱,半分也不会少的。” 乐姨娘抬起头来冲苏沄蓦笑笑,附和声也此起彼伏,开玩笑,大半个蓝月城的贵妇都在这里了,若是谁敢拿了东西不付银子,回头非得被人笑死不可。 苏沄蓦只是笑,算是领了乐姨娘的心意,这姨娘倒也是个心善的性子,只是宋同平背上了命案嫌疑,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由不得自己心软,只盼乐姨娘以后莫要恨自己才好。 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只听得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苏沄蓦含着浅淡笑意安静的站在一旁,规矩有礼的模样顿时就赢得了在场众女的好感。 正自书写间,门口传来声略带威严的女声:“有这等热闹事,菱儿你怎么没叫上我?” 乐菱已经在纸上写了个字,听见熟悉的声音,唇边那抹笑意微滞了下,随即抬起头来,满面大方得体的笑容:“容姐姐,你不是要去昭阳寺祈福吗,怎么会到丝羽来?” 虽然同样是满脸笑,但已不见之前的纯净感,显得很是造作,苏沄蓦微垂着眸,看来传言宋府后院不和,是确有此事了。 “上昭阳寺的山路不知何故被挡了许多巨石,寺里正在清理,我便先行回来了。” 宋同平的妻子杨佩容无子女,常年信佛,每到固定时间便会去昭阳寺祈福,苏沄蓦打听到她的情况,便特意择了她上香的日子,将上昭阳寺的山路给堵了,又将她引到这边来。 杨佩容看了眼聚在里间的众女,宽敞的房间都被花枝招展的女人给堆满了,顿时就皱了眉板脸不悦道:“一众官家妇人聚集在商铺里成何体统?” 说着又瞪了眼乐菱,“永儿从小便体弱多病,这几日又患风寒,你身为娘亲也不知在府里好生照看他,还跑到这绸缎庄里来与人作乐,哪有半分身为人母的意识?” 这般毫不留情的当面驳斥,众女只把头埋得极低,恨不得把自己当作不存在才好。 乐菱被斥得眼眶泛起,分辩道:“丝羽有匹冰蓝纱,很是罕见,眼看着母亲寿诞将至,又快到炎热的夏季,菱儿便想着买回去做成冰蓝纱裙,让母亲暑季少受些热。” 她本就在府里衣不解带的照顾永儿,得空才出来这么小会儿便被杨佩容逮个正着,把她彻夜照顾永儿的事不说,偏生拣着恶话说给众人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虐待亲儿子。 杨佩容眼里隐着冷笑,“这么说来,还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错怪你了?” 这话说的厉害,隐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想要以正室身份逼着乐菱认错。 乐菱眼里含了泪水,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垂着头犟在那里不吭声。 众妇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宋同平掌握着她们夫家和娘家的仕途,大夫人无所出都能在宋府里横行多年,可见宋同平对她的宠爱,谁敢惹火上身? 心里都不禁悔极,知道乐姨娘爱来丝羽坊,又知道大夫人今日定会去礼佛才巴巴的赶过来献殷勤,哪知道竟会出这档子事? 个个缩着身子垂着头,一眼望去皆是黑压压的脑袋,分不清谁是谁,也无人敢帮腔。 苏沄蓦瞧了几眼,见杨佩容盛气凌人的紧盯着乐菱,而乐菱咬白了嘴唇,看模样只怕就要撑不下住,当即上前两步,挡在杨佩容的视线,微笑道:“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是身上掉下来的块肉,小妇人相信乐姨娘不可能是那种蛇蝎心脾的女子。” 视线被挡,乐菱顿时就轻舒了口气,而杨佩容看见有人敢出来搅和她的事,脸色沉沉的看了眼面容清秀的苏沄蓦,隐怒道:“你是谁?” 赵掌柜满脸苦意,人家都知道躲,就偏生他这个新东家是个二愣子,还上赶着往前凑,抹着汗,微躬着腰小心翼翼的道:“大夫人,这是咱们丝羽坊的新东家,苏夫人。” “谁和你咱们咱们的?”大夫人沉脸看向苏沄蓦,“在这里聚众,闹什么幺蛾子?” “大夫人此言差矣,小妇人只不过是想给冰蓝纱寻个有缘人罢了。”对于这点小威势,苏沄蓦完全没放在心上,朝赵掌柜吩咐道:“既然大夫人来了,那就给夫人添上纸笔。” “这……”赵掌柜偷瞄了眼脸色黑沉的杨佩容,哪里敢动? 苏沄蓦看他还杵着不动,顿时就沉了眉眼,冷声道:“赵掌柜,你拿谁的薪水?” 认不清主子是谁是活该被训,赵掌柜打了个激灵,连忙去拿了纸笔过来,杨佩容看赵掌柜十分听话的把东西递到了自己面前,脸色越发冷硬,“你什么意思?” “大夫人不必紧张,你看大家手里都有。”苏沄蓦缓了脸色,微笑道:“不计名投票,依靠人缘来选出冰蓝纱的得主,当然,若是觉着自己没人缘,也可以退场。” 乐菱这下反应过来苏沄蓦是在帮着自己出气了,带着婴儿肥的白嫩脸蛋上闪过笑意,又强压下来,故意道:“容姐姐在滇南城说一不二,怎么可能会没有好人缘?” 杨佩容被两人这么一挤兑,有心不参与,也下不来台了,总不能说连个朋友都没有吧? 第五百五十五章:姐妹相称 恼恨的瞪了眼苏沄蓦,杨佩容几乎是夺过赵掌柜手里的纸笔,把赵掌柜吓得冷汗涔涔,眼带哀求的望向苏沄蓦,他的好东家,可千万别再整出事来了,他这小心脏可受不住啊! 苏沄蓦只是抿着唇淡笑,众人见杨佩容拿了纸笔,心里也松了口气,法不责众,今日就算真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也赖不到她们头上去。 顶多便是乐姨娘要受些骂,至于这不长眼色的苏夫人,说不定明日便要逐出蓝月城了。 只是纸上已经写了乐菱的名字,众女脸上皆有尴尬,对视了眼,又看向板着脸的杨佩容,匆忙涂改,乐菱城府不深,得罪她不要紧,但得罪了杨佩容,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苏沄蓦看着众人一番匆忙涂改,明眸里闪过嘲弄,等都写得差不多了,便就让赵掌柜端着托盘去挨个将张条都收上来,放在桌上,才微笑道:“为了确保公平,请大夫人和乐姨娘上前替咱们揭晓答案,另外,如果有涂抹,便按照被涂抹掉的名字计票。” 话音未落,便有不满的声音嚷嚷起来:“哎,这规矩你之前怎么不说?” 苏沄蓦那双被易容得同样不出彩的眼睛里布满疑惑,淡声问道:“这位夫人,第一次落笔便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你为何要涂抹掉?” “我……”人群中间的妇人答不上话来,只得噤了声,而乐菱已经笑眯眯的上前来,好奇的翻着那些张条,才看了几张,脸色便微沉了下来。 杨佩容瞧她不爽快的样,无声的冷笑了下,端着步伐走过来,直接拿了几张在手里,翻看了几下,脸下也同样不悦起来。 底下的众妇人缩了身子,如在油锅里煎,都不禁暗骂起苏沄蓦,这下好了,等于是同时将宋府的两位女主子都给得罪了,这日后还怎么上宋府和她们亲近? 赵掌柜在旁边侍候着,将那些看过的小纸条都给粘在了特意找来的小木板上,等到三十一张纸条粘完,有二十九张皆是被涂抹过,无一例外的将乐菱改成了杨佩容。 想到苏沄蓦说的规则,杨佩容面有恼怒的狠瞪了几眼底下垂着头的众妇人,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见她离开,苏沄蓦笑道:“冰蓝纱已赠于乐姨娘,各位夫人小姐若是还想挑旁的布料,可在店里转转,今日丝羽坊的绸缎与成衣皆是半价。” 众妇人哪有心思挑布料,朝着乐菱告了声罪,便匆匆离开了,她们一下得罪了宋府的两个女主子,得赶紧回去想办法应对才行。 人散得极快,眨眼就走了个干干净净,乐菱凑在小木板前看着那些被涂抹过的纸条,眼里露了感伤,“苏夫人,你说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苏沄蓦看了眼纸条,微摇了摇头,“你性善,巴结与得罪你都没什么,但有大夫人在,便开始权衡利害,改了名字。” “难道人善就要被人欺吗?”那些纸条写着赤果果的人心,也写明了她在蓝月城究竟有没有真心相待的朋友,眼里的感伤变成悲哀,苦笑道:“我的人缘还真是差。” “善良的人因为知羞耻讲德行,很多时候都处在弱势,会被那些不要脸皮的人肆无忌惮的欺负,所以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 苏沄蓦指指赵掌柜抱过来的冰蓝纱,“如今城中顶尖的绣娘皆在丝羽,你是想照原来的想法裁给老夫人穿,还是留给自己,做成你适用的款式?” “裁给老夫人吧,她每到暑气就热得犯晕,做小辈的瞧着心疼。”乐菱摸了摸冰凉的布料,里间光线稍暗,能看见布料上泛着蓝莹莹的光芒,煞是好看。 冰凉丝滑的触感让得乐菱由衷感叹了起来:“冰蓝纱果然名不虚传,也不枉受这番气。” 苏沄蓦红了脸颊,歉意道:“是小妇人欠考虑,让姨娘你平白受了气。” “苏夫人客气,若没有你出言相帮,我定然得在大夫人手底下受更大的屈辱,”乐菱笑着摇头,“我还得感谢你仗义执言,没让我背上虐待亲儿的罪名。” “世人的确会有虐待亲儿的人,但绝不是姨娘你这般性善的人,大夫人说话过分,我便忍不住这暴脾气了。”苏沄蓦笑笑,“我见姨娘你也甚是喜欢这冰蓝纱,等回头再有了冰蓝纱,我便亲自送到府里,交到姨娘手上。” “这敢情好,有了冰蓝纱就不怕过炎热的暑季了,”乐菱看着虽然清秀却极明事理的苏沄蓦,越看越喜欢,心下欢喜,高兴道:“我瞧着你也甚是投缘,你就别姨娘来姨娘去的,听着怪别扭还生分,你就叫我菱儿,我叫你苏姐姐,可好?”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含着浓浓欢喜,满含笑意的望着苏沄蓦,苏沄蓦看着她眼里那份真挚,心下微叹,却也是点了头,面上漾起温柔笑意,“菱儿妹妹。” “哎,苏姐姐!”乐菱笑眯眯的连忙答应,甜甜唤她,慕云深走进房内,就见两人姐妹情深笑作一团,吃味道:“蓦儿,现在是连女儿家都要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了。” 看见慕云深嘴里说着吃味,眼里却是蕴着笑意,苏沄蓦嗔了他一眼,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拉过他,笑着介绍道:“菱妹,这是我夫君,云深。” “姐夫好。”乐菱笑眯眯的点头问好,很是乖巧活泼,慕云深微微露了笑意,点点头便是打过招呼,苏沄蓦又忙解释道:“他便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你别介意。” “不会的,我瞧着姐夫看着姐姐你时满眼都是笑意,你们感情好就好了呀。” 乐菱笑着吐吐舌头,不过随即又苦了脸,“苏姐姐,永儿还在病中,我得赶回去照顾他,等他病好了些,咱们再好好聚聚,说说体己话。” “好,你且安心照顾孩子,冰蓝纱我会让绣娘裁成老夫人最爱的款式送去府上的。”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朝她笑道:“你稍等下我,我拿样东西给你。” 第五百五十六章:宋府来人 苏沄蓦去后院从药匣里取了瓶养身丹回来给乐菱,“姐姐略通医术,玉瓶里的这些丹药有强身健体之用,你等永儿病好后,每三日给他服上一粒,可治他的体弱症。” 永儿自小体弱多病,不知看过了多少大夫,皆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无法根治,只能小心侍候着,这会儿看苏沄蓦拿了自己炼的丹药出来,乐菱也只当她是客气。 不忍拂了她的意,笑着伸手接过来,将之打开准备夸上几句,哪料才拔开瓶塞,便有清香充盈鼻间,细看瓶内丹药,个个晶莹圆润,瞧着便不是凡品。 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满面惊叹道:“苏姐姐,你这些个哪是寻常丹药,是仙丹吧?” 说着就把药瓶往她手里塞,一个劲儿的摇头:“太贵重了,菱儿不能要。” “你既诚心认了我做姐姐,那永儿便是我的外甥,就当是姐姐送你们的见面礼。”苏沄蓦挡回她的手,略有嗔怪道:“难道你又不打算认我这个姐姐了?” “菱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乐菱拿着玉瓶,眼眶微红,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苏沄蓦瞧她感动的模样,笑着摆摆手:“回吧,永儿还等着你呢。” “姐姐对菱儿母子的好,菱儿会永远记在心里的。”眨掉了眼里的泪花,乐菱上前抱抱苏沄蓦,这才露出甜笑,朝着两人挥手,转身出了丝羽。 苏沄蓦看她出了大门,忍不住感叹道:“乐菱心思纯朴,能在杨佩容手下护着三个孩子长大,也是极不容易了。” “那三个孩子是宋家的命根子,杨佩容哪敢轻易去捋整个宋家的虎须。”慕云深眸色微深,若是杨佩容有子女,以乐菱的纯善心性,早就死得坟头草都有人高了。 想到乐菱笑起来眉眼儿弯弯的甜俏模样,苏沄蓦就忍不住叹了气,“菱儿认我做姐姐,我却要毁得她家破人亡,日后若是知道真相,还不知道会不会反目成仇。” “若是宋同平罪证属实,那势必要被抄家问斩。” 慕云深手揽了她,往后院行去,悠悠道:“心善之人必有福报,你反过来想想,宋同平犯案在先,我们此行就势在必得,倘若乐菱没遇上你,后果将会是什么样?” 还能怎么样?宋同平死,余下的家人发配流放,从此妻离子散,再也没有完整的家。 但乐菱心善,初相识便与自己投缘,认了自己做姐姐,对于心善的妹妹,自己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她受苦?势必要保她和子女的平安。 看她不再钻牛角尖,慕云深这才舒心,“宋同平早就种下了恶因,只不过是你我捅马蜂窝,戳穿她而已,而乐菱遇见你,便是她的福报,因为你必定会善待她。” “好吧,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我再钻牛角尖就未免矫情了。”苏沄蓦笑着摇摇头,现在他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让自己根本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苏沄蓦想通了便不再纠结此事,按照其他成衣坊提供的宋老夫人最爱的款式,一匹冰蓝纱裁下来,从内衣到外裙,统共做了六套衣服,全部绣好后便让人送去了宋府。 宋府的回信很快,衣裳送过去没两天,乐菱便派了身边的丫头鹊虹来递话,老夫人很喜爱那些冰蓝纱裁成的衣裙,让她带着绣娘去府里,给宋府上下裁寿诞所需衣物。 事情进行得如意料之中那般顺利,慕云深看她收拾行装,深邃的眸里有丝忧色,“蓦儿,黑榜中人个个武艺高强,你可千万别逞能,伤着了自己。” “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抬头朝他安慰笑笑,“宋同平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宋府布置黑榜的人,只要我注意些,应该没有问题的。” 看慕云深眼中忧色难解,画越拍着胸脯保证道:“王爷,您就放心吧,奴婢肯定护好夫人,不会让夫人有丁点危险。” “说归说,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慕云深拧着眉,想到蓦儿要深入虎穴取证,就颇为后悔,当初就应该换个法子接近宋府,也省了自己的担心。 见他始终不减忧色,苏沄蓦无奈扶额,想想说道:“这样吧,反正还有裁缝师傅随行,不如你领着他们一起进宋府,问起来我就说要帮把手。” “这样颇好。”慕云深顿时亮了眼睛,笑着点头,白日他可以陪在蓦儿身边,顺便摸清宋府的地形,等到晚上时他悄悄进宋府找她就可。 “王爷这是半刻也离不得夫人呀。”画越看两人你侬我侬的甜蜜样,笑着说了句,惹得苏沄蓦笑嗔了她一眼,这丫头,现在还学会调侃她了? 宋府座落在城中心靠外围的外置,占地颇大,府内布置得典雅精致,并无过多的奢华装饰。 领路的小丫头一直将苏沄蓦送到乐菱居住的月影阁才返身回去,而乐菱早就在院门口张望,看见苏沄蓦露头,顿时就笑着扑了上去,“苏姐姐!” “菱妹妹。”苏沄蓦笑着张开手接住她飞扑过来的身子,“永儿的风寒可好些了?” “让姐姐挂心了,前几日已经好转,我依着你的吩咐,已经让他服了粒丹药。” 乐菱亲热的拉着苏沄蓦的手往院里去,后头的慕云深看得摇头不解,这女人好起来也恨不得同穿条裤子才好,可恨起来比男人还厉害,个个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高手。 乐菱拉着苏沄蓦进了厅里,喊了鹊虹赶紧奉茶,这才笑眯眯的道:“几个孩子都去外面跟着夫子学习诗书了,不然还能见见面。” “不急于一时,孩子们的学习更重要。”苏沄蓦四下瞧瞧,月影阁也就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布置,并无很值钱的玩意儿,遂笑笑道:“宋府倒是简朴,不像是大官之府。” 乐菱左右瞧了瞧,自己也笑了起来:“确实比我从前在闺阁时还要寒酸,但老爷他为官清廉,又有这么大家子人要养活,也就没什么多余的银钱去再置办东西。” 第五百五十七章:宋老夫人 乐菱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夫君名声在外,她每次走出去也倍感荣光。 圆润的脸上溢着笑意,眼里皆是崇拜,“老爷他是整个滇南最厉害的人,常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唯有名声才能流芳千古,所以府里上下都很节俭。” “这话倒是没错,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倒不如勤勤恳恳的图个好名声。” 苏沄蓦眯眼浅笑,午后温热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那微带着点小雀斑的清秀脸蛋上,有种纯净清澈之美,乐菱眨眼瞧了瞧,忽而捧脸感叹道:“苏姐姐,你是当真好看。” “菱妹这就是在笑话姐姐了,这般模样,哪当得上好看二字?”苏沄蓦笑着作势要打她,看她娇笑连连的模样,又摇头笑道:“菱妹才是心善人美,招人稀罕。” 慕云深坐在旁边看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夸,暗自摇了头,女人聚会都是这般模样吗? 正自笑闹间,鹊虹在门帘外轻声提醒:“姨娘,老夫人身边的墨香来递话,说老夫人让您带丝羽的各位师傅去翠竹园说话。” “你去回了墨香,说我稍候就来。”乐菱回了句,随即朝着苏沄蓦和慕云深笑道:“苏姐姐,姐夫,咱们去翠竹园,老夫人为人和善,你们如常应着就可,不必担忧。” “好。”苏沄蓦笑着点头,这丫头也是个心细的,这是怕自己夫妇怯场呢。 翠竹园坐北朝南,是整个宋府后院最好的一处居所,由此也可见宋同平对母亲的孝心。 乐菱领着众人过来时,老夫人正坐在院里的翠竹下,微眯着眼假寐,有小丫头侍候在旁,不紧不慢的敲打着腿,阵阵轻风拂得竹叶沙沙轻响,显得很是静谧安宁。 先行回来一步的墨香看见众人进院,顿时就弯了腰轻声唤她:“老夫人,姨娘来了。” 半阖着眼的宋老夫人这才缓缓睁开眼,常年保养得宜的脸上并不见太多皱纹,头上隐约能见银发,看起来面色红润,身康体健,只是瞧着有些倦怠,似乎精神头不怎么好。 乐菱看她睁开眼,忙笑拉着苏沄蓦上前,“母亲,这便是丝羽的新东家,苏夫人。” “哦?”宋老夫人上下打量了眼苏沄蓦,但看也是清秀质朴的模样,眼神里便多了点笑意,“丝羽的绣娘手很巧,你们送来的冰蓝纱衣裙,很是不错。” “老夫人谬赞了,能合您的心意,是整个丝羽的荣幸。” 苏沄蓦浅浅微笑,神态间从容大方,不卑不亢,老夫人瞧了两眼,心里便有了主意,点头道:“菱儿这次的眼光不错,此次寿诞所需衣物,就一并交给丝羽打理。” “菱儿的眼光何时差过?”乐菱不依的跺脚,上前就晃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晃得老夫人摇头失笑,忙不迭的摆手,“好好好,是母亲口误,咱们菱儿可精明着呢。” “那是!”乐菱得意的扬着眉梢,笑得眉眼灿烂,老夫人看她洋洋自得的小模样,忍不住就笑着轻啐了口:“不嫌害臊的小蹄子,也不瞧瞧还有外人在这里?” “苏夫人两口子才不是外人呢,”乐菱笑眯眯的看着淡然微笑的苏沄蓦,“那可是菱儿认的姐姐,母亲您以后要是有衣裳要换新,可得照顾着些丝羽。” “你这丫头,怎么就……”看看笑得如孩子般的乐菱,宋老夫人有心想责备又说不出口,眼神落在静静侍立在旁的苏沄蓦身上,又不由微点了头,倒是个不骄不躁的性子。 罢了,也就由着菱儿高兴去了,只是认个姐姐而已,坏不了什么事。 宋老夫人怜爱的拍拍乐菱白嫩的手背,“既然是菱儿你认的干姐姐,那母亲自然要多加照拂,更何况丝羽本身实力也不差,以后宋府的换季衣裳,就都定在丝羽。” “谢谢母亲!”乐菱喜得眉开眼笑,朝着苏沄蓦猛打眼色,苏沄蓦会意的点头,也微笑着轻福了身,“丝羽上下谢过老夫人照拂,定不负大家期望。” “你也是个懂事通透的孩子,那些不中听的话老身就不说了,”好听话儿说完了,总归得敲打两句,“菱儿性子单纯,少谙世事,你莫辜负了她对你的心意。” “老夫人请放心,菱儿真心待我,我必倾心相待。”苏沄蓦郑重点头,老夫人看她一点即通,便不再说什么,而院门口响起冷冷的女声:“母亲,姓苏的来路不明,不可信她。” 见蓦儿被人质疑,慕云深不悦的皱起了眉,板着脸冷声道:“大夫人,我们夫妇从京都来滇南经商,何叫来路不明?” 杨佩容从院外大步进来,面上带着冷厉,“据我所说,丝羽的前东家好端端的经营着铺子,没有任何征兆便突然离开蓝月城,难道不是你们从中耍了手段?还有城里那些顶尖的绣娘全都聚在了丝羽,你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觉得。”苏沄蓦遗憾的摇头,“难道扩大丝羽的经营,在大夫人眼里就是捣鬼?” 说着又朝她淡然微笑,“幸亏如今只是在蓝月城,若是我想把生意做到整个滇南,甚至整个平朝都有丝羽的分店,大夫人岂不是要觉得咱们夫妇想造反?” “你这是强词夺理!”杨佩容满面怒容,正要再说,宋老夫人已经沉了脸,“佩容,你来翠竹园有何事?” 杨佩容一生无所出,儿子愿意宠爱她,自己这个老太婆都不管,但若是杨佩容头发长见识短的在外人面前出丑卖乖,那自己这老太婆就说不得要管上一管。 “母亲,儿媳听人说您把丝羽的人奉为座上旁宾,这才巴巴的赶过来想给您提个醒。” 老夫人发话,杨佩容只得愤愤的瞪了眼苏沄蓦才回话,言外之意,我好心来给你们提醒,要是你当成驴肝肺,以后有什么事也赖不到我头上来。 只是宋老夫人并不领情她的情,眉心蹙紧,藏了丝不悦,“你的意思是,我这老婆子看人不准,还需要你这个做儿媳的来提醒?” 第五百五十八章:家贼难防 “母亲,儿媳并不是这个意思。” 杨佩容抿紧了唇,历经风霜的容颜上抹了脂粉,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儿,只是如今浑身透着冷硬孤僻的气息,令人难以接近。 乐菱看了看两人,圆溜溜的黑亮眼睛里闪过丝无奈,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才又扬起笑脸儿挽住老夫人的手臂打圆场:“母亲,容姐姐素来心直口快,又不了解苏姐姐的为人,才会用词不慎,您别与她生气。” 宋老夫人也没真想在外人面前落了杨佩容的面子,但看乐菱打圆场,也就摇了头不再出声,杨佩容看她三言两语的便让母亲消了气,又不好当着母亲的面直言斥她,便拐了弯的骂道:“菱儿你性子太善,坏人又那么多,小心你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坏人的确多,尤其是家贼难防。”苏沄蓦笑笑,微垂着眸,并未看向任何人,杨佩容被她的话滞得满眼恼怒,又总不能是自己是家贼,恼得恨恨跺脚,扭头就出了翠竹园。 杨佩容走了,宋老夫人便也摆摆手,“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乐菱见她如此,便上前挽着苏沄蓦的手要离开,宋老夫人却又微寐着眼,悠悠道:“苏夫人,宋府后院素来平静,以后菱儿与佩容的事,你还是少掺和的好。” 苏沄蓦顿住脚步,老夫人这是在怪她破坏了乐菱与杨佩容之间的平衡? 面有微笑的轻点了头:“老夫人,菱儿既然认了我做姐姐,那我便有义务护她周全,老夫人与其叮嘱我,倒不如警醒那些家贼,少耍些心思。” “苏姐姐……”乐菱看她与老夫人争锋相对,呐呐了句,有些不安的扯了扯她的衣袖,母亲虽然平日里很好说话,平常也由着自己使使小性子,但若真生起气来,老爷也得服软。 不是没感应到乐菱心里的担忧,苏沄蓦却坚持己见,迎着老夫人的眼神淡然微笑,有些事有些立场,就该坚定下来,否则日后受欺负的必定是乐菱。 对视不过几个呼吸间,乐菱却已经汗湿几重衣,大气都不敢出。 这新认的苏姐姐,虽然笑起来时很好看,言语间也很护着自己,但她沉着脸不说话时,身上的威仪竟比老夫人还要重,压得人不敢胡乱说话。 被两人之间无形的气场给压得微垂了头,往苏沄蓦身后站了站,方才觉得气顺了些,正犹豫着要不要硬着头皮打圆场,宋老夫人已经沉沉开口,“菱儿,你这个姐姐,很不错。” 乐菱狐疑抬头,就见翠竹之下,依然是风清日朗,竹叶沙沙,并不见刚才无形的压力,顿时就长舒了口气,点头笑道:“母亲觉得好,那就是当真好。” 能不好么,她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敌不过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说出去她都嫌丢脸。 这苏夫人身上气势极强,想来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菱儿性情纯善,不知人心险恶,能得她庇护,也是菱儿自己的福缘。 “既然老夫人无其他事,那小妇人就先告退了。”苏沄蓦微微颔首,对她的点评一笑而过,“寿诞所需衣物的款式和图案,三日之后便会送府里来,请您过目。” “无妨,你办事我放心。”宋老夫人也不着急,寿诞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不急于这一时,“府里下人较多,我已经吩咐管家全力配合你,你有什么需求找管家即可。” “小妇人明白,这就去……”苏沄蓦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原本气色红润的老夫人忽然捂着心口痛苦的蜷起了身子,眨眼间就见脸上血色尽失,苍白如纸。 “老夫人!”“母亲!” 原本静静站在旁边的墨香顿时就急了起来,丢下句话就脚下生风的往房里跑:“姨娘,您替老夫人舒气,奴婢去房里拿救心丹!” 乐菱哪敢迟疑,上前就熟练的替老夫人舒着后背,苏沄蓦看这情况,顿时就蹙紧了眉,宋老夫人马上过七十寿诞,在古代已经属于高寿了,她现在这种情况,当是属于心梗。 这病发作急,救得不及时很快便能要了人命,墨香很快就从房里拿了药过来,抖着手往老夫人嘴里塞,可眼见服下了药,老夫人却没见好转,眼睛反而有些翻白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墨香慌了神,急得哭了起来,乐菱红着眼眶拼命的给老夫人舒着后背,情况却丝毫没有好转。 苏沄蓦脸色凝重,上前拉开乐菱,“这样舒气没有帮助,你看我的手法。” 墨香哭得两眼通红,有心想让苏沄蓦上手,却又怕惹出更大的祸,不禁犹豫的看着乐菱,乐菱想到那如晶莹剔透的丹药,咬牙狠狠点了头:“有什么事我担着!” 有了保证,墨香连忙抹着眼泪退开了身子,苏沄蓦也不客气,立即将慕云深喊了过来:“云深,快,你将老夫人抱到榻上去。” 听她这么说,慕云深毫不迟疑的便将老夫人抱起,跟在墨香身后急匆匆进房,苏沄蓦吩咐道:“门窗打开,将被子叠高,让人头和背皆靠在被子上面。” 墨香自是不敢再犹豫,匆忙叠被,慕云深将人放好,苏沄蓦便上前来,用力掐着老夫人的人中,皱眉唤她:“老夫人?老夫人?” 喊了两句,老夫人两眼翻白,并无回应,苏沄蓦也急了,看向乐菱,“你来唤她,一定要让她清醒过来,能回答你才行。” 乐菱眼眶通红的点头,上前哑着嗓子哭音唤她,苏沄蓦又朝墨香吩咐:“你去叫人马上送沉香油过来,是沉香油,听清楚了吗?” “奴婢明白,马上就叫人去备过来!”墨香点着头就冲出了房门,而苏沄蓦使劲压着老夫人的人中,一直到她眉头都紧皱起来,这才松开了手。 只是人却一直没有反应,苏沄蓦看乐菱都喊哑了嗓子,也不禁着急起来,看墨香去而复返,又急急吩咐道:“去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叫宋大人和公子小姐回来,速去!” 墨香刹那间就白了脸,这是,这是人不行了吗? 第五百五十九章:出手相助 心梗极易造成脑死亡,若是一直唤不清醒宋老夫人,就算之后让她的身体恢复如常,脑子却因血液缺氧而变成植物人状态,对宋家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可宋老夫人明显对乐菱的喊声不起反应,只得用她最挂念的人来唤她。 墨香不知内情,闻声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滑,跌跌撞撞的就往门外冲,大夫从前就交待过,老夫人的病势很凶,如果一旦药石无效,便是天人永隔之时。 现在老夫人只剩一口气,她得尽快通知老爷和公子小姐们赶回来见上最后一面。 只是才冲到房门口,迎面便撞上了从学堂归来的宋天永,八岁的孩子,正值玩闹的年龄,声音听起来却是苍白无力,“墨香姐姐,你着急去干什么?” “公子,您回来的正好,快去看看老夫人吧!”墨香抹着眼泪将宋天永领过来,乐菱看见他,顿时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永儿,快叫你祖母,一定要将她唤醒过来!” 宋天永面貌苍白秀气,看见众人都围在祖母床前,便知肯定又是祖母急症发作。 当即上前轻摇着她,声声低唤,也许是宋老夫人心头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大孙子最为关切,不忍他受累,才不过几声工夫,便就恍惚的睁开了眼。 “祖母,您醒了?您认识孙儿吗?”得了苏沄蓦的轻声提醒,宋天永轻声询问着她,榻上的宋老夫人看见大孙子,嘴微咧,露出了慈详的笑,“祖母的大孙子,当然认识。” “人醒了就好。”看宋老夫人能流利的回答宋天永的问题,苏沄蓦顿时松了口气,招呼乐菱上前,“你看着,以后如果再犯急症,你便如我这般给老夫人舒气。” 苏沄蓦右手握空拳,左手叠合其上,解释道:“用身体的力量从右往左滚压胸腔,压时吸气,手放开时呼气,直至两肩会动,脸色转好为止。” 示范了一遍,又让墨香和乐菱轮流滚压,矫正两人的动作,等两人学会时,沉香油也送了过来,苏沄蓦看了眼色泽,极为纯正,又道:“以后犯急症时,先滴几滴沉香油在舌头上,随即服药,再如现在这般让老夫人保持她最舒服的姿势,滚压缓解她的痛楚。” “还有,若是半昏迷,一定要掐人中唤醒她的意识,否则……” 否则什么,苏沄蓦没说,房里的人也都懂,各自默了脸,宋老夫人看大家都沉默起来,自己笑了起来:“大夫早就说我是在向天借命,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都别太伤感。” 说着又笑看向苏沄蓦,“想不到苏夫人不止生意做的好,医术更是超绝,我这老婆子今日得你救命,算是欠下天大的人情了。” “老夫人言重了,小妇人祖上行医,从小便知悬壶济世,你们不必挂在心上。” 苏沄蓦腼腆一笑,与清秀的脸庞相得益彰,显得很是质朴,略有遗憾道:“只可惜夫家经商,如今便夫唱妇随,难免荒废了祖业,心中还很是惭愧。” “只有人心正,经商与行医皆可造福百姓,苏夫人也不必伤怀。” 宋老夫人微笑着宽慰了句,那股锥心的痛楚过去,面色又红润起来,朝乐菱说道:“苏夫人在府里还要住上几日,你可得好生招待,莫怠慢了人家。” “菱儿晓得,不会亏待了苏姐姐的。”眼见母亲态度改变,乐菱是打心眼里高兴,苏沄蓦又上前替老夫人把了脉,重开了两副药方交给墨香,“标壹号的日常服用,标贰号的照着方子上面的药材制成药丸,急症发作时才服用,平日适量运动,增强体质。” “奴婢知道了。”墨香将药方仔细的收起来,苏沄蓦看看老夫人已经无大碍,便点头告辞,宋府里的那些衣物还得赶制,还要忙着查案,实在没有太多时间闲聊。 乐菱看她要走,也拉着宋天永追了出来,冲她感激一笑:“苏姐姐,今日多亏了你。” “你我既是姐妹相称,就别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苏沄蓦嗔怪的瞧了一眼,顺手牵住宋天永,准备回月影阁,却在握住那瘦弱的手腕时,又皱紧了眉头。 乐菱看她脸色紧绷起来,不由就心慌了下:“苏姐姐,你可是有哪里不适?” “没有。”苏沄蓦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看管家领着云深去量体裁衣,两人交换了眼色,心照不宣的点了下头,看他离开,才轻声问道:“永儿的膳食平日里谁负责的?” “宋府主子不多,老爷又常期忙于公务,基本都是各房各院自己在小厨房里弄膳食。” 乐菱不知她心思,以为是问在月影阁的吃住,便笑着回了句,苏沄蓦微眯着眼,既然是在自己院里用膳,那宋天永体内的慢性毒,极有可能便是月影阁里的人所下。 但看乐菱笑眯眯毫无城府的纯真模样,苏沄蓦又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告诉她? 倒是宋天永察觉到她的动作,抬着眨巴着眼睛问她:“姨母,娘亲说那瓶丹药是您送给永儿的,您又治好了祖母,那您是不是也可以治好永儿身上的病?” 乐菱听得皱了眉头,“呸呸呸,童言无忌,你就是体弱而已,哪来的什么病?” “娘亲,您还骗孩儿,分明上次那位老大夫给孩儿把脉时,就说孩儿身上有病。” 宋天永拖着软软的声调反驳了句,乐菱也想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那是那老大夫胡说,你没看大夫人都将他赶出去了吗?” “哼,她是不想治好孩儿,眼看有人说实话,便将人赶了出去。” 提及杨佩容,宋天永还显稚嫩的脸庞上显了恨意,苏沄蓦看得心惊,试探道:“永儿,那你告诉姨母,你最不喜欢大夫人什么?或是她平常有没有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有。”宋天永肯定的点头,八岁的孩子已经能记住很多事情,稚嫩的脸蛋上闪过浓浓恨意,“我最讨厌她欺负娘胎亲,恨不能杀了她。” 第五百六十章:长生香 宋天永说话时,面色平静得似乎只是说出早就在心里酝酿许久的话而已。 乐菱被他满藏刻骨恨意,却又满不在乎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得就要捂他的嘴:“永儿,你魔障了是不是?这话要是让旁人听见,大夫人少不得又要来训斥你!” “训就训吧,孩儿已经习惯了。”宋天永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看向苏沄蓦,“姨母,母亲性子软,经常会被大夫人明里暗里的训斥,只可惜永儿身子弱,也护不住她。” “等永儿健健康康的长大,便能护住母亲了。”苏沄蓦笑着摸摸他柔软的头发,“你说那个老大夫说你身子有病,可知他说的是什么病?” “他说永儿中了慢性毒,应该是与房里的某样东西有关。”乐菱看两人聊了起来,便插了话进来,苦涩道:“苏姐姐,不是我不关心永儿,着实是那日老大夫被赶出去之后,老爷又请了滇南的名医再替永儿诊治,也说是早年怀胎时落下了病根,体虚而已。” “确实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大夫们并没有说错。” 苏沄蓦点点头,看母子俩皆不解的望着自己,遂又解释道:“因为有人在你怀上永儿之时便动了手脚,那胎毒一直跟着永儿,他若是不体弱,那才叫奇怪。” 说着又皱了眉头,“不过现在依脉相来看,平日里应该还有外毒入侵。” “外毒入侵?”乐菱细细想了下,猛又抬起头震惊道:“你是说还有人在给永儿下毒?” 苏沄蓦沉沉点头,而且那人就在月影阁里,只是不知道是谁。 宋天永听懂了话,垮脸道:“原来我还在娘亲肚子里时,便有坏人不想让我出生了……” 小小的身子又萎靡了些,苏沄蓦心疼的抱起他,细声安慰道:“可是你依旧好好的活在世上,还有父母和亲人爱着你,现在又遇到了姨母,你要相信姨母能治好你,好吗?” “嗯!”宋天永窝在她肩胛上,重重的点了头,乐菱在旁边看得眼冒泪花,哽咽不已,“苏姐姐,菱儿从来没想到这些,让永儿受罪,让你跟着操心了……” “娘亲,是那些坏人太狠毒,和您没关系。”看着乐菱落泪,宋天永急得就扑到了她身上,苏沄蓦也红了眼眶,点头道:“永儿说的对,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 “是我太心软,总想着退让一步,最终却害了自己和孩子……”眼看反倒是儿子乖巧懂事的来安慰自己,乐菱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跟在几人身后不远处的鹊虹听见哭泣声,赶上前来,但看乐菱哭红了眼,苏沄蓦和宋天永也是眼眶红红的模样,不禁急了,“姨娘,这是怎么了?” “无事,刚有沙子迷了眼睛而已。”乐菱抹干眼泪朝她笑了笑,鹊虹狐疑的看着几人,但看又问不出什么来,也不好多管主子之间的事情,只得不再吭声。 一路回了月影阁,直奔宋天永居住的书香院,苏沄蓦才进房便觉得有股古怪的味道飘在空气里,但看乐菱面色如常,不禁皱了眉:“难道你没闻到股很奇怪的味道?” 乐菱顿住脚,仔细的嗅了嗅,才反应过来是什么味道,笑道:“那是大夫人从昭阳寺特意求来的长生香,不只是永儿房里,我房里与大夫人房里皆燃着此种熏香。” 初闻的确像是气味独特的熏香,再细闻,便觉其中隐带着丝甜腻的气息,又有股腥臭,闻多了便令人心跳加速,脑袋泛晕,极感不适。 但看进入房里的乐菱母子,就连鹊虹都面色如常,并没有出现不适的症状。 苏沄蓦颇为疑惑的上前揭开香炉盖,捏了小把香灰仔细闻了下,心中便有了数,状似随意的问道:“永儿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吧,都多大年纪了?” “双胞胎姐妹,已经六岁了。”乐菱回了句,眉眼里溢着笑意,“怀双胎时娘家父母心疼我,加之老爷刚好那段时间外出公干,我便等到快临盆时才回宋府。” “如此甚好。”有娘家人心疼,就少了在宋府受磨难,苏沄蓦点点头,“也就是说,你与宋大人的身体极好,宋府人丁单薄,怎么之后这些年没再怀孩子?” “怀了,先后流掉两个,后来便再也没怀上。”提到这事,乐菱满心伤感,那几年她正年轻,老爷也正值精力鼎盛的时候,大家都希望开枝散叶,但结果总不如人愿。 苏沄蓦默然,她流过孩子,至今肚子还毫无动静,知道这其中的苦痛,微叹了口气,复又问道:“长生香是什么时候点起来的?” 乐菱想了下才道:“是在我生下铃铛姐妹不久后,永儿便因风寒发了场高烧,险些没救过来,后来大夫人就去昭阳寺替永儿求来了长生香,这些年府里头便一直点着。” “永儿和大夫人房里的便点着,你房里的长生香便撤了吧。”苏沄蓦淡声说了句,守在门边的鹊虹闻声抬了头,疑惑道:“苏夫人,你是说姨娘房里的长生香有问题?” “长生香若是有问题,那永儿房里便也不能点。”苏沄蓦笑笑,不动声色的驳回了她的话,“姨娘无病无痛,又正值青春年华,这长生香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乐菱点了头,马上就吩咐鹊虹将长生香都拿到书香院来,“苏姐姐说的极是,我本想着全都拿给永儿用,但大夫人坚持各房都用,我不便拂了她的好意,才在房里点着。” “永儿房里的香,清淡提神为宜,你慢慢用别的香换掉长生香,”见鹊虹离开,苏沄蓦才又压低声音说道:“长生香对生育有害,书香院和铃铛姐妹那里都得换下来。” “生育?”乐菱是纯善不假,但并非蠢人,想到苏沄蓦刚刚问到之后为何没有孩子,顿时就白了脸色,紧咬着唇浑身直抖,才压下去不久的泪花又涌了出来。 圆润白皙的脸蛋上悔怒交加,眼泪急涌而出:“苏姐姐,我恨她!恨她!” 第五百六十一章:卑贱的下人 愤怒的声音里含着无尽的委屈,自己素来和善待人,她为什么要处处算计自己! 算计自己也就罢了,更狠心的算计到孩子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天永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得瑟缩了下身子,他虽然明白些事理,可终究还只是个孩子,眼见娘亲发怒,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苏沄蓦默默的递上了手帕给她,有些情绪堆积在心里,总需要发泄出来。 可才哭过没几声,杨佩容那毫无人情味的声音就从院里传来:“大白天的嚎什么嚎?” 鹊虹领着小丫头抱着长生香快一步进了房里,看乐菱又哭了起来,不禁头疼的扶了额,赶紧替她擦干眼泪,轻声道:“姨娘,大夫人来了,您得仔细着些。” 说话间杨佩容已经进了门,冷硬的脸上面无表情,看了眼苏沄蓦,眼神又落在小丫头怀里的长生香上面,不悦道:“菱妹这是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开始厌弃长生香?” 听她话里带着刺,乐菱滞了下,才用已经哭哑的嗓子淡声回她:“容姐姐这是说哪里话,咱们都是宋家人,哪有什么新人旧人之说?” 语气淡漠,不卑不亢,杨佩容听的微沉了脸,“自从认识这位苏夫人,菱妹你旁的本事没学到,这牙尖嘴利的功夫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大夫人说笑了,我只不过是逞口舌之快而已,哪及得上夫人您指桑骂槐的本事?” 苏沄蓦眼也不眨的怼回去,她可不是包子脾气,任人揉捏,杨佩容哽了下,反应过来满脸恼色道:“着实不懂规矩,我与菱妹说话,哪轮得到你个下人插嘴?” 乐菱皱眉,挡在苏沄蓦身前,“容姐姐,苏姐姐是菱儿新认的姐姐,可不是什么下人。” “你认她做姐姐,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杨佩容闻声嗤笑,“就你傻瓜脑子,人家看你是宋府姨娘,就巴巴的赶着拍马屁,偏生你就吃那一套。” “大夫人,菱儿与我之间的姐妹关系,也轮不到你来插嘴。”清秀脸庞上蕴了冷笑,苏沄蓦反将乐菱挡在身后,“我倒还想问问,我何时成了你口中的下人?” 杨佩容也不惧她的气势,硬声道:“一个开破绸缎庄的,不是卑贱的下人是什么?” 听见院里响起隐约的沉稳脚步声,苏沄蓦冷冷一笑,她早见惯了这些伎俩,玩这些勾心斗角,她杨佩容还不够段位。 听见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下,苏沄蓦故意皱眉愤怒道:“照你的话来说,天下所有经商的人皆是卑贱的下人?” “那是当然,”杨佩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里噙着嘲弄,冷冷道:“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尾,为了蝇头小利而营营苟苟的人,说她卑贱那都是抬举了她。” “想不到宋大人爱民如子,枕边人竟然看不起普通的百姓,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沄蓦激愤出声,仰天怒笑,杨佩容绷着脸冷道:“那是你卑贱的……” “住嘴!”一句话没说完,门口便传来声怒喝,随即面容清瘦硬朗的宋同平便大步跨了进来,乐菱慌得连忙福身行礼:“老爷。” 杨佩容被吼得一怔,反应过来脸色更不愉,“外面官威还没摆够,回来冲我发脾气?” “杨佩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宋同平看看屋子里站了几个女人,就只觉头疼,“祸从口出,你难道不知道?” 杨佩容冷硬的面色越发黑沉如锅底,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过错,“我只是训斥个贱民而已,难道身为滇南使夫人,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苏沄蓦看两人闹起来,低垂着眉眼凉凉道:“恐怕滇南使夫人想错了,要知道官越大,身上的责任便越重,官员手握权利,那是要替百姓谋福祉的,而不是用来作威作福。” 一句话说得宋同平看了过来,清瘦的脸颊上闪过狐疑:“这位妇人是谁?” 杨佩容面有冷笑:“还不是你那心肝姨娘在外面认的干姐姐?” “干姐姐?”宋同平越发疑惑,转而看向了低眉顺眼的乐菱,乐菱微垂着头,呐呐道:“老爷,这位是城里丝羽绸缎坊的新东家苏夫人,也是我认的姐姐。” “民妇见过宋大人。”苏沄蓦微微一笑,轻巧福身,随即落落大方道:“民妇与菱妹甚为投缘,便结为异性姐妹,宋大人该不会如令夫人那般,瞧不起咱们老百姓吧?” “菱儿愿意认你做姐姐,那是你们俩之间的缘分,旁人管不着。” 宋同平如刀子般的眼神在苏沄蓦身上转了几圈,见她坦然大方的任由自己打量,便也就收回了眼神,对着杨佩容不悦道:“以后少在外面胡言乱语,徒惹事端。” “呵,我看你是舍不得那身官皮吧?”杨佩容眉眼间皆是冷笑,转身离开,“这姓苏的就是个祸害,你们还偏生宝贝着她,以后有得你们哭的时候!” 宋同平看着杨佩容的背影皱了眉头,但见乐菱和苏沄蓦皆望着自己,起身也往外走,“菱儿,你陪着你姐用晚膳,我去致雅阁瞧瞧佩容。” 彼时天边已是彩霞满天,日头隐在了山后,等杨佩容和宋同平先后离开,书香院又恢复了宁静,乐菱看苏沄蓦似有话想说,遂摆手道:“鹊虹,你带永儿去洗漱,准备用膳。” 鹊虹不敢违逆,拉着宋天永便离开了,苏沄蓦与乐菱并肩而行,轻声问道:“大夫人似乎与宋大人并不和睦?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容姐姐她这么多年无子嗣,心理有所扭曲也在情理之中。” 乐菱微摇了头,轻叹道:“我在十年前嫁进宋府时,他们便是如此相处,容姐姐时不时绵里藏针的刺老爷几句,我也从未老爷对她真正动过怒。” “这么说来,宋大人对夫人倒是夫妻情深,令人称羡。”苏沄蓦感叹了句,在古代,女人若无所出,完全可以休了她,宋同平倒是好性子的一直在容忍杨佩容。 乐菱听得眼神乱闪,嘴唇微动了动,似想说什么,最终却又忍了下来,不再吭声。 第五百六十二章:带毒的肉丸子 月影阁的膳厅里,鹊虹已经备好了饭菜,等苏沄蓦和乐菱过来时,慕云深也从入夜前灰暗的天色里走了过来,苏沄蓦看见他,顿时就高兴的迎了上去。 慕云深顺势牵住她的手,眉眼间溢着浅淡温柔,微笑道:“怎么样?” “挺顺利的,菱儿身边有些小人,我便顺手替她拔除了。”苏沄蓦笑着点头,晶亮眸里有抑制不住的爱意在流淌,“你那边怎么样,没有累着吧?” “如常,不用担心我。”慕云深低下头,与她相视而笑,刹那间似乎天地间便只剩下他二人,再无其他。 乐菱走到廊下,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就见两人在那里深情对视,脸上忍不住溢出微笑,清咳两声调侃道:“苏姐姐,姐夫,你们二人可否是有情饮水饱?” “你这坏丫头,哪带这样调侃姐姐的?”苏沄蓦回过神来,不依的轻嗔了她一眼,拉着云深跟上了乐菱的步伐,进厅用膳。 鹊虹早已备好了饭菜,看见几人进来,连忙又殷勤的盛饭布菜,再安静的站到一旁去。 乐菱与宋天永的位置都已经固定下来了的,苏沄蓦与慕云深陪在下座,看了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苏沄蓦笑道:“厨房手艺不错,看起来应该味道极好。” 乐菱顺着话头笑说道:“这是特地从外面请回来的酒楼大厨,姐姐若是喜欢,便在府里多住上几日,我让他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 “可别,嘴养刁了我就该赖在月影阁不走了。”苏沄蓦忙不迭的摆手,又看向宋天永,笑眯眯的道:“永儿喜欢哪道菜?姨母给你挟过来。” “我喜欢吃那道肉丸子,滑嫩鲜香,很是美味。”宋天永指指她面前的菜碟,几个很是精致可口的肉丸子堆在碟里,看起来极为诱人。 “喜欢这个呀,那姨母将碟子给你递过去。”对于软糯懂事的小孩子,苏沄蓦没有半分抵抗力,笑着就将盘子转到了宋天永那边,“慢着些,别噎到了自己。” “谢谢姨母。”宋天永脸上溢了满足的笑,乐菱看得直摇头,只拣了一个放进他碗里,“大夫交待过你要少食油腻之类的东西,姨母是好心,但你不能贪多。” 一番话说得宋天永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委屈巴巴的看向苏沄蓦,苏沄蓦无奈的摊手,既然大夫有交待过,那他只能听从大夫的吩咐了。 大人达成了共识,那自己这个小孩子的意见自然要靠边站了,宁天永咬了口肉丸,还冲乐菱委屈的眨巴了眼,看见娘亲瞪过来,又只得垂下头,默默将肉丸吃进了肚里。 看永儿不再和自己较劲,乐菱也松了口气,正想招呼大家开动,身旁才吃下肉丸的宋天永却突然翻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 “永儿!”乐菱尖叫出声,急得就要抱起宋天永,苏沄蓦奔过来看了眼宋天永的症状,随即快速的拿出粒解毒丹送进他嘴里,皱眉道:“是中毒,不过幸好毒性不是太强。” “中毒?怎么会这样?”乐菱抱着仍旧在轻微抽搐的儿子,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鹊虹闻声扑通下跪,含着眼泪慌忙解释道:“姨娘,奴婢并不知情,这道菜是公子最爱,所以小厨房才特意做好又命人送过来,奴婢只是负责最后布菜。” 乐菱只是默默流着泪,苏沄蓦见她心伤难过的模样,眼眸微眨,最终叹气道:“菱妹,这事你若是不想追究,姐姐便不插手。” 乐菱没吭声,闭上了眼睛,任凭眼泪汹涌而出。 她怀里的宋天永已经逐渐清醒过来,摸摸被娘亲泪水濡湿的脸颊,眼里闪过痛意,气息不稳的断续道:“姨母,永儿求您,求您把那个凶手找出来……” 苏沄蓦看看依然不出声,却也未阻止的乐菱,深深叹了口气,才看向鹊虹,淡声道:“这事其实很简单,鹊虹,你可认罪?” “苏夫人,奴婢并不知情,如何认罪?”鹊虹本低着头,闻声抬起头来,愤恨看她,“就算菜中有毒,从厨房到膳厅,再到公子嘴里,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手,你凭什么就说是我下的毒?你还将碟子递给了公子,我倒觉得是你趁机在碟里下毒,想要谋害公子!” “鹊虹!”乐菱闻声变脸,睁开眼怒瞪她:“不得胡乱诬蔑苏姐姐!” “姨娘,这苏夫人就是个祸害,偏生您就相信她!”鹊虹恼得脸色铁青,“她与您认识才不过几天,奴婢打小就跟着您,难道您就愿意信个外人,而不相信奴婢?” “我……”乐菱眼神闪烁了下,随即摇头失落道:“我没有不相信你,但苏姐姐没有道理害永儿,我宁愿相信是厨房里有人捣鬼,也不会相信是苏姐姐下的毒。” 鹊虹满心的委屈和愤怒,冷笑连连,“呵,说来说去,奴婢在您心里也不过就是个卑贱的下人,十几年的主仆情谊抵不过您与苏夫人的相见恨晚。” “鹊虹姑娘何必诋毁菱妹?”苏沄蓦淡声接过话茬,“菱妹性情和善温顺,你与她十几年的主仆情谊,难道还不清楚她的为人?你又何必往她心窝里插刀子?” 不等鹊虹开口,又再说道:“再说了,怀疑你下毒的是我,你针对我便是,何故又要用十几年的主仆情谊来逼得菱妹不得不为你作辩护?” 看鹊虹脸色渐白,苏沄蓦也噙了冷笑,“是不是菱妹怀疑你,便是无情无义的小人?” 鹊虹面色发白,哭着摇了头,膝行几步上前抱住乐菱的腿,“姨娘,奴婢没有这个意思,您可以让奴婢别胡乱猜测苏夫人,难道您相信苏夫人的人品,就不相信奴婢的为人?” 这道理也说的过去,乐菱满脸为难的看着两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去指责谁都下不了那个狠心,只得垂了眼帘,落寞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宋天永沉脸,眼里闪烁着他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愤怒与不甘,“娘亲,今日是有姨母在,永儿才幸免于难,倘若再有下毒,难道您就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您面前?” 第五百六十三章:抓真凶 宋天永眼中满是倔强与执拗,定定的看着乐菱,他早就受够了这种时刻被人欺辱算计的日子,看够了娘亲为了所谓的和睦而忍气吞声,佯装天下太平。 如今姨母能抓出真凶,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乐菱泪眼朦胧,拼命摇头,她无法承受失去心爱孩子的打击,不能,绝不能让此种情况发生。眼神落在鹊虹身上,咬牙哭道:“鹊虹,我给你辩解的机会。” “姨娘还是选择怀疑奴婢吗?”鹊虹也哭了起来,跌坐在地上,眼有恨意的看着苏沄蓦,“我已经说过,这桌菜从开始到最后,我也只是布过菜而已,还有那么多人经过手,苏夫人你为什么就一定怀疑是我下的毒?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是你下的毒!” “你当然可以怀疑我,因为我也接触过那盘肉丸子,还亲手将它送到了永儿面前。” 苏沄蓦对于鹊虹的指控并不反对,甚至还说道:“你也可以怀疑是菱妹她亲自下的毒,毕竟还是她自己挟了丸子放到永儿碗里,你说是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姨娘怎么可能残害自己的亲儿子?”鹊虹恼得直瞪苏沄蓦,这女人怎么说话总爱曲解别人的意思,自己只是怀疑她而已,又做什么扯上姨娘? 慕云深静坐在旁,接过乐菱怀里的宋天永,掌心蕴了丝内力,替他疏通经脉,加快药力的运行,这类事情对于蓦儿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他只负责掠阵就好。 “只是顺着你的想法将所有人都怀疑上而已,鹊虹姑娘不必激动。”苏沄蓦脸色平淡,看了眼众人的位置,复又问道:“菱妹你与永儿每次用膳时的座位可是固定的?” 乐菱点头,“府里规矩严,长幼尊卑有序,不会乱占座位。” 得了乐菱肯定的回复,苏沄蓦又看向鹊虹,“那每次可都是鹊虹姑娘你布菜?” 鹊虹骄傲的昂起头,这是她身为大丫鬟的荣幸,“当然,我从小便陪在姨娘房里,最为熟悉姨娘和公子的喜好,他们房里的事情都由我打理。” 苏沄蓦看她那不知从何而起的骄傲自得感,失笑摇头,复又板了脸,面色森冷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把这盘永儿最喜爱的肉丸子摆在我面前?” “我……”满脸的笑意僵在脸上,刹那间血色尽褪,鹊虹哆嗦着唇,勉强从齿缝里逼出句话来:“我一时忘了,对,就是忘了。” “你口口声声说最熟悉姨娘和公子房里的事情,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会忘记?” 清秀的眉眼间蕴了冰冷寒意,冷冷看她,“你不是还想说,因为大夫交待过,永儿不能多食油腻之物,所以才故意放在了远处?” 鹊虹抖着身子,没敢答话,慕云深怀里的宋天永控诉道:“姨母,每次那碟肉丸都会放在永儿面前,然后娘亲只会挟上一两个给永儿过过馋瘾。” “这么说来,今日这盘肉丸子放在我面前,并不是想要了永儿的命,而是让我有机会接触盘子,诬陷我要下毒害永儿。”苏沄蓦微眯着眼,“如果所料不差,半刻钟内,老夫和宋大人还有大夫人便会来到月影阁,捉拿我这个害人凶手是吧?” 事情已经明摆着,若说鹊虹对此事不知情,就是三岁的小孩都不相信,乐菱哭红了眼,“鹊虹,我自认对你不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母子下狠手?”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鹊虹哭着伏拜在地上,却又说不出辩解的话来,正自哭诉间,院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就见墨香便搀着老夫人过来,身后果然还跟着宋同平和杨佩容。 乐菱见状,霎时就惨白了脸,原本还抱着丝侥幸,相信鹊虹或许是有难言之隐,如今看来,不管她有没有下毒,已经与下毒之事脱不了干系。 屋外天色已经黑透,月影阁里已经掌灯,老夫人进屋就见鹊虹哭哭啼啼的趴在地上,顿时就不悦的板了脸:“民以食为天,用膳时间你这小蹄子还哭闹,成何体统?” “老夫人,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是无辜的!”看有人来,鹊虹忙抹着眼泪就哭到了宋老夫人脚边,“奴婢没有下药谋害公子,都是苏夫人在诬陷奴婢!” “谋害我的大孙子?”宋天永可是宋老夫人的心头好,闻声就变了脸色,看向还窝在慕云深怀里的宋天永,见他安然无恙,这才缓过气来。 手里的龙头拐杖使劲拄着地板,咚咚直响,满脸怒色的低声咆哮,“你们,你们是见不得宋府有安生日子是不是?谁敢动我的大孙子,我就和她拼了这条老命!” “母亲,您别激动,没人要动永儿。”宋同平好言宽慰了句,才皱眉看向乐菱,“我走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又闹出幺蛾子来了?” 乐菱抹着眼睛将事情说了遍,才又说道:“老爷,永儿的安危为上,此事还请您定夺。” “定夺什么?”杨佩容闻声嗤笑,“我看就是姓苏的在捣鬼,她不来府里时,府里风平浪静,这才来府里没半日时间,便闹得鸡飞狗跳,简直就是个灾星。” 慕云深沉了脸:“宋夫人,你若再出言不逊,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见进府里后便一直默不吭声的木头桩子居然开口说了话,杨佩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里的冷笑越甚,“怎么着,你还想打女人不成?” “我素来不打女人。”慕云深眸色冰冷,令人胆寒,“能死的,就不让她活着。” “你!”被那寒气森森的话慑得倒退两步,杨佩容脸色有刹那间的不自然,反应过来就扯了宋同平的衣袖,极怒道:“如此胆大包天的狂徒,你还不抓他?” “你给我闭嘴,少说两句!”哪料宋同平并未帮她,反过来还狠狠将袖子扯了回去,脸上尽是恼意,这女人仗着手里有些底牌便肆无忌惮的行事,自己迟早会被她害死。 老夫人又顿了拐杖,看向苏沄蓦,“苏夫人,你既认为鹊虹下毒,可有证据?” 第五百六十四章:身死 空口无凭,两片嘴皮子一碰的事情,谁都会说,现在宋老夫人要的就是实证。 杨佩容被宋同平落了面子,脸色越发冷硬,嘴唇抿得笔直,听见老夫人的话,眼里冒起了熊熊怒意,死死瞪着苏沄蓦,“倘若没有证据就敢诬陷宋府里的人,我明日就去府衙里击鼓鸣冤,叫你好生尝尝牢饭的滋味!” “容姐姐,只是在查证而已,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见不得杨佩容咄咄逼人的样,乐菱忍不住出声相帮,却换来杨佩容的白眼,“就是你引进来的贼人,还敢帮腔!” 苏沄蓦冷笑,“大夫人这般红口白牙的字字指证我是贼人,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来,我也得去府衙里告大状,看看滇南使夫人究竟是蛮横霸道,还是纯粹就想欺负老百姓?” “好了,都别闹了!”老夫人恼得不行,气得直喘气,墨香连忙替她抚背,忍不住怒道:“老夫人下午才犯过病,苏夫人好不容易救过来的,你们就不能让她过点舒心日子?” “是又犯了急症?”宋同平早就得过大夫嘱咐,知道其中凶险,墨香恼着小脸将事情说了遍,才又道:“老夫人都在念苏夫人的好,你们就不能消停点?” “这……”人家都出手救了自己的亲娘,宋同平自是要卖几分面子,面有为难的看了眼苏沄蓦和鹊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定夺。 苏沄蓦看他为难的模样,摆手道:“从宋大人你出月影阁,再到后来用膳,并没有多少时间,凶手肯定来不及处理药包或者药瓶,大家可以搜身,我无意见。” 这是最快最便捷的法子,征得老夫人同意,便让墨香搜苏沄蓦和鹊虹的身,看墨香先搜鹊虹,苏沄蓦又淡声道:“肉丸子里放得有极少量的生草乌,此物有剧毒,过量必死。” 生草乌的名众人没听过,苏沄蓦也没解释的意愿,只是淡声说道:“如果搜身没有,可以沿厨房至膳厅的路上寻找,将膳厅搜遍,或许有收获。” 老夫人点着头,事关她最疼爱的大孙子,马上就叫人去搜查,而此时墨香已经从鹊虹的袖笼里和腰带间摸出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苏沄蓦上前看看,用指尖捏起了个小纸包。 纸包里是研磨得细细的粉末,苏沄蓦只看了一眼便朝墨香说道:“去叫府医过来。” 富贵人家府里皆会备有府医,墨香很快便带了人过来,须发皆白的老大夫看了眼那些细粉末,又仔细的甄别了下,方才沉脸道:“老夫人,这是生草乌磨成的粉末,有剧毒。” 老夫人脸色铁青,重重顿了下拐杖,厉声道:“鹊虹,你还有何话说?” “奴婢,奴婢……”鹊虹脸色惨白满面泪痕,说不出话来,杨佩容眯着眼,哐啷一声丢了把匕首在她脚边,满脸冷漠道:“自我了断,以死谢罪吧!” “别,鹊虹在菱妹身边服侍了十几年,怎么会突然就叛主?肯定还有幕后凶手。” 苏沄蓦一脚就把匕首踢开,鹊虹想捡匕首的手落了个空,哭着摇了头,“都是奴婢鬼迷心窍,没有旁人指使,是奴婢对不起姨娘,奴婢下辈子当牛做马来还您!” 说着就一头蹿起来,抢走桌上的生草乌粉末,尽数吞入喉中,才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见她口吐黑血,浑身抽搐而亡。 变故突生,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鹊虹吞毒而亡,苏沄蓦无奈的叹了气,鹊虹一死,线索便也断了,幕后黑手是甭想找出来了。 宋同平阴沉着脸怒声吩咐道:“把这贱婢给我拖出去,扔到乱葬岗里喂狼!” 乐菱微张了嘴,有心想求情,但看到那滩黑血,又决绝的偏过头去,倘若今日没有发觉鹊虹的祸心,说不定哪日躺在地上的就是永儿,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下毒之事算是有了个交待,老夫人身子不好,便要回翠竹园歇息,苏沄蓦微眯了眼,看墨香扶她起身,忽而淡声问道:“老夫人,您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月影阁?” 老夫人被问得一怔,眼神不自觉的落在杨佩容身上,等反应过来苏沄蓦话里的意思,收回眼神冷淡道:“苏夫人,老身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但宋府家事,你还是莫要插手。” 苏沄蓦微微一笑,“宋府的家事,小妇人自然管不着,也不愿管,只盼老夫人能肃正家风,别让您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孙女又遭了歹人毒手。” “你放心,他们都是老身的心肝宝贝,不会让旁人动他们一根毫毛。” 宋老夫人站正了身子,苍老的容颜里隐着凌厉,看了眼杨佩容才往外走去,“以后永儿与铃铛姐妹便住在翠竹园,我倒要看看,谁的手那么长,敢害我宋家子孙。” 不容置喙的话语飘荡在房里,墨香已经扶着老夫人出了月影阁,杨佩容冷笑一声,也跟了出去,宋同平正要走,乐菱肿着眼睛拉住他:“老爷,真要把永儿他们都接走吗?” “菱儿,母亲素来说一不二,她又年纪大了,你暂且顺着她吧。”宋同平摇摇头,掰开她的手,“我去翠竹园看看母亲,今夜就不过来了,你明早就把孩子送到母亲那里去吧。” 宋同平说完也就走了,此事再明白不过,定是杨佩容又在暗里使了小绊子想陷害苏夫人,哪料苏夫人不是盏省油的灯,若不是母亲将事压下去,她杨佩容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 从前她拿捏像个软柿子的菱儿,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图个清静,现在菱儿身边出了个厉害的苏夫人,若是再由着杨佩容胡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眼看人来了又走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孩子也要被养到翠竹园,乐菱那双肿得像核桃似的眼里又流出了泪,“苏姐姐,永儿和铃铛就是妹妹的命,母亲怎么能狠心从我身边抢走他们……” 第五百六十五章:夜探书房 今日乐菱的眼泪就没停过,哭得如今两只眼睛都肿得快睁不开了。 苏沄蓦心疼的替她擦了泪,“菱妹,你性子太软,不适宜庇佑孩子们成长,由老夫人养着,你再随时去看看,反而更好。” 宋天永从慕云深怀里跳下来,奔到乐菱怀里,也抬手给她擦着眼泪,“娘亲,永儿白日里去学堂,晚间回来时,您就去翠竹园,一样能陪着孩儿长大。” 乐菱闻言,眼泪越发汹涌而出,只怪自己性子太柔软,护不住孩子,都是命啊。 被这么一闹,晚膳也凉了,等再吃上热饭热菜,又说了会话,洗洗弄弄,月已中天。 慕云深被带去男厢房,苏沄蓦则留在了月影阁里,画越侍候她洗漱完,看她又从行装里翻出身黑衣往身上套,不禁警惕的看了眼房外,才又担忧道:“夫人,您还要外出?” “今儿这么一折腾,咱们肯定不能在宋府多住,我得去趁现在他们还没什么防备时,探探宋同平的书房,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边说着已经边将那身夜行衣穿好,画越见阻拦不了她,也连忙开始翻衣服,“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奴婢得跟着您,凡事好有个照应。” “两个人才危险,假若菱妹找我,你还能应对下,若是都不在房里,怎么也说不过去。” 苏沄蓦制止住她的动作,闪身出了房门,“万一有人找我,便说我去找夫君了。” 小心叮嘱了句,苏沄蓦便奔进了夜色里,画越半扬着手,眼有懊恼,娘娘素来喜欢什么地方危险便往什么地方去,她得赶紧通知王爷,免得娘娘出事。 夜色已深,整座宋府已经熄了大半烛火,只有几处主屋尚还亮着点点烛光。 苏沄蓦跃上屋顶,打量了下方向,便从瓦片上轻巧而过,奔向西南方的书房。 早前送冰蓝纱进宋府时,暗卫便顺口打听到了书房的位置,只缺实地验证而已。 提气轻身,宛若月下惊鸿般飞奔至书房顶上,侧耳凝神细听,院里并无动静,这才轻巧的飘下屋顶,落在廊下。 利落的闪到廊柱后面,眼见书房的门半掩着,屋里并无呼吸声,苏沄蓦这才闪身进去,顺手掩上了门,奔到书桌前,仔细翻找起来。 也许是宋府常年太平,宋同平的警戒心便没那么强,书案上堆的多是重要文书,但与案情无任何关系,苏沄蓦翻了几下便没了兴趣,眼神落在了书案后靠墙的那排摆件架上。 架子上摆着些古玩之类的东西,依照云深灌输的机关概念,架子上是最容易设置机关开关的地方,苏沄蓦挨个轻移了下,果然在第三层架子上,那尊琉璃马摆件,不能移动,却可以扭动。 轻轻扭动几下,就扣书房里响起轻微的轧轧声,架子旁边的墙面露出个四方小洞,苏沄蓦急忙过去,就见方洞里放着本册子,随手翻了下,是本银钱往来账册。 来不及细看,急忙将册子揣进怀里,才刚扭动琉璃马将墙面恢复原状,正想动脚返回月影阁,就听院里响起了宋同平的说话声。 声音很快就到了房门口,苏沄蓦急出了汗,赶紧闪到书架后面才堪堪藏住身形,就听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宋同平与人进来了。 这下算是被堵了个正着,苏沄蓦窝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眼有苦笑,头回做贼便被人堵了,她也总算是明白了那些闯宁王府书房的小贼的忐忑心情。 现在只盼与宋同平进来的人不懂武功,否则自己难以脱身。 宋同平不知房里藏了人,引着那半边银色面具覆脸的人走到书案前,心有不悦道:“尊使,我已经再三说过,霍方秀及他身边的人必须尽快除掉,你们的人怎么还迟迟不动手?” “宋大人,霍方秀暂时还不能动他,主子有言,要留着他钓大鱼。” 面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说话速度不急不徐,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宋同平滞了下,不甘道:“滇南但凡能叫得上名号的人,不是归顺,便是已经被暗中灭了口,哪还有什么大鱼可钓?” 面具人冷笑一声,“咱们在滇南犯下这么大的事,京中肯定有所察觉,不给那些来查案的人搞个杀鸡儆猴,他们以后怎么会乖乖听话?” 宋同平听得越发糊涂:“可是我并没有收到京中的任何消息,怎么会有人来?” “你还不知道吧,柳思南的女儿柳青青逃到京城,进了相府,宁王夫妇迟早会知道滇南的事情,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在路上了。” 面具人声音里隐着冷意,阴笑道:“柳思南是宁王的恩师,你说他会不会来滇南?还有,主子要的是宁王夫妇的命,这霍方秀就是个鱼饵,你不得胡来。” 个中缘由,宋同平一听便知,脸色顿时豁然开朗起来,惊叹道:“这么说来,灭柳文两氏,放过柳青青,是主子当初就布下的局?” “那当然。”面具人沙哑的声音里含了丝得意,书架后的苏沄蓦听得心惊不已,没想到整件事就是个圈套,心情霎时激愤起来,竟忘了屏住呼吸。 “谁!”呼吸清浅,落在面具人的耳中却犹如炸雷,顿时就站起了身子,急奔向书架,苏沄蓦眼看隐藏不住,只得咬牙往后窗跑。 说时迟那时快,面具人的武功与朔风他们不相上下,全力追拿之下,苏沄蓦哪抵得上他的速度,眼看后窗已经近在眼前,而背后也响起了凌厉的破空声。 后背单薄的衣服抵挡不住劲风,皮肉泛起刺痛,耳听得脚步声已至身后,苏沄蓦咬了牙,正欲拔剑拼命,眼前却蓦然一闪,有人影擦身而过,瞬间身子又被人挟起,轻巧的跃出了窗外,眨眼间就消失在夜幕里。 熟悉的清冷寒香充盈鼻端,苏沄蓦一颗心才咽回了肚里,慕云深一路带着她急奔回月影阁,画越已经焦急的等在房门口,“怎么样,没事吧?” 第五百六十六章:搜房 “我若去晚一步,她今儿就性命难保。”慕云深想到刚才那一幕,脸色就阴森的可怕,若不是暗卫在千钧一发之际拼命挡住了那面具人,蓦儿当场就得殒命于此。 松开揽在臂里的她,转身大踏步离开,“画越你好生照顾她,不听话就点了她的穴!” 慕云深气得急步离开,他怕自己再待在这里,会忍不住要狠狠掐醒她。 “完了,娘娘,这次王爷是真生气了……”画越看着慕云深满脸恼怒的出门,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苏沄蓦看她瞬间就怂的模样,暗叹了口气,却还是追了上去。 堪堪在小院门口拦住他,将怀里的账册递过去:“我从书房暗洞里拿出来的,你马上让人送出宋府,宋同平应该很快就要来搜查了,我得抓紧去做准备。” 慕云深心下虽然恼怒她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但看东西递过来,却还是虎着脸伸手接了过去,顺手翻了几页,顿时就变了脸色,满脸的恼怒变成焦急,“你快回去,我马上让人送到绸缎庄,再过来接应你。” 苏沄蓦点头,两人便匆忙分开,各自隐进了夜色里。 能跟在苏沄蓦和慕云深身边的暗卫皆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纵然如此,也不过是挡了面具人二十来招,便被掌风劈正胸膛,清晰的听见胸骨碎裂的声音,暗卫吐了口血,眼看已无生路,便咬破了藏在牙里的毒药,瞬间毒发身亡。 “该死!”面具人出手迟了一步,手将将掐在暗卫的脖子间,就见他嘴角流出了黑血,只得愤怒的松开了手,一脚将尸体踢在了角落里。 宋同平看打斗停下来,这才敢上前,阴着脸问道:“可否确定是什么人?” “不清楚。”面具人摇头,他又不是武功全书,怎么能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想到两次都是差那么丁点儿逮住人,面具人狠狠踢了脚书架,恼声道:“也不知那人何时隐藏进来的,你快看看书房里有没有少什么重要东西。” 宋同平这才忆起正事,说着就去扭那尊琉璃马,“就那本往来账册,我藏在了暗……” 眼神落在空荡荡的暗洞里,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宋同平瞬间愤怒异常,转身冲出了房,“小贼将那本银钱贿赂账册给拿走了,马上去追!” 那本账册里记载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落在小贼手里,就是堆废纸,若是落在有心人手里,他宋同平就是长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面具人听闻账册不见,也急了起来,“人已经被救走,你往哪里追?” “我瞧着那背影很熟悉,今日府里进了几个陌生人,说不得就是她做的!” 背影窈窕似女子,多半就是乐菱新认的那个姐姐,那什么绸缎庄的苏夫人。 而且宋府素来平静,可自打她才进府后就事情不断,现在东西少了,说不得要上月影阁搜搜,倘若人不在,自己便抄了她的绸缎庄! 面具人隐在暗处,跟着宋同平往月影阁而去,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奔到月影阁院门口,守夜的婆子看见宋同平领了人过来,顿时就吓得直哆嗦,不敢乱动半分。 有机灵的已经悄悄跑去通知乐菱,宋同平也只知没看见,问清了苏沄蓦就住在永儿的书香院里,顿时就带着人直奔过去。 乐菱舍不得孩子,今夜便陪在孩子身边,也宿在书香院,得了婆子的消息,匆匆起身奔出房外,就见宋同平举着火把领了大群人过来,顿时惊慌道:“老爷,发生了何事?” “府里进了贼,偷走我书房里的重要文书,我得在各房都搜搜。”宋同平半真半假的说了句,所谓各房,也就是指的这些外人居住的院落。 乐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张着嘴比划了两下,勉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敢置信的看他:“你是说,你怀疑苏姐姐进书房偷走了你的东西?” “府里除了他们没外人,搜上一搜便知。”宋同平耐着性子说了句,看她隐隐有拦住自己去路的意思,不悦的皱了眉:“菱儿你让开,不得是非不分。” “可苏姐姐她怎么可能是……”乐菱实在是难以相信他的说辞,倒不如说他就是纯粹想找苏姐姐的茬,她还能信服些。 “你们去搜。”眼看劝不动她,宋同平对身后的下人吩咐了句,自己拉着乐菱站在了一旁,下人们奔到廊下,正要砸门,门却从里边打开了,随即苏沄蓦浅浅淡淡不带烟火气的声音便传到了院里,“既然宋大人想搜房,搜便是了,毕竟这里是宋府的地盘。” “苏姐姐,对不住了。”乐菱惭愧的说了句,她拦不下老爷,只能让姐姐受些委屈了。 “无妨,宋大人明人不做暗事,总比某些人揣着怀疑在暗地里下刀子强。” 苏沄蓦淡声安慰了句,就在中衣外面随意搭了件外袍,便走出房里,站到了院里,看起来也是受了惊扰而匆忙起身。 宋同平微点了头,“既然苏夫人明事理,那便少了许多废话,都给我进房去搜!” 一声令下,下人们便毫不犹豫的冲进了房里,点起烛火,站在院里就能看见烛火将不少身影映照在窗纸上,正在四处翻箱倒柜。 画越从旁边的偏房披头散发的冲出来,看见苏沄蓦披着单衣站在那里,周围站了一圈人,顿时惊疑道:“夫人,发生了何事?” “我也不知,宋大人说要搜房,我便让他搜了。”苏沄蓦那张清秀的脸蛋上也是不解,随即又无所谓的耸耸肩,用众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道:“反正是他们自己家的房子,他们喜欢半夜搜房,咱们只能客随主便,由着他们去了。” “哦,想不到声名在外的宋大人竟然也有这么奇怪的癖好啊?”画越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还悄悄的瞄了眼宋同平,表示自己知道了,定当全力配合。 宋同平听着两人在那里窃窃私语,脸色越发难看,清咳了声,才冷冷看向苏沄蓦,“苏夫人,晚膳后你都干了些什么?可有出房间?” 第五百六十七章:从容应对 面对宋同平的怀疑,苏沄蓦微眨了眼,淡声轻笑道;“自然是回书香院,然后又陪着菱妹与永儿说了会儿话才回房,之后便洗漱歇息了,难道有问题?” 乐菱站出来低声道:“老爷,因着明日要将永儿送去翠竹园,我便拉着苏姐姐到永儿房里说了许久的话,约摸着亥时过半才散,妾身和书香院里的下人都可以做证。” 亥时过半并不能证明什么,那时候时间还早,宋同平又皱了眉,想了想才问道:“在那之后,你可有听到书香院里有别样的动静?” “没有。”乐菱摇了摇头,如实说道:“我心里想着白日的事情便睡不着,一直到您进书香院,并没有听到什么别样的动静。” 苏沄蓦住的厢房这边和宋天永的小院就隔了个月洞,两边相通,若是有什么稍大的动静,乐菱那边肯定听得见,见她肯定的说没有,而苏沄蓦和贴身丫鬟又是副毫不知情,老神在在的模样,宋同平不由得有些狐疑起来,难道自己猜错了人? 心下有些犹豫不定,也许人家真的只是绸缎庄的东家? 只是现在想要另外再追人也追不上了,宋同平阴着脸不再吭声,而进房的下人手脚也极快,不多时便纷纷出来禀报,房里没有账册一类的东西。 这下宋同平是彻底面沉似水,追问道:“所有地方都仔细搜过了?” 管家点头,“都搜过了,就连地板都仔细查看过了,没有翻新的迹象。” “派人看着这里,再去东边厢房给我仔细搜一遍。”宋同平转身就要走,乐菱急得拽住他的衣袖,“老爷,既然苏姐姐已经排除了嫌疑,您为什么还要看住她?” “菱儿,这件事你最好别插手。”宋同平冷冷甩开她,“等我搜过东边厢房,确认他们绸缎庄的人没有问题,我自然会把人撤走。” 说罢也不再多言,留下几个精壮的小厮守在院里,自己便带着人去了东边厢房,慕云深他们所住的地方,隐在暗处的慕云深见状,也急急赶了回去。 苏沄蓦担心慕云深他们的情况,试着要出去,那几个小厮却是一言不发的就堵住了院门,苏沄蓦只得无奈的退后几步,转而看向乐菱,“菱妹,你能派人去打探下情况吗?” 月影阁是乐菱的地盘,不多时便有机灵的婆子在书香院外招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情况,而后便小跑着隐进了夜色里,赶着去打探情况。 苏沄蓦在院里等情况,乐菱有心事也睡不着,两人便坐在院里,一言不民的静静望天。 一直等到天快黎明时,那婆子才从外面回来,气喘吁吁的道:“出了点小意外,不过已经查清绸缎庄的人都是无辜的,老爷已经吩咐下去,将书香院里的人给撤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乐菱闻声松了口气,苏沄蓦微皱了眉,“是什么小意外?” 婆子也是个好说的嘴,闻声便细细解说道:“说是您的夫君比较不配合,惹怒了老爷,然后又从房里搜了本账册出来,便扯了半天皮。” “账册?”乐菱才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貌似老爷就是在找这个东西? 婆子肯定的点头:“对,是本丝羽坊经营往来的账册,并不是老爷要找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乐菱重重的靠回椅背上,抚着心口无奈道:“婆婆,你下回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我这颗心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嘿嘿,这不是和她们成天介的说大话说习惯了嘛,一时没改过来。”婆子也觉自己闹了笑话,讪笑着连忙告退走了。 乐菱看看暗黑的天色,马上就该是黎明了,轻言宽慰道:“苏姐姐,你也一夜未睡了,现在姐夫平安,你不妨回去补个觉?” “也好,这上了年纪,精神头便差了许多。”苏沄蓦晃晃头,清秀的眉眼里是掩不住的疲惫,“你也回去睡吧,明日早间我陪你送永儿去翠竹园。” “好。”乐菱点头,看着苏沄蓦脚步虚浮的回房,心里满是歉意,苏姐姐进府便帮自己扫清了许多隐患,可自己也没能护她个周全,连睡个安稳觉都是奢望。 苏姐姐真心实意的替自己着想,不惜得罪人,这份情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还她? 折腾了一宿,勉强才入睡,可天色微亮时便又听见院里有嘈杂声,似在搬东西。 苏沄蓦使劲晃了晃头,感觉清醒了些,这才听清是乐菱在外面指挥着人轻手轻脚的将宋天永的东西往翠竹园搬,只可惜自己素来睡眠浅,纵然放轻了声音也足以被吵醒。 想着账册的事情,苏沄蓦也无心睡眠,起床简单梳洗了下,步出房来,就见乐菱张罗着让下人们搬东西,乐菱看见她,顿时歉意道:“苏姐姐,吵着你了吧?” “无妨,反正我也睡不着。”苏沄蓦摇摇头,看小丫头将永儿牵了出来,上前将他抱到怀里,微笑道:“永儿昨夜睡得可好?” “嗯,永儿还梦见和姨娘您一起打坏人了。”宋天永看见她,兴奋的点着小脑袋,乐菱看的失笑,“这孩子,现在倒是更黏苏姐姐你了。” “姨娘好厉害,孩儿喜欢和姨娘一起玩。”苍白的脸颊上闪着童稚笑意,乐菱听得黯然神伤,也怪自己,凡事就想着太平,结果害得孩子跟着自己受苦。 “菱妹,那些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过好未来的生活才是上策。”苏沄蓦笑着宽慰了句,抱着宋天永往外面去,“走,咱们去月影阁,给老夫人请安。” 乐菱想想,也只能如此,摇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大步跟了上去。 宋老夫人上了年纪,睡眠更少,天刚蒙蒙亮时便已经起身,在院子里溜达。 等苏沄蓦她们到翠竹园时,墨香正搀着老夫人,一边在院子里走动,嘴里还念念有词, 宋天永从苏沄蓦怀里滑下来,好奇的奔到老夫人腿边,“祖母,你们在干什么?” 第五百六十八章:拿人手短 老夫人微眯着眼,并未出声,墨香笑着回道:“公子,老夫人在静修,我在数着步数。” 这么一说,宋天永越发好奇了,哪有走路还数着步子的?“那今早都走了多少步?” “已有四千八百步,大夫交待,每日早间走上五千步,可强身健体。”这些都是大夫交待的东西,她可是一一记在了心里,每日督促老夫人勤加锻炼,增强体质。 “已经有很远的路程了。”苏沄蓦计算了下距离,对于老年人来说,适量的运动有益身体健康,但过量反而会损害身体,“三千步为宜,五千步过多,毕竟白日里还要走动。” 宋老夫人停了脚步,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无奈,“苏夫人,你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天天早上这雷打不动的五千步,我这身子骨都吃不消。” 苏沄蓦上前将她扶到翠竹边坐下,解释道:“人的关节也是有寿命年限的,您年纪已大,这骨头本就已经磨损,过量运动反而会损伤您的身体。” “丫头,你听见没有?”宋老夫人闻声首先就看向了墨香,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道:“苏夫人都撂话在这里了,你以后可不准每天再盯着我走五千步。” “好好好,奴婢就数三千步的,您老可别耍赖啊?”墨香哭笑不得的摇头,老夫人年纪大了,越发像个老小孩子,有时候干点什么还得哄着她才行。 “我老太婆何时在你面前耍过赖?”老夫人佯怒的瞪了她几眼,伸手将宋天永搂在了怀里,笑眯眯的道:“我的大孙儿才正值耍赖的年纪,你说是不是?” “祖母,孙儿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会耍赖。”宋天永傲娇的昂起头,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宋家的男儿,个个都顶天立地!” 宋同平照例每日清晨请安,没到院门口就听院里传来阵阵笑声,嘴角也不禁跟着露了笑意,几步进院,笑问道:“母亲,您今日精神头颇好,何事这么高兴?” “咱们的永儿长大了,说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宋老夫人咧着嘴直笑,杨佩容无所出,乐菱生下三个孩子后也没了动静,幸好如今永儿乖巧懂事,宋氏也算是后继有人,她百年之后,也有脸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了。 “是嘛?”宋同平看看母亲怀里的儿子,眉眼与自己颇为相似,就是苍白瘦弱了些,看来还得好生给他补补,才能长成个壮小伙。 宋老夫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见苏沄蓦低垂着眉眼站在旁边,便轻声唤她:“苏夫人?” 一声轻唤,苏沄蓦并没有动静,再唤两声,还是垂着头站在那里,墨香有些着急,上前就轻推了下她,哪料苏沄蓦被她推得往旁边倒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墨香吓了一跳,她还没使力呢,这苏夫人怎么就倒下去了? “苏姐姐!”乐菱就站在她身边,见状连忙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而苏沄蓦也被过大的动静给惊醒,眼神迷茫的看了下众人,狐疑道:“发生了什么事?” 宋老夫人看她睡意朦胧的模样,端着微笑问道:“苏夫人昨夜没睡好?” “这……”苏沄蓦顿了下,眼神看向宋同平,不知该如何回答,宋同平见母亲的眼神也跟了过来,便将昨夜的事情说了遍,才又说道:“儿子也是不得已,才扰了苏夫人清睡。” “苏夫人不仅救了我,还救了你儿子一命,你做什么还要怀疑她?” 宋老夫人不听还好,一听就气得直顿脚,只恨拐杖没在手上,不能打他几下,以泄心头怒火,冲着宋同平恼怒道:“你,你马上给苏夫人赔罪!” “别,老夫人,宋大人搜房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谁,也都会首先怀疑外人。” 苏沄蓦连忙摆手止住了宋老夫人的话头,虽然老夫人也就是那么一说,自己也不会傻到真以为让宋同平道个歉就天下太平了,且老夫人要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的态度而已。 自己真要受了宋同平的赔罪礼,回头宋府上下还指不定得怎么编排自己。 宋老夫人看她通情达理,脸上也就露了点笑意,“是平儿他办事欠考虑了,惊扰了你,墨香,去将那只纹凤玉镯拿来,送给苏夫人当见面礼。” 墨香顿了下,似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进了房,不多时便拿了只墨绿手镯出来,只见手镯上有天然的凤纹缠绕,整体显得极为大气古朴。 墨香将手镯塞到了苏沄蓦手里,“这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之物,苏夫人好生收着。”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苏沄蓦连忙推辞,宋老夫人却微笑道:“这手镯一直放在妆奁里,也算是与你有缘,你既不受平儿的赔礼,那便收了手镯,我也心安。” “如此,那便谢过老夫人厚爱了。”她都这么说了,苏沄蓦也不好再推辞,转身将玉镯递给画越,叮嘱道:“好生收着,可千万别损坏了。” 画越点头,仔细的贴身藏好,老夫人看她通透,也就笑道:“不知苏夫人你可有替永儿把过脉?他身上的那些病根,能清除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老夫人送手镯也是这个意思,苏沄蓦知她意图,也没在意,反正左右是要给永儿好生瞧病的,微笑道:“老夫人请放心,我今日离开前会写好药方交给菱妹,以后只要照着方子坚持服药,便会无碍。” 这般安排是最好的,宋老夫人也就点了头,乐菱一听急了,“苏姐姐,不是说好要在月影阁多住几日吗,怎生这么快就要走了?” “绸缎庄有信递过来,让我和夫君回去处理点事情,那些裁缝师傅和绣娘会留在府里,等确认好尺寸和款式图案之后,才会回绸缎庄。” 眼眶里闪着泪花,乐菱拽住她的衣袖,“他们留不留我不管,我只要姐姐你多陪陪我。” 宋同平脸色有些阴郁,帮腔道:“绸缎庄送信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第五百六十九章:账号 苏沄蓦拿了账册,自是不想再在宋府多留,得赶回去研究账册才行。 可宋同平丢了东西,总觉得她的嫌疑最大,又怎肯轻易放她离开? 脸色阴郁,沉沉道:“今早并未见有外人来过府里,苏夫人既然与菱儿姐妹情深,怎么不多留几日,反倒找托词,要故意离开?” 乐菱本只是想让苏沄蓦留在月影阁里多陪自己几日,可这会儿听着宋同平话里有话,想到昨夜兵荒马乱的情景,又不禁忙摆了手,“老爷,既然苏姐姐有事,那菱儿改日再去绸缎庄看她就是,不必留在月影阁里陪我,耽误了她的正事。” “你!”宋同平被她拎不清的乱帮忙给气得脑袋泛疼,苏沄蓦笑笑,上前抱了下乐菱,“姐妹情谊勿需多言,菱妹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传信至绸缎庄即可。” “菱儿知道姐姐的心意,姐姐回去吧,菱儿没事的。”乐菱含泪冲她微笑,珠圆玉润的脸蛋上满是纯真,看得苏沄蓦不禁微叹了口气,松开手转身离去,“保重。” 回月影阁时便让画越去叫云深来接自己,又根据宋天永的身体状况写了针对性的药方放在书香院里,等搁下笔时,慕云深也已经过来,简单的收拾了下,便回了绸缎庄。 卫杰和朔风在后院里正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看见几人回来,顿时站起身来,恭声道:“主子,夫人。” 慕云深点了下头,“你们可有看过那本账册?” “已经翻过了,是本银钱往来账。”卫杰从怀里拿出账册,递给慕云深,“只是上面只写着人名和钱数,想要以此指控宋同平的话,力度会稍显不够。” 慕云深翻开账册,昨夜随意翻了下,知道是这么个东西,但并没有时间来得及细想,这会儿再仔细看,也不禁拧了眉头,确实如卫杰所说,佐证可以,实证力度并不大。 顺手将账册递给了苏沄蓦,沉声说道:“如此说来,咱们还得要找到关键证据才行,这本账册,只能用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坐实他的罪名。” 苏沄蓦接过来,随手翻了几页,果见情况如他们所说,也就赞同的点了点头。 再细看人名后面跟着的银钱数目,最少的也超过了万两,不禁摇头叹道:“宋同平用于贿赂的银钱,也不知沾了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 慕云深看看她手里不算薄的账册,这些薄薄的纸张上,记载的银两加起来超千万了。 想到蓦儿说的书房里宋同平与面具人的谈话,面有冷怒道:“他灭了滇南那些有名望的家族,所搜刮来的银钱足够他将京里所有的官员都给贿赂一遍。” 确实如此,那些名门望族的家产全部被他中饱私囊,也不知藏在了何处。 苏沄蓦翻着账册,忽然在最末尾的几页看到了个熟悉的名字,顿时就沉了脸,将账册甩到慕云深面前,怒声道:“苏枫聂那个畜牲,果然与滇南的事有关系。” 慕云深拿过账册,就见上面写着行字:苏枫聂,丁酉年冬,五万两。 难怪青姐儿会找上相府,虽说这里面有人在推波助澜,可若苏枫聂是无缝的蛋,又怎么能让人叮得上? 苏沄蓦气怒道:“亏我还劝青姐儿留在相府,早知道就应该让青姐儿杀了他!” 她这一生气,慕云深反而冷静下来,仔细翻了遍账册,才劝慰道:“那些与宋同平来往密切的,不是银钱数额大,便是经常有送贿赂,而苏枫聂除了这笔五万两的账,之后就没了来往,且丁酉年离现在也有三年左右,说明他们之后并没有联系。” “就算是这样,就能证明他是个好人,没有与宋同平同流合污吗?” 想到从前苏枫聂祸害人家姑娘,最后落得被革职的下场,苏沄蓦就恼得火往头上冒,“他就是个坏胚子,从里到外的坏!尤其现在还祸害了青姐儿!” “蓦儿,你冷静些,苏枫聂与青姐儿的事情,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慕云深拥住她,柔声说道:“尤其现在青姐儿还怀了苏家的孩子,就算苏枫聂是个人渣,可为了青姐儿的下半辈子着想,咱们也得问清楚宋同平与苏枫聂之间的联系。” 苏沄蓦窝在他怀里,闷闷道:“我只是想到青姐儿好端端的姑娘,被苏枫聂这种无情无义的人给糟蹋了,就觉得心里憋屈的慌。” “黑榜故意留下青姐儿前往京城,又将苏枫聂牵扯其中,目的就是要逼出咱们俩。” 整件事情就是个巨大的阴谋,慕云深微沉了眸子,“以他们的谈话来看,苏枫聂只不过是个垫脚石罢了,他若是能真心对青姐儿好,青姐儿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 这话听得让人心中更加烦闷,却又无可奈何,青姐儿为了血海深仇孤身入相府在先,是解不开的因,后又为了报仇而委身于苏枫聂,再怀上孩子,由因得果,让人困于局中,不得脱身。 一切皆如黑榜计算,将所有人都困在局里,看着他们挣扎,他在局外冷笑。 现下拿到账册,却不能以此定宋同平的罪,着实让人憋屈。 账册起不到大作用,慕云深只得将暗卫都散出去,另寻证据,去宋府的裁缝师傅和绣娘住了两日也回来了,所幸都是老师傅,也不用他们俩操心,自会把寿诞衣物准备妥帖。 可宋同平名声在外,暗卫们白天四处暗访,走遍了城里的大小茶楼酒肆,那些来往过客无一不在夸颂宋同平,就连说书人嘴里也是在弘扬他的政绩。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已经入夏,天气也炎热起来,两人嘴上不说,心里都已经开始着急,京都局势不明,哪有时间在这里虚耗? 可就算着急上火的,宋同平却是毫无破绽,乐菱倒是时不时的派人送些点心过来,或是来绸缎庄里说说话,问她府里的情况,也只是笑着说一切都好。 时间就这么慢慢往前滑,眼看距离老夫人的寿诞也只有月余,他们进滇南就已有两个多月,除了那本账册还是一无所获,众人都开始心急如焚起来。 而就在此时,府衙里传出消息,霍方秀一案明日开堂终审定刑。 第五百七十章:对簿公堂 霍方秀从紫木城被捕,在苏沄蓦他们来之前便审过一次,霍方秀拒不认罪,便不了了之,宋同平得了面具人的指使,一直压着此案,迟迟未审。 直到紫木城那边已经闹起来,眼看压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开堂定刑。 本想着用霍方秀的案子引出慕云深,京城那边也传信说宁王夫妇已经悄悄出城,但从春等到夏,直至今日也没见他们露头,只得率先出手,逼出他们。 霍方秀在紫木城的名望不输宋同平,消息传出去,紫木城能赶过来的百姓全都赶过来听审,府官郑长玉上堂就见衙门口站着黑压压的百姓,不由得就皱了眉头。 虽说此事已经弄得证据齐全,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今大家睁大了眼望着审判,要是稍有疏忽,就会被人钻了空子,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左右衙役皆已就位,郑长玉看了看肃静下来的百姓,丢了令牌沉声道:“带人犯!” 一声令下,衙役们便将命令传了下去,不多时就见狱卒押着精神还算不错的霍方秀进堂,门口的百姓见到他,许多都哭喊起来:“霍大人!” “肃静!”师爷恼得厉喝了声,衙役们顿着手里的水火榻,怒目圆睁,“威…武…” 水火棍顿得极有节奏,如鼓点雷鸣在人心头,霍方秀带着手镣朝着百姓摆摆手,微眯着眼,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棍模样,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不必着急。 郑长玉见堂内安静下来,方才厉声道:“霍方秀,你贪赃枉法,收受巨额贿赂,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你可认罪?” “郑大人,霍某不认。”霍方秀噙着丝微笑,细长的眼角微微上挑,摇头朗声道:“宋大人无故下令将我抓来蓝月城,一关便是数月,我要上诉,请讼师来替我辩护。” “你身犯数罪,还敢请民间讼师?”郑长玉板着脸,神色威严道:“如今证据皆在,你若从实招来,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则说不得也要让你尝尝律法无情的滋味!” “郑大人,霍某一再申明从没有收受过贿赂,你那人证物证是从何而来的?”霍方秀也沉了脸,愠怒道:“霍某反倒觉得你们诬陷朝廷命官,我要进京见圣上!” “你区区罪犯之身,还敢惊扰圣驾?”郑长玉看霍方秀死活不肯松口,面色已经极怒,顺手又丢了命牌至堂下,怒道:“杖责三十!” 场外的百姓一听,顿时闹了起来:“郑大人,我们要看证据!你不能乱打霍大人!” “狗官,你倒是把证据拿出来啊!”不知道是谁吼了嗓子,随即便有烂菜叶臭鸡蛋飞进了堂里,怒骂声此起彼伏:“狗官,你去死吧!” “你们才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巨贪!我们大家伙进京告御状,把你这个狗贪拉下马来!” “反了你们了!”郑玉长躲避不及,被片烂白菜叶正中面门,恼得一把抓下菜叶扔到地上,阴沉着脸极怒道:“谁要是再敢在公堂闹事,就与霍方秀一同论罪!” “各位乡亲,公道自在人心,你们别擅闹公堂犯下大错,不值当。” 霍方秀回头劝了几句,百姓才渐渐安静下来,可眼看着衙役要将他按在地上打板子,瞬间又群情激愤起来,眼看着衙役就要拦不住人,人群里传出声清朗的少年声音:“各位父老乡亲,小生乃是霍大人的讼师,麻烦你们让让,让小生上前说话。” 百姓闻声急忙让开了道,郑长玉凝神细听,见是位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哥,不由得就沉了脸,“霍方秀已经定罪,不需要讼师,你且速速离开,不得擅闯公堂!” “哦,小生怎么不知道霍大人已经认罪?”少年公子微微一笑,越发显得风流倜傥,场外有少女都不禁红了脸,只敢偷偷的拿眼瞧他。 “小生云蓦,乃是紫木城的秀才。”朝着郑长玉自报了家门,云蓦,也就是苏沄蓦假扮的少年公子,朝着霍方秀眨眨眼,微笑道:“霍大人,你认罪了吗?” 霍方秀打量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了然,哑然失笑道:“那不过是郑大人为了逼迫我认罪的说词而已,既然云公子你来了,那便替我好生问问,那些人证物证在哪里?” “郑大人,死刑犯都有开口申诉的机会,更何况霍大人还是一城之主,身份尊贵,无论是否真犯下大错,你总该把证据拿出来给我们大家伙瞧瞧吧?” 苏沄蓦可从来没当过讼师,倒是见过三堂会审,也就照葫芦画瓢的说着自己的要求。 郑长玉脸色阴沉的盯着她,并未开口,心里已经恼得咬牙切齿,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瞧着细皮嫩肉的少年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机灵样,只盼别瞧出什么破绽来。 苏沄蓦看他愣在那里,站在原地朗声道:“郑大人这是想让霍大人做个糊涂鬼?” 郑长玉恼得怒瞪她,这家伙当真是牙尖嘴利,明里暗里的说自己办案不公。 摆手忿忿道;“师爷,你去把从霍府搜出来的那本账册带过来。” 师爷不敢违命,很快就拿了本册子过来,放在郑长玉的桌上,苏沄蓦微眯了下眼,轻笑道:“郑大人,能否把账册给小生瞧瞧?” 师爷听得胡子一翘,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是证物,你若把它毁了怎么办?” “我若毁账册,那你们就直接定霍大人的罪,如何?”苏沄蓦笑笑,偏头指指场外的百姓,“还有这么多父老乡亲做证,谁毁账册谁有罪,这下可否能拿给我瞧瞧真假?” “这……”师爷有些犹豫,不禁看向了郑长玉,郑长玉心里清楚这些所谓证据的来路,又看这什么云蓦也不是好惹的主,便更不愿意将东西拿给他。 正在犹豫间,苏沄蓦那清朗中带着浓浓怀疑的声音又响在了公堂里:“莫非这账册有假,所以郑大人你才迟迟不敢拿给小生?” 第五百七十一章:背后一刀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外的百姓反应过来,压下去的情绪又暴发出来,愈演愈烈。 “云公子,他们就是狼狈为奸的狗官,账册肯定就是假的!” “对,我们要求京城派人来审此案!这些狗官只想害死霍大人,他们的话信不得!” 百姓们的吵闹声快将屋顶给掀翻了,郑长玉被闹得头疼欲裂,虎着脸朝师爷怒道:“拿给他瞧个真假,免得这群愚民还以为咱们都是在陷害霍方秀!” 师爷听得抹汗,他们可不就是在陷害霍方秀吗? 只是这话再借十个胆子给他,他也不敢说出口,麻溜的拿了账册甩给苏沄蓦,“喏,你仔细瞧,瞧个清楚明白,若是敢毁东西,马上就定霍方秀死罪!” “放心,小生还没愚笨到那种程度。”苏沄蓦扬手接住师爷甩过来的账册,凑到霍方秀面前,与他翻看了几页,大多记载着银钱往来,皱眉道:“霍大人,这是你的笔迹?” “霍某写字素来鬼画桃符,没几人能学得来,肯定是旁人所书。”霍方秀摇摇头,他的字迹天下找不出几人能模仿得来,宋同平要做伪证,只能干脆让旁人所书。 苏沄蓦点头,随即扬声道:“郑大人,既然不是霍大人亲笔所写,那这本账册又是谁所书?又怎么能证明与霍大人有关,而不是旁人借着霍大人的名义收受贿赂?” “云讼师果然心思巧妙,句句问到点子上。”郑长玉阴着脸夸了句,“单有物证的确证明不了什么,师爷,去将人证传上来,好叫这位云讼师死心。” 师爷朝身旁候着的差役说了声,差役赶忙去请人证了,苏沄蓦借着机会仔细翻了下账册,越看,嘴边的冷笑就越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郑长玉和师爷被他笑得心里不安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可是宋大人亲自指点过的受贿账册,难道他还能从中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苏沄蓦也不解释,就那么边冷笑着边翻账册,让堂上的两人心里都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也明白碰上了硬茬子,一个弄不好,今日霍方秀的案子,就别想结案。 时间照着它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走着,郑长玉却觉得过的异常缓慢,好不容易看见差役带着人证在公堂门口露头,脸上这才露了点笑意,“云讼师,那便是人证。” 苏沄蓦和霍方秀同时偏过头去,望向门口,霍方秀看见来人,一直平静淡然的脸色终于崩了丝裂缝,张了张嘴,才勉强苦涩道:“浩儿,怎么是你?” 陈浩躲开他的眼神,垂着头痛苦道:“义父,浩儿自从听从您的吩咐收受那些不义之财后,内心便一直难安,直至郑大人的人过来,浩儿才敢将心里话都说出来。 苏沄蓦看两人父子相称,似乎还关系匪浅,眨眼疑惑道:“这人是谁?” 师爷得意的捋着胡须,“这位人证是霍方秀的义子,也是他的心腹,任霍府管事。” 苏沄蓦闻声看向霍方秀,霍方秀点了头,眼中有着抑止不住的难过,“陈浩十二岁那年痛失亲族,我便领了他回府,二十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形同父子。” 也就是说霍方秀年轻时心有不忍,收留了身为孤儿的陈浩,将他抚养成人,而现在最关键时刻,那个最信任的人却在背后狠狠捅了自己一刀。 只听着便知道又是个悲剧,苏沄蓦安慰的拍拍他的肩,无论谁碰上这种事情,都会心如刀绞,可正事还得要办,看向陈浩,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霍大人指使你记的账册?” “不错。”陈浩抬头看了眼失神不语的霍方秀,眼里闪过痛楚,却还是咬牙回道:“早在十年前义父便开始收受贿赂,最开始金额尚小,后来数目越来越大,叫人看着就心惊。” 苏沄蓦点点头,十年前和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也不在这上面多纠缠,又问道:“这么说来,你从十年前便开始帮助霍大人记账,打理他所收受的金银贿赂,对吗?” “对。”陈浩肯定的点头,师爷看苏沄蓦问来问去,不禁皱眉道:“云讼师,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请你不要再妨碍公务,影响郑大人断案。” “师爷何必着急,日头尚早,小生总得把事情问清楚才好作判断。”苏沄蓦不动声色的回呛了他一句,转而又问道:“陈管事,以你的说法,应是对这本账册极为熟悉?” 账册是他亲自手写的,自然熟悉,陈浩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苏沄蓦轻笑了声,“既然如此,那我问问你,庚子年秋末,霍大人收了城里哪家大户的五万两银子?” 陈浩仔细回忆了下,账册里送一至十万两银子的人颇多,但却想不起究竟是谁? 苏沄蓦看他冥思苦想的模样,扬扬手里的账册,似笑非笑道:“小生提醒陈管事一句,那人乃是紫木城的经商高手,家财万贯,出手阔绰。” 末了又道:“陈管事若还想不起来是谁,那小生可就得怀疑账册的真实性了。” 陈浩眼有恼恨,紫木城是滇南大城,能拿出五万两来贿赂的人不在少数,他当时也就是拣着城里富贵人家写的,哪能把时间和人名记得那么清楚? 郑长生看他被噎住了,急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就出声道:“你再好好想想,城中经商的人虽多,但一口气能拿五万的人不多,想想究竟是谁?” “小生看陈管事只怕是临时抄来的账册,根本就记不住里面的内容。”苏沄蓦看了眼着急上火的郑长生,又问道:“同年三月,霍大人送了笔三万两的银子给谁?” 陈浩一听,顿时怒驳:“你在胡说八道,我在写账册时,从来就没写超过万两的银子!” “哦?”苏沄蓦微微一笑,看向霍方秀,“霍大人,既然是你亲自收的贿赂,那你告诉大家,那个富商是谁?那笔三万两的银子又送给谁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恼羞成怒 霍方秀无奈看她,这丫头咋就这么喜欢玩火?但戏台子已经搭起来了,他也只得奉陪到底,苦笑道:“送银子的是米粮商,收钱的滇南使宋同平。” “霍方秀,你少血口喷人!”愤怒的声音从公堂外传来,却是宋同平处理完手上的事情赶了过来,恰巧听到他的话,顿时急怒道:“本官何时收了你三万两的贿赂?” “喏,账本上都记载着呢。”苏沄蓦笑着扬扬手里的账册,宋同平恼得作势要夺过来看个明白,苏沄蓦却陡然缩回了手,冲着陈浩露齿笑道:“看来陈管事的记性不大好,这账册,只怕不是你写的吧?” “胡说,明明就是我的字迹!”陈浩没答上问题,恼得火冒三丈,回头就指着霍方秀怒道:“他根本不知道账册内容,那什么米粮商和三万两都是胡谄的!” “陈浩!”郑长玉闻声气得狠狠拍了惊堂木,眼里怒火飘摇,这个蠢货! 苏沄蓦又怎么会放过这等好机会,莞尔一笑,朝百姓们朗声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吗,陈管事居然说霍大人不知道账册的事情!” “哈哈,我看就是他假造了账册来诬陷霍大人!把这白眼狼抓起来狠狠的打!” “说的对,这陈浩才是真正收贿赂的人!郑大人你们眼睛瞎了,居然为虎作伥!” 怒骂声嘲笑声连成片,公堂上的郑长玉脸黑得像锅底,极其愤怒的瞪了眼陈浩,这家伙就是个十足十的蠢货,当初怎么会想起来让他来写账册! 宋同平在侧边坐了,面色也极其难看,本想来瞧瞧霍方秀被逼认罪的惨状,却差点儿连自己都搭进去,恼声道:“陈浩不过口误而已,霍方秀收受贿赂罪证确凿,当堂定刑!” “宋大人未免也太武断了吧?”苏沄蓦扬扬账册,面有薄怒道:“账册是假,人证也是假,请问哪个地方罪证确凿了?宋大人你清官的名声就是这么靠强硬手段得来的?” “小子,注意你的用辞!”郑长玉不好出声维护,师爷恼着脸怒斥了句,“在整个滇南,宋大人就是王法,宋大人说霍方秀有罪,那他便就是有罪!” 此话一出,郑长玉不禁痛苦的抚了额,谁能告诉他,师爷的头是不是被门板夹过了? “哟,这是滇南的土皇帝,还是咱们百姓的老天爷?”苏沄蓦笑眯眯的看向宋同平,“宋大人,您平时就是这么管教手底下的官员的?还是您自己也这么认为?” “师爷用词不妥,该罚。”宋同平脸色阴冷,如毒蛇般紧紧盯着苏沄蓦,“无论你怎么替霍方秀狡辩,今日必须定案判刑。” “账册一事,说明霍大人是被冤枉的,我们紫木城的百姓绝对不会同意定刑!” 苏沄蓦振臂高呼,场外那些紫木城的百姓也跟着喊起来:“我们不同意!不同意!” “官府断案,哪由得了你们同意与否?”眼看正路已经行不通,宋同平沉脸阴声道:“郑大人,将状纸写好,让霍方秀画押签字!” “宋同平,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画押的。”霍方秀削瘦的脸脸颊上浮起怒笑,“你想逼良为娼,我还就告诉你,门都没有!” 宋同平眼也未抬,冷淡道:“好言劝不听,那就给本官打,打到他肯招认为止。” “屈打成招?”苏沄蓦冷笑出声,拦在霍方秀身前,“宋大人的行为实在令滇南百姓寒心,现在我们要求将霍大人移交京城,让圣上亲自决断!” “本官断得了的案,怎么会移交京城?”宋同平满眼阴戾,“给我打!” “你想打人?那得问问你的衣食父母同不同意!”苏沄蓦也火了起来,隐在人群里的卫杰见状,顿时就将满篮子的烂菜叶运劲砸到了宋同平身上,怒声高喊:“打死这个狗娘养的贪官!打死这个不肖子!” 余下的暗卫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周围的百姓一看,也使劲推搡着拦在公堂口的衙役,瞧那个个满面激愤的模样,恨不能冲进去撕了那几个狗官。 “反了!反了!”宋同平被砸了满身的臭鸡蛋,狼狈不堪的站起身,极怒道:“都给我上!这些刁民不吃苦头,还不知道滇南是谁的天下!” “滇南是平朝的,不是你宋同平的天下!”苏沄蓦拉着霍方秀退到旁边,怒容满面道:“你要是敢对霍大人用刑,咱们老百姓就去砸了你的宋府,让你母亲看看她养的好儿子!” “好好好,居然敢威胁本官是吧?”宋同平偏身躲过片烂菜叶,脸色愤怒的已近扭曲,却也不敢将这些事抖到老娘面前去,只得怒吼一声,“退堂!择日再审!” 说完就气急败坏的从偏门拂袖而去,郑长玉见状也重重拍了惊堂木,“退堂!” 两位大人退了,底下的衙役们自是连忙收家伙,押着霍方秀和陈浩快速离开,生怕走的慢了,又被这群刁民给堵住,被弄的满身恶臭难闻。 重要的人刹那间便都走了个干干净净,余下的百姓见状,纷纷围到了苏沄蓦身边,喜笑颜开,“云公子,今日多亏了你,咱们霍大人才能没遭冤枉罪!” 百姓们极为热情,苏沄蓦连忙摆手笑道:“霍大人待紫木城的百姓如同亲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家都回去吧,等下次再开堂时,咱们再会。”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要离开,人群里娇滴滴的声音急了起来:“云公子,敢问府上何处?瞧公子年岁尚小,不知可否婚配?” “对啊,云公子一表人才,我府上有双女儿,不如公子去我府里坐坐?” “云公子相貌文采皆过人,怎么看得上你家女儿?”有大婶往前面前,笑眯眯的道:“云公子,我家姑娘可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美人儿,要是不嫌弃,就嫁给你好不好?!” 吹牛皮的话谁不会,有声音更是大声嚷嚷起来:“云公子,我家女儿可是紫木城公认的大美人,府上还有万贯家财,只要你娶她,这些全是你的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云公子 “诶,你们别挤,是我先问的!”人群里有姑娘急得跳脚,苏沄蓦看着热情似火的乡亲们,满脸苦笑不已,用了暗劲,借着暗卫们挤开的缝隙一溜烟的往外跑了,“大家回见!” “喂,云公子,你等等我!等等!”眼看苏沄蓦像阵风似的跑远了,不少姑娘家急得跟着追出了府衙,隐在公堂后面的宋同平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冷声道:“派人跟上去。” 郑长玉陪在他身侧,闻声点了点头,退下去传令了。 今日之事本已计划妥当,万无一失,这姓云的出来,生生搅和得他们寸步难行,这要找到他的踪迹,非叫他脱层皮不可。 慕云深就在人群里,跟着她一起撤了出来,等拐过了街角,见没有人跟上来,这才与她并肩而行,摇头失笑道:“蓦儿,你如今是越发魅力无双,迷得那些小姑娘都团团转。” “那可不?”苏沄蓦得意的眨了眼,“我可是特意叫画越给我易容成俊俏的少年郎,这般走出去,可不知道要引得多少姑娘家回头呢。” “调皮。”慕云深笑着摇摇头,“回头人家要是知道你住在丝羽绸缎庄,天天堵着门的喊云公子云公子,我看你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想到刚才几近疯狂的百姓,苏沄蓦就忍不住抖了下身子,回头看看没有人跟上来,连忙扯了他的衣袖,“快走快走,千万别被追上来了。” 她这副小身板,还不够那么多人分的,还是先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苏沄蓦拉着慕云深急匆匆的赶回了绸缎庄,可却不知道,她那一回头,差点将宋同平派来跟踪的探子吓个半死,急急闪到巷子里,暗呼侥幸。 随后一直跟到绸缎庄,等上两个时辰,见那云蓦从进去后就没出来,才匆匆回去复命。 宋同平还在府衙的后院里,正与郑长玉喝茶谈事,听见探子将跟踪来的情况说了遍,皱眉道:“这么说来,云蓦就是绸缎庄东家云深的亲弟弟?” “应该八九不离十。”方才已经听宋同平说过丝羽的事情,也知道他怀疑那本账册在苏夫人手里,郑长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阴声道:“大人,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宋同平微点了头,眼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戾,可转念一想,又皱了眉头:“我母亲的寿诞在即,衣服还在丝羽手里,若是灭了他们,衣服又来不及再赶制,实为不美。” 老夫人的寿诞大家都是知道的,也知道宋同平是个大孝子,郑长玉也就立即改了口,“既然如此,那就等他们将衣服送过宋府后就立刻动手。” 想想又道:“您瞧刚刚那些闺阁女子对云蓦的痴迷模样,既然现在动不了手,那咱们就将他绸缎庄的消息放出去,让人借机闹事,咱们也好摸清绸缎庄的情况。” “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宋同平想了下,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苏沄蓦不知道情况,等到一觉醒来,就觉店里多了许多姑娘家,画越从街上回来,看她站在后院里对着铺子里张望,忙一把将她扯到了房里。 看了眼外头,才神秘兮兮的道:“娘娘,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昨日公堂上的那位潇洒少年郞是云庄主的亲弟弟,我这一路回来,就听见那些姑娘们在讨论要来看您,您看这事怎么办?” “不是吧?”苏沄蓦只觉浑身冒寒气,垮着脸苦声道:“他们怎么知道的?” “定是你们昨日回来时被人跟踪了,却没有发觉。”画越摇摇头,同情的看着她,这桃花债惹上身,又还有个醋坛子夫君,娘娘这下的日子不好过了。 苏沄蓦苦着脸坐在椅子上,这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店里的那些姑娘是来干什么的了,只是那什么亲弟弟就完全是虚构出来的人物,她总不能成天顶着云蓦的脸到处乱晃吧? 叹了气,起身往门外走去,画越一惊,“娘娘,您这是有主意了?” “没主意也得逼出主意来啊?”苏沄蓦跨出房门,摸了摸自己现在清秀平凡的脸,满心后悔,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她就让画越易成个丑八怪得了,搞什么翩翩少年郎? 分明就是给自己搞事情,找罪受。 才刚跨进里间,赵掌柜就迎面而来,满脸的苦意,“夫人,今儿个来的小姐个个都问您的弟弟在哪里,您快去给她们个答案吧,我这耳朵都快被吵出茧子来了。” 赵掌柜昨日确实见着男东家领了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回来,只是后来又没见着了,现下大家都吵着问他人在哪里,他哪里知道东家的事情? 苏沄蓦微点了头,脸上扬起得体的笑容,而外间的那些姑娘小姐们听见赵掌柜的声音,纷纷跑到了后面,瞬间就将苏沄蓦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根本听不清谁在说话。 “好了,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 扬起手用力拍了两下手掌,众女听见苏沄蓦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这才稍稍安静下来,感觉到耳根子瞬间清静,苏沄蓦这才松了口气,问道:“你们都是为了云蓦而来?” “当然。”众女皆点了头,有嚣张的昂头说道:“你去叫云蓦出来,姐妹们要见他。” “丹姐姐,你真当自己是根葱,你说让云公子见你就见你啊?” 有声音嗤笑了句,也不管她被讽得面红耳赤的模样,随即又道:“苏夫人,咱们众姐妹想见云公子一面,不知云公子他可否方便来见见咱们?” “嘁,谁不知道你傅离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了,在咱们姐妹面前装什么斯文?” 众女拣着机会互相嘲讽,苏沄蓦听得脑袋一阵泛疼,扬手压下乱七八糟的声音,微笑道:“各位姑娘,云蓦已于昨日离开蓝月城,你们还是请回吧。” “怎么可能?”人群里有不服气的声音飘出来,一个劲儿的往前推挤,怂恿众女往后院里去,“我们要见云公子!要见云公子!” 第五百七十四章:欺骗 苏沄蓦被裹在人群里,身不由己的就被推攘着往后院里去。 画越站在门口干着急,都是些娇滴滴的姑娘家,她又不好下重手,情急之下猛地关上了通往后院的门,自己堵在门板前,沉脸怒道:“走开!谁再乱来,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哼,凶什么凶,我们要见云公子!” 都是些刁蛮惯了的大小姐,哪里会怕她的虚张声势,依旧试图开门,苏沄蓦挤在人堆里,怒声道:“你们现在和泼妇有什么区别?还指望能得到云蓦的欢心?” “喜不喜欢,那是云公子说了算!”人群里总有作对的声音冒出来,苏沄蓦恼得眼冒怒火,恰巧今日云深带着人去城外查证据了,否则这一个两人的都通通给丢出去! 眼见劝说无效,苏沄蓦奋力挣脱人群,跳上旁边的桌子,顺手就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了地上,巨大的清脆声响惊了众女一跳,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时间。 苏沄蓦逮住机会,居高临下的板着脸厉声道:“这里是丝羽绸缎庄,不是你们府里的后花园!谁要是再敢在此闹事,我就抓了人直接扔到大街上去!” “哟,苏夫人好大的威风!”人群里有声音吃吃笑道:“我看你怎么抓人?” “各位姑娘,你们谁要是帮我揪出刚刚说话的那人,我就告诉你们云蓦的去处!” 苏沄蓦冷笑一声,那女人以为躲在人群里放冷箭就没事了? 话音才落,就见人群急速散开,方才说话的那名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孤立在了中间,名叫傅离的少女看得扑哧一声捧腹大笑起来:“张丹丹,果然是你在个蠢货在闹事。” 张丹丹,也就是最开始说话嚣张的那名少女,眼看自己被孤立在人群中间,又被傅离毫不留情的嘲笑,铁青着脸怒道:“我就是想去后院见见云公子怎么了?不行吗?!” 说着又怒瞪了一圈周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们,“你们谁还不是就想见云公子?” 苏沄蓦不理她的愤怒,蹲下身来,与她平视,“谁告诉你云公子在后院的?” “是……”张丹丹正要张口,却又咽了回去,冷笑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说就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苏沄蓦看看周围那些眼有希冀,真心想见云蓦的少女们,“你们知道云蓦公子在后院吗?” “不知道。”所有人都摇了头,傅离嗤笑道:“张丹丹恐怕是思春过度,犯了臆病吧?” “你!”张丹丹几次三翻被傅离嘲笑,脸上挂不住,恨得直咬牙,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又不敢动手,恼极的跺着脚,“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就知道云公子在后院!” “这么说来,是有人悄悄告诉过你,云蓦在后院。”苏沄蓦摇头晃脑的说了句,笑眯眯的看向火辣的傅离,“看来张丹丹在你们这群姑娘里面势力最大,消息最灵通了。” “就她?还势力最大,消息最灵通?”傅离是个有话就说的火爆脾气,闻声不屑道:“张家在蓝月城也就是不入流的三等家族罢了,哪谈得上什么势力?” 少女们皆都点头附和起来,可不能让苏夫人对张丹丹有好印象,“离姐姐这话没错,张家可不算是什么大家族,就偏生张丹丹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总是副飞扬跋扈的模样。” “哦,自以为是对吧?”苏沄蓦顺着大家的话意笑着点了点头,“那我更得问问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否则以后绸缎庄哪里有宁日?” 说着就示意画越上前将人揪住,而后又笑道:“各位姑娘,云蓦昨日便连夜去进绸缎了,估计得要段时间才能回蓝月城,等他回来后,我定当转达大家的心意。” “这样啊……”众女皆遗憾的垂了头,傅离将手里一直攥着的香囊塞到苏沄蓦手里,纵使小辣椒般的性子也忍不住红了脸,“苏夫人,麻烦你将香囊转交给云公子!” 说完也就羞红着脸跑出了绸缎庄,余下的姑娘们见状,纷纷将东西搁在桌子上,捂着羞红的脸蛋跑出了绸缎庄,苏沄蓦瞧那满桌子的香囊手帕之类的东西,就头疼的直扶额。 眼见人走完了,让画越拎了张丹丹去后院,坐在常青树下的石桌旁,品了口凉茶,才看着惴惴不安的张丹丹笑眯眯的道:“丹姑娘,可以告诉我那人是谁了吗?” “我,我……”张丹丹看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只觉得喉咙发紧,手指紧揪着衣服,半晌才憋出句话来:“你们最好马上放我回去,否则我父亲找上门来,定饶不了你们!” “瞧丹姑娘这话说的,我只不过是请你喝杯茶,说说话而已,那么紧张干什么?” 苏沄蓦冲她笑笑,漫不经心的道:“像你这么乖巧的姑娘,我素来都是和善对待,只有那些不听话的孩子,才会偶尔教训教训,教她们怎么做人,怎么学规矩。” “夫人说的极是,那些不听话的孩子,通常用掌嘴打板子什么的,都行不通,”画越跟着摇头晃脑的说道:“得掐手臂内侧或者大腿内侧那块最细嫩的肉,让她们疼到心坎里去,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再或者就用那绣花针扎手指。” 画越说着朝张丹丹诡异一笑,“丹姑娘你会绣花吧,可有尝过被绣花针扎过的滋味?对那些不听话的姑娘,就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扎过去,扎到她浑身打颤为止。” “你别说了,我不要听!不听!”张丹丹吓白了脸,哭得满脸泪痕,猛摇着头,“是个戴面具的人逼着我这么做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哦,你也是被逼无奈是吧?”苏沄蓦放下茶盏,微笑道:“早早当个乖巧听话的姑娘多好?现在回去吧,下次别再来绸缎庄。” 这苏夫人虽说笑脸迎人,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她哪还敢再来? 张丹丹闻声如蒙大赦,转身就要往外跑,哪料惊吓过度,腿已经软了,根本挪不开步子,心里一着急,更加走不动道,眼看苏沄蓦不耐的望过来,顿时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错愕 苏沄蓦有些错愕的看着张丹丹,这还没把她怎么样呢,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见张丹丹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想跑又走不动道的急怒样,苏沄蓦摇了摇头,这些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哪禁得住什么风雨? 无语的摆摆手,让画越将她弄出去,再看下去,真会忍不住动手好好教训她。 慕云深带着暗卫去城外了,苏沄蓦闲在绸缎庄也无事,转到成衣坊那边,就见绣娘们正在给宋府赶工,里间已经堆了不少成衣,皆绣着精致的花样,看起来很是富贵大气。 成衣坊这边一直是王掌柜在打理,看在苏沄蓦过来,便陪着她四处看看,苏沄蓦摸了摸那些寿诞所用的衣物,询问道:“可都是用的最好的布料?” “宋府主子们的布料皆是从蜀中那边运过来的蜀锦,那些管事的丫环家丁们用的是稍次些的软绫罗,普通下人便是咱们滇南自有的绸缎。” 王掌柜将布料交待的极为清楚,又道:“所有衣服上的花样图案也是依照尊卑层次来设计,全由老夫人过了目,不会出纰漏的。” “你有心了。”苏沄蓦点头,王掌柜办事算是极为稳妥的,这事交给他,她自己也放心。想想又问道:“寿诞在即,衣服还要多久才能完工?” “现在已经在赶制最后一批,如果顺利的话,三日内便可将衣服送至宋府。” “好,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苏沄蓦用人不疑,爽快的将此事全盘托付给了王掌柜,他做成衣这么多年,清楚里面的细枝末节,也省了自己不少事。 王掌柜自是喜笑颜开,东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也说明了对他的极度信任。 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漂漂亮亮的做好这单生意,有小伙计掀帘进来,急道:“王掌柜,您快去瞧瞧吧,前几天卖出去的那件苏锦流仙裙,出问题了。” 流仙裙是当下滇南比较盛行的一种纱裙款式,很受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喜爱,丝羽自然也不能落后,前些天绸缎庄刚进的上好苏锦,便拿过来做了几套流仙裙出来。 王掌柜皱了眉,边往外走边说道:“我记得最后一套流仙裙是卖给郑府小姐了?” “就是她。”小伙计有些惊慌的点头,苏沄蓦诧异道:“哪位郑府小姐?” 王掌柜知道苏沄蓦他们是从京城过来的,并不清楚蓝月城的情况,也就仔细解释道:“就是府衙里郑长玉郑大人的嫡女,郑秀儿小姐,她脾气有些古怪,咱们得担待着点。” “郑长玉的嫡女?”苏沄蓦微眯了眼,难道昨日是让郑长玉的人给跟踪了? 等掀了帘子到外间,就见特意开辟出来的茶室里,有位娇俏明艳的少女正神情冷淡的在品茶,身边的丫环昂着头,嘴角噙着丝冷笑,正在满眼不屑的打量着四周。 看见王掌柜露头,那丫环顿时就板了脸,指指旁边桌上摊开来的包袱不悦道:“王掌柜,这是前几日在你们丝羽买的流仙裙,你自己看看,你们的绣娘怎么办的事?” 王掌柜陪着笑脸,上前将流仙裙摊开,仔细瞧了瞧,眼神最终落在裙摆上的那朵祥云上,顿时就变了脸色,“郑小姐,这件流仙裙确实有瑕疵,但绝不是我们丝羽的绣娘所绣。” “怎么,王掌柜这是想抵赖?”郑秀儿脸色冷淡,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茶几上,抬眸冷冷看他:“我前几日才在丝羽买走了这件流仙裙,手里头还有字据,你敢不认?” 成衣坊里本就还有不少客人在挑选衣服,听见动静,纷纷围了过来,见是郑秀儿为了流仙裙冒火,纷纷帮腔道:“人家堂堂郑府嫡女,难道还会讹你们不成?” “就是,我看这丝羽也不是什么正经铺子,咱们以后都别在这里买衣服了。” 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生生将丝羽抹黑成了下三流的不正经地方。 苏沄蓦听得眉头紧皱,面有愠怒道:“郑小姐是高贵的嫡女不假,难道我丝羽又缺那件苏锦裙,非要讹她的银子不成?” 丝羽在蓝月城的绸缎行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名声,苏沄蓦这么一说,便有不少人自觉的噤了声,那丫环看了眼形势,顿时上前一步厉声道:“放肆!居然敢对小姐无礼!” 苏沄蓦冷笑,她向来就喜欢狠狠打这种眼高于顶的人的脸,“笑话,郑小姐是有诰命在身,还是功德盖天,值得我去尊敬她?” 那些围观的夫人小姐闻声顿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但看郑秀儿黑了脸,忙又板着脸,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来,生怕遭她忌恨。 那丫环气得跳脚,怒声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老妖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就扬起手朝苏沄蓦冲过来,那边郑秀儿轻喝一声,“青霜,退下。” 主子出了声,青霜虽面有不甘,但还是退到了郑秀儿身旁,郑秀儿也不多话,冷着脸说道:“本只想让你们想办法补救,如今看来,倒是我心善了些。” 微微顿了下,才又接着说道:“字据在我手上,你们既不认账,那咱们就公堂上见。” 苏沄蓦看不懂那件流仙裙与旁人店里的有什么区别,见郑秀儿如此肯定是在丝羽买走的,便看向了王掌柜,让他拿个决断出来。 王掌柜微沉了脸,再次重申道:“郑小姐,你的确是在丝羽买走了件流仙裙,但不是这件,要知道顶尖绣娘都会有她自己独特的针法,而你这件,不是丝羽的绣娘所绣。”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在场的夫人小姐经常光顾各大成衣坊,自是知道其中关键,青霜看王掌柜如此说,顿时急怒道:“我家小姐今年才只买了这件流仙裙,不是你们还会是谁!” “青霜姑娘,丝羽的苏锦裙到你们手里怎么变成了别的模样,我不得而知,但你们若不信,咱们可以将丝羽的绣娘都叫过来,大家比对下针法便知我有没有说谎。” 第五百七十六章:忌辰 王掌柜面有怒色,做生意讲的是诚信,无论是谁被这么泼脏水都不会高兴,青霜被他这么一怼,怔愣了下,不知该怎么答,便看向了静坐的郑秀儿。 郑秀儿得了父亲指示,要给丝羽找点不痛快,当时想着刚从丝羽买了苏锦裙,便以此做文章,只是同时买了几件裙子,查出来只有这件有问题,便拿了过来。 本想蒙混过关,坏了丝羽的名声,哪料让经验老道的王掌柜一眼给看出来了。 只是现在戏已经开唱,与其硬拗过来,徒惹笑话,倒不如死撑到底。 郑秀儿轻轻旋着茶盏,不紧不慢的道:“王掌柜,你是想说本小姐要讹你们丝羽?” “郑小姐言重了,在下觉得您只是找错了地方。”王掌柜不卑不亢的说了句,伸手往门外一指,“出门左拐,在街角的那家霓裳店,便是您这件苏锦裙的真正出处。” 开玩笑,他在成衣坊这行浸淫多年,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混什么江湖? “王掌柜说的极是,想来郑小姐贵人多忘事,忘记了究竟在哪家铺子里买的流仙裙。” 眼看郑秀儿还板着脸不吭声,苏沄蓦又给她搭了个台阶,郑秀儿看她和王掌柜一唱一和,冷着脸起身往门外走去,“既然如此,那本小姐就去霓裳店再看看。” 青霜看郑秀儿提步离开,不禁急道:“小姐,咱们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你还想留下来让人看笑话?”郑秀儿瞪了她一眼,人家连台阶都给自己搭好了,她若是还不知趣的顺阶而下,难道还真要对簿公堂不成? 郑秀儿沉着脸离开,那些个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们也一哄而散,又各自挑选起衣服来,不过大多在窃窃私语,可以预见,今日的事情又足够让她们八卦很久了。 慕云深至入夜时才带着人从城外回来,苏沄蓦迎上前去,问道:“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没有。”慕云深难得沮丧的摇了下头,“宋同平在滇南几十载,早已将这方天地变成了他的私有物,就算那日他在公堂上失态,也没有人说他的不好,反而还处处维护他。” “这些都在情理之中,就像你说的,他在滇南几十载,清廉公正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苏沄蓦轻言宽慰了句,又将白日发生了事情说了遍,皱眉道:“那日冒险拿账册,宋同平应该就对我起了疑心,再加上云蓦的事情,越发觉得咱们可疑。” “他与咱们本来就是对立面,怀疑就怀疑吧。”慕云深打起精神,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想了下,才又说道:“账册于他来说很重要,几次三番不得手,肯定要有大动作。” “看来绸缎庄也不安全了。”苏沄蓦心思微沉,幸好他们早有准备,在接手绸缎庄之后,就在院子角落里开辟出了间小密室,藏几个人,放点重要东西还是毫无压力的。 慕云深默然,他们风风雨雨走过这么多年,也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安全? 郑秀儿意外吃瘪之后,丝羽又清静了几天,没有人再上门寻衅,而宋府寿诞所需的衣物也全部赶制完成,王掌柜午后便带着人去送衣服,直至入夜时才回来。 回来后便径直去后院求见苏沄蓦,苏沄蓦看他喜笑颜开的模样,眯眼笑道:“很顺利?” “一切顺利,已经将所有货款都结清。”王掌柜笑着将银票和账单递给她,又说道:“乐姨娘问您何时再去宋府,她可是天天在念叨您呢。” “菱妹就是孩子心性,前两日才来坐了半晌才回去的。”苏沄蓦接过东西,笑着摇摇头,菱妹心思单纯,很快就从孩子搬到翠竹园的伤感中走出来,如今大夫人难在她身边挑事,她每日里去只要去翠竹园看看孩子,再逛逛街聊聊天,日子比从前还要好过。 苏沄蓦将账单递给了旁边的慕云深,让他去核对,那边王掌柜又从袖笼里拿了几张烫金请柬出来,“这是老夫人给丝羽的请帖,让您和东家到时去参加寿宴。” 苏沄蓦看了下,总共四张请柬,便拿了两张给王掌柜,笑道:“既然宋老夫人如此有心,你和老赵届时也去宋府凑个热闹,替咱们丝羽好生宣传宣传。” 王掌柜本觉着不敢领受,但听她如此说,又只得感动的接了下来,“王生谢过夫人看重,您放心,我定当好生经营成衣坊,将咱们丝羽的招牌做大做强。” “你有心就好。”苏沄蓦笑笑,她是学医出生,对做生意并不在行,不在行的东西,就应该交给懂行的人去做,笑着摆手道:“你也忙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王生告退。”王掌柜微躬了腰,小心的捧着请柬退走,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笑容,那可是滇南使母亲的寿宴,去的全都是达官贵人,若非夫人厚赐,他个小小的成衣坊掌柜,哪有机会见到如此盛况? 看王掌柜笑容满面的离开后院,慕云深才沉声道:“衣服送过去了,咱们与宋府暂时算是毫无瓜葛,宋同平也该忍不住要动手了。” “他有黑榜的人做后盾,很大机率会夜探后院,再狠些便是杀人灭口。” 苏沄蓦想到之前那些灭门惨案,毫不怀疑宋同平会同样对待丝羽的人,“咱们得把账册藏好,再叫暗卫夜晚都轮流守夜,可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 “我已经吩咐过卫杰,叫他小心防范。”慕云深放下银票和账单,起身至廊下,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幕,今夜无月,只有几颗寒星闪烁,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机会。 宋府里,面具人悄无声息的闪过书房,宋同平看见他,顿时就轻点了头,“尊使,今夜就麻烦您出手了,一定要找出那本账册。” 他已经暗中查过丝羽东家的来路,却只能知道是从京城而来,其余的一无所知,种种事情串联起来,怎么看就怎么觉得他们有很大的嫌疑。 “放心,黑榜出手,寸草不留。”面具人那露在外面的半边脸上闪过狞笑,无论丝羽里的人是何身份,明年的今日,就是他们的忌辰。 第五百七十七章:移花接木 月黑风高杀人夜,正应对了今夜的天色。 初夏的夜风微有丝凉意,无星无月,似有雷雨在酝酿。 更鼓已经响过两遍,大多人家都已经歇息,偶有几处灯火,照亮那方小小的天地。 暗夜里,一行十来人身着夜行衣,在屋顶上疾速奔跑,飞快的赶向目的地。 丝羽早已打烊,后院也已熄灭烛火,不闻人声,夜色笼罩整座院落,显得静谧安宁。 那伙人极快的停在丝羽后院的屋顶上,仔细听了下院里的动静,没发现异常,领头的面具人才轻挥了手,随即就见十来条人影轻巧的落在院中,向房里摸去。 “月黑风高,不仅是杀人夜,还是偷鸡摸狗的最佳时,”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从前门口传过来,“尔等小贼,竟敢来丝羽偷东西?” 面具人的脚步一滞,随即转过身去,就见院门口站着群人,眼神闪烁不定的看着领头的慕云深,阴声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不知道。”慕云深冷冷吐出几个字,“没有谁会千日防贼。” 这么说来,就是自己碰巧撞上了人家有防备的日子?面具人眼神暗了下,随即冷笑道:“知不知道都已经不重要,有什么不知道的,留着下去问阎王爷吧!” 话音未落,连同身后的黑衣人都扬起了剑,一言不发的朝着慕云深这边疾冲过来,慕云深身后的卫杰见状,也不多言,举剑便领着暗卫迎了上去。 苏沄蓦站在慕云深身侧,盯着战局,两方人数倒是相差不大,实力也是相当,但那面具人的武功要较卫杰稍高一筹,卫杰处于很压制的地方,境况不妙。 对于黑榜中人,苏沄蓦可是没有丝毫好印象,解下碧霄剑就要冲进去帮忙,慕云深看她动作,无奈摇头,也解剑跟在她身后,杀向面具人。 两人加入战圈,让原本游刃有余的面具人顿时险象环生,而带过来的手下皆被暗卫纠缠住,稍不留神,手臂便被狠狠划了一剑。 眼看面具人受伤,苏沄蓦也不纠缠,提着剑便去帮暗卫,她勤修苦练,加之身体底子好,如今武功已隐有与朔风卫杰他们持齐的架势,所过之处,与暗卫们配合无间,不多时便见黑衣人如割麦子般倒下,直至最后,只剩那面具人在勉力支撑。 “你们,你们绝对不是什么商人!”眼看手下损失殆尽,面具人再蠢也猜到了些端倪,眼看被团团围住,露在外边的半边脸闪过狰狞,“没想到堂堂宁王夫妇居然在此假扮他人!” “兵不厌诈,更何况是对付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恶人?”苏沄蓦声音冰寒,清秀的脸上闪过冷怒,“你们黑榜作恶多端,简直死有余辜!” “哈哈,我家主子天下无双,你们就等着受死吧!”面具人仰天大笑一声,虚晃一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一剑狠狠刺入自己胸膛,不过两个呼吸间,便已丧命。 众人没想到他会以这种凶狠的方式结束性命,眼睁睁看着面具人身死,却又无可奈何。 苏沄蓦恼得狠狠踢了面具人一脚,气结道;“这伙人死的这么一干二净,幕后黑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宋同平派来的人,他明日肯定会来丝羽查个究竟。” 卫杰那边已经开始逐一搜身,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慕云深牵着她进房,淡声道:“他若是来查,咱们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反正死无对证。” 这是死的干净的好处,反正人出来后,幕后黑手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沄蓦无奈点头,卫杰进来,摇了摇头,“那些黑衣人身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线索,倒是从面具人身上搜出块令牌,应该是他们黑榜的信物。” 说着递了块暗金色的四方令牌给慕云深,慕云深接过来拿着与苏沄蓦细瞧了下,就见令牌一面雕着木字,一面刻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这是什么意思?”苏沄蓦拿过来仔细瞧了瞧,沉吟道:“难道是这面具人姓木?” “应该不是,”慕云深摇头,被易容得平凡无奇的眼里闪过深思,“面具人的身份颇高,这令牌应该是供黑榜内部通行的证物。” “宋同平称这面具人为尊使,说明此人在黑榜的地位还在宋同平这个高官之上,”苏沄蓦素手托腮,仔细想了遍那夜偷听到的对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是五行?” 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慕云深皆有涉猎,听她如此说,再看看令牌背面刻着的大树,不由点头赞同道:“极有可能如此,不过照此说来,那黑榜之下便有金木水火土五位尊使,咱们杀了木,便还剩下四个尊使,不知藏在何处。” 说着又自己皱了眉头,“在萧县时,那位提前取走砚台的神秘人,应该就是金。” 苏沄蓦顺着他的思路分析道:“木的武功与你不相上下,金在你之上,现在除了要防着他们的诡计,就剩下这位金最有威胁。” 卫杰听得连连点头,想想又弱弱道:“也许还会有护法之类的人……” 但看两位主子同时瞪过来,连忙闭了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属下去处理尸体!” 这丫的,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苏沄蓦失笑摇头,随即又担忧道:“卫杰说的没错,我们根本不清楚黑榜的情况,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很容易吃亏。” “从前确实是不清楚黑榜的情况,不过今天机会送上门来了。”慕云深把玩着令牌,扬声唤了句朔风,朔风很快进来,沉声道:“主子。” “你把令牌拿着,易容成面具人的模样,装成受伤的模样,几日后再去找宋同平。” 慕云深把令牌递给朔风,轻声吩咐他该如何做才能取得宋同平的信任,最后又道:“此行危险极大,以保全自身最紧要,一旦被发现破绽,就即刻撤回来。” “是,属下明白。”朔风接过令牌,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转身马上去做准备了,苏沄蓦看他玩的一手好移花接木,笑着竖起了大拇指,“那咱们就静待结果。” 第五百七十八章:明查 宋同平在府里等了一夜,直至天边大亮,也没见面具人回来。 心下不禁有些难安,丝羽不过是个普通的绸缎庄,而木尊使在黑榜内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难道还会折损在丝羽?又或者是在路上碰上了什么变故? 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圈,眼看旭阳高升,心下越发着急起来,正准备想个什么主意去丝羽探探情况,乐菱就端了茶进来,略有责怪的看他,“老爷,您怎么又一宿未睡?” “心里头有事,睡不下。”宋同平摇摇头,看着乐菱那双隐含着关切的纯净眸子,心里头闪过主意,状似不经意的道:“我听说昨日丝羽将衣服都送来了,母亲可还满意?” “那些衣裳很是精致秀丽,母亲还重赏了丝羽的人,又给苏姐姐夫妇下了请柬。” 乐菱笑眯眯的回了他,衣裳布料用的蜀锦,巧手的绣娘又在上面配了祥云瑞兽,母亲拿到之后也爱不释手,看到自己推荐的东西受到喜爱,她也觉得与有荣焉。 这些他昨夜去母亲房里请安时便知道了,宋同平眼神微闪了闪,“替换的够了吗?” “只备了一套。”时间仓促,蜀锦也极为珍贵,她和容姐姐那边连替换的都没有。 宋同平闻声就摇了头,不悦道:“一套怎么够?到时候见客时一套,听戏时也要换,最后晚宴时母亲要见她的那老姐妹,还穿着同样的衣服,岂不是叫人看我们的笑话?” “这……”乐菱委屈的绞着手指头,衣服数量是当初母亲过目后决定下来的,可现在老爷这样说起来也好像很有道理,垂着头呐呐道:“那我现在就去丝羽,让他们再赶制?” “罢了,反正我今日得闲,咱们一起去。”宋同平无奈的说了句,便大步往外去,眼里隐着冷笑,他只不过要个借口而已,乐菱便是最好的踏板。 乐菱听他要陪自己去丝羽,顿时喜上眉梢,连忙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老爷公务繁忙,还从来没有陪她逛过街,心里已经琢开了,除了丝羽,还要去什么地方才合适呢? 出了黑榜杀手夜袭的事情,慕云深也不敢再让苏沄蓦守在店里,便只让卫杰带着半数暗卫去城中暗访,其余的皆隐在丝羽周围,谨防再次刺杀。 闲来无事,苏沄蓦便在店子里转悠,慕云深则捧了书坐在茶室里,闲适自在。 王掌柜得她照顾,自是跟着忙前忙后,远远看见有人朝成衣坊这边过来,迎到廊下才看清来人,顿时就满面笑开了花,弯腰躬身道:“宋大人,乐姨娘。” “王掌柜。”宋同平自恃身份,并不答话,乐菱笑着点点头,“苏姐姐可在店里?” “夫人正在店里查看,你们请。”王掌柜可不敢挑宋同平的刺,连忙陪着笑脸将人迎进让店里,朝着柜台后面的苏沄蓦扬声道:“夫人,宋大人和乐姨娘来了!” 能让滇南使亲自上门,这得是多大的荣幸? 王掌柜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苏沄蓦抬头看了眼他,无奈的摇了下头,这才朝着宋同平微点了头,含笑的眼神落在乐菱身上,“菱妹,今日怎么有空和宋大人过来了?” “我觉着母亲寿诞上的替换衣裳少了些,便想着再单独给她老人家赶制两套。” 说词是来时路上宋同平特意交待过的,乐菱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主意推到自己身上,但还是照着说了出来,末了又笑道:“老爷他今日得闲,便陪我过来看看。” “既然这样,那请上座。”苏沄蓦笑笑,将人引到茶室里,乐菱这般说,她也只当玩笑话来听,什么得闲又缺替换衣物,只不过是宋同平的托词罢了。 还不就是怕贸然寻上门来会招人怀疑,便请了乐菱来当挡箭牌。 慕云深早就听进了动静,看见两人进来,也就点了下头,随即便自顾看书。 大家也算认识蛮久了,知道他是这么个冷淡不爱理人的性子,便也由着他去,苏沄蓦扬声唤来王掌柜,吩咐道:“赶紧奉上好茶,再将蜀锦裙拿过来,给宋大人他们挑挑。” 王掌柜朝身后的小伙计吩咐了声,去端香茶过来,自己却又苦着脸道:“夫人,蜀锦极其珍贵,整个蓝月城加上咱们自己进的货,都已经用在了寿诞衣物上,根本没有剩余。” “那可怎么办?”苏沄蓦拧了眉,为难的看向乐菱:“你看用其他布料代替可行?” 乐菱拿不定主意,看向宋同平,宋同平皱眉,“丝羽还有能比得上蜀锦的布料?” 王掌柜沉吟了下才道:“倒是还有匹云锦,不过前几日已经有人定下来了。” 云锦和蜀锦都同样是极为稀罕之物,没有了蜀锦,用云锦替代也不会让人背后笑话,宋同平点了头,“那就把云锦拿过来瞧瞧,若是可以,就用云锦。” 凡事有先来后到之分,王掌柜面有难色,“但云锦早先已经被人定下来了……” “无论是谁,我出双份价格赔给她。”宋同平皱眉,一匹云锦而已,他不差那点银子。 王掌柜拿不定主意,只得看向了苏沄蓦,苏沄蓦微点了头,轻笑道:“宋大人孝心可表,咱们自然不能从中作梗,你去把云锦拿过来给宋大人过目。” 扯到孝顺的份上,又想到老夫人马上就要过七十大寿,王掌柜便也不再纠结,拱手道:“云锦放在后院的库房里,各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宋同平却立即起了身,面色平静道:“不必,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王掌柜这下是着实弄不懂他的意思了,苏沄蓦见状也起身笑道:“既然宋大人有雅兴参观丝羽的库房,那你便上前引路,咱们都过去看看。” 主子发话,王掌柜便领了先,引着往库房而去,等到后院里,宋同平仔细看了看,又侧耳倾听,整座院落都安静祥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苏沄蓦看他眼珠子乱转,四处寻找的模样,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佯装不知,微笑道:“宋大人观察的这么仔细,可是对我家后院的布置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第五百七十九章:一无所获 宋同平找了借口来丝羽,为的就是要实地查探情况,现在王掌柜能带着他进库房,要穿过整座后院,自是极符合他的心意。 只是四下里仔细打量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反倒惹得苏沄蓦怀疑起来。 宋同平板着脸,清咳一声道:“看起来很是小巧雅致,本官也不懂这些,就随便看看。” “既然如此,宋大人请随意。”苏沄蓦笑笑,反正如今房里院里都没什么,他尽管瞧好了,宋同平听她如此说,状似不经意的道:“这边治安怎么样,晚上可还安静?” “托您的福,将蓝月城治理的夜不闭户,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天天能安稳睡到天亮。” 苏沄蓦笑着夸了句,一旁的乐菱闻声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可不?咱家老爷可是整个滇南最厉害的人,我还没听说过谁敢在蓝月城闹事呢。” “你呀,眼里就只看得到你家老爷。” 苏沄蓦笑着摇摇头,不再搭理宋同平,转而和乐菱说起体己话来,宋同平看两个女人在那里笑嘻嘻的小声说话,也不便插进去,只得自己又四处打量起来。 宋同平跟在苏沄蓦身侧打量着院里的情况,上午的微风穿廊而过,只觉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袭来,不禁微皱了眉头,避开两步。 从侧边回廊绕过去,才能到后面库房,苏沄蓦干脆停了脚步,叫上乐菱去厅里说话聊天了,由着宋同平跟在王掌柜身后,让他四下里找个够。 昨夜卫杰已经将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宋同平只是个擅长尔虞我诈的文官,并不擅查看那些打斗痕迹,眼看苏沄蓦拉着乐菱去了厅里,他便找了借口让王掌柜独自去库房,自己则四处转悠,可饶是如此,也没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确认好云锦,踏上回家的路程,宋同平还有些恍惚,木尊使办事素来谨慎,不在丝羽,又会去哪里?怎么会突然什么话都没有留下,玩起了人间蒸发? 乐菱素来心思简单,看他一路上皱着眉头半句话也不说,只以为他见蜀锦没了,心里不悦,也不敢再提上街游玩的事情,默默的跟着他回了府。 等回了宋府,宋同平便沉着脸径直去了书房,乐菱看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微咬了唇,眼眸里闪过丝委屈,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又忍了下来,怏怏的回了月影阁。 鹊虹服毒自尽,乐菱便将原先在房里负责梳洗的采菊提了上来,贴身侍候起居。 这会儿采菊正怔怔的站在院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乐菱远远唤了她一声,见没反应,走上前来轻拍了下她,看她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姨娘。”采菊年岁尚轻,不如鹊虹那般沉稳,但也没那么多心机,给她福了身,才不解的道:“方才大夫人来过,坐了会儿又走了,奴婢在想她来干什么。” 这么一说,乐菱也狐疑起来:“容姐姐知道我和老爷去丝羽,跑过来做什么?” 现在孩子们都搬到翠竹园去了,月影阁冷清了许多,也没有再值得人惦记的地方,想到苏沄蓦交待自己的那些话,乐菱皱了眉,“容姐姐过来,都做了些什么?” “就是去您房里小坐了片刻,奴婢一直在旁边侍候着。” 采菊仔细回忆了下,才点头肯定道:“就是中间奴婢有出去给大夫人沏了盏茶,不过回来时她们还坐在那里闲聊,看奴婢回来,随意叮嘱了几句,便就走了。” “这么简单?”乐菱有些不敢相信,不过转念想想,杨佩容每次也就是喜欢明里暗里借着正室的身份训斥自己而已,估计自己没有月影阁,她也提不起兴致久待下去。 想想也就付诸一笑,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晚间时,采菊收拾房间,摸到那件蜀锦裙,想着还有半个多月才到寿诞,便想将裙子好生收起来,哪料展开来看,就见心口位置破了个拇指大的洞,极其显眼。 采菊倒吸了口凉气,结结巴巴的大喊起来:“姨,姨娘!您快来看看!” 乐菱正在外间交待小丫环们将孩子们爱吃的零嘴给送到翠竹园去,听见采菊惊慌的声音,摆摆手示意小丫环们先走,随后才转到里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怎么回事,就见采菊手里那件色彩绚丽的蜀锦裙被绞了个洞,顿时白了脸,“怎么会这样?” 采菊回过神来,满脸愤怒道:“姨娘,肯定是大夫人她们动的手脚!” “你怎么证明是她动的手脚?”乐菱哆嗦着手抚上那个破洞,恰巧在心口的位置,现在又是炎热的夏天,挡都没法挡,只能另寻他法。 乐菱那素着带着甜甜笑意的声音里有了丝哭意:“王掌柜说整个蓝月城现在都已经没有蜀锦,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她这是存心要让我出丑啊!” “这个恶毒的女人!”采菊气得狠狠跺脚,平常大夫人老是拿捏姨娘,月影阁的下人就已经很窝火,这会儿居然敢趁自己不备,毁姨娘的蜀锦裙,她拼了这条命也饶不了她! 采菊拿着蜀锦裙就往房外冲,“奴婢就去找大夫人算账,让她给您一个说法!” “你给我站住!站住!”乐菱看她像头蛮牛往外冲,急忙挡住了房门,“杨佩容的心机比咱们都厉害,你怎么找她算账?没有证据就去找她,她非得把你活活打死不可!” “她下午来过月影阁,而且还支开过奴婢,单独留在房里,这就是证据!” 采菊抱着蜀锦裙,两眼通红,隐有哽咽道:“姨娘,她就是看您性子软,才屡次欺负您,奴婢今儿个就偏要寻她的晦气,让大家都来看看她的丑陋嘴脸!” “我说过了,你不许去!”乐菱难得的沉了脸,她也明白自己性子软,凡事总爱往好处想,总希冀天下太平,但现在不是寻晦气的问题,而是摆明了杨佩容在坑她。 耐着性子解释道:“她是来过月影阁不假,但你们成天都守在月影阁里,回头她要说是你毁坏了珍贵的蜀锦裙,又害怕被责罚,才将责任推到她头上去,你怎么反驳?” 第五百八十章:大舅哥 听见乐菱反问,采菊想也没想的反驳道:“奴婢不可能私自损坏蜀锦裙!” 乐菱看着她无奈苦笑,“你会如此说,难道杨佩容就不会?这事现在凭咱们俩已经说不清楚责任在谁,母亲的寿诞在即,得赶紧想办法补救才行。” 采菊闻声不甘的哭了起来,“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就任由她欺负?” “你明日清早便去丝羽,将情况说给苏姐姐听,请她拿个主意。” 乐菱也没了法子,她本不就擅长后院里的这些勾心斗角,想到王掌柜说云锦也只剩下一匹,心头便觉烦闷,来回转了两个圈,杨佩容,你这是要逼着我与你干架吗? 天刚蒙蒙亮时,苏沄蓦还没起身,画越已经在门外唤她:“夫人,乐姨娘身边的采菊来了。” “怎么这么早?”苏沄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下天色,有些爬不起床,慕云深被惊醒,无奈的伸手扶了她一把,自己也跟着坐了起来,“应该是有急事,咱们去看看。” 简单的洗漱了下,又把易容给整下了,打开房门就见采菊红肿着眼站在晨曦里,看见她出来,采菊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哭了起来:“苏夫人,求您帮帮姨娘。” “哟,这是怎么了?”昨日才见过,怎么突然就闹得好像出了大事情?苏沄蓦忙把她扶起来,“你把情况说给我听听,究竟怎么了?” 采菊将事情说了遍,抹着眼泪道:“大夫人欺人太甚,姨娘说整个蓝月城都没有了蜀锦,想让您帮着想想办法,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补救。” “小丫头,人吓人吓死人的。”苏沄蓦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杨佩容把乐菱怎么着了,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人没事就行,我带绣娘过去瞧瞧,不用太担心。” 回头又向看慕云深,明亮的眼里闪了丝调侃,“小尾巴,要跟我去宋府吗?” “当然。”慕云深揽住她,才不理她的调侃,如今宋同平已经忍耐不住,鬼知道他会放什么阴招出来,要是万一伤到蓦儿,自己可得心疼死。 苏沄蓦去的快,到月影阁时,小厨房刚做好早膳,正在往桌子上摆,乐菱就坐在旁边。 离的近了,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苏沄蓦故意逗她:“都说美色可餐,可我今儿个的早膳,怎么都苦起了脸?难道是不乐意被我吃下肚?” “苏姐姐。”乐菱听见她的声音,苦笑了一声,眼底下一片乌黑,显然彻夜未眠。 “瞧瞧你把自己折腾的,让人瞧着多心疼?”苏沄蓦拉过她的手,“那就是件衣服而已,为了件衣服而折腾自己的身子,值得吗?” “我就是觉得憋屈的慌。”乐菱摇了摇头,心里有始终有股散不开的郁气,让她辗转难寐,哽咽道:“我向来尊她如姐如母,她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有许是因为你有孩子,也许是因为你比她年轻貌美,又或者说宋大人在你房里的时间比在她房里的时间多,更甚者,也许是哪天你得了赏赐,而她没有。” 随口道了几样,苏沄蓦摇头道;“人心隔肚皮,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旁人会因为一件什么不起眼的小事来忌恨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别受了小人的欺负。” 乐菱呜咽哭出声来:“苏姐姐,我不懂这些,我只觉得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无论谁被自己全心信任的人欺负,都会觉得难过。” 慕云深神情淡漠的说了句,看乐菱顶着黑眼圈诧异望过来,又冷淡道:“哭有什么用?只会让人更加轻贱你。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乐菱听得似懂非懂,眼神落在点头的苏沄蓦身上,疑惑道:“是像苏姐姐这样吗?” “你若能做到你苏姐姐一半的强悍,宋府又有谁敢再欺你?”慕云深自豪的看着苏沄蓦,面有荣光道:“不是我夸口,世间女子若有十分颜色,你苏姐姐便独占了八分。” “呸,哪有这样自卖自夸的?”苏沄蓦听的失笑,轻啐了一口,看向乐菱,“那些夸奖话,咱们听听就好,但你姐夫说的不错,你得自己强大起来,否则永远被人肆意揉捏。” 乐菱满眼羡慕的看着两人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的浓浓爱意,若是老爷也能如此待她,她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吧? 落寞的垂了眼,绞着手帕讷讷道:“可是从小母亲就教我要温柔贤惠,要和睦友爱,凡事能求个太平,便以太平为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强大?” “那我先来问问你,你所谓的太平,让你开心了吗?”苏沄蓦叹气,菱儿的现在,基本上就是拜她那个软弱的母亲所致,“你看看整个宋府,有谁不知道大夫人在明里暗里的欺负你?只不过因为你好说话,就连老夫人和宋大人都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你被欺负。” “不是的,不是这样,老爷他公务繁忙,根本不知道后院的事情。” 乐菱急着反驳,苏沄蓦也不拆穿她,又再问道:“那老夫人呢,难道她也公务繁忙?其实我也很不明白,像杨佩容这样的女人,凭什么能一直被宠爱?” 乐菱答不上来,低着头默默垂泪,采菊看她又包子起来,急道:“苏夫人,大夫人就是仗着她的哥哥跟着老爷做事,立下了许多大功,才敢如此有恃无恐的欺负姨娘。” “采菊!”乐菱急得抬头制止她,这丫头,什么时候嘴这么碎了? 苏沄蓦无奈看乐菱,“你母亲是不是还教过你,不能说别人的坏话,尤其是长辈?” 乐菱本想训斥几句采菊,闻声诧异的看向苏沄蓦:“苏姐姐,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苏沄蓦扶额,先前只知道乐菱心善,如今看来,这姑娘就是从小被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根本不懂得的人心险恶。 无奈的看向采菊,径直问道:“大夫人的哥哥是个什么情况?” 第五百八十一章:人各有志 见苏沄蓦有心替乐姨娘撑腰,采菊便嘴快道:“听说那位大舅哥从年轻时便跟着老爷做事,就连前阵子紫木城的霍城主,也是这位大舅哥负责将人抓捕回蓝月城的。” “看来这位大舅哥很得宋大人的信任嘛。”苏沄蓦看了眼慕云深,见他会意的点头,这才又说道:“难怪大夫人能在府里横着走,敢欺负有子嗣的姨娘。” “苏夫人,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任由大夫人一直欺负姨娘吧?” 采菊有些着急,她早就受够了这些窝囊气,急切的看着苏沄蓦,希望她能拿个主意出来,“若是要和她熬时间,只怕没熬到她先死,咱们就先疯了。” “你这小丫头倒是个直爽脾气。”苏沄蓦摇头笑笑,“把火爆脾气改改,好好跟着姨娘。至于蜀锦裙的事情,”说着看向乐菱,“你想让我直接将裙子修好,还是闹他一闹?” 乐菱迟疑了下,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能修补好吗?” “当然。”苏沄蓦点头,她已经听采菊描述过破损的情况,有把握能补好。 乐菱一喜,随即又偷偷瞄了她一眼,讪讪道:“既然能修好,那咱们还是不要闹了吧?” “姨娘!”采菊急了,恨不能上前狠狠摇醒她,“这次大夫人毁的是您寿诞上要穿的衣物,若是您没发现,等寿诞时所有人都要看您笑话,你不觉得寒心吗?” “您现在忍气吞声求个太平,可下次呢?您就打算一辈子都这么隐忍下去?” 乐菱瞪她,“马上就是母亲的寿诞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惹她不痛快?” “是,姨娘您从来都只想着让旁人痛快,丝毫不顾忌您自己的感觉。”采菊被斥得红了眼,捂着心口痛心道:“您怎么就不问问您自己,心里痛快吗?” “我有什么不痛快的?”乐菱避开她的眼神,“老夫人待我如亲女,老爷也从不少我吃穿用度,容姐姐虽然有时候很过分,但也从没真正伤害过我,我有什么不满足的?” “您……”采菊泪流满面,苏沄蓦却沉声截断了她的话,“采菊,人各有志,不必勉强,你且好好服侍着姨娘,其他的,姨娘心里自有论断。” “苏姐姐……”乐菱红了眼眶,哭着看她,“不是菱儿不愿意,只是,只是……” “菱妹不必再说,姐姐尊重你的决定。” 苏沄蓦摇了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有些人在泥沼里住惯了,便觉得世间就该是那个样子,无论你费多大的劲想拉她出来看看不同的世界,她也不会愿意。 “采菊,你去将蜀锦裙拿来,交给绣娘。”看看不甘心认命的采菊,苏沄蓦越发觉得心下难过,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婢子,只可惜跟了菱妹这个糊涂主子。 就是永儿,也比乐菱的心性果断许多,幸好孩子都送去了翠竹园,苏沄蓦甚至都不敢想像,若是由着乐菱把孩子也教成她的软柿子性格,那将会是场什么样的灾难? 不愧是顶尖绣娘,很快就想出了对策,在破洞位置绣了朵颜色艳丽的花儿上去,以丝线完全挡住了破损,根本瞧不出异样来。 见事情解决,苏沄蓦也没心思留下来用早膳,跟乐菱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了。 乐菱依依不舍的送到院门口,看着几人渐行渐远,幽幽叹了口气,“采菊,苏姐姐她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也许以后,不会再如此维护我了吧?” “姨娘,苏夫人心思通透,纵然有失望,也不会不管您。”采菊叹气,扶着她回月影阁,“您自己愿意选择息事宁人,她只会尊重您的决定。” “我知道我这边令你们都很失望,可我做不到像苏姐姐说的那样强大……”乐菱满面痛苦的摇着头,“如今生活虽有些不如意,但依然很安稳,我不想打破这份平静。” “您没有理解苏夫人的意思,所谓强大,并不是让您恃强凌弱。” 采菊耐心解释道:“而是无论在安稳或是**的环境里都可以自保,您强大了,您依然可以选择如现在这般息事宁人,也可以选择让那些欺负您的人给您一个说法,而不是像您现在这样,只能被迫的选择咽下所有委屈,来获得那些所谓的安稳。” 乐菱眼神有些迷惘,喃喃道:“强大了,才会有选择的余地吗?……” 采菊肯定的点头,“您看苏夫人,虽然其貌不扬,可您看看云先生对她毫不掩饰的爱意,那种引以为傲的自豪感,再想想她住在府里那两日,谁敢对她有半分不敬?” 苏姐姐那份强大的自信和气场,令老爷都不敢小觑她。乐菱满心怅然,想到老爷昨日满面不悦的抛下自己离开,再对比今日云姐夫对苏姐姐的爱护,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也许只有苏姐姐那样的人物,才值得男人对她矢志不渝吧? 自己就是个深闺里长大的女人,没见过风浪,也注定禁不起风浪…… 苏沄蓦闷闷的回了丝羽,慕云深看她有些不快活,便亲自沏了茶送到她手里,轻言道:“那些道理你都懂,既然她自己的选择,你就别再自己折磨自己了。” “只是有些郁结,善良本是件好事,可是没有底线没有原则的善良,就是害了自己。” 苏沄蓦捧着凉茶,连喝了两小口,等那股冰凉的感觉顺喉而下,散去满身的热气,这才感觉心头舒坦了些:“菱妹性子太弱,又害怕面对,注定受欺负。”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像你这样逆盘翻转,成为人生赢家。”慕云深眼神柔和的看她,想到从前往事,那时候的蓦儿,甚至比乐菱的处境还要糟糕,也是同样的不敢吭声。 也幸得老天垂怜,自打那夜被慕云深和苏沄曦陷害得颠鸾倒凤之后,蓦儿便又重新站了起来,成就了如今举世无双的镇国公主,男儿都要输她三分。 苏沄蓦有些不敢看他,微垂着头心不在焉的把玩茶盏,哪有什么逆袭,什么脱胎换骨? 第五百八十二章:阴谋 苏沄蓦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们看到的都是外在,而隐在身里的的那颗灵魂,早已换成了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自己。而灵魂,是无法被触及到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解释的现象。 要知道从前的苏沄蓦也是个可怜蛋,若不是天大的巧合,那夜也就死在了慕云舒的手里,她一死,云深的人生轨迹也要改变,说不定就是个落难王爷了。 而自己的穿越而来,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直到今日,那些爱她,拥护她的不在少数,恨她的人也挺多,尤其是那些心怀祸胎之人,心里已经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了吧? 这些她都不在乎,只是穿越这件事,该如何向云深解释?又或者说,隐瞒他一辈子? 刚平复的躁火又隐隐有上升的迹象,风凌那日曾说八年后会有天象奇观九星连珠,如今算算也就只剩下七年不到的时候,不知那时候,是否就是分开之日? 半辈子的时间都交给了医术,如今更是俗事缠事,根本不懂那些玄学,苏沄蓦抬眸看看满眼关切的望着自己的云深,或者,该找个恰当的时候向他说明一切。 能破解最好,如果被逼要分开……心头倏而传来尖锐痛楚,真要分开,她该怎么办? 慕云深一直坐在她身边,柔和关切的眼神未离开半分,见她神色陡变,脸色刹那间惨白,顿时急忙将她拥进怀里,焦急道:“蓦儿,你怎么哭了?” 他的蓦儿,素来坚强,流血也不流泪的巾帼女子,有什么事,会令她如此失态? 流泪了么?苏沄蓦窝在他怀里,伸手一拂,满手的泪水,竟是心痛如斯,泪痕满面。 唯恐他担心,强笑着摇摇头,“只是想到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忽有所感。” “从前的都已过去,未来也无法预料,咱们过好当下便行。” 深邃的眸里蕴着心疼,轻吻了吻她的发顶,他知道她心里藏着秘密,她不愿意说,他也不追问,只是温柔低喃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身后有我,咱们共同面对。” 他们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他无法想象失去蓦儿的那种痛楚,也坚定相信蓦儿与他有同生共死的决心,未来,只有成双成对,没有苟且独活。 慕云深的心思,苏沄蓦自然懂,眼眸低垂,眨掉眼角的那颗泪,静静的伏在他怀里,久到慕云深以为她睡着了时,才幽声道:“云深,等滇南事了之后,我就把秘密告诉你,好不好?” 慕云深微微一笑,“蓦儿觉得合适了,那就就告诉我,我有足够的耐心等着你。” 苏沄蓦在他怀里点头,微闭上了眼眸,不再出声。 门外的画越听得满头雾水,这两人都恨不得将心拿给对方,还会有秘密? 看他俩打哑谜,并不打算说个究竟,画越也只得垂下了头,无聊的看着脚尖,跟了两个聪慧的主子,分分钟都觉得自己是世上最笨的蠢货有没有? 卫杰午后便回了丝羽,慕云深叫住他,将早间从月影阁听来的消息说了遍,才道:“你从杨佩容的娘家着手,找到她的哥哥,派人跟踪他。” 既然杨家哥哥替宋同平鞍前马后的办事,手里头的秘密自然极多,说不定会有发现。 卫杰领命而去,跟踪个人而已,暗卫做这种事不在话下。 宋同平暗地里派人连找了三日,却还是没找到面具人的下落,心里已经确定,十之八九是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现在只能写密信,让主子再派人来协助他。 屋外夜色黑沉,宋同平在书房里坐了良久,觉得不能再等下去,正要伸手提笔,却忽然听得院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顿时警觉起来,沉声道:“谁?” “是我。”阴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即房门便被吱呀推开,宋同平听着熟悉的声音,惊喜的站起身来,迎上前去,埋怨道:“怎么消失这么久?我都要怀疑你死在外头了。”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面具人,也就是朔风假扮的木尊使,露在面具外的那只眼睛冷冷看了眼宋同平,径直坐下来,隐怒道:“你的情报失误,害我手下损失殆尽,我也受了不小的内伤,这件事我要禀报给主子,让他来决断。” “分明就是家普通的绸缎庄,你让主子来决断什么?”宋同平满心的惊喜压下去,也板着脸不悦道:“连个绸缎庄都搞不断,我都要怀疑你的办事能力了。” 木尊使恼得狠狠拍了下桌子,“哪是什么绸缎庄?那庄主的武功还在我之上,你分明就是叫我去送死!” 眼看木尊使真动了怒,宋同平也软了下来,好言道:“他们初来乍到,又不显山露水的,我这不也是闹不清情况吗?你放心,你就在府里好生休养,我叫主子再派人给你。” “哼,这还差不多。”木尊使脸上的怒意收了收,可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又恼道:“我在丝羽吃了这么大亏,绝不能让他们好过,你有什么后续计划没有?” 宋同平有些颇为无奈,“本想着让你将他们屠杀殆尽,现在反过来差点全军覆没,在主子派的人过来之前,咱们不能再轻易动丝羽,只能从别的地方着手。” 木尊使听他还隐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阴沉着脸不耐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自己想想,你与丝羽几次交手,哪回占到过便宜?” “好好好,咱们都在丝羽那伙贱人手底下吃过亏,咱们老大不笑老二,成吗?”宋同平举手表示投降,不想和他争辩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的事情。 木尊使看他妥协,便也收了话头,稍稍缓了脸色,“你有什么好主意?” 宋同平皱着眉头,想了想才阴狠道:“那庄主的弟弟云蓦不是很在意霍方秀的案子吗,咱们就从云蓦下手,杀不了庄主,就杀了他的弟弟,叫他也痛彻心扉。” “这个主意不错,”木尊使眯了眼,满脸阴笑,“具体该怎么做?” 宋同平凑了过去,轻声道:“咱们这样,这样……” 第五百八十三章:越狱 天气已经炎热起来,白日里火辣辣的烈阳当头晒,街上的行人也已经少了许多。 清晨的气温还是极为凉爽,苏沄蓦早早起来,兴致勃勃的拉着慕云深练了几遍他新研究出来的双剑合壁,直到鬓边香汗淋漓这才停下来,喝着画越备好的冰镇酸梅汤。 画越看她极为高兴,也笑着说道:“这套剑法看起来威力极强,而且,……” 话音顿住,清亮含笑的眼里隐着憧憬,苏沄蓦听她说了个话头又不说了,不禁好奇道:“而且什么?” 画越闻声一笑,低下头去,含羞妩媚道:“而且两人舞剑,怎么瞧怎么赏心悦目。” “哦,我知道了,”苏沄蓦瞬间会意,笑嘻嘻的弯下腰去仰头看看画越羞红的脸蛋,戏谑的朝她眨眨眼,直把个画越瞧得脸色红得像火烧云,这才收回眼神,朝着在旁喝茶的慕云深笑眯眯的道:“回头把剑谱给画越,让她和冷星也来个双剑合壁,赏心悦目。” 慕云深点头,这种东西他向来不吝啬,还巴不得他们多多学习才好。 “娘娘!”画越看两人当了真,不禁羞得直跺脚,“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是说,你不想要剑谱,不想和冷星双剑合壁?”苏沄蓦笑吟吟的看她,“也罢,那我就把剑谱给卫杰和朔风,我瞧着他们俩练起来也应该不错。” “要把什么东西给属下和朔风?” 卫杰从院外进来,只听了半句,狐疑的看了眼满面娇羞的画越,惹得画越嗔了他一眼,随后又红着脸绞着手指头小声道:“奴婢当然要!” “这就对了嘛,喜欢就要说出来,憋在心里算怎么回事?”苏沄蓦笑看着她,矜持是没错,但太矜持就让人体会不到浓烈情感的美妙。 说着又看向卫杰,笑容里隐着丝古怪,“你家博学多才的王爷研究出了一套双剑合壁剑法,大家都可以学,反正你和朔风没有对象,就凑合着做搭档练习。” “娘娘,属下和朔风练习没问题,但是您,您能不能别笑得这么古怪?”卫杰情不自禁的抖了下身子,怕怕道:“叫属下看得心里直瘆得慌。” “我有笑的古怪吗?”苏沄蓦看向画越,画越摇头,再看向慕云深,慕云深板着脸一板正经道:“我看是你们自己心里有鬼,蓦儿哪天不是这么笑的?” 虽然确实笑得有点儿令人心里发毛的感觉,但总不能拆娘子的台啊? 卫杰苦了脸,他就不该好奇的问那么句,委屈巴巴的看着两人,避开这个话题,正经道:“大牢那边传来消息,说霍大人昨夜越狱,现在宋同平正在召集人马,准备全城搜捕。” “呀,你怎么不早说?”苏沄蓦闻声跳了起来,拉着画越就往房里跑,“快快快,再易容成云蓦的模样,可不能误了事。” 朔风早几天前就传信过来,没想到宋同平也能忍耐,直等到昨夜才动手。 慕云深看她风风火火的模样,满眼宠溺的摇了摇头,随即朝卫杰道:“你也赶紧去做准备,宋同平想这么个损招,有得他后悔的时候。” “属下明白。”卫杰转身去做准备,现在万事俱备,只看娘娘的表演了。 等苏沄蓦匆匆赶到大牢时,宋同平已经聚集了府衙里的那些差役,就连城卫军叫了过来,看来是想要一举抓获霍方秀,藉此来坐定了他的罪名。 苏沄蓦甫一露面,那些接到消息早早等在牢外的姑娘们顿时就疯狂尖叫起来,惹得护在她身边的慕云深微沉着脸,用暗劲推开那些试图靠近的涂脂抹粉的姑娘小姐们,苏沄蓦则趁机钻出人群,抹着汗小跑到宋同平身边,拱手笑道:“宋大人。” 宋同平看见他就不悦的皱了眉,不过此时也需要他在旁佐证,也就耐着性子道:“云讼师来的正好,你那日极力替霍方秀辩护,昨夜他却越狱,该如何惩治?” 苏沄蓦微沉了脸色,“如果越狱属实,便数罪并罚,谁也替他求不了情。” “很好,你记住自己的话,别在公堂上又信口雌黄。”宋同平满意的点头,要的就是他这句话,苏沄蓦也不多言,皱眉道:“能否进去查看霍大人越狱的地方?” “当然。”宋同平毫不犹豫的点头,他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将现场布置好,自是不怕人瞧个究竟,朝身旁的城卫军林统领说道:“你们先去全城搜捕,本官稍候就来。” 林统领拱手,领命而去,宋同平这才朝苏沄蓦微笑道:“云讼师,请。” 苏沄蓦微微颔首,跟在他身侧,而后郑长玉等人也跟了上来,慕云深他们隐在围观的百姓里头,也跟着进了大牢。 还是最里面的那间牢房,还如初见时那般干净整洁,只是靠里的那堵墙上,破了个刚好能容成年人通过的洞,阳光从外面洒进来,给阴暗的牢房添了丝生机。 苏沄蓦走到洞前仔细看了看,破洞边缘极不平整,似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砸出来的模样,而墙外临着牢房后院,院墙并不算高,有人接应的话,极容易逃走。 宋同平跟了进来,看他仔细研究破洞,但那边床铺上努嘴道:“那是砸洞用的工具。” 苏沄蓦望过去,见是把砍刀,还有斧头,顿时沉脸,“你是说霍大人还有同伙?” “你以为呢?”宋同平瞟了他一眼,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不用他费劲解释,“霍方秀越狱罪证确凿,只待抓捕归案,便立刻定刑!” 苏沄蓦见他半刻都忍耐不得,恨不能立即将霍方秀处死,板着小脸不悦道:“宋大人,就算是有这些所谓的物证,咱们总得给霍大人一个申诉的机会吧?” “云讼师,本官看在你是秀才的份上,才没有过多的为难你。” 宋同平板脸斥了句,故意拣着话说,想要激怒他,“你若是再敢妨碍公事,胡乱插手霍方秀的案子,就别怪本官对你手下不留情。” 第五百八十四章:搜城 宋同平那日在公堂上就已经对云蓦不满,只恨没找着机会,今日说不得要叫他脱层皮。 说着心底涌起冷笑,就等着他不服气自己的决定,最好是能闹起来,自己才好抓他。 “小生只是按正常程序替霍大人辩护,何来妨碍公务之说?”苏沄蓦只当不知,并不让步,冷笑道:“难道宋大人又想武断专横,一意孤行的要定霍大人的罪?” “本官办案,自有本官的道理,哪容得你个小小的秀才指手画脚?” 宋同平脸色阴沉起来,望向旁边的郑长玉,就要吩咐郑长玉抓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云蓦,苏沄蓦看他的样,就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抢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找到霍大人,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也不是你宋同平说了算。” 说完铁青着脸狠狠撞了下他的肩膀,怒气冲冲的从他身边过,径直出了牢房。 宋同平被撞得半边身子泛疼,恼极了处处坏他事情的云蓦,但看无数双雪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又只得狠狠压下怒气,将话咽回肚里,大步离开。 郑长玉跟在他身后,小声问道:“宋大人,要不要下官将他悄悄抓起来?” “你怎么抓?”宋同平闻声顿住脚,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又提步离开,气急败坏道:“众目睽睽之下,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否则要是被云蓦揪了小辫子,别怪我不救你!” 郑长玉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满脸讪讪道:“下官明白,不会再胡乱说话。” 那边苏沄蓦已经大步出了牢房,等到宋同平出来,才满脸不高兴的道:“宋大人,小生请求跟着你们一同去搜捕,没意见吧?”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爱去便去。”宋同平斜瞟了他一眼,也懒得拿正眼看他,当先离开了,余下的那些好事百姓见宋同平并没有赶人的意思,也都跟了上去。 城卫军的速度极快,不禁派人封锁了整座蓝月城,东城和南城也已经搜索完毕,苏沄蓦他们赶到时,西城也已经搜了一半,看样子也是毫无所获。 苏沄蓦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宋同平看他极不高兴的样,心底自是快活的很,方才在牢房里算他有眼色,逃过了牢狱之灾,但霍方秀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休想再捣乱。 眼看着日头已近正午,夏日毒辣的太阳不遗余力的散发着它的热量,跟着看热闹的百姓都躲到了远处树荫下,而此时西城也已经搜完,并没有找到霍方秀。 大群的人又顶着火辣辣的阳光转战北城,躲在北城广场的树荫下,苏沄蓦看着那些城卫军进了民房,宋同平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禁怒道:“宋大人,要是城里没有,你怎么办?” “城里没有,那就去城外搜。”宋同平目不斜视,冷笑道:“云讼师乱了心,莫非是你救走的霍方秀?或者说你们丝羽窝藏了霍方秀?” “宋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苏沄蓦板了脸,冷冷道:“丝羽属于南城,城卫军早就搜过了,你凭什么说是我们窝藏了霍大人?” 宋同平看他的火暴样,微笑道:“本官只是说说而已,云讼师你着什么急?” 苏沄慕冷笑连连:“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也可说整件事其实就是宋大人你自导自演,故意让人劫走了霍大人,然后再找到他,好藉此定他的罪?” “你!”宋同平被说中心事,偏头怒瞪着他,“敢胆诬蔑朝廷重臣,反了你了!” “小生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宋大人又何必着急?”苏沄蓦嗤笑一声,“莫非是被小生猜了个正着,所以宋大人你才恼羞成怒?” 围观的百姓听得哄然大笑,宋同平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极怒道:“本官办事素来刚正不阿,整个滇南都有口皆碑,你个黄毛小子竟敢诬蔑本官?” “宋大人消消气,说说而已,何必当真?”苏沄蓦无辜的耸耸肩,望向别处,“您可记得您自己说过的话,等会儿别被啪啪打脸,可就丢尽了宋氏十八代的脸。” 宋同平气得额上青筋毕露,又自恃身份不好和他对骂,只得狠狠咽下了这口恶气,回头看看同躲在树荫下看好戏的百姓,越发心火怒涨,再加之炎热的天气,更是虚汗如雨下。 那边大队的城卫军分散开来,已经极为的搜了半座北城,有贴心的百姓送了凉茶过来,苏沄蓦也不矫情,拿着大碗自是喝个痛快。 等身上的暑气消散了些,回头却见宋同平还汗流浃背的硬挺挺站在那里,忍不住就讽道:“宋大人怎么不过来喝碗凉茶?难道怕咱们善良可爱的蓝月城百姓在茶里下毒?” 本来宋同平不喝也没事,百姓们自是不敢对他有丝毫意见。 但苏沄蓦这么一提,那些围观的百姓顿时滴溜溜的看向了他,有的手里还端着茶碗,闻声嗤笑道:“人家是高官,怎么看得起咱们老百姓自制的凉茶?” “高官有什么了不起,同样还不是爹娘生养?有本事就别吃饭喝水啊?” 人群里讽笑声不断,宋同平恼极了多事的苏沄蓦,怒声道:“本官不渴,用得着喝水?” “哦,原来是小生错怪了宋大人,”苏沄蓦恍然大悟的点着头,朝着送凉茶的百姓笑道:“感谢你替大家送水,咱们宋大人不渴,多余的你就拎回家吧。” 送凉茶的老汉极为憨厚,见宋同平自己都那么说了,也就挑着桶回家去了,宋同平热得喉咙里冒烟,又不好再开口喊住人,只得站在树荫下硬撑着。 苏沄蓦看他满腹怒气没处发的模样,摇头晃脑的笑道:“现在天热,缺水极易中暑昏迷,宋大人您可悠着点,要是霍大人没抓着,您自个儿却昏迷过去,那就太可惜了。” 郑长玉看看满脸阴云密布的宋同平,又见苏沄蓦那张嘴逮着宋同平的错处了,便得理不饶人,不禁低声斥道:“云讼师,你能闭嘴吗?” 第五百八十五章:红叶村 眼看郑长玉低声怒斥自己,苏沄蓦冷笑一声,莫非他还想自己对他们好言相对? 对待那些祸害只能以雷霆之怒镇压,和风细雨,那是留给善良人的。 只是受身份所掣肘,也不便太过露锋芒,苏沄蓦摊摊手,站开了两步,无辜道:“我只是好心提醒宋大人而已,既然好心当成驴肝肺,那大家就干等着吧。” 胆大的苏沄蓦不再说话,自也没有人再敢触宋同平的霉头,皆都老老实实的默默站在树荫下,等待着搜捕结果。 日头越来越烈,炎热的午后连丝风都没有,宋同平又渴又饿,眼前已经开始发花,偶有风拂过,贪婪的呼吸那缕清凉,却觉风里裹了熟悉的香味,一下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郑长玉看宋同平快支撑不住,忙向师爷打了眼色,将他扶到附近的民居里,又端来了凉茶和饭菜,亲自守在门边,不准那些百姓对这边张望。 苏沄蓦知道宋同平快捱不住了,这么炎热的天气,他还端着架子,活该他受罪。 看他进房去歇口气,苏沄蓦只当不知,而那些个姑娘小姐们等了半日,见终于能有机会与潇洒的云公子接触,顿时就激动起来,吓得苏沄蓦连忙躲到了慕云深身边。 慕云深护着她在树荫下的石坛边上坐了,那张泛黄的脸冷森森的,大夏天的都让人感觉遍体生寒,那些个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尊煞神挡在前头,谁也不敢上前。 个个心中腹诽不已,弟弟明明是风流潇洒的少年郎,缘何哥哥生得像尊吓鬼的门神? 两人自是懒得管那些怀春少女的心思,苏沄蓦得了清静,才舒了口气,接过早先备水的茶水咕咚连饮几口,这才抹着嘴轻声道:“卫杰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慕云深接过她手里的茶碗,压低声音道:“已经办妥,只等宋同平带着咱们过去了。” “如此甚好,北城看样子也马上快搜查完了,宋同平断然不会在此磨时间。” 苏沄慕点点头,眼尖的看见那城卫军林统领已经向这边走过来,顿时起了身,迎上前去不悦道:“林统领大人,可有搜查到霍大人的踪迹?” “北城没有。”林统领摇了头,他只是按命令办事,宋大人交待按东南西北的顺序搜查那些大户即可,他便也只搜了那些看起来比较富贵的人家,省了弟兄们不少事。 话音刚落,宋同平已经从房里走了出来,苏沄蓦看他精神恢复了不少,上前两步冷声道:“宋大人,如今城里没有搜到人,难道还要将整个滇南搜查一遍不可?” 宋同平淡淡瞟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林统领,“北城郊外是什么地方?” 城卫军林统领不敢迟疑,“回大人,北城外有几座村落,最近的离城只有三里路。” “那就辛苦大家去村落里搜查,等搜完了村子若是还没结果,咱们再打道回府。” 他都这么说了,城卫军林统领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招呼起手下的小兵便开拔赶往城外。 苏沄蓦自是要跟着去的,慕云深现在明面是云蓦的哥哥,自然要去,余下的百姓想着反正都看戏看到了现在,也不差这三里路了,都是一个不落的跟着大部队。 村子名叫红叶村,看着约摸有百十来户人家,此时正值午后,不少人家屋顶上都冒着青烟,村子里弥漫着饭菜香,惹得他们这群饥肠辘辘的人都不禁咽了口水。 郑长玉进村便直接拦了人,问清楚村长家的位置,便赶了过去,村长家里刚吃过饭,还没来得及收拾,看见大群人气势汹汹的涌过来,脸都吓白了。 老村长头发都白了大半,微佝着身子,哆嗦道:“你们是什么人?” 郑长玉上前一步,解释道:“村长莫慌,这位是滇南使宋大人,我是府官郑长玉,昨夜有重犯越狱逃跑,我们前来搜村,你告诉村民要全力配合我们的搜查。” “原来是宋大人啊!”老村长听见是宋同平过来,顿时眉眼都笑开了,身子似乎都站直了些,连忙伸手,“大人请,您在屋里小坐会,小老儿这就去通知大家伙。” “我们跟着你同去,不必来回跑路。”宋同平当先走了,老村长自不敢多话,连忙走在他侧边引路,城卫军则四散开来,在村里大肆搜捕。 不多时就见宁静的村庄鸡飞狗跳起来,间或有孩童的哭声划破长空,显得很是混乱。 宋同平大步在前,老村长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看似老村长在引路,实则是宋同平在按照自己的路线走,只不过老村长在旁讲解罢了。 等到了处绿树掩映,极为幽静的庭院,宋同平才陡然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老村长刹不住脚,险些撞上他,而宋同平也没管他的失态,仔细盯着庭院大门上的牌匾瞧了会儿,似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阴声道:“这是你们村里的祖祠?” 老村长听见他问话,连忙回道:“村子是叶姓大家,叶家祖祖辈辈都居住在这里,所以建了祖祠,供奉香火。” 宋同平没再说什么,上前便朝祠堂走去,老村子也不敢拦他,只得小跑着上前推开大门,恭恭敬敬的请他入内。 而这时城卫军林统领也带着人搜到了这边,看见宋同平进了祠堂,便也忙跟了进去,一扬手,小兵们便在祠堂里散开,角角落落都翻个仔细。 老村子慌得连忙跪在蒲团上给老祖宗们告罪,而宋同平刚转悠到黄纱帘遮掩的后堂门口,正要伸手掀帘,苏沄蓦跟了过来,皱眉道:“宋大人,你确定霍大人会在这里面?” “在不在这里,本官搜过便知。”宋同平满脸不悦的说了句,刚要掀帘,苏沄蓦却又挡在了门口,“我看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宋大人不妨先回去再仔细查查?” “云讼师,本官现在要进后堂搜查,你为何一再阻拦?”宋同平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转而冷笑道:“该不会是你把人藏在这里边了吧?” 第五百八十六章:偷天换日 “宋大人说笑了,小生虽替霍大人鸣不平,却也不敢将律法当儿戏。” 苏沄蓦义正辞严的反驳了句,但并没有让开身子,反而继续说道:“小生只是觉得霍大人如果有心想要逃跑,肯定回紫木城的机率比较大,你又何苦在这里浪费时间?” 宋同平亲口吩咐的大舅哥杨铁山,让他将霍方秀劫出来后就藏在红叶村的祖祠里,自然不会相信苏沄蓦的说词,眼看他拦在帘前就是不肯让路,也不禁冷笑起来:“让开!” 这边的动静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看两人又在那里对峙,祠堂里也逐渐安静下来,郑长玉看苏沄蓦挡住去路,不禁沉脸喝斥道:“目无尊卑,还不让开?” 话音未落,就听得后堂里有呜呜声传出来,似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巴而发出来的声响,苏沄蓦顿时变了脸色,沉脸怒道:“这里是人家的祖祠,岂能乱闯?”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的祠堂,咱们也要闯进去看个究竟!” 郑长玉蛮横出声,就欲伸手推开苏沄蓦,慕云深一个急闪过来,狠狠一掌拍开了他的手,痛得郑长玉顿时就连声嗷嗷大叫起来。 “丢人现眼。”慕云深冷冷吐出两个字,宋同平看他果然身手鬼魅,心里更加对木尊使带回来的话深信不疑,这绸缎庄的人,该要好好查查他们的来路了。 不过看本来就不宽的门口站了两个人,根本无法通过,宋同平也只得摆出了官威,阴沉着脸唤来城卫军缠住,厉声道:“将这两人给我押起来!” “天气炎热不假,但宋大人的火气也未然太大了吧?”苏沄蓦拉着慕云深侧开身子,让出路来,嘲弄道:“是你自己个儿非要进去看的,可别怪我没拦着你。” “哼!”宋同平冷哼一声,早知道云蓦这么怕死,就该拿官威压他,能省不少口水。 也不再看他,自己领着人进了后堂,微弱的光线下,就见角落里有个麻袋在蠕动,里面不时的发出呜呜声,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宋同平刹那间阴了脸色,就算听不出声音来,但麻袋里的人十有八九也不是霍方秀,就算是他,也只能说明霍方秀是被人劫走的,照样是前功尽弃。 宋同平停了脚步不再上前,众人也不敢擅动,苏沄蓦上前踢了几脚麻袋,感觉袋子里的动静又大了些,这才朝着林统领笑道:“屋子光线太暗,看不清人,不如林统领派人将麻袋移到院子里去,让大家都看个清楚明白,麻袋里的人究竟是谁?”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看戏的人越来越多,林统领也不敢胡乱行事,不由得看向宋同平。 宋同平脸色阴沉,既然麻袋里不是霍方秀,那是谁都没有关系,只是不知道杨铁山将人又藏到了哪里?不过就算现在找不着,回头杨铁山将霍方秀带回来,照样可以定他的罪。 想通了其中关键,也知道姓云的同样想到了其中利害,宋同平皱眉冷冷道:“扛出去。” 有了宋同平的吩咐,林统领亲自上前,一肩扛起麻袋,随即大步走到了庭院里,等人都出来了,围成了圈,才从袋口的麻绳解开,露出张陌生的男人脸来。 解袋子的林统领看清楚男人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失声道:“杨先生,怎么是你?” 有眼尖的百姓也认出来麻袋里的人是杨铁山,顿时也疑惑起来:“呀,这不是宋大人的大舅哥吗?怎么会出现在红叶村祠堂的麻袋里?” “鬼知道啊,说不定就是杨铁山劫的狱?只是不知道怎么反被人套了起来?” “嘘,别乱说,没看见宋大人已经脸黑的像锅底了啊?” 可窃窃私语非但没得到制止,反而愈说愈烈,“哈哈,他大舅哥可是帮他干了不少事情,说不定云公子没猜错,这劫狱就是宋同平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 “这可比看大戏精彩多了,没枉费我在烈日下追了这么远的路!” “我回去了得和茶楼里那说书先生好好掰扯,他说的书,哪有今天我看到的事精彩!” 议论声此起彼伏,嗡嗡嗡的不绝于耳,宋同平只觉眼前有些发黑,怎么也没想到麻袋里的人会是杨铁山,身子一阵摇晃,几欲栽倒在地。 身旁的郑长玉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压低声音焦急道:“大人,这种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否则您的杨先生这辈子的清名就毁于一旦了!” 是啊,还有这么多百姓看着,他若倒下了,宋氏怎么办,他这些年打下的江山怎么办? 努力的顺过气来,等心情平复了些,宋同平这才上前拔掉塞在杨铁山嘴里的布条,阴沉着脸恼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铁山看见这么多人,便知闯了祸,惊慌摇头,“大人,我就在家里好生歇息,不知道怎么被人绑到了这里,大人,我冤枉啊!” 郑长玉不失时机的上前劝道:“宋大人,我看杨先生应该是被霍方秀那伙人栽赃嫁祸,故意绑到这里来的。” 有人帮腔,杨铁山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的说道:“对对对,肯定是有人想故意陷害我,否则怎么我就偏偏在红叶村里边?” 苏沄蓦本就没想把杨铁山怎么着,否则他就不是被绑了起来扔在祠堂里了,顺势说道:“看来杨先生出现在这里也只是个意外,宋大人也不必在太苛责你的连襟。” 连苏沄蓦都开口帮腔,余下的人更不会说什么了,眼看林统领扶了杨铁山去休息,宋同平气得咬牙切齿的低声恨道:“别以为你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对你改观,咱们的事没完!” 苏沄蓦笑了下,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宋大人想多了,仅凭杨铁山出现在红叶村的祠堂,并不能说明什么,也定不了他的罪,既然如此,我也就顺水推舟而已。” 午后有乌云遮日,似有暴风雨来临,阵阵凉风吹过,那股似曾相识的淡香又传了过来,宋同平看看身边的苏沄蓦,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脑中却忽然闪过灵光,顿时就面色陡变。 第五百八十七章:拆穿 仔细看向他的耳垂,果见还有耳洞痕迹,再细看眉眼,依稀有几分苏夫人的模样,宋同平顿时厉声道:“你根本不是什么云讼师,你就是绸缎的苏夫人!” “呀,被发现了?”苏沄蓦偏头笑嘻嘻的看他,脸上并无惊慌,宋同平看她毫不在意的模样,怒从心头起,厉声道:“你混进宋府,究竟有何目的?” 郑长玉见竟扯出了秘密,连忙吩咐林统领将百姓驱赶,而苏沄蓦也不在意,板了脸沉声道:“宋同平,你陷害霍大人贪赃枉法,我自然要为他鸣不平。” “这么说来,你当真是为了霍主秀的案子而来?”宋同平眼里闪过阴冷,朝林统领打了眼色,这两个就是祸害,绝不能叫他们逃出生天。 “当然。”苏沄蓦点头,看林统领带人围过来,冷笑道:“怎么,想来硬的?” 宋同平阴着脸,“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你几次三番替霍方秀开脱,现在霍方秀又越狱逃走,丝羽自然是最大的嫌疑,都给本官通通带走!” “我劝宋大人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苏沄蓦眉眼冷凝,淡声道:“你我都清楚越狱是怎么回事,你也不必再弄张遮羞布遮住你那些丑事,只会令人更加作呕。” 也不管他脸色难不难看,苏沄蓦又接着说道:“老夫人寿诞在即,丝羽早已经接到请帖,你若是想见到老夫人的寿诞被毁,就尽管抓我们去大牢。” 听这意思,似乎是在寿诞上做了什么手脚,宋同平恼极,“你们做了什么?” “老夫人有急症,后来的药方是我开给她的,你若敢乱来,我就敢让喜事变丧事。” 苏沄蓦冷脸说了句,随后又道:“别想着现在去毁药方,已经连服这么久,若是贸然断药,只会加速老夫人的死亡,让她撑不到七十大寿那天。” “你!”宋同平听她这么说,哪敢再乱动?恶狠狠的从齿缝里逼出句话来,“好狠毒的女人,枉费我母亲她还那么疼爱你!” 苏沄蓦冷笑:“老夫人对我的疼爱,我自然领情,只可惜她有个作恶多端的儿子连累她老了都不得安宁,要跟着承受那些罪孽。” “好好好,你牙尖嘴利,本官说不过你,咱们走着瞧!” 宋同平恼得两眼腥红,却又不敢拿母亲的性命来赌苏沄蓦的心思,只得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他一走,郑长玉连同那些城卫军也撤了个干干净净,红叶村很快又安静下来。 等人走了,苏沄蓦才无奈的在脸上抹了抹,早上时间太急,没来得及完善细节,果然就被宋同平给瞧出了破绽,不过还好,总算是撑到了最后才穿帮。 “咱们也走吧,被他看出来就看出来了,反正最后都要刀兵相见,没什么大不了的。” 慕云深揽了她腰往村外走去,想想疑惑道:“老夫人的药当真有问题?” “没有,我唬他的。”苏沄蓦摇摇头,轻笑道:“我若不这样,他怎么肯轻易放咱们走?不过有一点我没骗他,老夫人的身体极虚,若是断了我的那些药,肯定撑不到寿诞。” 之前那些所谓名医开的药已经不起作用,她重又精心配了方子,才延得老夫人能多活几年的寿命,若宋同平不听她的劝告私自断药,那便是断了他母亲的生路。 “你既已这么说,想来他不敢胡乱停药的。”慕云深笑着点点头,他的蓦儿素来古灵精怪,用计神鬼难测,宋同平败在她手里也不冤。 等两人回到丝羽时,卫杰早已候在院门口,看见人回来,连忙迎上前去低声道:“主子,夫人,霍大人已经送到了地下密室,现在要去看他吗?” “先去见他。”慕云深点了头,随后又道:“宋同平如今将丝羽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他今日没找到霍方秀,肯定会带人来搜丝羽,你需加强戒备,别让他钻了空子。” “属下马上去吩咐暗卫,将警戒线延伸到三条街外。”虽然这样会让丝羽的力量稍弱些,但能提前发现不对劲,早做安排。 慕云深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随即走到角落里那株繁花似锦,有一人多高的大花树旁,运了巧劲将之连盆移开,就见下面有个小拉环,拉开与地面衔接完美的百十来斤的铁板盖,露出个小小的地洞口。 慕云深揽着苏沄蓦跳下地洞,早先进来的霍方秀正在喝茶,看见两人下来,起身苦笑道:“两位贵人,咱们又再见面了。” “霍城主不必客气。”慕云深微微颔首,分主宾坐下,才又淡声问道:“你可知昨夜劫你出狱的那伙人是谁?” 霍方秀听得满脸狐疑,怔愣道:“不是你们吗?” “劫狱乃是重罪,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我们为何要傻的去劫狱?”苏沄蓦摇摇头,“我们得到消息,说宋同平会出此损招,便在他的人劫狱之后再从他们手里劫走你。” 这么说来霍方秀全程处于迷糊的状态,苏沄蓦便将事情说了遍给他听,霍方秀听到麻袋里居然装的是宋同平的大舅哥杨铁山,顿时抚掌大笑起来。 冲两人竖了大拇指,连声夸道:“两位贵人当真好计谋,霍某佩服,只是你们捅了马蜂窝,宋同平必定不会甘心,我还是尽快离开,免得给你们添麻烦。” 慕云深面有冷淡道:“如果全城戒严,你往哪里去?” “这……”霍方秀被他说的面有尴尬,挠着头道:“可是我住在你们这里,万一宋同平来搜查,岂不是要连累你们?” “我们若是怕连累,就不会从那些人手里救你出来了。”苏沄蓦笑着摇摇头,“你在蓝月城根本无处可去,可总不能自己再巴巴的跑回大牢里吧?” “那不能,”霍方秀连忙摇头,失笑道:“我可是托宋同平的福,好不容易才出来,怎么会傻乎乎的再跑回去?更何况现在宋同平巴不得我自投罗网,好致我于死地。” “霍城主果然通透豁达,不拘泥于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苏沄蓦松了口气,她还真怕霍方秀一根筋的闹着要回大牢,那可就叫人头疼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上门 宋同平阴沉着脸回府,径直去了翠竹园,下人们被他的脸色慑住,都不敢多瞧他一眼。 时值傍晚,老夫人正在院里闲坐,孩子们都已经从学堂回来,正围在她身边说笑,乐菱拿着团扇,边听着学堂里的趣事,边笑眯眯的给几人轻轻扇着凉风。 晚风拂过几丛翠竹,欢声笑语不时飘在上空,宋同平才走到院门口,就见院里宁静祥和的画面,不忍破坏她们的好心情,努力调整好情绪,这才带着丝笑意踏进院里。 “平儿回来了啊。”老夫人最先看见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意又深了些,摆手招呼他,“快过来坐,听你这几个乖孩子讲讲学堂里的有趣事。” “永儿和铃铛陪着母亲,母亲的心情似乎都好了许多。”宋同平笑在坐在她身旁,看看三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温和道:“都回房温书去吧,我们大人谈点事情。” 宋同平这么说了,乐菱自是让墨香带着他们仨都回房去,见孩子们走了,宋同平眉眼间略带了烦忧,“母亲,苏夫人给您的药,您服下有什么异常没有?” “没有,饭量还大了些,精神也好多了。”老夫人摇摇头,“药方请城里的那些名医看过了,他们都奉若珍宝,个个都誊抄了份研究呢。” 乐菱看他脸色似有些不高兴,小心翼翼道:“老爷,莫非您怀疑苏姐姐的药方有问题?” “我只是问问而已,毕竟也服用了段时间,苏夫人若当真是医术高明,母亲的病便会有所好转。”宋同平随意找了个借口,复又问道:“倘若不服她的药方,会怎么样?” “那些名医都说过,他们的药方已经不起作用,如今全靠苏夫人的药方养着身子。” 老夫人微叹了气,她这身子已经是在苟延残喘,那日便该急症发作而亡的,恰巧碰着苏夫人在此,才捡回来条命,“母亲这条命,是靠苏夫人才能活到今天。” “儿子明白,不会为难苏夫人的。”宋同平点头,心里又气又怒,好她个苏夫人,居然敢在红叶村拿话诳他,不过心里也松了口气,母亲没事就好。 确定母亲的药方不仅没问题,反而还是救命良药,宋同平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恨得牙痒痒起来,一码归一码,她已经搅和到霍方秀的案子里,就注定两人不能和平共处。 借口有事离开了翠竹园,宋同平转道去了木尊使休养的梨花院,木尊使看见他进来,顿时就激动的站起身来,“怎么样,办妥了吗?” “别提了,自从遇到那个苏夫人,我办事就没顺畅过。” 宋同平恼着脸将事情说了遍,末了又气急道:“现在不仅杨铁山丢人丢大发了,霍方秀也不知所踪,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真他妈晦气!” 宋同平恼得暴了粗口,木尊使,也就是朔风,黑着脸坐回椅子上,“账册丢失那夜你就不该太斯文,直接抓了她多好?现在惹出这么多事来,她就是罪魁祸首。”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后悔也来不及了。”宋同平满脸郁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烦躁道:“现在功亏一篑,该怎么补救?” “还能怎么办,去丝羽搜人啊?” 朔风拿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不悦道:“反正已经和他们闹掰了,而且现在他们的嫌疑最大,你就天天带人去丝羽搜查,他们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我堂堂滇南使办事,总得师出有名吧?”宋同平不赞成他的意见,随后又恼恨道:“尤其苏夫人那张嘴像刀子似的,我若是随意上门搜查,她非得怂恿百姓掀了宋府不可。” 朔风也烦躁起来,摆手不耐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等着他们将霍方秀送回紫木城,然后再光明正大的与你相抗衡吧。” “我是绝对不会让霍方秀平安回到紫木城的。”宋同平摇着头,眼里尽是阴狠,“三天两头去丝羽搜查肯定不行,但叫人看住丝羽,明日再去搜一搜,还是可以的。” 朔风无言,宋同平闹腾的越欢,就死的越快,他哪里是那两位主子的对手? 宋同平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叫上林统领带着队人便去了丝羽。 苏沄蓦和慕云深正在院里练双剑合壁,画越急急跑了进来:“夫人,宋同平带人来了。” “他倒是勤快,天才蒙蒙亮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了。” 晨曦初晓,苏沄蓦收了软剑缠在腰上,拉着慕云深便往店里去,“走,去瞧瞧。” 赵掌柜和王掌柜都垂手低头的站在茶室外,看见苏沄蓦和慕云深过来,顿时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夫人,宋大人说咱们窝藏罪犯,非要搜咱们的店。” “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这里我来处理。” 苏沄蓦点点头,和慕云深步进了茶室,宋同平正沉着脸把玩茶盏,看见他俩联袂而来,顿时重重将茶盏搁在了手边的桌子上,愠怒道:“苏夫人,你昨日竟敢诳骗本官?” 苏沄蓦对他的怒气不置可否,径直坐下来淡笑道:“不知道宋大人是指哪一件?” 宋同平看她满脸笑就觉得气不顺,“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很多事情在欺骗本官?”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大人你吧?”苏沄蓦淡声顶了句,宋同平忍着怒火,气极道:“药方根本没假,你胆敢唬弄本官?” 苏沄蓦听的嗤笑一声:“宋大人当真有意思,难道还希望老夫人被我下毒不成?” 宋同平一滞,反应过来恼得脸色铁青,心里已在后悔,何苦与她废话找气受? 苏沄蓦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眉眼低垂,略有不耐道:“宋大人若是无他事,便请回吧,丝羽的早膳向来定额,没有准备你的那一份。”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店里的人听见,且话也说的极不客气,陪在茶室的林统领抹了把汗,这苏夫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敢如此对滇南使说话? 第五百八十九章:无功而返 宋同平大清早的来找茬,苏沄蓦自然对他没好脸色,说话更是毫不留情面。 外面两位掌柜听的更是满头汗,他们这位姑奶奶,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宋同平被她毫不留情的当面讽刺,面子上挂不住,站起身来厉身道:“既然你如此不识趣,那我也不必再给你面子,林统领,给本官搜!掘地三尽也要将霍方秀找出来!” 林统领不敢怠慢他的命令,领着人就四处搜查起来,苏沄蓦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嘲讽道:“宋大人这是大清早的喝醉了酒,来我丝羽撒酒疯呢。” 宋同平冷脸,“哼,你不必言语讽刺我,今儿个找到霍方秀,咱们就公堂上见!” “宋大人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得讨个说法了,”苏沄蓦朝慕云深打了眼色,慕云深会意的点头,也不见如何动作,整个人就已经拦在了林统领身前,挡住通往后院的去路。 宋同平跟出来一看,急火攻心道:“居然敢挡路,你们想要造反是不是?” “宋大人,丝羽可是在蓝月城记载过的合法商家,你无缘无故的带人来搜查,总得给我个说法吧?”苏沄蓦皱眉,不等他说话又开口道:“你是滇南最大的官不假,可这世上总还有讲王法的地方,你搜出来霍方秀,我与你去公堂,若是搜不出来怎么办?” “哼,本官现在怀疑你与霍方秀就是同伙,还需要要与你讲道理?” 宋同平耍起蛮横来,根本不与她正面交锋,苏沄蓦听得冷笑连连,“昨日在红叶村搜出杨铁山,他可是你的大舅哥,宋府得受连坐罪,今日你搜丝羽可以,但你若不给我个说法,我便拼了丝羽告到京里去,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看谁先怂!” 眼看丝羽的人都堵在了通往后院的门口,林统领被苏沄蓦的气势所压,也根本不敢千乱动,宋同平恼得咬牙切齿,极怒道:“姓苏的,你就是个刁民!” 苏沄蓦微挑了眉眼,“如果做刁民能不受你们这些恶人欺负,那我甘愿领了个称号。” “好好好,本官素来知道你最擅诡辩,本官辩不过你。”宋同平怒极,却又拿她没办法,最后恨得一挥手,“今日搜不出来,本官便不再来丝羽搜查,如何?” “宋大人一言九鼎,那就请吧?”得了承诺,苏沄蓦便拉着慕云深让开了路,眼看林统领带着人进了后院,宋同平跟上前去,经过苏沄蓦时咬牙道:“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大人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犯下那么多罪孽,老天爷该要来收你了。”苏沄蓦轻笑一声,当先进了后院,“您可得搜仔细些,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宋同平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从姓苏的这里讨到句话,比登天还难,现在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霍方秀给搜出来! 林统领带着人,连茅房都没有放过,仔仔细细的搜查起来,苏沄蓦坐在常青树下,淡声轻讽道:“宋大人,就算你怀疑我是霍大人的同伙,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将人藏在丝羽?要知道天大地大,这偌大的蓝月城,可不止是区区丝羽能藏人。” 宋同平听得心里一咯噔,懊恼不已,他只顾着忌恨丝羽,哪知却忘了这茬? 看了眼就算有两家商铺合并起来的后院也不算宽敞,并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宋同平只觉得心里头憋屈至极,为什么每次只要碰上与姓苏的有关的事,就都不顺畅? 只是现在箭已离弦,只能硬着头皮先搜了再说,宋同平板着脸阴声道:“姓苏的,你少来混淆我的视线,无论你怎么巧舌如簧,今日我都要将丝羽搜个底朝天!” “随你高兴。”那个地洞可是云深亲自设计安排的,若非知情人,谁也想不到那么大株花树下面会藏着小小的地洞。 苏沄蓦端着茶盏喝起茶来,不再搭理宋同平,慕云深静坐在旁,其余的人也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由着他们在后院里使劲折腾。 只是两间院子就那么大,随便走两步就到头了,林统领带着人将屋里翻了个地朝天,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只得灰头土脸的出来,低声道:“大人,什么都没有。” 从苏沄蓦敢说将人藏在别的地方说,宋同平心里就已经清楚又是瞎折腾了一早上,虎着脸看了眼闲适自在的两人,也不说话,转身就拂袖而去。 “哟,这就走了?”苏沄蓦看他离开,在背后凉凉道:“赵掌柜王掌柜,送客!” 她这一喊,宋同平走的越发急了,几次三番在丝羽吃瘪,哪还有脸面留下来? 赵掌柜王掌柜听见她的吆喝声,抹着头上的冷汗,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将宋同平送出了店门,等人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了眼,皆看见对方满脸的苦笑。 他们都是升斗小民,没有夫人那么强悍的气场,再借十个胆,也不敢得罪滇南使啊。 宋同平走到了街角,才猛下顿下脚步,回身看向街中心的丝羽,眼底是遏制不住的怒气和恨意,林统领看他脸色阴沉,揣摩着他的心思,小心道:“大人,要不属下再去搜搜?” “你以为你现在去,姓苏的还能让你再进门?”宋同平面色阴冷,他可是亲身领会了那张刀子嘴的可怕,像林统领这样的粗人,再来十个也不是姓苏的对手。 林统领挠挠头,行军领兵他在行,可这些勾心斗角不是他的强项,看看天光破晓,已有客人上门的丝羽,颇有些不服气的道:“那咱们就这样窝囊的回去了?” “丝羽自然不能再去搜,”他也是要脸皮的人,已经说出去的话就不会再反悔,宋同平眼里闪过冷笑,“但你可以派人盯住丝羽,只要有任何异样,就立即来禀报我。” “属下明白。”林统领兴奋点头,进不了丝羽没关系,他们就在外边转悠,看那苏夫人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不成? 第五百九十章:神秘山庄 宋同平派人成天在丝羽外面转悠,苏沄蓦看见了也只当不知道。 反正霍方秀只要待在后院里就没问题,外面的那些人,他们爱来便来。 霍方秀无俗事缠身,也乐得清闲自在,每日里与苏沄蓦打打禅语,与慕云深下下棋,与两人共同讨论当下局势,日子反倒比从前逍遥许多。 夏季天气炎热,用过晚膳后,三人坐在院子里纳凉,享受晚风习习带来的舒爽,暗蓝天幕上有夜星闪烁,不时说说笑笑,很是惬意。 苏沄蓦望着满天繁星,笑说道:“从前在书上看过,说天上的星星就是那些爱着我们的人在温柔的看着我们,只要看到星星,便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是不是有人在温柔的看着我们,我不知道,但天上的星的确代表了人的气运。” 既然说到这里,霍方秀抚着那小撮胡须,冲着苏沄蓦神秘一笑,惹得苏沄蓦狐疑看他,“难道你能从这漫天的星星里面找到我,还能算出我的命数?” “苏夫人,我观你面相,是有大奇遇之人。”霍方秀摇摇笑笑,摸着胡须摇头晃脑道:“大概十年前吧,具体我也不记得了,那夜有凤星划破长空,最终定在了天幕上,此前我还疑惑究竟是谁,如今看到王爷和公主,才知道那夜的奇观是为了你们而生。” “霍大人,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霍方秀能猜到他们俩的身份并不奇怪,慕云深微沉了脸,“这种话连想想都是种罪,还是莫要放在心里的好。” “王爷言重了,我虽是紫木城的城主,但更好玄学。”霍方秀淡然微笑,转而看向苏沄蓦,“死而复生,谓之奇观,老道瞧你的身体与灵魂虽然契合,但……” “夫人,跟踪杨铁山的暗卫传消息来了!”卫杰急匆匆的跑进院,恰巧打断了霍方秀的话,慕云深眉心紧锁,“霍大人,这件事等蓦儿愿意开口了,我们再详说。” 什么死而复生,身体灵魂的,听着叫人满头雾水,想来也是蓦儿心里头的那个秘密,就算霍方秀知道其中关键,他也只想听蓦儿开口说明,旁人说的,他都不愿听。 “行吧,如果公主,哦不,如果苏夫人愿意了解玄学,可以随时找我。”霍方秀笑笑,也不在意慕云深的执着,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并不是讨论这件事情的最佳时机。 苏沄蓦感动的冲慕云深笑了起来,有他的理解和支持,比什么都强,况且如今霍方秀已经起了个头,也不用等太长时间,她自然会和盘托出。 慕云深笑容柔和的揉揉她的发,她知自己心意便行,不再纠结此事,看向卫杰,“暗卫怎么说?” 卫杰觉得自己好像打断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看主子们并没怪罪,也就收起心思,恭敬道:“暗卫传消息说今日晌午时杨铁山独自去了东南方向的远郊一座隐密山庄,直到入夜时才悄悄回府,但因山庄守卫森严,并不知里面是做什么的。” 东南方向多山林,不管杨铁山去那里干什么,既然得到了消息,他们都要去瞧个究竟。 苏沄蓦和慕云深不再迟疑,起身就要出门,霍方秀掐了手指,脸色古怪起来:“此行吉中带凶,乃有血光之灾,可又不是针对你们,当真是奇怪。不过你们还是要谨慎些为好。” “哪次出门不是九死一生?”苏沄蓦笑笑,“霍大人安心在丝羽等我们回来就行。” “苏夫人这话说的,莫非以为我霍方秀是贪生怕死之人不成?”霍方秀翘了胡子,拿眼瞪她:“想当年老夫也是江湖上的一条好汉,岂会怕这点风浪?” 说着就起身,赶在了他们前头,“走走走,东南方向是吧?咱们快些去!” 苏沄蓦看他急吼吼的模样,忍不住失笑摇头,她只是好心安抚他,他想到哪里去了? 不过看他坚持要跟着去,苏沄蓦也没有反对,让卫杰带着他,一路赶到南城门,就见负责跟踪的那名暗卫已经等在城门口,见人过来,恭声道:“两位主子,请随属下来。” 慕云深点了头,众人也不多话,跟着暗卫往远郊急疾而去。 卫杰和随行的暗卫们轮流带着霍方秀,速度也不慢,等到皎洁半圆月当空时,众人已经赶到了山庄外,隐在茂密的山里,遥遥望着山庄里的点点烛火。 负责跟踪的暗卫轻声解释道:“属下跟着杨铁山过来时,见他似乎递了什么令牌才得以进庄,而庄里不时有巡逻的人走来走去,防卫很是严密。” “既然这样,我们想不惊人的悄悄摸进去,难度颇大。”慕云深凝目望了眼隐在夜色里的山庄,低声道:“卫杰你带着霍大人随我们进庄去查探,其余的人负责调虎离山。”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意思,而卫杰有些皱眉,“主子,霍大人毫无功夫,此去山庄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如让霍大人留在这里更安全些。” “怎么,瞧不起没功夫的人?”霍方秀再次被小看,胀红了脸就往山林外走,“让你看看玄学的厉害,我就是打从他们眼前过,他们也看不见我!” “你先去将人引开,霍大人的事情我们来处理。”苏沄蓦无奈摇头,让卫杰带人去将山庄里的守卫调开,自己则扯住了霍方秀的衣袖,笑眯眯的道:“霍大人,你就稍等片刻,等山庄里的守卫都走的差不多了,你再带我们进去如何?” “哼,你们这些小娃娃,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要学会兵不血刃,知道吗!” 霍方秀气呼呼的顿住脚,苏沄蓦笑着点头,也不吭声,由着他说几句便好。 卫杰极快的窜到山庄另一侧,带着人跳进院里却又故意弄出声响,引得庄里那些守卫纷纷吆喝着追赶过去,慕云深确定庄里守卫不多了,便与苏沄蓦带着霍方秀闪身进庄。 山庄里并不亮堂,偌大的庭院只偶有几处有烛火照明,三人隐在花树阴影里,又不清楚庄内情况,只能凭着直觉向内院摸去,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第五百九十一章:金银如山 前院闹腾起来,内院的守卫还在,三人停在院外,正要琢磨法子,就听有急促的脚步声过来,急忙躲好身子,就听有大嗓门在不远处嚷嚷起来:“你们几个快过来帮忙,前院有群小贼摸进来偷东西了!” “一群小毛贼,还用得着咱们动手?”内院有阴沉沉的声音不悦道:“咱们哥几个是主子请来保护秘库的,不是你们这群蠢货的打手,快滚!” “嘿,你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暗夜里的那道身影停愣了下,转身骂骂咧咧的往外走,“行行行,你们厉害,回头就让这伙小贼偷了秘库,你也别找咱们帮忙!” 等骂声远去,内院里才有声音小声说道:“老大,要不然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要是万一针对秘库而来,咱们也好提前杀了那群不长眼的家伙。” 有声音跟着劝道:“老五说的对,咱们死守着秘库也不行,还是出去看看情况比较好。” “那行,老五留在这里,有什么情况就赶紧发信号。”声音阴沉的老大说了句,随后就听内院的院门被打开,随即有数条黑影便窜向了前院。 苏沄蓦朝慕云深点了头,照着之前老五说话的方向洒了包迷药进去,只几个呼吸间,就听得有身体砸在地上的沉闷身响,慕云深当即带着霍方秀跃上了高墙。 苏沄蓦轻功颇佳,自行跃上了高墙,看得霍方秀瞠目结舌,苏沄蓦也懒得解释,径直跳下去,看了眼倒在院里的老五,便摸到了廊下。 慕云深跟过来,当先推开了房门,房里布置朴素,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而内院的房间并不多,三人分开推门看了下,所有房间都大致相同,并不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既然特意派人看守,又是他们口中所谓的秘库,房里没有东西,那肯定就有机关。 慕云深绕到主厢房,房里除了那些必要的桌椅板凳,就只剩下张蒙着纱帐的床,想到王府里自己设的那座地下牢房,慕云深上前掀开纱帘,果见床上连被单都没有,光溜溜的大铁板,边上有环扣,轻轻往旁边一推,便现出洞口来。 霍方秀凑到洞口前瞄了一眼,只觉有隐隐毫光从洞里散出来,晃人眼睛,忍不住惊叹道:“这里面估计藏了不少金银珠宝,散的金光都透到洞口来了。” 慕云深挟住他跳下洞口,倒是没发现有暗器,苏沄蓦紧跟着下来,就见整个后院的地底都被挖空,隔成了大小不一的房间,每间房里皆是光华闪烁,堆满了珍贵的珠宝。 “天哪,这些东西都该买下整座蓝月城了吧?” 霍方秀看着满屋子的珠宝,金银之物在这里边已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随手拿起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只觉世界都疯狂了,“就这颗夜明珠,就能买下好几个丝羽吧?” “霍大人,这些东西再好,也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苏沄蓦转了两圈,便失了兴致,走到一直静站的慕云深身边,蹙眉道:“这里的东西数额巨大,但不知宋同平这些年来所搜刮的民脂民膏全在这里,还是这里仅是小部分?” “这个得问了才知道。”霍方秀从最初的惊叹里走出来,便也觉得只是些长得好看的石头而已,接过话茬说道:“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咱们拿这些东西怎么办?” 光靠他们这点人想悄无声息的搬走这些金银珠宝,无疑于在痴人说梦,慕云深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却听得洞口传来声响,顿时警惕的拦在苏沄蓦身边,却见是卫杰寻了过来。 初见那几房间的珠宝,卫杰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焦急道:“主子,庄里的守卫颇多,咱们的人快扛不住了,得要赶紧撤出去。” 东西既然拿不走,那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慕云深点头,带着苏沄蓦当先跃了出去,卫杰看向霍方秀,无奈道:“霍大人,咱们也走吧?” 霍方秀傲娇的轻哼了声,随手将夜明珠扔到了珠宝堆里,才随着卫杰出去了,却没发现,夜明珠飞出去时,他袖笼里也有东西跟着飞了出去,落进了光华闪闪的珠宝堆里。 院里的老五还没醒,等卫杰带着霍方秀出了内院后,苏沄蓦又给他下了解药,这才随着慕云深极快的闪出内院,越过中庭,一路隐进山林里。 暗卫们得到消息,也不再和那些守卫纠缠,纷纷虚晃几招,奔入黑夜里不见踪影。 那老大跟着追了阵子,看实在没什么结果,只得悻悻的回了内院,见老五还勤勤恳恳的守在院里,房里的机关也还如常,便也只当是几个小毛贼而已,将此事揭过不提。 众人避开宋同平的那些探子,从后门绕进去,慕云深才刚坐下,便沉怒道:“那些珠宝绝不能落在宋同平手里,咱们得想个法子把它弄出来。” 霍方秀苦笑:“十来间房间啊,咱们无论是明抢还是暗抢,都有心无力吧?”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苏沄蓦神秘一笑,缓缓道:“咱们的人手不够,但宋同平的人手够啊?咱得让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将东西交出来,还不敢说什么。” “怎么可能?”霍方秀歪头狐疑的看她,“小丫头,老夫虽然快年过半百,但脑子还勉强够用,那些东西就是宋同平的命,他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交给你?” 慕云深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子,他从不会怀疑蓦儿的想法,只是顺着她的思路仔细分析道:“你是说,咱们干脆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利用整个蓝月城与他对抗?”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苏沄蓦微笑点头,“那么多的东西,咱们搬不走,他宋同平一时半会儿的也休想搬走,更何况明日宋同平又要例行上街访察,更利于咱们行动。” 霍方秀还是觉得有些玄乎,“说的好像极有道理,但宋同平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 “所以现在就是要拼速度,赶在他察觉之前动手,”苏沄蓦笑笑,压低声音道:“咱们明日这样,这样……” 第五百九十二章:照旧 一夜雷鸣电闪,暴雨倾城,等到天亮时,天色阴暗,似还在酝酿着雨水。 宋同平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乐菱服侍他用完早膳,又送到府门前,眼看着他即将步下台阶离开,嘴唇微张了张,想要喊住他,却又有些瑟缩,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落在宋同平眼里,更觉心情烦躁,勉强压住火气不耐道:“夏日暴雨极多,我还要赶着去城里查看那些易受灾的地方,你有话就赶紧说。” 乐菱见他面有不快,到嘴边的话又在咽了回去,看他瞪了眼睛,这才垂着头小声说道:“老爷,妾身最近听说您和苏姐姐闹得很不愉快,您大人有大量,多担待着些她。” “你还想替苏夫人说情?”提到这个刁民,宋同平就怒从心头起,“如今不是我担待着她的问题,是她要和咱们宋府过不去,你以后也不许再和她有来往!” 说完就怒容满面的下了台阶,径直上小轿走了,乐菱在他身后半扬着手,还有话在嘴里没说出来,眼泪却先下来了,老爷,母亲和永儿的命都是苏姐姐救回来的,倘若您真要和苏姐姐杠起来,妾身该怎么还这一身的恩情? 天色阴暗,呼啸而过的风吹得路旁的树一边倒,指不定何时就会有暴雨从天而降。 风大且急,倒是极为凉爽,街边多了许多行人,都在大雨来临前赶紧备好物资。 郑同平领着城防所的大小官员急匆匆赶往西城,那边地势较低,每年夏季暴雨时节,那里便是最易受涝的地方。 城西的大广场上早就聚满了百姓,个个面带忧愁的望望天空,又望望自己的家园,只盼老天爷今年能怜悯怜悯他们这些可怜人,少落些伤心的眼泪,否则再如去年那般下个三天三夜,田里地里又得颗粒无收,一家人都喝粥都成问题。 城西这片的管长侯宁远远看见郑同平带人过来,顿时迎上前去,面有忧色道:“郑大人,昨夜暴雨,西城便有小部分居所给淹了,您看咱们现在是不是先把西城的百姓撤走?” 城防所长孙阳皱眉道:“每年暴雨时节,不止城西,城里各处都受灾,能撤到哪里去?” “可现在眼看着大雨就要来了,咱们总得想个防范措施吧?”侯宁年近半百,在城西也住了半辈子,从小便受够了内涝的苦,可直到他老去,也没人想个妥善解决的办法。 心里难免有些怒气,语气也生硬起来,“去年内涝,孙大人你也是如此说,今年眼看又要内涝,还没想出个办法来,百姓们辛辛苦苦交赋税,难道就是让你们光吃饭不干活?” “侯宁,你说话注意点,别自己找不痛快!”孙阳板脸喝斥了句,又不悦道:“如果真要往撤,也就只能撤到城效的山上去,等暴雨过后再回来。” 每年都是往山上撤,但真正撤走的百姓没有几个,谁舍得那些家当被水淹泡? 但除此之外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好法子来,侯宁无奈的叹了气,“我会动员大家提前撤走,但是百姓们受了灾,一时之间也没了吃住,今年城里打算发放物资吗?” “问这么多,这句才是重点吧?”孙阳讥讽了句,关于灾后物资发放,他也做不了主,只能听从宋同平的吩咐,宋同平看了眼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皱眉吐出两个字:“照旧。” 话音未落,广场上的百姓已经骚动起来,有百姓哭了起来,“宋大人,咱们都是贫苦百姓,暴雨淹了家,淹了田地,您不帮着咱们,咱们真的活不下去了!” “是啊,年年城里内涝,咱们老百姓年年受灾,还要交那么重的苛税,水都喝不起啊!” “诸位父老乡亲,咱们还是去紫木城吧!宋大人名声在外,可是却不管咱们蓝月城百姓的死活,再在城里住下去,我家老的老,小的小,就都要饿死在城里了!” “说的对,趁着大雨还未下,咱们赶紧收拾值钱的行头离开这里,否则大雨来了,咱们这些靠老天爷赏饭吃的人,就只能死在雨里了!” 哭骂声连片响起,整个广场都乱成了一团,百姓们忍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等到有效的解决方法,直到再听见那两个令人崩溃的字眼,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都静静,静静!”眼看场面乱了起来,孙阳急得放声大吼,可又有谁听他说话? 城西居住的九成九是那些贫苦百姓,也是城里劳动力的主要来源,孙阳无奈之下只得挤进人群,站在广场中心的高台上,憋足了劲咆哮出声:“都给我安静下来!” 声音如炸雷,顿时吼住了那些吵闹的百姓,眼看稍微安静了些,孙阳才满脸无奈的诚恳道:“各位父老乡亲,要知道整个滇南的地理环境并不是很好,蓝月城虽然是滇南第一城,但库房并不丰盈,你们交的那些赋税,大多都用在了治理那些更为贫困的地方。” 宋同平也上了高台,声音里满是沉痛,“是我对不住大家,没能给大家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但是乡亲们,咱们蓝月城如今的条件,在整个滇南都已经是数一数二。” 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哽咽道:“要知道在条件稍差些的城镇,那里的大人病了无钱医治,小孩们连白米面都没吃过,遇到灾情,只能坐在家中等死。而你们受了灾,官府虽然给的银钱很少,但节约着些,也能支撑你们捱过雨季。” 一番话说得底下百姓们都沉默起来,所谓节约,就是喝凉水度日,他知道个中艰辛吗? 宋同平看了眼静默不语的人群,又加了把火,沉痛道:“是我没当好这个父母官,没有尽到我的责任,我将自己这些年的俸禄都交出来,用于此次赈灾。” “宋大人!”孙阳听得抹了把眼泪,朝着底下就是一顿怒吼,“你们还想要怎么样?” 第五百九十三章:宝藏 宋同平这些年对滇南的贡献有目共睹,百姓们也知道他府上的生活很是朴素,如今逼得他连最后养家的俸禄都要拿出来,都不禁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罢了,是我只顾着整个滇南的百姓,却忘了尽心爱护蓝月城的百姓。” 宋同平面有难过的摇着头,底下的侯宁听得心里头不是个滋味,这事也不知该说谁对谁错才好,纠结了半晌才酸涩道:“宋大人,百姓们不知道您的难处,您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召集大家伙往城外撤,一切都照旧吧。” 当官的都这么说了,底下的百姓们也只得如此,年年都这么熬过去的,今年接着熬吧。 侯宁正准备转身走,身旁却传来疑惑声:“照旧是什么意思?” 台上的宋同平听见熟悉的声音,脸色顿时就阴沉起来,而侯宁看看满脸疑惑的清秀小妇人,摇头着苦笑道:“就是如往年那般,大家自寻生路。” “怎么会这样?”来的正是苏沄蓦,听完就蹙了黛眉,“朝廷规定每座大城都要储备金银粮草,以防受灾时自救,蓝月城身为滇南第一城,怎么会任由城里的百姓自生自灭?” 孙阳此前没见过苏沄蓦,听她说话,顿时就恼了脸斥道:“方才宋大人已经说过,蓝月城的银钱粮草都贴补给了那些贫困的城镇,你还来闹什么事?” “我只是问问而已,做什么发那么大火?”苏沄蓦看了他一眼,转而又看向宋同平,“也就是说,现在蓝月城就是座空城,库房里没有半分银钱了?” “的确如此。”看见苏沄蓦,宋同平心里那股不好的感觉就越发严重,皱眉道:“苏夫人,你若无事就尽快离开,莫要在此妨碍百姓撤离。” “宋大人这次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听说城西百姓有可能受灾,便特地赶过来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苏沄蓦眨眨眼,郑重道:“既然蓝月城库房空虚,我愿意献上此前发现的宝藏送给城里的百姓们渡过此次难关,让大家有条活路。” 侯宁刚开始以为她是新迁来城西的百姓,但看衣饰又不太像,再到后面似又与宋大人相识,等听完她的话,顿时抓住她的衣袖激动道:“夫人说的话可是当真?” 慕云深陪在她身边,眼神不悦的盯着抓住衣袖的那只手,“你松开她,自然就当真。” “我松,我马上松!”侯宁连忙松开手,满怀希冀的看着苏沄蓦,百姓们听到对话,也都朝这边望了过来,宋同平不待她答应,沉脸阴声道:“你又想耍什么鬼把戏?” “宋大人,我只是想替百姓们做点事而已,怎么你就非要误会我呢?” 苏沄蓦无奈耸肩,接着又道:“那批宝藏归蓝月城库房所有,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她越这么坦荡,宋同平心里的猜疑便越深,可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侯宁看他还在犹豫,都急了起来,“宋大人,苏夫人好心帮助百姓,捐献她自己寻来的宝藏,而且宝藏最后也是进了蓝月城的库房,您为什么还要怀疑她?” 孙阳不敢胡乱帮腔,看看还在思索的宋同平,低声道:“大人,您看怎么办?” “她都主动捐献财物了,城西的百姓又等着银钱救命,咱们还能怎么办?” 宋同平想了会儿,也搞不清楚其中缘由,只能当她爱心泛滥,“走,先去看看情况。” 侯宁听见他的话,顿时高兴的冲百姓扬声喊了起来:“大家伙儿不用自生自灭了,咱们听从苏夫人的吩咐,跟着她去寻宝藏!” 百姓顿时高声欢呼起来,有了银钱就会有米粮,有了米粮便不用挨饿,就能活下去。百姓们露了笑脸,随后又聚集起更多的人,跟在苏沄蓦身后浩浩荡荡的向着城外而去。 苏沄蓦的脚程快,而百姓们盼活路,连走带跑的,速度也不慢。 只是宋同平跟在苏沄蓦身后,越走越觉得地方熟悉起来,眼看着前面就要拐进山林里,顺着路就能直达那座隐密的山庄,宋同平猛然顿住了脚。 跟在他身后的侯宁走的很急,一下刹不住脚,直直的撞了上去,眼看他脸色愠怒,忙捂着撞痛的鼻子闪到旁边,疑惑道:“宋大人,您怎么不跟着走了?” 领先两步的苏沄蓦听见声音,也顿住脚回过身来,笑吟吟的道:“宋大人怎么了?” 这一停,后面的黑压压的百姓也都停了下来,个个望向宋同平,不知出了什么事。 宋同平看她满脸笑就觉心里怄得慌,一股躁火没处发泄,硬生生忍住火气,满眼阴冷的看着她道:“苏夫人,本官还没有问你,怎么发现的这处宝藏?” “原来是这件事啊,宋大人先且跟上来,我路上慢慢与你细说。”苏沄蓦笑着招了手,身后的百姓也催促起来,宋同平只得含怒跟了上去。 “其实吧,我这个人喜欢四处乱逛,然后就发现这山里有座庄子,里面有无数的金银珠宝,反正我这个人又不爱财,这种天上掉来的银子,干脆就恩泽百姓好了。” 苏沄蓦笑眯眯的说的云淡风轻,宋同平听得心里已经惊涛骇浪,脸色也失了血色,脚下如灌了铅似的,哪里还走的动半分? 什么乱逛发现了宝藏,那分明就是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巨额财富! “宋大人是走累了吗?”苏沄蓦看他惨白着脸不说话,便朝侯宁笑道:“宋大人为国为民伤了身子,你赶紧找俩小伙子抬着他一起走,否则待会儿大雨来了就不好办事了。” “还是苏夫人想的周到,我马上就找人过来。”侯宁恍然大悟的拍了下脑袋,他们那些大官出入都有轿子,哪里会像他们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这么能走路? 宋同平哆嗦着身子,只觉一口腥甜的老血涌到了喉咙里,气得眼前都开始发黑。 苏沄蓦笑眯眯的看着他,摇头道:“宋大人还是注意点身子,看开些为好,毕竟那些东西取之滇南,如今又还给滇南,也算是回到了它原本该去的地方。” 第五百九十四章:散尽家财 苏沄蓦眼里含着浅淡笑意,“取之用民,如今又还之于民,宋大人你说对吧?” “你!你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宋同平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吓得周围百姓都惊叫起来,苏沄蓦极快的往他嘴里塞了粒药,点头算是承认了此事。 让飞快赶过来的几名壮小伙抬了宋同平,苏沄蓦才满面沉痛的朝百姓们安抚道:“宋大人这些年来为了滇南呕心沥血,伤了身子,大家安静些,让他好生歇息会儿。” 孙阳跟在宋同平身侧,对苏沄蓦的话也挑不出什么刺来,只得闷闷的跟着大部队走。 百姓们见宋同平都累得吐了血,心里更是感念他的恩德,不时有人上前替换,以便能让他舒服些,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直到目的地。 宋同平已经气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偏生苏沄蓦还在百姓面前替他做足了面子,让他只能憋着那股郁火,眼睁睁看着路程缩短,距离百姓越来越近。 山庄里的岗哨老远就看见声势浩荡的人群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走的近了,见宋同平被人抬过来,却又不敢多问,拦在苏沄蓦身前厉声道:“这里是私宅,速速退去!” “笑话,我昨日还看见这里面没有人,今天怎么就变私宅了?” 苏沄蓦脸不红气不喘的胡谄了句,随后又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们也发现了山庄里有巨额宝藏,想要私吞对不对?” “你这娘们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再不离开,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庄外的动静惊得庄里的守卫都奔了出来,齐齐拦在大门前,苏沄蓦也不怕他,叉了腰冷笑道:“你说你这是私宅,那你把地契拿出来给咱们大家伙瞧瞧,看是谁的房子?” “对,要是私宅,你就把地契拿过来给我们看看,否则就是想私吞宝藏!” 百姓们哄闹起来,如果是有主的,那他们可以马上离开,但若是无主的东西,既然已经说好交给蓝月城,那绝不能让某些人独吞,而置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山庄管事面有为难的看了眼被抬着的宋同平,看见他眼里的凌厉,又连忙收回了眼神,地契他倒是有,但上面是宋大人的名字,这叫他如何敢拿出来? 苏沄蓦看见他俩的眼神交汇,只当不知,淡声道:“有没有正式地契?没有的话就赶紧让开,财宝虽然动人心,但百姓的命更值钱,由不得你们中饱私囊。” 管事的自然知道里面有多少金银珠宝,若是换算成银钱,只怕整个滇南的财富都不及那几个屋子,可没得到宋同平的指示,他哪里敢让开? “宋大人,这些人明显就是想私吞无主的宝藏,漠视百姓的性命,你看怎么办?” 苏沄蓦也不为难他,温润清秀的眉眼里含着浅浅的笑,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宋同平,百姓们听到她问出了最关键的话,所有眼神也都望过来,落在宋同平脸上。 宋同平两眼发黑,喉咙里又有血涌了上来,心里已经恨到了极点,今日无论他开不开口,姓苏的都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他半辈子积攒来的巨额财富送出去。 又是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出来,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白森森的牙齿,嘴角挂着血痕,怒极反笑道:“姓苏的,我上辈子与你结过仇,你要如此毁我心血?” “宋大人,你当初作孽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苏沄蓦弯腰靠近他,轻声说了句,随即又站起身子来,不等他说话,便扬着笑脸朝百姓们高喊起来:“宋大人已经允诺大家进山庄,咱们将山庄的宝藏都运到蓝月城的库里去!” “好啊!苏夫人万岁!宋大人万岁!”百姓们山呼起来,个个笑容满面,不停的朝两人鞠躬感谢,苏沄蓦笑眯眯的摆手,宋同平面如死灰的阖上眼,他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地洞仓库里的那些巨额珠宝自是惊呆了所有人,宋同平已经半昏迷过去,管不了事,孙阳和侯宁商量哪敢擅动,赶紧派人去叫来了城卫军,出动所有的卫兵来负责运送。 百姓们自然不敢伸手,就陪在山庄里看着那些光华闪烁的金银珠宝被记录在册,然后又一个不少的送进库房,皆都眉开眼笑起来,今年的雨季,总算是有个盼头了。 苏沄蓦看百姓们自发的盯着清查,又沿路跟着运送队伍,一直到东西进入库房,谅宋同平也不敢再耍小手段,这才拉着慕云深回了丝羽。 霍方秀现在还没洗清嫌疑,不敢露面,只能缠着两人讲了经过,众人聚在厅里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宋同平气得呕血时,画越恼着小脸恨恨道:“这种恶人就该下油锅!” “想想他从前做下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千刀万剐都便宜了他。”霍方秀摇摇头,他已经听苏沄蓦讲过来滇南的初衷,相比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今日这点小惩又算得了什么。 “宋同平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如今连累得府里的老小也要跟着受罪。” 苏沄蓦轻叹了口气,如今宋同平的罪恶已经一步步显露出来,距离他伏法的日子也不远了,只是可怜了乐菱和她的三个孩子,要跟着背负罪名。 苏沄蓦走了,那批巨额的金银珠宝也有人接手,孙阳便和侯宁合力将宋同平送回府。 府里的女人们接到消息,脸都吓白了,赶到前厅里,果见宋同平脸如金纸,气若游丝,顿时就哭了起来,倒是老夫人坚强些,颤颤巍巍的望着孙阳,“他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咱们蓝月城以宋大人为荣啊!” 孙阳还没从那些光华闪烁的珠宝里走出来,长声感叹了句,又将今日之事说了遍,末了又道:“宋大人全心为民,整个滇南都感激他福泽四方,造福百姓!” 宋老夫人却是皱了眉,“你的意思是,我儿他这是为了百姓而累得病倒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只是误会 宋老夫人早前就听说过自家儿子与苏夫人不和的事情,这会儿听见孙阳说苏夫人向百姓夸赞平儿,而平儿却又被人抬回府里,怎么都觉得其中有古怪。 “那当然,”孙阳看她不信,拍着胸膛颇为自豪道;“那位找到宝藏的苏夫人口口声声向百姓说宋大人是为了雨季事情而累病的,绝不会有差!” 正是因为是她开口,所以才觉得事情有古怪,宋老夫人不好意思,笑着道过谢,便让管家送两人出门,看着人走远,便扬声唤来了墨香。 墨香就在厅外侍候,闻声连忙进来,宋老夫人皱着眉头交待道:“你赶紧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老爷诊脉,然后再派人去将今日之事打探清楚,不得有误。” “奴婢知道了。”墨香点点头,转身出了前厅,宋老夫人吩咐人将宋同平抬到月影阁,乐菱跟在她身侧,忧声道:“母亲,你怀疑这件事与苏姐姐有关?” “不是我怀疑与她有关,而是这件事情她根本脱不了干系。”最疼爱的儿子被奄奄一息的送回来,老夫人心里已经极怒,“她之前就几次三番与平儿过不去,你不知道?” “我知道最近老爷和苏姐姐之间似有些误会,”乐菱点了头,又分辨道:“可是母亲,刚刚他们都说了,苏姐姐全力维护老爷的形象,怎么可能是她将老爷害成这样的?” “他们怎么说,你就怎么信?”老夫人恼得顿住脚,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别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亲热,若真是她把平儿害成这样,我饶不了他!” “母亲!”乐菱心下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想来想去急道:“那您和永儿的命都是苏姐姐救的,就因为老爷可能是因为苏姐姐受的伤,您就翻脸不认人吗?” “乐菱,我看你是中了姓苏的毒吧?”气得扬起拐杖狠狠敲在她身上,怒容满面道:“我欠她的恩情,她若想要,我就把这条老命还给她!但她若想伤害平儿,我和他没完!” 说罢拐杖重重顿地,让小丫环扶着径直进了房,又呯通一声关上,乐菱在院里默默流着泪,实在想不通老爷与苏姐姐,为何非要杠起来? 看来只能等老爷醒后再问清楚情况,若是与苏姐姐无关,那便将她接过府里来,让母亲与她好好说说,说不定便能化干戈为玉帛。 大夫来看过,只说之前已经服了灵药,如今静心休养便成。而墨香也情况打探回来,如今整个蓝月城都在歌颂宋大人与苏夫人的高尚情操,随便找个人都能问得着。 事实与孙阳所说不差,宋老夫人却依旧不放心,一直守在房里,只有平儿亲自告诉她苏夫人是无辜的,她才能相信整件事不是某些人在故意谋害她的儿子。 宋同平陷入昏睡中,一直到入夜之时才缓缓清醒过来,乐菱看他睁了眼,顿时就惊喜问道:“老爷,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还好,就是身体有些使不上力气。”宋同平虚弱的摇了摇头,让乐菱帮扶着费力的坐起身来,就见老母亲从屏风旁转了过来,眼神顿时闪烁了下,“母亲,您怎么在这里?”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打算瞒着母亲?”老夫人略带责怪的坐在床头,伸手探探他的额头,感觉都如常了,这才松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无论年岁多大,在母亲眼里始终都是个孩子,宋同平苦着脸摇摇头,“儿子就是累的,多歇息就好了,您别太担心。” 老夫人怜爱的替他理了理鬓边的发,“你顾着滇南的百姓,母亲不说你,但你也得想想你自己的身子,还有这么大家子人依靠你,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去。” “儿子知道,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宋同平点点头,表示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解释道:“今儿就是出了点意外,才会昏迷,等歇过这阵子就好了。” 说到受伤的事情,乐菱看宋同平情绪还不错,便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您的伤,和苏姐姐有关系吗?” 老夫人听见她的问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平儿,是不是她害的你?你别怕,她若敢害你,母亲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放她好过!” “母亲,不是您想的那样。”宋同平想到那满屋子被抬走的金银珠宝,心就在滴血,可母亲面前,他什么都不敢说,陪着笑脸说道:“儿子与苏夫人就是有些误会而已。” 老夫人狐疑的看着他的笑脸,“当真只是误会?” “只是误会。”宋同平肯定的点头,哪敢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告诉她,唯恐她再追问下去,会露马脚,便故意皱眉道:“儿子饿了,母亲您要不陪着儿子一起用膳?” “我已经用过晚膳了,倒是你,整天都粒米未进,赶紧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老夫人说着站起身来,“我回翠竹园了,菱儿你好生照顾平儿,别让他再伤上加伤。” “菱儿晓得,母亲放心吧。”乐菱懂事的点头,去替宋同平弄饭菜,也顺便送老夫人回去,等出了院门,才小声道:“母亲,您看既然苏姐姐和老爷有误会,那不如咱们将苏姐姐请进府里来,您给她好生说道说道,也省得老爷夹在中间为难?” “你进府里这么多年,头回见你说话这么中听。”老夫人停住脚步,眼里带了点儿笑意,看向乐菱,“明儿个你去给苏夫人下帖子,请她来府里喝茶,说说体己话。” “是,母亲。”乐菱顿时笑开了眉眼,如果母亲和老爷能对苏姐姐改观,大家成为和睦相亲的一家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乐菱去备饭菜,月影阁有人影悄悄闪过了进来,直奔宋同平床前。 宋同平正靠在床头默默想着心事,听见动静望向来人,见是杨铁山,脸色阴了下,狰狞扭曲起来:“庄里的东西怎么样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祸及无辜 “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搬,看来是什么都保不住了。” 想到多年积蓄毁于一旦,杨铁山心痛得脸都跟着扭曲了下,紧接着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我们的人在珠宝里发现了这个,你看看它的来路。” 是块并不起眼的玉佩,若论材质,那些珠宝随手挑出来的都比它珍贵,可关键是玉佩两边还刻着字,一边雕霍,一边刻闫。 宋同平拿到玉佩只看了两眼,手就哆嗦起来,似哭似笑道:“铁山,我恨啊!” 闫中林被灭,闫氏的人不可能出现在秘库里,这块玉佩只能是霍方秀不小心遗落在里面的,而结合姓苏的说的话,他们肯定昨夜去探过山庄,可恨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您别这样!”杨铁山看他状若疯癫,也跟着悲愤起来,这么些年来辛苦积攒下来的财富,说没就没了,落在谁的头上都难以承受。 “银子就是王八蛋,没有了咱们再去赚,您切不可为此而伤了根本,那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杨铁山红着眼睛劝说了句,“都是那苏夫人捣的鬼,我这就去抄了丝羽,让他们滚出蓝月城,永远不得进滇南!” “呵呵,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宋同平两眼猩红,冒出桀桀冷笑,“她敢搬我的宝库,我就敢让她痛不欲生!你马上传信给金尊使,让他给我彻底灭了闫家!” 多年的积蓄没了,宋同平也没了念想,满心只想着找姓苏的复仇,杨铁山也干惯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又恼极了苏沄蓦,当然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想想又道:“木尊使还在府里,这事要不要和他说一声?” “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去告诉他,让他自己去找金尊使,协助此事办妥即可。” 宋同平摆摆手,心头恨意萦绕,难以平静,他现在只想要姓苏的去死,就算她现在死不了,那就让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去死,叫她尝尽生离死别之苦! 杨铁山不敢怠慢,写了密信送出去,才绕到木尊使所在的院落。 朔风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廊下,离开了王爷和娘娘,好像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偶尔还会想到卫杰那张红成苹果样的白净脸蛋,越发叫人心烦。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这才坐直了身子,冷冷道:“谁?” “木尊使,是我,杨铁山。”站在院里恭敬说了句,杨铁山不敢再上前半步,他对黑榜里的人都有种莫名的敬畏,着实怕他们杀人不眨眼的凶狠样。 但看廊下的人依旧静坐在那里,并没有再出声,杨铁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说了遍,末了又道:“请您现在即刻赶往萧县,协助金尊使灭了闫氏。” 朔风心里暗自叫好,面上却是不露分毫,低声怒骂道:“蠢货!” 杨铁山哪敢顶嘴,只垂着头任由他骂,朔风骂了句,也就失了兴致,站起身来凌厉道:“你去告诉宋大人,我即刻赶往萧县,那他机灵点,别再中圈套!” “是是是,小的肯定将您的话带到。”杨铁山陪着笑脸说了句,看他径直进了房里,这才抹着冷汗出了院子,每回和这些煞神打交道,就总感觉自己的小命要不保。 而朔风进了房,立即掩上房门写了密信送回丝羽,随即去找了那些重新派过来的手下,吩咐他们跟着前往萧县,联系金尊使。 苏沄蓦接到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已经阴沉下去,慕云深看她神色不对,拿过信纸看了遍,也是皱起了眉头,看向还坐在厅里喝茶的霍方秀,“你的老伙计有麻烦了。” “我的老伙计?”霍方秀一时有些不明白,狐疑的接过信纸,可边看脸色就边白了起来,直至最后血色褪尽,抖着手摸向袖笼,可里面哪还有玉佩的影子? 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霍方秀整个人都瘫到了椅子上,失神喃喃道:“我明明记得藏在袖笼里的,怎么就没有了呢?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昨夜不小心落在了山庄里,让宋同平的人给拾了去。” 苏沄蓦紧蹙着黛眉,沉声道:“宋同平让金尊使灭了闫氏的密信早先就送了出去,咱们纵然想追也已经追不上,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闫老夫人,希望她们藏的够隐密。” “是我害了闫氏,是我害了闫氏啊!”霍方秀捂脸哽咽出声,兄弟被陷害他没能帮上忙,如今要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闫氏被灭口,他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地下见中林? “难怪卦象吉中带凶,血光之灾是指闫氏啊!”想到昨夜自己非要逞强跟着去山庄,霍方秀就心如刀绞,泪水从指缝间沁出来,若不是他逞强,又何来的这场祸事? “霍大人,吉凶有天定,你精通玄学,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注定好了的,无法改变。” 苏沄蓦轻声安慰了句,谁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只是此时再自责也已经无事于补,只能尽力想办法挽救。 扬声唤来卫杰,卫杰过门就见捂着脸,肩膀耸动疑似在哭泣的霍方秀,不禁满脸惊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苏沄蓦将手里的密信递给他,随后又道:“闫氏被宋同平忌恨上了,你立即带几名暗卫去萧县,暗中协助朔风,就算只能帮闫氏留下最后一点血脉也是好的。” 性命攸关的大事,卫杰不敢迟疑,连忙点头应是,眼带怜悯的看了霍方秀,才转身飞快离开,事情因他而起,难怪他堂堂大男人会哭得如此伤心。 况且之前王爷和娘娘就已经分析过,若是黑榜真有金木水火土五位尊使,那如今武功最强的金尊使出马,就是他和朔风联手,也不见得能敌过金尊使,此去也是危险极重。 厅里安静下来,只剩霍方秀压抑的呜咽声,让人觉得心脏都似被紧紧揪住,难以喘气。 只盼望朔风和暗卫们来得及找到金尊使,替闫氏保住点血脉。 第五百九十七章:赴约 一夜难眠,等到天边初亮,苏沄蓦便早早起了床,等出了房门,就见霍方秀如石雕般坐在院里,身上夜露深重,沁湿了衣衫。 苏沄蓦无声的叹了口气,回到厅里添了盏热茶,才又出来放到他面前,轻声道:“霍大人,歹人作恶,咱们应当打起精神来将他们绳以法,避免更多的人受伤害。” “苏夫人,道理易懂,但心里的坎难过啊……” 霍方秀幽幽出声,一夜之间,须发皆白,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神怔怔的望着虚空,不知不觉间竟又有泪滑落,“我如何对得起中林挚友?” 苏沄蓦默然,不知该如何再开口安慰他,换作是谁闻此噩耗,心里也难承受的住。 一时间两人都默不作声,静静的坐在常青树下,天边乌云翻涌,不多时便有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从树叶间隙飘落在身上,淋湿了两人的衣衫。 慕云深撑了纸伞出来,轻声道:“都进去吧,与其沉湎于自责之中不可自拔,倒不如坚强起来,想想该怎么补救。” “云深说的对,霍大人,咱们想想后续的应对办法才是。”苏沄蓦站起身来,清凉的雨滴落在身上,带起丝凉意,看了眼霍方秀,他的心里该是大雨滂沱了吧? 小雨连绵不绝,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叫人瞧着,心里也无端感伤起来。 拉着霍方秀勉强用了点早膳,看他始终呆呆的模样,苏沄蓦忍不住就想叹气,却又无能为力,心里头的伤,除了他靠自己走出来,旁人根本帮不上忙。 坐在廊下看着细雨滴落,画越撑着纸伞从院外急匆匆走进来,地上的雨水溅湿了裙摆,丝滑的布料贴在小腿上,也没了平日的轻灵飘逸。 看见苏沄蓦目无焦距的坐在廊下,望着远处发呆,画越也叹了口气,她也知道了闫氏的事情,不知该如何说,只得上前闷闷道:“夫人,乐姨娘下了帖子,请您去宋府说话。” 苏沄蓦没有回应,慕云深从厅里出来,眉心微皱,“有没说什么事?” 昨日才重创了宋同平,今日乐菱便下了帖子,虽说不怀疑乐菱,但却怕她被宋同平利用,毕竟如今已是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上。 画越将帖子递了过去,慕云深看了遍,只见帖子上面将前因后果都写的很详细,看得出来乐菱也是花了心思,诚心想要说和。 转手将东西递给苏沄蓦,慕云深淡声道:“看得出来乐菱确实是一片好心,但其他人的心思就说不好了,更何况咱们与宋同平之间的恩怨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说着又顿了下,看看盯着帖子出神的苏沄蓦,眉眼里闪过心疼,“你若想去,那便去。” “乐菱虽处事太过软弱,但待我从来皆是情深意重。”苏沄蓦合上帖子,既然是她诚心相邀,不管结果如何,刀山火海也得走一遭,不能拂了她的好意。 她想去,慕云深自然不会多加阻拦,伸手扶起她,“我陪着你去。” “黑榜的人已经去萧县,我带画越去就可,你留在家里安抚住霍大人。”苏沄蓦摇了摇头,现在霍方秀情绪不稳,得先安抚住他才行。 慕云深回头看了眼厅里呆若木鸡的霍方秀,毫无生气的模样,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无奈点头,“那你且先去宋府,午膳时我再接你回来。” “好。”苏沄蓦朝他笑了下,压住心底那些负面情绪,转身和画越出了小院。 乐菱从帖子送出去开始便就等在府门口,直到看见苏沄蓦从小轿里出来,这才松了口气,扬着笑脸迎上前去,“苏姐姐,总算盼到你了,菱儿都生怕你不来。” “菱妹的帖子,我怎么会不来?”清秀的眉眼里含着丝笑意,打量了下乐菱,看她依旧肤白貌美,珠圆玉润,这才放下心来,微笑道:“宋大人的身体可好了些?” “托姐姐的福,已经好了许多。”乐菱眯着眼笑,亲自撑伞引她去翠竹园,“昨日之事我们皆已听说过,就连老爷都说姐姐你在百姓面前维护他的名声,菱儿才敢下帖子。” “宋大人确实呕心沥血,我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苏沄蓦淡声微笑,宋同平是个孝子,昨日之事肯定惊动了老夫人,他哪敢把那些恶事在她面前抖出来? 也只好明面上给自己帮腔,暗地里却丧尽天良的派人去灭了闫氏。 心头寒意乍起,面色也微冷了起来,乐菱敏锐的感觉到她气息上的变化,脸上笑容隐去不少,有些不安的道:“苏姐姐,我是不是不该多管你们之间的事情?” “菱妹的心思,姐姐领情,”察觉到乐菱被自己的气息所伤,苏沄蓦缓了脸色,摇头叹气道:“宋大人应该叮嘱过你,不要与我太过接近吧?今日之后,菱妹若是有什么急事,尽管递信去丝羽,姐姐护你周全,但平日里,便少来往,免得他在心里责怪你。” “苏姐姐!”乐菱刷的红了眼眶,眼睛里隐有泪花闪烁,哽咽道:“菱儿不懂,为什么你们会水火不容?难道大家就没有和解的办法?” “菱妹,你的心思太单纯,要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水火不容,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翠竹园已近在眼前,苏沄蓦顿住脚,替她抹去眼角的泪花,退开一步微笑道:“姐姐知道你安好就心满意足,至于与宋大人的纠葛,你听他的话就行,不用多管。” 乐菱抹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实在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无法和解的事情? 眼看她竟似要转身离去,急得拽住她的衣袖,隐有哀求道:“苏姐姐,不懂你说的那些水火不容,也口舌笨拙不知道怎么说话,要不你进去和老夫人说会儿话,好不好?” 苏沄蓦真心不想进翠竹园,她的态度不会改变,纵使与老夫人说话,也不过是结仇罢,了,正自犹豫间,院里廊下传来苍老的声音,“苏夫人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说话?” 第五百九十八章:故事 苏沄蓦隔着烟雨望去,就见宋老夫人面色冷淡的站在廊下,一身墨色衣裳,更显凝重。 嘴角噙了丝淡笑,“宋老夫人亲自相迎,小妇人怎有不进去的道理?” 说罢也就顺势挽住乐菱拽住自己衣袖的手,往院里走去,乐菱看她肯妥协,眼里露出感激之色,连忙跟着她进了院里。 宋老夫人已经进了厅里,桌上已经备好了香茶,等苏沄蓦进来坐好,便不苟言笑的冷淡道:“苏夫人,想必你已经知道请你来的目的了,鉴于之前你救过我这个老婆子的命,又治好了永儿身上的胎毒,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怎么样你才能与我儿和解?” 苏沄蓦静静看她,眉眼冷淡道:“老夫人,不知道你请我来和解,宋大人可否知道?” 宋老夫人不知她是何意思,却还是回道:“是我自己的意思,平儿他并不知情。” “那您不妨问问宋大人,他可否愿意与我和解?”清秀眉眼里隐了丝冷笑,甭说她愿不愿意,现在宋同平巴不得她去死才好,怎么可能和解? “我愿意。”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却是管家搀了宋同平过来,宋老夫人看着他拖着病体管这些杂事,禁不住心疼道:“都是些琐事,你还管它干什么?赶紧回去好生歇着。” “母亲,无妨。”拖着虚浮的脚步坐下,喘了两口气,宋同平才又看向苏沄蓦,面色平淡的仿佛他们之间不曾发生那些恩怨,“苏夫人,是不是只要我同意,咱们之间的是是非非就可以一笔勾销?” 苏沄蓦微挑了眉,轻笑看他,“不知道宋大人的和解,可否有附带条件?” “苏夫人爽快通透,和你说话就是省事。”宋同平也不否认,点头淡声道:“只要你将昨日之事恢复原状,咱们之间所有的恩怨就清零,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扰。” 说着顿了下,才又道:“看在你曾有恩于宋氏,又与乐菱交好的份上,我甚至可以亲自替丝羽做宣传,让你的绸缎庄可以遍布整个滇南。” “听起来好像条件很诱人。”纤指轻叩着扶手,苏沄蓦疑惑看他,“宋大人怎么就这么肯定我能将昨日之事恢复原状?要知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绸缎庄老板。” “你既然有法子让它公诸于众,那自然有法子让它从世人眼前消失。”宋同平看她似有动心的迹象,略带催促道:“怎么样,苏夫人是否答应与我和解?” 苏沄蓦微有沉吟,老夫人趁着她不说话的空档赶紧问道:“平儿,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母亲,这是我与苏夫人之间的私人恩怨,您和乐菱以后就别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宋同平没有解释的意愿,又用眼神制止了想开口说话的乐菱,姓苏的狡猾如狐,她们俩开口只会帮倒忙,一个不慎就会被揪住小辫子,还不如什么都别管。 见他这么说,宋老夫人和乐菱也只得闭上嘴,不再吭声。 苏沄蓦见安静下来,才又轻笑道:“宋大人只怕想错了件事,我若有心隐瞒,又何必将之公诸于世?你也是聪明人,难道就不曾想过我的用心?” 宋同平冷了脸,“苏夫人,我自问从前与你素不相识,你倒是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 “宋大人这么说也没错,要知道在今年之前,我也不知道滇南使是谁,府里的大门朝何方开。”苏沄蓦说着看向上首的宋老夫人,“我给您讲个故事如何?” 被苏沄蓦点到头,宋老夫人也不含糊,“既然苏夫人有雅兴,尽管开口。” 宋同平没想到她话题转变的如此快,本还在和自己说事,转眼就扯到了母亲身上,阻止已然来不及,只得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别乱说话。 苏沄蓦无辜的耸耸肩,才不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清秀的脸上闪过深沉痛楚,声音极淡的道:“从前有个父母官,也如宋大人这般清名在外,很受百姓爱戴。” “但他辖下的大城里总有名门望族被江洋大盗灭族,而那大官也只是草草以江洋大盗谋财害命结案,最终那些望族失去性命,家产也不知所踪。” “终于有一天,有名姑娘幸运的从灭门惨案里得以逃脱,竟得之是大官与江洋大盗联手犯下那些惨案,可那大官权势滔天,女孩孤身一人,无权无势,状告无门,老夫人,您说她该怎么办?” 这些是苏沄蓦将柳青青的事件简化后说出来的,宋同平听得面色煞白起来,宋老夫人并未发觉他的异样,凝眉说道,“换成是我,当然是血债血偿,绝不放过那些坏人。” “老夫人忠烈果敢,只可惜那姑娘没那么好的运气,报仇不成,反倒将自己陷入了泥潭。”苏沄蓦惋惜的摇了头,“您说这种害人性命,谋人家产的大官,该不该点他的天灯?” “若真是那大官所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老夫人毫不犹豫的吐出句话来,对付这种恶人,就不用和他客气,苏沄蓦微笑点头,“的确如此,像这种人面兽心,早已黑了心肝的歹人,就该狠狠惩治,对他手软,就是对那些无辜的百姓作恶。” 话是这么说没错,老夫人回味过来,疑惑看她,“你给我讲这个故事,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老夫人,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你不知心,纵然是那些清名盖世的人,你也不知道他背着你究竟做下了多少龌龊事。” 苏沄蓦摇头淡声说了句,偏头看向宋同平,见他面白如纸,故意惊诧道:“呀,宋大人你的面色怎么这么惨白?莫不是心里的伤又发作了?” 她那些话里的意思,他全部都懂,看她引导母亲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却又无力反驳,怒火攻心,又是一口老血涌上喉咙,忍不住咆哮道:“你,你给我滚!滚!” 第五百九十九章:谁是娘们 什么狗屁故事,不就是拿柳青青的事来哄骗人吗,都给他滚! 苏沄蓦满脸无辜的望着宋老夫人,“既然宋大人不喜欢听我讲故事,那小妇人就先告辞了,”说着又冷冷看向宋同平,“还是那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完也不管厅里众人面色各异,转身飘然而去,才到门口,就见慕云深也已经寻了过来,朝他相视一笑,也不多言,两人径直携手离开。 宋同平眼睁睁看着他们两口子出了翠竹园,再也忍不住喉咙里的腥甜,又一口血吐在了地上,血沫溅在雪白的外衫上,绽成妖艳的红花,叫人看着心里就莫名瘆得慌。 “平儿!”宋老夫人惊呼一声,急忙奔上前去扶住她,看他歪着头气若游丝,红着眼睛朝乐菱怒吼:“快去请大夫,快去!” 乐菱昨日只是听说老爷吐血了,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觉,今日亲眼瞧见殷红的鲜血从最敬爱的人嘴里喷出来,慌的连忙点头,急着赶出去,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中看不中用的蠢货!”老夫人看她蠢笨的模样,恼得直骂,回过头来紧握住宋同平的手,略显浑浊的眼里已经有了湿意,“都是这个贱人惹的祸,她若不去招惹姓苏的,平儿你何于受这种大罪!” “母亲……”宋同平靠在椅背上,只觉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努力眨了眨眼,想到她方才说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脸上露了丝苦涩,虚弱道:“假若儿子就是苏夫人故事里那个无恶不作的大官,您该怎么办?” 宋老夫人从听完故事,又见到宋同平被苏夫人一个故事就气得吐血,心里就已经隐约有了猜疑,现在看他如此问,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抚着。 良久才微不可察的轻叹了气,定定看他,“养不教父之过,倘若你是苏夫人故事里的那个恶人,那便是母亲没有尽到教养的责任,这千刀万剐,母亲甘愿替你受着。” 一句话说得宋同平泪如雨下,泪眼朦胧的看着母亲已然被岁月摧残得老态龙钟的容颜,哪里敢承认半分,猛摇了头,勉强憋出笑来,“儿子不会辜负母亲的教诲,马上就是您的七十大寿了,儿子尽快养好身子,还要开开心心的替您祝寿呢。” “好,好,你有这份心,母亲就很开心了。”他不愿说,宋老夫人也不再问,每个人心里都有无法言喻的痛楚,只要他能堂堂正正的做个好官,她死也能瞑目了。 宋同平垂下了眼皮,眼底闪过怨毒,姓苏的毁了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又险让母亲替他受过,这种种死结环扣起来,如今不是她死,便是自己亡。 木尊使已经带着人赶往萧县,只等闫氏灭族的消息传过来,他便围了丝羽,就算抓不了他们,也要让他们休想再在蓝月城安稳的生活下去! 还有那早就该死的霍方秀,别以为躲在丝羽就可以安然无事,等他腾出手来,偌大的紫木城,他就不信找不到能将霍方秀从老鼠洞里逼出来的人! 朔风带着黑榜重又派过来的手下,昼夜兼程的赶往萧县,等到了闫氏原先的府宅,只见人去楼空,屋里已经悬挂起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原先的木尊使死的太过突然,除了那块令牌,并没有留下与金尊使联系的方式,幸亏有那群手下在,发现城里留下的暗号,一路追至城外,直至寻到处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沿路的暗号才戛然而止。 “木尊使,暗号到了这里就不见了,金尊使他们应该就在这周围。” 查看暗号的手下过来说了声,朔风点点头,站在山林里看着山脚下那二三十户农家,有山风飘来,风里并没有血腥味,看来金尊使还没有动手。 此时已近傍晚,隐约看见村里有人在走动,各自忙着归家,有说笑声随风隐隐传来,间或有孩童们尖叫笑闹,显得很是宁静祥和。 村里只有条大路通向外界,有小路通向后山这边,朔风仔细观察了地形,才又开口吩咐道:“放信号联络金尊使,咱们尽量配合他们的行动。” 手下自是不敢怀疑他的命令,立即就放了信号弹出去,只见小朵的烟花升空,在白日里也极为明显,料想金尊使的人看到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寻过来。 朔风皱眉看了几眼,收回眼神,忽觉密林里似有什么东西在晃着自己的眼睛,随意向前走了几走,凝目细看过去,眼中顿时闪过惊喜,却又极快的隐了下去,朝着手下吩咐道:“如果金尊使来了,就告诉他我去方便了,很快就会回来。” 手下们都喏喏点头,朔风也不再多言,不紧不慢的走了几步,等稍远了些才加快速度往远处光点闪烁的方向飞奔过去,就见卫杰靠着大树,手里把玩着面铜镜。 卫杰看见他过来,忍不住就嘲笑道:“也不笨嘛,还知道找过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朔风收了喜意,冷着脸反讽了句,“你们怎么过来了?” “主子说金尊使很难缠,让咱们想法子替闫氏留下点血脉,”卫杰说着顿了下,方才又闷闷道:“金尊使的武功与王爷不相上下,大家都怕你死在他手里。” 后面这句是他自己加的,但主子肯定也是这个意思。看他戴了面具,易容成木尊使模样的朔风,心里莫名的闪过不快,本来就难看,现在还易在这副鬼样,越发惨不忍睹。 “哈,我会怕他?”朔风冷笑了声,看看他身后带来的暗卫,“金尊使就在这周围,你还是带着他们小心避开,别枉送了性命。” “你这个蠢货,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 卫杰恼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只不过是半路出家,很容易被金尊使识破身份,我会择机协助你,你该走的时候就走,别像个娘们似的拖拖拉拉,惹人心烦。” “谁像娘们?”朔风忍不住就提高了嗓音,惹得卫杰又是记眼刀子甩了过来,随即飞快的隐进了密林里,这个蠢货,想把他自己给害死是不是? 第六百章:金尊使 眼看卫杰带着人飞快窜进密林里,眨眼间就不见踪影,朔风恼得轻哼一声,这个阴柔的像个女人的家伙,居然敢说自己像娘们?也不瞧瞧他自己那风吹就倒的样。 本来等在远处的那些个手下听见这边的动静,个个都飞快的赶了过来,朔风重又板起了脸,面无表情的迎向他们,“都跟过来干什么?” 有手下看他似是不快活,小心翼翼的道:“尊使,您没事吧?” “上个茅房而已,能有什么事?”朔风不耐的挥手,领先往回走,“金尊使还没回音?” “方才有信号弹从村里升起,正想告诉您。”这些重新调过来的小喽罗与木尊使并不熟悉,看他性情又阴阳不定,也不敢多说话,基本上问什么就答什么。 朔风不悦的瞪眼,“那还等什么?赶紧都给我下山去与他们汇合。” 手下们被他训得都垂了头,心底腹诽不已,不是他要上茅房耽误了时间吗,怎么这会儿全成了他们的错? 只是借他们胆子也不敢以下犯上,默默的跟在他身后,顺着下山的小路进村。 最靠近山脚下的是座破落的农家小院,才靠近院子,朔风便闻见了浓郁的血腥味,在小小的院落里扫视了圈,就见角落里堆着几具死尸,看那朴素装扮,应是房主一家人。 死尸有老有少,皆是被乱剑砍死,满地鲜血淋漓,年经的妇人满脸恐惧,手里还紧紧怀抱着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可依旧没能逃过死劫,母子双亡。 朔风看得两眼腥红,这些毫无人性的畜生,居然连婴儿都不放过! 正自恼恨间,茅草屋里传来阴阴的声音,“老二,怎么不进来?” 能这么称呼木尊使的,想来也只有那位所谓的金尊使,朔风看了眼无辜死去的人,压住心底怒火,大步踏进堂屋,却见屋里只有位戴着同样面具,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 露在面具外面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阴狠凶残,如同黑夜里滴着涎的狼,朔风被他那双眼睛一盯,只觉后背发凉,瞬间打起所有精神,微微倾身,恭敬的喊了句老大。 金尊使轻嗯了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又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刚刚在外面看什么?” 模样看似不经意,朔风却不敢大意,只觉有如芒刺在背,择了词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是在想,大哥你平日都是屠村的,今日怎么只杀了这家人。” “才进村而已,选个落脚处。”金尊使冷冷说了句,也收回了眼神,显然这句话没有问题,也符合他平日做事的风格,朔风绷紧了神经,又问道:“怎么不见其他人?” “去寻些吃的,等填饱肚子,就灭了这里。”金尊使回了句,眼里带了丝探究,惊得朔风赶紧端起茶盏,遮住了脸,等到他凌厉的眼神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这什么金尊使着实是不好易与的人,想到他话里的意思原本就是要准备屠村,朔风心里就难受起来,不自觉的向外面张望了几眼,想着要用什么法子阻止他们。 金尊使看他像椅子上长了刺似的扭来扭去,眼神又盯了过来,“你想出去?” “啊?哦,我想出去转转。”朔风点了头,见金尊使收回眼神没再说话,便忙不迭的窜了出去,一溜烟的不见人影。 落得金尊使有些狐疑的看着他的背影,虽然老二的外在并没有变化,从前也是畏惧自己的气息,不敢与自己独处,怎么今日这种感觉特别明显? 朔风直到远离了茅草屋,才感觉背后那道凶残的眼神消失,靠在屋角长舒了口气,看来主子猜测的没错,这金尊使,武功绝对不在主子之下,甚至还有可能高出丝许。 心里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想要从金尊使嘴里套出话来,只怕自己会死的更快,瞧他现在就对自己有了怀疑,能不能撑到他们动手之时还不好说。 当务之急,干脆尽快找到闫氏的人,将闫泽宇的孩子带走再说。 朔风打定了主意,稳住心神,正要提步离开,身后却传来隐有疑惑的声音,“木尊使,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朔风回头,见是名中年汉子,眼里精光暴射,看来也是名武林高手,身后还跟着几名手下,提着米粮鸡鸭,看来是刚从村里搜刮而来,他们身上还沾染着血迹,也不知是屠杀茅草屋的主人时所染,还是刚刚又开了杀戒。 思绪如电光石火,刹那间便闪过去了,朔风收回眼神,冷淡道:“我出来走走。” “既然如此,那木尊使请便,我还得回去给老大做饭。”中年汉子也没什么过多表情,扬手准备招呼众人离开,朔风却又突然出声,“老大只带了你们几个来?” “一部分守在村里,村外也有几个,防止人跑了。”中年汉子随意回了句,背着米袋子的手下插嘴道:“殇门主,咱们还是快些回吧,误了金尊使的事……” 后面的话没说,被称作殇门主的中年汉子却是面皮一紧,朝着朔风拱手,“木尊使,你也知道老大的脾气,您自个儿在村子里转转,半个时辰后回来吃饭就行。” 说罢就拔脚急急赶回去了,看来心里对于金尊使的畏惧也极深,朔风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转身朝村外走去,他得找人问问黑榜里的情况,总不能空手而回。 村里就那么条石板路通向外面的世界,朔风顺着路往外走,见村口有几处菜园,再往外就是才结穗的稻田,停住脚步想看那几个人隐在哪里,却见迎面走来了个醉汉。 站在菜园旁,人高的豆角架上结满了巴掌大的叶子,朔风站在旁边,等醉汉稍近了些,便就皱了眉,果然就是闫泽宇,只是他今日不醉在外头,巴巴的跑回来干什么? 看他那副醉得东倒西歪的模样,等近到身前,朔风故意撞了他肩膀,醉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闫泽宇被撞得倒退两步,站稳身子就伸手指着朔风,结结巴巴的骂了起来:“小子,居然敢撞,敢撞你大爷!知不知道你大爷,大爷是谁!” 第六百零一章:致命破绽 “管你大爷是天王老子也不行!你撞了本尊使,我要你赔命!” 朔风一剑刺向他腰肋处,又出手如电的点了他的睡穴麻穴,全都大穴都给他点了遍,狠狠推进旁边的菜园里,砸得豆角架都垮下来,压在了他身上,看不清情况。 此时天色已近昏暗,这边闹出动静,隐在暗处负责监视的人也急奔过来,堪堪看见满脸怒意的木尊使将剑插回剑鞘,不禁咽了口水,小心道:“木尊使,没伤着您吧?” “区区乡野匹夫,能伤得了本尊使?”菜园里没有丝毫动静,那手下也不敢乱动,朔风往前走了几步,看他并没有跟过来,不禁回头阴声道:“还不过来?” 几位尊使凶残嗜杀,可是在黑榜里出了名的,那手下不知出了何事,哆嗦着腿跟上前去,声音里已经有了哭意:“尊使,小的,小的什么都没看见,求您饶命!” “我只不过杀了个匹夫而已,还怕你看见?”朔风冷笑一声,将人领到远处,看着四周皆是大片的稻田,藏不住人,这才停住脚,脸色阴沉道:“我问你答,懂?” 煞神在面前,哪敢不懂?朔风看他猛点头,才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除了殇门主,其他门主在何处?还有,其他尊使怎么没过来?” 那手下不疑有他,垂着头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属下叫丁三,属下只知道四门主和景门主跟着火尊使去执行任命了,其他的不知道。” “殇,四,景?”朔风念叨了句,忽而皱了眉,稍微改了名的五行八卦? 想想又道:“刚才听殇门主说还有人在村外守着,怎么不见他们?” “属下守着出村的路,他们在旁的方向。”丁三迫于淫威,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句,朔风一听,也就是说,现在除了丁三,没人看见他在这里的动作? 眼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朔风估计他在黑榜里的地位不高,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也就领着他往回走,“丁三是吧,殇门主已经备好饭菜,等会儿回去,吃完好干活。” 干活自然是指屠村,丁三早前就得到了命令,连忙点头,等经过推闫泽宇下去的菜园时,忽然向园里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丁三不疑,转头就向看菜园里,却猛觉脖子一凉,艰难的转过头去,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个阴柔俊秀的男子,正擦拭着匕首上沾染的血迹。 不敢置信的望了眼朔风,眼里闪过狐疑和不甘,却再也说不住半句话来。 眼看丁三就要轰然倒地,卫杰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跳进菜园里,转眼间就已经换好了丁三的衣裳,只不过小盏茶的功夫,便又易容成了丁三的模样。 将人拖到菜园一角,再洒上化骨粉,咝咝白烟冒起,真正的丁三便已经化成了滩血水,沁进地底,不见踪影。 “娘娘倒是给了你不少好东西。”朔风看他干净利落的处理完丁三的尸体,微皱了眉头,“那金尊使就像条隐藏在黑夜里,狡猾凶残的狼,你还跑来瞎掺和干什么?” 他将闫泽宇踢进菜园里时,便察觉到了卫杰的气息,故意将丁三引到远处,就是想让他别掺和进来,他倒好,还巴巴的上赶着来了。 “放任你这个傻子去单独面对那群狼,我怕你会搞砸主子们的事情。”卫杰冷哼了声,自己上前走了,“不是要回去吃饭干活吗,还不赶紧走?” 朔风被他骂得脸色臭了起来,眼里却闪过抹不自知的笑意,上前大步抢在他前头,训斥道:“有没有尊卑意识?你个小喽罗还敢走在本尊使前面,是不是找死?” “哼,你就逮住机会得意吧。”卫杰看了眼前头精瘦的健壮的背影,嘴角噙了丝笑,这家伙,每回见到自己见呛,好好说话会死啊? 等到朔风和卫杰赶到茅草屋时,堂屋里已经点起了烛火,金尊使正静静坐在桌前,碗筷未动,似在等木尊使回来一起用餐。 卫杰给朔风递了个祝你好运的眼神,便混到人堆里去了,朔风硬着头皮进了堂屋,走到金尊使面前坐下,低声唤了句:“老大。” “嗯。”金尊使点头,随即便端了碗筷,朔风也就随着他用起晚餐来,但金尊使瞧他甫一拿筷,瞳孔就紧缩了下,面色却是丝毫未变,并未言语。 两人用餐时极度安静,朔风吃的如同嚼蜡,好不容易用了半碗饭,便搁下了筷子,金尊使也不说话,慢悠悠的用完饭菜,才起身擦嘴,出了堂屋,向着黑夜里走去。 他动了脚步,院子里的那些手下也立即起身,沉默不语的随在他身后。 那殇门主立即在前头引路,直到村子中心,一处修建的稍气派些的石屋前才停住脚,恭声道:“金尊使,这便是闫氏居住地。” 金尊使看了眼黑夜里还亮着烛火的屋子,偏头看向朔风,声音冰冷道:“老二,你上。” “我?”朔风有些诧异,他杀坏人可以不眨眼,但这些无辜的百姓,他哪下的去手? 金尊使微点了头,阴冷的声音里隐着猜疑,“难道老二洗心革面,改为吃斋念佛了?” “大哥说笑了,像我这种罪孽滔天的人,我若念佛,佛祖估计要气得活过来吧?” 朔风连忙摆手笑说了句,随即拔了剑,朝带来的那群手下挥手,“走,都跟我上!” 那群手下听令,立即就跟在了他身后,可才冲进庭院里,那金尊使却忽如鬼魅般拦在了他身前,露在外面的脸上闪过嗜血之意,冷冷道:“你在这里等着。” 他这般说,朔风自是不敢乱动,有些不解他的用意,却又不敢乱问。 而金尊使留了殇门主带着十来人看住他,便亲自带着余下的人绕过前厅,径直冲向了后院,朔风霎时明白了他的意图,急得就要跟上去,而殇门主却猛然拔剑指向他,阴着脸道:“木尊使,金尊使交待过,您只能在这里等着,莫让大家为难。” 第六百零二章:落入圈套 “你给我让开!”听着后院里有凄厉的尖叫声响起,朔风急得就要拔剑,殇门主带人将他围在中间,眼神中闪着戾气,“木尊使,您若再乱动,就别怪属下们对你不客气!” 殇门主的武功瞧着不弱,留下来的这些人也个个气息沉稳,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菜瓜,真要硬拼起来,就算是两人联手,也只能落得负伤逃脱的下场,根本于事无补。 卫杰也留在庭院里,见状连忙上前打了圆场,“各位兄弟,咱们都是自家人,何必兵戎相见?”说着一只手按住了朔风想要拔剑的手,回过头来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再说木尊使也只是想帮忙,又没有恶意,木尊使你说是吧?” 卫杰来打圆场,朔风也不好闹得太过,恼得重重冷哼了声,将剑送回鞘里,而殇门主听见剑入鞘声,便也撤回了剑,阴声道:“金尊使的话谁都不准备违抗,违者杀无赦!” “我又不是不知道,用得着你说?”朔风充当老熟人,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听着后院里的惨叫声逐渐稀拉起来,心里头已经在滴血。 殇门主面上却有冷笑,上下打量了眼朔风,“木尊使,莫非你当真已经吃斋念佛?” 他可是常在金尊使跟前走的人,极得金尊使的信任,所以也不怕得罪木尊使,眼看朔风沉着脸不说话,卫杰陪笑道:“木尊使怎么可能信佛?大家都是在说笑话呢。” “可是主子他却信佛,相信佛最终会被灭了世人,给大家一个朗朗乾坤。”殇门主眼里涌起极度崇拜,看得卫杰浑身泛冷,那哪是佛,分明就是披着佛外衣的恶魔! 金尊使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满身血迹里的从后院里出来,凶残的眼里带着餍足,手里还抱着个已经吓得眼珠子都不会转动的小男孩,极其温柔的将他放在了朔风面前。 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露出还沾着鲜血的红牙,冲朔风笑的极其灿烂,“男童的血最为新鲜,杀了他,喝尽他的血。” 仿佛野兽般的行径,看的卫杰霎时就白了脸,若不是定力过人,肯定就要当场呕起来。 朔风狠狠咬住牙,垂下猩红的眼,看着只穿了件单衣便被抱来的孩子,若不是这群恶魔到来,他应该还窝在母亲怀里熟睡,做着香甜的梦吧? 拔出剑来,步履沉重的走到已经吓傻的男童面前,金尊使盯着朔风,就只等他动作,而朔风扬起剑,也不再多言,举剑便刺了过去。 长剑雪亮,剑势凌厉,朔风一剑刺向男童,半路上却拐了弯,径直刺向了金尊使,金尊使向后飘开两步躲开剑锋,而朔风也只是虚晃一招,抱起男童便急速后退。 “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金尊使站稳身子,阴笑着看向准备夺路而走的朔风,就见大门口不知何时又冒了人出来,竟是方才金尊使带进去的那群手下。 前方无路,后退无门,朔风抱着男童,看了眼隐着人群里的卫杰,方才朝着金尊使冷笑道:“你早就怀疑我了?” “你犯了个致使的错误。”金尊使饮了血,显得心情颇好,满脸阴笑的解释道:“老二跟着我多年,他素来都是左撇子,而你,用了右手来本尊使面前晃悠,岂不是找死?” “你拿了老二的面具,他的令牌也在你手中,只能说明老二死在你手里了。老二与我向来兄弟情深,看在你易容得惟妙惟肖的份上,你自戕吧,省得被乱剑分尸。” “呵,你倒当真是好大的口气。”朔风护紧了怀里的孩子,准备拼死一搏,那金尊使却又桀桀阴笑起来:“看在你把别人家儿子当宝贝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个秘密。” 看着朔风望过来,金尊使才又漫不经心的吃吃笑道:“这男童早就被我震断了心脉,放了最鲜的血出来,只剩副皮囊了,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朔风连忙将孩子抱到眼前,只见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闭了眼眸,而被头发遮掩的脖颈间有着两个深深的齿印,依稀还有鲜血沁出来,顿时就红了眼睛厉叫起来:“恶魔!孽障!” “哈哈,多谢赞美,”金尊使笑得极其畅快,露出嘴里的森森獠牙,舔着嘴唇说道:“就是血有点儿不够,也不知道整座村里的那些鲜血加起来,能不能让我饱餐一顿?” “恶魔,我要杀了你!” 将手里的男童放下地,朔风红着眼举剑便冲了上去,卫杰见状,也满脸极怒的跟在朔风身后杀向金尊使,对于这种毫无人性的凶徒,就该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凭你们俩也配?”金尊使微微闪身,便躲开了朔风的剑势,反手一掌震开卫杰的剑,眼着噙着猫捉老鼠的笑,“听说宁王的武功极高,不知道他身边的人怎么样?” 朔风和卫杰脚步一顿,满眼惊疑的望着金尊使,他知道他们的身份?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提剑往冲前,卫杰冷笑连连,“就你这种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也配与我家主子相提并论!” “呵,宁王他不过是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迟早我要他如数奉还回来!” 金尊使被讽,脸色难看起来,接住两人的剑势,三人瞬间战在一起,而他的话音未落,隐在远处的暗卫们也冲了过来,与那些黑榜的人厮杀成一团。 卫杰和朔风联手还处在下风,心里不由大惊,金尊使的武功,显然与主子在伯仲之间。 试了几招,确定不能将他斩于剑上,两人对视一眼,便即虚晃一招,想要撤退,岂料那金尊使却陡然发力,剑招舞得看不清人影,招招直逼两人要害。 阴冷轻笑从剑招里传出来,“落到本尊使手里,还想活命逃走?” 剑招圈住了两人,朔风和卫杰被迫只能尽全力接招,一个不慎,朔风臂上便被狠狠划了一剑,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眼看金尊使的剑尖直取朔风咽喉而去,卫杰猩红了双眼,厉叫一声扑上前,“朔风!” “快让开!”朔风看他急扑而来,顿时就红了眼睛,拼尽全力拼向卫杰,两人迎头相撞,又滚落在一块,险险避开了杀招,但朔风大腿依旧被剑气所伤,无力再战。 卫杰红着眼睛扶起他,从怀里掏出临行前苏沄蓦塞给他的那些迷药毒药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儿洒了出去,凄厉吼叫道:“都去死吧!” 第六百零三章:闹别扭 粉末被卫杰用掌风推向金尊使那边,金尊使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依旧是血肉之躯,急忙闪开了那大片的白雾,不敢轻易试其锋芒。 而不幸被粉末飘到的殇门主哀叫一声,金尊使望过去,就见他拿剑的半边肩膀已经咝咝作响,血肉很快消融下去,金尊使见状,眼也不眨的提剑切掉了他的肩膀。 随后又极快的洒了金创药和解毒药上去,替他止住血,而掉在地上的手臂连同那把剑都已经融得什么都找不着,根本看不出曾经发生过什么。 殇门主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看看少掉的半边肩膀,剧痛都比不上心里的恐惧,若是刚才金尊使没有当机立断的切掉自己的肩膀,自己这会儿是不是也已经融成了滩血水? 等白雾彻底散去,院里已经没有了朔风他们的身影,金尊使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自己人,又看看已经成了废人的殇门主,眼里涌起无尽的阴戾,他自出道以来,还没有受过如此大的屈辱,这笔账,他记在心里了。 看了眼还剩下的人,扬手冷道:“都给我追!” 卫杰带着朔风,极快的窜入了茫茫山林里,等远离了村庄,才在处山洞里歇下来。 暗卫们在洞外守卫,卫杰身上的药全给洒了出去,伸手就要拿朔风怀里的药,朔风本痛得脸色惨白,紧咬着牙才勉强不哼出声来,这会儿看他伸手,连忙挡开他的手,却又扯动了伤口,喉咙里忍不住逸出破碎的闷哼声, 卫杰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惹得火冒三丈,“你想死是不是?” “你这么凶巴巴干什么?”朔风紧咬着牙关,从齿缝里憋出句话,自己费力的撕下布条,想要包扎伤口,卫杰看他笨拙的动作,恼得在他伤口上轻弹了下,看他倒吸了口凉气,这才一把抢过布条,又在他怀里一阵摸索,摸出金创药来,小心仔细的给他敷药。 动作轻柔细致,朔风却依旧皱了眉,看着他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给自己上药,生怕弄疼自己的模样,心里闪过莫名的情绪,有些喜,有些忧,更多的是迷茫。 卫杰偶尔抬头,看他皱眉,只以为是痛的,忍不住就念叨起来:“你说你傻不傻?明知道干不过金尊使,还偏要往上冲,若不是我在旁边照应,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呸呸呸,我还准备长命百岁呢,你胡说什么?” 朔风忌讳的连呸了几口,想想又忍不住反驳道:“你说我傻,你自己岂不是更傻?那金尊使的武功与王爷不相上下,你眼也不眨的扑过来,和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扑过来,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杀了你?”想到当时的情况,卫杰就只觉得后怕,想到那剑尖会刺进朔风的喉咙,就觉得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看卫杰阴柔白净的脸越发惨白,想来当时吓得不轻,朔风只觉心口有些酸涩胀闷的感觉,看他垂着头不再说话,半晌才涩涩道:“以后别再为我做傻事,不值得。” “哼,若不是怕你死了我无法向主子交差,你以为我愿意救你?” 见他如此说,卫杰顿时恼得站起身,狠狠踢了脚地上的石头,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山洞,朔风怔怔的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有心想解释几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卫杰没有再进山洞,只吩咐暗卫们轮流背负着朔风,昼夜兼程的赶回蓝月城。 一直回到了丝羽,卫杰都没有再与朔风说过话,朔风看他冷脸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模样,也不好上前碰鼻子灰,只能郁郁的将话压在了心底,再找时机向他解释。 回来时正值清晨,苏沄蓦与慕云深刚练完双剑合壁,霍方秀神色稍开朗了些,可在看见卫杰并没有带回来时,眼神又倏然黯淡下去。 朔风已经恢复了原貌,苏沄蓦看他还一瘸一拐的模样,顿时惊道:“和金尊使杠上了?” “金尊使的武功应该与王爷在伯仲之间,我与卫杰联手还落在下风。”朔风回了她,又看了眼霍方秀,将整个事情说了遍,面有惭愧道:“属下没有完成任务,请主子责罚。” “金尊使的武功应该还要稍胜我一筹,你们敌不过他也很正常。”慕云深摇了头,看向霍方秀,安慰道:“金尊使追了朔风他们,闫泽宇和村庄里的人应该都平安无事。” “可是闫氏终归还是被灭了门……”霍方秀满头的白发随风飞舞,眼中盛满苍凉悲伤之意,苏沄蓦轻叹了声:“现在宋同平和黑榜的人都盯上了丝羽,只要咱们尽快铲除这些毒瘤,闫泽宇此后便会安然活在世上。” 霍方秀摇摇头,“宋同平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多想法子便也能除掉他,可那黑榜隐在江湖中,数十年来都无人能摸清他们的底细,想要铲除他们,谈何容易?” “这世上没有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吃饭都得要张开嘴,更何况是与人斗,与天斗。” 苏沄蓦并不认同他的想法,“不管铲除黑榜是难是易,咱们都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么多的困境都走过来了,难道这会儿还要退缩?” “夫人向来豪气冲天,霍某自愧不如。”霍方秀被她说得面皮有些泛红,挚友家族的事情给他太大打击,若非他们夫妻潜心相劝,只怕他这辈子都走不出阴影。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与其整日自责哀叹,倒不如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强大上。” 慕云深接过话茬,淡声道:“闫泽宇幸存,可谓是不幸中的大幸,咱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搜集宋同平的证据,先送他去地下赔罪,再慢慢收拾黑榜中人。” “再过五天便是宋老夫人的寿诞,咱们都得要打起精神来,从账册里提到的那些人着手,争取找到突破口,可以一举拿下宋同平。” 苏沄蓦看看天边初升的旭阳,又与慕云深对视了眼,原本当黑榜只是收钱办事,可金尊使那句是宁王拿走了属于他的东西,该又如何解释? 第六百零四章:挑明 时间眨眼便过,很快便到了老夫人寿诞之日,连下了几天大雨的老天爷也颇为给脸,连夜停了风雨,等到清晨之时,和风万里,碧蓝如洗。 丝羽早已接到请帖,苏沄蓦和慕云也提前备好了寿礼,天色才亮开,便赶早去了宋府。 宋府门前早已车马络绎不绝,管家站在府门口笑脸迎客,看见两人相携而来时,脸上的笑容滞了下,但看宾客如云,他们手里又有请帖,只得让人进了宋府。 两人不是头回进宋府,也无需人引路,苏沄蓦回头看了眼迎客的管家,眼眸里露出丝无奈,轻摇了头,与宋同平连番交锋下来,整个宋府都已经把她当成了敌人。 乐菱早守在路旁,看见两人露头,顿时笑着从花树后转出身来,“苏姐姐!” “菱妹。”苏沄蓦微笑着应了声,看她独自一人,不禁疑惑道:“特意在这里等我?” 乐菱点了头,眼神里有丝祈求,“苏姐姐,老爷这几天心情愈发不好,母亲也阴沉沉的没个笑脸,我等在这里就是想和你说一声,今日尽量避开他们,省得寿诞上难堪。” “菱妹放心,姐姐只是来贺寿的,如果他们不主动挑衅,姐姐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知道她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苏沄蓦也不为难她,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乐菱顿时笑开了眉眼,挽住她的手,“苏姐姐,寿诞还要会儿才开始,咱们去月影阁说会儿话成吗?” 苏沄蓦倒是没什么意见,慕云深向来扮演木头桩子,也就随着她们去了。 只是才在月影阁没聊上几句话,杨佩容就走了进来,她本想叫乐菱去帮忙,这会儿看乐菱又和苏沄蓦混在一起,顿时就板着脸训斥道:“昨日老爷交待过的话,你全都忘了?” 被杨佩容当着苏姐姐的面训斥不得与她来往,乐菱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便轻声反驳道:“容姐姐,苏姐姐她是诚心来给母亲贺寿的,菱儿与她说说体己话有何不可?” 杨佩容看她居然敢顶嘴,顿时就冷笑道:“你不服我的管教也就罢了,如今为了这个来路不明的苏夫人,竟敢连老爷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干脆搬去丝羽与她同住,又何必要委屈自己住在宋府里头?” 苏沄蓦皱眉,“大夫人,只不过是说几句闲话而已,你又何必硬揪着不放?” “呵,姓苏的,打从你这个瘟神来到蓝月城之后,宋府就没安宁过。” 杨佩容那张冷硬的脸涌起厉色,前阵子她回了娘家,从哥哥嘴里得知了那些事情,只恨当时自己没有在宋府里,否则绝轻饶不了她。 “乐菱年轻不懂事,以为你凡事都在替她着想,便枉顾亲情将你奉为上宾,可宋府里不是人人都像她那样长着颗猪脑子,你居心叵测的接近宋府,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慕云深眉眼间泛着森冷寒意,“你若再敢对我夫人不敬,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杨佩容被他冰冷的话冻得寒气从脚板心升起,想起从前他说不打女人,但却不介意弄死,再看那副冷得像块冰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不敢再乱动。 只是垂了头不服气的低声道:“两个作恶的贱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苏沄蓦与慕云深皆是耳聪目明,自然也听见了她的低语声,苏沄蓦蹙了黛眉,沉脸冷声道:“我的确接近宋府,更是与宋同平过不去,那自然有原因在内,而我与菱妹的情谊,好与坏我和她心中自然有数,这些事情,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杨佩容看她大方承认,顿时就望向乐菱,恨铁不成钢的怒道:“乐菱,你听见没有?她亲口承认接近你乃是要与老爷过不去,你还要受她的欺骗?” “苏姐姐,你?”乐菱有些犯懵,脸上闪过错愕,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怎么会是这样? 苏沄蓦也无意思解释,淡声道:“杨夫人不必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误导菱妹,她是善良易受欺负不假,但谁对她真,谁对她假,想必她心里比我们更清楚。” 听她如此说,乐菱惭愧的低下了头,撇开那些她听不懂的事情不说,苏姐姐对她和孩子素来极好,对母亲也不差,只是不知为何与老爷有纠葛而已。 杨佩容看她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让乐菱信服,眼里迸出怒火,转身就往外走,“姓苏的,你甭得意,迟早我会揭开你的真面目,让大家都看看你丑陋的嘴脸!” 苏沄蓦不在意的耸肩,她十分肯定,杨佩容不会乐意看到那一幕的。 等杨佩容出了月影阁,乐菱怯怯的看她,“苏姐姐,菱儿不是故意要怀疑你……” “无妨,我从天而降,又与你最敬爱的人有过节,你怀疑我也是正常。”苏沄蓦微笑着拍拍她的肩,忽而问道:“还从没问过你,娘家人待你如何?” 提起娘家人,乐菱露了笑意,“我是家中独女,爹娘都很纯善,待我极好。” 苏沄蓦眨眨眼,择了词小心说道:“这么说来,如果某天,我是说如果,你独自带着孩子回了娘家长住,他们不会说那些闲言碎语,待你不好吧?” “怎么会呢?”乐菱笑着摇头,又有些惆怅,“爹娘就盼着我回家,只可惜母亲规矩严,又觉得我娘家只是小城里的乡绅而已,没什么教养,唯恐会带坏了孩子,这些年也就是我自己逢年过节去回娘家,孩子们长这么大,也还没见过外祖父母。” “原来菱儿你并不是蓝月城的人啊?”苏沄蓦看看纯善质朴的她,眼里露了抹恍然。 乐菱则苦笑起来,“娘家是在离蓝月城颇远的一座小城里,爹娘是小城里的望族,也按着大户人家的规矩来教导我,当年老爷去小城里公干,与我偶遇,后来才迎我进府。” 说着叹了一声,“只是小城里的望族,到了蓝月城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姐姐是不是也觉得我不通世事,并不如蓝月城那些闺阁小姐能说会道?” 第六百零五章:刺杀 小城的氛围简单,乡里乡亲的谁家有难便大家齐心相帮,并不若蓝月城里这般,看着繁花似锦,但人心却是叵测,人人都在背后算计着别人。 苏沄蓦听出她话里的自卑,摇摇头指着她白嫩的手掌说道:“你看我们的手指,有长有短,互不相同,可你能说谁好谁不好吗?你见过有人觉得大拇指粗短便切了它的吗?” “人生在世,每个人的境遇都是不相同的,你虽出生在小城镇,没有蓝月城那些闺阁女子圆滑,可她们也没有你身上那股最为可贵的纯善。” 也正是这股纯善吸引了自己,才会替她考虑周全,若是换成那些只会在后院算计的闺阁女子,自己早已不屑于待见,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乐菱听的似懂非懂,不过瞧着自己的手指,便觉苏姐姐的话没错,从来只有人爱惜自己的身体发肤,还真没见过谁故意要去断指。 脸上露出笑意,冲她感激一笑,正待说话,采菊从外面跑了进来:“姨娘,宴厅那边来话了,寿诞已经开始,让您赶紧过去。” 瞧瞧天色已近晌午,宾客应该大致来齐了,到了这个点还没来的,估计也不会来了。 乐菱笑着点头,换上那件曾经被绞了洞,却又别出心裁的绣了朵花上去的蜀锦裙,挽着苏沄蓦的胳臂,向着宴厅那边而去。 宴厅颇大,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旁边还有几个小厅,也是人头攒动,显得极为热闹。 主桌上还留空着几个位置,乐菱见状要拉苏沄蓦和慕云深进去,苏沄蓦连忙摆手谢绝了她的好意,怎么说也是宋老夫人的寿诞,待会儿要是宋同平又气吐血了,那多不好。 正在推辞间,宋同平已经斜眼看过来,带着丁点假笑,发话道:“苏夫人也算是对宋府上下有恩,就别再推辞,你和云先生与我们同坐便可。” 宋老夫人见儿子发话了,也就端着慈详的笑脸说道:“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咱们就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事,苏夫人曾经救过老身的命,快请上坐。” 城里的人大多都不清楚苏沄蓦是何来路,见老寿星开口解释了,顿时都恍然大悟的点了头,有机灵的笑着让开位置,“既然是恩人,那快快来坐,咱们旁边候着。” 热闹的厅里都安静了下来,望向这边,苏沄蓦看大家都盯着这边,也不好再推辞,便携着慕云深坐在宋同平的下首,乐菱则坐到的杨佩容那边。 厅里的人见无事可瞧,便又都各自小声说笑起来,宋同平看看身边始终脸如冰山的慕云深,自感与他找不到任何话题,便也懒得理他。 宋老夫人坐在上首,隔着宋慕两人遥看向苏沄蓦,压下心里的不悦,微笑道:“前些天接苏夫人过府说话,最后闹得不甚开心,老身还以为苏夫人不会再来给我贺寿呢。” 她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想说她都已经没打算请自己来贺寿,自己却又厚脸皮的巴巴跑了过来?苏沄蓦笑笑,满脸真诚道:“老夫人言重了,您是长辈,纵然有闹得不开心的地方,想必也不会与咱们这些小辈计较,既然如此,那小妇人自然要来给您贺寿的。” 宋老夫人满脸的微笑凝滞了下,咬着已经不利索的牙齿,才勉强没将愤怒表现出来,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天生就是来克她宋家的是不是? 皮笑肉不笑的道:“那是当然,老身涵养好,纵使某些人没有教养,也不屑与她计较。” “老夫人乃是滇南使的母亲,也是整个滇南百姓的祖父母,涵养自是没得挑。” 苏沄蓦陪着她顺嘴胡诌,轻笑道:“只是教养这个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并不会写在脸上,某些人就算是位高权重,也没有那些面朝黄土面朝天的老百姓有教养。” 这是讽她表面上极有涵养,内里却不如那些只会土里刨食的贫民?宋老夫人脸上的微笑已经挂不住,显出丝愠怒来,微沉着脸,就要想词继续怼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听的旁边席上的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宋同平见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大有又要将他卷进去的架势,顿时低喝道:“够了!” “宋大人说够了,那便是够了,只是咱们的老寿星别挑事才好。”苏沄蓦轻笑了句,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宋同平奈何不了她,只得朝旁边的母亲压低声音道:“今儿个是您老的寿诞,整个滇南有头有脑的人都看着您,您就别再与姓苏的搭话。” 那家伙话说都带着倒刺,稍有不慎就会将人扎伤,还不如干脆视而不见。 更何况还有霍方秀和木尊使的事情压在那里,若不是看在母亲寿诞的份上,他早就不顾律法,先派兵将他们抓起来,严刑审问出来路和目的了再说。 宋老夫人听了他的话,也只得恨恨的闭上了嘴,要收拾她多的是时候,不必在这大喜的日子让人看了笑话,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杨佩容本想看乐菱闹笑话,却见她心口处绣着艳丽的花朵,如此一来,反倒较之自己的裙子更出彩,脸上闪过嫉妒,却又不好明说,只得将气往肚里咽。 没人挑事,主桌上便安静了下来,苏沄蓦和慕云深偶尔说笑两句,也没什么不自在。 等到酒过三巡,厅里的人都已小有醉意,宋同平作为孝子,自是要代替母亲向八方来宾敬上三杯酒,看看已经空了的酒杯,唤过小厮添满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眼角却陡见有雪亮寒光闪过,顿时醉意全无,急忙往旁边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纵然宋同平发现的快,那匕首却更快,狠狠划在了他的臂上,而巨大的动静也惊动了厅里的人,慕云深迟疑了下,就见那小厮扬着匕首狠狠扎向宋同平的心口。 “快救人!”不知是谁吼了嗓子,慕云深只得上前一把就扭住了那小厮,却在看见他帽檐下的容貌时眉心紧皱起来,“闫泽宇?” 第六百零六章:破坏 没想到被踹进菜园里的闫泽宇竟然会扮成小厮来寿诞上刺杀,慕云深眉心紧皱,大庭广众之下行凶,他就算是有心想帮他脱罪,也难圆其说。 这下算是自投罗网,敢在寿诞上刺杀,宋同平绝不会放过他。 苏沄蓦听见他的低呼声,急忙绕过来,果见是闫泽宇,顿时也蹙了眉。 只是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再责问也迟了,果断看向慕云深,嘴唇微动,传音了几句,随后转身看向已经被扶开的宋同平,只见他臂上血流如注,显然伤到了大动脉。 宋老夫人摸了满手血,吓得眼睛翻白快要晕厥过去,杨佩容已经吩咐人去叫府医,乐菱红着眼眶望向苏沄蓦,眼里沁出了泪水,“苏姐姐,你救救老爷好不好?” 听见乐菱的话,老夫人猛然睁开眼,满是命令道:“苏夫人,你不是医术极高吗,你快救我儿子!只要你今日救了他,咱们什么帐都一笔勾销!” 虽然不明白这两人为何会认识自己,闫泽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声道:“苏夫人,宋同平就是滇南最大的贪官,是滇南的祸害,你绝不能救他!” “你这个刺客疯了吧,宋大人整个滇南的骄傲,你再满口胡言,杀了你都不为过!” 堂里的宾客愤怒起来,若不是看慕云深扭住了他,只怕就要冲上前来将他大卸八块。 “哈哈,你们这些蠢货,全都被宋同平给骗了!”闫泽宇仰天悲愤大笑,那边宋同平还在往外冒着鲜血,府医急匆匆赶进来,洒了金创药,却于事无补。 眼看着宋同平血流了一地,宋老夫人急得眼睛通红,豁然站起身来,冲着苏沄蓦怒道:“都说医者父母心,你眼看着我儿受伤流血,你怎么不救他?你有什么脸自称大夫?” 看苏沄蓦皱着眉头,又哭了起来:“是不是要我这个老婆子向你下跪,你才肯出手?” 老态龙钟的模样,救儿心切的哭泣,惹得厅里所有人都对苏沄蓦指指点点起来,眼看宋老夫人就要下跪,苏沄蓦上前两步托住她,任凭她怎么使劲也跪不下去。 清秀的脸上蕴着不悦,冷冷道:“我素来脾气古怪,做事专横独断,最不喜旁人拿话来压我,之前救你,那是觉得你有可救之处,不救宋同平,那是因为他该死。” 话语凌厉,如刀子般落在众人心上,本还吵闹的人群见她如此强势,并不惧所有人的指责咒骂,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儿该死,你也休想活!”宋老夫人疯了似的反扭住苏沄蓦,长长的指甲隔着夏日单薄的衣裙深深掐进了她的肉里,“我儿若是有事,我定要你陪葬!” “你放心,宋同平虽然该死,但却不是现在。”宋老夫人那些力气对于苏沄蓦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点了她的麻穴将她安放在椅子上,这才拿了自制的金创药出来,又给他连喂了两粒补血丹,就见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宋同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血色。 有识货的人惊叫起来:“天哪,这哪里是什么大夫,人家是神医好吗?” “城里那些稍有点名声的大夫就已经满身的臭脾气,更何况人家还是神医,难怪不乐意被人用话拿捏。”附和声四起,毕竟谁有都生病的时候,可不想得罪神医,枉丢性命。 闫泽宇本见苏沄蓦不肯出手替宋同平诊治,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最好是让姓宋的就此血尽而亡,那才叫大快人心。 可转眼间就见苏沄蓦替宋同平将伤治好,不禁怒了起来:“本以为你是为民除害,没想到你与他们也是一丘之貉,贱人!” “闭嘴!”苏沄蓦恼得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身上,厅里的宾客看着壮得像头牛的汉子被她一巴掌扇得倒退两步,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苏夫人,河东狮都没她这么彪悍吧? 纷纷不禁眼带同情的看着面色泛黄的慕云深,娶了个母老虎,不知怎么捱到今日的? 苏沄蓦懒得搭理那些看戏的人,懂她的不必解释,不懂她的解释了也没用,看宋同平已经好转,上前轻踢了他的腿,“还能站起来说话吗?” 杨佩容从前只与她嘴上闹过,哪见过她真发怒,此刻被她镇得脸色有些发白,忙朝已经吓傻了的乐菱打眼色,叫她一起将宋同平扶起来。 宋同平连服两粒补血丹,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没等两人帮忙,自己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看了眼苏沄蓦,“你说我该死这件事,咱们稍候慢慢算,”说着朝被慕云深隐隐挟住的闫泽宇怒道:“但这个人竟敢破坏寿诞,刺杀朝廷大官,今日必须治他的重罪!” 闫泽宇敢来刺杀,早就做了回不去的准备,闻声冷笑道:“狗官,我全家上下几十几口人的性命都被你所害,只恨那一刀没能要了你的性命!” “好好好,如今的刺客这么猖狂,被抓了还敢胡乱攀咬人!”城卫军的林统领就要厅里,宋同平怒极反笑,朝他厉声道:“将这刺客给本官抓起来,严刑问出幕后黑手!” 寿诞发生这么大的事,林统领自然上敢迟疑,就要上前扭走闫泽宇。 哪料闫泽宇往慕云深身边一躲,从怀里拿出本账册来,冷笑道:“狗官,我这里有你这些年来收受贿赂的账册,你还敢狡辩?那日在城外找到的宝藏,就是你这些年攒下来的私库,你眼睁睁看着私库被搬空却只能气得吐血,那种无可奈何的滋味怎么样?” 一语出,四座哗然,那些巨额财宝曾经轰动了整个蓝月城,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此事不陌生,脸上皆都现了惊疑,宋同平被揭开伤疤,极怒道:“那是苏夫人找到的宝藏,她也曾说我是为国为民累到吐血,你还敢以此来诬陷我?” “有没有诬陷你,大家看看地契就知道了。”须发皆白的霍方秀从厅外走进来,朝苏沄蓦和慕云深微笑示意,“我算到今日诸事大吉,便特意前来相助。” 第六百零七章:真相大白 眼见苦寻不得的霍方秀露了面,宋同平极怒道:“姓苏的,果然是你窝藏了霍方秀!” 也顾不得闫泽宇,朝林统领怒道:“先将朝廷重犯抓起来,判他秋后问斩!” 林统领要抓人,霍方秀却往苏沄蓦身边一站,拈须轻笑道:“若不是托你宋大人的福,将我从大牢里劫出来,我又怎么有机会与苏夫人站在一起?” 此话一出,厅里都炸开了锅,“果真是宋大人自导自演的戏啊?他图什么啊!” “你傻啊,现在不都明摆着,宋同平是想诬陷霍大人,好夺了紫木城的控制权!” “你们,你们通通都在放屁!”宋同平脸色通红,愤恨道:“本就是姓苏的劫了狱,现在反倒将所有屎盆子都给我头上扣,你们才是最大的祸害!” “宋大人,你的大舅哥杨铁山带人劫走的我,难道还有假?”霍方秀不清楚那夜的情况,但并不代表不会说,看宋同平脸色阴沉的望过来,又扬了扬手里的地契,朝着厅里的宾客朗声道:“想必诸位之中有那日跟到远郊的人,当时让山庄管事拿出地契,证明宝藏是私人所有,但管事并没有拿出来,现在来看这张地契,不是他拿不出来,而是他不敢拿。” 地契被霍方秀舒展开来,扬在半空中,有眼尖的看见,当即惊道:“果然是那处庄子里的地契,宋同平还没蓝月城的赋税全用于救助贫困城镇,没想到全被他私藏了起来!” “天啊,他只是滇南使,俸禄摆在那里的,从哪里敛来那么多的巨额财富!” 要曾经认识霍方秀的官员疑惑道:“霍大人,短短数月,你怎么须发皆白?” “这位同僚问的好,我变成如今模样,全拜宋同平所赐!”霍方秀眼里凝着怒意,紧紧盯着宋同平,忽而又朝闫泽宇弯腰下躬,语声长悲道:“闫贤侄,是我对不住你父亲,对不住你们闫氏那些无辜死去的亲人!” 众人听得满头雾水,苏沄蓦淡声道:“闫泽宇乃是原萧县县令闫中林之子,闫中林被宋同平先是诬蔑贪污,被判秋后问斩,继而在前些天又派江洋大盗灭了闫氏满门。” “你胡说!你们都是一伙的,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想尽法子的要扳倒我!”宋同平目眦欲裂,冲着林统领极怒道:“将他们都给我通通抓起来,关进大牢里等候发落!” 宋老夫人面如金纸,拖着口气怨毒的看着苏沄蓦,“我自问宋府对你没有不薄之处,你为何要处处陷害我儿,欲致他于死地?” “老夫人可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苏沄蓦眉眼清淡的看着她,再望向厅里的宾客,“诸位应当还记得蓝月城三年前被江洋大盗灭门的柳氏和文氏吧?” 底下人的点了头,霍方秀不知道她突然提到这件事是何意图,但还是出声道:“柳氏不太出名,但文氏是滇南大族,当时被灭门,可是引起了整个滇南的轰动。” “但如此大案,京里却没有收到丝毫信息,滇南也未闹起风波。” 苏沄蓦冷冷的看着厅堂里的那些大小官员,“宋同平不仅与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关系不清,也与京中大官保持联络,官官相护欺上瞒下,密夺了两族家产,以江洋大盗谋财害命草草结案,使柳文两族含冤而死。” “幸而老天有眼,文氏媳妇,也是柳氏女儿得以逃脱生天,进京喊冤。”话说到这个份上,没有人再敢轻视苏沄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从京里而来。 苏沄蓦冷脸看向宋同平,“旁人不清楚柳氏的身份,宋大人应该心知肚明,你怕柳老进京告你贪污,便伙同江湖上的势力,灭了柳文两族。” 林统领听得好奇,“苏夫人,那柳氏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止是林统领,厅里大部人都极其好奇柳氏究竟是何方神圣,苏沄蓦看向慕云深,慕云深眼有悲痛,声音低沉道:“那是我的恩师,柳思南。” 慕云深这副模样没有人认识他,但柳思南的名字,只要为官二十载以上的人都清楚这么号人物,不禁都看向了宋同平,那可是帝师啊,他也敢杀人灭口? 不过柳思南一生皆在宫中为帝师,晚年后才解甲归田,没听说过收了这么个弟子啊? 宋同平阴着脸看向慕云深,“你究竟是谁?” “宁王。”慕云深淡淡吐出两个字,没有半个多余的字给他。 可就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底下的大小官员已经听的骇然,之前他们还同情这黄瘦男子娶了个母老虎,如今看来,他是宁王,那这位彪悍的女子岂不是…… 见苏沄蓦的眼光扫过来,哪还有人敢与她对视,纷纷垂下了头。 宋同平哈哈大笑起来,都笑出了眼泪,“你们说谎也不看人来?宁王与镇国公主神仙眷侣,仙姿丽容,你们俩也配与他们相提并论?” “宋大人对我夫妇的评价倒是甚高,只是你从前读书时,夫子没教过你别以貌取人?” 苏沄蓦瞟了他一眼,随即伸手往脸上一拂,便见手上多了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来,而慕云深也恢复了本来样貌,依旧是剑眉星目,坚毅清朗。 两人各自亮了腰牌,宁王与镇国公主的鎏金令牌在厅外照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若说众人此前还有怀疑,此刻也全然信服,跪下山呼千岁。 宋同平倒在椅子上,两眼已经失神,说不出话来,乐菱随着众人下跪又起身,满脸皆是迷惘,搞不懂从前那个清秀可人的苏姐姐,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倾国倾城的镇国公主? 宋老夫人茫然的看着似曾相识的苏沄蓦,从前觉得给她对镯子,便是莫大的赏赐,如今看来,自己当时的心态多可笑?她倒是说的没错,不可以貌取人啊。 宋同平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站起身来桀桀冷笑道:“就算你们是宁王和镇国公主又如何?我在滇南经营几十载,我就是滇南的天,今儿你们别想活着出宋府!” 第六百零八章:求情 慕云深闻声冷了眉眼,深邃的眸里寒意迸射,“宋同平,本王劝你莫要再负隅顽抗!” “哈哈,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你们却毁了我所有心血,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宋同平笑中带泪,看向震惊中的宋老夫人,“母亲,儿子不能尽孝了,您自己保重!” “平儿!”宋老夫人惊声急叫,宋同平却往后急退了几步,就见那金尊使鬼魅现身,欲携宋同平离开,慕云深哪容得了他在自己眼前放肆,解下腰间软剑,拦住了去路。 苏沄蓦知道金尊使的武功比慕云深还要稍高一筹,趁慕云深缠住金尊使时,一把将宋同平拎过来,点住穴道塞到霍方秀手里,又冲林统领急道:“你们二人维持秩序,看住他!” 说罢也不等两人回话,抽出腰间的碧霄剑,衣袂飘飞,杀入战圈。 底下的众人被她的英姿飒爽惊掉了下巴,何时见过女子还胜过男儿的? 金尊使的武功确实较慕云深还要高一筹,但奈何如今苏沄蓦的武功也不弱,又与慕云深双剑合壁,霎时就占了上风。 本跟着霍方秀而来,就在外面候着的众暗卫也齐齐涌了进来,厅里大多是文官和城里有势的人家,见刀光剑影,早就软了腿,皆蹲了下来,无人敢乱动。 眼见俩主子与金尊使斗得难分难解,卫杰只得领着人替他们俩掠阵,看住厅里的人,而金尊使看见苏沄蓦手里的软剑,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碧霄剑?” “你倒是识货。”苏沄蓦冷笑了声,又加紧了攻势,金尊使虽落于下风,但也能应付过来,看了眼慕云深,阴声道:“不过是仗着女人罢了,若认单打独斗,你又岂是我对手?” “我是镇国公主的夫君慕云深,我娘子助我,有何不可?”慕云深挑了眉眼,他从不认为倚靠蓦儿是件可耻的事情,“你若是有本事,大可以也娶个女人来帮你啊?” “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金尊使被气得心神微动,剑法瞬间凌乱了下,而苏沄蓦逮着机会就将碧霄剑划上他的胳膊,冲他露齿一笑,“对付恶人,就要以雷霆之怒镇压。” “你们俩给我等着,属于我的东西,迟早我都要让你们给我如数吐出来!” 胳膊受伤,用剑不方便,为免自己被擒,金尊使看了眼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的宋同平,剑招陡紧,逼开了两人便瞬间后退,脚底抹油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金尊使一走,宋同平彻底软下了身子,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宋老夫人看着萎靡不堪的儿子,眼里露出浓浓心疼,想要给他们下跪,却又动弹不得,只得老泪纵横的哭诉道:“苏夫人,不,镇国公主,平儿他犯了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教导不严,诚恳你放过他,无论是千刀万剐还是万箭穿心,都冲着老身来,老身绝不皱一下眉头。” “老夫人身为滇南使的亲母,想必也应该极懂律法。”苏沄蓦微摇了头,“宋同平身犯重罪,无人可替,也从未有人可以代罪,而宋府,也会因宋同平的贪婪而受到牵连。” 乐菱站在角落里看着她,怯生生的道:“苏姐姐,宋府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宋同平被抄家问斩,至于你们,得要等京里派官员过来之后才知道。”苏沄蓦看着眼里已现陌生的乐菱,无声的叹了口气,有些事,注意无法改变。 “镇国公主,你与乐菱如此交好,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丧夫?” 宋老夫人看出苏沄蓦眼中的不忍,眼里闪过算计,“乐菱几次三番在宋府里说你的好话,处处维护你,她如今落难,就算你不管我们的死活,难道你就不心疼心疼她?” “母亲!”乐菱急得叫了声宋老夫人,自从知道苏姐姐是镇国公主后,心里便多了敬畏,再说人家是禀公办事,做什么把她与苏姐姐的私人情谊当做要挟的筹码? 苏沄蓦没立即答话,而是看向面有惭愧的乐菱,半晌才淡声道:“菱妹你是何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当然是希望家宅平安,夫妻团圆!”见苏沄蓦看在乐菱的面子上,似有意开脱,宋老夫急得连忙说了句,又狠狠瞪向乐菱,“还不快求公主放过你夫君?” 杨佩容早已吓傻,看苏沄蓦的剑尖上还滴着鲜血,就不禁后背发凉,自己当初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才敢跟这么个彪悍泼辣的女人逞强斗嘴? 怪只怪姓苏的太会伪装了,装成副温良无害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 这会儿老夫人厉声斥责乐菱,也唤回了她跑丢的魂,推了把还杵在那里不吭声的乐菱,急怒道:“瞎了还是聋了,母亲的话你没听见?” “两位夫人好像忘了,乐菱是本公主亲口认下的妹妹,对她无礼,也就是对我无礼。” 清冷而不带人间烟火的声音逸出,眼那苏沄蓦那双凌厉的凤眸瞟过来,宋老夫人与杨佩容都忍不住瑟缩了下,瞬间矮了气势。 老夫人讪讪道:“菱儿,虽然大家平日里有些小摩擦,但宋府毕竟待你不薄,永儿和铃铛还小,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了父亲吧?” 杨佩容也帮腔,“你就算不为大人着想,也总得为孩子着想,就算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但老爷对你素来不差,你忍心看着他身首异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使劲劝她向苏沄蓦求情,饶过宋同平的罪孽,乐菱迷惘的看看两人,眼里流出了泪,“母亲,那日苏姐姐说故事的时候,您就应该心里有所准备。” 杨佩容那几日不在府里,见她又提起故事,禁不住就冒了火气,正要训斥,却瞟到苏沄蓦看过来的眼光,连忙又换了脸色,好言道:“现在还提那些事做什么?你倒是开口啊?” “老爷害了那么多人,你叫我如何开口?”乐菱哭红了双眼,定定的看着宋老夫人,“母亲,您那日说过,血债就要血偿,罪孽滔天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如今这做恶的人换到了您儿子身上,您那些所谓的正义就都不见了吗?” 第六百零九章:善有善报 乐菱哭得声泪俱下,心底已是肝肠寸断,她知道自己该要求苏姐姐放过了老爷,宋家才得以保全,可想到那些无辜死在宋同平手里的人,想到那些冤魂,她又怎么开得了口? “好好好,你出息了,想要大义灭亲是吧?”宋老夫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眼里闪过怨毒,“枉我疼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然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老夫人此言差矣,乐菱只不过遵循心底的那份良知而已,可不像你,为人处世皆是两套标准。”苏沄蓦拉过哭红了眼的乐菱,亲自替她擦干了泪,望着她白皙圆润的脸,轻声问道:“没有替宋同平求情,你后悔吗?” 乐菱哭着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苏姐姐,老爷他做了恶事,就要受到惩罚,宋府受牵连,菱儿也无怨言,虽然菱儿心里头很难过很难过,却不后悔。” “唉,这倒是个黑白分明的孩子。”霍方秀忍不住叹了气,杨佩容恼极,也顾不得什么身份,怒骂道:“宋府受牵连,与你有何好处?你就是个蠢货!永远都扶不上的贱人!” “闭嘴!”苏沄蓦眼神凌厉的瞪了她一眼,画越随在旁边,闻声就上前毫不犹豫的重重甩了杨佩容一巴掌,“公主认的妹妹,岂容你红口白牙的乱骂?” 掌劲里带了内力,霎时就见杨佩容半边脸颊肿得老高,捂着脸恨恨的盯着画越,却不敢再开口,躲到了宋老夫人身后。 厅里的宾客见苏沄蓦给乐菱仗势,心里都暗记了下来,绝不敢再胡乱得罪好脾气的乐姨娘,而苏沄蓦看着哭得眼睛都睁不开的乐菱,摇头叹道:“自古忠义难两全,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正义,也难为你了。” 顿了下又道:“不过也正因你的纯善,我保你母子四人无事,从今日起你与宋府再无任何瓜葛,回到那座小城里去,安心抚育孩子长大成人。” 老夫人看苏沄蓦只保了乐菱一脉,并不管其他人的死活,恼得乱骂起来:“乐菱你个毒妇,宋家有哪点对不住你,你要将姓苏的这个祸害引到府里来?” “如今她只保你们母子无事,是不是你早就串通好了,就是要害了我宋家!” “宋同平罪证确凿,乃是他作恶在先,宋老夫人这般胡乱攀咬,倒和街边的泼妇无二样。”苏沄蓦冷冷看了她一眼,懒得再与她争辩,转而看向慕云深。 慕云深会意点头,拿过闫泽宇手里的那本账册递到霍方秀手里,“但凡账册里提到的官员都由你和林统领负责收押起来,本王会即刻送信回京,请圣上派人来处理此事。” 霍方秀郑重的接过账册,而林统领并没有出现在账册之中,此刻也带了城卫军过来,将宋府团团围住,只要在账册里出现的官员,便由城卫兵押回大牢,听候发落。 曾经往宋同平手里递过贿赂的官员都瑟瑟发抖起来,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带走,有胆小的已经晕了过去,被宁王和镇国公主逮了个正着,翻身已是无望。 城卫军齐齐赶到宋府,大批的官员被押进大牢,早已惊动了百姓,宋同平贪赃枉法的消息也不胫而走,震动了整个滇南,百姓们口耳相传,这滇南的天,已经变了。 宋府的人皆被收押,偌大的府邸也被查封,苏沄蓦带了乐菱几母子,还有闫泽宇回到丝羽,当时同去贺寿的赵掌柜与王掌柜如今看着她,腿肚子都有些打颤。 慕云深已经领着霍方秀与林统领着手处理宋同平的案子,苏沄蓦看看被自己领回来的乐菱,泪水涟涟,一路上就没有停止过哭泣,苏沄蓦也不劝她,只静静的陪在她身边,毕竟家逢巨变,心里的那些负面情绪也需要发泄出来。 看着宋天永与铃铛姐妹依偎在她身边,白着小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沄蓦吩咐画越去端孩子们爱喝的冰镇酸梅汤过来,自己则抱了宋天永,轻声问他:“你怕不怕?” 宋天永虽脸色苍白,但眼里并没有惊惶,想到父亲被城卫军戴上手镣脚铐押走,仰头看着她的眼睛道:“姨母,爹爹他是犯了大错,所以才被人抓起来吗?” “对,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谁都不能例外。”苏沄蓦点了点头,柔声道:“你的父亲很疼爱你们,但是他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犯了很大的错,所以律法要惩治他。” 宋天永歪着脑袋想了下,而后又眨着黑亮眼睛问道:“那父亲改正错误之后,还会再回来看我和铃铛妹妹吗?” 天真童稚的话语惹得乐菱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假若老爷没有犯错,那该多好?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人的欲望也没有下限,苏沄蓦看着那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笑道:“只要永儿勤学向上,做个为百姓造福的好官,你就终有一天会见到父亲的。” “哦,”宋天永似懂非懂的点了头,眨眼笑道:“是像姨母这样厉害的官吗?” “你可以比姨母更厉害。”见他并没有受到影响,苏沄蓦才松了口气,笑着拂开他鬓边柔软的发丝,“以后你母亲带着你与外祖父母生活,怎么样?” 宋天永沉默了下,有些不开心的道:“好是好,可是永儿还是会想念蓝月城的。” “那你就好好读书,等以后中了状元,不止可以回蓝月城,也可以去京城看姨母。” 宋天永的性子里有乐菱身上所没有的坚毅果敢,也因此而最得苏沄蓦欢心,笑着将酸梅汤递到他嘴边,“姨母变了样子,你怎么认出来的?” “相貌变了,可是姨母的眼神没变呀?”宋天永就着她的手喝下酸梅汤,又端给母亲和两个妹妹,才朝苏沄蓦笑道:“姨母的眼睛里有种东西,永儿一看就能认出姨母来。” “有种东西?”苏沄蓦听说他的玄乎,却也没追问,让画越带了孩子们去玩,才看向止了哭泣的乐菱,“我说让你回小城,那是不想你被人打扰,你自己对今后有什么打算?” 第六百一十章:你会答应吗? 乐菱被问的两眼发懵,茫然的望着她,事出突然,她哪里想过今后的事情? “你还有永儿和铃铛,若是不想回小城,这家丝羽便赠于你,你继续生活在蓝月城也可以。”苏沄蓦将她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若是想回父母身边,那就将丝羽盘出去,盘店的银子也应该够你们母子几人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丝羽是苏姐姐你的家当,菱儿怎么敢要?”乐菱慌忙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苏沄蓦摇摇头:“等京里来人之后我和云深便会回去,丝羽总得要有人来接手,给你正合适。” “可是……”乐菱总觉得无功不受禄,苏沄蓦却扬声唤来了两位掌柜,指着乐菱冲两人说道:“以后乐夫人便是丝羽的东家,你们要小心侍候着,不得怠慢她。” 两位掌柜见过苏沄蓦的威风,从前只是苏夫人时都不敢对她的话有丝毫意见,更别提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镇国公主,喏喏点头,朝着乐菱恭敬道:“乐夫人。” 乐菱没想到苏沄蓦言出必行,眼看掌柜们微躬着腰杵在身前,不由得就望向了苏沄蓦,见她眼里满含着鼓励,这才小声道:“两位掌柜请起,以后大家互相扶持,不必太客气。” “是,定当不辜负夫人的期望。”两位掌柜这才直起腰来,恭声告退,苏沄蓦朝她浅笑:“你看,只要用心去做,凡事其实都很简单。” 乐菱很少支配人去干活,这会儿见两名掌柜恭谨顺从,心里也升起了自豪感,脸上露了丝淡笑,“苏姐姐,我会好好经营丝羽的,以后你再回滇南,也有落脚之处。” “你能想通自然是最好的。”苏沄蓦笑着点头,看看在稍远处玩耍的几个孩子,轻声道:“你还年轻,凡事要多替自己考虑,遇事则果断坚强些,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孩子。” “永儿的性子不错,比你更有担当,你要注意适当的培养他,如果实在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往京里递信,就算我来不了,也会派身边人来帮你。” 乐菱点头,等苏沄蓦说完了,才眼泪汪汪的看她:“苏姐姐,你很快就会离开吗?” “离开要等京官来了之后才能走,不过因为宋同平的案子颇大,牵涉的官员众多,接下来的时间应该会很忙,无暇再顾及到你们。” 苏沄蓦怜惜的替她抹去眼里的泪,“善良是件好事,但不能任人予取予求,你要记住我的话,不管是为了谁,自己都要坚强勇敢起来,才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菱儿都记在心里头了。”乐菱泪眼朦胧的看她,苏姐姐待她亦姐亦母,凡事都替她考虑周全,这份恩情,或许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两人说着体己话,画越带着孩子们玩,小院里宁静温馨,外面却已闹翻了天。 朔风的伤有苏沄蓦救治,已经完全好了,大步走进小院,“娘娘,王爷请您去府衙。” “好。”慕云深在宋府搜集证据,这会儿却到了府衙,应该是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看看仍旧像个泪人儿似的乐菱,苏沄蓦朝正在逗孩子玩的画越吩咐道:“这段时间你就陪着乐菱,帮着她接手丝羽,安抚好她们母子的情绪。” “奴婢明白。”画越点头,乐菱性子纯善,娘娘很是喜欢,也处处顾及到了她的情绪。 眼看苏沄蓦转身离开,乐菱急急喊了她一声,“苏姐姐!” 苏沄蓦顿住脚,转过身来,清妍仙姿在阳光下令人不敢正视,唇畔带着浅淡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看她,乐菱张了张嘴,半晌才问出了老早就憋在心里的话:“如果当时我求你放过老爷,你会答应吗?” “菱妹心中早已有答案,又何必问姐姐?”苏沄蓦朝她微微一笑,随即转身飘然而去,乐菱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发怔,老爷犯下滔天罪孽,律法哪能容得了他?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苏沄蓦着朔风到府衙,一路到了后院书房,就见慕云深正在案桌前写写画画,而霍方秀和闫泽宇在旁边轻声说着话。 不去打扰他二人,径直走到书案前,慕云深看见她过来,便停下了手里的笔,将手边的本小册子递给她,声音里隐有恼怒道:“我在宋同平的书房里又另找到了几本册子,大多都记载着他这些年的银钱来路,而这本册子,则记载着他曾杀人灭口的恶事。” 苏沄蓦翻开来看,册子内页已经开始泛黄,显然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而册子里记载着时间,大概是从三十年前,宋同平便开始作恶,最开始只是那些偏远城镇的富豪乡绅而已,收入也不多,后来胆子越来越大,直至最后一笔,便是记载着闫氏灭门之案。 闫氏后面并没有记载银钱数目,看来纯粹就是泄愤,苏沄蓦看向一旁的霍方秀与闫泽宇,两人也恰巧说完话,走了过来。 见苏沄蓦望过来,霍方秀如释重负道:“我已与闫贤侄说好,带他回紫木城,以后就伴在我身边,娶妻生子延续香火,重振闫家。” “如此甚好。”苏沄蓦点头,闫家总算有血脉留下来,霍方秀心里的愧疚也能减轻些,朝两人道:“今日抓了颇多官员,整个滇南的事情堆积如山,你们帮着多担待些,撑到圣上的旨意过来,就会轻松许多。” “这是我们份内之事,定当尽心尽力做好。”霍方秀拱手,随后便领着闫泽宇出了门,对于他自己来说与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对于闫泽宇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机遇。 只要肯努力好好干,趁着滇南官员调动之际,一举拿下个官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霍方秀两人走了,苏沄蓦扬扬册子,“咱们去会会宋同平?” 慕云深笑着点头,“正有此意。” 宋同平被单独关押在牢房里,看见两人现身,满脸阴沉道:“你们还来干什么?想看我的笑话?” 第六百一十一章:践行 “本王哪有时间看你的笑话?” 深邃的眸里一片清冷,慕云深盯着他道:“你与黑榜什么关系?” 宋同平梗了脖子,“我给他们银子,他们给我杀人放火,还能有什么关系?” “说的倒是简音,黑榜的金尊使都随时听候你的命令,你还敢说关系普通?” 苏沄蓦冷冷看他,“你最好老实招来,还能减轻你家人所受的株连罪。” “我说过了,只是经常找他们买凶杀人,一来二去成了老熟客而已,能有什么关系?”宋同平有些不耐,“你少拿我的家人说事,若不是乐菱这个白眼狼,我又何至于此?” “你倒是挺会推卸责任,将你曾经犯下的大错都推到乐菱头上去。”明眸里迸起寒意,语气凌厉道:“全都是你咎由自取,种下的恶果,你就得好生受着。” 宋同平冷笑,“哼,乐菱若是没有引你进府,又何来祸事?” “就算没有乐菱,也会有张菱李菱来替天行道,收拾你这个坏了心肝的人。”苏沄蓦看他一口咬定与黑榜没关系,也就撇开话题,另行问道:“其余的财宝放在哪里?” “那不都被你搜刮走,充了蓝月城的库房了吗?”想到被搬空的山庄,宋同平就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现在就连宋府都已经被查封,你还想要怎样?” “不是我想要怎样,而是你那几大本厚厚的账册,在告诉我们你还另有私库。” 苏沄蓦紧盯着他,不漏过他细微的神色,“说,其余的东西在哪里?” “哪还有什么其余的私库,你当穷得响叮当的滇南是富得流油的江南不成?”宋同平怒怼了句,“我苦心收集这么多年,统共也就那么些东西,多一个子都没有。” 问不出来,苏沄蓦又换了问题,“那好,我再问你,你与苏枫聂是什么关系?” 哪料宋同平却犯起了迷糊,两眼茫然的看她:“苏枫聂是谁?” “相府的二公子。”慕云深说了句,宋同平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苏沄蓦,“你的哥哥是吧?我曾经往相府递过银子,但相爷不收,后来便找上了苏枫聂,只是前几年苏枫聂突然消失了很长段时间,我也就只当银子打水漂了,便没有再联系过他。” 苏沄蓦歪头看他,眼里有着明显的狐疑,“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有多复杂?”宋同平讽刺了句,复又嘲弄道:“听说苏枫聂的母亲害了你的母亲长公主,莫非你还想从我这里捏造证据,害死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不成?” “我的确早就恨不得他去死,只不过不会像你这般耍阴谋诡计而已。”苏沄蓦沉眸冷笑,并不中他的激将法,“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就等着酷刑加身吧。” 说完拉着云深便转身走了,宋同平这会儿精神正旺,并不是审讯的最佳时机,他手中犯下好些命案,就等京官来了之后再好生审他。 此番送信进京城,再等京官过来,已经足足过了一个月,这月余的时间,苏沄蓦和慕云深大部分时间都忙着整个滇南的公务,经常是早出晚归,没有闲暇时间。 好不容易等到京里派来了人,又帮着审讯案件,将那些与宋同平案子有关的官员都撤下去,又再重新提拔了批人起来,而圣上也有旨意,由霍方秀出任滇南使。 霍方秀算是因祸得福,顺便就提拔了闫泽宇,叔侄俩忙着适应新岗位新公务,整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如此一直忙到了初秋,天气已经渐渐凉爽起来,众人才都上手,适应了新岗位,而相府里也来了信,柳青青已快生产,问他们何时能归家。 京城一别,已半年有余,算算柳青青的临盆时间,也就在近期之内,他们忙晕了头,这番就算急赶回去,估计也赶不上临盆了,不过有苏穆延和荷姨娘照应,应该没关系。 得了家信,暗卫们得知要回京,也个个都兴高采烈起来,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归家。 乐菱如今对绸缎庄的生意也已经上手,见他们收拾起行装,心底满是不舍,一整天都黏在苏沄蓦身边说着悄悄话,至晚间时,更是亲自下厨,弄了桌好酒好菜替他们饯行。 月光清冷,小院里亮着烛火,席间充斥着别离伤感之意,苏沄蓦见大家都依依不舍的模样,笑着举起酒杯,“聚散无常,咱们有缘再会,来,喝了这杯酒,算是不枉相识一场。” 众人随着举杯,乐菱眼里的泪水都滴到了酒杯里,“苏姐姐,我舍不得你……” “怎么还在孩子面前哭鼻子?”苏沄蓦微笑着看她,又望向她身边的宋天永,“以后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可得照顾好爱哭的母亲和妹妹。” “姨母放心,永儿定会照顾好她们的,”宋天永经过休养,小身子已经健壮了许多,郑重点头,“以后永儿长大了,就带着母亲和妹妹去京城看望姨母。” “好,真是乖孩子。”苏沄蓦笑着点头,仰头喝下了别离酒,等众人都放下酒杯,闫泽宇又添满了酒,看向慕云深和苏沄蓦,眼里涌起泪花,“泽宇虽家破人亡,但大仇得报,如今又跻身仕途,全靠王爷和娘娘的厚爱,泽宇自饮三杯,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说罢便连饮三杯,方才停下,脸上已有丝红晕,慕云深点头淡声道:“从今往后少饮酒多做实事,别辜负了霍大人对你的栽培,别忘了光复闫家门楣。” 闫泽宇脸色郑重,“泽宇定当谨记在心,好好伴在霍叔左右,成就一番功名。” “聚散离合乃是人生常态,大家都别太伤感了。”霍方秀朝苏沄蓦和慕云深笑着举杯,“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干了,你们随意。” 一口饮尽杯中酒,才又诚挚道:“你们夫妇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现今圣上已经老迈,京中局势未稳,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滇南愿意做你们的后盾。” 第六百一十二章:一语成截 “父皇他迟迟未立嫡,势必会有兄弟相争的那一天,”慕云深听出霍方秀话里的意思,摇头淡声道:“但我无意问鼎至尊,能与蓦儿逍遥江湖,那是再好不过。” “有时候你们不愿意去争去抢,时势却逼着你们不得不登上戏台,陪着唱完那出大戏。”霍方秀指指天边最闪亮的那两颗星,“看到了吗,那代表的就是你们俩,虽然旁边还有灿星闪烁,但依旧不敌你们的光华,命中注定你们该有龙凤之缘。” “就算揽尽光华,也未必代表非我们不可。”苏沄蓦笑笑,仰头看着漫天星斗,悠声道:“那偌大的皇城对某些人而言,确实是巨大的诱惑,但对我们来说,只是桎梏。” “更何况时运会变,也许某一日,又会有某颗原本不起眼的星代替我们,成为人上人。” “公主心思通透豁达,能看破世间红尘万丈,实属可贵。”霍方秀满眼欣赏的点头,“上次曾与你们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这边打起禅语来,乐菱听不懂,便带了孩子去画越那边说话,感谢这段时间来的照顾,闫泽宇也端着酒杯过去,与朔风他们喝酒畅聊。 慕云深想到那夜被卫杰打断的话,眉头就紧皱了起来:“何叫死而复生?又何谓身体与灵魂相契合?每个人生下来,不都是身体与灵魂合二为一吗?” 霍方秀但笑不语,看向苏沄蓦,苏沄蓦从那繁星闪烁的天幕里收回眼神,望进慕云深深邃明亮的眸里,唇畔含了丝苦笑,“云深,还记得我们当初是因为什么而开始合作的吗?” 往事虽然遥远,但关于蓦儿的一切,他都铭记在心,慕云深舒展开眉头,眸里含丝了温柔,“慕云舒与苏沄曦设计你们圆房,却被咱们识破,反将了他一军。” “其实那夜,真正的苏沄蓦已经被他们害死了。”秘密隐藏了这么久,她也累了,尤其是面对自己最爱的人,苦笑道:“那夜慕云舒取了你随身的那把匕首,插进苏沄蓦的心口,满怀不甘的死了个透心凉,香消玉殒。” 看着慕云深的脸色缓缓冷了下来,苏沄蓦苦涩的眨了眼,打算和盘托出时,她便做好了不被他接受的准备,但不管他是什么态度,她依然爱他,而他,也只能爱自己。 顿了下,才又幽声道:“我的灵魂来自于遥远的异世界,那里的文明建设比平朝要先进很多,真正的苏沄蓦死的那日,全身的鲜血流进了后院里的那株还魂草,” “而我那夜也恰巧在荒野里寻得株还魂草,却因操作不慎,反倒被那株古怪的还魂草吸血,临尽死亡时,灵魂穿越而来,附在了满心怨恨的苏沄蓦身上,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慕云深听着那些古怪的言论,心里五味杂陈,难怪素来软弱可欺的苏沄蓦会突然变得强势起来,原先无比迷恋慕云舒,却在一夕之间又突然痴缠着自己,弃慕云舒不顾。 虽然是苏沄蓦的模样,但内里的灵魂已然换成了异世界的人,种种不合情理的行为,如今看来都有了解释,慕云深看着那双隐含紧张的明眸,哑声道:“蓦儿,你的心会变吗?” 一声蓦儿唤得苏沄蓦红了眼眶,哑着嗓子哽咽道:“如果我变了,你怎么办?” “你敢变心?”原本清冷的神色里顿时夹杂了怒意,狠狠将她揽进怀里,声音低沉又带着丝丝紧张,“我不管你从前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蓦儿,是我这辈子认定了的妻。” “我认定了你,你就休想逃走,上天入地,碧落黄泉,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原来沉闷感伤的气氛被他这么一说,苏沄蓦顿时绷不住脸,哭笑不得的道:“这句话不是由我来说更合适?” “我不管,反正我是你的人,你这辈子都休想甩开我。”慕云深下巴抵在她肩上,眼中有晶莹闪过,苏沄蓦忽而觉得肩头一凉,心中顿时有涩意闪过,闷闷道:“有你便有我,咱们永远都是夫妻,碧落黄泉,再不分离。” 霍方秀看着两人互倾情意,满脸微笑的拈着雪白胡须,眼里闪过丝落寞,却又极快的掩了下去,爱情之美令人心驰神往,只是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种美好的感觉了。 清咳了两声,看两人回过神来坐好,才又微笑道:“三千世界,稀奇古怪的事情极多,咱们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发生,难得的是王爷知道公主身有异象后,还能爱她如初。” 慕云深面有柔意,握住苏沄蓦的手,“爱情无界,又何必问她出处?”只是说着又皱起了眉,“那夜你说蓦儿却身体与灵魂已然契合,后面没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霍方秀看看同时紧张起来的两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公主虽然适应了平朝的生活,但依然与这个世界的气场却并不太吻合,所以极难生儿育女,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原来如此。”从前无所出这事还被玉妃拿来做过文章,但他自己不介意,有何关系? 长长舒了口气,握紧掌心的纤手,“只要蓦儿无事就好,我没有天下要传给子嗣,也没什么偌大的基业,所以无论这辈子能不能有孩子,关系都不大。” 苏沄蓦却黯了明眸,难怪自己与云深的身体都极健康,却自那次流产后便始终再难怀上孩子,原来是这个原因,希冀的望向霍方秀,“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 “暂时没有,只能随缘。”霍方秀浸淫玄学多年,这种事情也是头回遇见,根本没有研究过,想想又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七年后的九星连珠,如果无法破解,那你们……” 他们两人鳒鲽情深,霍方秀不忍说出那么残忍的字眼,慕云深心情一紧,猛然摇头道:“那只不过是我与风凌国师编出来的话而已,怎么会真的有九星连珠?” “从前确实没有,至少是这百年内都不会有。”霍方秀苦笑看他,“一语成谶,懂吗?” 第六百一十三章:释然 “你的意思是,假若当初我没有联合风凌说那番话,那就不会有?”慕云深看着霍方秀满脸苦笑的点头,只觉心在一点点的往下沉,直至没入谷底。 深邃明亮的眸里涌起无尽悔意,不敢看向旁边的苏沄蓦,假若当初自己没有自作主张的引悦晴进府,就不会有后来的那番话,也不必承受日后的锥心之痛。 钢牙紧得咯咯直响,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直到感觉到掌心传来大力,宽厚的手掌被纤手紧紧反握,才红着眼眸偏过头去,嘶哑哽咽道:“蓦儿……” “云深,永远记住碧落黄泉,蓦儿与你永不分离。”明眸里含着浅淡笑意,另一只手拂上他的坚毅的脸颊,温柔道:“别害怕,无论是哪个世界,我都会留在你身边。” 泪水急涌而出,却又被狠狠眨回了眸里,慕云深咬着牙逼回那股锥心的痛,红着眼眸望向霍方秀,“我回京之后就会着手处理此事,如果霍大人有任何进展,都记得通知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霍方秀看他隐忍的痛楚,只觉着心头也跟着涩胀起来,点头闷声道:“王爷和公主放心,你们对整个平朝有恩,我会在此之后,联系所有国家的玄学大师来研究九星连珠,一旦有进展,就通知你们。” “如此,就谢过霍大人了。”慕云深重重点头,心头如压了座山,沉重的令人喘不过气来,“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我和蓦儿全力配合。” “王爷不必客气,能为你们夫妇做点事情,也是霍某的荣幸。”霍方秀叹了口气,望向天边那两颗相伴相依,灿烂闪烁的星,星里隐带红芒,这日后的路途,血雨腥风啊。 慕云深领着苏沄蓦,带上众暗卫,为免离别洒泪,天刚破晓时便启程上路,赶回京城。 来时春寒料峭,归时已经秋果飘香,沿途所见,皆是丰收景象,又是一个风调雨顺年。 因想着柳青青即将临盆,路上便未做耽搁,昼夜兼程的赶回京里,直奔相府,苏穆延得到消息迎到府前,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一问之下,柳青青已于两日前产下了白胖小子。 “爹爹喜得大胖孙子,都高兴得见牙不见眼了。”苏沄蓦笑着调侃了句,惹得苏穆延拿眼瞪她,复又笑了起来:“相府血脉得以延续,我自然高兴,我已经广发请柬,月余后给小胖孙办满月酒,大家高高兴兴的热闹一回。” “行,您老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开始就好。”苏沄蓦笑着朝他拱手,“青姐儿可好?” 苏穆延啪的打开她的手,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越发没个正形了,也不害臊?”不过骂着骂着自己又笑了起来:“有荷香照应着,又雇了奶娘,不会伤了她的根本。” “爹爹有心了,青姐儿心里应该很开心。”滇南的事情早已传到京里,青姐儿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如今她大仇得报,又喜添麟儿,该是幸福满满。 父女俩说说笑笑,慕云深静静陪在旁边,自从得知蓦儿来自异世界,更因自己一语成谶,极有可能会因九星连珠永远的离开他身边,心里就如装着黄连,脸色越发清冷起来。 苏沄蓦知道他的心事,心里也不好过,就更不知该如何开解他,一旦分开,两人都要承受无尽的相思之苦,她不敢轻易提起,也不敢触碰这个话题。 只是九星连珠之日尚早,他们还有时间想办法要补救,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与其愁眉苦脸,倒不如开开心心的过好当下每一天。 跟着苏穆延一路走到梅园,院子里有丫环进进出出,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少夫人喜添小公子,梅园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她们这些丫环婆子走出去都有脸面。 柳青青正虚弱的倚靠在床头,看见苏穆延身后的两人,明亮有神的眼里顿时迸出惊喜,“我接到你们的回信就日夜盼望,可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劳青姐儿挂念,一切都好。”慕云深稍微露了点笑意,看看房里的淡雅舒适的布置,虽然并不奢华,但看得出来也用了心思,相府待她还是不错的。 “是我该谢谢你们才对,圆了我毕生的夙愿。” 柳青青看看瘦了半圈的慕云深,又望向苏沄蓦,“这段时间苦了你们了,瞧着都瘦了许多,回头在相府里多住些日子,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咱们补回来。” “有青姐儿你这句话,我可得在娘家多赖些日子。”苏沄蓦笑着眨眨眼,苏穆延啐了她一口,“每回都是你自己匆匆忙忙的来了就走,我何时赶过你?” “好吧好吧,是女儿口误,您老别往心里去。” 苏沄蓦笑着摇头,连忙讨饶,惹得房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慕云深见柳青青无碍,便低声道:“蓦儿,我去摘星楼找风凌,晚间再过来接你回府。” 苏沄蓦眉眼间的笑容凝滞了下,转眼又溢满了温柔,“去吧,我就在府里等你。” “云深有事去忙就可,蓦儿就留在府里叙旧。” 苏穆延挥挥手,好男儿志在四方,成天跟着夫人也不是回事,慕云深朝他拱手,转身大步出了梅园,蓦儿的事刻不容缓,一日没有解决,他心里便一日不能踏实。 他们两人素来神秘,又俗事缠身,苏穆延只当是去处理寻常事,并未起疑,拉着苏沄蓦说了好会儿话,又问了些滇南的情况,这才离开梅园去处理国事。 等苏穆延走了,苏沄蓦才轻声问道:“你没有将身份告之父亲?” “没有。”柳青青摇头,柳氏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她也不想傍着往昔名声博得旁人关注,就如现在这般安安静静的守着孩子,平凡的度过下半辈子,也极为不错。 明亮的眼神里带着抹释然:“往事已成云烟,又何必告诉他们,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六百一十四章:一眼误终身 自打得知宋同平伏法的消息,柳青青便已然看开,不再关注外界的风风雨雨。 苏沄蓦见她无意说穿,自也不会透露,见周围没有其他闲杂人,便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青姐儿,你是被黑榜的人故意引进京的,目的在于对付宁王府。” 柳青青眼里闪过错愕,不敢置信道:“你是说,这从头到尾就是场骗局?” 苏沄蓦点头,“黑榜的用意就是如此,他们得知你的身份,便故意透露了苏枫聂的信息给你,让你好进京找上相府,再引我与云深去滇南,设法灭之。” 看她说的极为轻巧,柳青青心里却明白这其中的凶险,眼里闪过愧疚,诚恳道:“沄蓦,我当时只一心想着给柳文两族报仇,给你和云深添麻烦了。” “你别说这种见外的话,柳氏的事情,就是宁王府的事情。”苏沄蓦摇摇头,随后又道:“我问过宋同平,虽然他曾经的确给苏枫聂送过笔银子,但那是在很早以前的事情,后来边关战事起,苏枫聂也在那里呆了快一年,他们之间就断了联系。” “那样挺好,至少我的孩子不是和仇人所生。”柳青青淡声说了句,眼里并没有苏沄蓦所预料的喜出望外,不禁起了疑惑,试探道:“我来了这怎么久,怎么不见苏枫聂?” 雁儿恰巧抱着吃饱奶的孩子进来,闻声就气愤道:“二公子三天两头就往别的女人那里跑,连少夫人生了孩子都没有回来,他那颗心,早就被狐精给勾走了。” “雁儿!”柳青青皱眉斥道:“公主好不容易才从滇南回来,你说那些扫兴事干什么?” 苏沄蓦看看雁儿怀里粉雕玉琢的奶娃娃,鼻子嘴唇像极了苏枫聂,倒是那双灿然有神的大眼睛,随了柳青青,显得极为精神,想必以后定然也是个坚强勇敢的壮小伙。 收回眼神,蹙眉看向柳青青,“到底怎么回事?苏枫聂他待你不好?” “男人的劣根性,喜新厌旧而已。”提到苏枫聂,柳青青便神情冷淡下来,想想又说道:“苏枫聂与苏沄曦成天密谋着要对付你和云深,你们自己要当心些。” “他们不是头次这样了,我们心里有数。”苏沄蓦看她平静的脸色里,没有期待也没有悲伤,便明白这两人是走到头了,哀莫大如心死,便是这般吧。 想到走之前她替柳青青担保,惹得苏沄曦不快,也许从那时起,苏沄曦便将柳青青也视为是自己一伙吧?想来想去,倒是自己连累了她。 看她不想提苏枫聂,苏沄蓦也就避开他,拣着孩子的趣事说,这才见她眉眼又舒展开来,说说笑笑的,但也不觉时间流逝。 慕云深赶到摘星楼时,午后的阳光正照在后院的树林里,从树叶间洒落一地金芒。 风凌正在亭里吹着笛曲,自那个佳人相伴的午后,他便习惯了每日在亭里小坐,许是吹笛,或是看书,又或者做点什么其他的事情,更多的时候则是在亭里静坐。 本以为时间会让他慢慢忘记那天在林里舞剑高歌的仙子,可奈何时间如流水而逝,脑海里的记忆里却越发深刻,只微微闭眸,眼前便皆是她的一颦一笑,撩动他的心弦。 笛声飘荡,轻柔婉转,耳中听得有脚步声响起,微睁开眼,见是慕云深,眸里陡然闪过惊喜,却在看见他身后空无一人时,又黯淡的垂下了眸子,笛曲也随之忧伤起来。 慕云深没错过他眼里的那些情绪转变,无声的叹了口气,天下虽大,却只有一个苏沄蓦,既然自己有幸与佳人结为神仙眷侣,就不可能再拱手让于他人,谁来都不行。 “我们刚从滇南回来,蓦儿在相府说话。”慕云深坐在他对面,淡声解释说了句,见他依旧低垂着眸吹着呜呜咽咽的笛曲,也不打断他,径直说道:“那日在圣上面前所说的九星连珠,到底是真有那回事,还是你纯粹胡谄出来的?” “从前是胡谄,可后来就变成了事实。”提到稍与苏沄蓦有关的事情,风凌便停了笛曲,以往幽深的眸子,如今越发像汪寒潭,幽冷寂静,不带生气。 风吹起他随意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露出如白玉般的清隽面容,略显苍白的手指轻抚着笛身,眼神飘渺,似在回忆着什么,却又淡声问道:“怎么忽然提到这件事?” 慕云深与苏沄蓦相识以来,便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无数事情,不同于风凌此刻如风般飘渺不定的气息,神情之间透着沉稳坚毅,如高山仰止,令人信服。 “九星连珠,与蓦儿有关。”看风凌终于舍得拿正眼看他,慕云深将霍方秀的话又说了一遍,而后才道:“如今只剩七年,我来问问你,可否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还真的是这样,叫人称奇,却又令人着迷。”风凌脸色变幻不定,他从前便有怀疑,如今得到证实,也算是解了心里的迷惑。 只是想到如此绝妙的人儿有可能会被九星连珠带走,脸色便慎重起来,若是世上没有了她,那人生还有何意义?就算现在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也好过再无相见之日。 “你是国师,也是我和蓦儿最信任的人,此事只能托付给你和霍方秀。” 慕云深也是没了办法,他不懂玄学,也更不愿意放弃蓦儿,只要稍有丝可能他都会尽力去试,至于那些面子里子,就通通见鬼去吧。 “沄蓦的事,便是我的事。”风凌拿起笛子往凉亭外走去,走了两步又顿住脚,话里有着淡淡的忧伤与怅然,“无论她伴在谁身边,只在平安在这个世上便好。”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孤寂背影,慕云深看着他远去,深邃的眸里闪过抹痛楚,又极快的压了下去,起身大步离开。 林里已有知秋的落叶盘旋而下,一如往年,冷清萧条,无人相伴。 而今虽然年年岁岁花相似,也只愿岁岁年年人相同。 第六百一十五章:翻脸不认人 苏沄蓦在梅园里坐了半日,等到傍晚时,没见慕云深回来,倒是苏沄曦领着名衣着华丽的少女闯进房内,看见她便冷哼了声,“滇南的刁民怎么没整死你?” “姐姐没死,做妹妹的自然不敢先死。”苏沄蓦轻挑了眉眼,半年不见,开口就是巴不得自己去死,倒当真是位体贴温柔的好姐姐。 只是瞧她脸色暗了许多,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嘴唇削薄,看着就是副尖酸刻薄样,再无从前的倾城之貌。 苏沄曦看她在自己脸上打量,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避开了她的眼神,才又讽道:“这里是归香阁,是你不待见的哥哥的地盘,这里不欢迎你,赶紧出去。” “我只是来瞧瞧青姐儿的儿子,与那些不待见我的人有何关系?” 见她偏开头,苏沄蓦也不再看她,眼神落在那名少女身上,见她眼角高挑,嘴边有丝冷笑,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生生破坏了原本还算耐看的脸,不禁皱眉道:“这位是谁?” “哼,你管的着吗?”苏沄曦忍不住回过头来呛了句,在看见苏沄蓦依然明艳不可方物的倾城容颜时,又恨的磨了牙,老天爷当真不公平,同样是姐妹,为何她就能永葆青春? 雁儿一直陪在房里,不服气的出声道:“公主,这位就是勾得二公子不回家的狐狸精。” “几日没掌过嘴了,皮又痒了是吧?”苏沄曦狠狠瞪了眼雁儿,才朝床榻上的柳青青满脸不耐的吩咐道:“再等三天你就自己搬到外面的庄子里去,别在这里碍眼。” 苏沄蓦着实听不下去,人家这才刚生下孩子,苏沄曦就要急着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 正要开口,柳青青已经冷淡道:“搬出去可以,但孩子必须得和我走。” “不可能!”苏沄曦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她的要求,朝那少女笑了笑,而后才道:“孩子有安雅替你照顾,你赶紧收拾包袱滚出去,别等我拿扫帚来赶。” “大姐凭什么让青姐儿搬出梅园,住到外面的庄子里去?”苏沄蓦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不禁冷了眉眼,“这事苏枫聂同意吗,你有问过父亲的意见吗?” 苏沄曦冷笑一声,“枫聂是相府长子,当初若不是看在柳青青怀了身孕的份上,又迫于父亲的压力,怎么会同意娶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贱女?” 这话意思就是苏枫聂同意柳青青独自住到庄子里去,而父亲并不知情,苏沄蓦冷道:“母子连心,绝不可能轻易分开,你若是要赶青姐儿走,那就连孩子一起给她。” “那是相府的长孙,怎么可能让个身份卑贱的孤女带走?她又能给孩子什么?”苏沄曦说着就要去夺静静睡在柳青青身边的孩子,惊得柳青青霎时就坐了起来。 只是她才刚临盆两天,身子还极度虚弱,哪里是苏沄曦的对手?眼看着苏沄曦的手触到了襁褓,脸上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手背却陡然一痛,立即就吃痛的缩回了手。 却是被苏沄蓦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手背上,整个手背都红肿起来,苏沄曦痛得直甩手,看着已经将孩子抱到怀里的苏沄蓦,怒声道:“那是枫聂的儿子,你还给我!” 苏沄蓦抱着依旧在沉睡的奶娃娃,递到被惊吓的柳青青怀里,“那又如何?这还是青姐儿生的孩子呢,凭什么还给就只知道快活,却不管事的苏枫聂?” 眼看柳青青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再夺已是不可能了,苏沄曦气得直跳脚,“苏沄蓦,你是非要和我做对是不是?” 苏沄蓦满脸无辜的挑了眉眼,“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非要拆散人家母子而已。” “好好好,我干什么你都要插上一脚,我还就告诉你,柳青青已经被贬为妾,你就算护着她们也没有用!”苏沄曦气得重重坐在床沿边,满脸怒气道:“以后安雅才是归香阁的女主子,枫聂的长子,必须得由身份高贵的嫡女来抚养!” “苏沄曦,这事你说了也不算,你敢背着父亲胡作非为,这件事我就管到底!” 如画的容颜里浮起冷意,苏沄蓦毫不让步,柳青青听得心头一暖,也直起身子来,面有薄怒道:“苏枫聂稀罕儿子,就让安雅给他生,谁也休想从我手里夺走孩子!” “柳姐姐这话说的当真好笑,你以为谁稀罕你这个贱女生的小野种不成?” 安雅眼角高吊,嘴里吐出来的话更是尖酸刻薄,“明明是个婊子还成天立牌坊,你与枫哥哥圆房都没有落红,还自诩是清白人家?谁知道你从前是不是一点朱唇万人尝!” 啪的一声,安雅被扇的偏过头去,捂着脸怒瞪着动手的苏沄蓦,“你敢打我?” 苏沄蓦满脸煞气,明眸森冷的紧着安雅,一字一句道:“我不但打你,你再敢口出不逊,本宫就割了你的舌头!” 凝如实质的戾气让人打心眼里冒起寒气,安雅白着脸,吓得顿时就倒退了两步,躲到了苏沄曦身后,小声哭了起来,“曦姐姐,雅儿,呜呜……” 苏沄曦可是知道苏沄蓦的厉害,但看她横眉怒眼,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宰人的架势,不禁咽了口口水,色厉内荏道:“雅儿是我亲自挑的弟媳妇,你要是再敢……” “我要是再敢打她,你想怎么样?”冷冷截断她的话,苏沄蓦上下打量了眼苏沄曦,满眼嘲弄道:“是找苏枫聂来评理,还是去找慕云舒给你撑腰?” 苏沄曦被呛得泛黄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枫聂与干不过苏沄蓦,而慕云舒直到现在还对苏沄蓦念念不忘,他们俩都是贱人,贱人! 恼得一把抓起安雅的手就往外冲,“苏沄蓦,你少要嚣张,这事我和你没完!” “嘁,你以为我会和你有完?”苏沄蓦冷声讽了句,她们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看在老父亲的份上才处处容忍她嚣张,但她若要自己找死,就别怪自己手下不留情。 第六百一十六章:闹崩 慕云深回到梅园时,恰巧与苏沄曦错身而过,但看苏沄曦满脸气急败坏的模样,深邃的眸里闪过丝笑,这恐怕是又没在蓦儿手里讨到好,吃瘪而回了吧? 苏沄蓦正在房里安慰柳青青,看见他进来,便住了话头,温柔笑道:“风凌还好吧?” “如旧,”慕云深点了下头,想到风凌满身孤寂,微沉了下眸,掩去那股怅然,才又问道:“方才见苏沄曦气匆匆的走了,她又来干什么恶事了?” 提这事就让人生气,苏沄蓦冷了脸色,“苏沄曦让青姐儿独自住到庄里去,说是苏枫聂要娶那什么安雅来光耀门楣,孩子也要给安雅抚养。” “我怎么不知道此事?”苏穆延本过来叫他们去用晚膳,才进房就听懂到苏沄蓦的话,脸上顿时浮起怒意,“这个孽障,相府是要他建功立业,而不是靠女人来光耀门楣!” 床榻上的柳青青眉眼低垂,语气冷淡道:“父亲,青青地位卑微,不敢以相府长公子的夫人自居,还让父亲让我带着孩子离开。” “你这孩子,父亲认了你做长儿媳,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苏穆延叹了口气,柳青青不作妖后,处处表现的如同名门闺秀,比苏沄曦那个孽女还要明事理,苏枫聂能娶她回家,是苏氏祖上积德,也让苏氏不至于败落在苏枫聂手里。 看柳青青微垂着头,并不看向自己,显然并不乐意留在相府,不由又保证道:“苏枫聂目光短浅,看不见你的好,回头父亲定当好生教训他,给你个交待。” 话音未落,苏枫聂的声音传了进来:“父亲,为何儿子娶个妻纳个妾,您也要管?” 说话间已经拉着还捂住脸的安雅走了进来,身旁跟着苏沄曦,阴戾的眼神落在垂着头的柳青青身上,又看苏穆延满脸护犊子的样,忍不住讥笑道:“想当初您老自己也是娶妻又纳妾,生生把属于我母亲的嫡妻身份给了苏沄蓦的母亲,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孽障,我的事情,岂容得了你来妄言?”苏穆延气得浑身直抖,苏枫聂却笑了起来,“儿子管不了老子的事情,那老子也别管儿子的事情,我愿意娶谁就娶谁,谁也管不着!” “父亲,青青甘愿携子离开,请您不必与苏枫聂置气。”柳青青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里清冷无波,与其和这种不值得的人纠缠,倒不如潇洒离开,落个清静。 苏枫聂看看她怀里粉嘟嘟的奶娃娃,眼里还是有了丝身为人父的骄傲,收回眼神冷声道:“再说一遍,你想走,马上就可以滚了,但孩子必须留下。” “没有我同意,我看谁敢在相府里赶她离开?” 苏穆延气得歪倒在椅子上,苏沄蓦给他顺着气,轻声劝慰,“青姐儿既然想走,父亲您也别强留,让她带孩子离开,咱们随时可以再去看她们母子。” 苏枫聂立即怒目过来,“苏沄蓦,又是你在作妖,谁准许你说让柳青青带孩子走的?” “当然是我自己准许的,难道还要经过你批准不成?”苏沄蓦挑眉看他,明眸里隐着嘲弄,“十月怀胎的是青姐儿,一朝分娩的也是青姐儿,你做了什么,敢说要留孩子?” 不等他答话,又嗤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当时快活,留了个种是吧?” 话说的很直白,未经人事的安雅都红了脸,慕云深早就习惯了她怼起人来时的那份狂放,而苏枫聂被她说红了脸,憋了半天才恨恨道:“苏沄蓦,你就不是个女人!” “我不是女人,难道你就像个男人?”苏沄蓦看他还红脸扮纯洁,恶心的干呕了两声,“没有男人该有的责任和担当,抛弃才刚产子的结发妻,相府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光了!” “苏沄蓦,枫弟娶妻纳妾那是他自己的事,你凭什么插手他房里的事情?”眼看弟弟敌不过,苏沄曦叉着腰站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柳青青,“想留在梅园里也不是不可以,自己写份退位书,甘愿为妾,将孩子交给嫡母教养,从今往后不得私自见他。” “我不稀罕梅园,更不稀罕苏枫聂,只要你们让我带孩子离开,我立即就走。” 柳青青抬眼看她,眼神清澈又还带了点儿怜悯,苏沄曦这些年被抢了风头,心里估计扭曲的厉害,当真以为苏枫聂是块香饽饽,谁巴住了都不想放手? “你那是什么眼神?”苏沄曦被她看得怒从心头,扬手就要一巴掌甩过去,却被苏沄蓦一把抓住,又狠狠往后一推,冷怒道:“谁敢动青姐儿,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苏沄曦被推得连连倒退几步,还是安雅手快的扶住她,才没有跌倒在地当场出丑,站稳身子极怒道:“好好好,既然都要横插一杠子,那咱们就走着瞧,柳青青哪也别想去!” “我说了,我要带孩子离开。”柳青青一字一顿,面上闪过坚定,“相府,我不会留。” “你想都别想!”苏枫聂恼得咆哮,却换来苏穆延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孽障!” 苏枫聂被扇得有些犯懵,看看房里的人,尤其见到苏沄蓦微眯着眼带着点嘲弄的模样,越发觉得怒火难忍,不敢置信的望向苏穆延,“父亲,你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 “你若是再敢对青青不敬,我不但打你,还要将你逐出家门!”苏穆延直喘粗气,眼睛瞪得老高,“我从前确实是娶妻纳妾,可从没教过你抛妻弃子!” “您确实没教过我娶妻纳子,但却教会了我如何偏心自私!” 苏枫聂捂着脸,怒声冷笑,“从今日起,咱们俩谁也别再管谁的事情,你若是看我不惯,我就搬出相府自立门户,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苏沄曦看看气得快要吐血的苏穆延,恨声道:“父亲,您如今只会偏袒与苏沄蓦有关的人,是您自己气走了枫弟,你就自个儿后悔去吧!” 说完就拉着安雅飞快的跑出去追苏枫聂了,本想着拉枫弟过来替安雅出口气,没想到父亲却只知替柳青青说话,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第六百一十七章:随缘 梅园里这么一闹,大家也都没了用晚膳的心思,苏沄蓦安抚住苏穆延,而苏穆延又请求柳青青等办过满月酒之后再决定是否留下来,若是到那时她还不想留在相府,便亲自送她们母子离开,柳青青这才同意先住在梅园里。 唯恐苏枫聂会使阴招抢孩子,苏沄蓦又留了个暗卫在梅园外照应,这才回王府。 走了半天,府里的下人看到主子归来,个个皆是喜气洋洋,雪莺缠在苏沄蓦身边,与她说笑逗趣,煦沐几番进出引凤楼,看她的热拢劲儿,都不禁面有苦色的摇头,娘娘一回来,他就失宠了,雪莺那丫头,都不拿正眼瞧他了。 京里虽无大事发事,但各方的小动作还是不断,慕云深拣了些重要的听,想想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慕云舒,又问道:“慕云舒都在干些什么?” “您和娘娘不在京里,八王爷很安静,只是与偶尔会与与雷家长子发生冲突。” 跟在慕云深身边的都是老人了,当年苏沄曦与雷泽策的暧昧传情大家都心中有数,慕云舒如今与雷泽策偶尔因政见而导致冲突,也不知是真的政见不和,还有心有怨恨。 “可怜了姨母,事事替雷泽策想的周全,而雷泽策年岁已经不小,但因着苏沄曦却始终没有娶妻。”苏沄蓦摇摇头,爱情本没有错,但错的时间遇上爱的人,就是场灾难。 “世上总有痴心人,只管情深,不问对错。”慕云深目光悠远,雷泽策为了苏沄曦而不顾惜亲人,风凌可以为了蓦儿而撒下弥天大谎,曾经的慕云舒,为了能拥有蓦儿而不择手段。当然,慕云舒与前两位的深情付出相出,显得极为自私。 还有烙上戒疤的张丰,情深无悔,为爱封心,毅然隐入梵门,从此不问世事。 苏沄蓦幽叹了声,人的心只有一颗,不能兼而顾之,她认定了云深,心里便不会再容下其他人,想想叹道:“慕云深会有闹腾,那便暂时不用顾他,秦萧那边如何?” “冷星找到了他的密道,通往公主府后三条街外的一处偏僻民宅里。”煦沐如实回答,随后又道:“您和王爷没在京城,秦萧也同样老实,基本上就在公主府里不怎么外出。” “我和云深不在,没人揪他们藏在阴暗角落里做下的那些龌龊事,自然天下太平。”苏沄蓦淡声说了句,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闲不住,就算她不找麻烦,那些麻烦都要找上门来。 煦沐讪笑挠头,王爷和娘娘回来,那些安稳了半年的人,又该要心里不安了。 慕云深和苏沄蓦回京的事情,不出半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念着的盼着的自然是喜出望外,那些心里有鬼的又开始琢磨起来,该要想什么法子整垮他们。 只是谁都知道那是个马蜂窝,捅得好就好,捅得不好被螯得满头包不说,搞不好就枉送了性命,想想都不值得,一时间谁也不敢率先出手,宁王府上下也乐的清闲。 时间转眼就快到了苏穆延约定举定满月酒的时间,想着相府如今人丁稀少,苏沄蓦便提前两天住进了岸芷轩,而慕云深回京后就被进国事缠身,只能等办酒时才来。 岸芷轩虽常年没有住人,但荷香经常派人来洒扫,依旧是窗明几净,花香盈盈。 荷香如今已有主母风范,凡事打点的极为妥帖,苏枫聂那日虽然放了狠话要自立门户,但苏穆延并没有真要赶他,也就住在归香阁里,帮着张罗。 苏沄蓦说是来帮忙,但也就是帮着做了些琐碎小事,具体事宜荷香早已安排妥当,等到陪着父亲用了晚膳,回到岸芷轩时天已黑透,画越点亮在房里点亮烛火,便与雪莺退了出去,准备洗漱事宜去了。 秋日的房内稍感丝闷意,苏沄蓦上前轻推开窗,就见廊下站着道月色背影,正微仰着头望着天上冷月,夜风吹起他随意束在背后的长发,无形中透出一身的孤寂与清冷。 听见窗子被推开的声音,孤寂身影转过身来,冲她柔柔一笑,“沄蓦,好久不见。” 却是风凌寻了过来,看他幽深的眼眸被烛火映得昏黄温暖起来,苏沄蓦微弯明眸,温婉浅笑道:“好久不见,风凌挚友可好?” “今夜得见卿,已一切安好。”幽深的眸里带着丝喜意,又有着淡淡的惆怅,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微笑着着她,“今夜过来,是与你说九星连珠的事情。” “你等等。”苏沄蓦却不着急听事,打断了他的话,转身跑出了房,没多久又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两坛酒,笑眯眯的递了坛给他,“有解决的办法,咱们便以酒当歌,没有,那便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必惆怅,也不必悲伤。” 怀里的酒坛还带着她身上淡淡的余温,风凌眨了下眼,随即笑了起来,那汪幽深的潭水也变成了欢快的小溪,“好,有酒有知己,不枉人生活一回。” 天下冷月辉映,照得庭院铺上层淡淡银辉,似有夜雾飘起,朦胧又极不真切。 两人坐在屋顶,夜风习习,吹得衣袂轻飞,只拣了些有趣事来说,气氛极为温馨。 等酒下了半坛,风凌已微有醉意,看着身旁巧笑倩兮如夜精灵般的佳人,眸里染了丝极痛,“沄蓦,九星连珠好解,但对你和慕云深来说,是个难题。” “霍方秀说过,你的气场与这个世界的气场格格不入,所以九星连珠才极易带走你,而我目前想到的办法,就是你和慕云深有个孩子,来中和你身上的气息。” “所以现在关键就是我又因气场问题很难怀上孩子,好解的事情也变成了无解?” 苏沄蓦眨眼看他,眉目如画,沾染了丝丝红晕,看风凌难过的点头,又回过头来笑着仰头喝下了酒,眼里却落下了泪,泪珠滑落在嘴里,已尝不出酒味是甘还是苦,悠悠长叹:“一切皆是随缘,缘起缘灭,由天不由我。” 第六百一十八章:陌生男子 “沄蓦……”风凌看她虽在笑,眸里却是盈满了泪,月华清冷,映得泪珠更加晶莹剔透,心口如被重锤击过,痛得难以呼吸,“你放心,我定会倾尽全力帮你。” “既然上天注定要由缘定,那便不必强求,免得伤己伤人。”苏沄蓦摇摇头,“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强迫自己,也许哪天你无意中就找到了解决办法,也许哪天我就怀了孩子也说不定,与其怨天尤人,倒不如过好当下,一醉方休。” 说着朝他扬起酒坛,眼眸清澈灵动,已不见那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风凌有些茫然,心头却又似已经舒展开来,缓缓吐了口浊气,点头微笑,“好,不问结果,尽力而为。” 既然有了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她只管想办法生孩子,其余的,就交给老天爷去决定。 两人在屋顶上喝酒说笑,画越在廊下守着,国师对娘娘的深情,知情的人都要忍不住长声叹气,只可惜爱情便是这么蛮横不讲道理,后来的,只能选择远远守护。 梅园里,雁儿含泪收拾行装,想想又不解气的哭道:“夫人,您就甘心这么一走了之?” “我对归香阁的人毫无挂念,何谈甘心与否?”柳青青眉眼含笑的逗着襁褓软软嫩嫩的孩子,孩子也手舞足蹈的看她,不时咧着没牙的嘴冲她笑,笑得她的心都快融化了。 忍不住在那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下,看他又乐得咧开了嘴,柳青青也跟着笑起来。 可听见雁儿还在哭泣,便抱着孩子走到她身边,柔声安慰道:“其实你不必跟我出去,留在相府里,荷姨娘自然会给你安排好去处。” “雁儿既然认了您做主子,又怎么会独自留在府里?”雁儿哭着摇头,抹掉了泪哭诉道:“奴婢只是不甘心,您明明样样都比安雅好,公子为什么要舍明珠而捂鱼目?”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识得明珠的,他们没见这明珠的模样,便以为鱼目就是明珠了。”柳青青摇头淡声道:“我与他并无感情基础,散了也罢,省得互相折磨。” “奴婢不懂,奴婢就是觉得不值当。”雁儿抹着泪,明日满月酒之后,夫人就会带着小公子远走他乡,让那人什么都不如夫人的安雅登堂入室,想想就觉得怄得慌。 柳青青早就盼着解脱,笑着将孩子递到她怀里,“你先带会儿孩子,我去找苏枫聂将事情说清楚,等回来后我与你一起收拾,越早离开越好。” 雁儿无奈的接过孩子,看她离开的背影都透着轻快,着实想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会期盼离开夫君?放眼平朝,谁不是巴巴的守着后院,等着夫君偶尔的垂怜? 梅园离归香阁的书房不远,柳青青绕过几条小路,从花树后出来,见稍远处的书房里亮着烛火,就想上前,却眼尖的见得有人影鬼鬼祟祟的闪进了书房,顿时提高了警惕。 轻巧的摸到窗下,苏枫聂带着冷意的声音便窜入耳扉:“你是谁?” “苏公子贵人多忘事,忘了从前给您送富贵的我吗?” 房里一声轻笑,有陌生男子的声音传出:“如果又送了你个大胖儿子,可还满意?” “是你们?”眼见着男子将面巾摘下来,苏枫聂想起当年往事,眼里透出不悦,“那笔银子已经花完,宋同平也亦倒台,再来找我干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男子闲适的坐在椅上,漫不经心的道:“苏公子您今在六皇子底下做事,只要你与我们内外策应,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苏枫聂满眼狐疑,“你们到底是谁?若者说,是个什么组织?” “有时候人糊涂点会更快活,你说呢?”男子偏头看他,眼子带着几分戏谑,“苏公子只要知道有人愿意送你场大造化即可,无论是相府,还是慕云庭都做不到的地步。” 话说的动听,苏枫聂眼里的警惕却未减半分,“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子看着苏枫聂,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深意,沉默半晌方才说道:“柳青青是我们故意送到你面前的,本想借此置宁王夫妇于死地,只可惜他们俩滑不溜秋,再次走脱。” “而我相信你应该也知道,无论是慕云舒还是慕云庭,亦或是另外想要问鼎至尊的人,无论这群人谁杀到最后,他最后的对手终将会是宁王府,无法绕过,也无法回避。” “而我家主子在你所知的人以外,却依然能布下如此大的局,将宁王府逼的不得不南下,却抓不住丝毫把柄,再纵观那些皇子所谓的争权夺位,公子觉得高下如何?” 苏枫聂陷入了沉思,男子的话没错,慕云舒断然不是慕云深的对手,慕云庭虽有一战之力,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以宁王府现在如日中天的势头,慕云庭落败的的机率超六成。 男子又加了把火:“你若诚心辅佐我家主子,以后便是下代君主的朝廷重臣,比之慕云庭那个胜算不大的皇子给予的更多。” 说着又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枫聂,“莫非苏公子还想转身去装可怜,博取宁王府的同情不成?” “胡说!我与苏沄蓦不共戴天,不是她死,便是我亡!”苏枫聂黑了脸,他宁愿死,也不会去向那两个人摇尾乞怜,喘着粗气怒道:“我要如何做?” “苏公子果然爽快。”男子抚掌轻笑两声,“现在很简单,杀了柳青青,嫁祸苏沄蓦。” “杀柳青青?”房里的苏构聂微怔,房外的柳青青寒毛倒竖,死死咬住了牙。 房里的苏枫聂似在怔忡,忽听书房里的男子又飘起似有若无的轻笑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满满的嘲弄感:“莫非苏公子还爱上了颗棋子?” “怎么可能?”脱口而出的反驳,坚定了苏枫聂方才有些迷惘的心思,也寒了房外柳青青的心,唇角勾起讽笑,他们都是无法再爱的人,怎么可能再爱上他人? 第六百一十九章:大义灭亲 只听得房内响起苏枫聂轻松的声音,甚至带了点儿笑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只是之前没想过要她死,便有些怔忡。既然主子挑上了她,那便是她的荣幸。” 荣幸吗?明亮有神的眼里蒙了层黯淡,有泪滑落,却又狠狠眨了回去,只听得男子的声音又响起,“苏公子大义灭妻,主子定然在功劳簿上给你记一笔。” 说着又话锋一转,“宁王府太过狡猾,此事得慢慢引他们上钩,你绑了你儿出城,引诱宁王府的人出城去寻,再将柳青青骗至偏僻地点,将她母子杀害,嫁祸给苏沄蓦。” 苏枫聂一愣,“不是说只杀柳青青吗?” 房外的柳青青细毛汗直下,我儿招你惹你,要下此毒手? 男子微勾着唇,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一个贱女生的儿子,也值得你费心思?” 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并无太多讽刺的话,仿佛就是在聊家常而已。 可就这么简简单单清淡平常的话,却激得苏枫聂瞬间就红了眼,他是相府高贵的二公子,所娶嫡妻必然风华盖世,所生嫡子从出生便该被各种光环笼罩,从小便在旁人羡慕的眼神里长大,怎么能像现在这般,只要被人提起,便与贱女有关? 他是父亲,是孩子的保护伞,绝不容忍孩子背负着这种耻辱度过一生,而现在既然已经解除不了贱女贱子的身份,那便让他们通通去死,不能占着嫡妻嫡长子的位置。 只是他却忘了,自己的母亲也并非有多光彩的身份,甚至不如孤女的柳青青,这般论算起来,他相府二长子,是不是也早该溺毙在夜壶里? 苏枫聂下定决心,眼里浮着血丝,朝男子重重点头,“两条人命,皆是苏沄蓦所为。” 男子笑意不减,嗓音里带着点儿嗜血之意,“期待苏公子的好戏。” 书房里的苏枫聂笑了起来,连道不敢,可任谁都听得出他笑声里的得意与畅快,随后便与那陌生男子讨论起今后的宏图霸业,荣华富贵,以及那数不清的美人儿。 房外的柳青青白着脸,纵使已经死死咬住牙着,仍是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听着房里传出来那些粗鄙不堪的下流话,红着眼睛,头也不回的奔进了夜色里。 一路疯狂的跑回梅园,雁儿正在房里逗孩子玩,看她满脸泪痕的匆匆跑进来,顿时吓了一跳,“夫人,公子他又骂您了?” 柳青青摇头,想到苏枫聂与那陌生男子的对话,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滑,可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直笑得撕心裂肺笑得捂紧了心口,笑得又是满脸泪痕,绝望悲凉。 看看吓傻了的雁儿,眼神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便又温柔起来,这是柳家的血脉,是她对苏家的亏欠,又怎么能容人拿他作恶? 抹干了泪,眼底只有温柔和坚强,柔柔一吻,落在孩子的额上,看他笑的手舞足蹈,自己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最爱的那些人啊,让青青再守护你们一次,好不好? 极快的写了封信揣进怀里,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冲进了茫茫黑夜,只余颗颗晶莹的泪珠飞扬在夜风里。 雁儿被她莫名其妙的行径弄的满头雾水,顾着怀里的孩子,也只得由她去了。 岸芷轩里,画越正好端水出来,陡然看见廊下站着个人影,还惊了下。 待看清是柳青青的身形,这才松了筋骨,廊下月色朦胧,看不清她的眉眼,只笑着问道:“少夫人来找我家娘娘吗?” “方才感觉有些不适,似患了风寒,来找公主拿点药。”柳青青声音有些嘶哑,倒是极符合初患风寒的症状,画越不疑有他,想到明日便是小公子的满月宴,便急忙道:“娘娘方才醉酒,才刚睡下没多大会儿,您稍等,奴婢这就去唤她醒来给您瞧瞧。” “既然公主已经睡下,就不必惊扰她了。”柳青青拉住画越的衣袖,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丝暗幸,“她平日的药匣子在哪里,拿点寻常药先给我用着就好。” “这……”画越有些迟疑,不敢答应,柳青青有些急,忍不住又劝道:“醉酒极易头疼,若是今夜没休息好,明日的满月宴哪有精神应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这话说的画越没法子反驳,手里又还端着盆水,只得回道:“那您稍等,奴婢倒了这盆水就过来领您去拿药。” 柳青青朝她一笑,“你告诉我药在哪里就行了,我自己去拿,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那倒没有。”画越连忙摇头,柳青青与王爷和娘娘的关系都非同一般,就算是要将整个药匣子拿走都没关系,想开了,便也笑道:“药匣子就在梳妆台旁,药瓶上有名字,您先拿点补气健身的药,回头等娘娘醒了,奴婢就转告她,让她上梅园替您诊脉。” “行,就先这么着。”柳青青极为爽快的答应下来,看着画越端水离开,这才急步进了房里,找到药匣子,仔细辨别了下,拿了自己想要的药,拿出怀里的那封信,找了个不起眼的盒子放下,便又极快的离开了岸芷轩。 画越回来的也快,可进房后已不见柳青青的身影,但见药匣子开着,里面的丹药瓶确实被动过,只当她拿了东西就走了,便也没放在心上。 苏沄蓦的酒量说不上差,但也算不上好,整坛酒下去,醉到第二日清晨才醒过来。 晃晃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坐在梳妆镜前任由雪莺在头上折腾,眼神落在移了位置的药匣子上,凝了明眸,“昨夜谁来动过药?” 画越在旁侍候着,闻声回道:“少夫人患了风寒,又见您醉酒了睡得沉便没有惊扰,奴婢让她拿了些补气健身的药,约好您今日再去替她诊脉。” “风寒?”昨日才见过柳青青,并没有不适,苏沄蓦伸手将药匣子打开,果见少了瓶补气丹,心下一紧,难道是患了急症?这会儿宾客还未来,得赶紧先替她瞧瞧。 第六百二十章:忆柳 相府长孙的满月酒,整座京城便凡与苏穆能搭上关系的,莫不赶来凑热闹。 苏沄蓦想到从前思安是在满月酒出事,虽然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提此事,但心里的那道伤疤依然存在,便让暗卫今日紧紧护着梅园,争取不出任何岔子。 等她急匆匆赶到梅园,柳青青已经换好了衣裳,一袭艳红裙衫,衬得她娇艳似火,抱着孩子朝苏沄蓦笑,“公主,我给孩子取名叫忆柳,你觉着如何?” 忆柳,也是思念故去的柳氏族人,苏沄蓦微笑着点头,素雅的天青色纱裙随着她走动而微微飘扬,眉眼里含着温柔的笑,“忆柳不错,既缅怀往事,也代表新生。” “我也觉着不错。”柳青青笑容灿烂,看起来今日心情极为不错,拉着苏沄蓦就往外走,“人逢喜事精神爽,昨夜原本身子不适,去你那里拿了药,今早却已是神清气爽。” “无事便好。”苏沄蓦笑着陪她往花园里去,这段时间苏枫聂依然我行我素,与青姐儿的关系并无缓和,而青姐儿也是想着过了今日便能脱离苦海,才会如此高兴吧。 青姐儿心有锦绣,苏枫聂本就配不上她,若是能带着孩子离开,对青姐儿来说更好。 从前精心布置的花园里如今摆上了宴桌,已有不少的人进了花园,三五成群的谈笑畅聊,天边有秋阳升起,微凉的风带着木樨花香拂过,又是美好的一天。 柳青青抱着孩子现身,顿时就有不少的贵妇小姐围了上来,苏沄蓦陪在旁边,只听着她们说说笑笑,并不搭话,过会儿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回去看去,却是苏沄贤。 吩咐画越好生护着柳青青母子,苏沄蓦这才与苏沄贤走到僻静的角落,看向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的苏沄贤,笑着打趣道:“半年不见,沄贤是越发让那些少年郎疯狂了。” 苏沄贤轻嗔了眼,满面娇羞,“蓦姐姐净会笑话人,贤儿再美,也美不过姐姐您。” 苏沄蓦笑笑,看她娇羞不已样的样,“瞧你这羞容满面的,难道真有公子哥上门提亲?” “没有没有,贤儿还不准备嫁人。”苏沄贤羞得连忙摇头,苏沄蓦也不反驳她,说不嫁人,那是没遇到想嫁的人,遇到那个对的人,分分钟都在恨嫁。 想想又问道:“贺英呢,许久没听到他的消息,跑到哪里去了?” 提到贺英,就见苏沄贤霎时脸红的像熟透的红苹果,揪着手帕忸怩了半晌,方才声若蚊蚋道:“贺公子在般若城带兵。” 这般模样,就是个瞎子也知道她和贺英还余情未了,苏沄蓦挑高了眉眼,“还没死心?” “蓦姐姐,不是这样的。”听见她似乎还有反对的意思,苏沄贤忙把之后贺英逃出尚书府的事情说了遍,才又满脸羞涩道:“贺公子已经与我爹娘说好,京里的这些人情世故不适合我们,等完婚后就举家再迁回般若城。” “若真能走到那步,我定当好生替你们俩操持婚礼。”苏沄蓦听完便露了笑意,当初她便说过,只要贺英能拿出自己的主见来,他与苏沄贤依然是佳偶天成。 想到当初在杜姨娘手下挨的那些骂,再想想苏沄蓦这一路来全心全意的替她日后的幸福筹谋,苏沄贤便红了眼眶,朝她深深一躬:“贤儿也要谢谢蓦姐姐你一路来的支持与鼓励,若非有您鞭策贺公子,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贤儿也说不定就糊里糊涂的嫁进了贺家,受那无穷无尽的委屈。” “你这傻姑娘,咱们是姐妹俩,哪用得着这么客气?”苏沄蓦笑着摇头,将她扶起来,“以后真嫁与了贺英,可要改掉这爱哭鼻子的坏毛病,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 “嗯,贤儿都听姐姐的。”苏沄贤眨了眼眼,秀丽的面容上闪过微笑,眼看花园里的人多了起来,正要离开,却见旁边的角落里走过来个人影,“蓦儿。” 苏沄蓦顿脚,如画的眉眼里隐着不耐,“慕云舒,我说过多少遍,不许再唤我的闺名?” 慕云舒满眼无辜的看她,“可是从前二十年,我都是这么唤你的,这才区区几年过去,我怎么能改得了深藏在骨子里的习惯?” 依旧是玉树临风,温润如玉,一袭紫衣穿在他身上倒也人模狗样,苏沄蓦皱眉嘲弄道:“你只怕是忘了,从前那个愿意被你唤蓦儿的人,已经被你亲手杀死在后院里。” 风清日朗,阳光照在她莹白玉颊上,眉目倾城,较之记忆里的她多了些许成熟风韵,但依旧还是他所爱的蓦儿,就好像多年前她曾站在花园里,仰着头笑唤自己一声舒哥哥。 眼里忽然就涌起了雾,迷朦了眼前的倩影,慕云舒连忙眨眼,待重又看清佳人,才露出放心的笑,并不在意她眉眼里的不悦,“蓦儿何必讽我,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而已。” “可我没有什么要与你说。”曾经的苏沄蓦有多爱他,现在的苏沄蓦就有多恨他,活脱脱的伪君子,为了名利不择手段,被他爱上,简直就是人生的不幸。 “你和四哥在滇南立了大功,我只是想祝贺你们。”温润的眼里闪过失落,却惹得苏沄蓦冷哼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你四哥稍候就来,有什么话你尽管向他说去。” 说完拉着已经看傻的苏沄贤就要走,就在看见不远处躲在花树后的两人时顿住了脚,慕云舒急忙追过来,正想开口,见到她直愣的眼神,不自觉的顺着望过去,脸色顿时铁青。 这边角落里花树丛生,从花园小径的走过的话是不会发现里面有人的,但苏沄蓦当初择的这个地方恰巧就在花树背后,能将所有动静看的一清二楚。 那两人也是急不可耐,只想着外面的人看不见,并没有往里走察看情况,苏沄蓦眼带同情的看向慕云舒,慕云舒哪受得了这个刺激,铁青着脸飞奔过去,一把就扯开了两人。 第六百二十一章:盲目的爱 花树下的雷泽策与苏沄曦已经久未相见,如今好不容易再遇见,自是约到了隐蔽的角落里,天雷勾动地火,忍不住便搂在了一起,互相倾诉着衷肠。 正沉浸在相思别离之苦里,两人突被拉开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苏沄曦被那股大力给甩到地上,看见慕云舒脸色阴狠的站在面前,顿时就煞白了脸。 雷泽策看得满面心疼,上前就欲扶起她,慕云舒眼冒怒火的拦在中间,“雷泽策,你竟敢公然与苏沄曦偷情,今日定要进宫见父皇,请你们雷家人将此事说个清楚明白!” “慕云舒,那是自己不懂得珍惜沄曦的好,竟还反怪在我头上来?”雷 泽策英武壮实,就体格上要比白面书生似的慕云舒强悍许多,怒瞪着眼,“我早就忍你很久了,咱们即刻就上金銮殿,让圣上来裁断你与沄曦的关系!” “雷泽策,你疯了?”苏沄蓦听着皱起了眉,“你将雷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雷泽策满脸冷笑,一掌推开慕云深,强硬的将苏沄曦护在了身后,“苏沄蓦,用不得你在这里假好心,什么替雷家的颜面着想,你就是看不得我和沄曦幸福,便处处阻拦!” “你若与苏沄曦郎未娶妾未嫁,那谁也管不着你们俩的事,就是私奔到天涯海角都无所谓,”苏沄蓦看着这混小子,只觉头疼的紧,若不是看在姨母的份上,真想好好训他,“现在苏沄曦是慕云舒的王妃,你杠在人家夫妻中间搅和什么?” 雷泽策虎着脸厉声道:“我说了,沄曦与慕云舒已经毫无感情!” “那你也管不着!”苏沄蓦也扬了声音,玉颊泛起恼意,“你想把你父母气死就尽管作孽,插足人家的婚姻,你还有脸跟我吼!” “你这话就说错了,不管雷泽策今日愿不愿意进宫,我都得扭着他去父皇讨个说法!” 慕云舒早就忍了他们好久,自那夜的腰带事件后,心里就已经无时无刻不在怀疑两人是否有了夫妻之实,今日亲眼见到两人搂搂抱抱,哪还压得住怒火。 狠狠看了眼缩在雷泽策身后的苏沄曦,“从前看不出你水性杨花,如今看来你背着我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苏沄曦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慕云舒,你说话注意点,要闹到圣上面前去我没意见,别搭上相府。” 苏沄蓦皱着眉头,看着两个斗公鸡似的男人,再看看躲到雷泽策身后的苏沄曦,只觉厌烦,“今日是忆柳的满月宴,闹事情就给我滚远点,否则别怪我把你们都丢出去。” “哼,我不会坏了你的事,”慕云舒冷哼,死死盯着雷泽策,“你不是要与我去金銮殿吗,有种就现在跟我去,别成天在背后与苏沄曦这个贱人偷情,想着就恶心!” “你们在吵什么呢?”有人从小径那边寻了过来,许久未见的雷泽呜冒出头来,正笑着想与苏沄蓦打招呼,却在看清了场中的局势,瞬间就沉了脸,“表姐,怎么回事?” 苏沄蓦看见雷泽鸣寻过来,顿时就松了口气,将事情简短的说了遍,而后又道:“你这个混账哥哥听不进去劝,你看怎么办?” “往死里揍,不用对他客气。”雷泽鸣听得怒火冲天,指着苏沄曦对慕云舒冷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管好你的王妃,别再来我大哥,否则就抓去浸猪笼。至于今日的事情,我马上领雷泽策回府,将此事禀告给父母,再给你个交待,如何?” 慕云舒阴阴的来回看着兄弟俩,最后才道:“你雷泽鸣说话一诺千金,本王就先依了他,但若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答复,就别怪我闹的天下皆知,到时候看到底谁更丢脸。” “八王爷请放心,雷家满门忠烈,定然不会信口雌黄。”雷泽鸣朝慕云舒拱了手,雷泽策却怒容满面,狠狠推开他,“从今日起我脱离雷家,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来操心!” “雷泽策,你鬼迷了心窍是不是?”雷泽鸣不敢置信的看他,再看看躲在他身后扮可怜的苏沄曦,“这个女人哪一点值得你脱离雷家?你说,你说啊!” 雷泽策昂了头,掷地有声道:“我爱她,这就是最大的理由!” 雷泽鸣怒极反笑,“你爱的貌,还是爱她的才?还是就那为从前的那点不甘心?” “不管是才或者是貌,只要是所有属于沄曦的,无论好坏我都爱。”雷泽策说的坚定,没有半分迟疑,苏沄蓦摇头淡声道:“那倘若苏沄曦并不爱你呢?” “无论她爱不爱我,我都爱她,这辈子只认定她一人。”眼里闪过丝柔情,他就是爱苏沄曦的所有,愿意为她挡住所有风雪,谁也不能阻拦他。 啪啪几声清脆声响,却是苏沄蓦给雷泽策鼓了掌,“果然爱得惊天地泣鬼神,估计在你眼里,咱们这些人都是要拆散你对苏沄曦这对鸳鸯的恶人。” 看雷泽策望过来,苏沄蓦脸色平淡道:“爱情虽然很甜美,但你别忘了,这世上不仅只有爱情,还有亲情与友情,还有责任和担当,还有你身为雷家长子,该要负起的义务。” “你也别急着反驳我,我也并不是要阻拦你与苏沄曦可歌可泣的相恋,”看雷泽策想张口说话,苏沄蓦截断他的话又道:“但这个前提是,你必须与慕云舒和苏沄曦处理好你们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借着爱情的名义,肆无忌惮的伤害那些真正爱你的人。” “表姐,小弟佩服!”一番话说下来,雷泽鸣忍不住给她竖了大拇指,随后又朝雷泽策恼道:“爹娘生你养你,教你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让你借着爱情的名义与人家的妻子暗通私情!你既非要选择苏沄曦,那就回府亲自告诉他们你的决定! 眼看雷泽策不说话,躲在他身后的苏沄曦抹着眼泪,“雷大哥,曦儿不值得你……” “闭嘴!”苏沄蓦沉眸厉声喝断她的话,想火上烧油?门都没有! 第六百二十二章:以直报怨 见着苏沄蓦发飙,雷泽策又不爽起来,怒瞪她,“沄曦是你的姐姐,你凭什么呵斥她?” “呵呵,雷泽策,枉你读了二十年的圣贤书,全都拿去喂狗了。” 看看满面委屈楚楚可怜的苏沄曦,苏沄蓦冷笑,紧盯着雷泽策说道:“倘若苏沄曦说她真心爱你,但不愿以爱为名而连累你,不值得你为她背叛家族,情愿她自己孤苦一生,你是不是就心疼的要死,然后就像头犟牛似的非要闹上金銮殿?” “你再好好想想,假设你上了金銮殿,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雷家的忠烈之名肯定会被你蒙羞,雷老将军和蕙兰公主从此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无辜的相府也要跟着受牵连,还有你最爱的苏沄曦,从此以后就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变成要浸猪笼的婊子。” “我……”雷泽策被问得一滞,苏沄蓦的话不中听,但句句都是实话,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苏沄曦身上,倘若沄曦真这么说,那他肯定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但想到雷家的下场,浑身冷汗陡下,他爱苏沄曦,也同样爱着雷府,他会选择脱离雷府,也是不希望爹娘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但他想的似乎又太过天真了些…… “都回去冷静冷静,过后再决定怎么样。”眼看雷泽策白着脸不再吭声,苏沄蓦朝雷泽策打了个眼色,让他赶紧领着雷泽策离开,爱情虽美,但盲目的爱只会带来毁灭。 眼看雷泽策像木偶似的被雷泽鸣生生拽走,苏沄曦不甘心的哭了起来,“雷大哥!……” “还依依不舍的哭喊?是不是要我将你送到雷泽策的床上,就遂了你的心思?” 慕云舒怒极反笑,扬手就要狠狠一耳光甩到苏沄曦脸上,却被苏沄蓦拦截在半空,进退不得,恼着脸瞪她,“我管教自己的王妃,你干什么又要来插手?” “今天的忆柳的满月宴,我说最后一遍,谁要敢闹事,我立马就将他扔出去!”苏沄蓦眉眼冷淡,毫不客气的将慕云舒往后一送,推得他倒退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慕云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要发火,见苏沄蓦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冷然望来,霎时又消了满腹怒气,转身拂袖而去,“哼,看在相爷的面子上,本王不与你们计较!” 男人都走了,苏沄蓦也着实不想见苏沄曦煸阴风点鬼头的丑陋嘴脸,拉着傻站在那里的苏沄贤离开,“此事我会禀告父亲,你自己好自为之。” 苏沄曦慌了下,随即怒喊:“苏沄蓦,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你少来插手!” “你的事情,我半分都不想管,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慕云舒打死你最好。” 冰冷决绝的话在秋风里飘荡,苏沄蓦冷着脸顿住脚,并没有回头,“若不是不想看到爹爹会因你而受到那些流言蜚语的伤害,你以为你死在路边,我会对你多看一眼?” 说罢就拉着苏沄贤再也不停留,步出了这块是非之地。 世人皆知以德报怨,弘扬人性之美,可谁又知道后面还有句话叫做何以报德?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苏沄贤跟在她身边,目睹了全程,心里对这位堂姐也更是敬畏有加,纵然对方看起来比她强大,也毫不畏惧,以理据争,七尺男儿在她的威严气势下也要拜服。 苏沄贤缩了缩身子,看她脸色平淡的仿佛刚才只不过是在后花园里赏了会花,喝了盏茶那般悠闲,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蓦姐姐,你就不害怕他们会欺负你吗?” “欺负我?”苏沄蓦笑了下,偏过头来看她,“该是他们比较害怕我会欺负他们吧?” 苏沄贤怔了下,想想也的确如此,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又道:“是贤儿问得不对,应该是姐姐你就没有害怕的事情吗?” “有啊,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在意的人或事物,害怕他们会受到伤害。”苏沄蓦笑道:“我之所以如此强硬的对待方才的事情,就是害怕相府和将军府会因某些人头脑发热,一时冲动所做出来的事情而受到伤害,所以要将所有恶果都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苏沄贤歪头想了想,不过片刻又放弃了,秀丽的脸上溢满笑容,“贤儿不懂这些道理,只觉得蓦姐姐你好生厉害,而那些被你保护的人,就像贤儿,以后肯定会幸福的。” 苏沄蓦笑笑,摸摸她柔顺的发,“走吧,折腾这么久,宴会应该已经开始了。” 有了苏沄蓦尽心尽力的守护,苏忆柳的满月宴算是圆满结束,别说没有大事发生,就是花园里多了块小石头有可能会绊倒人,都会被提前清理出去。 热闹了整天,等到入夜之时宾客才散尽,苏沄蓦与慕云深携手回到岸芷轩,这周旋在人情世故之中,好与不好都先端着笑脸儿与人说几句客气话,比打仗还累。 只是才在厅里歇了小会儿,雪莺又进来禀报,少夫人在梅园设了家宴,请他们过去。 忆柳满月,柳青青设家宴,苏沄蓦与慕云深纵然再疲累,也是欣然前往。 梅园里,不止苏穆延与苏枫聂在座,苏沄曦与慕云舒,还有那个安雅也赫然在列。 而荷姨娘带着思琏与思和,正与苏沄贤轻声说笑,表面看起来其乐融融。 苏沄蓦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随即只当不知的坐在了苏穆延身侧,看苏沄曦不满的瞟过来,也懒的理她,爹爹今日心情极好,她不会坏他的好心情,苏沄曦的事情,容后再谈。 庭院四周点着烛火,映得席间昏黄明亮,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而柳青青又端了酒壶过来,眼里弥漫着感慨,“青青一介孤女,能有今日,全凭各位贵人相助,今日借着麟儿满月之际,特设宴款待各位,也算是青青对贵人的一点心意。” 苏穆延满面红光,褪去戾气的柳青青大方得体,今日那些同僚可都是羡慕他捡了个好儿媳妇,扬手招呼她落座,笑容满面道:“青青你既是苏家媳妇,已经就别再说那些见外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互相扶持是理所当然的。” 第六百二十三章:家宴总闹事 “多谢父亲对青青的宽容,从前是是青青不知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柳青青眼眶泛红,初来相府时自己没少闹幺蛾子,可父亲皆大度容忍,又后给了长媳才能拥有的玉佩,奠定自己在相府的地位,较之已逝的父亲所给予的爱护,也丝毫不差。 说罢说给自己满上酒,扬起酒杯来,笑容真挚道:“这杯酒,青青敬您。” 苏穆延含笑接下了她的敬意,苏沄曦看的满脸不耐,微垂着眼讥讽道:“父亲素来偏爱你们,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就是想给我们这些不得宠爱的人上眼药罢了。” 柳青青笑容未变,“八王妃这话可就说错了,在相府小辈里,你是年龄最大的,从前也是最得宠爱的那位,至于后来为什么渐渐不得人心,想必你心中比旁人更清楚。” 苏枫聂当即就皱了眉斥道:“柳青青,那是你姐姐,谁准许你这么无礼对她?” “是吗?”柳青青挑高了眉眼,看了眼生气的姐弟俩,不置可否的笑笑。 安雅瞧她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坐在苏枫聂身旁小声道:“枫哥哥,你别和那些没教养的人计较,只会拉低了你的身份,得不偿失。” “雅儿说的极是,柳青青没教养,咱们也不能跟着她没教养,让人笑话。”苏沄曦帮腔,昂头冷笑,在这苏府里她们姐弟依然还占半边天,柳青青想作妖,门都没有。 苏枫聂这才缓了脸色,鼻腔冷哼了声,不复再看令他心生厌烦的柳青青。 “有没有教养,你们俩说了不算。”苏沄蓦微抬了眸,漫不经心的看着才被讽了一句就气急败坏的苏沄曦,“青姐儿好心招待,愿吃就吃,不愿吃就滚。” “你!”苏沄曦噌的下就站起身来,满脸恼意就要发作,苏穆延猛的拍了下桌子,眼带怒意道:“就不能消停会儿?成天只会搬弄是非,简直丢尽了脸!” “曦姐姐,别和那谁一般见识,咱们自己吃自己的。”安雅拉住气得就要转身离开的苏沄曦,低声劝道:“毕竟是忆柳的满月宴,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好不好?” 软言相劝,苏沄曦这才稍缓了脸色,狠狠瞪了眼苏沄蓦方才坐下来,苏枫聂站在旁边眉开眼笑的夸赞道:“雅儿当真是识大体,能娶着你,也是我的福气。” “呕!”苏沄蓦闻声就干呕起来,见众人望过来,摆手歉意道:“听见某些话就条件反射忍不住想干呕,抱歉,抱歉。” 这下不仅是苏枫聂脸色铁青,安雅也黑了脸,眉眼吊高,满脸怨恨道:“又没怀孩子,呕什么呕?嫁出去这么多年都没个喜,说不定就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话音未落,就见桌上的一碗热汤直飞而起,狠狠砸在了安雅的脸上,烫得她顿时就捂着脸连声哀叫起来,“枫哥哥,疼,救我!枫哥哥!” 却是慕云深极怒之下扇飞了热汤,眸色冰冷,淬着慑人寒意,“我看今日谁敢救她?” 苏枫聂被他冰冷凌厉的眼神一瞪,只觉整个后背都在发凉,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伸手,下碗汤就铁定会照着自己的面门飞过来,说不定连手都会被斩断。 慕云舒坐在旁边看好戏,自是不会吭声,其余的小辈被慕云深震慑,哪敢动弹。 苏穆延看看吓愣的众人,摇着头哀声叹气,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家宴都要闹起来? 安雅毕竟受了伤,小辈们可以由着性子不管不顾,他是长辈,又不管眼睁睁的看着她在相府里出事,舍了老脸,叹气道:“蓦儿,你看要不先让她住嘴?” “确实嚎的极其聒噪。”苏沄蓦握握慕云深的手,安雅的确招人厌烦,简直和苏沄曦的尖酸不相上下,但毕竟是小辈,在相府里出了事,父亲的面上过不去。 汤上面虽然覆着层油,但端出来的时间颇久,并不是很烫。 苏沄莫上前看了眼安雅,面皮虽被烫的有些泛红,没到毁容的地步,随即拿了粒丹药给她,“先将药化开抹在脸上,等回去以后叫大夫给你治。” 哪料安雅伸手狠狠将药打掉在地上,“哼,用不着你假好心!谁知道是不是毒药!” “你要作死,那就由着你自己。”苏沄蓦懒得理她,随即将药丸拾起来好生放回丹瓶,她的药可都是由灵花异草制作而成,若非爹爹开口,她才舍不得给出去。 没有丹药抹脸,虽然烫伤能治好,但严重的地方会不会留疤,就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苏沄曦看的眼红,她知道苏沄蓦手里的丹药都是好东西,不由得埋怨的看了眼任性耍脾气的安雅,拉起她往外走,“我带雅儿去换身衣服,稍候再回来。” 苏穆延点头,先离开也行,再吵下去,这顿家宴也就不用吃了。 她两人走了,苏枫聂自是不敢单挑苏沄蓦,便也就老老实实的陪着用菜,不再多言。 苏沄蓦看苏穆延沉着脸不太快活,便也就拣着笑话儿来逗他,不多时席间便又热拢起来,就连本在旁边看戏的慕云舒都忍不住偶尔搭上几句话,开心说笑。 思琏玩闹,从未点灯火的房里窜出来,“青姐姐,房里怎么有股怪怪的味道?” 柳青青被他问得一怔,眉眼里闪过紧张,随即又笑道:“可是是孩子的奶香味吧,思琏闻不习惯,等以后忆柳长大了,就没有怪怪的味道了。” “你这孩子,怎么喜欢到处乱窜?”荷姨娘嗔怪了句,看看思和已经在打瞌睡,遂笑道:“我带孩子们回去休息,你们尽兴。” “天色确实不早了,你去吧。”柳青青笑着摇头,亲自将她送到了院门口才回来,苏沄蓦看她与荷姨娘相处融洽,不由劝她,“你不再多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柳青青看了下她,顺着她的眼神望到边上喝闷酒的苏枫聂,敬谢不敏的忙摇了头,不答反问道:“沄蓦觉得我该陪在他身边吗?” 苏沄蓦默然,遂不再劝,只笑着与众人说话,合力弄好家宴的气氛。 第六百二十四章:恨之深 等到苏沄曦带着重新梳洗打扮好的安雅回来,已经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眼见着桌上已经没几样能下筷子的菜,苏沄曦忍不住哼了两声,满脸不悦的重重坐在椅上。 “八王妃不必摆脸色,我已经叫人给你们俩留了酒菜。”柳青青亲自去厨房端来还热乎的饭菜搁在两人眼前,淡声道:“二位慢用,没人欠你们的,用不着垮着脸。” 说罢转身就走,表明了极不待见她,气得苏沄曦又想掀桌,但看苏穆延虎着脸瞪过来,只得恨恨把气压下去,用力的戳着碟子,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那些无辜的菜肴上。 只要她不开口乱咬,大家都乐得清静,柳青青又从厨房里端了温得刚刚好的美酒过来,给每人都满上一杯,笑吟吟的举杯道:“感谢大家为忆柳所费的心思,我代他谢过大家。” 这话说的谁也挑不出刺来,众人皆是举杯,笑着喝下了这杯庆生酒,柳青青又再度给大家满上,笑道:“这杯,感谢所有的相遇,不管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 起了势,大家自然跟着喝下美酒,再度添满,柳青青朝着众人举杯,明亮的笑容里带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意,“这杯酒,青青敬给云深和沄蓦,感谢你们,真的。” 不等两人说话,便仰头喝下了酒,笑中有泪的朝两人说道:“我昨夜取药时在岸芷轩的梳妆台里放了样东西,烦请你俩又再去取过来,行吗?” 苏沄蓦看着她的模样,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对劲,明眸里含着疑惑:“青姐儿?” 柳青青并不解释,眼里含泪的看着两人哀求道:“就当我求你们俩了,可以吗?” “这……”苏沄蓦看她执意坚持,也不便再问,慕云深看看席间众人,再望向柳青青,沉声道:“青姐儿,有什么难处就和我们说,别为难自己。” “我懂你们的心意,去吧,拿到东西之后,你们便会明白是为了什么。” 看两人离开梅园,柳青青笑着抹掉眼泪,这才又给自己添上了酒,冲众人扬杯笑道:“这杯酒过后,咱们就此诀别,从此以后,谁也不再碍谁的眼。” “青青,你这又是何苦?”苏穆延叹气,哪肯喝下这杯诀别酒,止不住的叹气。 苏枫聂早就憋了股闷气,又想到那人的吩咐,顿时冷笑着一口喝干杯中酒,“你我夫妻缘尽,从此刻起,桥归桥路归路,生死都不再与我相干。” “早走早好,看着就厌烦。”苏沄曦满眼嘲讽,与安雅庆祝似的碰了下杯,喝尽杯里酒,“以后这梅园都该拆了,住了贱女的地方就是晦气。” “呵,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贱女,自己又能高贵到哪里去?”柳青青冷笑,原本明亮的眼眸里露了刻骨恨意,苏沄曦被她看得心里一惊,“柳青青,你吃错药了?” 柳青青眼里露了疯狂,“哈哈,我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只为了复仇而活着,若非遇上苏沄蓦和慕云深开解我,你以为相府还能留存到今日?” “你,你不是柳青青,你到底是谁!” 苏枫聂被她疯狂噬血的眼神盯着,只觉得心头发毛,想要站起来,却发觉浑身酸软无力,顿时大惊,“柳青青你个贱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枫聂这么一吼,众人这才发觉根本无法动弹,顿时大惊失色,不懂她的意图。 “我想干什么?”柳青青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麻绳,在众人惊恐的眼神里狞笑上前,绑住了他就往主屋里拖,悲怆笑声响彻小院,“我想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苏沄蓦总觉得柳青青的反应有些不对,与慕云深展了轻功奔回岸芷轩,冲进房里在梳妆台上翻找,终在角落的妆奁里找到了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信纸上只有寥寥两句话,沄蓦,云深,苏枫聂欲杀我与忆柳再栽赃给你们,我带他下地狱向那些曾经被他害死的人道歉。你们的恩情,青姐儿来世再报,保重。 坏了!两人心里同时一个咯噔,苏沄蓦黑着脸拿着信纸头也不回的往外冲,慕云深跟上来一把揽住她,更如离弦箭,急奔向梅园,青姐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纵使两人来去如风,等再回到庭院里时,就见离开时还谈笑风生的众人都趴在了桌子上,苏沄蓦见少了柳青青和苏枫聂,顿时急道,“人呢?” 苏穆延酒饮的少,还勉有余力坐直身子,眼带悔意的望着漆黑的主屋,哑声道:“青青拖着枫聂进房里了,你们快去看看,别让她做傻事。” “青姐儿!”慕云深急得就要往主屋冲,黑沉的门口却突然响起了柳青青的厉喝声:“站住,不许过来!” 随着她的厉喝声起,门口亮起了盏小小烛火,就见她将苏枫聂绑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抵在苏枫聂脖子间,旁边放着摇篮,忆柳正在里面安睡。 苏沄看得心惊肉跳,苏枫聂的死活她管不着,但青姐儿和忆柳可不能为那个人渣陪葬。 小心的往前走了两步,满怀柔和道:“青姐儿,你心里有委屈,就和我与云深说,你看忆柳还那么小,有什么事情,咱们一起解决,好吗?” “不,恶人太多,你与云深累死也杀不完。”柳青青决绝摇头,眼里含着泪,“昨夜苏枫聂还在与人合谋要杀了我与忆柳来陷害你们,我不愿你们受苦,甘愿带他下地狱。” 苏枫聂在椅子上乱蹬,怒骂道:“柳青青,你疯了吧,我何时与人说过要谋害你?” “闭嘴!”柳青青看他还敢狡辩,手腕微偏,匕首就划在了苏枫聂的肩膀上,看他疼得脸都扭曲起来,柳青青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 学着那男子似笑非笑的腔调,“一个贱女生的儿子,也值得你费心思?” 苏枫聂听得冷汗涔涔,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第六百二十五章:火烧罪恶 有血蒙住了眼睛,眼前都是片鲜红,院里的人忽远忽近,看的极不真切。 柳青青笑出了泪,泪里带着血:“苏枫聂,你骂我是贱女,又将你和你的母亲置于何地?你自己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所生的孩子,较之忆柳,又哪里高贵?” 也不等他说话,狠狠一刀戳在臂上,痛得苏枫聂哀嚎不止,柳青青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疯狂大笑,“只恨忆柳有个攀龙附凤爹,才生生嫌弃他的出身不够高贵!” “可纵是如此,我死不打紧,孩子流着苏氏的血,你要取了他的性命,我也不多言,可沄蓦和云深又何其无辜?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害了我的恩人!” “你个疯婆子,贱女人,竟敢弑夫!”苏沄曦眼看着苏枫聂被伤,红着眼睛怒道:“你不过是个孤女,若不是枫聂救你回来,你早就冻死在大街上了,还敢恩将仇报!” 柳青青望着她冷笑连连,又一刀戳在苏枫聂不伤命的地方,“呵,那是我故意让苏枫聂捡回来的,因为他杀了我全家,我也要让苏氏寸草不生!” 苏穆延听得双眼圆睁,根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苏沄蓦极快的将事情长话短说了遍,复又苦口婆心的劝道:“青姐儿,我和云深都会好好的保护自己,苏枫聂也不值得搭上你的性命,你把他交给我们,然后你带忆柳离开,好不好?” “沄蓦,你和云深在京中牵绊极多,想要定谁的罪也不容易,苏枫聂从前祸害了无数无辜的女儿家时就该千刀万剐,却依旧被人保了下来,由此可见一斑。” 柳青青摇头,笑意飘忽,“你说的,坏人就要以雷霆之怒镇压,对吗?” “话是我说的不错,但是青姐儿,你……”苏沄蓦急了,想要再劝,苏穆延却嘶哑着嗓子出声,“青青,你是柳思南的女儿?” “父亲,对不起,是青青辜负了你的心意。” 柳青青敛去疯狂,眸里盈泪,朝他下拜,“家父当年与父亲您的私交不错,如今闹成这般模样,青青深愧于您,不求您谅解,但求您日后莫再牵挂,让尘归尘,土归土。” 苏枫聂他们不知道柳思南是谁,慕云深却惊道:“当年慕云深的老师,柳思南?” 但看慕云深没有反驳的意思,慕云舒总算闹明白为何之前慕云深和苏沄蓦要去路途遥远的滇南去揪宋同平的错,柳青青,柳思南,呵,这事当真有趣。 不由得同情的看向了苏枫聂,“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啊……” 苏沄曦恼极,狠狠瞪他,“就算是慕云深老师的女儿又如何?枫聂救了她,她就欠枫聂一条命,如今恩将仇报,老天爷都不会放过她!” “你错了,我不需要老天爷放过我,也更不会放过苏枫聂。” 柳青青站起身来,眸含冷意,“我柳氏乃书香世家,被恶人灭族,被你们口口声声的喊贱女,这些我都可以忍,但生而为人的良知不容践踏,苏枫聂,他就该死!” 苏沄曦眼看着心爱的弟弟又被划了一刀,怒火都烧红了双眼,“苏沄蓦,你不是会解毒吗,你解开我们,我要去生撕了这个贱人!” 虽然苏沄曦的话着实讨厌,苏沄蓦还着黑着脸摇头,“软骨散没有解药。” 这种东西会让人暂时动弹不得,但一个时辰的药效过后,自然就会解开。 苏沄曦绝望,朝慕云深怒道:“你武功那么好,快杀了柳青青,杀了她!” “闭嘴!”苏沄蓦恼极,柳青青情绪不稳,她这是要刺激青姐儿一刀结果了苏枫聂? “我凭什么闭嘴!苏沄蓦,柳青青不懂药,肯定是你把软骨散给她的对不对!” 眼见着鲜血汨汨的往外流,苏枫聂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苏沄曦疯了样的勉力撞着桌子,想要站起身来,愤恨到了极点,“枫聂要是死了,我要你们全都给他陪葬!” “药是我偷的,人是我绑的,你非要赖在沄蓦身上,有何意义?” 柳青青冷冷看她做着无谓的挣扎,解下那块世传的玉佩塞到忆柳怀里,将孩子抱了起来,苏沄蓦看她动作,只觉心脏都都揪紧起来,急道:“青姐儿,孩子是无辜的!” “那你们就好好养着他,我带走苏枫聂,留下忆柳,也算是对苏家的一点补偿!” 话音未落,已经一把将孩子抛向庭院里黑暗的角落,苏沄蓦与慕云深瞳孔紧缩,急急朝着孩子下坠的方向扑去,而与此同时,房门猛然关上,只见烛火倾倒,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房里竟是提前浇了火油,刹那间火势就直透屋顶,焚尽屋里的所有黑暗和罪恶。 “青姐儿!”苏沄蓦含泪惊叫,折返身子就要往房里冲,可房门紧闭,等她大力踹开门,房里已经烧成片火海,哪里见得着人影? 初时还能听见苏枫聂的惨叫声,可没两下,整座房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余大火烧得梁木噼啪作响的声音,苏沄曦瘫在了椅上,脸上泪两行,凄厉尖叫,“枫弟!” “都是孽缘,孽缘啊!”苏穆延老泪纵横,见慕云深浑身灰尘的抱着忆柳过来,心里越发堵的慌,从前是思安,如今变成了枫聂和青青,老天爷,你是要灭了我苏家啊! 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上下不得,两眼翻白,径直昏死过去,慕云深急忙扶住他,“父亲!” “爹爹!”房里烧成火海,神仙也冲不进去,眼见父亲又晕倒,苏沄蓦含泪奔到他身边,连掐人中,才见他悠悠醒转,顿时哽咽道:“忆柳还需要您,您可千万不能倒下!” “你们害死了枫聂,还想抚养忆柳?” 苏沄曦瘫在椅上,眼里涌着无尽恨意,死死盯住苏沄蓦,恨不能啃其骨噬其肉,“我会带忆柳回八王府,枫聂的仇,由他的儿子亲自来报!” “我不会让你把忆柳教成个只知仇恨的杀戮机器,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苏沄蓦看看慕云深怀里已经睁开眼的忆柳,看着那双神似柳青青的眼睛,眼眶一红,忍不住就偏过头去,眼泪扑籁而下,心头痛意难忍,可怜的青姐儿,可怜的忆柳! 第六百二十六章:人不能消沉 大火烧毁了整座梅园,苏穆延的辞书连夜递进了皇宫,等到日出时分,整座京城的人皆知道相府在满月宴后又出了事情,苏相的儿子儿媳,殁了。 闻者莫不给苏穆延掬把同情泪,前次满月宴,龙凤双胞胎的哥哥落水溺亡,今次满月宴,孩子无事,但连累得儿子儿媳双双死于大火,可怜的娃一夜之间没了父母。 那夜梅园里的人已经全部被封口,安雅送回府时,丝毫不敢再相府的事,纵然外界的好奇心能淹了整座相府,但无人松口,天长日久之下,也就渐渐失了那份好奇。 眼看秋叶黄,又见它漫天飘,等那萧瑟的北风再刮向远方,感觉秋衣尚还没换上几天,这天气便又寒了,再等得几日,街上便全是厚袄子,细腻洁净的雪花又从天而降。 一年便又这么晃晃悠悠的过去了,时间过的无知无觉,又无时无刻不在溜走。 自从苏枫聂和柳青青出事后,苏穆延便再也没问过朝事,一夜之间霜染了所有青丝,嘉明帝体谅他这些年来劳苦功高,又白发人送黑发人,便特许了他甩手掌柜般的行径。 只是如果一来,朝中国相之位空虚,那些心里打着小九九的人都如同狼见着了肉,平时与相府不热络的纷纷上门来,希望能得前国相举荐,一步登天。 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位置,或许自己某时某刻就得突然得苏穆延的欢心呢? 苏沄蓦过来时恰巧碰上管家又抱了叠拜帖出去,见荷姨娘面带忧色的立在廊下望着窗户那边,不禁微皱了眉,“爹爹还是那般模样?” 荷姨娘鬓边也染了些许银白,摇头苦道:“这几日越发痴了,坐在窗前整天都不见动。” “爹爹这是心结难解,慢慢开导吧。”苏沄蓦叹了气,自从那夜梅园大火后,爹爹便甚少再开口说话,她来相府也越发勤快,只是来了也说不上话,大多都是她在说,而爹爹就静静的听,目光深远空寂,没有焦距。 望了两眼,房里并没有忆柳的身边,荷姨娘看她找人,摇了头说道:“这几日忆柳哭闹的厉害,我又怕老爷睹人思人,便让小雨将忆柳带到思和那边去了。” 忆柳已近半月,相貌与苏枫聂越发神似,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又酷似柳青青,每每看着他咧着没牙的嘴冲自己笑,苏沄蓦也是难过的只想哭。 带到思和那边也好,终归是有个伴,苏沄蓦叹了口气,直到房里,就见苏穆延静静斜躺在窗前的摇椅里,眼神落寞又寂寥的望着窗外飞雪。 听见动静,苏穆延眼珠子都没眨下,就那么直直的望着窗外,似乎那遥远的虚空,有他的一生所爱,有他最亲最近的人,没有人世的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苏沄蓦上前,替将他盖在腿上的绒毯稍稍拉高了下,看昔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人转眼就被摧残得如同风中烛火,随时会熄灭一般,忍不住就偏过头去抹了泪。 许是那极度压抑的凝咽声刺痛了人的耳朵,望着虚空的老人终于动了动眼眸,多日未说话,声音有些嘶哑,却又含着丝叹息,“哭什么?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全然苍老的声音落入耳中,苏沄蓦惊了下,复又狂喜,脸上却是摆了哀伤,越发哭得呜呜咽咽,比外头的北风还又叫人心烦,“爹爹,您现在活着,又与死了何异?” 苏穆延瞪着她,“死便是死,活就是活,哪有那么多道理?” “有的人活着,跟死人无异;有的人虽然死了,却依旧活在别人的心头,流芳千古,受世人景仰。”苏沄蓦抹着眼泪偷瞧他的脸色,给他下狠话,“以前女儿觉得您这辈子为国为民,怎么着也得在闹市口给您立尊雕像,让世人都记住您才行。” “可如今看来,不仅美人有迟暮之时,就连英雄也不例外,只不过是人家的英雄拿不动刀,我家的英雄却是失去雄心壮志,拿不动笔杆子了。” “这都什么地方学来的乱七八糟的理论?”苏穆延还想瞪她,想想自己叹了口气,作罢,靠在摇椅里心灰意冷道:“红尘万丈,我只不过痴人一个,想那些做什么?” “痴人也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需要吃喝拉撒,不是棵长在那里就不会动的树,只要松土撒肥就可以茁壮成长。” 苏沄蓦扯着他坐正身子,眼带嫌弃道:“那些国家大事您可以说管就不管,女儿也不在意乌烟瘴气的事情,但您想想您自己多多久没活动筋骨了?还记得五禽戏吗?是不是就想躺在摇椅里做棵什么都不用,什么都不用做的树?” 苏穆延叹气,“做棵树多好?没有七情六欲,便也没有生而为人所需要遭受的痛苦。” 苏沄蓦抓狂,“爹爹,您真是我亲爹,您老怎么还需要女儿来劝您这些简单的道理?” 苏穆延无辜看她,苏沄蓦拧着肉狠狠吐了口闷气,“您自个儿想想,我和苏沄曦是不用您操心的,但思琏思和怎么办?忆柳怎么办?让可怜的荷姨娘带着他们改嫁?” “相府还有这么大家子人,难道大家都跟着您做棵树,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大家一起做树,横成行竖成列,满眼都是绿油油……苏穆延被她描述的情景雷得外焦里嫩,半晌才苦着脸笑骂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讨人厌的孩子,安享晚年都不行?” “安享晚年可以,但意志消沉就不行。”看他脸上终于露了丝笑,虽然是骂着自己,苏沄蓦也开心得眉眼儿都弯了起来,笑眯眯的道:“老了就该发挥余光余热,贡献自己最后的热情,要知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您怎么能以老为借口,不问世事?” 苏穆延啐她,“照你的意思,我还得去拼它个十年八载的才能歇下来?” “您自己开心就好,”苏沄蓦笑看着他,“遛狗斗鸟还是朝堂问政,全凭您高兴。” 苏穆延挑起花白的眉,故意逗她,“可我既想遛狗斗鸟,又想朝堂问政,该怎么办?” 第六百二十七章:贺英回京 苏沄蓦从善如流的笑道:“那就去与圣上明说,在朝堂上挂个名,大事找您,小事勿扰,平日里心情好时辅导辅导那些愣头青,免得他们把政事弄得一团糟,惨不忍睹。” “丫头,我怎么听着有点儿不对劲?”苏穆延眯了眼,“你来之前就想好说辞了吧?”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苏沄蓦笑着点头,而后又无辜的摊手,“父皇把我找进宫里谈了几次心,说国相之位不是谁都能上,您走的潇洒,可他一时难以找接任人,过的很伤。” “前段时间枫聂和青青的事确实很伤,我也没有心力再去管那些天下之事,才想着一走了之。”看着那些送进府的拜帖,苏穆延就能想到朝堂上为了争夺相位,而肯定会闹得兵荒马乱,叹了口气:“我明日上朝,替圣上培养接班人吧。” 如画的眉眼里染了笑意,“父亲能看开自然极好,生活从来都不是阳光明媚,而是处处都充满了苦难,而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越过苦难,更重要的是战胜自己,直至死亡。” “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那些多大道理?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老太婆。” 苏穆延又瞪她,你说好好的一孩子,干嘛把自己整得那么累? 苏沄蓦却笑,微眯着眼露出了如编贝般的皓齿,“因为蓦儿想守护的人那么多,若是连点道理都不懂,还怎么守护大家?怎么让我所爱的人得到幸福?” “你呀,……”苏穆延叹气,想要说的话想想又缩了回去,那些不认识或仇视蓦儿的人都只觉得她彪悍泼辣口舌如剑,常刺得那些恶人鲜血淋漓,也因此而背了许多恶名。 可爱她敬她的人都知道,世上有颗异常善良又柔软的心,而心的主人,就叫苏沄蓦。 …… 转眼便是年底,大雪纷飞,晴日甚少,窝在家里品酒论诗的人多了不少。 苏穆延听进了苏沄蓦的劝谏,麻溜的上朝问政,闲暇时拜访老友,身子骨又硬朗起来,苏沄蓦之后再去,荷香眼泪汪汪的拉着她拜谢,若无她,也就再无相府。 可这么一提,苏沄蓦又想起同为相府长女的苏沄曦,自打苏枫聂逝后,她便再没有来过府里,连爹爹病了也没有瞧过一眼,莫非当真是要与苏家恩断义绝不成? 那夜火起,也烧得她忘了向爹爹说苏沄曦与雷泽策之事,之后爹爹又染病症,她越发不敢提,这熬来熬去,都已年关,爹爹病好,但也受不得刺激,到底提,还是不提? 苏沄蓦坐在窗前望着没膝的大雪发怔,苏沄贤与人共乘一伞进来,看她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遂竖起手指朝身边人轻嘘了声,猫着腰轻巧的走到窗前,突然就直起腰,秀丽的容颜上满是调皮笑意,大喊一声:“蓦姐姐!” “嚯,你这调皮孩子!”苏沄蓦正想的出神,被她突然出声给吓回了神,哭笑不得的看她朝自己眨眼,“枉姐姐这么疼你,竟然学会捉弄人了?” 自打苏沄蓦回京后,苏沄贤便三头两头往宁王府跑,与苏沄蓦已是极为熟稔,并不惧她的笑骂,手托着腮拄在窗棂上,眨眼问她:“蓦姐姐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呢?” “一些不好玩的事,不听也罢。”苏沄蓦敛了心思,眼角瞟到窗外几步远的地方有抹玄色身影,不禁就笑了起来:“调皮丫头,还与谁同来的?” 玄色身影听见她的话,几步走了过来,英气的脸庞上带着笑意,向她拱手:“贺英见过公主,已近一年未见,公主还是风采依旧,容颜未改。” “是你啊,快进厅里坐。”苏沄蓦迎着光眯眼看了看似乎黑了些又瘦了些的贺英,忙笑着将人引进厅里,让雪莺奉上香茶,“沄贤天天念叨你,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蓦姐姐!”苏沄贤红了脸,垂着头拧着手帕,贺英看她娇羞满面,眼里涌起柔情,“我在般若城时也时时记挂着贤儿,年关得了空,便快马加鞭的赶回了京。” “哎呀,你说这些干什么?”苏沄贤这下是真红了脸,看看笑吟吟的苏沄蓦,羞的拿手帕半遮了娇容,只拿眼角瞧他俩,惹的苏沄蓦越发笑的开怀。 故意朝她眨眼,“瞧咱们沄贤的表情,莫非是不喜欢贺公子的思念?” 说得贺英脸色都黯淡了下去,苏沄贤急得分辩,“贤儿喜欢,很喜欢!” 苏沄蓦扑哧笑了,贺英直摇头,他的傻贤儿呀,看不出公主只是在逗你玩吗? 看两人这番做派,苏沄贤这才反应过来,不过越发羞窘,倒是苏沄蓦拉住她的手,笑眯眯的道:“既然两情相悦,说出心头的欢喜又有什么可害羞的?” 苏沄贤咬着手帕眨眼,像只可怜巴巴的兔子,小小声的道:“蓦姐姐,我做不到。” “这个不勉强,你们俩心意相通,能感受到彼此的爱意就行。” 苏沄蓦笑着摇头,古代女儿家多以矜持为美,沄贤会这样实属正常也不再劝她,转而看向贺英,问道:“回过尚书府了吗?你与沄贤的婚事,与父母商量过没有?” “才刚到京就找了沄贤,然后来王府,还没来得及回去。” 贺英摇摇头,面色满是凝重,沉声道:“公主,贺英这辈子非沄贤不娶,倘若回府之后遭到阻力,还请公主助贺英和沄贤一臂之力,贺英感激不尽。” 苏沄蓦皱了眉,“也就是说,尚书府至今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贺英点头,眼里染了丝痛苦,“那夜之事想必贤儿已经与您说过了,母亲为拆散我与贤儿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但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家,我不得不回去。” “但我回府之后,我不确定母亲是否愿意与我和解,心平气和的谈我与贤儿的婚事,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万一有情况,恳求公主届时能出手相助。” 苏沄蓦微挑了黛眉,不答反问:“你知道我出手意味着什么吗?” 第六百二十八章:时间飞逝 “贺英知道。”满眼英气的男子点头,“您出手,我与贤儿的事便不再是家事。” “你心中有数就罢,”苏沄蓦脸色冷淡,苏沄贤在旁看的分明,拧着手帕红了眼眶,“蓦姐姐,要是此事为难的话,您不必替贤儿操心,贤儿自己能搞得定的。” “不是为难,而是我出手,铁定会扯上很多私人恩怨,那些恶人就跟蚊子见血似的往上叮,而后就会上升到政事,甚至是国家安危的层次,会招惹更多不必的麻烦。” 苏沄蓦看她可怜巴巴的样,无声的叹气,“你们最好是自己能解决此事,实在不行我再出面,当然,我若出手你们便要有心理准备,不说京城,尚书府肯定得鸡飞狗跳。” 她一有动静,整个京城就得抖三抖,这些年来皇城里外的人都知晓,贺英点头,“有您这句话就够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鲁莽行事。” “你是个好孩子,沄贤跟着你我们大家都放心,”苏沄蓦说着这话,恍然就感觉自己老了,长舒了口气,“回吧,好好和杜姨娘说说,实在不行再商量对策。” 看苏沄蓦精神不佳,苏沄贤和贺英也便告辞离开,苏沄蓦遥遥望着两人在风雪中走远,恍惚间就想起那日与云深雪中漫步,可眨眼间又是一年大雪,时间怎么就过的这么快呢? 快也就罢了,可风凌说生下孩子才有可能留在平朝,怎么肚子就总不见个信? 慕云深回来之时,就见她默默的盯着肚子,待褪去了满身寒气,才进厅里,将她揽抱在怀中,枕在她肩上,声音醇厚的宛如陈年美酒:“又在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云深,眼看一年又逝,九星连珠已是我们不能回避的话题。” 苏沄蓦窝在他怀里,幽幽叹气,“城里的那些女人生个蹴鞠队都没事,凭什么我就因为那莫须有的气场就难受孕?这要是搁我们那个年代,早就要去看不孕不育专科了。” 枕在她肩上的人未动,声音也依旧温柔醇厚,和着落雪的声音安静的飘在耳旁,“别瞎胡想,你曾说过,咱们俩的身体都非常健康,缺的只是缘分而已。” “可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苏沄蓦的声音里带了哽咽,眼眸微眨,就有滚烫的泪水滴落,灼伤了两人的心,“身体上的毛病,我可以想尽世间所有能想的法子来医治,可这虚无缥缈的缘分,我该怎么去寻找它?” “蓦儿,咱们都要坚强,好不好?”颈间的声音多了丝闷意,有微凉的感觉划过细嫩的肌肤,“如果你不能留在我的世界,那我便跟着你去你的世界,好不好?” 一时间有许多质疑涌到嘴边,脑子里闪过许多分析,可颈间的凉意那么真切,苏沄蓦含泪笑了起来“好,你陪我回那个时代,我记得你叫慕云深,你记得我叫苏沄蓦……” 话未完,已是泣不成声,面对极有可能的生离,平日里再多的坚强也轰然坍塌,埋进他怀里,只愿时光就停留在此刻,再也不要往前走…… 只是时光并不会因为谁而停留,日子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眼看着大雪封城,又亲眼瞧着它天晴化雪,最终不余丝毫洁白,而此时,新年的烟花也已升上了天空。 苏沄蓦抱着手炉站在主厅廊下,看着那些爱笑爱闹的下人们将那朵朵绚烂的烟花升上夜空,照亮了一方天地,唇畔便缓缓勾起了丝淡笑。 慕云深拿了绒氅过来给她披上,愈发坚毅的眉眼里蕴着温柔,“时辰不早了,咱们回相府,陪着父亲团年守岁吧?” “也好。”苏沄蓦点了头,苏枫聂和青姐儿走了,相府里除了荷姨娘能陪着父亲,便只剩下几个孩子,这种人人都喜庆团圆的时节,就越发显得冷清寂寥。 只是慕云深正扶着苏沄蓦准备上马车,就见暗夜里跌跌撞撞的奔来了人影,等到了近前,借着红灯笼的光亮,苏沄蓦才看清竟是苏沄贤,顿时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苏沄贤满脸泪痕,上前扑通跪在她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蓦姐姐,贺公子自那日回府后就再也没有露面,贤儿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你先起来。”苏沄蓦将她拉起来,明眸里涌起暗流,“他回府之后有没有给你递过信或是什么东西?还有,你确定他是在尚书府,而不是去了别处?” 苏沄贤抹着眼泪,猛摇头,“贤儿怕杜姨娘为难他,便天天叫人在尚书府周围看着,可一连这么多天都没见他出门,肯定是在府里又被囚禁了。” “贺明章办事还算有分寸,怎么在儿女私情上这么糊涂?”慕云深如今着实不喜那些阴谋诡计缠着蓦儿,九星连珠就已经够让人伤神,哪还有心力顾其他事? 苏沄蓦拍拍他的手,想了下才道:“你曾说贺明章乃是中立派,那便不存在与宁王府或是相府不和的情况,可他为什么就非不让贺英娶贤儿?” “大概是老糊涂了吧。”慕云深难得孩子气的嘟囔了句,这贺明章当真是糊涂虫一枚,别人家孩子求都求不来的两情相悦举案齐眉,他还偏要往外边推。 眼看苏沄贤还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苏沄蓦也只得叹了气,唤来煦沐,“你去相府告之父亲,就说我们临时有事要去的稍晚些,等办完了事,就直接去相府陪他。” “属下明白。”煦沐领了命便立即赶往相府,苏沄蓦拉着苏沄贤上了马车,“走吧,咱们去探探尚书府,看看贺英的情况。” 贺府早已锁了大门,站在高大的围墙外,隐约能听见院里传出来的欢笑声,苏沄蓦大致说了下寒月轩的方位,一直跟随在暗处的卫杰便点了头,提气跃上高墙,眨眼消失不见。 苏沄贤紧扒着车窗,双眸里染满焦急,只盼望高墙上能出现心爱的情郎。 苏沄蓦半倚在慕云深肩上,明眸里波光潋滟,却无太多的情绪,安安静静的道:“沄贤,假若贺府抵死不依你与贺英的婚事,你该当如何?” 第六百二十九章:只是想救他 声音清浅,还略着丝温柔,像极了情人间的耳语低喃,叫人听着莫名就放松下来。 苏沄贤愣了下,脑子里还没有任何想法,眼泪就毫无防备的滑落下来,咬着唇,半晌才怔怔道:“蓦姐姐,如果这世与贺公子结不成鸳鸯夫妻,贤儿便伴着爹娘终老。” 苏沄蓦也无意评判对错,幽声轻叹,“世上几万字,唯有情字最伤人……” “蓦儿……”慕云深轻展,揽她入怀,声音里带着隐藏的郁意,苏沄蓦微笑着摇摇头,仰起头看他,“云深,你说过的,咱们都要坚强,好不好?” 看她亮如繁星的眸里隐隐藏着丝哀求,深邃的眸里渐渐蒙了层水雾,眉眼间缓缓升起抹温柔笑意,薄唇间吐出个字来:“好。” 蓦儿,你说过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苏沄贤陷在自己的哀伤里,并未察觉两人的异常,只死死的盯着卫杰消失的那个地方,指望他能把情郎安然无恙的带出来。 卫杰回转的极快,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跃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个人。 苏沄贤见状顿时激动得站起身来,忙给他打帘,可等到车里的烛火照亮那人的脸,又血色尽褪,倒退两步,跌倒在软凳上。 “夫人,贺公子并不在寒月轩,我便拎了寒月轩的小厮过来,您亲自过问。” 卫杰把人一松,那小厮在地上滚了两圈,两眼茫然的看了看苏沄蓦和慕云深,眼神又落在脸色苍白的苏沄贤身上,顿时眼露惊喜,“苏姑娘,小的是贺公子的六儿,曾经跟着公子见过您的,您还记得小的吗?” “六儿?”苏沄贤看了眼苏沄蓦,见她点头示意,这才定了定神,紧张问道:“小六,你家公子呢,怎么没有尚书府?” 小六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闻声就抹了泪,哭了起来:“公子为了和您的婚事,与姨娘和老爷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被人绑着秘密送出府,小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怎么会这样?”苏沄贤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听得有清泠寂静,如同雪夜时那片片飞雪飘落的声音响起:“贺公子可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公子极力反抗,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公子打不过他们,被抓走了。” 小六的哭声近在耳旁,又似在遥远的天边,真切又恍惚,苏沄贤眨了眨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事物,眼前却蓦然一黑,歪倒在了软凳上。 慕云深诧异看着软倒的苏沄贤,苏沄蓦则上前探了下脉搏,随即拉过锦被盖在她身上,“这孩子这些天担惊受怕的,神经衰弱,安心睡会儿就好了。” 慕云深点点头,当真是脆弱的小心灵,随后又皱眉,“我在想,假如从前我次次遇到危及生命的险境时,你也如这般昏倒过去,我是不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遇到困难时的处理方式也不一样。” 苏沄蓦微笑着摇摇头,眼神落在小六身上,细细问道:“你之前可有见过那群厉害的人?或者说,贺公子偶尔有提过他们?” “都没有。”小六想也没想的肯定摇头,“尚书府向来平静,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是杜姨娘好像和那群人颇熟,就站在旁边,任由他们绑走了公子。” 苏沄蓦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唤来卫杰送他回去,想想又朝小六交待了句:“回去后谨守口舌,我们自会救贺公子出来,懂吗?” “公子素来待寒月轩的下人极好,公子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了。”小六连磕了几个响头才抹着泪跟卫杰回去,等两人走远,苏沄蓦与慕云深对视一眼,齐声道:“秦萧。” 自那次采花令事件后,他们就怀疑尚书府与秦萧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如今贺英失踪,又有不明身份的人带走他,除了那个伪君子,想不出其他人。 漫天烟花绚烂多彩,给暗夜里疾驰的马车照亮了前方的路,等转到公主府这边时,冷星正准备回府禀报最新情况,看见两人,依旧是那副酷酷的模样,“王爷,娘娘,最近公主府里似多了人走动,秦萧的情绪也极不稳定,经常发脾气。” 苏沄蓦了然点头,“那人在哪里?你与卫杰进去瞧瞧究竟是不是贺英。” 冷星有些诧异,看来王爷与娘娘已经从别的地方得了线索才寻过来的,不过也没多问,只是点点头,便与卫杰摸进了公主府。 苏沄蓦看了眼躺在阴影里的苏沄贤,无声的叹了气,方才沉声道:“既然早醒了,也听见了方才的话,便该知道此事牵连极广,再由不得你有丝毫任性,明白吗?” “贤儿明白,”阴影里传出苏沄贤隐忍着的哭泣声,苏沄蓦听得心尖儿有些颤,明眸转向窗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冷星与卫杰只是打探情况,看上一眼便就退了出来,卫杰面色凝重,站在马车窗外低声道:“娘娘,确认是贺英无疑。” “好,今夜你代冷星看住公主府,明日他再来换你。”苏沄蓦吩咐了句,想想又道:“着重摸清秦萧与贺英的关系,最好能拿到实证。” “属下明白。”两人齐声应答,蹲守公主府这么久,如今总算是有个眉目了。 苏沄贤听见贺英在公主府,噌的就坐了起来,却见苏沄蓦说了两句,就再没有下文,而马车轱辘又径直向前,竟似要打道回府,顿时就急了起来:“蓦姐姐,不救贺公子吗?” “现在救出来又能如何?”眉目如画,却挟着清冷,慢悠悠的道:“你要与贺英私奔,浪迹天涯吗?还是你就愿意就此与父母别过,从此隐姓埋名,再不与他们相认?” “蓦姐姐,我只是想救贺公子而已,为什么要浪迹天涯,又要隐姓埋名?” 苏沄贤眼里含着泪,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大有苏沄蓦给不出个合理的答案,她就要亲自上公主府要人的架势,惹得苏沄蓦皱了眉,语气也严厉起来:“你想救他,确实没问题,可你想过救了人之后怎么办?” 第六百三十章:你是谁 “我与贺公子远走高……”话音越来轻,末尾的字哽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苏沄贤捂脸痛哭,有眼泪从指缝间滑下来,“我该怎么办?贺公子他该怎么办?” “等。”慕云深面无表情的吐出个字来,习惯了蓦儿的冷静自持,凡事都极有条理,再看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大家闺秀,当真是入不了眼。 冰冷的声音极具震慑力,苏沄贤的哭声霎时小了些,只剩呜呜咽咽的抽泣声,让人眉头紧皱难以舒展,心里头似压了座山,烦闷至极。 苏沄蓦被哭得脑袋泛疼,只得板起了脸厉道:“从前便与你说过,遇事莫要只会哭啼,怎生就如此记不牢?你在这里哭,能将事情都哭解决吗?” “如果哭泣就能解决问题,你告诉我,我陪着你一起哭。” “蓦姐姐……”苏沄贤松开手,泪眼汪汪的看她,苏沄蓦皱眉严厉道:“你若当真嫁给贺英,就这般模样,如何做得了当家主母?软弱无能的女人,嫁了人也守不住家。” 苏沄贤被骂得眼眶泛红,想哭,但看苏沄蓦狠狠一眼瞪过来,又只得死命咬着嘴唇将哭意憋回了心里,苏沄蓦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叹了口气,才道:“脑子长着不是好看的,也不是让你用来装水的,遇事把那些无用的水憋回去,多用用脑子没坏处。” “贤儿明白了。”苏沄贤抹干泪水,努力憋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嘶哑道:“贤儿听姐姐的,不哭了,多想法子救贺公子出来。” “现在只有静待时机,争取将那些恶人一招击败。”贺英被关在公主府,无论是明抢还是暗夺,都会让秦萧找到反击的机会,倒不如退后一步,隐忍等待。 看了眼苏沄贤,摇头叹道:“是人就有感情,就会有难过,你不想笑,那便不笑。” 就算面无表情,也比一味的哭泣来的强,至少看起来不是那么软弱…… 贺英救不出来,苏沄贤便住在了宁王府里,每天就巴巴的盼着情郎的消息。 转眼就到了上元节,宫里传来旨意,让各府都去宫里赏灯吃酒,热闹热闹。 苏沄蓦无意同那些人热闹,但想着已经很少进宫,便也不再托辞,临出行前见苏沄贤坐在廊下怔怔望天,便又让画越拉起她塞进马车里,权当让她散心。 公主府里,秦萧已经换好了锦带玉袍,曾经白净儒雅的脸上蒙着层阴戾,走到关押贺英的房门前,忍着怒气问道:“他还是不肯听劝?” 守门的护卫恭声道:“已经换了好些拨人,皆被公子打了出来。” “这个孽障!”秦萧恼得低声咒骂了句,伸手推开门,就见室内一片昏暗,贺英坐在桌旁,正呆呆的望着如豆的烛火出神。 听见响动,头也没回的将桌上的盘碟狠狠砸了过去,“滚!不管是谁,都给我滚!” “贺英!”秦萧眼疾手快的堪堪躲过那些被甩得满天飞的菜,怒火噌的冒了起来,上前提溜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你想造反是不是!” “你他娘的是谁,凭什么管我的闲事?”贺英恼得反手一掌就打开了秦萧,看着印象里并没有的这号人物,也是怒容满面:“我喜欢苏沄贤,我要娶她,关你屁事!” “你要是再找那些人来骚扰我,别怪我把他们都通通揍死了扔出去!” 秦萧被一掌打中腹部,疼得直冒冷汗,半晌才缓过劲来,喘着粗气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能翅膀硬了,能耐了是吧?” 看他笑的咬牙切齿,贺英挑了眉眼,冷笑连连:“我说你到底是谁?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我又不是你儿子,你凭什么一副老子似的口吻与我说话!” “我就是!我是……”秦萧被激的音调拔高,但看贺英似笑非笑的样,又冷静下来,将心底的话压下去,恼得狠狠踢了脚桌子,才转身拂袖而去,只剩怒极的咆哮飘在夜风里,“既然你如此喜欢苏沄贤,那我便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她嫁人,死了你的心思!” “你给我站住!站住!”贺英急得就要追上去找他理论,房门却啪的一声紧紧关上,带起的门风刮灭了如豆的烛火,房里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贺英顿住了脚,茫然的站在黑暗里,他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也不知那些人姓谁名谁,也想不明白,他只是想与贤儿好好爱一场,为何就有那么多的磨难? 早春的夜晚还是寒意凛冽,花灯宴便设在了迎春殿中,一排排精巧别致造型各异的花灯列在殿外,被寒风吹得左右晃动,殿里则燃着炭火,温暖如暮春。 嘉明帝如今也没了那么多讲究,只叫众人尽管去看灯谜,猜中了哪个便提进来领赏就是,完全就是图个热闹,与民同欢。 苏沄蓦如今越发安静,也不去猜谜,就静静的坐在那里慕云深轻声说说话,苏沄贤心里挂念着贺英,自也是没心意去玩闹,低头默默的想着心思。 秦萧坐在角落里,看了眼在那里低头拧手帕的苏沄贤,眼里涌起憎恶,又极快掩了下去,端起酒杯,便朝嘉明旁而去。 几年过去,嘉明帝的身子虽有药膳养着,但底子已经越来越差,显了垂暮之态,看见秦萧举杯过来,也只是端着茶盏扬了下,微微颔首:“怎么不见昭蓉和郡主?” 秦萧笑的一派儒雅,又隐含着宠溺和无奈,“郡主在府里陪着公主,郡主如今年岁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出了公主府,以后再多见面就难了。” “驸马这话说的极不错,就算同在京城,想要回趟娘家也极是不易。”嘉明帝身旁的几位妃子都深有感触,一入宫门深似海,想回娘家,就如咫尺天涯。 不过郡主当是不会再嫁进宫中,倒也不用受那诸多束缚。 慕毓兰坐在嘉明帝身侧,听见秦萧的话亮了下眼睛,忽问道:“郡主多大年纪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乱点鸳鸯谱 “已然十九,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 秦萧笑着,颇为无奈的摇头,言语间不难看出对郡主的宠爱,慕毓兰眼里带了丝喜色,看看坐在远处喝闷酒的雷泽策,心里已经琢磨开来。 文皇后在另一侧笑的温婉,“阿兰,你家策儿也该是时候娶亲了,正好驸马家的郡主也待字闺中,不如你们俩结为亲家,如何?” 慕毓兰并未反对,笑吟吟的看向秦萧,秦萧却苦着脸摇头,“那丫头自己不知瞧上了哪家的公子,这两年对人家茶不思饭不想的,可不敢误了雷公子的姻缘。” 这么一说,慕毓兰当即就淡了心思,雷泽策本身就已经对苏沄曦死脑筋,那日若不是得了苏沄蓦阻止,还不定得闹出什么事来,如今是连家门都不敢让他出。 若是儿媳妇再如此不开窍,一心向着外人,那倒不如不娶,还能落个清静。 慕毓兰眼神不善的瞪了眼在那里垂着头,瘦得颧骨高耸的苏沄曦,看她眼神阴冷的望着别处,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见苏沄蓦神情浅淡的坐在慕云深身侧,不动如山。 心里不由就冷笑了声,苏沄曦个小小青楼贱女所生的女儿,还妄想与自己那高贵善良的姐姐留下的血脉相提并论?她给蓦儿提鞋都不够格。 正欲收回眼神,却见到苏沄蓦身旁微垂着头的苏沄贤,虽然眉眼低垂,但也能瞧见几分端庄秀丽的模样,也不知是哪家女儿。 不过能坐在苏沄蓦身边,应是蓦儿熟识之人,能入她眼的姑娘,定然不会太差。 秦萧瞧见她的眼神,笑的极其儒雅,“那位姑娘瞧着不错,温婉大气,就是不知可否成婚。” 文皇后知道慕毓兰素来冷傲,定然不会亲自开口,便笑道:“若只是想知道是否婚配,那有何难?但咱们的策儿文武双全,可得找个旗鼓相当的姑娘才能配的上他。” “卿含这又是在笑话策儿了,他那个二愣子,能有姑娘瞧上她,我就烧高香了。” 慕毓兰心有怨念的望着只顾喝闷酒和偷瞄苏沄曦的雷泽策,当真是个傻子,苏沄曦待他有几分真心都看不出来,如今只要人家姑娘家世清白,安分守己,她哪还敢求门当户对。 “策儿本就是个好孩子,阿兰不必太苛责他。”文皇后笑的温柔,随即跟身后的华琴说了几句话,就见华琴走到苏沄贤身侧,让她去皇后娘娘跟前说话。 苏沄贤有些莫名其妙,不解的看着上首那群珠光宝气,笑和极其柔和的女人,苏倾言作为苏家姑姑,更是朝她招了手,若是苏家能再与雷家联姻,那必然是锦上添花。 更何况皇后的旨意,她也不敢违令,和苏沄蓦交待了句,便乖乖上了前。 苏沄蓦瞧着那群女人个个笑得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明眸微眯,沄贤初次进宫,与宫里的这些娘娘并不相熟,找她能做什么? 慕云深握着她的手,朝着雷泽策的方向淡声道:“男未婚女未嫁,你看如何?”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苏沄蓦轻摇了头,“他们俩各自心有所属,难成。” 慕云深却不这么认为,尤其现在慕毓兰极希望雷泽策能从苏沄曦这个火坑跳出来。 “你瞧蕙兰公主的模样,明显已经看中苏沄贤,她央了父皇降旨,只怕不从也得从。” 苏沄蓦看向慕毓兰,果见她眉开眼笑的不知在问着什么问题,苏沄贤已经闹了个大红脸,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众妃见她脸皮薄,越发笑意盈盈,就连嘉明帝也露了丝笑意。 看他张嘴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苏沄贤便退了下来,绕到苏沄蓦身边,只取了茶盏饮了几口压惊,便就要离开,急得苏沄蓦扯住她的衣袖问道:“方才说了什么?” “众位娘娘皆有交待,若是姐姐你问起,绝不可以告诉你。”苏沄贤紧张的看了眼身后,才又小声道:“姐姐,她们叫我去猜谜,说猜得好了有赏赐。” “只是猜谜?”苏沄蓦端起笑脸儿望了眼看向这边的众妃,见苏沄贤点头,脸上虽笑,声音里却是带着严厉,“若是她们赐婚,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吧?” “不,不可能吧?”苏沄贤吓了一跳,心里本就有压力,这会儿觉着身后更是像盯了无数道眼神,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不过还是红着脸肯定道:“我只要贺公子。” 苏沄蓦点头,朝外边连片的红灯笼微笑道:“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成,去吧。” 苏沄贤虽然遇事爱哭,但从小家教极好,学识也广,猜几个灯谜并不在话下。 华琴跟着苏沄贤出去,两刻钟后才回来,朝慕毓兰笑道:“公主眼光极好,那姑娘文采好,心眼儿也挺实诚的,以为圣上是让她把所有灯谜猜出来,还在殿外冥思苦想呢。” “这么说来,是无意中捡到宝了?”文皇后笑了起来,啐了口华琴,“快去将人姑娘叫进来,这寒风阵阵的,若是冻坏了她,咱们阿兰该心疼了。” “哎呀,又不是我要娶亲生子,要心疼也该是我家那二愣子心疼啊?”慕毓兰笑骂了句,看着华琴领进来的苏沄贤,越瞧越满意,眼神便落在了嘉明帝身上。 “朕如今也就你这么个妹妹了,你瞧上的儿媳妇,朕就是抢也要给你抢过来。” 方才已经问过了基本情况,算起来与皇族还沾亲带故,嘉明帝对于端庄秀丽的苏沄贤印象也颇不错,配得上那个不听话的外甥。 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苏沄贤进殿后并无什么赏赐,当然也不敢问,苏沄蓦看上头那群人并没闹什么幺蛾子,也松了口气,她已经够头疼的了,可不想再多生事端。 没有了闲情逸致,花灯宴也觉枯燥无味,陪着酒过三巡,慕云深便上前告辞,领着苏沄蓦和苏沄贤离开,只余嘉明帝和众妃在后面看着他们,满脸意味不明的笑。 闹不懂那群人想什么,苏沄蓦也不想再猜,安稳的回了府,早早洗漱歇息。 只是刚过亥时,王府的大门便被人擂的震天响,大有捶坏门的架势。 第六百三十二章:圣旨到 门房只当是天大的急事,揉着睡眼便给开了门,还没来得及问是何方神圣,身旁就刮过阵风,将他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而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倒是不担心有人敢闹事,但人是自己放进来的,怎么着也得有个交待,急忙稳了身子关上大门,又向着那道如风的影子追了过去。 人影跑的极快,门房自是追不上,而人影熟门熟路的径直往引凤楼而去,眼看着就要冲到院门前,卫杰从院墙下露了身影,厉声道:“谁?” “滚开,我要见苏沄蓦!”愤怒的男声响起,卫杰错愕了下,随即板脸不悦道:“雷泽策,你半夜不睡觉跑王府来撒什么野?看在你父母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快速速退走!” “哼,我用得着你来留情面?”来的正是雷泽策,怒容满面的死死瞪着卫杰,他从皇宫回府后,就听母亲宣布了他与苏沄贤的婚事,当时就觉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直觉是苏沄蓦捣的鬼,不顾阻拦的疯跑过来责问她。 不顾卫杰的臭脸,扬声怒喊:“苏沄蓦,你给老子起来!苏沄蓦!” “雷泽策,你要发疯回将军府去,别在宁王府撒野!”卫杰看好言不听,恼得扬掌欺上前去,就要抓住他,而雷泽策纵横沙场十来载,手上功夫也不是吹的,与卫杰缠斗在一起,嘴里依然不依不饶的高喊:“慕云深!苏沄蓦!你们老子个说法!苏沄蓦!” 喊叫声惊动了府里的暗卫,朔风和煦沐齐齐赶过来,就要协助卫杰将撒泼的雷泽策扔出去,院门却从里打开,露出画越的冷脸,“娘娘说,让这个蠢货进去。” 卫杰回头,果见主屋那边已经亮起了烛火,恼得狠狠扇得掌雷泽策,“二愣子,你不是要见我家娘娘吗,赶紧的进去,说完就滚蛋,别碍着我家主子休息!” 自打从滇南回来后,他们这群贴身的暗卫就已经知道了九星连珠的事情,王爷和娘娘心头已经如此难过,这些混帐玩意儿还要往前凑,瞧着就叫人生气。 “你骂谁二愣子?你骂谁二愣子?”雷泽策这会儿倒不急了,眼瞪得像铜铃,就要与卫杰干架,画越在门口不耐烦的道:“有话就赶紧进来说,没事就赶紧滚蛋!” 急吼吼的冲进王府,他最好祈祷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否则耽误了王爷和娘娘造孩子,不用那群爷们出手,她就得先扒了雷泽策的皮不可。 “你们,你们宁王府的家教就是如此?”一个两个的都叫他滚蛋,连个姑娘家都不知道羞耻了,雷泽策也不再计较,只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沄曦瞧不起你们!” “你可闭嘴吧,连双识眼的慧眼都没有,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雪莺在廊下冷冷怼了句,“若不是怕牵累无辜的人,我真想祝你与苏沄曦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虽然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但雷泽策也不愿反驳,他就是想与沄曦天长地久,永不分离,怎么着,碍她们眼了,瞧不得自己与沄曦幸福? 尤其是苏沄蓦,为了能拆散自己和沄曦,让沄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简直就是手段层出,用尽心计,亏坊间还称她什么素手医仙,什么活菩萨,我呸! 想到今夜的赐婚,就怒从心起,看慕云深正满脸温柔的给苏沄蓦披毛毯,恼得口不择言的怒骂道:“慕云深,你要是管不好你的王妃,那就将她交出来,让世人来管!” “雷泽策,你吃错药了,深更半夜的来宁王府发疯?” 深邃的眸里涌了冷意,本就烦他将蓦儿吵起来,这会儿见他又跟个疯子似的,就越发不耐,也懒得再听他啰嗦,朝朔风等人道:“将他丢出去,以后宁王府禁止这类人进来。” “慕云深,你是不是个男人,只知道耳根子软听女人的话!” 雷泽策哪里肯依,撸袖子就要与逼过来的朔风对打,苏沄蓦黛眉蹙紧,重重拍了桌子,“给你半刻钟,若是说不出个名堂来,我就绑了你亲自将你扔到闹市口!” 眉目冷凝,隐着慑人寒意,明明恼极,依然还是倾城绝色,风华无尽。 朔风等人自然停了脚,雷泽策被惊了下,回过神来,气势也矮了三分,怒意里隐带着委屈,“你明知我只钟意沄曦,凭什么将苏沄贤塞给我?” “我将沄贤塞给你?”苏沄蓦看看昂藏七尽的英武男儿,轻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丝嘲弄,“方才雪莺说的没错,如果不是顾忌会连累那些无辜的人,我早就祝你这个二愣子加糊涂虫与苏沄曦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最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别再祸害旁人。” “你!”雷泽策气得跳脚,但看苏沄蓦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望过来,才窜起的气势便又矮了下去,挫败道:“可是母亲说的清楚明白,圣上已然下旨,将苏沄贤许配于我!” “怎么可能?”看雷泽策的做派便知不会有假,苏沄蓦只觉心往下沉,慕云深皱了眉,淡声道:“果然还是被猜中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雷泽策那边已经接旨,沄贤这边还没动静,想来圣旨是送去了苏府,苏沄蓦想到自家爱哭的妹子,忧声道:“此事先别让沄贤知道,我怕她会承受不住打击。” 话音未落,门外廊下传来苏沄贤带着哭音的喊声:“蓦姐姐……” 声音里饱含着哭意,苏沄蓦当即就头疼的扶额,这都叫什么事儿? 早知会闹这么出幺蛾子,她怎么着也不把沄贤带到宫里散心,纯粹就是堵心。 雷泽策听那极不情愿的声音,眼里顿时露了笑,就要上前与苏沄贤约定好去御前解了婚约,门房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王爷,娘娘,有圣旨到!” 这个点儿来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赶着来赐婚的,苏沄蓦看了眼互不情愿的两人,揉着泛疼的太阳穴往门外走:“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看看情况啊?” 第六百三十三章:钦定的因缘 前厅里,高瑞正端着圣旨等候,看见慕云深和苏沄蓦进来,后头还跟着雷泽策与苏沄贤,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想不到雷家小子竟如此开窍,这才刚下旨赐婚呢,就巴巴的跑过来找人家姑娘聊天谈心了? 看见人来了,也就准备展开圣旨宣读,苏沄蓦却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高瑞不明所以的看她,苏沄蓦却浅笑道:“高公公,我们苏氏沄贤,可否不接这道圣旨?” 高瑞越发糊涂,这郎才女貌的,且又都是大龄男女了,还不婚娶,等着在府里长蘑菇呢?脸上带了丝笑,探究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高公公,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就和你直说了吧,”苏沄蓦看了眼门口的雷泽策和苏沄蓦,这才为难道:“他们俩各自心有所属,这强凑在一起,也是孽缘啊。” “公主,若说这事的话,当时圣上写旨时,蕙兰公主就说了,雷公子的风花雪月皆作不得数,而圣上疼惜亲妹,也说了,蕙兰公主看上的儿媳,他就是抢也要帮她抢过来。” 高瑞摸着小撇胡子,将当时两人那种谁挡杀谁的气势学了个九成九,苏沄蓦拧了眉,“也就是说,此事毫无转圜余地,非得接旨不可?” 高瑞爱莫能助的看她:“目前来看,只能接旨。” 堂下的苏沄贤当即就哭出了声,“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雷泽策!” 雷泽策听得脸色发黑,他自认相貌堂堂,还没到被人嫌弃成臭狗屎的地步吧? 忍下心头的那丝不快,苏沄贤不愿嫁给他,也正合了他的心意,摊手道:“高公公,我母亲可没说过,让我娶个死人回家吧?” 高瑞摇头微笑,“蕙兰公主确实没说过此话,但苏小姐的父母已经接了旨,我来,只不过是让苏小姐也知道有这么回事,免得回头要出阁了还闹不清新郎是谁。” 犹如晴天霹雳,轰然炸响在脑中,苏沄贤哭成了泪人儿,极怒道:“不可能,我爹娘是绝对不可能接旨的,肯定是你威胁他们的对不对?!” “苏沄贤!”苏沄蓦皱眉呵斥了声,随即又朝高瑞微笑赔礼道:“小妹自幼娇惯,说话有些不分轻重,高公公勿怪。” “无妨,终归是件喜事,公主早些替她做准备吧。” 高公公送完旨,朝慕云深和苏沄蓦拱了手,转身离去,路过苏沄贤时忍不住轻哼了声,也不瞧瞧她是什么身份,若不是有宁王府和相府在后面撑着,拿什么来配雷泽策? 还假惺惺的哭泣,这种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事,心里怕是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吧! 眼看着管家送走了高瑞,苏沄蓦眉目低垂,静静品着香茶,并不出声。 旁边的雷泽策看看哭泣的苏沄贤,又看看苏沄蓦,急得直跳脚,上前就想打翻她手里的茶盏,却被慕云深狠狠一把扭住,眸出迸出寒意,“又想发什么疯?” 雷泽策也梗了脖子,想到要娶旁边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汗毛都竖了起来,怒声道:“苏沄蓦不是号称智谋无双吗,怎么这会儿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我的蓦儿是不是智谋无双,关你什么事?”狠狠将雷泽策摔在地上,慕云深居高临下,满面森冷的看他,“就算智谋无双,又凭什么替你出谋划策?” 这一掼用了十成力,疼得雷泽策冷汗都下来了,浑身骨头都好似已经断裂,好不容易才勉强爬起身来,靠在椅腿上疼的直喘气,恨恨的盯着慕云深,却也不敢再出言不逊。 苏沄贤被慕云深的暴力吓得张大了嘴,也忘了哭泣,眼带惊惶的看着苏沄蓦,这会儿就算是有心想找苏沄蓦帮忙想法子,也不敢再开口。 “症结在于姨母,你的不孝和顽劣,沄贤的温婉与和善,才有了这场乱点鸳鸯谱。” 雷泽策想反驳,却找不出词来,这几年为了沄曦,母亲已经被他气得卧病在床几回,老爷子更是扬言要揍死自己,只是一直没舍得动手而已。 雷泽策心里也明白,他们都在期盼自己能回心转意,不求门当户对,只求娶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就行了,可在他心里,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沄曦,自己怎么能放弃她? 苏沄蓦看他那副深陷温柔乡的模样,搁了香茶,拉着慕云深往门外走去:“都回去歇着吧,明儿个我会带沄贤上将军府,找姨母说说体己话。” 这般说,便是将事情揽了过去,雷泽策松了口气,看看旁边被吓得不清苏沄贤也深深吐了口浊气,朝她拱了手,“苏姑娘,抱歉。” “雷公子不必说抱歉,你既不喜我,我也不喜你,咱们刚好扯平。”苏沄贤侧开两步,并不受他的礼,正想走,想想又说道:“看在咱们有这么场莫名其妙的缘分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沄曦姐姐,她心里的阴暗面太多,已经深入骨髓,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罢也不与雷泽策辩个是非黑白,径直便出了前厅,忽而又回过头来莞尔一笑:“当然,人有千万种,说不定雷公子你就独爱沄曦姐姐那一种,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沄曦说话时的尖酸刻薄,苏沄贤可是早就看在了眼里,当着雷泽策温柔似水,背着他了就形同母老虎,逮谁咬谁,如今更是越发阴沉,她可招惹不起。 她不回头说那句还好,说了那么句各有所爱,雷泽策越发觉得不是滋味,他就想不明白,明明善良柔弱的沄曦,到了她们嘴里,就是母夜叉? 眼里浮了冷笑,莫不是嫉妒吧? 雷泽策出了宁王府,径直回将军府,而守在宁王府的人看见他离开,也就急奔回公主府,将探来的消息如实告诉了秦萧。 秦萧正坐在贺英房里,听完了才朝贺英冷笑道:“听清楚没有?苏沄贤,她已是钦定的雷家长媳,你还是死了娶她的心,老老实实的听你母亲的吩咐。” 贺英怒瞪他,恨不能咬下块肉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母亲相熟?” 第六百三十四章:生命无常 贺英想不通,那个端庄温柔的母亲,为何与眼前的这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那夜他明明瞧着父亲就在不远处的暗影里站着,可也依旧任由自己被这伙贼人绑走,难道连他也放弃了自己,宁愿把管教的机会让给一个并不熟识的人? 脸上的愤怒把房点着,“是不是你与我父母串通,要拆散我与沄贤?” 秦萧冷笑,“贺英,你虽长在尚书府,但那里并不是你的家,至于你为什么不能娶苏沄贤,只要你乖乖听从我们的话,自然会告诉你答案。” “呵呵,可惜我现在又不想知道答案了。”贺英冷笑几声,眼里浮起了水雾,“我是不是贺家人,又与你有何关系?你们设计让沄贤另嫁,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 “用你的话来说,我们也不奢望你体谅或是心疼我们,但你要明白你身上所肩负的责任!”秦萧厉了脸色,“你是前朝皇室嫡系,你就必须扛起光复前朝的使命!” “光复前朝?”贺英闻声大笑,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流出了泪,“我受平朝君主恩泽,食百姓血汗而培养出来的将领,你叫我去光复前朝?” “混帐!”秦萧恼得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直接将他打翻在地上,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厉声道:“慕浩宸那个老贼谋逆造反,前朝皇室皆被凌迟而死,鲜血成河,大火连烧半月,你难道就不想替他们报仇血恨!” “若是皆被屠尽,又何来的我?”贺英摆明就不相信他的话,满脸冷笑,“如今平朝的朝堂里,还有许多前朝臣子,怎么不见他们喊着要光复前朝?” “恨是记在心里头的,谁会成天挂在嘴上嚷嚷?”秦萧一笑,极尽神秘,“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光复前朝的心思?” “你,你们……”贺英只觉汗毛倒竖,有冷汗滴落,“我父母,也是前朝的拥护者?” “当然。”看贺英似有点儿醒悟过来,秦萧伸手将他拉起来,好言道:“你不过是被寄养在贺府,好隐藏你的真实身份而已,只待你长大,便可揭竿而起,光复前朝。” “当然,代价就是娶贺玉兰为妻,明早贺玉兰就会被送过来,你尽快与她圆房。” 贺英想也没想的摇头拒绝,“她是我的妹妹,这辈子都只能是妹妹!我绝不会背叛沄贤!” “沄贤沄贤,你心里就只念着个苏沄贤!”看贺英又犯混,秦萧恼得就想揍人,见他满脸犟色,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你是什么身份,她苏沄贤又是什么身份?苏沄贤背后站的是慕云深和苏沄蓦,你娶她就等同于自寻死路!” “你少拿那套来唬弄我,我不管沄贤背后是谁,也不懂你满嘴的前朝和仇恨,我只知道我这二十多年来生在平朝,养在平朝,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干出残害百姓之事!” 贺英别过头去,不想理会他的那套说词,秦萧怒极,打骂说教都不管用,也不知该如何再让他理解自己的那番苦心,重重吐了口气,才恨声道:“你的父母皆是心向前朝,倘若事情败露,他们都要被诛,你于心何忍?” “如今你既已知道事情始末,那便再也由不得你任性胡来,光复平朝的伟业,你扛也得扛,不扛,也得扛!” 秦萧都怕自己再和这混帐小子说下去,大业还没成就得先被气死,丢下句狠话转身拂袖而去,“明天贺玉兰就会被送过来,要么圆房,要么她死!” 房门又呯的一声被关上,贺英怔怔的盯着窗外透进来的那点月色,前朝?那对他来说太过遥远,而他的沄贤,本以为已近在咫尺,可如今又像那抹白月光,怎么也抓不住。 可若这人说的都是真的,他的那些亲人,自己又该拿他们怎么办? 一夜清梦,睡至天明方醒。苏沄蓦睁开眼,就见慕云深正侧着身子,单手托腮拄在榻上,眼也不眨的望着自己,不由朝他轻笑了下,“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瞧瞧我的蓦儿,睡着了也是个大美人。”慕云深眨眨眼,拾起她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深邃的眸里溢满温柔,“你不是说要带沄贤去雷府吗,我陪你一同过去。” “你呀,”苏沄蓦失笑摇头,轻轻抱了下他,遂才起身去拿了剪子过来,手起剪刀落,干脆利落的各剪了两人鬓边的一缕发,随后又小心的用红绳缠绕起来。 等红绳将两缕发缠在一起,这才朝他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所以,别再担忧以后的事情,好好的去上朝,好好的去生活,好吗?” “你呀你呀,将我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叫我怎么反驳你?”心里的痛仍在,慕云深将她抱进怀里,幽幽道:“我若做不到你这般坚强,该怎么办?” 苏沄蓦眨眨眼,轻声道:“你知道这首诗的最后两句吗?”也不等他答话,随即又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是不是很凄婉,且又那么的,执着?” “生命总是无常,赐给我们那么多磨难,最后的结果也许会皆大欢喜,也许会饱尝生离之苦,但对于那些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我们只要向着心里的目标竭尽全力的努力过,便不会徒留遗憾,而究竟是欢喜还是痛苦,交由上苍来判定。” “蓦儿……”慕云深拥着她低低喟叹了句,苏沄蓦笑笑,反抱住他,心底的惆怅满溢,可是又能如何?时光会走,磨难却会不走,与其一蹶不振,倒不如竭尽全力。 苏沄贤彻夜未眠,翠微给她扑了厚厚的粉,方才勉强遮住眼底的青黑,寻到引凤楼来,慕云深刚用过早膳,正准备出门上朝,碰见了,也就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沄贤站在廊下,看着慕云深消失在晨曦里的背影,莫名觉得素来话少的姐夫如今更是沉默寡言,那背影里也像是蕴了无数的心事,如山岳般凝重,却又不为人知。 苏沄蓦看她站在廊下不进来,稍稍扬了声音微笑道:“沄贤在瞧什么?” 第六百三十五章:欠收拾 “蓦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姐夫打从滇南回京后便愈加不爱说话,又更神出鬼没了?” 苏沄贤晃晃脑袋走进厅里,瞧见苏沄蓦那双像蒙了层迷雾的晶亮眸子,又苦着小脸道:“啊,不止是姐夫,你们两人都有点怪,越发令人琢磨不透,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是想不通的,那便不要去想,时间总会给你个答案。”苏沄蓦笑着摇摇头,看她神色疲倦,不由嗔怪道:“忧的一夜未睡?走吧,去雷府,说不定还能赶上早膳。” 苏沄贤被说的赧然,闻声又立即甜笑起来,连忙上前挽住她,“多谢姐姐!” 苏沄蓦笑笑,摸摸她顺垂而下的长发,不知有多少人说自己喜欢管闲事,可自己至亲之人的闲事,那些需要帮助的闲事,她怎么能袖手旁观? 等两人到雷府时,慕毓兰正沉着脸坐在膳厅,桌上的早点丝毫未动。 雷泽鸣陪在旁边不停的劝慰着她,而雷泽策转来转去,瞟见苏沄蓦领着苏沄贤过来,脸上顿时露出喜意,急忙迎上前去,“你们俩可算是来了!” 苏沄蓦朝他颔首,随即上前朝板着脸的两老恭敬道:“蓦儿见过姨母,姨父。” “哎,你这孩子,让姨母说你什么好?”慕毓兰被她这么一唤,想到已逝的姐姐,心里纵然有天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眉眼凝愁,指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可用过早膳了?” “蓦儿特意赶早过来,就想蹭姨母的早膳呢。” 苏沄蓦朝她甜甜微笑,又将苏沄贤拉到跟前来,“昨夜沄贤说话不清,给姨母造成了误会,今日蓦儿特地领着她来给您告罪,还望姨母勿怪。” “是策儿那个不争气的家伙跑到王府里闹腾你与云深,该是姨母向你道不是才对。” 慕毓兰看看站在身侧的雷泽策,又看看低垂着头,乖巧的站在苏沄蓦身边的苏沄贤,眼里的愁意都凝成了实质,“你说这俩孩子,怎么就看不对眼呢?” “姨母,缘分这个东西它说不好的,谁看得上谁,又看不上谁,旁人说了都不管用。” 苏沄蓦笑说了句,随即又试探道:“您看他们俩的婚事,是不是?” 慕毓兰的眼神落在苏沄贤身上,依然觉得眼前的姑娘极合自己的心意,眼珠子几转,望着苏沄蓦为难道:“圣旨已下,姨母也不好让圣上收回成命啊。” 雷泽策本来极有耐心的听两人说话,哪料见母亲并没有撤回命令的意思,当即就暴躁道:“母亲,儿子已经再三说过,不娶苏沄贤,不娶苏沄贤!您为什么就听不进去!” “孽障,你不娶苏沄贤,难道想求苏沄曦?”慕毓兰本就性情冷傲,闻言火气噌的就冒了起来,厉瞪着他,“除非我死,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好好好,您以死相逼,那儿子也就告诉您,娶不头苏沄曦,儿子也宁愿去死!”雷泽策跪在地上呯呯呯的连磕三个响头,起身就往外冲,“您就当从来没生过雷泽策,他是死是活,是幸福还是痛苦,从此以后就再也与您无关!” 慕毓兰未料他如此决绝,气得当声就抚着心口摇摇欲坠,脸色白成了纸,雷泽鸣慌得连忙上前扶住她,苏沄蓦眼见雷泽策要跑,三步并作两步,拦在廊下厉声道:“站住!” “呵,苏沄蓦,你还是管好你宁王府的事,别再来插手我的私事!” 雷泽策停步,满脸冷笑的就要从她身边绕过去,苏沄蓦也跟着移了身子,倾城绝色里含着浓浓冷意,“回去,马上给姨母道歉,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对我不客气?”雷泽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弱不禁风的模样,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推倒,不禁就讽笑起来:“不知道你这个爱多管闲事的女人想对我怎么不客气?” 苏沄蓦懒得和他再多费口舌,小脸紧绷,抿着唇就欺上前去。 雷泽策满脸戏谑,不是他看不起苏沄蓦,而就是那副娇柔的模样,站在那里让她打上一天又能怎么样?直到掌风近在身前,才察觉其中的凌厉之意,顿时变了脸色,慌忙往旁边躲开了些,可饶是如此,依旧被一掌扇回了厅里,跌坐在慕毓兰身前。 雷泽策被扇得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功?” “我家娘娘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难道都要告诉你?”画越恼他,毫不客气的怼了句,雷泽鸣在旁听得笑眯眯,毫不留情的嘲弄道:“活该。” 敢瞧不起蓦表姐,只让他摔回厅里已经是够留情面的了。 苏沄蓦也无意多为难他,将人打回厅里,自己便也走了进来,眉眼冷淡道:“父母生养之恩,不是让你拿来糟贱的,再不好好与姨母说话,我就将你扇成猪头。” 雷泽策自感颜面尽失,一骨碌爬起来,怒道:“哼,你刚刚只不是出其不意,别以为你会三脚猫的功夫,我就会怕你!” “你若不怕,大可以来试试。”苏沄蓦闲闲的看着自己的青葱玉指,漫不经心的道:“这双手好久没扇过人了,不介意让你来尝尝厉害。” 雷泽策被她哽得浑身乱抖,又不好真上前与她比个高下,半晌才恨恨道:“苏沄蓦,你当真就是个变态!” “多谢夸奖。”面色不改的接下他的讽刺,明眸冷冷的盯着他:“打不过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聆听教诲,做个乖孩子,不然有得你的苦头吃,懂吗?” “哼!”雷泽策满脸愤恨的别过头去,不想再看她见半眼,苏沄蓦也不想与他多言,看向两眼发懵的慕毓兰,“姨母,郎不愿娶妾不愿嫁,您还是撤了婚事吧,世上怨偶已经极多,不必再添上他们这一对,让他俩日后都怨恨于您。” 慕毓兰回过神来,眼里的冷傲已被浓愁所掩盖,唉声长叹:“蓦儿,你说的道理姨母都懂,可是策儿都已近而立,还一头栽在苏沄曦身上,你让姨母怎么办?” 第六百三十六章:情毒 “策表哥有错,但沄贤是无辜的,不能因为您想策表哥忘了苏沄曦而毁了沄贤的幸福。更何况沄贤已有心上人,他们俩在一起,只会终生悲哀,毫无幸福可言。” 看着那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容颜,苏沄蓦也不忍说过重的话,虽然做法有误,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姨母的心愿,也不过是希望雷泽策能安稳幸福的度过这一生而已。 见她眼里涌起落寞,上前拉住她的手,心疼道:“姨母不必为策表哥的事发愁,策表哥本性不坏,只是中了苏沄曦的情毒而已,蓦儿带他去找解药,您看成吗?” 慕毓兰听得有些怔愣,不过还是点了头,“那是什么毒,有解药吗?” “情感上的毒,只能以毒攻毒,药石无用。”苏沄蓦简单的说了下,雷泽策虎着脸怒道:“我何时中过毒?都是你苏沄蓦妖言惑众,将沄曦妖魔化,让母亲嫌弃她!” “你看你现在的模样,不就是形同中毒吗?”苏沄蓦摇摇头,不待雷泽策反应过来便上前伸指点了他的哑穴,淡声道:“从现在起,你就只能听不能说了,当然,必要时候我会点了你的麻穴,让你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懂吗?” 都已经被点穴了说不出话来,雷泽策哪还能不懂?满眼愤怒的死死瞪她,苏沄蓦也不在意,慕毓兰看的有些心惊肉跳,“蓦儿,不会伤到他吧?” “会啊,怎么不会?”苏沄蓦笑笑,在慕毓兰脸色苍白进又道:“这毒若解了,他的心可能就会千疮百孔,痛不欲生,但捱过去也就好了,若不解,后果您自己应该知道。” “解吧解吧,就当我从没生过这个儿子,就将他全权交给你处置了。” 慕毓兰深深叹气,整个人无力的靠在椅背里,“若解了只是他一个人会痛段时间,若不解整个雷氏都要受牵连,所以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 “结果未知,但蓦儿定会尽心尽力去做。”苏沄蓦朝她福了身,“您保重身体。” 说罢让雷泽呜带着雷泽策离开,边说边走:“这段时间就由你亲自负责你哥,无论如何,不要心软,也不要由他胡来。” “我明白,表姐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雷泽鸣素来信服苏沄蓦,自然是说动左脚就绝不会动右脚,拉着雷泽策远去。 慕毓兰听得摇头叹气,眼里又浮了落寞,望着虚空苦笑,姐姐,你在那边还好吗? 你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傲然立世,你的心里,也应该很开心吧。 苏沄蓦径直出了雷府,等上了马车,雷泽鸣才疑惑道:“表姐,咱们把雷泽策拎着上哪里去?难道真要给他找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治脑子?” 这是摆明在说雷泽策的脑子有病,恼得雷泽策抬腿就踢了他一脚,雷泽鸣见状苦哈哈的告状,“表姐,我是不是可以把他的麻穴也点起来?” “好了,别闹了。”苏沄蓦失笑摇头,示意他点开雷泽策的哑穴,看雷泽策张嘴就想骂人的架势,赶在前头警告道:“我问你答,说那些不相干的,别怪我又点你哑穴。” 雷泽策被抢了话,恼得从鼻孔里哼了声,却也不再多言,苏沄蓦这才笑眯眯的道:“这才像个乖孩子,来,给苏沄曦写个便条,约她在临江仙见面。” 画越听声就伶俐的将笔墨拿了过来,递到雷泽策眼前,雷泽策不接,横眉怒目的恼道:“苏沄蓦,我宁愿死也不会写纸条,你休想借我的手去残害沄曦!” “雷泽策,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苏沄蓦啪的一下打在他脑门上,厉道:“写!” “不写!”雷泽策硬气的很,认为苏沄蓦就是要借他的手去害苏沄曦,死活都不肯写张纸条,雷泽鸣恼的倒踢他两脚,“你以为苏沄曦是香饽饽,是个人都喜欢她?” “我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她,我喜欢她就够了!”雷泽策梗着脖子,伸手就想把纸笔掀到地上去,苏沄蓦眼疾手快的一指掸开他的手,冷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要听从我的安排,走进苏沄曦的生活,还是固执己见,与雷府决裂,让亲人落泪。” 雷泽策忘了被掸的痛楚,懵懵的看她,“走进沄曦的生活是什么意思?” 苏沄蓦面色冷淡,“就是让你在暗处观察她段时间,如果这段时间过后你还觉得非苏沄曦不可,我就会建议姨母断绝与你的关系,生死都别再拖累雷府。” “当真?”话音未落雷泽策的眼神就亮了起来,母亲虽然同样固执,但在府里可是常常夸奖她这个外甥女,从今日的对话就可以看得出,母亲还是愿意听苏沄蓦的话。 “我为何要唬你?”苏沄蓦微挑了眉,“你不心疼自己的母亲,我还得心疼姨母,还有这么可爱的鸣弟,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你连累至死。”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许反悔!”雷泽策这下爽快的写了纸条,“给!” 苏沄蓦接过来一看,又忍不住敲了桌子,“叫你约她出来谈事,不是叫你写情书!”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真是爱的稀里糊涂,爱的不管不顾了,重又拿了纸给他,“就说有急事要找她相商,别肉麻来肉麻去,也不怕被人捡着了闹死你!” 雷泽策愤愤看了眼被她扔过来的情书,“苏沄蓦,你怎么丁点情调都不懂?” “情调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在危险的时候救你的小命?”苏沄蓦懒的和他掰扯,旁边的雷泽鸣看不过眼的怒怼他:“你倒是懂情调,看你这些年来都干了什么?” “表姐和王爷在江南治水灾的时候你在望月兴叹,他们在边关力退西域的时候你还在望月兴叹,如今他们都从滇南办完事回来,你还在天天看着那轮月圆长吁短叹,恨不得月亮就是那苏沄曦,蹦到你怀里来,你才高兴。” 雷泽鸣看他那副死样就觉得不解气,“我有时候真怀疑母亲是不是把哪家不成器的孩子给抱到雷府来了,否则雷府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长进的长子?” 第六百三十七章:圆房 雷泽鸣如今对雷泽策就是恨铁不成钢,看人家慕云深与苏沄蓦同样也是爱的天崩地裂电闪雷鸣的,哪像他,爱了个苏沄曦,就只顾着儿女情长,全然忘了身为男人的责任。 苏沄蓦若是知道雷泽鸣这般形容她与云深之间的感情,也定然被雷得外焦里嫩。 看雷泽策被骂得不还嘴,低头重又写好了信,拿过来看看,便交给了画越,“去送到八王府,让人递给喜乔就行,那丫头自会送给苏沄曦。” 画越自是下了马车去送信,苏沄贤陪在旁边,看苏沄蓦训完了雷泽策,这才小声道:“蓦姐姐,雷公子的婚事不用担心了,贺公子那边该怎么办?” “等。”没有消息传过来,就只能先静待时机。 苏沄贤哦了声,便落寞的靠在车厢板上,和雷泽策摆着同样的姿势,皆是两眼愣愣的望着虚空,默默的想着心事。 倒是雷泽鸣缠着苏沄蓦问东问西,曾经跟在她与慕云深征战沙场,那股畅意仍留在血液里,如果没能跟上她的步伐,心里早就哀怨了无数遍。 瘪了嘴恳求道:“表姐,以后我就跟着你和云深闯荡江湖怎么样?” 苏沄蓦瞟了他一眼,“你是想让宁王府背上勾结将军,意图谋反的罪名吗?” 雷泽鸣讪讪的嘿笑了声,想想又不服气的道:“可咱们毕竟是亲戚,难道就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就要老死不相往来?” “那么多的皇亲国戚,你看谁与谁能热乎到一块儿去?稍走的近些,就会被说成是拉帮结派,要知道有些流言猛如虎,尤其是嫡子未定,而雷家又手握重兵。” 这事可是开不得丝毫玩笑的,宁王府早就被父皇三天两头的怀疑,若是再与雷家走的太近,别说父皇,朝廷上那些个比刀剑还利害的嘴,就得把云深给戳成无数个窟窿来。 雷泽策在旁听着,忍不住赞了句:“你倒是看的透彻,知晓其中利害。” “难得策表哥会夸我,过奖过奖。”苏沄蓦眯眼浅笑,眉眼弯成了月牙儿,雷泽策看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他不说话,苏沄蓦自是更不会理他,雷泽鸣想着不能再与他们俩快意江湖,心里头就憋闷的慌,也不再说话,车厢里便安静了下来。 而公主府里,怯弱的贺玉兰被人从尚书府带过来,又被送进了贺英房里,看见他顿时就哭了起来:“英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兰儿害怕!” “一群恶人而已,有哥哥在,你别怕。”贺英将贺玉兰挡在身后,对秦萧怒目而视:“贺玉兰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无辜女孩儿,做什么非要把她拉到混水里来?” “她的路是贺明章替她选的,我只不过是送场造化给她而已。”秦萧看着母鸡护崽似的贺英,笑的极其温柔,“你既舍不得她受伤,那就要了她的身子,否则她就只有死。” “不可能!”贺英想也没想的怒斥,“你们统统都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娶兰儿的!” 秦萧也不废话,轻拍了两下手掌,就有人上前抓住了贺玉兰,泛着寒光的冰凉利刃就架上了贺玉兰的颈意,吓得她顿时大哭起来:“英哥哥,救救兰儿!” “你们,你们!”贺英恼得就要上前救人,可被关了许久,身子骨早已虚弱,又哪是那群豺狼的对手?人没救到,反被打得倒飞出去,撞在了墙板上。 “英哥哥!”贺玉兰急得就要上前看他,却被人死死按住,挣扎间划破了颈间的肌肤,就见有血珠沁出,染红了刀锋。 “畜牲!你们放了她!”贺英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身子,秦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逞强,再度出声道:“今日早间苏沄蓦已经带着苏沄贤去了将军府,不出意外,定是谈论苏沄贤与雷泽策的婚事,她已经抛弃你选择攀龙附凤,你还傻傻的死等着?” 贺英听得目眦欲裂,极怒道:“不可能,贤儿绝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是那样的人,又是哪样的人?”秦萧冷笑,上下打量了量贺英,才又凉凉道:“你瞧瞧你与雷泽策,论家世论相貌论才情,论种种的种种,雷泽策哪样比你差?” 贺英惨笑,“是,雷泽策是样样都比我好,可我比雷泽策更爱苏沄贤!” “爱?那是什么东西?能吃还是能喝?还是能光宗耀祖,给予她无上的荣华富贵?” 秦萧笑的不能直腰,啧啧有声道:“亏我从前觉着你是个聪明孩子,如今看来也是愚钝至极。也不想想苏沄贤嫁进雷府意味着什么?” 看贺英有些茫然,秦萧复又说道:“如今太子未定,宁王府纵然势大,慕云深也还是需要外援,而雷府手里握着整个平朝多数的兵权,他们强强联合,哪轮得上你横杠一脚?” 若是苏沄蓦和慕云深在这里,肯定要狠狠呸秦萧一脸口水,可贺英并不了解慕云深的为人,就连苏沄蓦,也只是通过苏沄贤才知道有这么强悍的人物。 当下就惨白了脸,越发摇摇欲坠,秦萧趁势追击,“苏沄贤嫁进雷府,是宁王和苏氏,甚至是雷府其同期盼的结果,你还是娶了贺玉兰,过你的小日子罢。” “贤儿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相信你的说词!”眼里蒙了血丝,心底已然慌乱至极,秦萧分析的丝丝入扣,贤儿极有可能嫁进雷府,那他该怎么办? 若是贤儿另嫁,那他所受的折磨,那些咽下的苦和痛,又有什么意义? 秦萧可不管那么多,眼看贺英心里已经乱了章法,就朝身边的斩云使了眼色,斩云会意的拿了壶酒,硬掰开贺玉兰的嘴,给她灌了半壶下去。 贺玉兰被呛得连连咳嗽,却毫无反抗之力,半壶酒下肚,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斩云也不管她,又转到贺英面前,笑眯眯的道:“贺公子,这酒能让您快活似神似,忘却人间烦恼,您看是您自个儿喝下去,还是属下给你灌下去?” 第六百三十八章:保存名节 就在他说话间,被灌了酒的贺玉兰已经面色绯红,媚眼迷离起来,想也知道酒里掺了烈性媚药,贺英恼极,伸手就要打掉那壶酒,“你们这群禽兽!” “哟,公子做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对于冥顽不灵的贺英,斩云可是早就憋了肚子火,主子千辛万苦为他谋前程,他还不知好歹,整个就是欠收拾。 看他怒瞪着自己,斩云拎着酒壶上前,就要像灌贺玉兰那般灌他,“公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属下粗鲁,伤着你的细皮嫩肉!” 眼看手伸到眼前,贺英咬牙,拼尽全力狠狠腿踢过去,斩云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一时不察被踢出两丈远,而地上滚了好些圈才止住身子,半晌都站不起来。 “孽障,你还要造反?”秦萧看了眼受伤不轻的斩云,恼得重重拍桌,就要喊人将他制住,贺英却转身狠狠一头撞在了墙柱上,头破血流,惨笑不已,“贤儿被你逼得另嫁,又强迫我娶亲妹,我贺英的亲不再亲,只剩下了仇,那还不如慷慨赴死,全我名节!” “英儿!”秦萧未料他竟如此刚烈,吓得肝胆欲裂,急得房里的人怒声报咆哮:“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快请大夫!” 咆哮声里隐着急怒,又带着丝凄厉,贺英看了眼被吓傻的贺玉兰,感到眼前越来越黑,嘴角露出了丝笑,缓缓闭上了眼,贤儿,贺英先走一步,来世再见…… 隐在窗外的冷星臭了脸,他本想着秦萧再变态,总不能亲自盯着贺英圆房吧?只要等他们一走,自已就叫上暗卫,管他娘的,抢了人再说,哪料这小子竟然会选择触柱? 这下好了,看贺英伤成那样,不知道还能不能捱过去,得赶紧去禀报娘娘。 临江仙里,苏沄蓦坐在二楼窗前,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水,品着香茶,淡然闲适。 苏沄曦寻过来时,就见她坐在那里,脑海里顿时闪过不好的回忆,几步上前,将那纸条甩到苏沄蓦脸上,怒道:“又是你捣鬼,假借雷泽策的名义约我过来?” “大姐这话可就说错了,从前是四妹约你,今日才是我约你。”苏沄蓦可没忘以前苏沄颜给苏沄曦使绊子的事,眉眼里含着轻笑,将茶盏推了过去,“大姐,聊会儿?” “我与你有什么好聊的?”苏沄曦说归说,却还是坐在了椅子上,满脸狐疑的看她,“苏沄蓦,我们俩之间除了仇恨已经无话可说,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其实我很不明白,大姐你为何如此恨我?”苏沄蓦轻抿了口茶,才淡声道:“要知道从前你与慕云舒可是使尽了力气的欺辱我,最后更是一刀扎进了我的心口,也幸得我命大才没死,照理来说也该是我找你报仇,怎么我都没找你的茬了,你反倒非要找我报仇?” “呵呵,我只恨当初那刀怎么没扎死你,死了也就省了我许多手脚。”苏沄曦冷笑不已,“你看看我母亲,还有死去的枫弟,你还有脸问我为何找你报仇?” “你这话就有意思了,沈氏冤死我母亲,又纵容你们欺凌二十年岁前的我,她有今日,难道不算咎由自取?”苏沄蓦搁了茶盏,笑意隐去,冷声道:“又或者说,在你的逻辑里,所有人就该被你苏沄曦欺凌,而不能还手?” “你们都是贱种,都该死,还敢还手?”苏沄曦想起那些年欺凌苏沄蓦时的畅快,眼里就露出了笑,随即又不甘道:“只怪当时年少,若是知道你日后这么难缠,就该在你幼年时给你扎个百八十个窟窿,看看还能不能大难不死?” “我是贱种?大姐这是要与论出身高低?”苏沄蓦看她那副作死的贱笑,轻哼了声,“沈漪澜一介青楼女子,与平朝最为高贵的长公主平起平坐,长公主都没说什么,青楼女子反倒觉得长公主身份不够高贵?” 说罢又笑了起来,含着丝悲凉,“只怪我那母亲太良善,要知道白眼狼的心可是捂不热的。” “你骂谁是白眼狼?”苏沄曦上了火气,就要拍桌子,苏沄蓦却竖指轻嘘了声,“大姐,这里可是酒楼,你若是动静太大,回头脸面又要过不去。” “过不去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把过错全推到我身上,我岂不是冤的慌?” 苏沄曦满脸恼色的收回手,“苏沄蓦,我迟早要撕了你那张贱嘴!” “等你有那个本事的时候再说吧。”苏沄蓦并不在意她的恶言相向,转而又道:“父皇已经下旨,让沄贤与雷泽策择日成婚,你别再接近雷泽策,坏了沄贤的姻缘。” 苏沄曦今日之所以会冒险出来,也是因着听到了雷泽策与苏沄贤即将成婚的消息,所以才巴巴的赶过来想要问个清楚,此刻见苏沄蓦也是为此事而来,顿时冷笑道:“你明知雷泽策爱的是我,还敢将苏沄贤那个蠢货往雷府送?” “沄贤不蠢,蠢的是雷泽策,居然看不穿你的蛇蝎心肠。” 苏沄蓦轻挑了眉,淡声道:“再说了,雷泽策是爱你不假,可你又有几分爱他?从头到尾不过是利用他来对付我来罢了,如今沄贤嫁进雷府,正好断了这许多麻烦。” “呵,你想的倒真美,已经到我嘴里的肥肉,又怎么能容你夺走?” 苏沄曦嗤笑不已,“别以为有苏沄贤替你挡灾就天下太平,只要我去找雷泽策,哭闹几句,他只会更加憎恶你的手段,依然还是那个最爱我的雷泽策。”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巴着雷泽策不放?”苏沄蓦歪头看她,明眸里带了丝意味不明的笑,“父亲因你的恶行而放弃了你,慕云舒因你帮不了他夺位而囚禁你,只有雷泽策想尽办法的救你出火海,所有你才抓住这根救命死活不放手,对不对?” “啊,我还忘了一条,应该说若是有比雷泽策更厉害的男人出现,能给你无尽的荣华富贵,能替你实现你一切想要实现的愿望,你也会抛弃雷泽策,头也不回的跟着人家走?” 第六百三十九章:准备截人 “是又怎么样?”苏沄曦并不否认,冷笑道:“雷泽策确实待我极好,可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权势太小,我也不可能嫁入雷府,但不妨碍我用他来恶心你啊?” “你说的当真没错,雷泽策那个蠢货与你纠缠不清,确实极度恶心了我。” 苏沄蓦也很诚恳的点头,张嘴就毫不留情的斥道:“他若在你成婚前向圣上求娶你,我定然给你们封个大大的红包,巴不得你们早早滚出我的视线。” “可他最初只是隐忍,就连放你出绛云阁,也是央了蕙兰公主求的皇后娘娘,你若知足也就罢了,大家都安生,可瞧瞧现在,若不是你存心勾引他,那么个坚强英勇的儿郎,又怎么会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呵,他不是爱我吗?爱我自然就需要付出代价,这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为我做的。” 苏沄曦得意的扬了嘴角,转眼又恶狠狠的道:“我为何要知足?宁王府与八王府,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说罢就站起身来,吃吃笑的离开,“苏沄蓦,我劝你别在雷泽策身上费心思,苏沄贤又如何,只要他心里爱的是我,就只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话音落下,人已施施然的下了楼梯,苏沄蓦坐在窗前看着她含着得意的笑上了马车,才朝半遮掩的竹帘淡声道:“人走远了,都出来吧。” 雷泽鸣这才拎着面如死灰的雷泽策坐到她这边来,身旁跟着被两人谈话吓得缩着肩膀的苏沄贤,她着实搞不懂,为什么至亲姐妹会有如此深仇大恨? “解了他的穴。”苏沄蓦朝雷泽鸣说了声,看着失了生机的雷泽策,“有何感想?”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嗓子得了自由,雷泽策自己抬起了头,求证似的望着苏沄蓦,声音里含着哽意,“刚刚肯定是你约了旁人来冒充沄曦,对不对?对不对!” “雷泽策,说实话,做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我很同情你。”苏沄蓦轻轻摇头,断绝了他的妄想,“纸条是你写的,你可以说画越送错了地方,但她的声音你也会听错?” “事实摆在面前,再想自欺欺人,当真可笑。”苏沄蓦轻抿了口唇,看他哆嗦着身子不说话,又缓缓道:“苏沄曦这两日定然会去找你,找你哭诉,将所有的过错往她自己身上揽,而你自己该怎么做,你心里头有数吧?” “他能有什么数?”雷泽鸣看不过他的窝囊样,恼道:“到时候又被人哄得团团转!” 苏沄蓦摆手,“无妨,让他见,苏沄曦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话,演苦情戏而已,正好让他自己也清醒清醒,免得说我又串通旁人来骗他。” “那行吧。”苏沄蓦开口,雷泽鸣自然听从吩咐,提溜着站不稳身子的雷泽策准备离开,楼梯边却跑来了人,苏沄蓦定睛一看,顿时疑惑道:“冷星,你怎么过来了?” “娘娘,属下绕了半个京城才找到您。”饶是内力深厚,冷星也跑的有些喘气,接过苏沄蓦递来的香茶连喝两口,顺了气才急道:“贺英触柱,生死未卜,您看怎么办?” 话音刚落,苏沄贤已经一头栽倒在苏沄蓦身上,三魂七魄齐飞,煞白着小脸泪眼汪汪的望着冷星:“怎么会这样?” “贺英以为你另嫁他人,又被逼着要与亲妹圆房,羞愤之下为保名节,便愤然赴死。” 冷星解释了句,便看向苏沄蓦,静待她主意。 雷泽鸣听着名字耳熟,思索了下才恍然道:“贺尚书之子贺英?” “你甭管什么府什么英,这事你别过问,免得将雷府卷进去。” 苏沄蓦并未给他肯定的答案,朝他吩咐道:“将你大哥带回去,让他和苏沄曦见面,之后再如今日这般点了他的穴,让他继续暗中观察苏沄曦就可。” “那好吧,你和云深多加小心。”雷泽鸣见自己帮不上忙,便就拉着雷泽策走了,苏沄贤哭倒在她椅上,“蓦姐姐,贤儿该怎么办?” 苏沄蓦不语,半晌才问道:“倘若贺英当真死了,你怎么办?” 苏沄贤哭的肝肠寸断,“那贤儿绝不独活,誓死追随贺公子而去。” “可你的父母健在,他们辛苦抚育你长大,你就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是苏沄蓦想要刺激她弱小的神经,而是贺英在毫无念想之下,必然会自绝生机,他那一撞,九成九已经将性命置之度外,生还的机率不大。 秀丽的脸庞上浮起绝意,“那就当贤儿不孝,不能侍奉他们终老。” “你们啊,一个一个的都不叫我省心。”苏沄蓦听的直摇头,朝冷星说道:“你回去密切监视贺英的情况,半夜时我与王爷过来劫人。” “是。”冷星酷酷点头,就从窗口飞跃出去,苏沄蓦听着外边响起的尖叫声,摇摇头,拉着苏沄贤离开,“走吧,先回王府,等云深回来后再决议。” 朝堂并无大事,慕云深心里头又挂着九星连珠的事情,每日午后便回了府。 苏沄蓦见他回来,便将贺英的事说了遍,随后皱眉道:“贺英在公主府始终不安全,我想着咱们半夜时将人劫过来,再作打算。” “若是劫到王府来,秦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慕云深拧了眉,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沄贤,看的直摇头,“劫人我没意见,关键是要给他们找个好去处。” 若不然劫出来,回头又被秦萧掳走,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苏沄贤抹了泪,哑着嗓子哽咽道:“那,那藏在我家里行吗?” “你府上,与相府,宁王府都是被怀疑的对象,藏不住人。”苏沄蓦否定了她的想法,若是能藏到她府上,那倒不如直接藏在宁王府,毕竟她与云深还能压住人。 “若是这些地方都不能藏,劫出来又能送到哪里去?” 苏沄贤又哭了起来,苏沄蓦听着哭声就觉脑袋泛疼,但也没出声斥她,只是与云深商量道:“若不然我们将人送到摘星楼去?” 第六百四十章:连环计 只是又得要麻烦风凌了,每次遇到险事,也就他那里最安全。 “暂时只能这样了。”慕云深点了下头,秦萧这个毒瘤肯定是要铲除的,说不定此次就可以将他连根拔起,而他背后势力纵横交错,只能小心为上。 正说着话,煦沐进了厅里,“王爷,娘娘,冷星那边传话,贺明章与杜姨娘都悄悄赶到了公主府,而贺英虽然失血过多而导致昏迷,但性命总算保了下来。” 苏沄蓦松了口气,“保住性命就成,等人劫出来,我再用药让他补回来。” 苏沄贤更是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蓦姐姐,贺公子他没事,他没事呀!” “吉人自有天相,你也擦干眼泪,要坚强起来,才能好好的照顾他。” 苏沄蓦笑着点头,这孩子与贺英的婚事也不容易,一波三折,都能荡气回肠了,若能挺过这关,该要携着家人远走高飞,别再留在这个是非地。 苏沄贤使劲的点着头,抹干了眼泪,煦沐正准备退出去,差点与进来的雪莺撞了个满怀,连忙扶住她,上下左右的看了遍,心疼道:“有没有撞疼哪里?” “哎呀,王爷和娘娘都看着呢,你瞎瞧什么?”雪莺红着脸啐了他一口,离得还有老远他就闪开了,根本就没撞到自己,哪有什么疼不疼的? 煦沐挠着头嘿笑了声,看着雪莺进来,也就不急着走了,杵在门口望着雪莺的背影傻笑,苏沄蓦失笑摇头,看雪莺递过张纸条,便随手接了过来,“谁送来的?” “街边的小孩,说是位叔叔托他送过来的。”雪莺如实回了句,见苏沄蓦看了几眼,脸色便凝重起来,不由好奇道:“娘娘,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呀?” 苏沄蓦看完后将纸条递给了慕云深,倾城绝艳的眉眼里蕴了笑意,“秦姝儿被关的地点。天要亡秦萧,咱们理当顺应天意。” “这张纸条来的恰是时候,若当真属实,咱们就可一举拿了秦萧。” 连日来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些,慕云深舒展了眉眼,将纸条递雪莺,示意她拿给门口的煦沐,吩咐道:“你先行去探过虚实,若秦姝儿当真在那里,咱们今夜就先去将她救出来。” 苏沄贤一听急了,“姐夫,若是救秦姝儿,那贺公子怎么办?” 慕云深满脸冷淡,“你放心,我保贺英无事。” 苏沄贤不敢与慕云深多说话,听他如此说,也只得点了头。 只是探个虚实而已,等到傍晚,煦沐便踏着漫天彩霞进了引凤楼,告之秦姝儿果真在那里。 既然确定下来,慕云深和苏沄蓦便做足了准备,等到入夜之后,便带了人去关押着秦姝儿的地方。 山路弯弯转转,摸到地头时已经月上中天,看着隐在密林里的山庄,走路累得已经快趴下的苏沄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蓦,蓦姐姐,咱们终于到了吧?” “就是在这里。”煦沐点了头,“不过山庄里守卫森严,贤姑娘你还是要留在外面。” 留就留吧,她也着实走不动道了,真不知道蓦姐姐哪里来的那么好体力,这么急赶夜路,她当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什么事都没有。 “画越,你留下来照应沄贤。”苏沄蓦笑笑,若没有修炼武功,她跟沄贤也差不多,今时不同往日,甭说这点路,以这个速度走上一天她也毫无感觉。 跟在慕云深身后,领着暗卫们摸向这座隐密山庄,苏沄贤眼看着他们隐进黑暗里,再也看不见人影,又听山风呼啸而过,刮得林子里哗哗乱响,不禁咽了口口水,紧紧抓住画越的手,“画越,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 “只是座山庄而已,纵然人多,也不妨事的。”画越安慰了句,明白她心里害怕,便紧紧挽住她的手,挑了处能看清庄内情况的高地,默默等着他们回转。 慕云深一行人悄悄摸进庄里,避开了巡逻的守卫,按着煦沐所给的地形图摸到秦姝儿所在的小院,就见房里点着烛火,隐有调笑声传出来。 让人在院门口警戒,慕云深拉着苏沄蓦轻巧的摸到窗下,就听见房里传出秦姝儿的媚笑声,还有男人意犹未尽的涎笑,两种声音混在一起,不用看也知道房里在干什么。 苏沄蓦微皱了眉,上前毫不客气的推开了房门,正坐在男人怀里的秦姝儿惊了下,回过头来看见是她,眼里顿时露出了狂喜,而那男人却不喜的握紧了她的腰,冲微垂着头的苏沄蓦恼道:“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快给老子滚出去!” “中立派的何历洋?”慕云深跟过来,深邃的眸里涌了怒色,“你等着进天牢吧!” “你们,你?……”被一口道破名字,何历洋正想骂人,待看清了慕云深和苏沄蓦的脸,顿时就双腿一软,脸色苍白的跪到了地上,“王爷,公主,下官是初犯,饶命啊!” “满嘴胡言,你来我房里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怎生好意思说是初犯?” 秦姝儿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的谎言,被精心妆点过的容颜也有几分绝色,正要走开,那何历洋却猛地扯住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王爷,公主,都是这个贱人勾引的下官,下官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开开恩,千万别告到圣上那里去啊!” “迟了。”慕云深眸色冰冷,跟上来的朔风一把拎开他,苏沄蓦看向眨个眼都能媚意流转的秦姝儿,“有何物件需要带走的,尽快收拾。” “这本就不是我的地方,能带什么?”秦姝儿妩媚一笑,只拿了本书册,“走吧。” 妩媚中带着丝清纯,言笑晏晏间不经意就会有魅惑流转,现在的秦姝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稚嫩,渴求父爱的小女孩,苏沄蓦微皱了眉,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 待几人撤了出来,煦沐便带着暗卫在山庄里晃悠了圈,听着山庄里瞬间响起的嘈杂声,苏沄蓦已经寻到了画越和苏沄贤,淡声道:“走,去公主府。” 第六百四十一章:顾此失彼 煦沐带着暗卫在山庄里晃了几圈,又故意引着从秦姝儿院里窜过,随即便窜出了山庄。 那些个护卫本只当是小毛贼,可在看见房里的秦姝儿不知所踪时,顿时慌了脸色,主子千交待万嘱咐,这个女人绝不容有失,如今被人劫走,不用想也能知道主子会大发雷霆。 哪还敢迟疑,一路追着煦沐就出了山庄,煦沐脚程快,还时不时的隐在暗处等等他们,直到追得能看见王府高墙时,便闪进了府里,不再露面。 宁王府的鎏金牌匾在府前的红灯笼照耀下,闪着朦胧的光晕,那伙子护卫哪敢再往前追,恨恨的转身离去,“走,赶紧去禀报主子,宁王府劫走了秦姝儿!” 秦萧正守在贺英榻前,杜姨娘看着额缠纱布昏迷不醒的爱子,眼泪都快哭干了,贺明章紧紧皱着眉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秦萧,满是自责道:“主子,是属下对英儿管教不严,才出了这么档子祸事,请您责罚。” “明章说笑了,若不是你家教太好,英儿又怎么会如此忠君爱国,儿女情长?” 话里不无讽刺,贺明章顿时拜伏在地,不敢分辩,“主子,属下,有罪!” “呵,你口口声声说有罪,你有什么罪?”秦萧淡淡的盯着贺英,无声冷笑,“你是尚书,自然要教儿子顶天立地,明辨是非,教他莫要跟着我这等贼人犯上作乱。” 眼见秦萧眼里的嘲弄愈发浓郁,杜明月也急得跪倒在地,“爷,明章他决无此等意思!” “明月,你在贺明章身边待久了,也只认他,不认我了是吗?”秦萧轻叹,复又神色极怒咆哮:“你与英儿如出一辙,只认贺府为亲,不再知道世上还有我秦萧!” “爷,明月不是这个意思,明月心里始终牵挂着您啊……”杜明月哭倒在地,贺明章再好,那也是外人,又怎么抵得上他们夫妻情深? 看看哭得肝肠寸断的杜明月,贺明章心底涌起不舍,想要伸手扶他,却又硬生生的克制下来,主子在上,哪容得了他有丁点放肆? 想想又替自己,替明白分辩道:“主子,您曾吩咐过不得随意告之英儿他的直实身份,他年少时便去了般若城领兵,我们也没有机会相告,如今突然告诉他这一切,他难免一时会接受不了,等给他段时间好好消化,应该会有所转变。” 秦萧冷笑,“你的意思是,这还都是我的错?” 贺明章摇头,“属下不敢,只是事出突然,英儿难以接受也在能解理的范围之内。” “我从前倒是没发觉明章你还挺能言善辩的。”秦萧脸色晦暗不清的看着他,贺明章也不再分辩,只是垂着头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他盯着。 秦萧冷哼了声,正欲再说话,斩云急匆匆奔进来:“主子,郡主被宁王府劫走了。” “什么?”秦萧这下变了脸色,满眼凌厉,“那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追啊!” “主子,宁王府不同别处,咱们的人进不去。”斩云为难的看他,从前想拿几本书都屡次失手,如今要上宁王府找个大活人,只怕人没找到,先得被苏沄蓦喷死。 贺明章自是知道秦萧干的那些勾当,抬头建议道:“既然不能暗夺,那干脆就明要,只要确定郡主在宁王府里,他们总不能强扣着人不放吧?” 说来说去,还是得秦萧亲自出马,秦萧冷着脸出门,“英儿就交给你们照顾,务必让他脑子给我清醒过来,否则我不介意重新培养接班人!” 贺明章和杜明月哪敢违令,连声应是,看着秦萧领着人远去,杜明月这才无力的趴在床沿边,一双尽管染了风霜,却也依旧美丽的眸子含着泪水,痛哭出声:“明章,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他若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 “你又说这些丧气话干什么?”贺明章递了手帕给她,心疼道:“你先歇会儿,养足精神,等英儿醒来后咱们再好生劝他,主子毕竟是他的亲爹,割舍不断的血缘亲情。” 想到贺明章的好,杜明月越发泣不成声,“这些年来苦了你了,处处替我们母子着想。” “这不都是我甘愿做的嘛,你就别放在心上。”贺明章勉强笑了下,眼里是道不尽的苦意,佳人长伴却不能长厮守,他忍着忍着,也就忍习惯了。 眼看着秦萧带着人急匆匆的出了公主府,拐过街角不见踪影,慕云深轻挥了手,朔风便当跃上了高墙,慕云深与苏沄蓦随后而至,冷星看见人过来,也就立即迎了过来。 慕云深点了下头,冷星带路,一路摸到贺英房前,听见房里只有几声粗浅的呼吸,便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房里的贺明章以为是秦萧去而复返,正想开口问话,眼神却落到随后进来的慕云深和苏沄蓦身上,霎时就抖了起来,牙齿咬的咯咯响:“王爷,公主……” “贺明章,你眼里还有本王?”慕云深脸色冰冷,杜明月见形势不对,顿时就将贺英拦在了身后,面有惊怒道:“苏沄蓦,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救你儿子出苦海而已。”时间紧迫,秦萧随时都有可能返回来,苏沄蓦也不与她多话,上前点了她的麻穴,随即便有暗卫过来,将贺英背出了房。 杜明白眼睁睁的看着贺英被带走,恨的咬牙切齿,看贺明章站在那里不敢动弹,顿时急怒道:“贺明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倒是去拦住他们啊!” “明月,主子他败了……”贺明章颓然的垂下头,从见到这俩煞星开始,他就知道主子在京里精心筹划的一切都化为泡影,输的连亵裤都不剩了。 杜明月听不懂他的意思,急得直哭,“什么败不败的,你倒是去救我的英儿啊!” “我们自会照顾好贺英,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苏沄蓦打了个眼色,立即就有暗卫上前点了两人的穴,又扛出公主府。 房里空了,众人也随即撤了出来,冷星领着众人藏在离梧桐院不远的暗影里,低声道:“里面有几个好手,是属下先行引开,还是怎么办?” 第六百四十二章:平平安安 “王府里的好手都在这里,不用和他们客气,强攻就去,抢了人就跑。”苏沄蓦应了句,如今是他们要逮秦萧,不必再和他虚与委蛇。 冷星在公主府蹲了快两年,如今看着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干,素来冰酷的容颜上也染了兴奋,看了眼朔风和卫杰,还有赶过来的煦沐,“咱们哥几个许久没有联手打架了,今儿战他个痛快!” “哈哈,你小子在公主府这么久,小心剑生锈了!” 煦沐咧嘴一笑,拍拍他的肩,当先冲进了梧桐院,冷星摇了下头,也随即跟了上去,剩下卫杰和朔风,卫杰冷哼了声,看也不看朔风,扭头就走。 朔风颇为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这小样的,到底生的哪门子气,这么久都不见好? 梧桐院里隐着秦萧手底下最为精锐的杀手,听见响动立即就跃了出来,对于来路不明的人,也不多言,扬剑就杀了上去。 而冷星他们得了命令,自也是不会手下留情,领着暗卫们就迎上前去,瞬间就听剑刃相撞的清鸣声响彻梧桐院,又不时有人闷哼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慕云深和苏沄蓦摸至廊下,找到昭蓉公主的房间,那伙子杀手被冷星他们缠住,根本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俩进去救人,又从容的退出了梧桐院。 冷星看着昭蓉公主被救走,也就轻笑一声,“兄弟们,咱们也撤了,回府去!” 历时两年,总算有了个结果,守在公主府的暗卫个个都舒了口气,脸色畅快,随着四大金刚的脚步,一起撤出了公主府,这座充满罪恶的府邸,也该是时候灭亡了! 那伙杀手又怎么能容忍他们走脱,跟在众人身后紧追不舍,苏沄蓦也懒得管他们,一路急赶回去,在府门前堪堪堵住了怒火冲天,正要回府的秦萧。 苏沄蓦看着气急败坏的秦萧,笑眯眯的道:“秦驸马,别来无恙?” “苏沄蓦,果然是你这个贱人在捣鬼!”秦萧怒极,看着从黑暗里慢慢走出来的秦姝儿,甚至昭蓉的贺英也被扶了过来,面色顿时泛白,又恼极:“你们耍我?” “驸马言重了,毕竟不属于你的东西,怎么强留也不管用。”苏沄蓦笑笑,“你是要束手就擒呢,还是被虐得遍体鳞伤之后再被我们擒住?” “想擒我?你做梦!”大势已去,秦萧也无意废话,不等他开口,斩云已经横剑挡在了他身前,这边冷星和煦沐就要伸手去抓秦萧,梧桐院的那伙人已经赶过来,也不同宁王府这边的人纠缠,上前拎起秦萧,眨眼就退开老远,隐进了黑夜里。 “追!”慕云深冷脸,卫杰已带着暗卫急追过去,苏沄蓦则将找来的三人托给煦沐,“带到地牢里去,好生保护起来,在我们回来前切莫让人劫走。” 煦洒自是听从吩咐,点了几人的睡穴带进去,苏沄贤跟着走了几步,回头看慕云深和苏沄蓦共骑一乘要离开,又问道:“蓦姐姐,你们还要去哪里?” “进宫,封城。”苏沄蓦的声音飘在夜风里,马蹄声疾响,已经是在街角处了,苏沄贤猜想两人是要堵刚刚逃跑的两人,想到受伤的贺英,便也就进了府。 慕云深两人着急进宫,不想和宫门处的守卫多耗时间,便悄悄从宫墙上跃了进去,径直去清明殿找嘉明帝说清情况,而秦萧并未远走,由人带着,也摸到了锦绣宫。 秦萧摸进内殿时,玉锦绣已经睡下,急急摇醒了她,“玉儿,大事不好了。” 玉锦绣还迷迷糊糊的,听见他这么说,睡意顿时醒了大半,惊坐起来:“萧哥?” “玉儿,宁王府那两个贱人端了公主府,我的身份已然隐不住了,”秦萧握住她的手,话里含着悲怆,“他们正在四处搜捕我,我冒险进宫来,就是想和你道声别。” 看玉锦绣张嘴想说话,又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摇头痛苦道:“是我无能,没能助庭儿登上至尊之位,我此番离京,去往边关联络那些老将领,若是能成功,待我归来时,咱们的庭儿便是九五之尊,若是不能,所有罪孽便都由我背负,别为我报仇,也别再挂念我。” 玉锦绣拼命摇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落,好不容易挣开他的手,抱着他失声痛哭,“萧哥,玉儿替你想办法,好不好?你别去边关,匆促之举,会害了你的!” 秦萧苦笑,反抱住她,有眼泪落在了她的肩头,“玉儿,宁王府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应该已经也进了宫,向圣上求旨封城,要将我斩杀于京中。” “我离京尚还有线希望,能给予你们母子该有的荣华富贵,若是不离,就那么被他们抓住,屈辱而死,我如何能甘心?死了也不会闭上眼。” 玉锦绣越发哭得凶起来,眼泪怎么也流不完,哆嗦着手从枕下摸出腰牌递给他,“封城了你又岂能出得去?你拿着腰牌赶紧走,我与庭儿在京城等你凯旋归来!” “这……”秦萧本意只是想最后来挑拨离间一把再离京,看她情真意切的拿腰牌给自己,反倒有些接下不手,迟疑道:“我若拿了腰牌,你怎么办?” 宫里的腰牌可是唯一的,也是身份的象征,他拿走了玉锦绣的腰牌,回头玉锦绣自己想办点什么事,也是极不方便。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念着我?”玉锦绣含泪将腰牌塞进他怀里,起身将他往门外推,“快走快走,你尽管离京,宫里我会想办法给你拖延时间。” 秦萧不察,被她推得跌跌撞撞的出了门,正想返过来说话,却见殿门呯的一声关紧,隐隐能听见玉锦绣的痛哭声,秦萧也红了眼眶,玉儿,你等着,就算我不能真的立慕云庭为太子,但你的情意,我绝不会辜负。 深深看了眼紧闭的殿门,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了茫茫黑夜里, 玉锦绣感应到他的气息消失,这才颤抖着手打开殿门,可殿前空无一人,再无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咬着衣袖哭倒在廊下,萧哥,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归来,好不好? 第六百四十三章:逃脱 紫香听见动静,急忙跑过来,就见她哭倒在廊下,顿时慌道:“娘娘,您怎么了?” 玉锦绣只是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欲昏厥过去,哭到紫香都吓得不轻,急着要去找御医时,这才缓缓止了哭声:“本宫的腰牌不见了……” “娘娘,腰牌没有了,咱们禀报圣上再做一块便是,您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啊?” 紫香滴了冷汗,哭笑不得的扶起她:“您先回去歇着,此事等明日再说好不好?” “不,我要去找圣上,腰牌没了,我心里难安。”玉锦绣哭得浑身泛软,只能倚靠在她身上,“圣上今夜在哪宫歇息?我要尽快见到他!” 这事随便找个太监打听便知道了,等玉锦绣抹着眼泪赶到清明殿时,嘉明帝正在殿里静坐,烛火照在他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越发显得阴冷晦暗。 慕云深和苏沄蓦站在侧边,慕云深手里拿着明黄圣旨,看来事情已经办妥。 玉锦绣暗恨不已,盯着那道圣旨,都快盯出窟窿来,苏沄蓦察觉到她的视线,轻笑道:“玉妃娘娘好兴致,这么晚了也还没歇息?” “你不同样也还在满世界的乱窜?”玉锦绣呛了一声,苏沄蓦也不在意,笑笑道:“我进宫是想求父皇帮忙逮贼人,玉妃娘娘莫非也遇上贼人了?” 话里有话,玉锦绣便皱了眉,冷道:“我倒是遇上了你们,算不算贼人?” “玉妃娘娘若是把我当贼的话,在你心里那我肯定就是个贼人。”苏沄蓦笑眯眯的,不恼也不气,挑眉看她哭红的双眼:“怎么哭得这么厉害?眼睛都红肿的像兔子了。” 嘉明帝也注意到了她红肿的双眼,不禁诧异道:“爱妃这是遇上了何事?” “圣上,臣妾的腰牌丢了!”不问还好,一问,那眼泪又如瀑布般哗哗啦直往下流,大有把眼睛哭瞎的架势。玉锦绣哭着跪倒地,“臣妾有罪,臣妾粗心大意,三天前还见过的东西,今儿个找遍了整个锦绣宫都找不着腰牌了!” 虽然腰牌事关重大,但看玉锦绣哭得要昏死的架势,嘉明帝也不好再苛责她,只得摆手道:“既然丢了,爱妃也就别再伤心,赶明儿让内务府再重做一块给你便是。” “臣妾,臣妾……”玉锦绣哭得直喘气,紫香急忙给她抚背顺气,焦急道:“娘娘,圣上都说不妨事了,您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可千万别倒下啊!” 玉锦绣哭的都结巴起来,“我只是怕,怕被有人心拿,拿去为非作歹……” “这等事情交给内务府去办就行,爱妃不必太过忧心。”嘉明帝耐着性子劝了句,慕云深听了个大概,也就拱手告辞:“父皇,儿臣与蓦儿告退,等有消息时再禀告您。” 嘉明帝点了头,便去安慰玉锦绣了,苏沄蓦出了清明殿,清冷的声音里隐着寒意:“玉锦绣的那块腰牌,十有八九被秦萧拿走了,她还敢过来假惺惺的演苦情戏。” “她若不这么做,又怎么拿得到新腰牌?又怎么能解释旧腰牌的去处?” 深邃的眉眼里隐了冷意,“咱们迟了一步,秦萧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京城。” 苏沄蓦点头,秦萧先被救走,就意味着凡事都可能先他们一步,不管秦萧这会儿在哪里,该做的事情还是一样不能落下,“不管秦萧有没有出城,事发突然,他的党羽多数都还在城里,咱们拦住那些人,先拔除了前朝余孽再说。” 慕云深自是无异议,两人快马加鞭,通知了守城士兵,再赶回宁王府,找到了秦姝儿。 就连苏沄贤都是被放倒了才送进地牢里,苏沄蓦也不怕会有人泄露秘密,先行看过了贺英的伤势,见是失血过多,便喂了两粒补血丹,也就不再管他。 再转到昭蓉公主那边,昭蓉正在榻上安睡,外界的风雨晴天,都与她无关。 秦姝儿跟在苏沄蓦身后,看见母亲鬓边又多了银丝,忍不住就捂嘴哭了起来,从前是她不懂事,白白浪费了许多机会,幸而现在还能亡羊补牢,母亲还在,自己也还能侍奉她。 “这两年你过的很难,想哭就哭吧。”苏沄蓦递了锦帕给她,坐在安静的看她,秦姝儿也就哭了几声,便止住了哭泣,红着眼眶道:“公主,秦萧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说着将从山庄里带出来的书册递给她,忍着眼泪说道:“这是我两年来收集到的信息,里面的人都与秦萧有勾结,虽然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这些人都死有余辜。” “你放心,我会把册子呈给圣上,律法不会饶过他们的。”苏沄蓦翻了几下,便递给了旁边的慕云深,“牵涉的人不少,你还是交给父皇,由他定夺最佳。” 慕云深看了下,里面不乏有重臣的名字出现,脸色凝重的点了头,对于这种与前朝,与谋逆有关的人,父皇素来不会手软,京城又要掀起阵血雨腥风了。 苏沄贤跟在旁边,听着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道:“蓦姐姐,姐夫,谋逆要判什么罪?” 慕云深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诛九族。” 苏沄贤浑身一哆嗦,眼泪就毫无预警的垂了下来,“那贺公子怎么办?” 贺明章是秦萧身边的重要人物,真要被诛九族,贺英绝对跑不掉。苏沄蓦看她又哭起来,黛眉拢紧,这孩子哪来的那么多眼泪? 却还是淡声道:“我会出面将贺英保下来,但他从此也就是个庶民,再无建树。” “只要能保住命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苏沄贤忙点了头,眼泪汪汪的望着苏沄蓦,“蓦姐姐,你好生厉害,什么事到你手里就能解决。” 苏沄蓦笑笑,明眸里满是无奈,她倒是希望自己能蠢些,也就不再那么累。 摆摆手,拉着慕云深离开,“走吧,都快天亮了,赶紧歇歇,明儿个还得忙正事。” 第六百四十四章:风雨 一夜之间,秦萧远逃,余下的党羽被抓,不少的大臣被抄家问斩,株连九族。 京城里人人自危,唯恐会牵连到自己,谋逆大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慕云深忙着肃清余孽,苏沄蓦进宫欲替贺英求情,却左右见不着嘉明帝,心里明白他这是婉拒自己的请求,可想到苏沄贤要死要活的样,也只得厚着脸皮堵人。 宫里四处跑了个遍,调转回头又进了凤仪宫,果见刚刚还不在凤仪宫的嘉明帝,这会儿正坐在上首喝茶,看见她进来,顿时就一口茶喷了出来,“你怎么又过来了?” “父皇不也是又回了凤仪宫吗?”苏沄蓦浅笑看他,“承乐向您求个人情,父皇也不必躲来躲去,您老直说,究竟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放过贺英?” 被堵了个实在,嘉明帝也懒的兜圈子了,“朕问你,你为何非要救下他?” 苏沄蓦苦了脸,细细给他说道:“贺英与苏家堂妹两情相悦,贺英若死了,承乐的堂妹也不独活,堂妹若去了,那承乐的叔父叔母也活不长,他们活不长,承乐的父亲也会郁结在心,思来想去,承乐只能保下贺英,免得苏家长辈心里头不好过。” “还有,若是苏家长辈不开心,承乐也不会高兴,承乐若是难过,云深也不会快活,他不快活,上朝也必会懒散,说不定就会撂担子,到时候父皇您自己劳累不说,还得担心儿子儿媳的精神状况好不好,还得您替他们操心,那多划不来?” 嘉明帝一路听下来,都有些发懵,“这么说来,若杀了贺英,最终还是朕受累?” “父皇英明,这贺英,其实就是杀不得。”苏沄蓦摇头晃脑,说的煞有其事,文皇后在旁听得忍不住失笑摇头,“圣上,这承乐是越发牙尖嘴利了,臣妾看您还是提条件划算,免得等会儿她哄着您心甘情愿的放了贺英,您都没地儿失悔。” “这丫头,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都能绕到朕身上来,成天也不知道琢磨的些什么。” 嘉明帝听的也想笑,他已经让胡安调查过贺英的情况,死不死都没关系,但承乐既然开口,又这么大方的让自己提条件,那他少不得是要和这丫头磨磨嘴皮子的。 “既然你开口,朕怎么着也得卖你个面子,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嘉明帝忍着笑意说道:“贺英贬为庶民,此生都不得再入仕途,而你作为他的担保人,朕要你,要你……”说着自己也卡了壳,想不出什么好条件来,沉吟了下才道:“条件就先放着吧,等朕想起来了,朕再找你要。” “父皇,您这样做,承乐会睡不着觉的。”苏沄蓦苦着脸看他,“您可别提那些承乐做不到的事情,要不然承乐可是会翻脸不认账的。” “你看看,你看看,这丫头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嘉明帝指着苏沄蓦朝文皇后无奈的笑,文皇后笑着摇头,“那还不都是您自己惯的?” 嘉明帝一听,又得意起来,“朕的外甥女,聪慧机敏,朕当然要惯着!” 长姐就留下这么个女儿,从前他还处处怀疑她和云深,可如今年岁越大,心思也就没那么重,瞧她和云深为了平朝的安定,大江南北的奔波,如今又是不声不响的拔掉了那么大个祸害,有这样厉害的外甥女,他这个当舅舅的都觉得面上有光。 想想又笑道:“虽然秦萧外逃,但你与云深此次功不可没,想要什么赏赐?” 苏沄蓦笑眯眯的看他,“能不能将那个条件抵了?” “不行。”嘉明帝很坚定的摇头,“朕好不容易才从你手里哄到好处,怎么能放弃?” 苏沄蓦又苦了脸,“那您看着赏吧,承乐不发表意见。” “嘿,你瞧这孩子,赏赐都不想要?”嘉明帝哭笑不得的摇头,“前些日子邓远之上报,说是御医院又新得了批好药材,朕允你去挑一批,如何?” “有药材?”苏沄蓦亮了明眸,这可比金银珠宝有意思多了,干脆道:“多谢父皇!” “你喜欢就好,前次宋同平的事情,也没赏赐你和云深,如今算是补上。” 嘉明帝想想又犯愁道:“你俩若是再建功,朕可得发愁该怎么赏赐你们了啊?” 苏沄蓦如今无所求,笑笑道:“承乐与云深已经享尽人间富贵,在能力范围之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那都是应该的,父皇表扬表扬我们就好,也不必凡事都赏赐。” “唉,你们俩是最让朕省心的孩子,从前那些事,是朕让你们受委屈了。”嘉明帝叹了口气,苏沄蓦却微笑摇头,“事情早就过了,父皇不必挂在心上。” 嘉明帝也笑,眼里流露出丝寂寥,他的身子骨已经越来越差,不知道还能熬到什么时候,这嫡子的位置,也是时候该确定下来了。 又说了会儿闲话,嘉明帝便去了清明殿处理政事,雷府那边有信传过来,请苏沄蓦过去说话,苏沄蓦便也出了宫,文皇后坐在殿里,脸上的笑意便也慢慢隐了下去。 华琴看她落寞的坐在那里,上前低声道:“娘娘,今日天气挺好,奴婢昨儿个路过御花园时,看见许多春花都已经开了,奴婢陪您去御花园散散步吧?” “不了,我回寝殿歇歇,这精神头是越发不好了。” 文皇后摇摇头,起身便去了寝殿,这人上了年纪啊,就越发爱回忆从前的那些事儿,昨夜她又梦见了那无缘的儿子,小小软软的身子窝在她怀里,多叫人留恋? 今日再接着歇,若是他又能入梦来,那该多美妙? 清雅端庄的脸庞上浮了丝笑,文皇后进了内殿便掩上门,可忽觉殿里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眉头紧皱就要开门,殿里的阴暗处却响起男声,沉沉唤她:“母亲。” 手半扬在空中,却再无力打开殿门,有泪划过脸颊,声音不自觉的柔了下来,带着丝丝企盼,唯恐是在梦中,惊扰了梦里的孩子,极轻极轻道:“你唤我什么?” 第六百四十五章:梦中的孩子 文皇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里的孩子在呼唤她,小心翼翼的走往声音传出的角落,温柔至极的声音里含着期盼,又隐着喜悦:“昱儿,是你吗?” 面色有着病态苍白,眉眼又像极了文皇后的年轻男子从角落里走出来,静静的看着满面温柔的文皇后,嘴角含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昱儿,是我的名字吗?” “是啊,当年母亲希望你如阳光般照耀世人,但为你取名昱,只可惜……” 文皇后幽叹了声,细细看着昱儿的眉眼,看着看着又笑了起来,隐带着哭意,“昱儿,原来你长大了竟会是这般模样,像极了母亲。你在地下过得好吗?有没有缺什么?母亲叫人统统都烧给你,不能让你在人间受了苦,阴间还得不到安宁日子。” 慕云昱并未解释,伸出自己的手,带着丝笑意,眼含鼓励的看着她,“母亲,您摸摸儿子的手,您摸摸看。” 文皇后有些迟疑,但看儿子希冀的眼神,不忍让他失望,这才小心翼翼的轻抚了上去,可感应到掌心的温热时,清雅容颜里满是不敢置信,“昱儿?” “母亲,您的昱儿还活着,回来看您了,”慕云昱激动的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声音里带着哽咽,“这么多年,昱儿终于找到您了。” “我的孩子,我的昱儿……”文皇后泪崩,靠在如今比自己还高的儿子怀里,哭的像个孩子,“昱儿,母亲找你找的好苦啊,我的昱儿……” “母亲,是儿子来迟,让您受苦了。”感受面前女人对自己的满腔爱怜,饶是慕云昱也忍不住跟着哽咽起来,文皇后却摇了头,伤心哭道:“是母亲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小小年纪便被人下了毒,是母亲的错,母亲的错……” 慕云昱退开两步,笑看着她:“母亲,儿子如今好端端的站在您面前,您就别再自责了,该死的是那些毒害儿子的恶人,该是她们愧疚自责才对。” “呵,她们哪里能知错?”文皇后冷笑了声,又满面温柔的端详着失而复得的儿子,那眉,那眼,都像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再掀起他的外衫,果见腰间有块梅花胎记。 慕云昱也站着不动,任由她细细打量,只笑着问道:“母亲这些年来过的可好?” “虽有锦衣玉食,可没有昱儿你陪在母亲身边,又有何意义?” 彻底相信了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子便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孩子,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温柔道:“当年你被一碗毒药夺走了性命,母亲亲眼看着他们封棺,后来又怎么无事了呢?” “全凭师傅相救,他老人家这些年来替我寻遍世间良药,终于是治好了毒,只可惜那时太过幼小,毒性伤了五脏,还是落下了病根。” 慕云昱本就与文皇后极像,笑起来时眉眼里也如她那般,蕴着清润之意,只是稍多了些锐气,浅浅述说着往事,并无太多的情绪反应。 文皇后怜爱的拉着他的手,“昱儿,苦了你了,你既已寻回来,以后就别再离开母亲身边,将你师傅也带进宫,让母亲也有机会好好的感谢他。” “师傅他不会进宫的。”慕云昱摇头,清润里带了丝阴郁,“母亲,师傅说让儿子亲自报了当年的仇,还要拿回属于儿子的东西,您有意见吗?” 那丝阴郁太明显,生生破坏了原本的清润之意,整个人显得戾气极重,文皇后怔了下,刚才只顾着高兴,并未他些年是如何过来的,看这模样,…… 但终归是自己的亲儿子,文皇后重又笑了起来:“昱儿想拿回什么?” “母亲,若儿子一直在宫中,您说那些东西该是什么?”慕云昱的眼里有不甘,也有愤怒,文皇后愣了下,“你是说,太子之位?” 慕云昱不答反问:“难道母亲觉得,那不是儿子该得的吗?” “可是……”文皇后有些迟疑,如今宁王府风头最盛,若无意外,圣上定会封慕云深为太子,继承大统,若是昱儿想要那个位置,势必得要掀起腥风血雨。 “儿子之前已经打听过京里的形势,所以需要母亲您的帮助。”慕云昱软了声音,眼带哀求的拉着她的衣角,“母亲,那只不过是儿子该得的,儿子拿回来,有什么错?” 看她还沉默迟疑,下不了决心,慕云昱红了眼眶,噌的站起身来,悲声道:“儿子进京前就听百姓说当今皇后娘娘极度维护宁王府的人,儿子还不信,如今看来,这近三十年过去,您已经只记得宁王府的那两位,将您的亲生儿子忘到了九霄云外!” “昱儿,不是这样的!”文皇后急得上前拉住他,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母亲日夜都在思念着你,怎么可能忘记?只是你父皇心里已有决断,母亲插不上手啊!” “母亲,您别哭,是昱儿不好,昱儿不强求您。”慕云昱转身给她擦干了眼泪,哽咽道:“是昱儿痴心妄想了,那时便该被人毒死,也省得如今招惹母亲伤心。” “你胡说什么?母亲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让你受到丝毫伤害!”文皇后板脸斥了句,想想眼泪又滑了下来:“我苦命的孩子,你想要的,母亲怎么能不给你拿到手?” 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儿子终归是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喜事,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图谋。笑着拉住他的手就往外走,慕云昱停在原地,疑惑道:“母亲,这是要上哪去?” 文皇后笑着嗔怪道:“你这傻孩子,你回来了,自然得要告诉你父皇,还要昭告天下,让世人都知道慕云昱还活着,不然母亲怎么替你求名分?” 慕云昱却摇了头,“母亲,这事暂时不急,父皇那里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文皇后显然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说要争个高下的是他,说不见的也是他,叹气道:“你不见他,怎么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宫里?” 第六百四十六章:人心难测 清雅的容颜里满是疑惑,文皇后有些闹不懂这失而复得的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慕云昱扶着她坐下,解释道:“您也知道京里那些想要夺位的人何其多,个个都是勾心斗角恨不得把人弄死,若是儿子贸然出现在世人眼前,岂不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 看她脸色慌了下,又接着道:“儿子好不容易才寻到您身边,还没有孝顺过您,没有让您享受过天伦之乐,难道您想当年的事情又再一次发生?” “不,我绝不容忍再有人伤害你!”文皇后想也没想的摇了头,清雅的眉眼冷厉起来,“你说的对,咱们要不动声色的打倒他们,绝不给他们伤害你的机会!” 慕云昱勾了嘴角,无声的笑了下,捧来香茶递给她:“母亲能谅解儿子的心思就好,以后儿子会不定时的进宫来看您,而父皇和那些人,就靠您多周旋了。” “你跟母亲这么客气干什么?”笑容满面的接过慕云昱递来的香茶,她盼这一天,盼了多少年了?如今儿子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看她笑的温柔,慕云昱也跟着笑了起来,忽又拍了脑袋,从袖笼里拿出封信来:“啊,对了,师傅有封信让儿子转交给您,儿子激动的都差点忘了,您打开看看。” 信上封了火漆,还保存的极为完整,文皇后对于这个救了自己儿子的师傅颇为感激,便信手接了过来,可没瞧上两眼,脸色白了起来。 慕云昱勾着唇角,无声冷笑,可面上满是疑惑,“母亲,师傅他都写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你身子骨弱,不能太劳累。”文皇后看完了信,将信纸折起来贴身放好,才勉强露了丝笑,“昱儿,你这些年怎么过的?你师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到师傅,慕云昱便微笑起来:“这些年都是跟着师傅东奔西走,寻找解药,平常他也待儿子极好,尽管日子颇穷,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儿子,恩同父母。” “这样啊……”文皇后叹了句,又拉着他问了这些年的过往,直到天色已不早,这才依依不舍的让他离了宫,怔怔的坐在床前发呆。 眼眸微眨,便有泪水滑落下来,滴在手背上,也不是冰凉还是滚烫。 想到信里的内容,清雅的容颜里闪过愤怒,又有悲哀,最终定格成怅然,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傅,他救了昱儿的命,可又威胁自己必须替昱儿夺得皇位,他什么意思? 害怕自己对昱儿不尽心吗?可皇宫里何其险恶,他又做什么非要将昱儿推上这条路? 慕云昱拣着无人的角落一路疾飘出了皇宫,来到城东一处偏僻的民宅,手掌轻翻,便有金色的面具覆在了脸上,而此时民宅里的暗哨也发现了他,恭敬道:“金尊使。” 慕云昱便是那嗜血凶残的金尊使,戴上了面具,才觉恢复了本来面貌,勾起嘴角冷笑了声,他从小便伴随着鲜血长大,那女人的温情脉脉,不适合他。 提步走进堂屋,一身形清瘦的灰发老人正坐在椅上闭目养神,听见他的脚步声,眼皮也未眼开,声音平平道:“事情都办妥了?” 慕云昱顿住脚,恭声回他:“回义父,文皇后已经接受了昱儿的存在。” “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以后你须得如同敬重义父这般来敬重她。”灰发老人睁开眼,眼里有精光闪过,教训道:“你若是没有孺慕之情,她怎么会相信你?” “昱儿谨记义父教诲,不会再有下次。”慕云昱恭谨的垂下头,随后又道:“母亲她已经答应我,会在暗地里协助我夺得皇位,只是她看过那封信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 “那封信只是给她个警告而已,她爱子心切,自然不会将实情告诉你。” 灰发老人冷笑数声,“你这个母亲打小就文弱,优柔寡断,若是没有人推她一把,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要反抗,要铲除当年那些害你的人,替你夺得皇位。” 慕云昱听得出他话里对母亲的熟稔,也曾经问过义爷的身份,只是从未得到答案,久而久之便也不再去问,反正在他心里,义父就是那种文韬武略皆齐备的人。 深有同感的点头,想到方才文皇后的模样,恶寒的抖了身子,“您说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母亲她哭落的泪水,两个大海碗都将装不完。” 灰发老人眼里射出刻骨恨意,半晌才冷笑道:“呵,女人啊,她们都是水性杨花的不忠之物,终究会将你弄成遍体鳞伤,你要谨记义父的话,千万别对女人动心。” “昱儿知道了。”慕云昱点着头,眼里闪过不屑,除了那日见过的苏沄蓦能称得上英姿飒爽不输儿郎,其余的哪个不是弱不禁风,动不动就能哭得山崩地裂? 那些个招人厌烦的东西,哪有那些不经世事的娈童好玩? 眼里流露出了阴险狡诈,生生破坏了父母赐与的清润面孔,灰发老人似也感应到他心境上的变化,便又闭了眼,不再谈话。 慕云昱知趣的退了出去,轻舔着嘴唇,笑得极其阴柔,今夜又该轮到哪个小可爱了呢? 苏沄蓦不知文皇后这边发生的事情,赶到雷府之时,雷泽鸣正在府门前转圈圈,看见她下了马车,忙迎了上去,亲自扶她下来,抱怨道:“表姐,那女人果然递信来了!” 那女人自是指的苏沄曦,苏沄蓦毫不意外的点头,“你哥怎么说?” 雷泽鸣苦脸,“关键就在这里,他若是肯见苏沄曦,我也就不叫你过来了,可惜他现在与活死人无异,话入不了耳,我又不能点了穴给他扔到苏沄曦面前。” 说话间已经到了雷泽策的望月楼,见苏沄蓦盯着牌匾看了眼,雷泽鸣忍不住嗤声道:“以前也不叫这么个名字,他天天看月亮,看来看去,结果就改了这么个破名字。” 苏沄蓦摇摇头,“他倒是痴心,就是那颗心给的并不值当。” 第六百四十七章:不如成全 慕毓兰正在厅里劝着雷泽策,听见她的声音,迎到廊下,愁眉苦脸道:“蓦儿,姨母又得麻烦你,他这个脑子总是转不过弯来,这会儿又在发痴。” “爱之深责之切嘛,策表哥一时难以接受苏沄曦的转变也在情理之中。” 苏沄蓦安慰了两句,直到雷泽策面前,短短几天没见,这人整个就消瘦了下去,胡子拉碴的,身上也冒着股异味,不知道在厅里坐了多久。 面有诧异的看向雷泽鸣,“他从临江仙回来后,就一直坐在这里没挪动过?” 毕竟还是自己的大哥,雷泽鸣平日里是逮着了就可劲儿的骂,这会儿看他颓废不振,也是心疼的要命,“饭不吃,水不喝,叫他他也不应,连着几天都没有合过眼了。” “哦,看来伤的不轻。”苏沄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情况,拿了丹瓶给雷泽鸣,交待道:“若还这般模样,就每次喂一粒,一次就可保他七天生机。” 雷泽鸣拿的有些烫手,颇为不好意思的道:“表姐,这丹药很珍贵吧?” “再珍贵的东西也比不上人命,他这般闹腾,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绝食而亡吧?” 苏沄蓦在雷泽策身旁坐下,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但看他眼珠子都不眨,抿了唇,清咳两声,学着苏沄曦的腔调温温柔柔的唤他:“雷大哥……” 音调婉转,温柔中带着点哀戚,哀戚里又带了点惊喜,将苏沄曦的神韵学了个九成九,话音未落,就见雷泽策眨了眼珠子,满脸茫然的轻声回应:“沄曦?” 慕毓兰顿时就叹了气,雷泽鸣也偏过了头,不忍再看他,苏沄蓦看他终于回神,清清淡淡的道:“策表哥,看仔细了,我是苏沄蓦。” 雷泽策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看她,“刚刚明明是沄曦在唤我,怎么又变成了你?” 苏沄蓦摇摇头,“苏沄曦没来,不过她约你见面,你去还是不去?” “沄曦要见我?”雷泽策喜得顿时就站起身来,奈何几天滴水未进,身子已然虚弱,还没站直便又摇晃着倒在椅上,可也就在这一瞬间,回想起了临江仙里的那番话,面色顿时煞白,猛摇了头,“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去见沄曦。” 慕毓兰看他自欺欺人,心痛不已,“你这又是何苦?” “母亲,儿子爱沄曦,纵然她十恶不赦,儿子也爱她。”雷泽策眉眼阴郁,冷声道:“你们别在费心思劝我,不管沄曦是否爱我,我都爱她,也只爱她,明白吗?” 苏沄蓦面如寒霜,“哪怕她利用你毁了雷氏,你也依然爱她,会帮助她达成心愿?” 雷泽策想也没想的摇头,“不可能,沄曦明知雷氏于我有生养之恩,她又怎么会做下令我伤心的事情?” “她做下的令你伤心的事情还少吗?”明眸凌厉的紧盯着他,沉声道:“苏沄曦视我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她若动我,我上雷府求助,你帮还是不帮?” 雷泽策没答话,慕毓兰肯定道:“你是姨母的外甥女,你若求助,姨母无条件帮衬你。” 雷泽鸣拍着胸膛保证道:“是啊,表姐,你倘若遇到难处,就尽管开口,表弟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替你冲锋陷阵还是没问题的。” 苏沄蓦知道他二人的心意,明眸依旧紧盯着不说话的男人,“雷泽策,你呢?” 看他不说话,又紧逼道:“倘若我身后站着雷家,你面前站着苏沄曦,你怎么办?” “我……”雷泽策揪住头发,面有痛苦,一方是亲人,一方是爱人,他该如何选择? “自古忠义难两全,你有纠结,也在情理之中。”看雷泽策陷入痛苦中,苏沄蓦软了口气,淡声道:“姨母她并不是要与你站在对立面,而是你的行为太出格。” “苏沄曦早就是八王妃,她若和离之后与你再续前缘,姨母她不准你们俩相好,那是姨母的问题,可她现在依旧是八王妃,你与人家的妻子牵扯不清,成何体统?” 末了又沉声道:“你知道暗通款曲要判什么罪吗?要毁多少人的名声?” 慕毓兰皱了眉,恨铁不成钢的道:“与人私通,男女皆要浸猪笼,而此事又发生在皇家,少不得整个雷氏都要受牵连,从此贬为庶民都是轻的。况且前次已经允了慕云舒好处,你若还不悔改,你父亲就要被慕云舒拿住把柄,受他所制。” 雷泽策只是垂着头,不接两人的话茬,苏沄蓦轻叹了气,望向慕毓兰,“姨母,您生了个痴情种,若是可以的话,就成全了他吧。” “蓦儿,你?”慕毓兰闹不懂她的意思,不是说要劝解吗,怎么反倒成了成全? 但看苏沄蓦朝自己眨了眼睛,也只得顺着话风问道:“怎么个成全法?” 苏沄蓦不语,转而捅了捅雷泽策,看他满脸愠怒的抬头,无辜的眨了眼睛,“策表哥不必把我当仇人,毕竟我从没欺骗你,也没害过你。” 看他不服气的想争辩,赶在他开口前淡声道:“你与苏沄曦之间的孽缘终须有个了断,而现在的关键点就是,苏沄曦她是八王妃,并不是自由身。” “只要你能说动苏沄曦与慕云舒和离,以自由身与你共修良缘,我担保让你们俩重新找个清静的地方安安静静相守到老,如何?” 话音才落,慕毓兰已经炸了毛,“蓦儿,这事我不同意!” “姨母,策表哥的痴情与执着想必您比蓦儿看的更多,与其让策表哥郁郁而终,倒不如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有机会证明苏沄曦是值得被爱的,好吗?” 苏沄蓦拉住她的手,轻柔道:“更何况,您生养了他,也不过就是希望他平安喜乐,能幸福的过完这辈子。现在给他,也是给您机会,若苏沄曦值得被爱,他从今往后会更孝顺您,感激您的宽容,若是不值得被爱,也正好让他死心,所有的所有都重新开始。” 一番话说得慕毓兰不再吭声,看了眼满脸颓废的雷泽策,最终叹了口气,沉沉道:“好,我答应你的提议,不过策儿他?……” 第六百四十八章:情不知归路 苏沄蓦轻握住她的手,而后看向眼里升起希冀的雷泽策,“表哥以为这个建议如何?” 雷泽策眼里含着笑,“苏沄蓦,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的最得人心的话。” “你先别忙着高兴,如此宽厚的建议,可是有条件的。”苏沄蓦挑了眉,淡声道:“你今夜与苏沄曦见面便提此事,之后直到她和离为止,你都不得再私自见她,招惹闲话。” “若是成功走到一起,表妹给你封大红包,若是苏沄曦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好,你得重新振作起来,不得再像现在这般要死不活的惹姨母伤心,听懂了吗?” 雷泽策点了头,眼里满是喜悦,“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母亲肯成全我与沄曦,我相信沄曦定会为我们的幸福而作出努力。” “这事我现在不作评论,时间会慢慢验证真心。”苏沄蓦面色冷淡,随后又道:“假若不如人意,你要是再这副死样,就别怪我下狠手,揍得姨母都认不出你来。” “放心,这是君子之诺,我说到做到。”雷泽策扬起了掌,苏沄蓦与他击掌为誓,而后捂着鼻子退开了两丈远,“瞧瞧你现在多埋汰?赶紧洗漱,等入夜后去见苏沄曦。” 雷泽策被她毫不掩饰的动作给臊得脸色通红,自己也闻到了那股怪味儿,连忙起身匆匆离开,正要跨过门槛,苏沄蓦又在身后添了句:“不得将君子之诺告诉苏沄曦,谨记。” 雷泽策本也没想过要告诉苏沄曦,听她特意提醒,忍不住就想逗她,转过身来故意道:“要是我说了,会怎么样?” 苏沄蓦露齿一笑,不怀好意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我毁约而已,而你则继续装死人,与姨母作抗争。” 雷泽策嗤笑一声,女人就是女人,“呵,你还当真什么都敢说。” 苏沄蓦耸耸肩,“我只是习惯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回头又说我没提醒你。” “行了,我知道了,晚上你与泽鸣都跟着去,让你们瞧瞧沄曦的善良可爱。” 雷泽策心情大好的摆摆手,转身潇洒的跨出了门槛,他得好好拾掇下,去见心上人。 雷泽鸣听得浑身恶寒,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男人真可怕。 等他走远,慕毓兰才忧心忡忡道:“蓦儿,这招是不是太险了?” “姨母,这才是最后的万全之策。” 苏沄蓦端来茶盏给她,笑着安抚道:“若是成功了,您既得了儿子的心,又得了个儿媳妇,何乐而不为?若是不成功,他自己都不会再提那茬事,也省了您的心。” “策表哥之所以与您对抗,那是他心中还存有希望,觉得还不够努力,只有等他彻底努力过了,才会知道他与苏沄曦之间究竟是孽缘还是良缘,而咱们静待结果就好。” 雷泽鸣竖了大拇指,极为赞同道:“母亲,表姐的计谋极好,若是苏沄曦与大哥当真是真爱,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大哥开心就好,若是大哥还不肯听话,咱们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到时候儿子替您揍他,揍到他听话为止。” 扯到儿女情事上,慕毓兰也没了冷傲,叹气道:“唉,这孩子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苏沄蓦只是微笑,静静陪着她,天下父母总是为儿女操碎了心,但儿女是独立的个体,又怎么可能事事都依照他们的意愿去活?与其耳提面命,倒不如放开手。 入夜时慕云深寻了过来,看了眼意气风发,精神头不输新郎倌的雷泽策,与苏沄蓦小声道:“他这是又要闹哪门子妖?” 苏沄蓦将君子之诺说给他听,又道:“走,咱们跟着他去见见苏沄曦。” 只要蓦儿在身边,慕云深去哪里都成,牵住她的手,便跟着出了雷府。 苏沄曦约在了城里一处不起眼的小茶楼,雷泽策到时,苏沄蓦曦还没有来。 拣了临窗的位置坐着,不过半盏茶功夫,就见有蒙着轻纱的女子走过来,雷泽策才瞧清身形,便激动的站起身来扬了手,“这边!” 苏沄曦头上戴着顶轻纱斗笠,看见雷泽策招手,忙走了过来,略有内疚道:“雷大哥,慕云舒最近越发看得紧,来迟了些,你莫怪。” “无妨,能有幸等你我便心满意足了。”雷泽策欢喜的咧嘴直笑,将桌上的茶点都推到她面前,才又问道:“你信上说有急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没有难题,只是我想问……”苏沄曦摘了斗笠,轻咬着红唇看他,水眸里隐含了点儿难过,不再往下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不再开口,雷泽策急了,“沄曦,你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定当都告诉你。” “雷大哥,沄曦知道你的情意,可是,可是……”没说两句便红了眼眶,眸里水光盈盈,泫然欲泣,当真是我见犹怜,急得雷泽策都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好生抚慰一番。 苏沄曦也知不能太过,拿了手帕抹着眼角,哽咽道:“可是沄曦听说你与苏家小妹已有婚约,雷大哥,沄曦自知配不上你,可沄曦又忍不住想要问问你,……” “确实有婚约,不过那只是母亲的一厢情愿,早就已经解除了。” 雷泽策的手终是忍不住,越过桌面握住了放在桌上的柔荑,感觉到掌心的冰凉,心里越发痛楚,“沄曦,咱们不能总是这样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你与慕云舒和离,然后咱们再找个世外仙境隐居,过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好不好?” “和离?隐居?”苏沄曦抬了眸,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两个词就代表着从此要无视那些血海深仇,让那些她恨到骨子里去的贱人逍遥快活。 更要放弃现在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过那种男耕女织,勤俭节约的辛劳生活。 手臂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脱离他的掌心,隐有不悦道:“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 第六百四十九章:相见不如不见 掌心缺失了那抹温凉,雷泽策心往下沉,眼里浮了哀求,“沄曦,我想与你好好的过下半辈子,咱们什么都不想,什么不都要,只要彼此相爱,彼此陪伴,好不好?” “雷大哥,你怎么能如此没志气?”无视他眼里的那份渴望,苏沄曦板脸厉斥道:“慕云舒没死,苏沄蓦也没死,那么多的大仇未报,你让我怎么能安心陪你到老?” “沄曦,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要报仇,势必会两败俱伤,又何苦非要执着于此?” “我纵然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眼里涌起戾气,苏沄曦眼眸通红,“更何况还有雷大哥你站在我身后,我又怎么会输?” 雷泽策眼里涌起了苦意,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失意,“也就是说,在那些大仇未报之前,咱们都只能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见面?” 苏沄曦挑眉,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样有什么不好?你知道的,我不爱慕云舒,甚至巴不得他去死,我做八王妃,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你不爱他,可又爱我几分?”眼里的欢喜慢慢黯淡下去,雷泽策已有了哽意,“我是雷家长子,终究要担起娶妻生子,开枝散叶的重任,我若成婚,你怎么办?” 苏沄曦微勾了唇,无声的笑了下,不筨反问:“雷大哥,你是爱我的对吗?” 看雷泽策肯定的点头,才又轻笑道:“只要你爱着我,那你娶妻生子又何妨?你与旁人成婚,并不会影响你帮助我,咱们还是可以在一起,你又何必纠结?” 雷泽策白了脸,从来没发现她的逻辑竟如此可怕,“你说的没错,我爱你却娶了旁人,终究不会幸福,但她又何其无辜,就因为我爱你,而要承受那些锥心之痛?” 苏沄曦彻底冷了脸,“你的意思是,你若娶妻,便会断了与我的联系?” 雷泽策不语,只缓缓点了点头,“父母年岁已大,我不会始终违逆他们的意思。” 看她脸色冰冷,愤怒又失望的盯着自己,雷泽策咧嘴惨笑道:“沄曦,我再问一次,你与慕云舒和离,然后咱们远走高飞,你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咱们的爱情,好不好?” “呵,爱情?它能帮我得到荣华富贵,还是能帮我报仇雪恨?”苏沄曦再也忍不住冷笑出声,“雷大哥,我要的是高高在上,要的是受万人景仰,可你看看,你这些年来都做了什么?以前旁人见了你还要尊称声雷将军,如今见了你,都当你是坨臭狗屎!” “从前还以为你能建功立业,能做到雷老将军那里,手握重兵,能令八方色变,能佑我心想事成,如今看来是我错了,你骨子里就只有儿女情长,毫无壮志雄心!” 苏沄曦起了身,拿了斗笠戴在头上,毫不留情的转身而去,“你既已甘愿当个窝囊废,那咱们就当从没相识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沄曦!”眼看她要绝情离去,雷泽策急得抓住了她的衣袖,眼里的痛苦未变,“我若能建功立业,能令八方色变,万人景仰,你是否就会愿意与我浪迹天涯?” “雷泽策,你怎么这么天真?”苏沄曦冷笑连连,轻柔却坚定的拂开了他的手,“你若不能助我完成我的心愿,能令八方色变又有何用?” 被拂开的手颓然无力的垂下去,如他的主人那般失了生气,幽幽道:“所以说,我在你的眼里,也只是能助你完成心愿的人选,只是被利用而已?” “从前是利用,不过现在,”苏沄曦冷笑了声,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你已经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我何苦要浪费时间与你再多做纠缠?” 背影依然窈窕轻盈,仿如他初见她时,浅笑盈盈,又俏皮转身,冲自己回眸一笑。 可从什么时候,那回眸浅笑里就夹杂了数不清的爱恨情仇,不再是单纯的爱恋? 又或者说,她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爱过自己? “你若能给她母仪天下的尊荣,她能跪着回来求你,不是你的错,不必神伤。” 苏沄蓦从他背后的茶座转出来,与慕云深坐在他对面,淡声道:“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恨我吗?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过的不如我,而慕云舒也没她设想的那般好。” 雷泽鸣素来与慕云深走的近,自然知道那些往事,嘲弄道:“那女人当初嫌弃云深没有夺嫡的希望,便投进了慕云舒的怀抱,两人刚好狼狈为奸。” “哪料后来表姐发威,慕云舒反倒舍不得表姐了,又恼苏沄曦失宠,给不了他想要的助力,也就冷落了苏沄曦,照我来说,他们俩都是咎由自取。” 雷泽策听得有些迷茫,“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 雷泽鸣嗤笑,“苏沄曦能跟你说这些?把你吓跑了,她上哪找傻子去?” 傻子傻子,自己可不就是个傻子么?雷泽策垂了头,闷闷的喝着茶,从头到尾,不过是痴心错付,惹自己伤心,叫旁人笑话。 “人都会有犯傻的时候,认清事实就可以了。”苏沄蓦看他落寞,轻声宽慰了句,想想又道:“若不是你傻到卑微的只求她的爱,你也得不到这番真心话。” 雷泽鸣眨眨眼,凑过来问道:“表姐,你这是夸他还是贬他?” “傻人有傻福,懂吗?”苏沄蓦轻啐了雷泽鸣,转而又说道:“从前苏沄曦无依靠,只能仰仗策表哥,如今她已经找到好靠山,又怎么会在意策表哥奉上的那颗真心?” 雷泽策听得黑了脸,沉沉问道:“已经找到靠山?那是谁?” “自然是比你更厉害的人。”苏沄蓦并未明说,也无意解释,雷家手握重兵,离这些朝廷争斗越远越好,否则一旦卷入其中,就是整个平朝的灾难。 她不肯言明,雷泽策也就失了兴致再问,又闷头喝茶,慕云深端着茶盏,眉眼低垂,透着清冷,“秦萧逃脱,势必会起兵造反,你们俩若是想建功立业,这便是个好机会。” 第六百五十章:好事成双 “还有这等事?”雷泽鸣摩拳擦掌起来,拍着胸膛当仁不让道:“我自然得去平定叛乱,至于我这傻哥哥嘛,”看他抬头怒瞪自己,雷泽鸣揽上他的肩,嘿笑道:“他也随我去战场,否则总被人看成是窝囊废,那多憋屈?” “现在事情未定,不知秦萧会逃往何方,届时若他造反,我举荐你们上前线。” 雷泽策本是少年豪杰,军事才能过人,因着苏沄曦之事而荒废了一身本领,着实可惜,如今能把他从泥沼里拉起来,再展雄风,慕云深也乐得助他一臂之力。 “好男儿志在四方,宁愿纵横沙场,马革裹尸,也不能让脂粉消磨了意气。” 苏沄蓦笑着激励了句,复又朝雷泽策郑重道:“爱情是相辅相成相濡以沫,是棋逢对手酣畅淋漓,而不是委屈求全,卑微付出,谈得上利用的,便不能称之为爱情。” “真正的爱情,无论你是手握重兵令八方色变,还是辛勤劳作只够全家温饱,她都会爱你如初,而不会因为你身份的转变,从爱你变得更爱你,又或是从爱你到不爱你,她爱的,只是你这个人,你的那颗独一无二的灵魂,仅此而已。” 雷泽策默然,眸色沉沉,雷泽鸣未尝情事,只听着觉得深有道理,又说不出个道道来,半晌才问道:“表姐,你与云深,算是哪种爱情?” 苏沄蓦莞尔,望向慕云深,慕云深揽住她,眉眼里皆是笑意,“棋逢对手,酣畅淋漓。” 雷泽鸣捂了脸,这两个人,这么些年下来还如此恩爱,也不知害臊? 慕云深则是笑着揽住爱人,起身离开,“等你以后有了心上人,便知个中滋味。” 心上人?雷泽鸣看看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被所谓爱情弄得五劳七伤的雷泽策,心里头就泛着寒气,若是碰上表姐这般的妙人儿,那自是皆大欢喜。 若是碰上苏沄曦这样的,那不就是这辈子最难迈过去的坎? 忙不迭的摇了头,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先单着吧,爱情什么的,暂时不需要。 雷泽策不再闹腾,慕毓兰送了许多谢礼过来,据送礼过来的雷泽鸣描述,母亲看到长子终于开窍,那可是眼泪鼻涕横流,当时就进雷家祖祠磕头放炮,感谢先祖开眼。 苏沄蓦听的摇头失笑,这鸣表弟,也就是个跳脱的熊孩子。 而贺英清醒后得知贺府结果,沉默了几日,便也想通了,拜别了苏沄蓦,携着苏沄贤,带上老丈人丈母,又重回了般若城。 苏沄蓦自是给两人封了银票,作以后安身用,苏沄贤哭得稀里哗,惹得苏沄蓦落了泪,自此一别,也不知何年才能相见。 秦姝儿求了嘉明帝,进宗庙清修,昭蓉被接进宫里,专人侍奉,也算是能颐养天年。 倒了秦萧这支大旗,所有牵涉其中的官员都被血洗,朝堂上换了半边天。 不少臣子被提拔,又有新臣子涌进朝臣,替补留下的空缺,这番下来,慕云深又忙得成天不见人影,每每直到入夜后才能回府。 天刚破晓,又照例早起上朝,苏沄蓦睡眼迷离,扯住他的衣角,“今日休沐吧。” 慕云深顺着她的手劲坐回床沿,看她泛着微粉的玉颊上搁着缕发,修长手指轻柔的替她拨开,满眼宠溺的道好。 不问缘由,只要她说,只要他能办到,全都是好。 苏沄蓦却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手劲坐起身来,笑眯眯的道:“画越和雪莺出嫁,冷星和煦沐娶亲,你这个主子可不能缺席。” “他们决定成亲了?”慕云深眨眨眼,素来冷静自持的深邃眸子也浮起了笑意,“犹记得当初允亲时,你才嫁来王府没多久,如今转眼又是好几载。” “是呀,一直说等秦萧的事了之后就让他们成婚,如果总算是能兑现诺言了。” 虽然秦萧还不知道潜伏在哪里,但公主府已不用监视,也趁着这阳春三月,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们四人都生长在暗堂,无父无母无亲人,能请到的,便也是王府里的人,可饶是如此,众人脸上都笑开了颜,忙里忙外的替两对新人张罗。 苏沄曦给两家在紧邻王府的地方置办了房产,又给两女添了丰厚嫁妆,保证衣食无忧,而引凤楼就当作了临时的娘家闺房,丫头们不时的进进出出,给新人张罗。 苏沄蓦看看端坐在镜前两位待嫁新娘,鸳鸯戏水,龙凤呈祥,大红的颜色映得两人唇红齿白,娇艳若花,看喜娘正给两人梳头,不由打趣道:“待会儿咱们新郎倌见了新娘子,也不知道还走不走得动道?” “娘娘,你还调侃奴婢们?”画越红了脸,雪莺抿了唇,眼里闪过回忆,“当年您出嫁时,清艳绝尘,可是看呆了喜娘呢!” “你这个丫头片子啊,那么久的事情也还记得。”苏沄蓦笑着摇头,看喜娘已经替两人梳好了头,丫环捧来了红盖头,便亲自为两人盖上盖头,看那红艳艳的绸布遮住了如花似玉的面容,满怀感伤道:“从今儿起,我的好妹妹也要嫁人了啊……” “娘娘……”两人齐声唤她,哽咽不已,“奴婢纵然嫁人,以后还是要侍奉您的。” “你瞧瞧,我说这些干什么?”苏沄蓦抹了眼角的泪,站在中间牵起两人的手,笑了起来:“走,我送你们去喜堂,从此以后与夫君相亲相爱,幸福美满。” 盖头下的两人点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地上,娘娘待她俩素来如亲姐妹,此番嫁人,更是用尽了心思,她的恩情,也只能等日后再报。 冷星与煦沐各自从府里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朔风在府门前,看着两人穿着红袍戴着大红花,笑着上前,“恭喜两位兄弟今日喜结良缘,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冷星素来话不多,只脸上漾满了笑意,煦沐激动的上前抱住他,复又松开,笑的见牙不见眼,满脸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同喜同喜,以后你成亲,我也给你当门郎!” 第六百五十一章:开心就好 “我这八字都还没撇呢,天知道哪日会成亲?”朔风笑着摇头,眼神就不自觉的落在了旁边的卫杰身上,看他狠狠瞪过来,又摸着鼻子讪讪的收回了眼神。 卫杰冷哼了声,但见神采奕奕的新郎倌,又笑了起来,“吉时已到,准备接新娘子喽!” 话音落下,冷星与煦沐立即紧张起来,互相看了两眼,又笑了起来,随即昂首阔步的行至主厅,就见苏沄蓦笑吟吟的牵着两位新娘子的手,从拐弯处迤逦而来。 等两人行至廊下,苏沄蓦也恰好牵着新娘子到了厅门口,将掌心的纤手递给两人,笑着打量了两对新人,这才进厅,入了主座。 喜娘引领着新人进厅,看王爷与王妃面含笑意的高座于上,这才笑开了眼,喜气洋洋的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充满喜气的喊礼声中,两对新人也跟着行完礼,苏沄蓦与慕云深对视了眼,皆是笑了起来,笑容里又带着点儿感伤,时间过的可真快呀,转眼间,身边人也已经成亲了。 喜宴只请了府里人,规矩从简,等送进了洞房,新郎倌挑了头盖,两位新娘子便又换上了简便的喜服,随着新郎出来敬酒,大家同欢。 慕云深与苏沄蓦坐在主位,冷星携着画越,煦沐带着雪莺,四人齐齐下跪,三叩首,方才敬了酒,雪莺抹着眼泪哽咽道:“王爷,娘娘,没有你们的悉心照拂,便没有我等今日之喜,咱们四人敬两位主子,愿主子能相守到老,儿孙满堂!” “好好好,你们都是我们身边的贴心人,今日大喜,我与王爷也祝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苏沄蓦笑里含泪的点头,慕云深也续道:“夫妻同心,早生贵子。” 说罢便与苏沄蓦上前双双搀起几人,又给每人手里塞了个大红包,坚毅的面容里带了丝笑,看着冷星与煦沐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便也是有家的男人了,该要负起男人该负的责任,保护好你们的女人,保护好你们的家,别丢了身为男人的担当。” “属下谨记,爱自己的家,也爱王府的家。”四人又躬身长拜,两人含笑受礼,旁边的卫杰看得眼眶都红了,“从来没见过王爷竟能如此温情叮嘱,说的我都想成亲了。” 朔风听的冷哼,“你连个对象都没有,怎么成亲?” “要你管?我若想成亲,还怕没有姑娘排着队的争着抢着要嫁我?”卫杰着实恼他,每回看见他,脑子里总会冒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出来,当真是恼人。 新人去别桌敬酒了,苏沄蓦笑眯眯的看着斗嘴的两人,调侃道:“你们俩也可以同天成亲呀?到时候王爷再给你们俩说祝词,绝对感动天,感动地,怎么样?” 家有喜事,慕云深的眉眼里也多了笑意,跟着打趣道:“我看他们俩这辈子悬了,两个都是榆木疙瘩,从不对人家姑娘多看上一眼,依我看啊,他们俩才是绝配。” “咦,你这个主意不错诶?”苏沄蓦笑着眨眨眼,盯着两人猛瞧,把朔风瞧得汗毛都倒竖起来,本还与卫杰相邻而坐,闻言立即就隔开了好几个位子,忙不迭的摇头,后怕道:“王爷,娘娘,您饶了小的吧,小的还想多活几年!” “嘁,也不看看你那狗熊样,能入得了本座的眼?”卫杰冷笑,这死样的,居然敢在王爷和娘娘面前落自己的面子,回头不整得他哭爹喊娘的他就不叫卫杰! 苏沄蓦看看两人,隐约闻到了奸情的味道,眨眼无辜道:“你们好像不反对男男诶?” 慕云深听得虎躯一震,脸色诡异的看向朔风和卫杰,而那两人后知后觉的对视了眼,皆看清了两人眼底的诧异和迷惘,又同时边干呕边飞奔出了喜堂,眨眼就不见踪影。 “真是的,跑那么快干什么?”苏沄蓦不满的跺了下脚,她这颗红娘心跳得正欢快,就想看看能不能又凑成一对,结果把这俩胆小鬼都给吓跑了。 “蓦儿,你说他们该不会真是?”慕云深没敢用词,有些傻傻的看她,苏沄蓦递了杯酒给他,又碰了下杯,笑眯眯的道:“不管是什么,只要两厢情愿就行。” 人生在世,开心幸福就好,流言蜚语,一笑而过,何必被旁人的眼光锁住自己的自由? 婚礼场面并不盛大,但却隆重温馨,嫁了两女,也算是全了苏沄蓦的心思。 一夜酒醉,等到天亮时,苏沄蓦迷迷糊糊的唤了声雪莺,话才出口自己却笑了起来,人家新婚夫妻,自己也说过给他们放假,醉酒醉的都给忘了。 正准备起身下床,门帘轻响,随即就见雪莺端着碗醒酒茶走了进来,苏沄蓦看她初经人事,眼泛春水的模样,不禁嗔怪道:“不是说好多休息几日吗,怎么又过来了?” “奴婢住在那大屋子里,怎么也不习惯,还是待在娘娘身边最踏实。” 雪莺笑着上前,扶她起身,又将醒酒茶递给了她,“奴婢来时,画越和冷星已经在院里练双剑合壁,想来也是像奴婢这般,新屋子睡的不踏实,还是住在引凤楼心安。” “你们啊,哪有成亲了还黏在我身边的道理?”苏沄蓦干脆就着她的手喝了醒酒茶,失笑摇头,“还是得要习惯新屋子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跟在我身边吧?” “娘娘,您别提了,煦沐天没亮就窜起来,进王府四处转悠了。” 雪莺轻啐了口,那家伙可比自己还积极,“方才奴婢四人已经商量过了,大家都愿意一直跟着您和王爷,还是住在王府里,那大宅子,就留给喜欢的人去住吧。” “由着你们,反正王府地方大,你们之前也有自己的院落,住在府里也好,人多热闹。” 不止是她们舍不得王府,苏沄蓦也舍不得她们离开,只是想着毕竟成亲,总该要有自己的地盘,如今她们自己愿意回来,她高兴都还来不及。 第六百五十二章:秦萧身死 慕云深早已去上朝,等晚间回来时带了消息,秦萧联合边疆几位城主造反,由于毫无防范,已经连夺几城,雷泽策已经请了旨,带着雷泽鸣齐往边疆平叛。 谁也没料到秦萧竟会联络了那些边疆大城,消息传开,嘉明帝大发雷霆,派人全力镇压,而玉锦绣得了消息,更是握紧了秦萧从前留下的块玉佩,日夜在佛前祈祷他能平安。 只是秦萧起事太过仓促,虽然连夺几城,但后继无力,雷泽策恢复往日神勇,旗开得胜,智计频出,带领着平叛大军,不出三个月便将秦萧斩杀于阵前。 消息传到京中,嘉明帝才露了这数月来的第一个笑容,更是厚赐了雷泽策雷泽鸣两兄弟,长为镇西将军,幼为骠骑将军,可谓是真正的将门之后。 慕毓兰更是笑开了颜,礼物不要银子似的往王府送,负责送礼的管家笑言,他家夫人说了,没有外甥女的开导,便没有雷泽策的今日荣光,苏沄蓦笑的无奈,只得收下。 天已入夏,炎热起来,雷家兄弟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到京里,苏沄曦却浑身冰凉,懊恼不已,早知雷泽策还能站起来,她当日又何必说那些绝情话? 水眸里隐着怒气,想想又轻笑起来,雷泽策那么爱自己,等他回了京,自己再哭诉一番,说当时是为了激励他才说那些狠话,看他还能忍住不上钩? 心里有了主意,脚下的步子便快了几分,玉妃娘娘急召自己进宫,也不知所为何事。 玉锦绣呆呆的坐在大殿里,手里摩挲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苏沄曦进了殿,连唤几声,见她都没反应,只得上前轻推了下她,疑惑道:“娘娘?” “是沄曦来了啊。”玉锦绣这才回过神来,一身素衣,发间也簪着素色珠花,与她平日花枝招展香气四溢的打扮截然不同,苏沄曦看的惊奇,“娘娘,您这是?” 玉锦绣脸色平淡,并未解释,只是恨声道:“沄曦,我要苏沄蓦死。” 苏沄曦心里咯噔了下,再看玉锦绣的模样,又联想到她从前与秦萧的种种,不禁小心翼翼的道:“娘娘,苏沄蓦的确该死,但您这般做法,会让人起疑的。” “你也猜到了吧?只可惜人都没了,起疑不起疑的又有什么用?”玉锦绣脸上涌起笑,眼里却流了泪,“苏沄蓦把他害死了,我要苏沄蓦千刀万剐,去给他陪葬!” 说罢又冷冷看着苏沄曦,“你想想枫聂,你那可怜的弟弟,他也是被苏沄蓦害的活活烧死,死前还承受了无尽的痛苦,如此深仇大恨,咱们又怎么能放过苏沄蓦?” 提到苏枫聂,苏沄曦便红了眼睛,她死也忘了不枫聂绝望的望着自己时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贱人惹的祸,那个贱人早就该去死! 咬了牙,恨声道:“娘娘,您尽管吩咐,需要沄曦怎么做?” 玉锦绣精致的眉眼里涌着煞气,“你母亲昏迷在床已有数年了吧?” “娘娘?”苏沄曦反应过来,顿时就流了眼泪,“沄曦就只剩母亲还陪在世上了,您换个法子行吗?就算是让沄曦自残,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去死啊。” “你自残有什么用?苏沄蓦猴精似的,她会中招?”玉锦绣拿起小几上的药包递给她,阴声道:“沈夫人早已生不如死,在你手里解脱,也好过死在苏沄蓦手里。” “你想想当初苏沄蓦害你母亲时做的那些恶事,想想受尽折磨才死去的枫聂,想想你这些年来在八王府过的屈辱生活,若是能以沈夫人的死而换得苏沄蓦从此消失在世上,我想沈夫人在世,也会毫不犹豫的同意这个主意。” 母亲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苏沄蓦,从前未昏迷卧床时便心心念念的要让苏沄蓦去死。 眼里闪过痛苦,眼泪更是刷刷的往下流,手却接过了那犹如千斤重的小药包,母亲,您别害怕,女儿很快就会送苏沄蓦下去,到了阴间,您再亲自狠狠惩罚她! 天气炎热,树叶儿都被毒辣的日头晒得蔫头耷脑,蝉鸣声有气无力,也怕酷暑。 苏沄蓦午睡起来,喝了小碗冰镇酸梅汤,抬眸瞧瞧外边的天色,天边骄阳似火,却隐有乌云飘过,瞧这模样,该是要下雨送清凉了。 想想早间云深去时并未带雨具,左右无事,便拿了纸伞,带着画越进了宫。 派画越去御书房告之一声,苏沄蓦则信步便到了凤仪宫,大殿里角落里放着冰块消暑,殿里凉悠悠的,但并未见文皇后,就连华琴也不见踪影。 苏沄蓦皱了眉,这会儿都申时过了,文皇后会去哪里? 转到寝殿那边,隐约听得有说话声,苏沄蓦露了笑容,原来在这里。 信步进殿,却听说话声陡停,随即听得一声轻响,内殿便已悄无声息。 明眸微眨,几步跨进内殿,就见文皇后坐在床边,眼睛有些泛红,殿里并不见华琴,而后窗还在微微晃动,显然是有人刚刚离开。 苏沄蓦微沉了眸子,上前几步,走到文皇后身边坐下,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娘娘,怎么不见华琴姑姑?害得承乐走了好大一圈才找到您。” “哦,华琴被我派去内务府拿点东西了。”文皇后强打起笑脸应了句,苏沄蓦看她明显是哭过的痕迹,却佯装不知,试探道:“娘娘,您眼睛怎么这么红?是午睡没睡好吗?” “可能吧,这两天眼睛有点不舒服。”文皇后扯着笑脸,怕她再乱问自己就要露马脚,赶忙换了话题,“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在府里歇着,反而进宫了?” “许久没有进宫,就特地来看看您。”苏沄蓦甜笑着回她,心里却在嘀咕,皇后这是怎么了?想想又不放心的交待道:“娘娘,您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好办,您就告诉承乐,承乐帮您想法子,您别忧思过度伤了神。” 文皇后听得心头一软,随即又强笑道:“好孩子,我没事,只是没睡好而已。” 话音未落,便有不和谐的声音搭上了话茬,“哟,你们俩当真是关系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母女呢。” 第六百五十三章:争端 极不和谐的女声带着恨意涌进内殿,两人抬头,见是玉锦绣一身素衣的走了进来,顿时就都皱了眉。 文皇后心有烦事,也没了往日的那份清雅温和,面色里多了丝戾气,不耐烦的道:“谁准你随意进本宫的寝殿?给本宫滚出去!” “文皇后,你吃错药了吧?你有能耐你朝我发什么火,你去吼圣上啊?” 玉锦绣纵横后宫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文皇后像个软柿子,捏几把都不会吭声,这会儿看她毫不留情的斥责自己,也沉了脸。 文皇后脸色凌厉,愠怒不已,“再说一遍,给本宫滚出去,不然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论家世论宠爱,玉锦绣可没一样会怕她文卿含的,冷笑连连道:“呵,皇后姐姐当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道你想怎么对臣妾不客气?” “华琴!”文皇后扬声厉唤,随即就见华琴连头上的热汗都来不及抹,就急匆匆的奔进了内殿,看看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小心道:“娘娘,有何吩咐?” 文皇后站起身来,面有冷怒,“给本宫将玉锦绣拖下去掌嘴,好好教教她规矩!” 华琴咽了口口水,有些不敢动脚,闹不懂娘娘怎么突然就霸气起来? 但见娘娘眼里迸了寒光,冷冷盯着自己,华琴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拖,玉锦绣看她居然来真的,顿时就叉了腰厉声道:“文卿含,你敢!” “呵,你一个小小的妃子,竟敢跟本宫叫板?”文皇后几步上前,左右开弓狠狠扇了玉锦绣几个耳光,直打得她嘴角流血才停手,冷笑道:“本宫不介意亲自教你规矩!” “文卿含你这个疯子,疯女人!我和你拼了!” 玉锦绣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没吃这等亏,红了眼睛就要往前扑,可还没动脚,门口就响起了动静,凤仪宫的宫女太监全都涌了过来,给她们家皇后娘娘助威。 紫香吓了一跳,忙拉住玉锦绣往后退,“娘娘,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回锦绣宫。” 玉锦绣捂着脸,哭的满脸泪水,与她那身素衣倒是极为相配,“文卿含她居然打我,我还回什么锦绣宫,我要去找圣上评理,评理!” 转身就飞奔了出去,紫香忙不迭了跟了出去,本是在御花园里见着画越,便寻到凤仪宫来找苏沄蓦的晦气,没想到反倒文卿含那个疯女人伤了,她死也咽不了这口恶气。 看着两人跑远,宫女太监也就散了,看文皇后软了身子,苏沄蓦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方才可真解气,只是玉锦绣闹起来,您又不得安生了。” “玉锦绣就是个贱人,我早就想扇的她满地找牙,今儿总算是找着机会,出了口恶气。” 文皇后扇的手掌这会儿还有些泛疼,可见当时是使足了力气。苏沄蓦看她神色畅快,并不复往日的清静无为,心里头惊了下,但也还是跟着笑道:“您心头痛快便好。” “以前是我太软弱,白白担了个皇后的名号,任由那些个小小的妃子都能爬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文皇后轻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满是笑意,可想到今后要走的路,又有些黯然道:“承乐,假若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娘娘会做什么对不住承乐的事?”苏沄蓦歪头看她,明眸里含着清浅笑意,“承乐真正拥有的人和物很少,只要娘娘不触碰到他们,便不算对不住。” “你是个贴心的孩子,本宫也不会伤了你。”文皇后笑笑,松开她的手,眼神落在她的腰间,“承乐,本宫想收回这把碧霄剑,以作防身用,算是对不住你吗?” “娘娘想要碧霄剑?”苏沄蓦笑了下,抬眸看她,依旧是那张历经岁月却依旧美艳的脸庞,虽然也是如平常那般笑意盈盈,却没了往日的温和沉静。 眼神里透着股子戾气,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却依旧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山海。 苏沄蓦笑的极为清浅,伸手将碧霄剑解了下来,双手递还给她:“当年一曲剑舞,承蒙娘娘厚爱,得赐碧霄,今日也该物归原主,让它伴在娘娘左右。” 碧霄剑有灵,清鸣声不止,苏沄蓦却没有再收回的意思,看文皇后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并不伸手去接,便又将剑放置在桌上,这才又轻笑道:“娘娘,您收好了。” 文皇后并未答话,半晌才幽幽道:“承乐,本宫这样对你,你恨本宫吗?” 苏沄蓦失笑摇头,她还没到如此混账不清的地步,“娘娘说笑了,碧霄剑本是您手中神器,承乐能沾光用上几年,已是福气,怎么会怨恨您?” 文皇后叹了气,“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凡事看的极为通透,这碧霄剑我已经允了旁人,只得失诺于你,你看看凤仪宫还有何物能入你眼,本宫再送给你,权当补偿。” 补偿?眼神落在她头上,苏沄蓦上前两步抽走了支金步摇,握在手心里,笑笑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承乐瞧着这支步摇不错,就这物吧。” 文皇后眸光几闪,最终还是笑着点头,“既然你喜爱这支步摇,那便赠与你。” “多谢娘娘赏赐,天色已早,承乐便先行告退了。”苏沄蓦握着金步摇,那尖锐的棱角刺痛了掌心也不自知,眸色流转,浅笑嫣然的退出内殿。 只是再转身,明眸里涌起迷雾,文皇后,她是寻到了她的英雄吗? 看着苏沄蓦笑眯眯的退出寝殿,华琴心里只觉得比哭还难受,轻抚着桌上的碧霄剑,剑鞘上还带着她的余温,眼眸一红,忍不住哽道:“娘娘,您今日怎么怪怪的?” “我怪吗?”文皇后收回眼神,拿起碧霄剑,眼里露了笑,“你下去吧。” 这本就是她买给昱儿的碧霄剑,如今昱儿没有趁手的兵器,向她讨要碧霄剑,那她找苏沄蓦要回来再送给昱儿,有何不妥? 只是想到他对自己的斥责,又忍不住难过起来,将碧霄剑放在枕下收好,转身又出了门,这么久的时间没有丝毫建树,也难怪昱儿会着急。 既然今日玉锦绣撞上来,那就先找她开涮,不能让昱儿对自己失望。 第六百五十四章:伤怀 御书房里,玉锦绣顶着红肿的脸哭得泪如雨下,一众大臣皆都尴尬的垂着头。 嘉明帝头疼的扶额,“爱妃,皇后素来温和大度,怎么会突然动手打人?” “圣上您的意思,是臣妾先惹的皇后,是臣妾咎由自取?” 玉锦绣哭的眼睛都快睁不开,这下更是放声大哭起来:“臣妾只是去凤仪宫看她而已,可她开口就叫臣妾滚,更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圣上您还不相信臣妾,臣妾不活了!” 嘉明帝被哭的头都大了,“爱妃,朕并没有不相信你,只是皇后素来都是母仪天下,温和大度,你这番说词,叫人怎么相信你?” 御书房的一众老臣了都点了头,附和道:“皇后娘娘的德行世人皆知,玉妃娘娘你是不是把皇后娘娘给逼急了?否则像她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动手?” “你们,你们!”玉锦绣气得跺了脚,扭头见苏沄蓦寻到御书房来,顿时跑过去扭住她,“承乐,你来作证,刚刚皇后她到底为什么打的我?” “这……”看那些个老臣都盯到自己身上来,苏沄蓦顿时就皱了眉,“玉妃娘娘,你与皇后娘娘之间的恩怨,不若亲自请皇后娘娘来说个清楚明白?” “玉妃不用为难他人,本宫已经来了。”文皇后隐含着怒气的声音从殿门口响起,玉妃看见她露面,若不是看嘉明帝在,真想上前挠她满脸血。 玉妃脸上毕竟是实实在在的伤,嘉明帝也不好偏袒,“皇后,这到底怎么回事?” “圣上,是臣妾打了玉妃。”文皇后立在堂前,素来温和的眉眼里含着冷意,“玉妃着实不懂规矩,臣妾恼不过,便出手伤了她。” 玉锦绣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愤怒道:“胡说,明明是你言词羞辱于我,开口便叫我滚出去,还说要对我不客气,我只不过反问了句,你便下了重手伤我。” “本宫可否警告过你,不得随意进本宫的寝殿?”文皇后面色凌厉,“你身为贵妃,对本宫的话竟敢置若罔闻,再三挑衅本宫的威严,那本宫训你又有何不可?” 嘉明帝听了个大概,沉脸道:“玉妃不听劝阻进殿,皇后你便伤了她,是吧?” 看文皇后还不解气的冷怒模样,嘉明帝觉得她有点儿怪,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不过就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也闹到御书房里让大臣们看笑话,着实不成体统。 “都各自回宫去,以后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情由皇后解决,不得胡闹,”嘉明帝瞪了眼睛,训斥道:“各自都守好规矩,别成天没事找事,让朕看着心烦!” 不论亲疏的板脸重斥了两句,文皇后倒无所谓,福身退了出去,玉锦绣吃了亏还受了训斥,心里更是恼极,重重跺脚,扭头就跑了出去。 那些个老臣看得纷纷摇了头,这玉妃娘娘的性子也太骄纵了些,就她这般模样,八成是挑衅皇后不成反吃了亏,又跑到圣上面前来倒打一耙,结果两头都没落到好。 嘉明帝被这么一闹腾,也没了心思再议政,干脆便都散了。 慕云深牵着苏沄蓦退出御书房,这才轻声道:“蓦儿你怎么不在府里歇着?” 苏沄蓦指指已经阴沉下来的天色,“我想着你没带雨具,便干脆进宫来接你。” 不等慕云深嗔怪自己,苏沄蓦又闷闷道:“云深,皇后将碧霄剑收回去了。” “怎么会这样?”深邃的眸子看向她腰间,果然不见了碧霄剑,顿时有些闹不拎清文皇后的意思,“这等贵重的东西,若是送了,极少会有收回去的,她这是要闹哪样?” “你没发觉她的行为很奇怪吗?突然就变的很强势。”与慕云深漫步在御花园里,阵阵夏风吹得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左摇右摆,有花瓣飞舞在半空中,不胜娇弱。 伸手接了片花瓣在掌心,看着那水墨轻描的颜色,伤怀道:“她曾说过,碧霄剑乃是她送给先太子的,只可惜先太子福薄,碧霄剑便一直收在库房,直到送给我。” 慕云深拧了眉,“你的意思是,她遇见了比你更值得她付出的人?” “只能是这个解释,”苏沄蓦失落的点着头,“我素来把她尊为母亲般看待,可她今日的种种行为,却让我觉得,我与她之间的鸿沟正越来越深。” “你别太伤心,每个人都会有她的遇见,咱们不能强求。”轻揽住她,缓缓走着,声音里难免带了丝疑惑:“你与皇后素来极为亲近,放眼整个宫里,有谁能取而代之?” “我想不出来。”苏沄蓦摇着头,心里空落落的,极不是个滋味,她虽在文皇后面前笑的灿烂,凡事做的都不拖泥带水,可心里的痛楚丝毫不少。 尤其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她自认与文皇后不是母女也胜似母女,结果却还是自己想多了,她的母亲早已升天,而文皇后,终究不是她的母亲。 慕云深心疼的揽紧了她,知她心底的孺慕没了着落,“蓦儿,咱们的母亲都早逝,以后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做他们的父母,陪伴他们长大,好不好?” “孩子?……”苏沄蓦低头望望自己平坦的小腹,她何时才能有孩子呢? 她的孩子,会赶在九星连珠之前降生,带给她希望吗? 慕云深看她神色更加落寞起来,不由得暗恼,他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提孩子?那不是更给蓦儿添堵吗? 拧着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只能紧紧揽住她,用行动表达自己的爱意。 御花园虽大,但毕竟也有尽头,一路径直出宫,就见冷星和画越站在宫门口等着他们。 看见两人出来,冷星上前恭声道:“王爷,娘娘,相府来话,天气炎热,相爷他暑气入体病倒了,请娘娘过去瞧瞧。” “父亲病了?”明眸里染了急色,几步就跨上了马车,连声催促赶紧走。 慕云深心里微叹了气,跟着上了马车,蓦儿心里极重情义,替她爱着的那些人凡事都考虑周全,却根本不顾自己,叫人看着都心疼。 第六百五十五章:下落 马车才到相府,便有骤雨来袭,瞬间倾盆而下,溅湿了几人的衣摆。 苏沄蓦急急赶到停云阁,却见苏沄曦破开荒的陪在榻前,明眸微沉了下,复又睁开,带着丝笑意上前,握住苏穆延的腕脉,“爹爹,您觉得的怎么样?” “就是心口有些闷,喘不过来气,这会儿已经好了。” 苏穆延摇摇头,眼带责怪的看了眼在旁侍候的荷香,“你看看,大惊小怪的把孩子们都招过来,他们自己成天都忙不过来,这点小事还烦他们干什么?” 荷香抹了眼泪,“老爷,您方才都晕倒了,怎么能叫小事?” 苏沄蓦把了下脉,确实是暑气过重,想到荷香说的晕倒,想来就是晒太阳晒久了,把人给晒晕了,可随即又皱了眉,“爹爹,您大热天的不在屋里避暑,跑去晒什么太阳?” 一直陪在榻前的苏沄曦出了声,“是我拉着父亲去流露阁,回停云阁的时候晕倒的。” 苏沄蓦越发不解,“跑流露阁做什么?尤其还是在暑气最厉害的时候。” 苏沄曦面无表情,冷声道:“我想求父亲,看能不能想法子让母亲再睁开眼。” “我曾经看过姨娘的伤势,她只能在榻上靠补药吊着生机。”苏沄蓦摇了头,撇开恩怨不谈,医者父母心,不是她不想给沈漪澜想办法,而是她已经无药可治。 “呵,苏沄蓦,我不会信你的话。”苏沄曦笑开了颜,笑容里隐着讽刺,“你是整个平朝赫赫有名的素手医仙,却因着与我母亲的恩怨,明明有机会治愈的病,硬生生给她拖成现在这般活死人的模样,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素手医仙的府上会出病人。” 提到恩怨,苏沄蓦也没了和颜悦色,沉脸道:“沈漪澜致我母亲含冤而死,我没有取她性命,还让她苟活在世上,已是对她最大的宽容。” “苏沄蓦,你可真会往你自己脸上贴金。”苏沄曦笑的越发灿烂,笑得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你不过就是想留着她,看她日日夜夜的受折磨罢了,又哪里论得上半分宽容?” “苏沄曦,别以你狭隘阴暗的心思来看待旁人,”苏沄蓦皱了眉头,但看苏穆延脸上已经隐起不悦,便摆了手,沉沉道:“爹爹身子不好,我也不与你争论这些。” “你若是觉着我是故意不替沈漪澜诊治,大可以去请宫中御医,去请民间高人来替她诊脉问药,犯不着和我别劲。” 苏沄曦抚掌冷笑,“呵,你放心,就算世间没有大夫了,我也不会请你,我还怕你会在药中下毒,毒死我那可怜的母亲。” “沄曦!”病榻上的苏穆延听她如此说,急的就喊了声,而后看向苏沄蓦,“沈漪澜这般躺在榻上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蓦儿你去替她看看?” 慕云深本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听他们父女说话,这会儿听见苏穆延的话,顿时就不悦的皱了眉:“父亲,蓦儿从小就在沈姨娘的手里吃足了苦头,方才蓦儿已经说过,没取她的性命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您又何必逼蓦儿以德报怨?” “云深啊,人老了就总想着家宅和睦,大家能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苏穆延叹了气,语气悲伤道:“只是想让她活着罢了,毕竟也没多少活头了。” 苏沄蓦声音微沉,“既然是爹爹您的意愿,那女儿去流霞阁瞧瞧便就是了。” 说罢转身离开,苏穆延看得直叹气,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慕云深追上去,轻声道:“蓦儿,你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那咱们就回去,不用管那摊子烂事,沈漪澜昏迷这么多年,看不看都没什么区别。” “爹爹既然有嘱托,那我怎么说也得去流露阁瞧瞧的。”苏沄蓦摇了头,脚步已沿着路往流霞阁而去,爹爹想家宅和睦,那她便如了他的意。 天色黑压压的,大雨毫不停歇的瓢泼而下,风雨打得花树都弯了腰,两人只从停云阁走到流霞阁,身上便已被淋湿了大半。 “夏日风雨最是急骤,也不知道这场雨要降到什么时候。”慕云深伸手替她拂去脸颊上的雨水,望着连成线的雨幕,这般下法,京里的大小河道都得暴涨起来。 苏沄蓦知他又在忧国忧民,摇摇头,这人形成惯性了可就是很难再改变习惯。 房里的丫环听到动静,已经迎了出来,苏沄蓦便也顾不得浑身湿寒,跟了进去。 床榻上的沈漪澜虽然还吊着口气,但整个人因为不见阳光,又一直躺在榻上没有活动过,肌肉都已经萎缩,面色也白的极不正常,都瘦成了皮包骨。 苏沄蓦上前把脉,黛眉微蹙,半晌才松开手,朝丫环吩咐道:“沈姨娘已经病入膏肓,就依从前的药汤每日给她服用着,能拖到什么时候,全看命数。” 如今服侍沈漪澜的乃是苏沄曦从前身边的绿萼,还曾因上岸芷轩寻衅滋事而被下苏沄蓦下令掌过嘴,这会儿看苏沄蓦把完脉,心底冷笑了声,也不看她,只垂着头说好。 苏沄蓦也没什么好交待的,她来到平朝与沈漪澜就是对头,没以怨报怨就对的起她了,看了眼如今躺在病榻上等死的人,转身便离开了。 白日里遭逢文皇后态度忽变,晚间父亲又半强迫的逼着替沈漪澜把脉,苏沄蓦的心情也不大好,让管家转告苏穆延,沈漪澜已经药石无效,便与慕云深回了王府。 苏沄曦听着管家的叙述,哭的肝肠寸断,苏穆延叹了气,想到从前初识沈漪澜那会儿,她是京里诸多贵公子追捧的清倌儿,是楼里的花魁,那么多的人喜欢她,想要娶她回家,可她却偏偏看中了当时还什么都不是自己,一路陪伴,直至后来的渐行渐远。 那时的漪澜,艳冠京城,才貌双绝,多少人一掷千金想求得她回眸相望,都被她不屑一顾,甘愿成为了自己的姨娘,可为什么她与阿莲就水火不能相容呢? 第六百五十六章: 沈漪澜之死 眼里有迷茫,也有追思,苏沄曦看他陷入往事里,哭着就转头冲出了房门,苏穆延被她闹出的动静惊醒,急喊道:“曦儿,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母亲,去给她找世上最好的大夫!” 苏沄曦头也不回的哭吼了句,哪料才冲到廊下就与绿萼迎面撞了个满怀,随即绿萼的哭声就响彻了房里房外,“小姐,老爷,夫人她不行了,你们快去看看她吧!” “你胡说!我傍晚才看过母亲,怎么突然说不行就不行!” 苏沄曦哭着推开绿萼,伞也没拿就冲进了雨里,苏穆延跟出来,厉声道:“怎么回事?” 绿萼被推得跌倒在庭院里,浑身被雨水淋透,脸上也不知是雨还是泪,放声哭道:“老爷,三小姐走后没多大会儿,夫人就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您快去看看吧!” “贱蹄子,管好你的嘴,少胡言乱语!” 苏穆延急得忍不住爆了粗口,也冲进了雨里,蓦儿前脚刚从流霞阁离开,后脚沈漪澜就出事,这要传出来,她非得背上弑母的罪名不可。 才到流霞阁,就听房里传出悲哭声,苏穆延怔住了脚,漪澜她,这也是去了吗? 拖着沉痛的步子走到房里,苏沄曦伏在榻前放声大哭,悲恸欲绝,苏穆延怔怔的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曾经名动京城的美人儿再也找不出当年的丝毫风华,那苍白的脸色,那瘦削得青筋毕露的肌肤,无一不在述说着她这几年所受的非人折磨。 已然浑浊的眼里有泪滑落,漪澜她,应该是恨自己的吧? 尊贵无双的长公主折在自己手里,艳名远播的美人儿也未能善终,次子长子相继而亡,他这些年来,到底都造了些什么孽? 眼前有些发黑,摇摇欲坠,却又强自稳住了心神,上前沉痛道:“曦儿,节哀顺变。” 苏沄曦摇了头,泪雨纷飞,恨意滔天,“不,父亲,我要苏沄蓦偿命!” “曦儿!”苏穆延跌坐在床沿,终是忍不住老泪纵横,“你母亲过世,我也很悲痛,那是她阳寿已尽,蓦儿并未做什么,你胡言乱语,岂不是要害她生生背上弑母的罪名!” “父亲,您当真是个只管和稀泥的糊涂人,”苏沄曦指着床榻上的沈漪澜,凄厉哭吼:“您老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我母亲她不是阳寿已尽,她是被人生生害死的!” 那已经干瘪的嘴唇边淌着线黑血,面色隐有泛青,苏穆延纵然不懂医,也知道死的蹊跷,可曦儿指证的是蓦儿啊,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是自己最出色的女儿,他怎么能跟腔? 老泪流淌,带了哀求,“曦儿,你就当父亲求你,这事咱们私底下解决,行吗?” “怎么解决?是关禁闭还是打她板子了事?”苏沄曦止了哭,冷笑连连,“从前我犯事,您便是这般惩罚我,如今我母亲的命没了,您是不是也就想这样惩罚苏沄蓦?” 苏沄曦笑里带着讽刺,想当初她指使冰瑶害的荷香差点胎死腹中,又间接让思安死在了冰冷的湖水里,所做的坏事数都数不清,可父亲又何曾说了什么? 拜他喜欢和稀泥,苏沄蓦数次想要弄死自己都没能得逞,呵呵,那个贱人看起来强硬,骨子里也是极重亲情之人,只要父亲开口,三番五次的就那么放过了自己。 只可惜自己不是她,没她那么情深义重,休想自己会因为父亲求情而放过她。 “曦儿,她终归是你的妹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把她叫回来,你要是觉得父亲的处理方式不好,你们姐妹俩私下里商量,成吗?” “不必了,您的这些老套话,除了苏沄蓦会听,于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苏沄曦满眼嘲弄,起身往门外走去,“女儿会进宫请圣上主持公道,父亲您也是见证人,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那无辜死去的母亲作证。” 背影决绝,走的果断潇洒,苏穆延只觉心都碎了,哀声长唤:“曦儿!” 跌跌撞撞的跟出门,可茫茫雨幕,打得庭院绿叶乱响,哪还有苏沄曦的背影? 颓然跌坐在地,老泪横流,他只不过是想家宅平安,怎么就这么难? 一夜雨势未歇,直至东方破晓时老天爷才收了泪水,旭阳半露出头,又是晴朗天气。 慕云深早起准备上朝,可才刚拉开房门,就见朔风蹲在廊下,愁容满面。 听见房门声响,立即就站起身来,见是慕云深,这才舒了口气,轻声道:“王爷,昨夜相府冒雨传信,沈漪澜已死,苏沄曦已前往宫中,说是娘娘下毒致死。” “苏沄曦她是想借机生事吧?”慕云深拧了眉,蓦儿不可能会下毒害沈漪澜,还傻乎乎的留下证据,否则她若要出手,沈漪澜早就死的坟头草有人高了。 朔风深以为然的点头,他家娘娘没那么傻,“苏沄曦昨夜就已经进宫,到今日传圣旨过来问话,想必是昨夜雨势太大,属下估摸着您上朝时应该就会有圣旨过来。” “那我今日便不去早朝,看看情况再说。”慕云深说着回头望了眼房里,却见苏沄蓦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身上,清隽坚毅的面容上闪过抹讪笑,“你都听到了?” “苏沄曦就是利用我对爹爹的孺慕之情做了个很简单的套而已,偏生我还解释不清。” 苏沄蓦慵懒的撩了鬓边散落的青丝,清艳仙姿里含了妩媚,慕云深眼眸陡暗,上前两步就进了房,啪的一声将朔风隔在了门外。 朔风在外无辜的摸着鼻子,若论聪慧机敏,娘娘的确不同于其他女人,可若论其余的,女人不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王爷那么紧张干什么? 苏沄蓦笑吟吟的看他护食,踮着脚尖在他微凉的唇边落下个轻吻就欲退开,不知餍足的某人哪肯轻易放过她,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肆意汲取她的甘甜,让她随着自己起舞。 直吻得两人都气喘吁吁,慕云深才松开了她,深邃晶亮的眸子含着柔情,看她眼神迷离,靥生春潮,喉头忍不住动了下,低哑道:“蓦儿,咱们先回房好不好?” 第六百五十七章:下毒? “好,诶,不行!……”双脚陡然离地带来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让她被吻得迷糊的神智总算清醒了些,忙摇了头,眸现羞意,娇嗔道:“苏沄曦还在找茬呢,暂时不行。” 听到令人扫兴的名字,慕云深丧气的垂了头,在她唇上狠狠啜了下,才无奈道:“这些人当真是令人厌烦至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清静?” “应该快了吧?”苏沄蓦娇笑着从他怀里跳下来,极快的闪到了屏风后,“赶紧洗漱,咱们得赶在圣旨到来前赶到相府里去,我得看看沈漪澜到底怎么死的。” “好嘞,娘子吩咐,为夫定当听从。”慕云深笑着寻到屏风后,看她手捧着衣裳惊得立即捂住了胸口,不禁失笑摇头,他这小娘子,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娇羞啊。 相府里已经挂起了白幔,下人们都身着白衫,脚步匆匆,神色沉痛。 慕云深与苏沄蓦接了孝衣披上,又捻了香,跟着小厮走到灵堂,正要给沈漪澜上柱香,已经回府的苏沄曦看见两人,顿时哭着冲上前来,“害人精,就是你害死了我母亲!她用不着你假惺惺的祭拜,你给我滚,滚啊!” 苏沄蓦退开一步,皱眉道:“当真用不着我祭拜?” “滚!”苏沄曦哭吼出声,惹得前来吊唁的人都纷纷侧目,有听见苏沄曦说的话,都忍不住对苏沄蓦指指点点起来,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京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从前她苏沄蓦是如何与沈氏斗法的,如果沈氏中毒而亡,除了与她有旧怨的苏沄蓦会下手,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苏沄蓦将香还给了小厮,倾城如画的眉眼里含着冷意,她本就不想祭拜沈漪澜,她怕拜下去,天上有灵的慕毓莲会气得跳出棺材来找她算账。 但看那些吊唁的人都围了过来,苏沄蓦冷声道:“苏沄曦,你既指责我害死了沈姨娘,可有证据?” 苏沄曦听她发问,也不哭了,冷笑着就要将证据搬出来,庭外却响起尖厉的声音,“圣上驾到!皇后娘娘到!玉妃娘娘到” 这……本还萎靡在一旁的苏穆延顿时爬起了身子,老泪纵横的领头上前迎接:“老臣见过圣上,见过皇后娘娘,玉妃娘娘。” “穆延啊,你也想开点儿啊,别太伤神。”嘉明帝伸手拍拍他的肩,苏穆延这一生都在他手底下任劳任怨,晚年却总是白发人总黑发人,难免叫人唏嘘。 眼神落在棺木里,隐约能看见沈漪澜躺在里面,嘉明帝勾着嘴角无声的笑了下,长姐,你看见吗,害你的人已经升天,你有什么恨,待她入了地狱,你好好的找她清算。 嘉明帝并未捻香,旁人也不敢说什么,倒是文皇后和玉锦绣看了眼阴森森的灵堂,勉强鞠了个躬,便跟着嘉明帝去主厅喝茶了。 眼看主家都涌到了主厅那边,那些个吊唁的人也跟了上去,方才这苏家姐妹就要闹起来的,现在连圣上都过来了,这么出好戏,怎么能甘心错过? 慕云深握紧了苏沄蓦的手,“子虚乌有的事情,咱们不必怕她。” “我不担心,”苏沄蓦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俩,这才小声道:“你有没有看见父皇的眼神,沈漪澜死了,他心里也在暗自高兴呢。” 慕云深点了头,暗自高兴的不止是父皇,就连文皇后和玉锦绣都是满脸暗爽的模样,文皇后还说的过去,这玉锦绣难道是暗爽蓦儿又被诬陷了? “说到底,终归是沈漪澜害死了长公主,父皇心里一直对她很愧疚,现在沈漪澜死了,他当然为之高兴。” “看来这桩陈年旧恨夹杂着新仇,是要在今日有个了断了。”苏沄蓦跨进厅里,也不管苏沄曦横眉怒眼的瞪她,径直与慕云深坐在了下首,安静喝茶。 苏沄曦被她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跳脚,上前扯住苏穆延,哭道:“父亲,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她从青葱年华陪您到满头乌发,难道您对她就没有丁点感情吗?” 苏穆延两眼通红,一夜未见,已是两鬓斑白,明明与嘉明帝年岁相仿,如今看起来却如同他的父辈,两眼怔怔的望着苏沄曦,只看见她嘴唇张张合合,并听不清在说什么。 苏沄曦看他傻怔的模样,急得又要推他,苏沄蓦在旁看不过眼,恼了脸,“没看见爹爹已经心力交瘁了吗?你有话问我便是,何苦为难他?” “呵,父亲,您是不是又想装傻,替苏沄蓦开脱?”苏沄曦松开手,退开两步,站到了厅中央,厉瞪着苏沄蓦,“昨夜你去过我母亲房间,你还敢说你无辜!” 苏沄蓦挑眉,淡淡道;“那只不过是应父亲的请求,替沈姨娘把脉而已,有何问题?” 苏沄曦怒极,“谁不知道你与我母亲交恶?你肯定是趁机毒死了她!” “我也与你交恶,可你不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向我大呼小叫?” 苏沄蓦端起茶盏,慢悠悠拨着茶里的浮叶,明眸里冷光流转,“交恶的人不见得是凶手,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说不定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何况我若要沈姨娘死,哪容得了她活到今日,还留着把柄让你有机会来找茬?” “承乐这话说的不错,”嘉明帝点了头,帮腔道:“八王妃,你母亲本就有顽疾在身,命已由天,就单凭承乐去过你母亲房中便断定是她下的毒,未免太武断。你若拿不出实证来,还是早些将你母亲下葬的好,毕竟斯人已逝,入土为安。” “我若是没有实证,又怎么敢状告以聪慧出名的镇国公主?” 哭得红肿的水眸里闪过丝诡笑,又极快的消逝,苏沄曦轻击了两下掌,就见昨夜还活蹦乱跳的绿萼,今日已是浑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被人扶了进来。 苏沄曦眼有悲愤,恨声道:“绿萼是在我母亲房中侍候的丫环,她昨夜因瞧见苏沄蓦下毒,便被她伤成这般模样,若不是装死逃过一劫,只怕就命已归天。” 第六百五十八章:不作为 绿萼也不含糊,挣开小厮的手,哭着跪伏在地:“圣上,奴婢知道奴婢的命不值钱,不如镇国公主那般尊贵,但您是最公正无私的明君,奴婢不求能将公主怎么样,但请给奴婢,给奴婢那无辜死去的主子一个说法!” 哭声悲戚,声泪俱下,厅外那些前来吊唁的人都不禁摇了头,看向苏沄蓦的眼神也不善起来,没想到堂堂的镇国公主居然弑母,做下这等丑事,当真是给皇室蒙羞。 慕云深眸色冰冷,极怒道:“昨夜我与公主离开时,你还好端端的送我们出流霞阁,又怎生变成了公主伤你?” 绿萼畏缩了下,有些惧怕他,但见苏沄曦眼带赞赏的望过来,又梗着脖子哭道:“你是公主的夫君,自然帮着她说话,公主敢作恶,也因为是有宁王你在旁撑腰!” “混账!”慕云深重重拍了茶几,震得茶盏乱跳,深邃的眸里波云诡谲,厉声道:“依你的意思,还是本王伙同公主,联手害了沈漪澜?” 绿萼吓得跪行几步,躲到苏沄曦身去,嗫嚅道:“奴婢,奴婢可没这么说……” “你没这么说,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 苏沄蓦淡然出声,正想分辩,那厢苏穆延终于被慕云深拍桌子的声响给震回了神,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绿萼,眼带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苏沄蓦投毒,又将见证过程的绿萼伤成这样,您还要替苏沄蓦开脱?” 苏沄曦不等绿萼开口便替她做了回答,水眸直直的望着苏穆延,语意悲切道:“您纵容苏沄蓦在相府里作恶,可她害死的是陪伴您多年的结发妻子,您于心何忍?” 厅外传来唏嘘声,苏穆延愣愣的看着那些面孔,再看坐在对面的苏沄蓦,她那绝美的容颜隐在温茶升腾起的烟雾里,瞧的极不真切。 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愣是说不出半个字来,看她抬起头来,绝美容颜里噙着丝笑,亮若繁星的眸子里流光四溢,静静的盯着自己,苏穆延眼里现了哀色,复又重下垂头去,蓦儿她,她那么机敏聪慧,就算没有自己作证,也定会安然无恙的吧。 粉唇微勾,明眸里笑意愈盛,父亲他当真是个父亲,这般无作为,是想护住苏沄曦,还是想护住自己?昨夜若不是他哀求,自己又何至落入圈套? “蓦儿,不想笑就别笑了。”身旁的慕云深心疼的握紧了她的手,心里更加恼恨起苏穆延的糊涂,都多少次了,为何他总在家事上拎不清? 苏沄蓦反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将那抹痛楚生生的压了下去,方才微笑着看向嘉明帝:“父皇,承乐想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嘉明帝点头,狠狠剜了眼苏穆延,“承乐,朕相信你是无辜的,你问吧。” “圣上……”文皇后轻扯了他的衣角,虽然不是三堂会审,但他这般出口偏袒,难免会落人口实,说他有失公允。 “怎么,允许你们怀疑承乐,还不允许朕相信她?”嘉明帝瞪了眼睛,恼怒道:“朕的外甥女儿天下无双,受万人景仰,岂会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下作事?” “父皇。”说不感动是假的,危难时的仗义执言,比什么都来得珍贵,苏沄蓦红了眼眶,嘉明帝却挥了手,“好了好了,别哭哭啼啼的,朕还是喜欢看你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朕挺你,也正是因为相信你的人品,相信你有能力捍卫自己的名声。” “儿臣谢过父皇。”慕云深恭恭敬敬的拱手,每次怀疑他们俩图谋不轨的是父皇,可他们俩真被人诬陷时,站出来力挺他们,相信他们清白的也是父皇。 这个老头呵,当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苏沄蓦定了定神,脸色沉静下来,看向苏沄曦和绿萼,明眸里藏着点儿狡黠笑意,不紧不慢的问道:“绿萼,你说我伤你,你把当时的情况告诉大家,我怎么伤的你?” 绿萼愣了下,有些不知措的望向苏沄曦,苏沄曦眼里含了丝笑,轻柔道:“你别怕,尽管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大家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绿萼这才咽了口水,择着词小心说道:“你昨夜给夫人灌下毒药,奴婢欲阻止你,可你非但不听,还反倒对奴婢施暴,将奴婢害成这般伤痕累累的模样。” 苏沄蓦眨眼,看向旁边眉眼淡漠的慕云深,“那我问你,当时王爷身在何处?” 绿萼的眼神有些闪烁,“王爷,王爷他就在旁边,看着你施暴。” “嗯,王爷纵容我作恶,对吧?”苏沄蓦笑笑,眉眼微弯,明眸里有精光闪过,慕云深眼带怜悯的看了眼不值得同情的绿萼,想与蓦儿比计谋,当真是作死。 嘉明帝看苏沄蓦笑得像只老狐狸,就觉浑身不自在,这丫头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可怜堂下的那两个人,想设计他的外甥女儿,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苏沄曦被她笑的心里发毛,厉了脸色,“苏沄蓦,你害我的母亲,你还有脸笑?” “我不笑,难道还哭?”苏沄蓦笑得更加明艳,靥如春花令人移不开眼,“我素来明人不做暗事,若论恩怨来说,你母亲死了,我没有放万响炮,已经很给你面子。” 这话说的嘉明帝都跟着点了头,论起恩怨,他当真不想管沈漪澜的事。 苏沄蓦看她怄得脸色泛黑,又笑眯眯的看向绿萼,“你说王爷看着我作恶,那他有没有伸手帮我,给我递刀递剑,又或是摇旗呐喊给我助威,在旁喊打的好?” 这话说的慕云深都苦笑起来,瞧蓦儿形容得煞有其事的模样,若不是知道自己昨夜根本没干过坏事,都要相信她说的那番话了。 绿萼看看笑吟吟的苏沄蓦,又瞄瞄面如寒霜的慕云深,心里不知怎地就有些慌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忍不住抬头看着苏沄曦。 苏沄曦被她看得火往上升,怒道:“你照实说就可以了,看我干什么?” 第六百五十九章:说的天花乱坠 苏沄蓦看着两人闹不拎清,不由笑弯了明眸,调侃道:“估计是大姐你没告诉绿萼该要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她心里没底才看你吧?” “苏沄蓦,你少血口喷人!” 苏沄曦恼极,苏沄蓦却陡然变了脸色,眸现凌厉,无形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笼罩在两人身上,“你方才句句都不离诬陷我,如今我才反问了一句,你便沉不住气了?” 说罢明眸锐利的盯着绿萼,满面威严道:“说,昨夜到底怎么伤的你!” 明眸熠熠生辉,无形的气场压迫着在场的众人,那些看热闹的人哪敢与她对视,纷纷垂着头倒退两步,避开她慑人的眼神,方才感觉气顺了些。 嘉明帝被她的无尽风华震得暗自心惊,而文皇后和玉锦绣面色滞了下,深深吐了口浊气,方才觉着威压没那么重,再看向苏沄蓦时,眼里便又多了几分忌惮。 而处在气场正中的绿萼顶着如山岳般的威压,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口齿不清的想要说什么,却嗫嚅着吐不出一个字来。 苏沄曦看她快吓破胆,怕她会出幺蛾子,便强顶着苏沄蓦的气势挡在绿萼身前,冷笑道:“三妹又何必为难个小小的奴婢?你有什么想问的,问我也行。” “我自然不会与个奴婢过不去,但那小奴婢口口声声的诬蔑我,这就不能忍。” 苏沄蓦微歪着头,缓了脸色,眉眼弯起了弧度,厅里厅外顿时就都松了口气,顶着她的气场看热闹,当真是件很要命的事情,腿肚子都发软。 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苏沄蓦看看被吓得不轻的绿萼,淡声道:“别考验我的耐心,马上将实情说出来,否则我不介意再用剑刺你窟窿。” “你!”绿萼得了庇护,胆子又大了起来,哭着拜倒在地,“圣上,镇国公主昨夜便是如此凶悍,一言不合便拿剑在奴婢身上划血槽,宁王就在旁边静静看着。” “哦,我拿剑划伤了你?”苏沄蓦笑意不减,而上首的文皇后立时就皱起了眉,这几个蠢货,情况都弄不清楚还敢冤枉人,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苏沄曦梗了脖子,嗤笑道:“三妹从前确实是不会武,可如今整个平朝都知道你已经堪称武林高手,该不会否认你不会用剑吧?” “我会用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为何要否认?”苏沄蓦反斥了句,又接着问道:“绿萼你说亲眼见我下毒,不知你怎么知道我是下毒,而不是给她喂药?” 绿萼看白痴似的看她,冷声道:“夫人在你走后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而亡,自然是下毒,怎么会喂药?” 苏沄蓦面色沉静,淡声道:“也就是说,我对你这个旁观者并没有杀人灭口,反倒还好心的留了你一命,让你今天还能站在这里信口雌黄的诬蔑我,给我自己找不痛快。” “这……”绿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不敢再看苏沄曦,只得垂下了头,厅外那些看热闹的反应过来,顿时讥笑道:“大抵是她觉得自个儿长的好看,公主您下不了手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啊,我怜香惜玉,给自己找不痛快。” 苏沄蓦失笑摇头,绿萼被笑得脸色乍青乍红,脸红脖子粗的分辩道:“那会儿我装死,你根本没看出来,对,就是没看出来!” “绿萼啊,你好像还不清楚本公主最拿手的是什么?”苏沄蓦满脸同情的看她,这娃是不是想害人想疯了,连这么基本的情况都没有打听清楚就敢往前冲? 镇国公主早年便被封为素手医仙,有活菩萨之称,厅里厅外的人都清楚,顿时就齐齐啧声起来,苏沄曦恼得踢了她一脚,声音极低道:“蠢货,别乱说话!” 绿萼被踢得小腿生疼,眼泪汪汪的垂着头,苏沄蓦看看她俩之间的互动,轻笑道:“沈姨娘中的可是散魂毒?如果不是的话,那可不是我动的手。” “苏沄蓦,果然是你!”苏沄曦满脸恨意,张牙舞爪的就想扑过来,但看慕云深在旁冷漠的盯着自己,眸里寒光乱闪,又生生咽下了冲动,站在原地冷哼不止。 当即朝嘉明帝下跪,凄声道:“父皇,求您给沄曦的母亲主持公道!” 嘉明帝皱着眉头,想不出来明明极有利的形势,怎么承乐一句话就将她自己给坑进去了?莫名的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只得面带沉吟的看向了苏沄蓦。 苏沄蓦满面无辜的摊手,“父皇,承乐擅医不擅毒,至今统共就研究出味散魂毒以备不时之需,不若开棺看看,当真是散魂毒,那承乐愿意接受惩罚。” 苏沄曦冷笑,“还开什么棺?肯定就是散魂毒,苏沄蓦,就是你杀害我的母亲!” “大姐看来比我学懂医道,居然知道什么是散魂毒?” 苏沄蓦笑眯眯看她,眼带嘲讽道:“我的东西可是精心配制,剧毒无比,服下后当即就要七窍流血而亡,而不是口吐白沫,让你还有时间慢腾腾的死去。” 苏沄曦白了下脸,看向绿萼,绿萼连忙会意的哭道:“都怪奴婢惊吓过度,忘了具体情况,现在想起来,夫人她确实是七窍流血而亡。” 苏沄蓦眨了眨眼,“你们可不能说瞎话哦?要知道御医可是会检查的。” 嘉明帝看她满眼狡黠,戏耍绿萼,不禁扶了额,这丫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绿萼可不知苏沄慕的古灵精怪,重重的点头,“奴婢绝不诳人,的确如此。” 慕云深简直想要笑出声,蓦儿手里根本没有毒药,皆是治病救人的良药,这什么散魂毒,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很可怕,但全都是她瞎掰的,这两人也就傻傻的相信了。 玉锦绣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她也算是与苏沄蓦斗了这么些年,从来都没落到好,今天总算是抓住了她的实锤,虽然她也不知道那毒药叫什么,但苏沄蓦认了罪就成啊? 第六百六十章:一块玉佩 但看嘉明帝脸色由明朗变得晦暗不清起来,玉锦绣便心里暗爽不已,硬憋出抹伤感,上前搀扶起绿萼,“孩子,苦了你了,你要相信圣上是个明君,不会失了公允的。” 这话就是变相在给嘉明帝戴高帽子,给他施加压力,嘉明帝颇为不悦,却又不好说什么,文皇后垂了眸,嘴角挂着丝淡笑,这样的结局也挺好,不是么? 苏沄蓦看玉锦绣在那里假惺惺的装好人,拿话压嘉明帝,明眸闪过冷笑,起身上前就要拉开她与绿萼,哪料玉锦绣一侧身,面有薄怒道:“你干什么?” 玉锦绣侧身,苏沄蓦便只抓住了她的衣袖,玉锦绣看她并不答话,恼得就要扯回自己的衣袖,苏沄蓦并未立即松手,两相用力之下,夏日轻薄的锦衫顿时被撕成了两半,露出了玉锦绣白生生的手臂,而随着衣袖破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也摔在了地上。 玉佩摔出清脆的玎玲声响,玉锦绣看向玉佩,顿时就煞白了脸,慌忙就要去捡,哪料苏沄蓦身轻体健,玉锦绣才弯下腰,那块玉佩已经落入了苏沄蓦手中。 玉锦绣又惊又怒,急得直起身来,伸手厉声道:“还给我!” “玉妃娘娘好像很在意这块玉佩?”苏沄蓦捡拾时便瞧清了那玉佩上刻的字,再也无心与她们闲闹下去,退开两步,躲开了玉锦绣的手,沉声道:“咱们一桩桩的来清算。” 玉锦绣看她只是躲开自己,并没有当时就将玉佩交给圣上,心思又活络起来,眼珠子乱转,想着要怎么把此次危机唬弄过去才行。 而苏沄蓦只是紧握着玉佩,眼神落在得意的苏沄曦与绿萼身上,眸色凌厉道:“你们千算万算,却少算了件事,我的确会剑术不假,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那柄碧霄剑,已于昨日归还给皇后娘娘。” 文皇后心底暗恼,当真是天要助苏沄蓦。面上却依旧温和,微笑点头:“承乐说的没错,碧霄剑已被本宫收走,所以绿萼你身上的伤,绝不可能是承乐用剑所刺。” 苏沄曦白了脸,咬着唇反驳道:“皇后娘娘您素来疼爱苏沄蓦,怎么能帮着她说瞎话?” “胡闹!”文皇后板了脸斥道:“本宫母仪天下,怎么可能会因为私情而罔顾法纪,偏帮他人?碧霄剑现在就在本宫的寝殿里放着,你们随时可以去查。” 苏沄曦跺脚,文皇后都这样说了,借她个胆,她也不敢再去怀疑人家的公正,又急怒道:“就算伤是假的,但她下毒是真的,她刚刚自己都承认了下的散魂毒!” “呵,大姐,劝你下回再想诬陷我时,别再下毒,你想在我最擅长的领域来害我,不是白痴是什么?”苏沄蓦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讽道:“我都从未听说过什么散魂毒,只是编出来诓骗你的,你怎么就傻傻的相信世上真有那种毒药?” “苏沄蓦,你!”苏沄曦这下是彻底白了脸,恨得眼眸通红,上前就要扭住她厮打,苏沄蓦轻巧旋身,退到侧边,明眸含着浅浅嘲弄,“怎么,陷害不成就想动手?” 说罢又凉凉道:“你自己也知道我是武林高手,可别来找不痛快。” 苏沄曦怒极反笑,恨声道:“苏沄蓦,你个贱人,我要弄死你!”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是不是得赶在你弄死我之前,先把你弄死?”苏沄蓦微启红唇,笑意更深,苏沄曦居然能蠢到下毒,智商也是没谁了。 她都要明言弄死自己,那自己也用不着与她客气,只要下毒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苏沄蓦站正了身子,正欲开口,旁边一直默不出声的苏穆延突然开口唤她,“蓦儿!” 苏沄蓦娇躯轻颤,随即又站得笔直,并未偏头看他,“爹爹这又是想要给大姐开脱?” 苏穆延看着她的侧脸苦笑不已,是他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才会受骨肉相残之痛,隐带哽意哀求道:“蓦儿,你大姐她也不容易,你们有事就私下商量好不好?” “爹爹,方才大姐带着绿萼指证女儿时,您为什么不说相同的话?”清淡声音响起,藏着无尽失望,苏沄蓦垂眸静静道:“最后一次,以后,绝不留情。” “好,再有下次,父亲答应你,绝不再插手。”苏穆延眼里蕴着痛苦,又松了口气,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希望沄曦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惹蓦儿了。 她也不想想她哪次在蓦儿手里讨了好?当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不长记性。 苏沄蓦狠狠眨眼,将那股涩意眨下去,才又抬眸,带着丝浅浅笑意就欲走到嘉明帝身前,玉锦绣看出她的意图,顿时凄厉道:“苏沄蓦,你就不想想后果吗?!” “我要想什么后果?让你们继续来残害我吗?”苏沄蓦并未回头,眸色平静,提步继续往前走,玉锦绣眼见她距离嘉明帝越来越近,终于惊慌起来,再也顾不得其他,上前急急拦在她身前,眼里已经泛起血丝,“我们私下解决,如何?” 两人的反应看得众人都大为疑惑,闹不懂玉锦绣这是为了哪般? 苏沄蓦看着玉锦绣眼里的惊惶,忽而轻笑出声:“玉妃娘娘,江南水灾揪出的反贼,是你的人吧?当初父皇中盅昏迷,也是拜你所赐,而你趁机将我送去西域求和,后又派人追杀我与云深,害得我与云深双双坠落百丈深崖,差点就一命归天,你承认吗?” “你与秦萧火烧藏书楼,又给元嫔种下前朝巫术,意图诬陷我,如今沈漪澜之死又与你脱不了干系,我若是不命大,岂不早在你手里死了无数回?” 明眸里寒意迸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恶事触目惊心,你叫我怎么能饶得了你?” 玉锦绣面色惨白,跌坐在了地上,嘉明帝听得龙目怒睁,“还有此等事?” “您的头痛症,便是由盅毒引起,也是您身子虚弱的症结。”苏沄蓦淡淡点头,越过玉锦绣,将那块玉佩递给他,只说了四个字,“秦萧之物。” 第六百六十一章:一石几鸟 玉佩上刻着个明晃晃的萧字,嘉明帝黑了脸,他的宠妃贴身藏着其他男人的物件,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圣上的头顶,已经长了片青青草原。 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见势头不对,连忙脚底抹油跑了,开玩笑,相府的家务事还能勉强凑个热闹,这皇家秘辛,听的不好分分钟就得掉脑袋。 文皇后眼神微瞟,落在玉佩上,再看玉锦绣死灰般的脸色,便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轻摇了头,本想来看苏沄蓦会不会受挫,没想到反揪出玉锦绣,也算是意外之喜。 嘉明帝脸色黑沉,秦萧不禁摘了他的红杏,如今又还是个前朝余孽,想到玉家与前朝的关系,顿时极怒道:“将玉锦绣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圣上,不可!”原本暮气沉沉的苏穆延惊的跳了起来,展现出他为官多年的政治才能,摇头劝阻道:“圣上,您不可轻动玉妃娘娘,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您心里应该清楚。” 苏沄蓦微挑了眉,玉锦绣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单凭一块玉佩和自己的几句话,想要定她的罪太难,便往后退开几步,不欲插手此事,留给嘉明帝自己定夺。 嘉明帝面色晦暗不明,盯着苏沄蓦的动作,她这是挑起事了,又想置身事外? 晚了。 阴沉着脸平静问道:“承乐,依你之见,此次该如何解决?” 苏沄蓦抬眸,满眼诚恳,“父皇,这是朝堂大事,承乐一介女流,不便插手。” “是吗?”嘉明帝不置可否的反问了句,她插手的大事还少?复又紧紧的盯住她,“如果朕一定要你说出个解决方案呢?” “那承乐会建议您,秋后问斩肯定不靠谱,但不妨碍您将她先幽禁起来。” 苏沄蓦笑笑,眼神真挚,“当然,只是建议,具体还要看父皇您自己怎么决断。” 这丫头,当真是滑不溜秋,逮不住她丝毫破绽。 嘉明帝冷哼了声,沉着脸站起身来,“沈漪澜之事,证据不足,尽早入土为安。玉妃有失清白,先打入冷宫,待朕查明实证,再作定论。” 说罢便拂袖而去,临到门口又顿住脚,背向着厅里众人,声音沉沉道:“五日后雷家兄弟便会凯旋归京,承乐,你当真是好手段,一石中了多少鸟?” 说完也不等苏沄蓦回应,径直出了相府,文皇后看了眼苏沄蓦,温和的眸里弥漫着迷雾,令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想法,微摇了头,便跟着嘉明帝离开了。 眼看着随行的御林军将玉锦绣扭走,苏沄曦半晌都回不过神,茫茫然的看着苏沄蓦,明明说好下毒诬陷她的,怎么反倒把自己最大的靠山给栽进去了? 苏沄蓦眯了明眸,无声轻叹,父皇当她是神仙,能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其中吗? 呵,哪有一石多少鸟,只不过是人心作恶,老天有眼罢了。 就好比那块玉佩,她只是如散魂毒那般,故意诈玉锦绣,可玉锦绣的紧张,莫不再说着那东西与秦萧脱不了干系,又或者说,难道还是她责令秦萧塞给玉锦绣的? 若没有玉锦绣的私欲在先,又怎么会让她抓住把柄? 看看失了靠山不知所措的苏沄曦,再瞧瞧窝在椅子里满面沧桑的父亲,苏沄蓦轻摇了头,这个家,最终还是因为那些恩怨情仇而变得支离破碎了,再也没有家的味道。 明眸染了湿意,掌心却倏然却传来温热,抬了眸,就见云深正冲着自己暖暖的笑,深邃明亮的眸里含着心疼与柔情,恨不能将她放进心脏里,给予她所有的爱与温暖。 眉目如画,清艳绝尘,苏沄蓦漾开了甜甜笑意,宛若竹林的风,又如陈年的酒,还未开口,便已酥了体,醉了心,让人沉醉其中,不复清醒。 慕云深紧紧牵住掌中纤手,嗓音低沉醇厚,含着浅淡笑意,“走,我们回家。” “好,回家。”家是个温暖的字眼,他们要回自己的家,回到那个能安放身体和灵魂的地方,回到自己的港湾,再不惧外面的风风雨雨。 眼看两人要走,苏沄曦恼得挡住去路,“苏沄蓦,那块玉佩怎么回事?” “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苏沄蓦也不恼,站定脚步,静静看她,“你是玉妃的心腹,想来应该比我更清楚玉妃与秦萧的关系。还有,我劝你还是少插手此事为妙,毕竟秦萧如今是前朝余孽,你若与他沾上关系,少不得要受牢狱之灾。” “我用不着你假好心,我自己会有分寸。”苏沄曦讥讽了句,又不甘心的道:“我母亲的死明明就与你有关系,你别以插科打诨就可以逃避过去。” 苏沄蓦沉了脸,“苏沄曦,你若是敢再以此纠缠我,我不介意将父亲的话当成耳边风,找出实证来,让世人都看看你究竟有多狠毒,才能将生母活活毒死。” “你,你胡说!”苏沄曦白了脸庞,不敢再与苏沄蓦对视,苏沄蓦冷笑了声,“你最好祈祷夜半时别做梦,否则你那亲生母亲来找你索命,你该怎么办?” “我全都是为了母亲好,让她再不用受人间苦痛,她定能领会我的意思,一定会的!” 苏沄曦白着脸,眼神慌乱,有薄汗从额角沁出,浑身不可抑止的轻颤了起来,她死也忘不了母亲临死前突然睁开的眼睛,就那么怨毒的望着自己,简直不敢回想。 绿萼抖的浑身如筛糠,牙齿咬的咯咯响,吓得哭了起来,抱住苏沄曦的大腿不敢松手,“大小姐,奴婢害怕,您救救奴婢!奴婢还不想死啊!” 苏穆延看着两人明显惊吓过度的表情,初时惊愕,最后又沉沉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满心疲惫道:“人死如灯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提也罢。” “爹爹,您是个好丞相,大清官,却不是个好夫君,好父亲。” 苏沄蓦微弯了唇角,淡声道:“苏沄曦毒的是她最亲的人,她自己下的去手,我也不乐意管她的烂事,您自己多保重,女儿有空再回来看您。” 第六百六十二章:玉家出面 玉锦绣被打入冷宫之事并未传开,毕竟事关皇室颜面,知情人也不会往外传。 嘉明帝恼她有负圣恩,又从御医院得知当年昏迷的真相,越发怒不可遏,连带整座锦绣宫的宫女太监都被打入天牢,只等取得实证,便要判了玉家的罪。 消息捂的严实,远在外地的慕云庭并未发觉异象,而玉氏虽然已经远离朝廷,但门生遍野,隐约还是有风声透了出去。 玉锦绣之父玉立宗乃是前朝丞相,前朝灭亡之后又在先帝手下为官多年,直到先帝逝去,辅佐嘉明帝坐稳朝堂之后,这才退出朝堂,不再问世事。 这会儿听到最小的嫡女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孔并没有太多变化。 赶回来的长子次长恭敬站在他身前,看他只是半眯着眼,轻捻着胡须并不说话,次子玉恒终是忍不住出声道:“父亲,锦绣被欺,难道咱们就坐视不管?” “恒弟。”长子玉翰皱眉轻斥了声,父亲在沉思时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他怎么老是记不住?每每有什么事就毛毛躁躁的耐不住性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冲动。 玉恒不服气,“哥,我这不是担心妹妹吗?宫女那些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孤身在宫中这么多年,过的也极不容易,如今忽然被打入冷宫,肯定是受了小人陷害。” 玉瀚想的没他那么简单,皱眉仔细分析道:“这么些年来圣上都极宠锦绣,若不是有文家在,那中宫之位说不定已经在锦绣手中,如今圣上突然翻脸,只能说明锦绣的确触怒了他,而他也拿到了实证。” 原本半眯着眼的玉立宗睁开眼,已然浑浊的眼里有精光闪烁,“瀚儿说的不错,玉家虽然退出朝堂,但威信仍在,嘉明帝若没有十全的把握,决不会动我的女儿。” 玉恒有些不解,“这些年来锦绣一直安分守己,能有什么把柄落在旁人手中?再说了,若是论支持庭儿登位的事情,哪位皇子私底下没做过点小手脚?” “我进宫去见嘉明帝,探探嘉明帝的口风,锦绣若是有事,那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玉立宗站起身来,已过古稀之年,身形倒还健朗,不需人搀扶,玉瀚玉恒退到旁边,玉瀚恭声道:“父亲,那可否需要通知庭儿?” 苍老昏黄的眼睛看向远方,隐着半生积累的睿智,“写急信告之他京里的情况,另外,嘱咐他暂时不要回京,若是有意外情况出生,立即离开,不用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儿子明白。”玉瀚点了头,庭儿是整个玉家再度兴盛的希望,若嘉明帝当真对他们起了杀心,那庭儿远走,也是给玉家的未来保留了火种。 玉恒看着父亲迈着颤悠悠的步子出了庭院,这才小声道:“哥,当真有那么严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心防范总是没错的。” 玉瀚皱着眉头,整个玉氏家族从前朝开始便繁荣昌盛,暗中势力不容小觑,嘉明帝心中自也是忌惮,却又敢不打招呼便发飙,此次事件想必没那么简单。 “哦。”玉恒挠着头,想想又问道:“那咱哥俩不替妹妹做点什么?” “你我分头去打探锦绣出事前的情况,等父亲从宫里回来后再行商议。”玉瀚斯文稳重,想事情想的透彻,这次嘉明帝突然发难,玉家得做好万全准备才行。 树大招风,不是没有道理的。 玉立宗坐了小轿晃晃悠悠的进宫,等到了皇宫时,已是午后,嘉明帝还在御书房议事,商议明日雷家兄弟进城后,该派谁去迎接。 说话间就见玉立宗背负着手,慢悠悠的踏了进来,嘉明帝面色陡沉,转眼又露了丝笑意,起身上前迎他,“玉老,今日怎么得空来宫里走动?” “阿琛啊,我老了,这两条腿也越发不中用,不知道还能往宫里跑几回。” 玉立宗长叹了口气,看了眼堂下站着些的大臣,有识得玉立宗的,皆是恭敬唤了声玉老,这可是历经两朝,辅佐三代的泰斗,无人敢对之不敬。 玉立宗唤的是嘉明帝的乳句,如今放眼整个平朝,敢这么唤他的人已经不超出一只手,嘉明帝顺着他的话笑了下,“玉老你是老当益壮,活过百岁不成问题。” 说着已经将他搀到太监备好的锦墩上,紧邻自己而坐,笑道:“本应该去玉府多走动走动,看看你的,只可惜国事繁忙,也一直未能得空。” “国事要紧,我这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玉立宗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昏沉样,“人老了,就喜欢念旧,昨儿个又梦到你年轻时娶锦绣的场面,想起庭儿初生时,你们俩那会儿的笑容,可当真叫人怀念。” 嘉明帝听他提到玉锦绣,便知今日为何事而来,面上笑意未减:“谁说不是呢,那会儿朕还年轻气盛,可眨眼间也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孩子们也都大了。” 看嘉明帝陪着玉立宗闲话家常,堂下的那些个重臣便只当充耳不闻,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专心处理手头上的政事。 “你知天命,我也近耄耋,当真是岁月催人老啊。”玉立宗也不着急,净扯些闲话,嘉明帝自然也陪着打太极,他不提更好,玉家,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去撼动。 玉立宗说了会子闲话,口水都干了,老眼左右看看看,落在正在处理政事的慕云深身上,抚着雪白胡须笑道:“这是宁王爷吧?年纪轻轻,便在御书房行走了。” “他年少时不懂事,如今娶妻后也算是有了些长进,便留在御书房里帮着我打理政事。”嘉明帝从善如流,微笑道:“孩子们终归是大了,羽翼皆丰,都能替朕独挡一方。” “说的极是,咱们老了,年轻的孩子们便该成长起来了。”玉立宗点了头,看嘉明帝总是擦着边与自己说话,滑不溜秋的让他无从下手,索性就挑明了道:“阿琛啊,我来这么久,也就不打扰你处理国事了,我去锦绣宫转转,看看锦绣,便也该回去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未雨绸缪 见终于提到正事,嘉明帝也敛了笑意,“玉老,她不锦绣宫里,您还是先回府吧。” “不在锦绣宫,那能去哪里?”玉立宗瞪了眼睛,“这丫头是不是又任性给你添麻烦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她,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定性。” 嘉明帝摇摇头,“犯了点错,被朕关起来了,等朕弄清楚了,自然就会放她出来。” “只犯小错会被关起来?”玉立宗活了大半辈子,又岂是那么好唬弄的,起身就怒冲冲的往外走,“我就知道这丫头不听话,关在哪里?我亲自去见她,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玉老!”看他径直往外走,嘉明帝眸色沉沉唤了他一声,并未跟着起身,“您老年纪大了,还是别操心这些事了,先回府,有事朕自会派人去玉府。” 眼看着两人变脸,御书房里的大臣都支棱起耳朵,而玉立宗闻声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脸皮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沉声道:“圣上,你什么意思?” “玉妃犯了后宫忌讳,朕的家事朕自会处理。”嘉明帝面沉似水,末了又道:“玉家既已退出朝堂,那便莫再插手这些事情,惹人闲话。” “听圣上的意思,我玉家已经败落,可以任人揉捏?”玉立宗笑了起来,笑的脸皮上的皱纹又张开,像朵开的正艳的菊花,“圣上玩这手卸磨杀驴,未免找错了对象。” “朕说过,朕的家事,不需要旁人来插手。”嘉明帝眼里隐着恼意,玉家势力庞大,他的确十分忌惮,但就算如此,也不代表玉立宗可以威胁他。 玉立宗已经老的像树根,可此刻站在堂下,却依然气势逼人,而对嘉明帝也不让分毫,大义凛然道:“圣上管圣上的家事,我管我女儿的事情,有何不可?” 嘉明帝不欲与他多作纠缠,皱眉道:“胡安,送玉老回去。” 在门外听候命令的胡安立即走了起来,朝着玉立宗不卑不亢的道:“玉老,您请。” “好好好,当真是翅膀硬了,”玉立完气极反笑,连道了三声好,转身昂首挺胸的离去,“圣上,你折辱玉家,你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的!” 嘉明帝坐在案前,眼里满是冷笑,玉家从前是功臣不错,虽然玉立宗有先见之明,早已退出朝堂,可他当自己真不知道他玉家这些年在私底下都干着些什么勾当? 四处招贤纳士,不惜替慕云庭散尽家财,组建属于他们玉家的力量,这样的玉家,虽不在朝野,可心却在谋着下代的繁荣鼎盛,简直就是其心可诛。 古来外戚干政,最终导致国破家亡的朝代不在少数,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削弱他们,他怎么会因为玉立宗的几句话而放弃良机? 玉立宗沉着脸回到了玉府,玉瀚玉恒已经打探消息回来,玉立宗看他俩身边还坐着个一身雪白孝衣的美妇,顿时极不高兴的皱了眉:“这位是谁?” “父亲,是八王妃苏沄曦。”玉瀚恭声回了句,说着便看向了苏沄曦,苏沄曦会意的笑笑,上前微颔了道:“玉老,前两日玉妃娘娘被抓时,我就在现场。” 玉立宗眼里迸了厉色,怒哼了声,方才他在嘉明帝那里吃了瘪,满心的怒心还没消,这会儿他的儿媳妇送上来门来,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苏沄曦也不惧他,将前因后果讲了遍,择着词说道:“玉妃曾求宁王妃将玉佩交还给她,但宁王妃因着与玉妃的私怨,执意将玉佩交给了圣上,才会引出这桩祸事。” 玉立宗沉着脸,“如果我记得不差,宁王妃应该是你的亲妹妹吧?” “准确的说,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们之间早已水火不容,相信您应该也有所耳闻。” 苏沄曦淡笑解释了句,并不惧把家丑扬出来,她以为玉妃会就此垮台,没想到她的娘家人却找上了自己,对于这种百年家族,她更加愿意向其靠拢。 玉立宗又半闭了眼,松驰的眼皮耷拉着,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苏沄曦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玉恒耐不住脾气,恨恨道:“照你的意思,是宁王妃害了我妹子?” 苏沄曦点头,水眸盈盈的看着他,“你们是玉妃娘娘的靠山,想必也不会对她的敌人陌生,此次出事实在是太过意外,苏沄蓦建着了机会,自然要最大利益化。” “瀚儿,去告知玉氏本家,立即撤出京城。”玉立宗依旧半闭着眼,声音沉沉道,“情字果然能害死人,锦绣活了半辈子,依然还是如此糊涂。” 玉瀚想到从前精灵活泼的妹妹,眼里涌起了哀意,“父亲,您不试着再挽救下?” “挽救什么?用整个玉家去给她的愚蠢陪葬吗?” 玉立宗陡然睁开眼,眼底透着沧桑,眼里怒火飘摇,“秦萧是谁,我们又是谁?嘉明帝如今还按兵不动,只是说明那块玉佩的份量还不足以撼动玉家,可若等他再查到锦绣与秦萧来往的证据,整个玉家都得被安上造反谋逆的罪名!” 造反的罪名扣到头上,偌大的玉氏家族顷刻间就会烟消瓦解,玉瀚惊出了身冷汗,忙点了头,“儿子这就去通知他们,尽快撤离。” “什么叫尽快撤离?你还不懂我的意思?”玉立宗恨铁不成钢的道:“叫他们只带值钱细软,立即给我滚回江南老家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再踏进京城一步!” 这下就算是神经粗的玉恒都感觉到事情不对了,但看父亲如临大敌的模样,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但又不好多问,想想只得问道:“父亲,我们都走了,那您呢?” “为父留在京中给锦绣收尸。”玉立宗叹了气,深深看了眼垂着头站在一旁的苏沄曦,“多谢八王妃及时递信,让玉家免遭浩劫,今后王妃去了江南,玉家定当款待。” 苏沄曦心底嗤笑了声,随即抬起头来,满脸微笑的连道不敢,玉立宗也没心思和她说客套话,只叫玉恒送了她出去,便叫上玉瀚回了书房。 玉家屹立百年,绝不能被此次劫难给击垮,他得让稳重的瀚儿挑起这百年家族兴旺的重担,得安排好后事,得让玉家有能再次复兴的希望。 第六百六十四章:接风 玉家静悄悄的撤走,并不引人注意,嘉明帝身在宫中,得到消息,不由感叹玉立宗已经活成了人精,他这般有自知自明的远走他乡,自己想发飙,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 转眼间雷泽策和雷泽鸣兄弟俩也从战场凯旋归来,慕云深和苏沄蓦笑吟吟的相迎,慕毓兰激动的直抹泪,抚着儿子身上的新添的伤口,那些都是身为军人的荣耀啊。 雷泽鸣依然跳脱,雷泽策少了感情困扰,眉眼间便多了英武,显得威风凛凛。 回到望月楼,看着那块亲自书写的牌匾,眼里起了笑意,当初究竟是有多爱沄曦呢?爱到骨子里了吗?只可惜这番征战下来,已经想不起什么细枝末节了。 笑着摇摇头,放过彼此也好,正要大步进楼,怀里的块腰牌却掉了出来,雷泽策垂眸凝视了下,方才捡拾起来,重又好生放回了怀里。 雷泽鸣已经换好了衣裳,远远的就看见他还一身甲胄的站在楼前发呆,不禁上前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哥,怎么不进去?” “看着牌匾有些感慨而已。”雷泽策淡声回了句,率先进了楼,“连日赶路,已是风尘仆仆,怎么不歇着去?” 雷泽鸣扬扬手里的信纸,戏谑道:“你望着望月楼感慨,正主儿已经迫不及待的给你递了信,约你在临江仙的雅座见面,说是要给你接风洗尘。” 之前因着苏沄蓦插手,雷泽策便将他与苏沄曦秘密传信的方法说了出来,如今才回来雷泽鸣便拿到了秘信,赶过来给这亲大哥瞧瞧。 雷泽策接过信纸瞧了几眼,大致与雷泽鸣所说的差不多,只是内容更婉转,多了悲伤和恳求在里面,皱着眉将信纸撕了,“她还约我干什么?” “你做到了建功立业,当然是回来求你复合啊?”雷泽鸣看傻子似的看他,怎么他好歹还是尝过爱情苦味的人,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说罢又挤眉弄脸的看他,带着丝好奇,“你去,还是不去?” “你想太多。”雷泽策淡淡瞟了他一眼,“不许跟着。” 雷泽鸣瞬间就跳了起来,急道:“诶,我不跟着,万一她又将你拐跑了怎么办?” 雷泽策正要迈进房的脚步顿了下,回头静静看他,“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你,”雷泽鸣嘿笑了下,挠挠头,“她的心眼儿比你多,又有那么点特殊情分在,若是与你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这不是怕你招架不住吗?” 雷泽鸣被他盯的苦了脸,这大哥,要么是前几年净与家里人闹腾,死活不肯听劝,如今醒悟了吧,又是这么副老气横秋的样,一点儿都不可爱。 雷泽策静静的盯着这个素来就神经跳脱的弟弟,自己痴迷沄曦的这些年,也难为他一直撑着所有人情世故,替自己尽孝,让父母不至于那么伤心。 看他被自己盯得脸色都不自然起来,这才收回眼神,进了房掩上门,只有苍劲的声音透过紧闭的门扉传出来:“你留在府里,若是我晚膳前没回来,你就去寻我。” 雷泽鸣苦脸,望着紧闭的房门,大哥不允他去,他要不要通知下表姐呢? 可转念想想,又叹了气,转身出了望月楼,这个坎,终究还是得要大哥亲自跨过,他帮得了一时,难道能帮一世? 不如先看看情况,若是大哥心情有反复,他再请表姐出手也不迟。 雷泽策依约到达临江仙时,却见苏沄曦已经坐在雅座里,面前的茶盏已经空了,想来已经早到不少时间。 如今再细看她,精心妆点过的面容显得唇红齿白,笑靥如花,一袭轻纱湖蓝裙,更衬得她肤若凝脂,身如杨柳,仿若还是初见时,在相府门前看见的那个她。 只是盈若秋水的眉眼里笼着雾,不若从前那般纯真秀美,让他怎么也瞧不清她的心思。 而今几个月不见,她又清减了许多,从前丰盈的面容如今越发颧骨高耸,显得…… 显得什么,雷泽策也不愿多想,毕竟是曾经疯狂爱过的女子,无论怎么样,还是希望她过的好。看她那双水眸殷切的望过来,雷泽策便收回眼神,微叹了口气。 苏沄曦隔着竹帘,看他直直的站在外面,并不进来,水眸里的笑意越发浓郁,他不敢进来见自己,是不是也就代表他害怕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 启唇轻笑道:“雷大哥,既然愿赴沄曦的约,为何又不愿进来见沄曦一面?” “只是想起从前往事,有些走神了而已,抱歉。”雷泽策掀帘,面色微暖的坐在她对面,“来很久了吧?我回府后与父母多寒暄了几句,让你久等了。” 雷泽策换了身玄色衣裳,墨发乌眸,谈不上有多英俊,但极耐人眼,尽管只是随意的独坐在那里,却依然沉稳如山,微微抬眸,便有寒光掠过,大将之风初显。 苏沄曦的那颗小心脏疯狂跳动了几下,红着脸收回了了眼神,垂头半羞涩半哀怨道:“雷大哥,你与我说话如此生分,是还在气我那日说的那些绝情话吗?” “绝情话?”雷泽策执起茶壶给她茶盏里续了茶,看着有轻烟袅袅飘起,沉静的面容隐在烟雾后面,淡淡笑道:“不知沄曦是指哪一句?你若不提,我便也就忘了。” “雷大哥?”苏沄曦抬头,错愕的看他,这确定是雷泽策,而不是其他人? 水眸微眨,便含了层水雾,似乎不经意间便会滑落下来,微微哽咽道:“我就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初绝情离去,可你想想,我若不如此做,雷大哥你又怎能自强崛起?” “所以说,我应该感谢你当初的无情鞭策?”脸上的冷静裂了丝缝,雷泽策沉下眸,眼里多了痛楚,谁能知道他这些年来的日日夜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来自亲人的巨人压力,来自所爱非人的痛苦,无数个夜晚,他都只能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默默的祈盼着终有一天,能将明月揽入怀中,能得偿夙愿。 可最终,也不过是个笑话。 第六百六十五章:装模作样 看他终于失了那份令自己害怕的冷静从容,苏沄曦勾了唇,无声的冷笑起来。 可转眼又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干脆起身坐至他身旁,抱住他的手臂,倚在坚实的臂膀上轻泣道:“雷大哥,你能明白沄曦的用心良苦对不对?” “你曾是沄曦最绝望时的那抹曙光,本是个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沄曦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因为沄曦而身陷泥沼,此生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庸人?” “的确是用心良苦,若非你激励,若你当时答应了我,我也许就与你隐居在某个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只做你的雷大哥,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可如今,我不仅是你的雷大哥,更是雷家的长子,是平朝的镇西将军,是百姓的守护神。”雷泽策笑容浅淡,再听情话,已再无从骨子里升起来的那份喜悦。 轻推开她,端正坐在椅上,笑容温暖却疏离,“沄曦,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说清楚,从今往后便不要再联系了吧,你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东西,而我,沙场才是我的宿命。” “不,雷大哥,你骗我的对不对?”血色尽褪,苏沄曦面色苍白的看他,红唇紧咬,水眸微眨,便有大颗的泪水滚滚而下,瞬间湿遍脸颊,猛摇着头失声哭道:“是不是旁人与你说了什么?雷大哥,你为什么信旁人的话,而不信沄曦那颗爱你的心?” “沄曦,没有人说什么,是我自己做的决定。”雷泽策轻摇了头,笑容里多了些怅然,“我相信你曾经爱过我,可我更相信,你更爱荣华富贵,更渴望能母仪天下。” 说着又垂了眸,苦笑道:“假若我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做个只会耕种的农夫,再次请求你与我浪迹天涯,过男耕女织,与世无争的生活,你,愿意吗?” 浪迹天涯,男耕女织?苏沄曦怔住,哭泣声也停了下来,咬着红唇盯住他额前垂落的墨发,着实弄不懂雷泽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锦衣玉食不要,非得要隐居世外? 半晌得不到回答,雷泽策便抬了眸,直直望进她哭得微微泛红的水眸里,轻笑道:“你看,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只有身负荣华的雷泽策才能得到你的爱,而那个甘愿为你成为农夫的雷泽策,是不配得到千金小姐的垂怜的。” “可是你明明有拥抱荣华的能力,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粗茶淡饭,非要过苦日子?” 苏沄曦无法理解他的思想,雷泽策却微微一笑,“世事无常,将军有可能变农夫,农夫也有可能一朝飞黄腾达,你爱这光鲜亮丽的外表,我却只想找个甘苦与共的夫人。” 苏沄曦不服气的反驳,“我也能吃苦,怎么不能成为你心中那个甘苦与共的人?” 雷泽策笑的越发温柔,眉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向往,“那行啊,你马上去与慕云舒和离,我带你看遍世间繁华沧桑,然后隐居在我们最爱的小镇里度过余生,如何?” 苏沄曦垂着头不说话了,水眸里隐着怒气,雷泽策也不多言,从袖笼里取了手帕欲拿给她擦泪,哪知那块腰牌却又掉了出来,摔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苏沄曦本就垂着头,看见东西掉落,眼尖的瞥到菱形的腰牌上有个玉字,心里顿时吃了一惊,眼疾手快的就拾了起来,惊诧道:“这是玉妃娘娘的宫牌,你从何得来?” 雷泽策暗恼,看腰牌被苏沄曦捡走,又认了出来,脸色微沉道:“还给我。” 苏沄曦看他变了脸色,不由握紧了腰牌,脸色古怪起来,浑身恶寒不止,“雷大哥,你该不会是因为玉妃娘娘才想出这些话来抛弃我的吧?” “你胡说些什么?”这腰牌事关重大,雷泽策便一直贴身带着,没想到今天就连掉两次,当真是要出事的节奏。伸手沉眸道:“这腰牌关乎身家性命,你还给我,别乱来。” 苏沄曦自然不会还他,反而将手背到了身后,看着他隐有怒气的乌眸笑眯眯的道:“让我猜猜,这东西应该是你从秦萧手中拿回来的吧?” 看着他沉着脸不说话,苏沄曦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眼珠子乱转,忽而又笑道:“雷大哥,只要你将这块腰牌让给我,咱们俩之间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如何?” “你拿腰牌做什么?”雷泽策没给她明确答复,乌眸眯了起来,“之前苏沄蓦说你背后有靠山,却未言明是谁,如今看来,是玉妃和慕云庭对不对?” “怎么哪里都有苏沄蓦的事?” 苏沄曦恼得骂了句,随后又笑道:“是又如何?你既给不了我想要的,那我自然要找个稳妥的靠山,这块腰牌对玉妃娘娘来说很重要,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视而不见。” “只要你将腰牌给我,咱们俩的前尘旧事就让它烟消云散,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谁都甭管谁的死活,怎么样?”苏沄曦笑的灿烂,红唇里吐出无情的话来,“当然,你若让我再失靠山,我不介意将咱们俩的那些事抖露出去,看看谁承受的伤害更大。” “你!”雷泽策这下是真动了怒,在他心里,虽然苏沄曦选择了她想要的生活,但爱情也贵在各自包容理解,她又怎么能将那段美好的岁月当作要挟他的筹码? 面沉似水,出手如电的点了她的麻穴,在她的惊怒中拿走她藏在身后的腰牌,乌眸里再没了柔情与眷恋,冰冷道:“苏沄曦,失望够了,我也不会对你再有期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就起身大步离开,至竹帘处时又顿住脚,点开她的穴,“你我,后会无期。” “雷大哥,你听我说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雷大哥!” 苏沄曦没想到他根本不妥协,哭着就要拉住他的外袍,却被他闪身躲过,头也不回的翩然离去,苏沄曦看着他的背影哭成了泪人儿,“雷泽策,你不能这样对我无情!” 第六百六十六章:寻死 雷泽策出了临江仙,回了趟府,好让雷家老小安心,便又去了皇宫。 嘉明帝拿到那块腰牌,气得浑身直哆嗦,犹记得那日老四和承乐来宫中禀报秦萧的事情,随后玉锦绣便哭得伤心欲绝的寻了过来,说腰牌丢了。 想到自己当时还宽慰了许久,嘉明帝就恼得一把摔了茶盏,他只道是寻常,哪料她竟是拿了腰牌让反贼逃命,若不是平朝男儿英勇善战,她此举就得葬送平朝的大好河山! 清脆的碎瓷声响在御书房里,细碎的瓷片四下飞溅,溅到这些日子常往宫里走动的玉立宗身上,苍老昏黄的眼睛黯淡下来,无声的长叹了气。 殿里的那些个大臣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而嘉明帝摔了茶盏,死死攥着腰牌,起身就怒容满面的往外走,玉立宗以风烛残年的身躯,小跑着紧追了上去。 那些个重臣虽然吓得不轻,但眼见有大事发生,也还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正值夏末,草木疯长,冷宫外的杂草已经有半人深,不知名的各色野花开在草丛里,引得蜂蝶乱舞,残存的宫殿便隐在这杂草乱树中间,一片荒凉之态。 隔着宫墙,隐约能听见有说话声,嘉明帝站住脚步,那些个大臣便也齐齐停了下来。 玉锦绣有些恍惚的声音随着夏末的轻风飘出宫墙,“紫香,你怕死吗?” 紫香乖巧的回她,“能陪着娘娘的生与死,是奴婢的荣幸。” “呵,你呀,陪着我这么多年,是最得我心意的。” 飘忽的笑声响在晴空里,隐有些沁骨的凉意,“只可惜萧哥死了,我连给他收尸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在地下过的好不好?” “娘娘,您都这样了,您还惦念他还干什么?”紫香的声音里起了哭意,“奴婢给您磕头了,您多顾着点自己的身体,多想想六皇子,好不好?” “我不过就是个没用的母亲,总是给他帮倒忙,他今后少了我这个累赘,会更如鱼得水。”说了几句话,玉锦绣的声音有些喘起来,似乎身子极为虚弱,轻叹道:“萧哥死了,我也再没有什么念想,若是下辈子能与他再续前缘,我倒希望快快死去,早早见到他。” “娘娘!”紫香失声痛哭,而残破的宫门被人一脚狠狠踢飞,露出嘉明帝那张阴沉得能拧出水的脸来,看着树荫下的两人阴戾道:“既然那么想死,朕就成全了你!” 玉锦绣坐在树荫下,虚弱的靠在椅背上,从前精致妩媚的眉眼,如今已经了无生气,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冲着嘉明帝微微笑道:“你终于来了。” 看见苍老的玉立宗跟在嘉明身后,眼里藏了愧疚,“爹爹,是女儿对不住玉家。” “唉,说这些又有何用?”玉立宗伤心叹气,“你打小就顽皮,怎么大了还是学不乖?” 玉锦绣笑笑,并不作分辩,看着气得如同发怒公牛般的嘉明帝,“圣上是赐毒酒,还是白绫?”说着又歪头笑了下,“总归相伴这么多年,总不能让我落不到全尸吧?” 眉眼里笑容平淡,似已看透生死,嘉明帝紧攥着那块菱形腰牌,菱角硌痛了掌心也不知,沉沉的盯着她,半晌才阴声问道:“你当真那么爱他?” “圣上,您有爱过这后宫里的女人吗?”玉锦绣轻挑了眉,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露出丝怀念,笑看着他,“想当年惜妃宠冠后宫,可也被您无情的亲手扼杀,我这不太受宠的贵妃又算得了什么?只可惜那个美貌多情的女子啊,死的也真冤。” 玉锦绣的笑容里带着嘲弄,反正将死,也不再惧怕重提往事会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开心,笑眯眯的道:“她冤死在您手里,连带着聪慧绝顶的儿子也深受打击,那么多年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所以啊,我就只能聪明些,情愿自己找死,也不冤死。” “可你问我有多爱秦萧,我也只能告诉你,木石前盟,相恋在先。” 玉锦绣的声音淡弱下去,笑容越发坦然,朝着黯然神伤的玉立宗招了手,玉立宗拖着脚步走到她身旁,看她虚弱的连起身的力量都已没有,老泪哗啦就流下来了。 玉锦绣只是笑,扯着他的衣角,等玉立宗再近了些,才靠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轻风微送,拂得树叶儿沙沙作响,站在嘉明帝身后的慕云深面色冰寒,虽内力深厚,奈何耳语太轻,也只能听到什么蓦什么死之类的,不用猜想,便也知是容不下宁王府。 清隽淡漠的眉眼里隐着寒意,当年他母妃死的极为蹊跷,玉妃定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瞧她虚弱的模样,应是离大限不远,慕云深着了急,就想上前问话。 玉锦绣也已与玉立宗耳语完,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看着慕云深焦急的脚步,露出了在人世间最后的笑容:“宁王啊,有事就问你父皇,他心里的秘密,可超出你的想象呢……” 拖着最后口气说完话,便歪在了椅背上,那双妩媚的眼睛望着湛蓝天空,还保持着笑意盈盈的模样,玉立宗看得老泪纵横,颤抖着手替她拂上了眼皮。 女儿啊,你尽管放心的走,你交待的事,为父拼了这条老命来给你完成。 嘉明帝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上前狠狠将紫香踢倒在地,“她怎么回事?” 紫香哭得满面泪痕,爬起身来又跪好,以头作揖,“娘娘从被关进冷宫后便水米未进,方才,方才娘娘已经割了手腕,奴婢怎么劝不动她……” 听她么么说,众人才注意到空气里隐有血腥味飘浮,而玉锦绣身上盖着块五彩斑斓的毛毯,血沁到了绒毯里,根本看不出异样。 玉立宗抹着老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圣上,锦绣是咎由自取,老臣恳求您让老臣将她带回老家,葬在故土。至于她作下的孽,玉氏一力承担。” “很好,你们个个都把朕当猴耍,想生就生,想死便死,很威风是吧?”嘉明帝怒的狠狠将那块腰牌甩在了玉立宗身上,“玉锦绣助反贼秦萧作乱,又祸乱宫闱,从即日起,玉锦绣之母族玉氏永不得在朝为官,其子慕云庭贬为庶民,不得再以慕氏子弟自称!” 玉立宗跪在地上,红了老眼,“圣上,您罚玉氏老臣没意见,可庭儿是您的亲儿子啊!” 第六百六十七章:树到湖松散 “玉立宗,你还敢替她开脱?”和死人计较已经没意思,嘉明帝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玉氏身上,脸色铁青道:“玉锦绣心心念念的就是秦萧,谁能证明慕云庭是朕的种?” “圣上……”玉立宗含着老泪还想正说,嘉明帝却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铁青着脸转身离去,“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早将玉氏族人转移出京,看在你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以后若是再敢言行不端,朕让世上再无你玉氏!” 冰冷无情的话飘在冷宫里,那些个大臣从头至尾都没敢发声,这会儿见嘉明帝走了,也就急忙的跟着回去,心里头已是震惊不已,看来偌大的玉氏,这次算是彻底栽了。 玉锦绣死的极干脆,慕云深暗恼不已,却也再无法让她张嘴,母妃的事,才浮出水面露了点端倪,又极快的沉了下去,不见天日。 人走了,冷宫便又恢复了寂静,玉立宗看着死去的女儿,老泪止不住的往下落,锦绣,你怎么这么傻?庭儿被剥夺了皇族的身份,今后的路,又该要难上许多了啊…… 玉氏倒台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京城,那些曾经暗中拥护慕云庭的也纷纷与玉家撇清关系,唯恐跑的慢了,会受到牵连。 树倒猢狲散,朝野上下对此讳莫如深,无人再提及与玉氏有关的事情。 玉瀚早就撤到了江南,等京里的急信传过来之后,又带着玉氏嫡系远走他乡,只留下旁支看守在江南老家,用以迷惑世人的眼光。 嫡系只有玉瀚玉恒两家子人,再加上慕云庭,全都只携带着细软,算得上是轻装简行, 慕云庭坐在马车里,看着奇装异服越来越多,不禁皱了眉:“大舅,我们这是去何处?” 玉瀚眼里隐有忧色,“你外祖父有吩咐,如果京中的消息不利玉家,那嫡系便要远走,以防被嘉明帝使暗害。” “大舅,我当真不是父,不是嘉明帝的亲生儿子吗?”原本想喊父皇,但想到那无情的判决,慕云庭便改了口,狭长的丹凤眼里布满痛苦,一夕之间,母亲身死,玉氏被驱,自己也被剥夺了慕氏身份,变成了野种,变成了无爹无娘的孤儿。 “庭儿,你就当真这么在意那个男人赐与你的身份?” 玉瀚难得的严厉起来,板脸斥道:“你母亲为了你,甘愿身死,你怎么就不想着奋发图强,替她争气?姓慕姓秦又有什么区别,要知道你的骨子里,还流着姓玉的血脉!” 慕云庭被说得惭愧的低下了头,想起昔日母妃对自己的悉心关怀,热泪就忍不住涌了出来,重重点头,“大舅,您放心,庭儿筹谋多年,绝不会让玉氏失望!” 玉瀚这才欣慰的点头,幽声长叹,“等你外祖父赶到之后,咱们再细细商议,你母亲的血,玉家断然不会让她白流……” 秦萧叛乱,连带着倒了在京中根深蒂固的玉家,就连六皇子慕云庭也已被驱出慕氏,消息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百姓们对慕云庭的身世津津乐道,不知真相如何。 而那些个朝臣心里则是打起了小九九,原本慕云庭还极有希望夺嫡,可这突然就出了事,也就是说京中只剩下了宁王和八王爷,该站哪边队呢? 苏沄蓦扬着端庄得体的笑脸儿坐在主厅里,又送走了拨人,雪莺在旁侍候着,微笑的脸颊都快僵了,略有抱怨道:“娘娘,您说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人来府里拜访?” 苏沄蓦笑笑,饮了小口茶润嗓子,“赶着站队啊,目前明面上就剩咱们家的宁王和慕云舒了,从前慕云庭手底下的那批人,自然得赶着重新找个好主子。” 雪莺明白的点点头,又问道:“那咱们要接纳那批人吗?” “看王爷他自己决定吧。再说了,慕云庭在宫里的时间并不多,他的势力其实大部分在民间,这次受辱势必会记在心上,父皇又偏放走了他,以后还不知道得闹出多大的事来。” “蓦儿说的不错,玉氏的嫡系已经跑了。”慕云深从门外进来,扬扬手里的密信,“江南送来的,玉立宗那个老狐狸早就做了万全之策,此次算是放虎归山,埋下了隐患。” “毕竟是养了那么大的儿子,父皇手软也能理解。”苏沄蓦接过密信看了几眼,便又还给了他,“如今那个些朝臣里不知还有多少是玉氏留下的内应,你得当心些。” 对于朝堂上的事,慕云深心里自然有数,点头道:“最近明里暗里想投靠咱们的,暂时不用搭理他们,等捱上段时间,大浪淘沙之后再说。” 苏沄蓦眨眨眼,笑道:“雪莺,告诉门房,我近日休养身子,让他们有事便找云深。” “是,娘娘。”雪莺很是乖巧,会意点头,那些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招人厌烦,再说娘娘也确实该好好休养身体了,否则天知道哪天才能怀上小王子? 玉锦绣死了,各宫都安静许多,就连最喜欢和玉锦绣过不去的苏倾言也紧闭宫门,心有戚戚然,玉锦绣尚有儿子和玉氏傍身都死的这么早,无儿无女的自己和文皇后,也不知道哪天就会一命呜呼,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后宫清静,文皇后便也省了许多事,圣上已经传话今夜不会过来,索性入夜便闭了宫门,她和昱儿的大计才刚取得点成果,她得再好生筹谋才是。 才跨进寝殿,便有股淡淡的血腥气窜进鼻端,文皇后不适应的皱了皱眉,转头冲身后的华琴吩咐道:“本宫想安静待会儿,你两个时辰后再来侍候。” 主子有吩咐,华琴自然不敢违命,什么也没问的退后两步,才朝着跟在身后的那些个太监宫女说道:“都先下去吧,无事不得惊扰娘娘。” 众人都点头应是,随即便散了,文皇后听着脚步声远去,这才转身麻利的关上殿门,走到内殿,就见慕云昱正坐在桌前把玩着碧霄剑。 慕云昱见她进来,眼里便有了丝笑意,歪着头好奇的看她,“母亲,你明明没有武功,为何却能清楚的知道我来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嗜血症 文皇后看着他的笑脸,眉眼间蕴着自己的影子,便将那丝不适强压了下去,笑的温和:“你是母亲的孩子,母亲对你有特殊感应,纵使你不出声,母亲也知道你来了。” “这么神奇?”慕云深满眼惊异,这得相当于特异功能了吧? 文皇后看他如孩子般天真单纯,便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欲摸摸他的头顶,哪料慕云昱条件反射的躲开了,回过神来看她满脸错愕,便红着脸解释道:“母亲,儿子在野外惯了,身体已经保持时刻警戒的本能,您别见怪。” 他这般说,文皇后哪还能怪他,满眼怜爱的摇头,“这些年来苦了你了,不过你相信母亲,慕云庭只是个开始,以后但凡你想要的,母亲都替你拿到手。” “昱儿多谢母亲照拂。”清润面孔里含着浓浓笑意,露出儿子对母亲的孺慕天性,上前主动握住了她的手,笑的极甜,“果然世人说的没错,有母亲的孩子最幸福。” 一句话说得文皇后眼泪都快下来了,也不知他在外面受了多少白眼欺辱,轻拍拍他的手背,“唉,是母亲亏欠你太多,你放心,有母亲在,绝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昱儿知道,有母亲在,昱儿的天就在。”慕云昱极为乖巧的挽着她的手臂,想想又问道:“母亲,慕云庭被赶出了慕氏,现在还剩下四王和八王,咱们该怎么做?” 孩子懂事,做母亲的也极欣慰,文皇后笑眯眯的倚着他,昱儿说自己是他的天,可他又何曾不是自己的天?几十年来,她也就这段时间过的像个女人。 不过对于慕云深和慕云舒,前者她依旧还在犹豫,若非逼不得已,实在不想和宁王府翻脸,而后者如今也已学乖,并不容易找到他的破绽。 有些无奈的叹了气,“母亲并没有什么好主意,不知道昱儿可有什么想法?” “从前昱儿不在母亲身边时,是宁王夫妇陪着您度过了那些孤苦的岁月,昱儿暂时想不到要怎么对付他们,就先不管吧。” 慕云昱眨眨眼,隐去心底的真实想法,文皇后看他如此体贴大度,心里愈发满意,而慕云昱又轻声道:“至于慕云舒,咱们可以从他的王妃身上突破,您看如何?” “苏沄曦?”文皇后摇头,不赞同他的想法,“那就是个草包,做不出什么文章来。” “正因为她是草包,才好被人利用。”慕云昱露齿笑了下,白森森的利牙叫人不寒而栗,无意识的舔了下嘴唇,只觉心头窜起股火热,阴笑道:“她不是与雷家长子打的火热吗?如今她的靠山倒了,您找个机会与她聊聊,相信她不会拒绝您的。” 慕云昱又压低声音将计划说了遍,没等文皇后再相问,心口里的那股火热已经越发厉害,逐渐蔓延至全身,鼻尖沁出了汗,眸色也跟着红了起来。 文皇后被他吓了一跳,急急扶住他,“昱儿,你这是怎么了?” 慕云昱双眸已经腥红,整个人透着股邪气,恼得满口刚牙都快咬碎,嗜血症什么时候发作不好,偏偏要在她面前发作? 可那火热已经逐渐往头上蔓延,若是没有鲜血及时解症,等那股火热窜上头顶,他便会失去自我意识,成为个只知杀戮的人形恶魔。 这是他当年中毒之后留下的后遗症,也是义父故意留下的毒素,用以来控制他,可如今他也喜欢上这样的感觉,温热的鲜血,幼嫩的身体,哪样不是人间绝味? 文皇后吓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哭着直晃他:“昱儿,你究竟怎么了?你等着,母亲去给你叫御医,就算是倾尽天下的良药,母亲也要治好你!” 说着就抹了眼泪起身,慕云昱已经被火热烧去了几分理智,双手无意识的扯住了她的衣袖,呢喃着:“血,血……” “血?”文皇后站定身子,看他脸颊已经红透,额上大汗淋漓,不停的念叨着血,便毫不犹豫的取来碧霄剑,划破自己的手腕,将伤口凑到他唇边,“昱儿,血。” 看他并不张嘴,文皇后急得自己用手使劲挤着伤口,汩汩鲜血蜿蜒成小溪,顺着洁白的手腕流至他唇边,见他始终没有反应,文皇后急的哭了起来:“昱儿,你喝,快喝啊!” 慕云昱垂着头,被额发覆盖了住的清润面孔闪过复杂情绪,心里满是陌生的涩胀,这便是想哭的感觉吗?而眼前这个傻女人献血的举动,便是传说中的母爱? 不由自主的微张了唇,温热的鲜血便流进了嘴里,但却并不能解他的嗜血症。 坚定的推开了她的手,慕云昱转身匆忙离开,“母亲,儿子无碍,你记住咱们的计划,儿子以后再来看您!” 话音未落,人已经跌跌撞撞的翻出后窗,隐在了那些茂密的花树里,文皇后半扬着手,来不及唤住他,微闭了眸,眼里的泪便滚而下,昱儿,你究竟怎么了? 慕云昱一路跌跌撞撞的冲回那座小院,灰发老人似早已料到他的状况,将身边的男童往他身前一推,“去好好享用,再来告诉我进宫结果。” 那股火热已经变成疯狂的燥热,烧得慕云昱的理智已经几近于无,将那可怜的男童扯进房里,只听得有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伴随着恶魔般的笑声,不多时,便又重归于平静。 慕云昱满脸餍足的踏出房门,朝着灰发老人深深一躬,“义父。” 老人正在左右手互相博弈,左手白右手黑,这会儿左手正捏着白子凝视着棋盘,似在思索下步该如何走。 慕云昱看他凝视沉思,也不在意,自顾说道:“文皇已经彻底信任于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制定好下步计划,只静待她出手就成。” “昱儿,你知道的,为父的身体已经老了,等不了太长时间。”老人终于落下一子,却又觉得不甚满意,便抹了整盘棋局,“你得加快速度,先发制人。” 第六百六十九章:花开花谢 慕云昱很是恭敬,“是,儿子会全力督促她,让她达成义父您想要达到的目的。” “错,是替你达成心愿,而非义父。”老人沉沉说了句,半眯里的眼里精光直闪,透着点阴险狡诈,“她知道你嗜血了吧?有何反应?” “她只知道我有急症,我也懒得跟她解释,自己先回来了。” 慕云昱半垂着头,表情冷淡的回了句,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把那女人甘愿喂自己血喝的事情告诉义父,不想让义父过多的关注她。 那么傻的女人,乖乖听命令就好,何必让她牵扯进男人的权利欲望之中? 文皇后爱子心切,自是不会想到阴谋上去,在凤仪宫里担心了几日,看他并没有再来,也只得强压住思念和担忧,让华琴去八王府将苏沄曦给叫进宫里来。 苏沄曦这段时间可谓是不顺,做什么事都能砸到自己的脚,现在玉锦绣倒台了不说,又和雷泽策彻底闹翻脸,身边能用得上的人,已经没有了。 慕云舒也是对她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两人见面就得吵架,这会儿文皇后传了话过来,苏沄曦乐得进宫躲上段时间,懒得再看慕云舒的臭脸。 进了凤仪宫,却没有见到文皇后的身影,有小宫女指点,娘娘正在御花园里散步。 苏沄曦又急忙寻了过去,等远远看见文皇后的身影时,便又放缓了脚步,轻轻向前。 文皇后坐在凉亭里,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篮子刚刚采摘来的鲜花,花儿姹紫嫣红,风华正盛,是最为灿烂夺目的时候。 看见苏沄曦过来,清雅的脸上浮了丝笑意,温和道:“快过来坐。你这孩子,那段时间经常住在宫里,后来回去了便再也不理本宫,当真是无情的小东西。” “娘娘冤枉沄曦了,沄曦可是日夜叨念着您呢。”苏沄曦顺着她的话,脸不红气不喘的跟着笑眯眯的回了句,说好听话而已,谁还不会啊? 要知道那时她虽然是借着文皇后的宠爱狐假虎威,但之后板着脸驱逐自己的也是她,这会儿在她面前摆母仪天下的威风,不觉得好笑么? 文皇后瞧见她眼里隐藏的不屑,也不解释,指着桌上的那篮子花儿,笑着问她:“沄曦觉得这些花儿怎么样?开的正艳,还算漂亮吧?” “娘娘的眼光自然极好,花儿不仅折在了最艳的时候,这五颜六色的,也极为养眼。” 苏沄曦随口笑夸了句,文皇后也跟着笑了起来:随手抽了朵红艳艳的花拿在手里把玩,状似无意道:“你说的没错,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只可惜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莫不是空折了枝,便是等花未开便心急的下手,更有那些愚蠢的,花儿正艳时不下手,非得花瓣凋零之时才追悔未及。” 文皇后微眯着眼感叹了句,苏沄曦弄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便只是挂着得体的微笑,静静听她说话,并不发表意见。 文皇后也无意于解释,看她微微垂眸,只盯着花儿猛瞧,便又温和道:“本宫犹记得当年雷家长子不顾非议替你母亲求情,后又有舍身救你出绛云阁之举,那时你们正年轻,就像这正艳的花朵,只可惜啊,他的胆子终归小了些,不敢将鲜花揽入怀里。” 苏沄曦听的心里暗惊,越发闹不懂她的意思,只择着词小心翼翼的回她:“娘娘说笑了,雷泽策于沄曦,只是朋友之谊。沄曦早已是八王妃,不敢再与外男有牵扯。” 文皇后笑而不语,温和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又淡淡道:“雷泽策将那块腰牌递给圣上,才有了玉氏的崩塌,才让你无枝可依,你心里就没想过要做点什么?” 水眸里漾满惊愕,抬头不解的看着她,“娘娘,沄曦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个聪明孩子,迟早会明白咱们的目的其实是相同的。” 文皇后微微一笑,眼神变得幽远,望着远处在晴空下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的鲜花,声音空灵道:“你与雷泽策是孽缘,既然如此,那何不干脆就将雷家拖下水?” 苏沄曦从宫里出来,一直回到绛云楼,脑子都还有些恍惚,喜乔看她两眼发直一副怔愣模样,忙上前扶住她,不由担心道:“王妃,您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飘在耳畔,苏沄曦这才反应已经回到了绛云阁,看看这么多年陪在身边的忠心侍女,有些伤神道:“喜乔,你说雷泽策还爱我吗?” “王妃,雷公子他心底肯定有你的,只是形势所迫,才不得不分开。” 喜乔小心的扶着她进屋,眼神无比笃定,雷公子这些年来替王妃所做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如果这都算不上爱,那什么才能叫爱? 虽然近两次王妃见过雷公子回来后,脸色都不太好,但牙齿都会有咬着嘴唇的时候,两个人哪能没有点小争吵?只要王妃服个软,撒撒娇,肯定会雨过天晴的。 水眸亮了起来,喜乔说的没错,雷泽策从前爱自己爱的要死,爱到甘愿为自己放弃所有,若不是家里苦苦逼迫,他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嘴角起了笑意,不无得意道:“你去给雷泽策送信,一直送到他肯见我为止。” 望月楼里,雷泽策正在窗前静心练字,一笔一画,刚劲有力。 雷泽鸣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脸上隐带着怒气,“哥,你上次到底怎么跟苏沄曦说的?她现在天天往咱们府里递信,是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才痛快?” 听见雷泽鸣的话,手里的笔锋一顿,洁白的纸上顿时染了浓墨,生生破坏了整张字迹。 默着脸将纸揉成团,冷冷道:“你告诉她,再敢递信,我便将那些信全送给慕云舒。” 雷泽鸣本还气得不行,听见他的话反倒吓了一跳,惊诧看他,但见他面色沉静无喜无悲,便自己紧闭着嘴,将想要说的话都缩了回去,点头转身走了。 看来他们俩上次晤面并不友好,否则大哥眼里怎么连半分温情都没了? 第六百七十章:血书 雷泽鸣本就不喜苏沄曦,自是将雷泽策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了喜乔。 喜乔满脸错愕,却不敢闹事,也不敢问为什么,默默的看了眼深宅大院便走了。 只是第二日,依旧是老时间老地点,喜乔满面泪痕的将雷泽鸣堵在了他每日必经的小巷里,递给他封血书,也不说话,就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静静看他。 信纸被叠成了小方块,有鲜红的血迹沁透了纸背,浓郁的血腥味飘在空气里,雷泽鸣吓了一跳,也不敢拆开,“你家王妃寻死了?” 喜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求您将信转交给雷公子,我家王妃她真的太可怜了!” “呃,你别哭啊?”虽然只是个清秀的小婢女,但雷泽鸣也不习惯女人在自己面前落泪,挠着头尴尬道:“我会将信递给我大哥,但他愿不愿去,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多谢公子肯相助,您只要将信递给雷公子就好。” 喜乔哭着给他福身道谢,雷泽鸣看她眼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忙麻溜的转身跑开了,天哪,他宁愿是战场上杀敌,也不愿见女人哭泣。 上午阳光正好,雷泽策拿着本兵书坐在庭院里,正细细体悟,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眉也未抬的淡声道:“又有何事?” “哥,苏沄曦死了!”雷泽鸣跑的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端起桌上的茶壶就猛灌,雷泽策被他的话惊得兵书掉了都不自知,脸色刷地惨白起来,喃喃道:“怎么可能?” 心口最柔软的地方闪过尖锐痛楚,虽然情分已断,但自己从来都是希望她过得幸福快乐,况且昨日才写过信的,怎么今天突然就会没了?怎么就没了呢?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埋头就往外走,正要灌茶的雷泽鸣连忙扔了茶壶,不满的拦在他身前,“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又要跑哪里去?” “苏沄曦死了,死了!她都已经离我而去,你还要说什么!” 雷泽策哆嗦着唇吼出心里的痛苦,伸手就要狠狠推开他,雷泽鸣被吼得一愣,挠头疑惑道:“她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不知道?” 雷泽策被问的怔了下,反应过来顿时咆哮道:“你,雷泽鸣,我要弄死你!” “哥啊,我只是口快而已,一时没说清楚,嘿嘿。” 雷泽鸣嘿笑着忙往旁边闪,这都是个误会,误会啊!看他恼得追过来,抱着头窜远了些,才扬扬手里的血书,“你看这个,她有没死我不知道,但应该真的流了好多血!” 白纸上透着腥红,显得莫名的有些诡异,让人心惊。 雷泽策怒哼了声,上前伸手夺过血书,展开细细细看了起来。 雷泽鸣瞧他越看眉头皱的越深,想瞧瞧又怕被他揍,踌躇了半晌才腆着笑脸凑过去,“大哥,都写了些什么?人家苏沄曦都肯为你写血书了,你是不是得该去见见她了?” 雷泽策冷哼,“那你是希望我去见她,旧情复燃,还是希望我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这个嘛……”雷泽鸣看着他的脸色,仔细琢磨了下才道:“我觉得你应该是想去见她的,不过咱们得先说好,见归见,但是不能旧情复燃。” 雷泽策看完信,便又原模原样的叠好,放进了袖笼里,一脸高深莫测的看他,“不是你说的,她都肯为我写血书了,一个女人都做到了这种地步,我总不能那么无情吧?” “哎呀,你管她去死!”雷泽鸣急得跳起来,差点就咬着了舌头,但看雷泽策挑眉,复又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懊恼道:“怪我手贱,干什么要将血书拿给你?” “行了,我心中自有分寸,不会乱来。”雷泽策拍拍他的肩,笑着摇头,起身离去,这个傻弟弟啊,当真是吃着粗茶淡饭,操着山珍海味的心,不过怎么就那么叫人感动呢。 悦来客栈,苏沄曦背垫着枕头,虚弱的靠在床头,喜乔站在门口,不时的朝着走廊里张望,直到看见那道玄色身影,才慌忙关上门,退到苏沄曦身边,“王妃,人来了。” 苏沄曦点点头,水眸里闪过得色,又极快的消逝不见。 雷泽策依约找到房间,轻敲了下门,没想到房门自己就应声而开,看着房里的典雅布置,不由皱了眉,外间并没有人,要不要进去? 正在犹疑,里间的喜乔已经抹着眼泪迎了出来,福身低低道:“雷公子。” “王妃在里面?”雷泽策轻声问了句,喜乔点头,匆匆往外走,“王爷这几日去外地办事,府里事多,我得赶紧回去,王妃暂时就托付给您了,请您务必善待她。” 也不给雷泽策再问的机会,将他推入房里,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雷泽策被她的擅作主张弄得脸色微沉,但听她的脚步声远去,不由皱了眉,随即又苦笑起来,罢了,沄曦一介弱女子,自己又何必将她当仇人看待。 关门的动静不小,里间的苏沄曦虚弱道:“雷大哥,你就那么不愿意看见我吗?” 雷泽策摇摇头,走进里间,坐在离床不远不近,足够避嫌的位置,这才轻皱着眉头略有责怪道:“脸上都没了几分血色,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若不这般,雷大哥又怎肯再见我一面?”苏沄曦凄笑起来,吃力的撑着身子想要靠得舒服些,哪料却碰到了十指上的伤口,霎时就轻咝了声,痛得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不小心点儿?”雷泽策几乎是本能的冲上前去,心疼的扶住了她的手臂,苏沄曦顺势就缠住了他胳膊,埋在他衣间痛哭起来:“雷大哥,是沄曦对不住你……” 早秋的衣衫依然单薄,滚烫的泪水透过薄薄的衣衫,瞬间就灼痛了那块皮肤,雷泽策红了眼眶,声音嘶哑道:“事过境迁,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不,雷大哥,只要你我还相爱,什么时候都不晚,对不对?” 苏沄曦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水眸含泪仰头看他,哭得我见犹怜,“你要相信沄曦,别再拒绝那颗爱你的心,好不好?” 第六百七十一章:乱情 雷泽策叹了气,几次想要抽出手臂都未果,也只得任由她抱着,轻叹道;“沄曦,关于我们之间的爱情,我想咱们之前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你不必再心有执念。” “不,我不会相信你的话,那个对我情深不悔的雷大哥,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苏沄曦哭着摇头,泪雨纷飞,松开他的手,改为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红唇送了上去,苦涩的泪水滴在两人相触的唇间,“吻我,好不好?” “沄曦,我不能。”尝到泪水里的苦涩,雷泽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曾几何时,他希望能与沄曦日夜相伴,可如今,他除了缅怀那段美好岁月,已再无心动的感觉。 “为什么不能?”红唇在他唇上辗转,如梦呓般喃喃道:“雷大哥,爱我……” “沄曦,你清醒点,我们已经不可能了!”雷泽策皱眉斥了句,有心想推开她,又怕伤着她虚弱的身体,恍惚间只感觉有股炽热由相连的唇瓣蔓延到全身,逐渐燃烧他的理智。 乌眸里起了迷离,眼前的沄曦风情万种,妩媚诱人,似又是变成了那轮让自己心心念念的月亮,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娇娘。 心旌微荡,便不自觉的半张了唇,丁香小舌追进来,那股燥热便更甚,有软哝娇yin自唇齿间逸出,燃烧着他仅存的一线理智,意图鼓舞他一同享受那巫山云雨。 嫩滑的柔荑轻掀起玄色衣角,探入衣内,握住早已灼热的坚硬,只微微动了几下,雷泽策便红了眼睛,低低嘶吼一声,毫无怜惜的将怀里的美娇娘压在了身下。 一夜云雨未歇,累极后才沉沉睡去,等到日上三竿时,雷泽策才清醒过来,扶着痛苦不堪的头,乌眸茫然的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想不起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就要掀被起床,这才赫然发现自己未着寸缕,惊得连忙掩上被,眼神落在床头叠得整齐的男衫上,上面还放着封信,皱着眉倾身拿了过来。 信上的内容不多,是苏沄曦早间离开时留下的,告知他昨夜疯狂乃是你情我愿,他既已不愿再相见,那她便全了他的心思,今后既不相见,也不相欠。 那些个熟悉的字眼读完,昨日之事也浮现在了脑海里,雷泽策阴沉着脸穿好衣衫离开客栈,怎么可能你情我愿?她当他雷泽策的自制力是纸糊的? 心里怒火飘摇,却想不出她意欲何为,难道就图一时痛快,作践两人之间的感情吗? 雷泽策一夜未归,雷泽鸣已经急得在望月楼前转圈圈,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急忙迎上去,焦急道:“怎么一夜未回?苏沄曦没把你怎么样吧?” 雷泽策本就火大,闻声怒不可遏道:“从今往后,休得再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说罢就甩袖进了房,呯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雷泽鸣站在院里看着他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又狐疑起来,他昨日出门穿的玄衫,怎么回来就成了月白? 这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就是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吃亏? 苏沄曦只留下封书信便一声未吭的走了,雷泽策纵然恼得杀人的心都有了,也断然不可能再去绛云阁找她晦气,只能自己默默的生着闷气,看她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只是连着两个月过去,苏沄曦都没有再找过他,似乎真如信里所说,既不相见,也无相欠。雷泽策起初心里还有防范,膈应不已,时间久了,便也就慢慢淡却。 夏去秋来,转眼便是极月节,嘉明帝下旨,朝中各大臣携家眷进宫共度佳节。 苏沄蓦与慕云深少了俗事缠身,每日里他上朝她便侍药,相处时执子之手,赏花赏月,听风听雨,心境平和,应了那句诗,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生好时节。 嘉明帝的圣旨下到各府,等到极月那天傍晚,雷泽鸣便寻到王府,赖着要和两人同去。 苏沄蓦淡然微笑,倾城绝艳的眉眼如今越发宁静详和,隐有宝相,雷泽鸣绕着她转了圈,抚着下巴的青茬恍然道:“表姐,我说你怎么瞧眼熟呢,原来是……” 话没未完,慕云深从房里走了出来,清隽坚毅的面容上透着点笑意,“原来是什么?” “原来是像庙里那些慈眉善目的菩萨,怪不得我瞧着那么眼熟。”雷泽鸣煞有介事的点着头,双手合十的朝她打揖,“女菩萨你好,小生雷泽鸣,想向您求个上上签。” “就你最皮,都二十有五的人了,还没个正经。”苏沄蓦笑骂了句,看他像模像样的望着自己,又不禁笑道:“想求什么上上签?姻缘吗?你也该娶亲生子了。” “女菩萨,您能不能别提这档子事?” 本还一本正经的雷泽鸣瞬间就垮了脸,就差抹眼泪了,满脸悲愤道:“我在府里被母亲叨得耳朵快起茧子了,到你们这里还要被念,我不活了我!” 苏沄蓦笑眯了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被催婚都在情理之中,摸摸他的发顶调侃道:“让我猜猜,你今天这么早跑过来找我们,是怕姨母拉着你,在极月宴上给你挑媳妇吧?” “哎呀,男人头不能摸,你怎么能把我当成闪电那个狗崽子,来摸我的头?” 雷泽鸣忙不迭的跳开,看慕云深挑高了眉,伸手就指向了他,“你男人在那里,你要摸就去摸他的头!” “你个小屁孩子哪来那么多的讲究?”苏沄蓦忍不住又笑骂了句,看他躲,就偏上去又揉了把头发,雷泽鸣躲也躲不开,哭丧着脸道:“你的武功怎么又精进了许多?”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凡事都得下足功夫勤学苦练,懂吗?”苏沄蓦逮着机会就给他上课,这娃儿以后要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得练就一身本领才行。 雷泽鸣听得挠头,两眼茫然的看她,“好像很厉害,反正听你们的就没错。” 第六百七十二章:刁钻的问题 “你就适合当先锋,将军还是让你哥当着,不仅亲人放心,整个平朝百姓都放心。” 慕云深满是无奈的摇头,从小到大,这家伙就管听令行事,不过幸好心眼朴实,舍得下力气,手底下有真功夫,只要领头人带的好,这辈子基本上性命无忧。 “嘿嘿,我跟着你们就成,你们指哪我就打哪,那些弯弯绕绕,还是让你这些酸书生去折腾。”雷泽鸣嘿嘿笑,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催促道:“咱们赶紧进宫去吧。”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说归说,苏沄蓦还是挽着慕云深迈开了步,冲雷泽鸣笑的不怀好意,“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闺女?你和表姐说,表姐给你把把关。” 雷泽鸣被笑得浑身恶寒起来,哆嗦了下,赶紧一溜烟儿的先跑了,“别,我只是想凑个热闹,您哪,还是和您的老相公卿卿我我比较实在。” “这傻小子,怎么就和朔风卫杰一样,死活就不肯开窍呢?难道要弄个单身三人组?” 苏沄蓦摇了头,那么多温柔乖巧,活泼可爱的姑娘,难道就没一个能入他们的眼? 跟在身后的朔风和卫杰被点到名,忍不住就抖了下身子,随即又互相看了眼,发现对方在看着自己,又都红了脸,垂下头去,默默的跟在后面,并不吭声。 只是那红透的耳根,和隐约透出的笑意,似乎在述说着有什么不一样。 嘉明帝如今越发喜欢办宴,但来来回回的也就那些歌舞酒菜,并没有什么新意。 雷泽鸣紧跟在两人身旁,他们俩去哪,他就去哪,活似个大尾巴。 这会儿酒宴半歇,两人离席透气,雷泽鸣见状,便也紧跟着离开,雷泽策远远看着他的行径,找上前来,皱眉道:“你搞什么名堂?母亲交待你的事,你全然忘了?” “哥啊,女人都是母老虎,求您放小弟一马成不成?”雷泽鸣刷的就躲到了苏沄蓦身后,哭丧着脸道:“再说了,您是老大,您都还没成亲,小弟不着急,真的不着急!” “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 雷泽策恼了脸,伸手就要去逮他,哪料雷泽鸣死活拽着苏沄蓦的衣袖不松手,苏沄蓦被这对活宝兄弟弄的哭笑不得,“这是给泽鸣介绍了哪家的姑娘,将他吓成这样?” 慕云深拧着眉,一把就将雷泽鸣给拎到了前头来,“你表姐问你话呢,快说。” “云深大兄弟,你就是见色忘义!”雷泽鸣哭丧着脸,哀怨的瞪着慕云深,看他挑眉轻哼了声,又缩了肩膀,转而望向苏沄蓦,抹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嚎道:“表姐,是礼部侍郎的嫡女,礼部侍郎啊,你懂表弟的心酸吗?!” 雷泽鸣哭丧着脸比划了下,只觉得毛骨悚然,“她的规矩比我脑袋上的头发还多,什么坐不摆裙,笑不露齿,站在那里就跟个木桩子似的,半点趣味都没有,我只要想到下半辈子要抱着根木头过活,就真想出家当和尚算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雷泽策皱着眉头,伸手就要拧他的耳朵,这小子就是跳脱成性,得找个规矩的女孩儿好好约束他的性子才行。 “哎呀,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雷泽鸣又故伎重施的想躲到苏沄蓦身后,却被慕云深拦住了去路,干脆就苦哈哈的抱住他的手臂,撒娇卖乖,朝他猛眨眼睛,惹得慕云深忙甩开了他的手,站到苏沄蓦另一侧,满脸嫌弃道:“我没那个爱好,你别来找我!” “你们,你们都是坏人,就知道欺负我!” 雷泽鸣哀怨的捂着胸口,被这几个无情的人伤的不轻,那边雷泽策看见有少女缓步过来,立即就踢了他一脚,“汪小姐来了,你快给我站好!” 汪小姐就是那礼部侍郎的女儿,媒人介绍给雷泽鸣的对象,雷泽鸣一听,立即就调头想跑,却被雷泽策死死拽住了手,只得被迫留在了原地。 苏沄蓦好奇的侧眼看过去,只见那汪小姐的相貌看起来还是挺漂亮的,就是脸上的神情太端庄古板,身上穿着件宫裙,走路的步子距离都一模一样,直直的走了过来。 雷泽鸣被拽得生疼,看见汪菲儿过来,只得停下无谓的反抗,龇牙咧嘴的冲她一笑,汪菲儿顿时就皱了眉,出声斥道:“雷公子好歹也是位小将军,举止怎生这般不得体?” 看她见面就训人,余下的人面色也不太好起来,苏沄蓦微蹙了黛眉,复又轻笑道:“汪小姐不愧是礼部侍郎的女儿,规矩极严,就是不知道雷泽鸣是有何不妥?” 雷泽鸣听见苏沄蓦给他帮腔,立即就挣开雷泽策的箍制,躲到了她身边,汪菲儿看着雷泽鸣的举止,脸色越发难看,毫不客气的指责道:“公主,您是妇人,怎可以和外男如此亲近?雷公子尚可以说是少不经事,可您明知不妥还任由他接近,简直有失妇德。” 雷泽鸣顿时恼脸,就要跳出来反驳,那边慕云深也沉了脸,这个女人懂什么? 苏沄蓦一手扯住一个,看汪菲儿不屑的眼神落在自己手上,不由轻笑道:“在汪小姐的眼里,只是稍稍站的近了些,便叫有失妇德?” 看她翻着白眼横瞥过来,苏沄蓦也不在意,又笑道:“假设你掉到了河里,只有名男子在岸边,也只有他能救你的性命,你是让他救呢,还是愿意去死?” 看她立即就想张嘴,苏沄蓦又笑说了句,“你想好了啊,你落水必然浑身湿透,他若救你,你不仅会春光乍泄,被陌生人看了你那窈窕的身子,而且他必然会与你有肌肤相触的地方,若是不救,你这如花的性命可就归了天,香消玉殒。” 汪菲儿被她抢白了句,先前想好的说词又缩了回去,雷泽鸣看她似乎在思索起来,不由朝苏沄蓦低声笑道:“表姐,你怎么就能想到这么刁钻的问题考她?” 苏沄蓦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他,“你是想让我来考你吗?” 第六百七十三章:像嬷嬷的小姐 “别,我脑子不好使,你还是去考那些聪明人吧。”雷泽鸣笑嘻嘻的退开两步,开玩笑,表姐脑子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他可跟她伤不起。 雷泽策起了兴趣,饶有兴味的看她,“你不妨提个问题考考我?” 话音未落,雷泽鸣和慕云深都不由得侧目看他,满眼的不敢苟同,这人果然有受虐的潜质,怎么净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 苏沄蓦打量了他一眼,才又淡声道:“若是没有我们出手干预,家人和爱人,你最终会选哪个?再者,国家危难之时,国和家,君和亲,你顾谁?” 雷泽策被问得黑脸,看看绷着脸憋笑的慕云深和雷泽鸣,不服气的别过头去,哼,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嘛,他得回府后仔细想想,对,得想好了才能回答,不能草率。 苏沄蓦看他黑着脸不吭声了,失笑摇头,那边汪菲儿想了半晌,最终跺着脚恨恨道:“女人的名节大于天,我宁愿身死,也不愿让陌生人碰了我的身子!” 这种情况还能先顾着名节,果然是贞节烈妇,视所谓的名声重于生命。 在场的几个男人都禁不住虎躯一震,恶寒起来,雷泽鸣眼带求救的望向苏沄蓦,苏沄蓦瞪了他一眼,方才微微一笑,“汪小姐,你与雷泽鸣不合适,这桩婚事作罢吧。” 笑容温和浅淡,看似说的极轻巧,却带着不容置喙之意,汪菲儿闻声沉了脸,雷泽鸣虽然言行举止碍人眼又不讨喜,但若能嫁入雷府,对汪氏的助力不可估量。 忍不住就皱眉斥责道:“这里雷汪两家的家事,公主未免管的太多?” “你可以狠狠心嫁入雷府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本宫却不能眼看着雷泽鸣因你而不幸福。”苏沄蓦噙着丝笑,微挑了眉看她,“更何况我这人素来喜欢管闲事,你不知道?” 眼看她毫不知耻的承认爱管闲事,汪菲儿恼得身子都忍不住轻颤起来,明明已经气得要命,脸上却还死命保持着端庄作派,半晌才咬牙憋出来句话:“公主你犯了七出之罪!” “哦?”苏沄蓦笑笑,不在意的道:“口舌是吧?本宫知道了,汪小姐回吧。” “你,你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汪菲儿恼的跺脚,扭头就走,就算是生气,那步调也像是拿尺子量过的,不远不近,刚刚好。 “她若是进宫当教养嬷嬷,绝对无人能及得上她。”苏沄蓦摇头感慨了句,这是把自己活成了标尺,时刻都在丈量着行为举止,她累不累? 雷泽鸣后怕的抖着身子,“所以我说她很恐怖啊,像我这般高兴就笑,不高兴就骂的人,落在她手里,估计不出三天就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你等着吧,看回去后母亲如何收拾你。”雷泽策骂了句,虽然他也不喜汪菲儿,但身为大哥该有的模样还是要有的,不能太由着这不搭调的弟弟胡来。 雷泽鸣朝他挤眉弄眼,“大哥若是喜欢这款,就尽管将她娶回去,弟弟给你放鞭炮。” “没个正形,什么话都敢从你嘴巴里冒出来。” 雷泽策扬了巴掌,看他缩了脖子怯生生的望着自己,雷泽策失笑摇头,无奈的替他扯平身上的衣服,“你就跟着他们俩吧,我自己四处走走,散散心。” “好嘞,您老慢走。”雷泽鸣这下真笑开了脸,有表姐出头帮他摆平汪菲儿,他就不用再操心那些烦心事,正想问问两人接下来要去哪,苏沄蓦却朝慕云深打了眼色。 慕云深会意的点头,上前就挟住了雷泽鸣,雷泽鸣一愣,疑惑道:“这是干什么?” “走,带你看姑娘去。”苏沄蓦笑得明眸半弯,眸里满是晶亮笑意,“我先后两次赶了姨母中意的儿媳妇,总得替她再挑个出来,才能说的过去吧?” “诶,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慕云深,你放开我!”雷泽鸣顿时急得又跳又叫,又不敢大声闹,可胳膊哪拧得过大腿?最终也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去看姑娘了。 雷泽策站在花树后,看几人渐行渐远,乌眸里起了丝笑意,苏沄蓦虽然刁钻泼辣,连带着宁王都被她给带偏了,但总算讲义气,有她管着阿鸣,也是件好事。 笑着摇摇头,正想离开,鼻端却窜入抹熟悉的幽香,雷泽策僵了下身子,缓缓转过身去,就见苏沄曦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自那夜疯狂后,两人便再无联系,这会儿相见,雷泽策也不知是该骂她,还是该怨她,也不知道该要和她说些什么才好,愣了半晌,自感无话可说,便转身离开。 所有的柔情都被她消磨成了死灰,相见倒不如不见,心里还能留段美好记忆。 苏沄曦没成想他会选择一声不吭的离开,急忙小跑着跟上去,可雷泽策根本没有要等她的意思,眼看他越走越快,就要没入那幽暗的小径里,苏沄曦不由急喊道:“你等等!” 修长健壮的背影顿了下,复又提步,拐入小径里,不见踪影。 苏沄曦急得跑过去,远处的宫灯透过来些许光亮,照得这片角落更加幽暗,凝神细细找了遍,并不见雷泽策的身影,苏沄曦颓然的蹲在了地上,埋着头嘤嘤哭泣起来。 “口口声声说爱我的是你,翻脸就不要我的也是你,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夹杂着寒意的声音自她身旁的花树里响起,苏沄蓦泪眼朦胧的抬头望去,就见雷泽策正坐在树枝上,眸如寒星,冷冷的盯着自己。 心里又喜又气,忍不住哭骂道:“你就不会等等我吗,你要吓死我是不是!” “苏沄曦,我们俩的关系好像没好到能这么亲昵。”雷泽策从花树间一跃而下,落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乌眸里满是冷淡,“有话就说,无话就滚。” “你为什么非要戳我的心窝子?”苏沄曦哭着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手劲大的雷泽策都有些吃痛,“你要是恨我,你就拿刀往我心口扎,大不了一尸两命,我和孩子都不活了!” 雷泽策惊了下,脸色凌厉起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孩子?” “我们俩的孩子,那夜巫山云雨,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苏沄曦松开他,眼里有了疯狂,抹了眼泪,吃吃笑道:“雷大哥,沄曦给你生个儿子,好不好?” 第六百七十四章:最毒妇人心 苏沄曦的话不亚于晴天霹雳,炸得雷泽策的脑袋嗡嗡作响,失了往日的冷静。 看她又哭又笑的诡异模样,忍不住就皱了眉,“苏沄曦,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若是被慕云舒知道你与我有染,绝对会打死你的。” 苏沄曦笑得灿烂,“打啊,打死我最好,顺带着咱们俩的儿子也跟着我升天。” 这话越发说的都不能入耳了,句句都把不知道真假的儿子带上,也不想想她从前做的那些事,他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她骗怕了。 雷泽策沉着脸,想要抓住她的手,苏沄曦却轻巧的躲了过去,轻笑道:“雷大哥,你怕了吗?是不是你的志气已经在消退,不敢再为了沄曦与那些恶人对抗?” 雷泽策拧眉,这段时间他恼过怨过,唯独没想到过会有个孩子出现,这会儿看她总是无意识的护着小腹,心里也不禁有些怀疑起来,难道真的是珠胎暗结? 只是这孩子为什么不在自己最爱沄曦的时候来到这个世上?暗叹了气,乌眸紧紧盯着她,“怎么可能那么巧就有了孩子?又或者说,你是再一次的想要骗我替你做事?” “雷大哥如今是把沄曦当作恶贼来看待,处处都要提防呢。” 雷泽策不置可否,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苏沄曦歪头看他,见他并不反驳自己的说法,嘴角勾起嘲弄,他还敢说最爱自己,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说着好玩罢了。 水眸里闪过抹诡笑,极为轻巧的提议道:“雷大哥,如今我与你有了孩子,只要你肯帮我杀掉苏沄蓦,我就带着孩子陪你一起浪迹天涯好不好?” 声音柔媚,带着无尽诱惑,“你耕我织,共赏花开花谢,漫天飞雪,你执笔我研墨,你舞剑我清歌,隐居在世外桃源,把咱们的孩子抚养成人,好不好?” “听起来确实极为不错,那曾经也是我的梦想。”雷泽策面色未变,依旧冷淡疏离如陌生人,“只可惜咱们俩已经前缘尽断,你还是尽早打掉孩子,别再来纠缠不清。” 似乎没料到雷泽策竟然连这份提议都给否决了,苏沄曦脸上的笑容僵住,看他转身要离开,忙拦在身前,伤心欲绝道:“你当真是无情无义,就这么不管我们母子的死活?” 雷泽策挑眉,倏而嗤笑出声,“苏沄曦,你倒真擅长倒打一耙,曾经我苦苦哀求你隐居世外时,莫不是遭你无情讥讽,怎么如今看我又有利用价值,便又拿那些话来哄我?” 话里话外已经没了半分柔情,苏沄曦再傻也知道两人的尘缘算是彻底断绝,便也干脆不再装柔弱,冷声道:“孩子的确是你的孩子,你现在就两条选择,要么帮我弄死苏沄蓦,我与你离开京城;要么我生下孩子,然后咱们抱着孩子去圣上面前滴血认亲。” 说罢又凉凉看了他一眼,“反正我如今心无挂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若是不想依着我的意思来,我也不介意把雷家搭上,黄泉路上也不怕寂寞。” “你!”乌眸里怒火直飘,看着面前恬不知耻的女人,雷泽策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从前他的这双招子是被狗屎糊住了,才会久久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面色铁青,咬牙凶狠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毁尸灭迹?” “怕啊,怎么不怕?”看他拿自己没辙,苏沄曦笑得花枝乱颤,“可是我留了你的东西在绛云阁,又写了遗书说明情况,只要我死,全世界都知道是你杀了我,你怕不怕?” 雷泽策闭上了眼,不敢再看她,再看着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掐死她。狠狠捶了拳花树,震得枝叶乱颤,极怒道:“苏沄曦,你当真好毒计!” “呵呵,雷公子过奖了,我的毒计还不都是被你们这些人给逼出来的?” 苏沄曦笑得不无得意,并没有丝毫的羞耻感,将手里的药包递给他,露出白森森的利牙,阴笑道:“这东西无色无味,见血封喉,你找机会悄悄的放在苏沄蓦的茶水里,事成之后再来找我,毕竟咱们俩还有个共同的亲骨肉,对不对?” 看他死死握着拳头并不接东西,苏沄曦上前将药包塞在他怀里,又在他冰凉的唇上轻啄了下,这才娇笑着退开身,飘然远去,“雷大哥,沄曦是爱你的,你要乖乖听话哟。” 苏沄曦心情大好,远去的背影甚至有些蹦蹦跳跳,而雷泽策怒到极点,一掌生生劈断了身旁海碗粗的花树,爱,她也配提这个温暖美好的字眼? 恨只恨自己瞎了眼,如今要被逼得做那些违背良心的恶事! 等雷泽策收拾好心情回到宴席上时,朝臣都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就连嘉明帝和后妃们都已经离开,就剩下雷泽鸣还垮着脸苦哈哈的等在那里。 看见他终于露头,顿时就喜极而泣的扑上去,却在离他两步远时又生生刹住了脚,看他浑身都冒着寒气,脸上就差写着生熟都勿近了,不由得挠了头,“谁又惹你了?” 乌眸阴寒,扫了遍席间,并没有看见苏沄蓦的身影,想来也应是回宁王府了。 一个字都不愿多说,转身大步离开,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回府。” “哦。”雷泽鸣闹不懂他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这副模样,与从前的慕云深有的一拼,只是人家如今被爱情滋润的笑口常开,他这苦命的大哥还不知得等到何年才会再有爱情。 极月节连着休沐三天,苏沄蓦与慕云深又是痛痛快快的过了把安静的二人世界,等到休沐过去,便又是该上朝的去上朝,该干活的也干活了。 秋季的天气最为凉爽宜人,苏沄蓦用过早膳,便琢磨着要出门,画越看她明眸滴溜溜的转,不禁打趣道:“娘娘这又是想去哪里?” “我想去看看咱们资助的那些学堂办的怎么样了,可别耽误了孩子的学习。” 苏沄蓦起身就想往外走,雪莺却从外头走进来,刚好拦住了去路,扬扬手里的信,“娘娘,刚刚有小孩送到门房的,没有署名,也不知道是谁约您去喝茶?” 第六百七十五章:下毒 吟风茶楼隐在主街背后的小巷里,虽然茶楼并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布局雅致,便也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爱在此逗留。 午后的茶楼人不算多,来喝茶闲聊的也大多是雅士,楼里只闻细碎的说话声,并无人大声喧哗。 苏沄蓦找到雅座里时,就见雷泽策正襟危坐,乌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他像是老僧入定般,不由得就轻推了下他,见他两眼茫然的回过神来,方才笑吟吟的坐在他对面,“策表哥约我出来,不知道要谈些什么?” 雷泽策隐了心思,疑惑道:“苏沄蓦,你怎么知道是我约的你?就不怕遇上坏人?” “我甚少在外面逗留,而知道吟风茶楼还是托你的福。”苏沄蓦笑笑,端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杯茶,刚送到唇边,雷泽策就已经变了脸色,“慢着!” “喝口茶而已,策表哥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苏沄蓦笑眯了眼,不疑有他的就连饮了两口,抹着嘴角的茶渍笑道:“这一路偷偷摸摸的来,费了我不少工夫,是当真口渴了。” “唉,你……”看着她倾城绝艳的笑颜,那双熠熠生辉的明眸里是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雷泽策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完成了任务,有点儿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憋了半晌,反倒落了泪,“苏沄蓦,你怎么能这么信任我?” “策表哥的话说的好奇怪,咱们是亲人,我不信你信谁?”苏沄蓦眨了眼,疑惑的看他,“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信任你不好吗?” 雷泽策眼里的泪越发落的凶了,“可你知道吗,我在茶里下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策表哥,你……”苏沄蓦刹那间血色尽褪,明眸愤怒又不甘的望着他,那句话最终也没能说完,整个人便已软软的趴在了桌上,再也起不来。 “苏沄蓦,你怎么能认输?你应该跳起来骂我,将我训得狗血淋头才对啊?” 伸手轻推着她,趴在桌上的人却毫无反应,方才还与他有说有笑,亲切唤他策表哥的绝色人儿,这会儿已经魂归他乡,再也不能睁眼看他,笑着唤他声策表哥。 雷泽策心如刀绞,死死的咬住嘴唇,才能避免哽咽出声,“苏沄蓦,你知道吗,我既怕你不来,又怕你真的来,可是我知道聪慧如你,肯定会猜到是我约你。” “可你明明知道是我,是我这个对你从来都没有好脸色的蠢男人,你为什么还要来?” 终是有压抑不住的破碎哭声逸出喉咙,他对苏沄蓦并没有直观印象,很多事情都是从苏沄曦那里听来的,那时对苏沄曦爱的无法自拔,便将她的话视奉为金科玉律,她说苏沄蓦恶毒,说她处心积虑的害人,他便信了那些话,一直将苏沄蓦视为假想敌。 可如今瞧瞧,深爱的人才最恶毒,而假想敌却一直信任着自己,毫无防备的喝下那杯掺了毒的茶水,所有的事情都颠倒过来,而最愚蠢的他,害了最信任他的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雷泽策泪流满面,失声痛哭,“苏沄蓦,对不起,对不起……雷家老小的命在苏沄曦手中,我只能选择牺牲你。” “你放心,等苏沄曦生下孩子,我就带着她下来给你赔罪,由你处置,好不好?” “下辈子你别再如此相信那些对你心怀敌意的人,你要保护好自己,等到了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还你这辈子的恩情,好不好?” “你是希望我回答好,还是希望我回答不好?”微带着揶揄的清灵声从趴伏着的人儿那里传出来,如山涧溪水流淌时发出的悦耳叮咚声,听着便让人神清气爽。 雷泽策吓了一跳,脸上的泪也忘了抹,不自觉的咽了口水,“苏沄蓦,你还魂了?” “我又没死,还什么魂?”苏沄蓦没好气的坐直身子,轻拍了下桌,“还敢下毒谋害我,你胆子不小啊你?信不信我告诉姨母,让她扒了你的皮?” “真的没死?”雷泽策望望窗外高挂的艳阳,才觉心里安定了些,往后缩了缩身子,小心道:“你要是怨气难消,我回头烧座金山给你,你别作妖行吗?” “要不要我先烧座金山给你,让你下辈子都衣食无忧?”苏沄蓦明眸半眯,横眉怒眼道:“本公主命硬,哪那么容易死?快把实情招出来,否则我就请姨母来主持公道!” 雷泽策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指着那壶茶弱弱道:“苏沄曦说那毒药见血封喉,我明明把它下在茶水里了,你怎么半点事也没有?” “你是想我有事,下辈子好给我当牛做马啊?”苏沄蓦皱眉嗤声道:“本公主服遍灵药,早就百毒不侵,苏沄曦那个蠢货居然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有掌握?” “呃……”雷泽策被骂得脸红,看她面色红润精神爽利的模样,这才定下神,抹掉眼泪笑了起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她不悦的盯着自己,在等下文,又忙把极月宴上的事情细细说给了她听,末了又乌眸含怒道:“她写血书约我,后又不知下了什么媚药,如今便说怀了孩子,利用孩子来威胁雷家老小的性命,逼迫我杀了你。” “这计谋不是苏沄曦想的,她背后肯定有人在给她出谋划策。”过招了这么多年,苏沄曦不清楚她的底细,可她却清楚的知道苏沄曦有几斤几两。 雷泽策如今被苏沄曦扼住了咽喉,也失了方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便眼巴巴的看她。 苏沄蓦摆摆手,“这事急不来,得从长计议,将幕后黑手引出来。” 说了下,苏沄蓦又似笑非笑的看他,“我若让苏沄曦一败涂地,输的什么都没有了,你会不会再心疼她,指责我不顾姐妹情义,下手太重?” 雷泽策轻摇了头,“从你喝下那杯有毒的清茶时,我与苏沄曦之间便已经没有情分可言,余下的,只有背叛和伤痛,还有那些不值得的岁月。” “你能想明白最好。”苏沄蓦点头,又问道:“你与我见面之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你府上的人,我这边无人知晓。”雷泽策回了句,不解道:“有问题?” 苏沄蓦笑着摇头,随即压低声音,轻声说着什么起来。 第六百七十六章:昏迷 秋日的太阳温暖和煦,等到稍偏了西,微风拂过,走在背阳的地方,竟还有凉意。 吟风茶楼里坐着三三两两的茶客,须发花白的老掌柜坐在柜台后,头一点一点的,似在做着什么好梦,小二拎着茶壶跑前跑后,落地也是悄无声息,端是练了门好手艺。 茶客们低声谈笑,并无过多动静,楼里显得很是静谧安详。 忽听得楼上雅座里传来茶盏落地的清脆声,在这安静的茶楼里听的越发清晰,小二顿住了脚,望向楼上,而那老掌柜也惊醒过来,连忙麻溜的往楼上跑。 老掌柜上楼了,小二自然也是跟了上去,两人掀了竹帘,正要询问怎么回事,就见雅座里只有名女子趴伏在桌上,茶壶被推倒在桌上,茶水肆意横流,而地上有个四分五裂的茶盏,刚刚的清脆声便是由此发出。 老掌柜看那女子一动不动,心里不由有些发怵,上前轻推了把,女子并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死是活。惊慌倒退了两步,哭丧着脸嚎了起来:“来人,快来人啊!” 安安静静的茶楼被这一嗓子嚎得顿时嘈杂起来,不少看热闹的奔过来,看这情形张口就道:“老掌柜,你家茶里有毒,把人小娘子给毒死了吧?” “哎,还真别说,这小娘子无缘无故的趴那里不动了,确实像中毒。”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老掌柜吓得跌坐在地,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哎哟,各位大人,小老儿只是个开茶楼的,哪里懂得什么下毒不下毒的?这小娘子莫不是发了恶疾昏迷过去的,你们别赖在我茶楼上啊!” “是中毒还是恶疾,我看看便知。”茶客里有懂医术的,上前拿银针探了下茶水,再拿出来,就见整根银针都黑了,吓得那茶客顿时就将银针扔到了桌上,“天哪,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大家都退远些,切莫沾上了毒药!” 不用他吩咐,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被染成墨色的银针,齐刷刷的往后退了几大步,有与老掌柜相熟的茶客担忧道:“王老儿,你这回可是摊上大事了!” 老掌柜越发哭的老泪纵横,有胆大的提议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那位,哎,就是那位小婶子,烦请你将她翻过来,看是不是我们认识的茶客?” 被点到名的小婶子哆嗦了下,但看众人望过来,也就咬了牙,几步上前,闭着眼将女子换了个姿势,嘴里嚷嚷道:“快看快看,还能认出是谁来吗?” 楼里鸦雀无声,并无人回答她的话,小婶子狐疑的睁开眼,但见大家满面悲伤,不由疑惑的低下了头,才刚看清女子的容貌,便抖了手,赶紧退到了人群里。 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不是,那不是……” 老掌柜瞪圆了眼,说不出话,半晌过后,人群里才有痛哭声响起:“怎么可能是镇国公主?王老儿,公主福缘深厚,为什么会死在你的茶楼里!” “真的不是我,不是我……”王老掌柜失神的低喃着,若说死的是那些个不相干的人,他大不了赔命,可镇国公主是百姓心里的守护神,他拿什么赔? 就是永生永世,也赔不起镇国公主的分毫啊。 老掌柜抹着泪,朝那小二吩咐道:“你赶紧去宁王府报信,让他们来人看看公主。” 说着又看向众位茶客,“诸位,公主在吟风茶楼出事,在座的各位都有嫌疑,从现在起到宁王府来人之前,你们都不能擅自离开,要留下来证明清白,懂吗?” 茶客们都点了头,哀泣不止,平朝百年才出位女英雄,怎么就无声无息的死了? 宁王府的人来的极快,慕云深才回府便得知噩耗,差点没挺过去,这会儿一路飞奔到茶楼,看那些茶客或坐或站,眼里都有悲意,身形忍不住就微晃了下。 老掌柜看他丰神俊朗,神情悲痛欲绝,便知是宁王来了,跪在雅座旁哀哭道:“王爷,您看看公主吧,小老儿虽不知茶中为何有毒,但甘愿为公主赔上性命。” 竹帘已经被高高掀起,苏沄蓦那倾城绝艳的娇颜正对着外面,唇畔隐有抹笑意,看起来依旧容光焕发,栩栩如生。 慕云深踉跄了下,若不是朔风在后头眼疾手快的扶了把,当场就要摔倒在地,可他却用力的甩开朔风的手,星眸含泪,跌跌撞撞的往里冲。 蓦儿,我来了,你别怕,我来保护你了…… 含泪一把将她抱入怀里,心里的悲痛如山,就要靠在她肩上,却觉脸颊上似被羽毛轻轻拂过,慕云深顿时愣了下,随即忍着狂喜,小心翼翼的伸手探向她的鼻间,那股被羽毛轻拂的感觉又升了上来,而且还极有节奏。 慕云深顿时傻傻笑开,笑着落了泪,虽然昏迷,但至少还活着,活着…… 朔风看他又哭又笑的,眼里闪过悲意,王爷莫是没挺过去,傻了吧? 卫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别胡思乱想,娘娘应该是中毒昏迷过去了。” 桌上如墨的银针还闪着乌光,卫杰看了几眼,便上前轻声道:“王爷,您先送娘娘回府,属下与朔风处理剩下的事情,再回府禀报您?” 慕云深点了头,星眸里带着极怒,“给本王彻查,看到底是谁暗害公主!” 说罢便抱着苏沄蓦急匆匆离开,楼里的茶客见只是昏迷,都不禁悄悄的松了口气,只要活着就好,活着终归还有希望。 卫杰也不耽搁,等慕云深下了楼梯,便与朔风开始盘查起来,而大理寺那边也得到了消息,慕云深前脚走,他们后脚便也到了吟风茶楼。 那么多的人证物证,镇国公主被人下毒导致昏迷的消息一夕之间便传遍了京城。 京里但凡排的上名号的大夫都去王府里走了遭,又莫不摇头叹息的出来,宁王府里再没了欢声笑语,苏穆延的愁眉就没有再解开过,整日呆呆的坐着。 第六百七十七章:孩子是筹码 消息传到嘉明帝耳中,帝震怒,当即就下了严旨,令大理寺彻查此事,胆敢谋害他的外甥女,蓄意谋杀平朝尊贵的镇国公主,无论是谁,逮着了就立即处死。 镇国公主中毒昏迷不醒,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平朝的每个角落,无数百姓在在佛前苦苦祈求,祈求重情重义的公主能平安渡过此劫。 只可惜连着两月过去,镇国公主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而宁王府也已经闭门谢客,那个博学多才文武双全的宁王整日里借酒消愁,再也无心政事。 嘉明帝劝了几回,见他志气全消,颓废消沉,一如当年他母亲身死之后的模样,心里越发痛楚难忍,见劝不了他回心转意,便也作罢,不再打扰他。 他这个老四,成也女人,败也女人,只可惜那两个聪慧无双的女人,为何皆就早逝呢? 吟风茶楼因着镇国公主的事情起先被封,后查实与茶楼无关,便复又开业,不少人前来缅怀镇国公主,生意反倒比主街上的那些茶楼都要火爆。 雷泽策坐在角落里,看着昔日那个雅座,眼里皆是落寞,不知她还好吗? 苏沄曦微挺着肚子寻过来,看他神色不明的望着雅座,忍不住轻笑了声,不无讥讽道:“怎么,你心疼苏沄蓦?” “我为何要心疼她?”雷泽策回过神来,看她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眼里还是现在了温柔,“会很辛苦吗?饮食上可有什么不习惯的?想吃什么,我命人给你找过来。” “雷大哥,你对我这样温柔,我会误以为你还爱着我的。” 水眸微眨,带了丝戏谑,雷泽策也不恼,淡声道:“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过的不好。”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毕竟他如今是我手里最大的筹码,不是吗?” 苏沄曦得意一笑,并不在意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雷泽策听得微垂了眸,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才勉强抑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深吸了口气,等情绪稳定了些,乌眸才又静静的盯着她,“你如今已经能看出有身孕的迹象,慕云舒那里你要如何交待?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想办法将你藏起来。” 苏沄曦笑的无所谓,随意找个了借口搪塞过去,“在我们疯狂欢爱的前夜,我已经给他灌下了许多酒,做出酒后乱性的场景,他只会以为这是他的孩子。” 雷泽策听的脸如黑炭,“所以说,你写那些书信约我见面时,就已经早有预谋?” “你要何必纠结那些往事?再说了,那夜你不也是很享受?”苏沄曦笑的极其暧昧,轻舔了唇,妩媚娇笑道:“雷大哥当真勇猛,若不是怀了身孕,沄曦还真想与你再……” “够了!”雷泽策厉声打断她的话,眸里染了怒意,“休得再提,只会让我更恶心你!” “哟哟哟,你这口是心非的男人,嘴巴很硬,身体却极诚实呢。” 看把他气得怒不可遏,苏沄曦越发笑的花枝乱颤,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如今她昏迷不醒,我也算你成功,以后无事莫再找我,这孩子,就让慕云舒当便宜爹了。” “不可能!”雷泽策想也没想的摇头,他昧了良心才换回来的孩子,怎么可能送给别人?怒声道:“你若还想拿孩子做文章,我不介意和你鱼死网破!” “瞧你,那么大火气干什么?吓着了咱们的宝贝怎么办?”苏沄曦并不惧他的恼意,依然笑的风轻云淡,背后却蓦然传来阴冷极怒的声音:“你方才说,这是与谁的孩子?” 阴森噬骨,怒气沉沉,苏沄曦惊了下,缓缓转过身去,就见慕云舒眼如寒箭的紧盯着自己,嘴角还挂着抹残忍笑意,毫不怀疑,自己若是答的不对,他会立即就下死手。 雷泽策眨了下眼,眸里闪过冷笑,又极快的隐了下去,不耐烦的敲着桌子,“慕云舒,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你眼前这个女人恨你入骨,怎么可能给你生孩子?” “雷泽策,我要杀了你!”慕云舒讽得装不住深沉,铁青着脸就朝雷泽策冲了过去,雷泽策微微错身躲开他的攻击,顺势将他压在板凳上,冷笑道:“这里可是茶楼,人多嘴杂,八王爷若是不想被戴绿帽子的事情明日就在京里传的沸沸扬扬,还是老实点的好。” 话罢又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苏沄曦在你府上那么多年,你都没能让她怀个一男半女,如今八王府也算是后继有人,你应该高兴才是。” “雷泽策!”慕云舒低声怒喝,一口老血就差点喷出来,这厮真他娘的毒舌,这情情况,哪里值得高兴? 苏沄曦错愕了下,随即也反应过来,猛朝雷泽策打眼色,雷泽策却只当没看见,慢条斯理的道:“慕云舒,现在孩子都怀了,你说什么都没用。要么你与苏沄曦和离,我给你好处,要么就是咱们闹起来,反正都这样了,我也不怕丢人。” “雷泽策,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死不要脸?”慕云舒怄得猛灌了口茶,眼里怒火难消,“闹就闹,谁先认输谁是孙子!” “哎呀,你们听我说两句行不行?”苏沄曦不知道怎么就会这么巧的碰见慕云舒,但看两人杠起来,急的拍了桌子,但看茶楼里的人都朝这边望过来,又忙低了头,压低声音恼道:“你们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苏沄曦你个贱人,还敢威胁我?”慕云舒反手就想给她一耳光,却又被雷泽策狠狠拽住了手,只得吃痛的甩开他,极怒道:“奸夫**,你们给我等着!” 慕云舒气急败坏的冲出了茶楼,苏沄曦看他远去,水眸里蕴了恼意,“雷泽策,你若是还想要孩子,就最好别和我玩什么花样!” “我能耍什么花样?最大的筹码不都还好好的待在你肚里?”雷泽策冷哼了声,慕云舒就是他故意叫过来的,那又如何?难道她还指望自己能将缘由解释给她听? 第六百七十八章:无情人 “你知道就好,老老实实的给我听令行事,否则我不介意送个死儿子给你。” 水眸里尽是阴冷,无情的字眼斩钉截铁的从红唇里吐出来,雷泽策当即就炸了毛,一杯热茶就泼到了她脸上,“苏沄曦,你他妈的就不配当母亲!不配!” “呵呵,母亲?”苏沄曦抹了把脸上的茶水,歪头看他,“雷泽策,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是心甘情愿替你怀的孩子?不过就是个可利用的工具而已,也配做我的孩子?” “你!”雷泽策手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分分钟有被气死的可能,而苏沄曦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我会劝慕云舒息事宁人,你乖乖的想好要给他什么好处!” 回应她的,就是砸在她脚边的茶盏,碎瓷飞溅,旁边的茶客都遭了殃,正想怒声责问,但看雷泽策那张黑得连锅底都自愧不如的脸,又默默的缩回了头。 这位兄台也不知是娘子跟人跑了,还是替别人养了孩子,这般怒火中烧的模样,还是少惹他为妙,生生挨顿骂可划不来。 雷泽策气得要命,又不能狠下心来弄死她,独坐了半日,方才恨恨回府。 苏沄曦紧随着慕云舒回府,看慕云舒径直冲进了绛云阁,便也跟了上去。 才到门边,就听得房里传来噼哩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喜乔白着脸从房里跑出来,看见苏沄曦就站在门边,不禁惊慌道:“王妃,王爷他?……” “无妨,你就在外边候着。”苏沄曦面色微沉,提步迈进房内,正在磺东西的慕云舒看见她回来,顿时怒不可遏的骂道:“贱人,你还敢回来?信不信我打死你!” “你打死了我,岂不就白白错失了机会,拿不到那些好处了?”苏沄曦在窗前坐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砸啊,砸完了我好换新的,砸完了再来谈正事。” “我与你还有何话可谈?”慕云舒恼得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椅子,“若是想替雷泽策求情,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要亲眼看着你们这对狗男女被浸猪笼!” “在你将我和雷泽策浸猪笼之前,不妨先问问你自己,能舍得那些唾手可得的兵权吗?舍得雷家给你提供人才?给你在朝堂上提供便利吗?” 一句三问,慕云舒顿时就泄了气,苏沄曦眼带讥讽,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慕云舒看她那副看透一切的嘲讽样,又瞪了眼睛,怒道:“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和雷泽策,你们两个贱人背着我偷情,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那如果说,我其实是诓骗你们的,并没有怀孕呢?”苏沄曦闲闲的说了句,看慕云舒满眼怀疑的望向自己的肚子,便掀了衣角,一把扯出个薄枕,抱在怀里眯眯笑,“这可是我最乖的儿子了,不哭不闹,还能替我谋得想要的所有东西。” 慕云舒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伸指颤颤的指着她,“苏沄曦,你到底闹什么名堂?” “我恨你,也恨雷家,有何不可?”眉眼凉薄,复又将枕头塞进衣内,仔细绑好,笑得极为得意,“再有几个月,妾身便会为王爷你生下个大胖儿子,王爷你高不高兴?” “苏沄曦,你就是疯子!”慕云舒倒退两步,跌坐在椅里,温润如玉的脸上神色变幻不断,最终沉沉道:“雷家势力,我必须握在手里。” “王爷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想通了。”苏沄曦靠在椅里,笑眯眯的道:“我可以继续怀孕,助你夺取雷家势力,而我只要苏沄蓦死,如何?” 看他眼神闪烁,并未回答,苏沄曦又嗤声道:“怎么,你还舍不得她?” “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舍不得?能比九五之尊更令人心动吗?”慕云舒冷冷回了句,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从前我倒是看走眼了,你这般隐忍蛰伏,倒是能成番气候。” “多谢王爷夸奖,既然咱们达成共识,那您也该走了,妾身有孕,身子乏,该歇息了。” 苏沄曦毫不客气的张口赶人,慕云舒看她那副有恃无恐的样,恼得轻哼了声,还是转头走了,只是没等跨出门槛,苏沄曦又在背后凉凉道:“记得给我房里换新摆件。” 慕云舒顿了下,又大步离开,这个该死的女人,今日嚣张,他日就有她的苦头吃! 见慕云舒离开了绛云阁,喜乔才从门外进来,看看被毁得面目全非的房间,就有些心惊胆战,小心的绕过那些碎瓷,走到苏沄曦身边扶住她,担忧道:“王妃,您怎么将实情告诉了王爷?他那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日后定不会饶了您。” “若不是雷泽策忽然出幺蛾子,我会走此险招?”苏沄曦眼里藏着怒意,“从前你还道他如何如何爱我,如今看来,他也与天下那些负心郎没有区别,全都该死!” “雷公子他……”喜乔有些畏缩的看了眼苏沄曦,见她脸色不愉,便也不敢乱问,心里却已经嘀咕起来,到底谁才是负心郎? 夜半之时,引凤楼内静谧无声,只房里点着盏小小的烛火,兀自燃烧。 有微风轻拂而过,刮得如豆的火苗飘摇了几下,便又恢复了正常。与此同时,屏风后传来慕云深清冷无波的声音:“你来了。” “我来了。”雷泽策的身影从暗处显露出来,站在屏风旁,看着被纱幔遮挡的锦榻,乌眸里起了伤感,似怕惊扰里面的人儿,轻声问道:“她怎么样?” 慕云深掀开纱幔,身着中衣走了出来,冷淡道:“一如从前。” 说罢星眸又锐利的盯着雷泽策,“她为了成全你,不懂以身涉险,你若辜负了她的信任,就别怪我六亲不认,亲自灭了你。” “我若辜负她,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死在她面前。” 雷泽策被怼的有些不悦,同样是天之骄子,他也不愿受那份窝囊气,沉声道:“你告诉她,慕云舒和苏沄曦已经上钩,她所做出的牺牲,都将会有回报。” 第六百七十九章:找上门来 雷泽策夜探宁王府,慕云深对这个害苏沄蓦昏迷的人,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哼,我们不求回报,只求你擦亮眼睛,别再做蠢事。” 慕云深毫不留情的讽刺了句,想要蓦儿是被眼前这个蠢货下毒才导致昏迷,就恨不得一把掐死他,都说虎父无犬子,他这倒好,不做犬子,改做白眼狼了。 雷泽策脸有怒意,又生生压了下去,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被骂也是活该。 有些着恼道:“回头等她醒了,你问问她,苏沄曦的孩子到底是真是假?” “这个还真说不好,我得找机会看过苏沄曦之后才能判断真假。” 原来静躺在榻上的睡美人悠悠睁开眼,轻声说了句话,慕云深看她醒了,连忙奔过去,有些懊恼道:“是不是声音太大,吵到你了?” “白天都在睡,身子骨都躺软了,夜里少眠很正常。” 苏沄蓦搭着他的手坐起身来,刚想松开手,就只觉天旋地转,差点又一头栽下去,忙抓紧了慕云深的手,冲两人讪笑道:“躺久了,身子骨没活动,难免没力气。” 慕云深心疼的脸色都变了,幽声道:“你啊,就爱给别人操闲心,他们觉得自己厉害,自己能行,那就让他们自己上好了,你巴巴的折腾自己,也不怕我会心疼。” “这不是刚好赶上了嘛。”苏沄蓦吐吐舌头,冲他扮了个鬼脸,慕云深被她逗得哭笑不得,无奈的摇头,“我觉得再这么吓几次,我可能就得折寿二十年。” “噓,不许瞎胡说。”苏沄蓦嗔了他一眼,一旁的雷泽策愧疚的垂下了头,“苏沄蓦,宁王,是我对不住你们两口子,以后但凡你们有事,刀山火海我都替你们闯。” “都是一家人,说那些见外的话干什么?”苏沄蓦微笑着摇摇头,摆摆手让他别放在心上,“我也就只是在榻上躺着,什么都没干,并没有什么受累的地方。” 她越这么说,雷泽策心里越发难过,闷闷道:“我先回去,他们有新动静时我再来。” 苏沄蓦点了头,想想又不放心的交待道:“慕云舒肯定会借机要挟雷府,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姨母姨父绝不会轻饶了你。” “我知道,我会依计行事的。”雷泽策点了下头,随即便快步出了房,隐进夜色里。 慕云深看他离开,轻哼了声,略有埋怨道:“蓦儿,你何苦为他费大心思?” “帮人就是在帮己,毕竟苏沄曦要针对的是我,而雷泽策只不过是她手里的棋子。” 苏沄蓦笑笑,靠在他肩上轻语道:“你想想,我若不助雷泽策,苏沄曦得不了手,还得找姓王的姓李的人来对付我,与其如此,倒不如趁机绝了后患。” “再说了,不还有姨母和泽鸣的面子在那里吗?雷泽策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肯定心里头不会好过,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为雷泽策伤心难过吧?” “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吧?”慕云深伸手揽住她,相伴多年,他还不明白她的心思? 从前对相府如此,对皇宫里的那些人也是如此,如今连雷家,也是倾心相待,只想凭自己的力量让所有亲人都幸福快乐,就不考虑她自己是否会苦会累? 明眸里含着浅淡笑意,偏头认真的看他,“如果你的蓦儿是个冷血自私,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不管他人死活的蛇蝎女人,你还会像现在这般爱她吗?” 星眸微沉,望进她那双晶亮的明眸里,极认真的一板一眼道:“我会后悔认识她。” 苏沄蓦轻轻一笑,靠在他肩头闭上了眼眸,所以呀,云深,我们都要更爱彼此。 没等上几日,雷府就来了位不速之客,慕毓兰沉着脸坐在上首,并不愿招待。 眼看着雷泽策打从厅门前过,就欲让他来招待,慕云舒却挥手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轻笑道:“论辈分,云舒还得唤您声姑母,您又何必把侄儿当成外人?” “我没那个福分当你的姑母,八王爷还是莫要乱攀亲的好。” 慕毓兰看见他那满脸假惺惺的笑,就觉得胃里犯恶心,极其不耐道:“前次的事,我们已经解决完了,八王爷若没其他事,就速速离去,我这会儿忙的很,没空陪你闲聊。” “姑母还当真是不近人情呢。”慕云舒看看站在门口的雷泽策,招了手,“咱们的镇西将军不进来陪着聊会儿?” 雷泽策站在门外,面有怒色,“慕云舒,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别骚扰我母亲!” “这么天大的喜事,姑母若是不知晓,岂不太可惜?”慕云舒一派闲适,淡声道:“姑母,您的长子,还没娶亲,便私下替您生了个大胖孙子,您高不高兴?” 慕毓兰青了脸,嚯的站起身来,厉声道:“慕云舒,你胡说什么?” “还不明白?”慕云舒脸色冰冷,指着门外已经脸色惨白的雷泽策阴声道:“他与苏沄曦有染,如今苏沄曦都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你雷府是不是该要给本王个交待?” “怎么可能?”慕毓兰扶着椅子扶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又气又急的看着不敢进门的雷泽策,扬手就一个茶盏飞了过去,重重砸在他身上,“孽子,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母亲,儿子有罪。”雷泽策直直的跪倒在地,不做任何分辩,算是默认了此事。 慕毓兰看他认错认的干净利落,只觉一口怒气憋在心头,摇摇晃晃的冲着慕云舒说道:“你先回去,等我问清楚事情,亲自上八王府找你商谈。” “姑母是聪明人,知道怎么样才是对雷家最好。”慕云舒站起身来,瞥了眼跪在那里的雷泽策,冷哼道:“居然勾引本王的王妃,真当律法是纸糊的?” 说罢也不看慕毓兰气得铁青的脸色,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慕毓兰扶着额,跌坐在椅上,忍不住就失声痛哭,“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冤孽?你是要害死整个雷家啊!” 第六百八十章:通气 “母亲?”路过的雷泽鸣听见哭声,又看老大直挺挺的跪在门边,急忙跑了进来,“这又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您好好和大哥说,他不会忤逆您的。” “阿鸣,母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去找给母亲找条白绫来,母亲吊死算了!” 慕毓兰哭得眼泪横流,惹得雷泽鸣也红了眼眶,转身朝雷泽策怒道:“你又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惹母亲生气了?” “苏沄曦怀了我的孩子。”雷泽策垂着头,简单的吐出几个字,雷泽鸣倒退两步,回头看看闻声已经翻白眼的母亲,急得连忙扶住她,“母亲,您怎么样?” “去,让他跪到祠堂里去……”慕毓兰气若游丝的吩咐了句,头一歪,便晕倒过去。 雷泽鸣急得忙叫下人去请大夫,回头又看着满眼冷漠的雷泽策,若不是看在亲大哥的份上,真想恼得狠狠踢他几脚才解气,想到母亲的吩咐,便叫下人他关进了祠堂。 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中了招,暗地里有染不说,这怀了孩子,怎么掩的过去? 慕毓兰入夜时才悠悠醒转,便又要强撑着下床,雷泽鸣劝不听她,只得心疼的扶着她走到祠堂里,父亲常年在外,府里全靠母亲支撑着,也真难为她了。 雷泽策还直挺挺的跪在祠堂里,听见门响声,身子也未见动,慕毓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就落了泪,雷泽鸣头疼不已,连忙哄劝。 慕毓兰着实气怒,根本不明白这大儿子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只觉心口里又堵了气,呼吸都不顺畅起来,雷泽鸣忙替她抚着背,又朝雷泽策怒道:“大哥,你犯这下等大错,难道连个解释都没有?” “大错已经铸成,我还能解释什么?”雷泽策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前方的祖宗牌位,眼里没有丝毫情绪,“难道我还能狡辩,说那孩子其实不是我的?” “孽子,孽子啊!”慕毓兰气得哀声长叹,掩面泪流,“你让我怎么向你父亲交待?雷家还有何脸面在世间立足?你的一时快活,让雷氏从此在世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母亲,脸面当真就比儿子的幸福重要?”本还在愣神的雷泽策偏过头去看她,乌眸里隐着湿意,“她都怀了孩子,您还不能接纳她?” “你让我怎么接纳她?从前苏沄蓦给你交待过的,你都忘了?”慕毓兰捂着心口,颤颤巍巍的道:“她为什么不和离?你又为什么要做让雷家蒙羞的事情?” “雷家养育你,纵然不是让你知恩图报,但也不是让你给它的荣光上抹黑,不是让你为了爱情,来伤害整个雷家的人,这些话,你都忘了?” 慕毓兰说一句便哭两声,雷泽策眼现痛苦,缓缓垂下了头,都是他眼瞎的错啊。 这厢还没说出个结果来,那边祠堂已经被狠狠一脚踢飞,雷从天气势凛然的大步迈进来,什么也没说,手里的马鞭一扬,便狠狠抽在了雷泽策身上。 只听得雷泽策一声闷哼,霎时就见背上的衣衫尽破,白净的皮肉被抽得翻转开裂,鲜血汩汩浸出,又流进玄色的衣衫里,看不出痕迹。 “老爷!”慕毓兰惊叫一声,眼看雷从天又虎着脸扬起了鞭子,顿时跌跌撞撞的冲上前,抱住雷泽策哭道:“策儿他也许是有苦衷,你别打他,别打他……” “你让开!”雷从天怒极,他本就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没想到回家就听到这孽子居然敢与人私通,手里的马鞭高扬,厉声道:“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不,你会打死他的,”慕毓兰哭着猛摇头,“要打连我一起打,我死了正好省心!” “慈母多败儿,他会做下这种没皮没脸的事,都是你惯的!” 雷从天一生戎马,性烈如火,恼极了她此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那个孽子,手里的马鞭带起劲风,卯足了劲的就要往两人身上抽去。 雷泽鸣吓了一跳,急窜上前,硬顶着那股重如山岳的力道,虎口被震裂流血也顾不上,拽着鞭尾哀求道:“父亲,母亲和大哥都不是恶人,您消消气好不好?” “雷泽鸣,你长胆子是不是?你给我松开!” 雷从天一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忤逆过,怒得狠狠一抖鞭子,就欲震开雷泽鸣,雷泽鸣被鞭子传来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整个人摔倒在地,却顺势将鞭子在手腕上缠了几圈。 肺腑震伤,嘴角涎了血丝,雷泽鸣卧在地上死死拽着鞭子,冲雷泽策咧嘴笑,露出染了血的牙齿,“大哥,赶紧带着母亲先避避,快走……” 小时候他们兄弟俩可是挨了不少揍,知道父亲火气上来,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雷泽策红了眼眶,背上的疼抵不过心里的痛,忽地站起身,“你们又何必这样?” 伸手将慕毓兰扶起来,眼有泪意道:“这件事情,日后我自会给你们个解释,但是现在你们别插手,好不好?就当我求求你们了,先别插手。” 苏沄蓦为了此事整日躺在榻上扮昏迷,若是走漏了风声,岂不是白费了她的苦心。 “好好好,你们翅膀都硬了,父母已经管不了你们了,”雷从天喘着粗气,一又眼睛瞪得如铜铃,“从今儿起,你们两兄弟便搬出雷府,自立门户,死活都不用告诉我们!” “老爷,你何苦逼孩子们离开?”慕毓兰看前眼前一双英武帅气的儿子,泪如雨下,“策儿,母亲相信你是深明大义的孩子,你告诉母亲,究竟有什么苦衷?” 雷泽鸣松了鞭子,脚步踉跄的奔到他身前,“哥,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人,是你遇到困难时最坚强的后盾,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们吗?” “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而是……”他并非铁石心肠,父母兄弟对他深沉的爱,他全都心领了,雷泽策垂下头,咬牙道:“表妹交待过,不得外泄。” “表妹?”慕毓兰和雷泽鸣对视了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苏沄蓦,这下子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慕毓兰心疼的看着他背上的伤口,“你怎么不早说?” 第六百八十一章:一丘之貉 慕毓兰一大早便出了雷府,带着雷家两兄弟,赶到了八王府。 慕云舒和苏沄曦正在绛云阁里用早膳,看见几人过来,慕云舒脸上就起了笑意,好心情的道:“姑母来的真是时候,要不要尝尝府里特意给沄曦备的孕妇早餐?” “我吃不下,怕会吐。”慕毓兰冷脸说了句,便走到旁边去了,苏沄曦笑笑,便也擦了手,叫喜乔赶紧给几位贵客奉茶。 慕毓兰盯着她的小腹,果见纤细的腰身已然臃肿起来,小腹也已隆起,明显有了身孕。 苏沄曦淡笑着坐在她对面,“姑母这般盯着瞧,莫是在猜想是位公子呢,还是位千金?” “哼,若不是策儿……”慕毓兰面恼怒的看了眼坐在下首的雷泽策,复又看向在那里慢条斯理用膳的慕云舒,直截了当道:“说吧,什么条件。” “云舒就喜欢姑母的爽快劲,凡事都不拖泥带水。”慕云舒抬了头,满眼的笑容里隐着贪婪,“助我夺嫡,我便把孩子和苏沄曦给你们,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如何?” “慕云舒,你当真胃口不小,也不怕撑死你自己!”雷泽鸣闻声就跳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讥讽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熊样,哪个地方配当太子?” “放肆!”慕云舒沉了脸,怒道:“若是你们就这个态度与我来商谈,还是尽早回去的好,别来我府上碍我的眼!” 雷泽鸣气极反笑,“呵,若不是你们使阴招耍诡计,你以为我们愿意来你八王府?” “我使阴招,耍诡计?”慕云舒气得脸色铁青,恨恨的指着雷泽策,“是我指使这个混蛋爬我的墙,还是我指使这个王八蛋让苏沄曦怀孕?” “够了!”慕毓兰恼喝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话,盯着慕云舒冷声道:“你换个条件,圣上立嫡的事情,雷家插不上手,你说了也是白说。” “若是不能助我夺嫡,我要你们雷氏有何用?”慕云舒不甘示弱的盯回去,漫不经心的阴笑道:“你是父皇的亲妹妹,雷老将军又手握重兵,姑母你何必太谦虚?” 慕毓兰不为所动,满脸冷傲,沉声道:“换个条件。” “没得选择。”慕云舒笑的越发开心,“我若夺不了嫡,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那就拉着你们雷氏一起下地狱,到了黄泉路上咱们再过招。” 一直没出声的雷泽策开口冷冷道:“你们俩不愧能结为夫妻,阴险狡诈,狼狈为奸。” “呵,彼此彼此,你一个敢爬妇人床的货色,也没什么脸面来指责我。” 慕云舒毫不在意的怼回去,看雷泽策黑了脸,才又将眼神落在了慕毓兰身上,温润如玉的脸上浮着志在必得的笑,“姑母,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有选择吗?”慕毓兰板着脸说了句,看慕云舒得意的摇头,眼神落在苏沄曦身上,咬牙怒道:“事成之后,我只要孩子,这个女人就留给你一起过下半辈子!” “随你的便,反正也就只是个女人而已。”慕云舒无所谓的耸耸肩,惹得旁边的苏沄曦恨心大起,怎么,个个都当她是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慕毓兰领着雷家兄弟来去匆匆,等人走远了,苏沄曦一把掀了桌,水眸含怒道:“慕云舒,你就只把我当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苏沄曦,你问这话岂不是自取其辱?”慕云舒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眼睛都出来了,“你也不想想,你何曾不是把我当作能利用的工具?” “他们有句话说的没错,咱们俩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所以你也别在我面前装高尚,好好的给我在他们面前把戏作足,我还能帮你除掉苏沄蓦,否则谁也别想讨到好!” 慕云舒说罢就起身离去,懒得再多看她一眼,一个不洁不忠的女人,她应该庆幸她还有那么丁点利用价值,否则早就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瞧她那愤怒的样,莫非还妄想自己再与她谈情说爱?当真好笑。 苏沄曦恨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想想现在慕云深对苏沄蓦的深情无悔,心里就越发恼的要命,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舍明珠而取鱼目? 只是如今她与慕云舒已是一根强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到还要生生捱上几个月,才能得已解脱,恼得冲回房里,又将新添置的摆件砸了个稀巴烂,他们不是很能吗,这几个月就叫他们把自己将祖宗给供起来! 入夜后,雷泽策递了密信过来,言明了雷家和八王府的事情。 苏沄蓦看着信纸,青葱玉指无意识的敲着锦被,慕云深已经看过了信,轻声问她,“是要去八王府探个究竟吗?” “嗯。”苏沄蓦点头,随后将信递给他,看他将信放在烛火烧成灰烬,淡声道:“不弄清苏沄曦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做起事来总没个底,也不好安排以后的事。” 若当真有了孩子,所有的计划就得往后推推,得先让她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后再作计划,毕竟雷氏也看重这个孩子,不能出丝毫差错。 至于假怀孕,那就好办了,揪住错处往死里揍就对了,揍得她后悔这辈子生为人。 慕云深点点头,“只是我觉得,以苏沄曦智商,似乎想不出这么长远的毒计。” “她那个人素来鼠目寸光,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这么缜密周详的毒计,肯定是她背后有高人指点。”苏沄蓦早就怀疑过她,如今看她还在有条不紊的撒网,就越发怀疑。 只是玉锦绣倒台后,京城已经安宁许久,苏沄蓦皱了眉,“你说,会是谁?” 慕云深想了下,这些年下来,有敌对意识的人已经跑的死,死的死,就剩慕云舒还在坚挺的与自己对抗,但以他比苏沄曦好不到哪去的智商,也想不出这么缜密的计划。 苏沄蓦看他似乎也没有头绪,明眸闪过诧异,“你说会不会是黑榜在暗中捣鬼?” 第六百八十二章:假孕 夜深人静时,两条人影极快的飘出引凤楼,向着八王府赶过去。 隐在暗处的卫杰见状,也悄悄的带着人跟上去,护卫在其身后。 八王府早已熄了烛火,放眼望去皆是黑沉,苏沄蓦打量了眼,有些感慨道:“我似乎从来没有进过八王府,竟没有任何记忆。” 慕云深知她是说穿越而来的灵魂,遂笑了笑,“不如咱们的王府漂亮,没什么可看的。” “那倒是,宁王府是咱们的家,世上任何地方比拟不了。”苏沄蓦笑了起来,随后又头疼道:“可是绛云阁在哪里?咱们要怎么找过去?” 一直跟在身后的卫杰凑了过来,“王爷,娘娘,请跟属下来。” 卫杰算是个天下通,掌管着暗堂,手里握着无数情报,此刻当先上前,奔进了黑暗里。 夜色笼罩着绛云阁,不见烛火,卫杰跃上院墙,进去探了情况才又出来,压低声音道:“房里只闻一道数轻浅呼吸声,应是苏沄曦独自歇在此处。” “他们俩私底下早就形同水火,都巴不得对方去死,慕云舒不在此处也极正常。” 苏沄蓦轻点了头,又拿了包小药粉递给卫杰,“我怕苏沄曦真有孕,会伤到孩子,便只弄了极少量的迷药,你进房洒在她床前就行,咱们行动得快,她随时会清醒。” 卫杰点头,便又重进了院,慕云深揽着苏沄蓦跟了上去,就见卫杰轻巧的弄掉门栓,闪身进房,两人跟进房里,卫杰已经在轻唤,“这边。” 苏沄蓦提步过去,见苏沄曦紧闭着双眼,嘴角还有抹笑,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慕云深看了眼熟睡的苏沄曦,忍不住嫌恶道:“想到她做的那些恶事,真恨不能就这么一把将她弄死,省得醒来还要继续为祸人间。” 苏沄蓦失笑摇头,有些事情若是死人就能解决,那也就太简单了。 手脚麻利的拉过她的手,才捏住腕脉便松开了手,嘲弄道:“没怀孕。” 说着又掀开了被,惊得慕云深急忙转过身去,“你掀被怎么也不和我说?” “怕什么?她穿着里衣呢。”苏沄蓦看他耳根子都泛了红,笑嘻嘻的将他扳过来,指着苏沄曦隆起的肚子眨眼戏谑道:“看我给你来个大变活人。” 慕云深看她心情颇好,便也由着她去闹了,苏沄蓦摸到她小腹的软枕,轻轻扯了出来,慕云深看那瞬间瘪下去的衣衫,惊诧道:“这就是她所谓的怀了雷泽策的孩子?” “从前我不是和你说过狸猫换太子吗,这个就叫塞枕假怀孕,原是宫里女人为了博恩宠,或是陷害人而想出来的馊主意,不知道苏沄曦怎么学了来。” 既然没怀孕,苏沄蓦便又不客气的给她再洒了点迷药,才又放下纱幔,将软枕给她原封不动的塞了回去,等她出来,慕云深疑惑道:“这个怎么陷害人?” “很简单啊,等到四五个月时,找个机会让看不顺眼的人推自己一下,假装流掉就好了,那位不顺眼的人士自然就会被重惩。” 苏沄蓦轻笑了下,这种毒计很招人用,也基本上无往不利。 “你们女人的心思当真可怕……”慕云深没吭声,旁边的卫杰已经缩了身子,怕怕的看着苏沄蓦,“我看那些个女人天天就是闲的慌,才有时间琢磨这些毒计。” “你还真说的对了,你看后宫和后院的女人,哪个不是闲得头上都快长草了?” 苏沄蓦笑笑,而慕云深拉着她往外走,后怕道:“幸亏我只爱你,也只娶你一人,若是像父皇那般三宫六院,整天就不用忙活政事了,得被女人的阴谋诡计给折腾死。” “历代君王早逝,多数都离不开女人的功劳。”苏沄蓦跟上他的步伐,笑道:“我们再去趟雷府,将实情告诉姨母,免得她日夜担心。” “好,都听你的。”到了院里,慕云深便揽着她凌空飞越,脚尖轻点,人便已在几丈开外,而卫杰栓好门,从窗口窜出来,将所有痕迹都抹掉,恍若从没人来过。 望月楼里,慕毓兰和雷从天坐在上首,两人都是愁眉不展,头疼不已。 雷泽策雷泽鸣两兄弟敬陪末座,不时的瞄瞄两人,父母没开口,他俩也不敢乱言。 直到喝了两盏茶下去,雷泽鸣再也坐不住了,清咳了两声,看几人望过来,不由挠头讪笑道:“两位高堂,咱们都这样坐了几天了,能不能拿出个具体的方案来?” 说着就苦了脸,“再这么坐下去,儿子的屁股就要生坐板疮了。” 慕毓兰闻声抬头,啐了他一口,“怪不得人汪小姐看不上你,就这般什么词儿都敢往外冒,也不嫌害臊。” 雷泽鸣听到汪小姐就头疼,不服气的道:“儿子说的是实话,有什么好害臊的?才不学那些斯文人假惺惺的装模作样。” “我雷从天的儿子,要的就是大气,坐板疮有什么说不得的?” 雷从天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但看慕毓兰看过来,便又软了气势,端起茶盏遮住了脸,嘿笑道:“夫人有何指示,尽管说,我老雷一件不落的照办。” 他是个只懂行军打仗的粗人不假,怒急起来拿鞭子抽人的事也有,打那两个皮猴子更是眼都不带眨的,但那日夫人挡在前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下手,也就是吓吓他们。 遥想当年,圣上的长姐与幼妹分嫁苏雷两府,如今长姐仙逝多年,他老雷的老来伴依然能吃能睡,身体倍棒,由此而想,他老雷是看不起苏穆延的。 疼媳妇都不会,做那么高的官又有屁用? 慕毓兰看他嘿嘿傻笑起来,头疼的扶额,看向雷泽策,“你自己有什么好主意?” 雷泽策垂下眼眸,淡淡道:“他们不是想要权利欲望吗,那就先满足他们。” 雷从天一听,顿时虎着脸怒道,“你这是要你老子去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话音未落,有清浅笑意自门口响起:“姨父,谁敢逼着您老去做坏事?” 第六百八十三章:登门拜访 看着门口那道笑意盈盈的身影,慕毓兰忍不住就抹了泪。 雷泽鸣一窜而起,满脸惊喜的奔到她身前,“表姐,你没事了?” “谁敢让她有事?”慕云深以守护者的姿态紧握住她的手,深邃星眸里含着睥睨之意,霸气横生,落在苏沄蓦身上,又瞬间柔和起来,“就是她自己,也不能那么做。” “也不知道是谁在我每次去探望的时候,就一副借酒浇愁的模样?”雷泽鸣瘪嘴,随即又咧嘴欢笑起来:“没事就好,快进来坐。” 雷泽策看着眼前的一双壁人,皱眉道:“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晓得多注意安全。” “无妨,都谨慎安排过了的。”苏沄蓦笑着宽慰了句,随后望向上首的慕毓兰和雷从天,微笑道:“蓦儿见过姨母,姨父。” “哎,你这孩子,你若有个什么好歹,我以后哪有颜面去地下见我那可怜的姐姐?”慕毓兰抹着眼泪,略带责怪道:“以后可别再想这种主意,姨母都能被你们给吓死。” “一次就够,哪敢次次都以身犯险?”苏沄蓦微笑着摇头,“我来就是想和你们说,苏沄曦乃是假怀孕,你们不必太过忧心。” “假的?”雷泽策抬头,乌眸里隐着复杂情绪,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欣喜,但看苏沄蓦点头,又神色晦暗的垂下眼眸,默默的想着心事。 雷从天恼得重重拍了掌小茶几,把旁边的慕毓兰吓了一跳,面有薄怒道:“你干什么?” “夫人,我这不是气不过嘛。”雷从天立刻服软,赔着笑脸,慕毓兰瞪了他一眼,这才看向苏沄蓦,恨恨道:“她敢以假怀孕来联合慕云舒欺骗我们,想要利用孩子来让雷家替慕云舒夺嫡,如今真相大白,我明早就找个机会去拆穿她,撕了这小蹄子的脸。” “姨母,我来告诉您真相,是让您不必太过忧心,而不是让您冲动行事的。” 苏沄蓦看她怒火中烧的样,轻巧的说了句,又眯眼淡声道:“你这次拆穿了,下次呢?下下次呢?如今他们既然送上门来,咱们就关门打狗,总好过日夜防贼。” 雷从天听得眼睛发亮,捋着胡须大笑起来:“你这女娃子说话对我胃口,干脆利落。咱们就得狠狠将那些个胆敢算计咱们的人往死里揍,否则他们怎么会长记性?” 慕毓兰嗔了他一眼,一个粗老爷们,跟着瞎起什么哄?但也没再反驳,皱眉道:“那咱们该要怎么应对?难道真要帮慕云舒夺嫡,助他坐稳太子之位?” “那不行,能想出这种损招的也不是什么好鸟,我怎么能助纣为虐?” 雷从天头摇的像拨浪鼓,牛眼瞪了起来,恼火的看着垂头不语的雷泽策,“老子就是散了雷家,也不会做对不起江山社稷的事。” 慕毓兰送了个白眼给他,没好气的道:“那你想怎么办?” 雷从天很光棍的又端了茶盏,“嘿嘿,这种事情不是我的强项,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瞎添乱?”慕毓兰着恼,苏沄慕忙笑着打圆场:“其实不难,咱们先依照慕云舒的吩咐去做,他想要什么东西,便给他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太过份就行。” 雷从天又有些不乐意了,“女娃子,他若是要我手中兵权,难道我也要给他?” “平朝地大物博,兵力分布广泛,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是险关要地,对吧?” 苏沄蓦看他点头,才又微笑道:“他不要也就罢了,若是提出要兵权,您便择那种不甚紧要的地方给他,而且是那种只要他敢动,周围兵马便能立马歼了他的那种。” “但是这种地方得看起来很重要,让他有种握了此处便能号令天下的感觉。” 苏沄蓦又补了句,看雷从天瞬间垮了脸,便又笑道:“姨父得提前仔细想好哪些关卡能舍,免得他管您要兵权时,您一时想不出这么好的地方来。” “这是给慕云舒下了个巨大的套,让他往里钻啊?” 雷从天瞪着牛眼,喃喃了句,忽又冒出句话来,“从前觉得你征战西域被封镇国公主,多少有些沽名钓誉,如今看来,确实是世人小看你了。” “我外甥女天资聪颖,那些个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慕毓兰与有荣焉的骄傲抬头,想想又不解气的道:“慕云舒与苏沄曦敢胆如此暗算咱们,还竟敢拿我最期盼的孙子来说事,我都嫌套小了,整不死他们。” 苏沄蓦微皱了眉,沉声道:“这件事有些谜团,慕云舒和苏沄曦想不出这么好的点子,我们怀疑他们背后还有人在暗中作祟。” “还有幕后黑手?”雷家四人都惊了,慕云深接过话茬,清冷道:“的确如此,我们猜测应是江湖黑榜所为,他们行事诡秘莫测,所以大家平日要更小心,别露了破绽。” “黑榜?”一直不出声的雷泽策皱眉,不敢肯定的道:“我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他们的金尊使一面,总感觉他像某个人,却至今也没能想出来像谁。” “你见过?”苏沄蓦有些激动,明眸闪闪生光的盯着他,“还能画出具体像貌吗?” 雷泽策摇了头,“还是我与苏枫聂早年从军时见过的,如今早已只剩下道模糊影像,但他若站在我身前,我肯定还能认出他来。” “他如今成天戴着幅金色面具,就是站在我们面前,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苏沄蓦失望的说了句,随后又道:“金尊使的武艺较云深还高一筹,又是杀人不眨眼,嗜血成性,若是他们盯上雷府,你们得自己当心些。” 雷从天瞪着眼睛不服气的道:“他杀人,老子也杀人,还能怕他不成?” “您在战场上杀敌,是忠肝义胆保家卫国,他拿剑杀人,只凭喜好,不论善恶是非。” 苏沄蓦轻摇了头,“他手中的剑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成天研究的也是怎样杀人会获得更大的乐趣,所以您若真碰上他,须懂得以退为进,而不是如战场上那般悍不畏死。” “老头子,听见没有?”慕毓兰给他续了新茶,眼里隐着担忧,“别把性命丢在不值当的地方,留着老命,还能继续守护平朝的大好河山,懂吗?” 第六百八十四章:小人得志 那夜在雷府商议好后续事情后,苏沄蓦便回了宁王府,继续躺着昏迷不醒。 慕云深心念爱妻,从前还往御书房跑的勤快,如今已是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 嘉明帝劝的自己都心累起来,也索性不再管他,而身子又虚的禁不起劳累,看慕云舒闲在京中,便将他调进了御书房,协同处理政事。 这般调动,朝中大臣心里便都打起了小算盘,眼看着苏沄蓦从黄叶飘零到大雪纷飞,都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而慕云深也跟着一蹶不振,便都将目光投在了慕云舒身上。 自从入冬后,八王府便开始门庭若市,而八王妃有身孕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慕云舒在人前笑着接受恭喜,人后次次都忍不住恼得狠骂苏沄曦。 等又送走了上门来恭贺套近乎的朝臣,慕云舒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垮了下来,黑着脸冲到绛云阁,看苏沄曦挺着个大孕肚在那里吃吃喝喝,忍不住就上前一把掀了桌子。 苏沄曦正准备拿糕点的手扬在半空,眨眼间就见碗碟瓷盘摔了一地,那些精致可口的糕点滚得到处都是,不能再入口,气得噌的站起身声来,怒道:“你又什么什么疯?” 雷都不打吃饭人,他慕云舒今儿要是给不出个好答案来,她和他没完! “苏沄曦,你还有脸在这里吃吃喝喝,你有没有想过别人都怎么看我?”慕云舒看她还理直气壮,越发怒火难忍:“人人都在背后嘲笑我当了龟孙子,全都怪你这个贱人!” “慕云舒,你是不是刚得了意,便觉得你就是老子天下第一,欠收拾了?”苏沄曦毫不留情的怼回去,嗤笑道:“除了你自己记挂着这个莫须有的孩子,还有谁会在意?” “你非要把自己当龟孙看待,没人拦得住你。你也不想想,你若没当这龟孙,八王府能有现在?那些朝中大臣还会舔着脸的来巴结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老娘不吃那一套!” “贱人,现在是得意,往后怎么办?”慕云舒恶狠狠的瞧着她,不解气的一脚将块糕点踩成了烂泥,“你拿什么给雷家生儿子?就凭你肚子里的那个枕头?” “怎么,你瞧不起这个小枕头?”苏沄曦冷笑,“若没有这个枕头,哪有你的风光?” 看他黑着张脸,苏沄曦也懒得和他这种有野心没能力的蠢货多说,板着脸冷冷道:“你去物色几个和我月份相同的孕妇,秘密看管起来,到时候你拣着好的抱一个来就行。” 慕云舒有些诧异,狐疑的看他:“这样能行?” “有什么不行?又或者说,你能有更好的办法?” 苏沄曦看着地上的那些糕点,就觉得火往头上冒,脸色更不善起来:“下回要是再敢摔我的东西,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八王府!” “你就是个疯子!”慕云舒也没好脸色,怒哼了声,也不想再计较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话锋一转,冷声道:“雷家已经依约给了我部分兵权,接下来该如何做?” 苏沄曦慵懒的倚在了椅里,嘲弄道:“呵,雷家倒真舍得,说给兵权就给兵权。” 她擅后院诡计,不懂前方的那些权力斗争,更不懂兵法,慕云舒说拿到了兵权,她便当他拿到了实权,嗤笑了声,又道:“慕云深还活着,最好是能将他搞死,再不济也要贬到蛮荒之地,让他永不能回京才成,否则你怎么能安心坐稳龙椅?” “嘘,你小声点!”看她毫不忌讳的提到那两个字,慕云舒就恼得瞪了她一眼,“隔墙有耳懂不懂?你是想害死我吗?” “嘁,你敢说你心里没有这么想?”苏沄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声道:“敢想不敢说,敢做不敢当,你是男人吗?” 慕云舒被她嘲讽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恼羞成怒道:“苏沄曦,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真惹急了我,你就给我辈子都住在绛云阁里不见天日!” “脾气还真大,说都不能说?”苏沄曦见他真动了怒,便也适可而止,水眸乱转,出声询问道:“如今朝堂上有多少重臣听你号令?” 看她谈正事,慕云舒便狠狠压下了那口恶气,虎着脸道:“七成。” “能有七成,那已经是极为不错的了。”苏沄曦点了头,冷笑道:“我去找雷泽策,而你到时候联合那些大臣给父皇施压,咱们办了慕云深。” 说着便低声耳语了几句,慕云舒有些不淡定的看她,“你这法子粗鄙不堪,漏洞百出,父皇那么精明的人,他会上当?” “以后但凡是我的主意,别首先就否定我,这样会令我很厌烦你,懂吗?” 水眸阴冷的瞟了他一眼,才又续道;“墙倒众人推,明不明白?咱们只管在前头做好铺垫,后面的事情,自然会有那些想趁机巴结你的人搞定这一切。” 慕云舒被苏沄曦训了两句,脸色又不愉起来,但看她横眉怒眼的模样,又压下了怒气,转身出了绛云阁,与其在这里和她生气,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把事情做好。 苏沄曦看着他的背影轻哼了声,水眸里浮起诡笑,娘娘的这盘棋下的够妙够大,只要事情成功,从前自己想要获取的那些荣华富贵,岂不是唾手可得? 雷泽策接到信赶到吟风茶楼时,苏沄蓦早已等在那里,看见他过来,便故意扶了腰,做出大腹便便的模样,好让她的体态看起来更像孕妇。 乌眸里闪过厌恶,又极快的隐了下去,雷泽策坐在她对面,冷冷道:“找我干什么?” “雷大哥何必对我这么冷冰冰的?”苏沄曦漾起笑,水眸里带了点儿哀怨,不依的娇嗔道:“咱们俩好歹是小宝宝的父母,你若对我太冷淡,也会伤到他的。” “他不需要你这样的母亲,等你生下他之后,我自会再给他找个品行端正的母亲。” 雷泽策毫不留情的讽刺了句,看她脸色有些发白,乌眸里闪过讽笑,“你若是只想闲聊,那便找错了人,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在这里闲嗑牙。” 说罢就要起身离开,苏沄曦当即沉了脸,低声怒喝:“慢着!” 第六百八十五章:诬陷 雷泽策刚要起身的姿势顿了下,见她紧紧盯着自己,便又缓缓坐了回去。 语气冷淡,满是不耐烦的道:“有话就直说,没时间陪你瞎绕圈子。” “原来没有了爱情的雷大哥竟然如此冰冷无情,当真是叫沄曦心都碎了。” 苏沄曦捧住心口,眸里泛着水光,冲他眨呀眨的,看得雷泽策恨不能将茶水泼在她脸上,忍住恶心怒道:“想寻开心是吗?我给你请个戏班子过来,你自己慢慢玩!” “哎呀,终归是老情人,揶揄两句都不行?”苏沄曦委屈的眨了眼,也知道不可闹的太过,便又收了笑意,靠在椅里,两手交叠放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闲闲道:“等到明年阳春之时,孩子便该出生了,可慕云深还在世上蹦跶,你不觉得很碍眼吗?” 雷泽策咬了牙,“人家现在都因为苏沄蓦昏迷而整日借酒浇愁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不知道吗?”苏沄曦轻笑起来,声音平淡却含着浓浓恶意,“我要你以慕云深私下招兵买马,拉拢你们雷氏替他卖命为由,在朝堂上揭发他。” 雷泽策气得眼都红了,“你这分明就是倒打一耙,想致他于死地!” “你管我倒打一耙还是倒打两耙?”苏沄曦说了几句,便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把慕云深给老娘弄死就成,不然你不弄死他,我就弄死你儿子!” “你!”雷泽策再也忍不住,又是一杯热茶泼到了她脸上,极怒道:“苏沄曦,若非你肚里怀着我的种,老子现在撕了你的心都有!” 温热的茶水泼到脸上,在这寒冷的冬日转眼就冰冷,顺着脸颊滑下,像极了泪。 苏沄曦心里暗恨不已,手上却抹了把茶水,冷笑出声:“在你撕了我之前,先把我交待的事情给我乖乖办好,不然后果会让你承受不起。” “你给我等着,咱们的帐,以后一笔一笔好好的清算!” 雷泽策甩袖离开,现在是真恨不得弄死她,每次见她,都觉得自己要短寿,而她也当真厉害,每次见面都能刷新恶心程度,只有最恶心,只有更恶心。 恶心到自己都怀疑从前是不是脑子灌了水?又或者脑子怎么不干脆坏掉,省能还要记住那段荒唐岁月,一次次的让自己承受那些痛苦? 转身就悄悄的去了宁王府,苏沄蓦挑着眉,告诉他尽管照吩咐去做,慕云深则无所谓,他本就不在意那些东西,蓦儿说先让苏沄曦快活,那就让她先快活着。 雷泽策回了府,两老早已等的心急如焚,看他回来,急忙问道:“怎么样?” 想到那两位的计划,雷泽策看向素来粗中有细的雷从天,“父亲,你明日早朝时,便告慕云深结党营私,意图收买咱们家替他夺位。” “这……”雷从天显然有些不能理解,错愕了才道:“他们俩自己的意思?” 雷泽策点头,“苏沄曦要求如此,慕云深同意,反正届时您看着办,大意就是慕云深为了想要坐上那把龙椅,暗地里做了不少坏事,您忍无可忍了便检举他。” 慕毓兰担忧道:“这俩孩子,这番重招下去,宁王府非得伤筋动骨不可。” “伤筋动骨?”雷从天嘿笑了声,“你那哥哥的性子你还不清楚?疑心病极重,我身为朝廷大将,若是带头揭发了慕云深,那他有极大概率会落得和慕云庭相同的下场。” “唉……”慕毓兰叹了气,又看向雷泽策,“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主意是苏沄曦提出来的,咱们只能做吩咐去做。”想到那个用心险恶的女人,雷泽策恼得满口钢牙都快咬碎了,“她说了,若是不弄死慕云深,那就弄死您的大孙子。” “这个女人,她怎么不去死?”慕毓兰的怒火噌的就冒了起来,恨恨道:“她塞那个么……”及时刹住嘴,又恼道:“好好好,现在就先让她猖狂着,回头叫她后悔做人!” “老婆子,你也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雷从天安抚了句,沉沉道:“那孩子心智过人,她在下盘极大的棋,咱们都是她手里的棋子,听令行事,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别给她添乱就行。” 慕毓兰叹气,神色有些萧索,“他俩自己都同意了,我还能说什么?但愿别为了雷家而枉送了他们的性命,否则我也百年之后也没脸再见我的苦命的姐姐。” “母亲,咱们都该要相信表姐,相信她会带领我们渡过此次难关。” 雷泽鸣眼里蕴着毫不掩饰的信任,自信满满道:“想当初征战西域,外有十万大军压城,内有瘟疫横行,那么艰苦的条件,表姐都带着我们反夺了胜利,这点小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唉,希望如此吧。”慕毓兰起身,她这心里总归是不踏实,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嘉明帝体弱,加之四海平定,又与周边列国相安无事,如今上朝也只是应应景,随意问过几句,见没什么大事便就散了,大家都能省心。 这会儿刚坐在龙椅上,就见慕云深满身酒气的杵在了百官之前,不由得就皱了眉,低声呵斥了句:“宿醉未醒就敢来金銮殿,成何体统?” 慕云深懒洋洋的挑眉,歪歪斜斜的站在那里,似笑非笑道:“既然父皇觉得儿臣不能上金銮殿,那儿臣以后不来便是。” 说着就提步要走,嘉明帝气得胡子直颤,怒道:“你给朕站住!” 慕云深笑笑,应声顿住脚,头也没回的道:“父皇还有何事?” 嘉明帝没事,但也不甘心看他就这么没个正形的糟蹋自己,皱着眉头正想说话,另一边的慕云舒出列,对着慕云深斥责道:“四哥,你怎么能对父皇如此说话?” “哟,这不是咱们大平朝的新宠吗?”慕云深偏头,眼带轻佻的看他,“八弟如今春风得意,将属于四哥的东西都抢了去不说,如今竟然当堂指责我,可长真能耐了啊?” 第六百八十六章:残破信纸 慕云舒的眉头越发紧皱,心里却暗喜不已,看了眼沉沉盯着这边的嘉明帝,方才不悦的反驳道:“四哥在胡说些什么?弟弟何曾抢过你的东西?” “你装什么?”慕云深嗤笑了声,清隽容颜上满是风流戏谑,眼带不屑道:“我若不是因为苏沄蓦的事情而疏于防范了你,你又怎么会,……” 话说一半便住了口,百官心里自然明了他在说什么,嘉明帝看兄弟俩为了权力当着百官的面就要撕破脸皮,不禁恼道;“兄不兄,弟不弟,像什么样?都给朕站好了!” “父皇,儿臣回府去了,您既然看上了慕云舒,那就仔细顾着他的小命!” 慕云深冷笑起来,听得嘉明帝勃然大怒,夺过太监手里的茶盏就飞在了他脚边,清脆的碎瓷声吓得百官都低了头,不敢吭声。 慕云深眼里的嘲弄更深,回头看他,“怎么,迫不及待的要给慕云舒扫清障碍?” “孽障!”嘉明帝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气得靠在椅背里直哆嗦,慕云舒没想到慕云深今天突然脑子抽筋,敢在百官面前出言不逊,当即就朝队列里的雷从天打了眼色。 雷从天闭了闭眼,随即狠下心来,走到殿中央,声如洪钟道:“圣上,老臣揭发宁王,他私下里结党营私不说,现在更是利用镇国公主逼迫雷家替他卖命,助他坐上龙椅。” 此话一出,百官尽皆哗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慕云深白了脸,酒也醒了,望着雷从天厉声道:“雷老将军,本王敬你德高望重,可不是让你来肆意诋毁我!” 雷从天站的笔直,掷地有声道:“老臣半生戎马,虽算不上什么劳苦功高,但也算是敢做敢当之人,我既然敢揭发宁王你的恶行,自然就是有实证在手。” “雷老将军素来不管朝中事,如今气得当堂揭发宁王,想来应是宁王做的太过份了。” “谁说不是呢,宁王从前能与八王爷分庭抗礼,背地里肯定使了不少手段。” 百官们窃窃私语,嘉明帝脸色黑沉,“雷从天,证据在哪里?” 雷从天从袖笼里拿了张残缺的信纸出来,立即就有小太监过来接走,递给了嘉明帝,而慕云深见状,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让人忍不住就怀疑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信纸残缺不堪,极为重要的部分都被火烧掉了,看起来像是从炭盆里抢出来的。 嘉明帝面沉似水的看了遍,勉强能看出是慕云深在要求雷从天帮忙,至于到底要相帮什么,那块地方恰巧被烧掉了,看不出来。 但这并不妨碍让人猜想他与雷从天的关系,尤其雷从天还手握重兵,嘉明帝重重拍了桌子,阴声厉道:“老四,你居然敢勾结朝中大将,你可知罪?” “父皇,儿臣又没干什么,您何必揪着不放?” 清隽容颜有些苍白,但并不妨碍慕云深信口胡谄,两眼望天满不在乎道:“更何况这不是事情都没成,就被雷从天揭发了吗?顶了天算个作案未遂。” 说着又笑嘻嘻的道:“再说了,您确定慕云舒的手脚就是干净的?您也是从皇子做到皇帝的,心里应该比儿臣更清楚,想要坐上那个位置,谁背地里没干点见不得人的事?” 呯的一声,又是个茶盏摔在了他脚边,嘉明帝黑着脸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拂袖离去,机灵的小太监看圣上都走了,连忙敞开嗓子悠扬道:“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这就没事了?不过宁王说的也没错,谁的手脚是干干净净的? 有微风将那张残存的信纸吹到了地上,手快的大臣捡起来,便四下传阅了遍,有些古怪的看着雷从天,有人轻笑起来:“雷老将军,就凭这张纸,可信度不高啊。” 慕云舒眼见嘉明帝没任何表示就走了,心里早就怨怒不已,这会儿听见大臣们的话,抢进信纸看了遍,恼得一把揉成团,扯着雷从天就到了无人角落,低声怒道:“雷从天,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拿这种东西给圣上看,你当他是三岁小儿啊!” “慕云舒,老子告诉你,若不是有把柄在你手中,哪轮得到你在我面前猖狂?” 雷从天瞪了牛眼,恨不能一耳光扇死这欠揍的缺德小子,压低声音恼道:“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做了,你给我照顾好我的大孙子,否则饶不了你!” “就这种结果,也叫你按照吩咐做了?”慕云舒讽笑出声,“你莫不是在逗我玩呢?” “这是在苏沄蓦昏迷之时,慕云深亲笔写的求助信,我已经极力弄成含糊不清的意境,你还想怎么样?”雷从天咬牙恨道:“你个小兔崽子别得寸进尺,小心老子什么都不要了!” “呵,你可以不要性命,但你雷家上下呢?还有你那个未出世的大孙子,你舍得让他胎死腹中吗?”慕云舒看他脸色黑下来,阴笑道:“你必须给我把慕云深弄死,没有第二条选择。否则我就天天饿着苏沄曦,也不弄死她,让她生个病秧子给雷家,怎么样?” “你!”雷从天死死捏着拳头,牛眼瞪得如铜铃,那口恶气憋的都能把房都给点着,也总算明白为何雷泽策每次见过苏沄曦回来,就总是副掉进了茅坑里的臭样。 碰上这样的贱人,能控制自己不把他打死,那都算自己修养极高。 慕云舒才不管他是否气得要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看他铁青着脸不再说话,便就哼着小歌轻快的走了,有雷从天出面做证,看他慕云深还不死? 只是望了眼金銮殿,并没有看到那道令他忌惮的身影,眼里不禁闪过疑惑,难道是跑去父皇面前哀求哭诉了?不行,他得赶紧跟过去瞧瞧,好不容易才有点眉目了,可别又让慕云深一哭二闹的给折腾回去。 嘉明帝气得拂袖走了,正想回清明殿好好消消火气,没想到华琴等在清明殿前,看见他回来,福身恭声道:“圣上,皇后娘娘您去凤仪宫一趟。” 第六百八十七章:杯酒论生死 凤仪宫。 文皇后抱着暖炉坐在窗前,见嘉明帝进来,便微笑着站起身,迎他过来。 面前的小桌上温着梅花酿,淡淡的酒香飘出来,沁人心脾,嘉明帝只觉心头的烦躁减了些许,勉强露了笑意坐在她对面,“怎么,卿含今日是要约朕饮酒赏雪?” “饮酒是真的,但这赏雪,就不知道老天爷给不给面子。”文皇后笑了下,望望窗**沉的天色,“乌云都压了两天了,若是飘雪,估计又得封城。” “是啊,这大雪天,咱们能烤着炭火喝着温酒,可那些贫苦百姓又得遭罪了。”嘉明帝虽然疑心重,但也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眼里难免就露了担忧。 文皇后替他倒了小杯梅花酿,温和道:“前些年每逢大雪,承乐便会主动给那些百姓施粥送被,只可惜如今她昏迷在床,也是无可奈何了。” 提到承乐,嘉明帝便想到方才慕云深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脸色又沉了下来,冷冷道:“就算少了宁王府,平朝依然还是平朝,也不就是说少了他们,平朝便就垮了。” “圣上,您怎么突然?”文皇后眼有诧异,不解的看他,“承乐昏迷未醒,是不是云深那孩子伤心过度,说了什么胡言乱语顶撞您?您别和他置气,等捱过这阵子就好了。” “皇后娘娘说的当真轻巧,您可知四哥他在朝堂上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慕云舒的声音飞进来,紧接着就从门口露了身形,看文皇后有些不悦的看着自己,也不在意,上前几步轻笑道:“娘娘,这事您可不能替四哥求情,实在是他太放肆了些。” “本宫没有要替谁求情的意思,只是那俩孩子平时便循规蹈矩,怎么会突然犯错。” 文皇后垂眸淡声说了句,慕云舒却嘲弄道:“他们还叫循规蹈矩?皇后娘娘,您居在后宫不知情不足为怪,可您知道吗,方才雷从天雷老将军在大殿上检举四哥结党营私,居然利用承乐公主来逼迫雷家替他卖命,您想想,这是多么恶劣的行径?” “雷从天揭发慕云深?”文皇后睁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置信,愣愣的望向嘉明帝,看嘉明帝恼着脸点头,方才幽声叹道:“这孩子,怎么那么糊涂呢……” 虽然慕云舒的话说的没错,也并未添油加醋,嘉明帝却有些不高兴,皱眉道:“那张信纸残破不堪,信上的内容也不齐全,并不能说明什么。” “父皇,您的意思是?……”慕云舒有些不开心,垮着脸道:“既然父皇觉得那张信纸说明不了什么,那儿臣自也不多言,只请父皇日后对儿臣也如此宽容。” “云舒,怎可如此对你父皇说话?”文皇后轻皱了下眉头,轻责了句,看慕云舒不服气的偏过头去,方才小心翼翼的同嘉明帝说道:“圣上,这雷老将军的话,应该不假吧?” 那可是平朝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几十载的年华都献给了边疆,守着平朝的大好河山,这样的人,没有谁会傻到去质疑他的话。 嘉明帝有些不悦,瞪了眼睛,“皇后也相信老四会做下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圣上,臣妾的孩子不在了,这后宫里长大的皇子公主,便都是臣妾的心尖肉,并不会厚此薄彼。”文皇后垂了头,幽幽道:“如今年长又有才能的皇子也只剩下了这两位,臣妾并不希望看到谁受到伤害,若是有苗头,便把它掐死在襁褓里。” 嘉明帝看看温柔端庄的皇后,脸上有了歉意,问道:“可这,要怎么掐?” “圣上,您还记得前朝的建安事件吗?”文皇后抬眸,定定看他,而嘉明帝听到建安两个字,瞳孔就不禁缩了下,脸色立即大变。 所谓建安,也就是前朝第三代皇子,又排行十三,民间也有十三夜鬼的说法,那十三皇子为了夺嫡争位,屠尽了他的兄弟,最后更是杀了他的父皇,踩着亲人的尸骨登上皇位。 而那建安帝,也如同慕云深那般,天纵妖才,两人的文韬武略不相上下。 眼看嘉明帝起了忌惮,文皇后便就垂了眸,不再说话,慕云舒急得抓耳挠腮,只想着让文皇后再添把火,可想想人家与宁王府素来亲近,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难得。 小火炉上的梅花酿依旧飘着淡香,染得一室静谧安详,阴沉的天色也终于按捺不住,有雪花从天而降,瞧那纷纷扬扬的架势,应该又是场大雪来临。 就这般过了许久,嘉明帝才沉沉出声道:“皇后觉得该如何处置?” 文皇后望着窗外,微微笑道:“圣上,您还记得之前臣妾说过大雪封城的事吗?” 嘉明帝点头,不再说话,慕云舒在旁边听着两人打哑谜,都快怄死了,这些人怎么说话就喜欢留个半截?这不是成心让他今夜都睡不着觉吗? 只是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发问,父皇极度不喜兄弟不和,他若是敢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只怕比慕云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嘉明帝也没让他久等,才到第二日,飞扬的大雪封了城,而有关宁王府的事情也跟着雪花飞遍了京城,宁王夫妇双双革去封号,保留皇子身份,终身幽禁在宁王府。 无数百姓上街喊冤,可没有人敢出面主持公道,大臣们纷纷躲避不及,宁王在朝堂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如此处罚并不算重,他们也必没要跟着惹身臊。 从前就算明言闭门谢客,也依然人来人往的宁王府,如今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有念旧恩的偶尔从门前过,还能停下脚步感叹两句,那些个墙头草,跑的就比兔子还快,朝都不再朝宁王府这边望,而宁王也没再出现在世人眼前,宁王府似乎就此败落下去。 反观八王府,如今真正到达了鼎盛时期,慕云舒被众星捧月,俨然已经有了太子的架势,出入都有不少大臣随从,在朝堂上的政见更是无人反对,就算有那么几个反对的声音,也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无数的口水里,被喷的都没地方站。 第六百八十八章:要他死 如今嘉明帝膝下只剩下了慕云舒这么位靠得住的皇子,朝臣自然心向着他。 嘉明帝看了朝堂上的几回口水仗,又有重臣在私底下提议尽早确立太子,以免人心不稳,便起了心思,他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趁现在立下太子,也还能勉强督促着他。 如此一想,在朝堂上便难免流露出此番意思,那些个大臣个个都是人精,眼看圣上都开始有意要立八王爷为太子,便往八王府跑的更勤了。 大臣们走动的勤快,八王府的气势便更甚,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百姓们看看八王府的鼎盛繁荣,再看看冷清败落的宁王府,心里难免长叹几声,只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天子要选谁当接班人,并不是他们这些老百姓能左右的。 时间便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过,年关已经将至,而嘉明帝已经有意无意的透露,要在明年龙抬头之日,祭天之时,宣布立太子之事。 朝臣们欣喜异常,慕云舒更是志得意满,那满面的春风,能让百花都提前开放。 而此时久未露面的慕云昱摸进凤仪宫,在里面待上了两个时辰,才又悄悄离开。 等他离开,文皇后便派了宫轿去八王府,请苏沄曦进宫闲话,而慕云舒如今忙的只恨爹娘给他少生了手脚,哪还有时间管她的闲事,又想着是文皇后相邀,便也没在意。 已至三九天,屋檐下都结了冰棱子,苏沄曦乘着小轿到凤仪宫,华琴早在宫门处等着,看她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的模样,忙上前扶住她,笑道:“王妃,地滑。” “多谢姑姑关心。”苏沄曦笑笑,温柔道:“不知娘娘在何处?” 华琴微垂着眼皮,小心的扶着她,“天寒地冻的,娘娘就在寝宫里歇着,我扶您过去。” 如今娘娘的心思越发难猜,自己也难以再近她的身,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说是在寝宫歇着,也就是窝在外殿的美人榻上,抱着手炉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声,眼也未睁,淡声道:“是沄曦来了吗?” “沄曦见过娘娘。”苏沄曦乖巧的应了声,而华琴也知趣的退了出去,听见关门声,文皇后这才缓缓睁开眼,带着点温和笑意:“你有身孕,就别站着了,快坐吧。” 说着又意有所指的微笑道:“明年阳春,这就该生下来了吧?” 苏沄蓦点头,“已经依照娘娘的吩咐去做,到时候自会给雷家生个大胖儿子。” “但是阳春还得等上几个月呢,”文皇后眼神放远,望着虚空悠悠道:“你听说了吗,圣上有意在祭天之时立八王爷为太子,那可是在你临盆之前。” 声音忽有些飘忽:“如今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还希望他去死吗?” “娘娘,我……”苏沄曦微垂了头,眼里闪过恨意,又有些渴望,文皇后看她垂头不语,微眯了眼眸,淡声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想更进一步,没有什么可耻的。” 说着又叹息起来,“本宫与圣上都老了,这帝后之位终究是要交到年轻人手里,让他们继续捍卫平朝的大好河山,你若放弃,就自会有人代替你做这中宫之主,母仪天下。” “不,沄曦好不容易才有了盼头,绝不可能将机会拱手让给他人。” 苏沄曦抬起头来,眼里闪烁着疯狂,“娘娘,沄曦都听您的,下步该如何做?” “本宫就喜欢你的爽快劲儿,有想要得到的东西,那就不择手段的去得到它。”文皇后笑眯眯的看她,眼底带着鼓励,“毕竟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你说对吗?” 苏沄曦只是重重点头,那双曾经宛若秋水的眸子里染了浓浓欲望,已不复清澈纯净。 文皇后又轻笑道:“你忘了,宁王并没有死,只有他彻底消失在世间,慕云舒才有可能真正封为太子,否则谁也料不准,那圣旨上究竟会写谁的名字。” 水眸里闪过怨毒,慕云深和苏沄蓦就是她心里的那根刺,就算文皇后不说,她也知道,只要那两人不死,随时都有翻盘的可能,对于她来说,威胁太大。 只是好不容易才利用雷泽策干倒了苏沄蓦,余下的慕云深更难对付,不禁拢了眉,“宁王武功极高,旁人根本近不了身,而且宁王府素来防范严密,根本送不进去人。” 苏沄曦有些懊恼,她曾经想过办法要渗透进宁王府,但连人家的门都没摸到就已经被赶了出来,试了几次之后也只得作罢。 况且现在就算能送进人,时间成本也太长了,根本赶不上祭天。 “自古才子爱佳人,宁王尤甚。”文皇后慢悠悠的道:“他山之玉,可以攻石,懂吗?” 苏沄曦微张了嘴,正想说什么,但见文皇后眸如冷电的看过来,又闭上了嘴,乖巧点头道:“沄曦懂您的意思,这就才安排。” 文皇后这才满意的点头,望着遥远的虚空温柔轻笑:“马上就是年夜了,在大好的日子送她上路,让她去地下与母亲团圆,也算是对得住她了。” “娘娘考虑极周全,沄曦马上回府找慕云舒商量。” 苏沄曦轻舔了下唇,眼里满是嗜血之意,想到苏沄蓦即将要死在自己手里,嘴边就起了阴笑,苏沄蓦,你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最尊贵你最尊敬的女人会暗算你吧? 眼看着苏沄曦出了门,文皇后才无声的长叹了口气,显出无尽的伤感和疲惫,阿莲,是我对不住你的女儿,等以后,以后我死了,就罚我下十八层地狱好不好? 苏沄曦回到八王府时,已经天黑,王府各处点起烛火,在冬夜里飘起温暖的光芒。 慕云舒正在绛云阁里静坐,喜乔站在门口,看见苏沄曦回来,忙欣喜的迎上前去,“王妃,用过晚膳了吗?这一去就是半天,身子没什么不适吧?” “都挺好,你去传晚膳。”苏沄曦淡淡应了句,见慕云舒坐在厅里,微皱了下眉头,又散开,淡声道:“怎么不在前厅待客,跑绛云阁里来做什么?” 第六百八十九章:年夜 慕云舒眼皮未抬,带着质疑的口气问道:“皇后找你进宫说什么了?” “只是闲聊,问我何时临盆而已。”苏沄曦有些不悦的回他,又皱眉道:“别以为父皇有意立你为太子,便可如此闲散,要知道慕云深还没死,随时有可能将你拽下马。” 慕云舒如今受万人追捧,正值得意的时候,自然听不惯她那些刺耳的话,陡然睁开眼,颇有些怨怒道:“苏沄曦,你嘴巴里就不能蹦点好听的话出来?” “行啊,等你登上皇位,封我为皇后之后,我保证给你说上满屋子的好话,如何?” 苏沄曦眼里带着嘲弄,讽笑道:“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给我收好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否则等那白日梦破碎之后,我可是会毫不留情的嘲笑你。” “你个贱人,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慕云舒当真恼了,他如今最忌讳旁人说他做白日梦,咬牙切齿道:“日子都定下来了,怎么会有假?” “日子是定下来了不假,可你确定那圣旨上就一定是写的你的名字吗?” 苏沄曦冷笑,看慕云舒变了脸色,又嘲弄道:“慕云深还好端端的活在宁王府,以他的本事,会眼睁睁看着你坐上太子之位?要知道这关键时刻,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慕云舒被苏沄曦几句话弄的信心全无,脸色极臭,“那我怎么办?现在去杀了他?” “呵,你去杀他?”苏沄曦闻声笑得花枝乱颤,“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笑声猖狂,笑得慕云舒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巴掌扇掉她脸上那些可恶的笑容,怒声道:“苏沄曦,你要是再敢对我不敬,咱们俩就一起死,谁也别想过的好!” “要死你去死,我可没那个兴趣陪你逛黄泉。” 苏沄曦敛了笑意,轻哼了声,才道:“慕云深你是别想了,但咱们可以把苏沄蓦弄死,你也知道慕云深把苏沄蓦看的极重,只要那个贱人死了,慕云深也就不足为惧。” 慕云舒有些不乐意,“她都已经昏迷不醒了,你还想着要取她的性命?” “怎么,舍不得老情人?”苏沄曦嗤笑了声,凉凉道:“既然你想留着她的性命,我也无话可说,但这太子甚至帝位,你也就别想了,老老实实的看着慕云深君临天下。” “那是我辛辛苦苦才得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拱手相让?”慕云舒想也没想的摇头,眼里现了狰狞,“天底下的美人多的是,区区个苏沄蓦,怎么可能和皇位相提并论?” 苏沄曦狞笑出声:“你能如此想最好,咱们趁年夜之时去宁王府,你拖住慕云深,我杀了苏沄蓦,只要她死了,你的帝位就是板上钉钉。” 慕云舒脸色阴沉的点了头,就算苏沄蓦是世上少有的妙人儿又如何?谁敢阻拦他登上帝位,谁就得去死,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临近年关,老天爷也跟着高兴起来,日日皆是晴空万里,暖阳高照。 有争春的花儿耐不住这温暖天气,已经早早的露了头角,迎风眺望这绚丽的世界。 宫里宫外皆是喜气洋洋,百姓们张灯结彩,喜庆新年,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笑开了颜,纷纷凑在一块儿,讨论哪宫的赏钱给的多,今年又较往昔多得了什么好东西。 苏穆延背着手进宫,给嘉明帝请安,如今他也甚少来宫中,嘉明帝见着他,自是拉着要好好说番话,文皇后在旁边静静听着两人说话,淡笑作陪。 说着说着便转到了立太子之事上,嘉明帝顿了下,问他:“穆延觉得朕该立谁?” 苏穆延笑了笑,“圣上心中不是已经作了决断吗?” 嘉明帝摇摇头,叹气道:“可朕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老臣的两个女儿分嫁两位王爷,于老臣来说,谁能笑到最后都无所谓,反正手心手背都是肉。”苏穆延轻叹了声,“但是百姓不行,若无明君,国家必乱。” 嘉明帝满脸无奈的瞪他,这个老滑头,好像什么都说了,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没好气的道:“若论才华,老八虽比不上老四惊才绝艳,但当个脚踏实地的明君应该没问题。” “圣上若觉得八王爷好,那便立他为储,上位者最忌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苏穆延不在朝中,说话便也胆大了些,“如今朝里朝外都看着这个位置,等着圣上您做最后的决定,毕竟酝酿了这么些年,也该有个结果了。” “你说的轻巧,我若是喜欢谁便能立谁,哪还有这么多事情?” 嘉明帝有些怄他,就不肯跟自己说句老实话?虎着脸道:“但若是老四登位,平朝必定能开创盛世,成为强国。这两人各有各的好处,着实叫人难已取舍。” 文皇后听他纠结不已,开口轻声道:“圣上您忘了,云深如今已经被您终身幽禁在宁王府内,纵然是您想传位给他,只怕也不好再开口的。” “君无戏言啊,圣上,您怎么就能信了那张纸呢?”苏穆延伤怀不已,想到昏迷在床的苏沄蓦,心里如钝刀子在割,摇摇头,失了说话的兴致,坐在那里垂头不语。 “穆延,并非朕想要将他们怎么样,而是那日老四在朝堂上的言语太过分。” 想到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嘉明帝的脸色也不太好,文皇后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都无用,今日是年夜,不如咱们去看看那俩孩子?” 苏穆延这才抬起头来,老眼里闪着亮光,希冀道:“我能进去吗?” “老东西,想去看女儿就直说,还和朕绕这么大个圈子?”嘉明帝笑骂了句,总算明白这家伙是在装可怜,好让自己给他放行,能进府探望那俩孩子。 看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遂起了身,“走吧,现在去,还能赶上他们的看年夜饭。” 苏穆延顿时笑了起来,麻溜的跟在了嘉明帝身上,文皇后见状,落后两人几步,朝身侧的华琴低声吩咐道:“叫人悄悄递信去雷府,就说圣上带人去了宁王府。” 华琴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而文皇后收拾好心情,便也跟了上去。 第六百九十章:齐聚宁王府 入夜时分,京城里已经四处燃起了烟火,朵朵绚丽的烟花飘在夜里,灿烂夺目。 嘉明帝带着众人到宁王府时,就见府前站着两列御林军,牢牢把守着大门,而府里只偶有几点灯火透出来,相比外面的热闹气氛,此处更显得冷清寂寥。 嘉明帝垂了眸,心里有些难受,御林军不敢拦他,恭敬的送到大门边,才又退了回去。 天上冷月洒落满地银辉,映得偌大的宁王府越发黑沉沉的,众人只能借着那点光亮在颇感幽深的主径上行走,直到看见引凤楼,里面才有丁点烛光飘出,在黑夜里显得极为单薄,似乎随时都会被寒风吹灭。 苏穆延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嘉明帝听见他隐隐的哽咽声,心头也如堵了块石头,压抑的人极不舒服,忍不住就皱了眉头,轻斥道:“怎么这般没出息?” 苏穆延梗了脖子,低声哭道:“圣上您有出息,您不心疼儿子,可老臣心疼女儿啊?” “苏穆延,你胆子肥了是吧?”嘉明帝恼的很,正想再训几句,却已经走到了引凤楼前,只得冷哼了声,提步走了进去,而院里黑灯瞎火的,就房里透出点光来。 嘉明帝皱眉推开房门,立时就被浓郁的酒味给熏的倒退了几步,跟在身后的文皇后和苏穆延哪受得住如此重的酒气,忙不迭的就往旁边退去。 “好家伙,这是把房间当成酒窖了吧?”等酒气稍散了些,嘉明帝才敢探头往里望,可房里虽点着盏烛火,但也极其昏暗,根本看不清什么。 不由得就拍了门,有些恼火道:“老四,你窝在哪个角落里喝酒?快给朕滚出来。” “父皇都幽禁了儿臣,莫非还要管着儿臣喝酒?”轻佻戏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却不见动静,嘉明帝恼得往里走,文皇后则急忙去开窗,散去屋里的酒味。 慕云深就窝在床榻旁的椅子里,看见嘉明帝进来,也懒的起身,就那么吊儿郎当的窝在椅里笑嘻嘻的道:“儿臣醉酒了,起不了身,你们自己拣着地方坐。” “云深,你怎么喝成这样?”文皇后略有责怪道:“酒多伤身,你怎么也不顾惜身子?” “我顾惜身子有何用?蓦儿就能醒过来吗?”慕云深嗤笑了两声,毫不在意的挥手,懒懒道:“等我把自己糟蹋的快死了,我就带上蓦儿一起下黄泉,多美妙?” 嘉明帝听的血往头上涌,“孽障,朕生你养你,就是让你糟蹋自己的?” “那儿臣死之前给您老和苏父重重磕上三个响头,如何?”慕云深微勾着唇角,露出讽笑,“您怕儿臣杀弟弑父,儿臣死了,刚好如了您的意,您还生什么气?” “哦,我知道了,您要脸面,怕别人说您因为猜忌而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对吧?”慕云深吃吃笑,无所谓的耸肩,“命是您给的,您收回去也没什么不妥,就这样吧。” 嘉明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指着慕云深怒道:“逆子,逆子!” “云深,你就不能少说几句?”文皇后满眼责怪,忙替嘉明帝舒气,“你父皇好心来和你过大年夜,一块儿吃个团圆饭,你又何必嘴上不饶人?” “呵,皇后娘娘,你看宁王府,哪里像是还有团圆饭的地方?”慕云深笑了两声,又红了眼眶,手指着门外:“你们走吧,以后无事莫再来这里。” “云深,我们今天来,真的只是想好好与你说说话的。” 苏穆延急了,看着纱幔后面那一动也不动的娇小被团,哀伤道:“如今蓦儿只剩下你能依靠了,你若是倒下了,那她这辈子岂不是再无苏醒的可能?” “醒了有什么好?这世界充满罪恶肮脏,她就此闭上眼睛沉睡,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慕云深垂着眼眸淡淡说了句,苏穆延正想再劝,门口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雷家四口就齐齐涌了起来,看见慕云深和苏沄蓦没事,这才又齐齐松了口气。 慕毓兰有意无意的走到床前,挡住众人看向纱幔后的视线,这才看向嘉明帝,皱眉问道:“琛哥,你怎么没有后宫陪着后妃过团圆夜,反而来宁王府了?” “朕来看看这俩孩子。”嘉明帝看着雷家四口人,微微沉了眸,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只得问道:“你们也来看这俩孩子?” “长姐走的早,如今蓦儿昏迷,我这心里不好受,便来看看她。” 慕毓兰随口扯了谎,看看昏暗的勉强只能瞧清面孔的光线,便想着要去再点几盏烛火,慕云深却拦住了她,摇头道:“蓦儿在睡觉,光线太亮会打扰她。” 话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深情,让旁者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慕毓兰看他执意如此,便也没再动作,窗户敞开,冬夜寒风吹进来,偶有烟光的光亮闪过,映得室内明灭不定。 嘉明帝想到整座宁王府都黑沉沉的,沉着脸问道:“当真没准备年夜饭?” “没有。”慕云深摇头,又继续半躺在椅子里装死,“都回去吧,别来打扰我和蓦儿的清静。” 慕毓兰听的心里头泛酸,“云深,姨母给你做年夜饭,咱们好歹过个团圆年,行吗?” “不需要,你还是和你的大将军赶紧回去,别在这里惺惺作态。”慕云深眼带讥讽的说了句,惹的嘉明帝急怒起来:“这混帐小子不知好歹,大家都走,别再管他的死活!” “圣上,云深心情不好,您就别和他置气了。”文皇后柔声劝慰,又冲慕毓兰笑道:“咱们姐妹俩已经多年未联手下厨,不若今年来试试,看手艺有没有退步?” “这个主意甚好。”慕毓兰被怼的难看的脸色总算缓了过来,挽住文皇后的手就欲离开,房门口却突然有阴柔的男声响起,“王爷,八王夫妇会在半刻钟后到达引凤楼。” 慕云深轻笑起来,星眸晶亮的扫了圈房里的众人,“终于来了么……” 第六百九十一章:骨肉相残 听见门口的人说慕云舒夫妇也来了,文皇后顿时笑了起来:“云舒和沄曦也来了,难得咱们一大家子这么齐全,看来今年确实可以吃上顿实实在在的团圆饭了。” “他来能安什么好心思?”慕云深冷笑了声,起身将人往床旁的角落里赶,“你们站到后边去,等我会过了慕云舒,咱们再说团圆饭的话也不迟。” “你什么意思?”嘉明帝恼的很,怒道:“他是你弟弟,这个时候肯定是来看你们!” 慕云深才不管那些,上前就半推半拉着他往昏暗的角落里走,“您老气什么?他若是当真来看我,咱们就吃团圆饭,若是想歪主意,那您也该是对他生气,又与我何干?” 嘉明帝被拉到角落里去了,余下的人自然也只能跟过去,雷泽策雷泽鸣两兄弟走在最后,与他交换了个眼色,又微点了头,便跟着缩进了烛光照不到的地方。 没等上几分钟,门口便响起了脚步声,苏沄曦满是嫌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屋里怎么这么大股酒味?你去看看,慕云深醉死在里面没有。” 慕云深已经搬着在椅子躺到了屏风口,直挺挺的挡住了去路,慕云舒捏着鼻子进来,就看见他歪歪扭扭的半躺在椅子里,便朝门口喊了声:“人在屋里,你进来吧。” 说着又去推慕云深,“四哥,四哥?你醒醒,醒醒!” “慕云舒?”椅里的慕云深动弹了下,随即坐起身来,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我们来看看你啊?”苏沄曦走进来,听见问话轻笑了声,“想不到才好了几年的宁王又风流浪荡,嗜酒成性起来,沄曦听着就很庆幸,庆幸当年幸好没跟着宁王呢。” “多谢,本王也很庆幸,当年没瞎眼娶你,否则这辈子都得后悔死。”慕云深露齿一笑,毫不犹豫的就怼了回去,想在他这里讨口舌便宜?门都没有。 苏沄曦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过转眼又恢复过来,水眸里含了丝轻愁,幽幽道:“其实沄曦心里也很难过的,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你难过什么?毒药是你下的,蓦儿是什么样的结果你会不清楚?”慕云深的声音阴了起来,冷怒道:“又或者说,你是难过她到现在还没有死?” “哎呀,云舒,你听见没有?这人当真好讨厌,怎么猜什么都能猜的那么准呢?”苏沄曦咯咯轻笑,绕过慕云深,走到床前,一把掀开纱幔,啧啧有声道:“你瞧瞧,我这妹妹就是漂亮,纵然已经昏迷不醒,却依旧漂亮的让人嫉妒呢。” “苏沄曦,你给我走开!”慕云深恼的就想去扯开她,慕云舒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阴笑道:“四哥,沄曦只不过是想看看苏沄蓦而已,你着急什么?” “苏沄曦已经把蓦儿害成这般模样,她还有脸看她?” 慕云深怒不可遏,一把撕掉被扯住的衣袖,就欲上前,苏沄曦却挺了肚子,讥笑道:“想打我?来啊,朝着肚子打,最好是一尸两命,这样你就可以陪着苏沄蓦一起去死了。” 慕云深气得声音都抖了起来:“恶妇!你们俩都不会有好下场!” “哈哈,四哥被幽禁在宁王府,怕是消息都不灵通了吧?” 慕云舒笑的很快活,感觉终于在他面前扬眉吐气了回,极为得意道:“父皇已经允诺在明年龙抬头之日祭天时,宣布立我为太子,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末了又笑嘻嘻的道:“从前你和六哥,还是我,咱们三人是争嫡的最大热门人选,其实弟弟要感谢你,把秦萧铲除,连带着玉氏也跟着垮台,而后又自寻死路,断了父皇对你的念想,否则哪有弟弟今日的飞黄腾达?” “敢情你今日是来嘲笑我的?”慕云深脸色阴沉的站在那里,望望床边的苏沄曦,又冷笑道:“你最应该感谢的,不应该是苏沄曦吗,若没有她肚里的野种,能有你的今日?” 慕云舒微变了脸色,敛了笑意,阴阴的看了眼苏沄曦,随后才恼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是我的孩子,怎么能是野种?” “慕云舒,你以为你和苏沄曦合谋欺骗雷家的事情,我会不知道?” 慕云深看了眼脸色大变的两人,星眸里含着浓浓煞气:“你们害了我的蓦儿,从她幼年残害到如今,现在还想逍遥活在世上?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慕云深,就算你知道了所有,那又能怎么样?”昏暗的室里有抹寒光闪过,映痛了慕云深的眼眸,苏沄曦拿着把小巧的匕首,雪亮锋利的刀刃搁在静躺着的苏沄蓦的颈间,水眸里满是得意与狡诈,“你可以试试,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莹白修长的脖颈在刀光下显得十分纤细柔弱,刀刃闪着森森寒光,让人毫不怀疑,那一刀下去,就会要了那位睡美人的性命。 慕云深的身子不可抑制的轻抖着,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苏沄曦会拿着匕首伤人,死着掐着掌心,才从齿缝里逼出几个字来,“苏沄曦,你放开她,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 “我当然会放开她,前提是你得以命换命。”苏沄曦得意不已,眨眼笑道:“你马上自戕,只要你死了,我自然不会为难苏沄蓦。” “不可能。”慕云深摇头,“你为人狠毒,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慕云深,你没有选择。”苏沄曦冷笑了声,又用刀背轻拍着苏沄蓦的颔间,笑眯眯的道:“她现在就是个昏迷不醒的废材,死不死,又有什么区别?” 那边慕云舒已经将自己的匕首扔给了他,催促道:“趁着年夜死也不错,别再啰嗦。” 匕首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反射出幽幽冷光,慕云深微垂着头拿脚尖轻踢了下,声音淡漠清冷,又有些飘忽:“慕云舒,你从前做下那么多恶事,我也未曾要你的命,如今你即将登上你梦寐以求的位置,就一定要置我和蓦儿于死地吗?” 第六百九十二章:揭穿 “四哥心里应该很清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慕云舒眼带怜悯的看着他:“正是因为你们的心慈手软,才会有今日之祸,我既然知道你曾经的心慈手软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又怎么会容它再次发生?” “说的很有道理,如今看来,倒是远走的云庭更幸福些,不用承受骨肉相残之痛。” 慕云深叹了口气,弯腰拾起匕首,星眸闭了闭,又朝苏沄曦阴冷道:“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本王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宁王放心,你对我这个三妹重情重义,我自然要替你好生照顾她。” 苏沄曦娇笑了声,眼神落在他拿着匕首的手上,又催促道:“宁王可得快点儿上路,否则我这手酸了,一不小心伤到了你心爱的美人,可就不妙了。” “你若敢伤她分毫,我要你偿命!”慕云深怒斥了句,拿起匕首毫不犹豫的就要扎进自己的心窝,而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叮当一声,昏暗的室内有流光闪过,随即就见慕云深的拿匕首扎心窝的去势一顿,随即匕首也就那道流光击落在地。 与此同时,苏沄曦还有些怔愣,没反应过来,就觉手臂一麻,惊的她立即就想要挥动匕首,先宰了苏沄蓦再说,可手里已经空空如也,哪还有匕首的踪影。 “苏沄曦,你是在找这个吗?”戏谑声在她背后响起,苏沄曦回过头去,就见雷泽鸣手里正把玩着把小巧的匕首,正是她刚刚的那把,顿时就怒道:“你还给我!” “还给你?”雷泽鸣歪着头看她,又朝正缓步出来的雷泽策咧嘴嘿笑道:“哥,这女人说要将匕首还给她,你怎么看?” “她如果拿着匕首自杀,我立即就将东西奉上。”雷泽策面沉似水,走了出来,苏沄曦愣了下,满眼惊愕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光是他们在这里,是我们大家都在这里。”苏穆延的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从角落里出来,随后那四位也从昏暗的角落露了身影,个个脸色都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文皇后的头发有些散乱,雷泽策上前拾了金步摇回来,递给她,“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无妨,这支步摇能救了云深,也是它的功德。”文皇后显然吓得不轻,脸色都有些煞白,倚在嘉明帝身旁,微抖着身子,不再说话。 苏沄曦看看这突然冒出来的满屋子人,再看看已经忍不住往后退的慕云舒,忽然就疯笑起来:“慕云深,这是你提前就布置好的局对不对?你才是最奸诈的那个人!” “八王妃这话说的真有意思,难道是本王请你来宁王府的?”说着又指了指面色不善的众人,“你问问他们,有谁是本王请过来的?你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慕云舒已经退到了屏风旁,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只要他今日能逃出宁王府,能逃出京城,日后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至于苏沄曦,谁管她的死活? 眼看就能缩到外间,脚底抹油逃之夭夭,苏沄曦却忽然冲他那里笑了起来:“我的好王爷,你要到哪里去?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过,要死一起死吗?” 她这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慕云舒,嘉明帝脸色极阴,沉沉道:“老八,你不是说朕要在祭天时封你为太子吗,怎么舍得就此离开?” “父皇,儿臣,儿臣……”慕云舒顿住了脚,冷汗涔涔,瞬间就湿透了几重衣,嗫嚅着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而此时外间也亮了烛火,映得房间亮堂如昼。 那么多道凝如实质的眼神如刀如箭的射向自己,慕云舒顶不住压力,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哀求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 “你知错?”雷从天早就恼了他的火,瞪着牛眼道:“你那日在金銮殿上不是很得意吗?居然敢威胁老夫造假证陷害宁王,不给你点教训,你还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慕云舒磕头的去势一滞,随即长叹了声,抬起头来,不再说话。 “还有你,小贱蹄子,居然敢假怀孕与慕云舒合谋来骗我们雷家,老娘要扇死你!” 慕毓兰恼的冲上前去,就要扯苏沄曦的头发,苏沄曦吓得往后一倒,压在了苏沄蓦身上,护住肚子急怒道:“那只不过是慕云深的臆想,是他胡说八道来诓骗你们的!你若是敢伤我,这近七个月的孩子就得胎死腹中,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苏沄曦,你还想再骗我们?”乌眸里淬着幽幽冷光,雷泽策上前就欲抓住她,“你假怀孕的事情就差昭告天下了,请问你到时生个什么给我?” 苏沄曦怎么敢落在他手里,连滚带爬的往床上跑,慌乱的脚步更是踩的躺在那里的苏沄蓦蹙起了眉,感应到她跑到了床里边不说,居然还想扯自己的被子,腾的下就坐起身来。 倾城绝艳的娇颜上闪着怒意,不顾房里众人一副见鬼的惊吓样,劈手夺过苏沄曦的攥在手里的被角,恼道:“你拿刀威胁我,压我踩我就算了,还想夺我的被子?” 说着又不解气的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恨恨道:“大冬天的有多冷你不知道啊?居然抢我的被子,当真是是可忍,而孰不可忍。” 苏穆延觉得自己在作梦,迷惘道:“蓦儿,你就因为人家抢被子,而气得醒过来了?” “难道这不是件很大的事情吗?”苏沄蓦歪头,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的看他,“您的关注点不应该是女儿终于醒过来了,难道您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您醒过来,爹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苏穆延抹了泪,又哭又笑,慕云深急奔过去,星眸里有泪花闪烁,只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敢开口。 “苏沄蓦,你根本没昏迷吧?”苏沄曦缩在床角,眼带怨毒的看着她,苏沄蓦笑笑,不置可否道:“那可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你说我有没有昏迷?” 第六百九十三章:家事 苏沄蓦笑的古灵精怪,明眸里隐着狡黠,令人瞧不出真假来。 说完又眼带嫌弃的看了眼苏沄曦,搭着慕云深的手就要往下跳,慕云深忙按住她,略有责怪道:“才刚醒,怎么不多躺会儿?” “这床还能躺的下去人?”苏沄蓦裹着被子麻溜的下床,“等下就叫他们将床给我搬出去砸了,但凡她碰过的东西,都不要留在我的房里。” “表姐做事就是干脆利落,这床的确是不能要了。”雷泽鸣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笑得就差满地打滚,苏沄蓦啐了他一口,走到一旁去,并不再插手那些恩怨。 慕毓兰看她无意出声,便就上前去逮苏沄曦,“你不是说怀了雷家的种吗,走,跟我去御医院,我亲自找御医来看看你到底怀的是个什么东西!” 文皇后倚在嘉明帝身侧,闻身就小声嘀咕起来:“八王妃怎么会怀雷家的孩子?” 嘉明帝黑了脸,脸色阴沉的望着雷从天,雷泽策上前一步挡在雷从天身前,跪地请罪,“圣上,是微臣与八王妃有段前缘未了,才会做下错事,但八王妃并未怀有身孕,只是利用假怀孕来逼迫不明真相的雷家替慕云舒办事,夺取嫡位。” “天哪,怎么会这样?”依旧是文皇后掩着嘴惊呼出声,看慕毓兰拽住了苏沄曦使劲往外边拖,温和的眸里起了丝冷笑,又很快消失不见。 嘉明帝阴沉着脸,看着跪地请罪的雷泽策,又望向苏沄曦那边,未曾言语。 而苏沄曦被慕毓兰拖到床边,却还拼命护住肚子,似乎唯恐伤了肚里的孩子。苏穆延看得心如刀割,在那里干跺脚,又不好上前帮忙,眼神就不自觉的飘到了苏沄蓦那边。 慕云深看他望过来,顿时就警惕道:“父亲,您又想干什么?” 苏穆延并不搭理他,只是满眼哀求的看苏沄蓦,抖着嗓子颤颤巍巍的道:“蓦儿,你替你姐姐把把脉,看她到底有没有怀孩子,好不好?” 听见他这么说,慕毓兰本想将苏沄曦扯到地上去的动作便顿了下来,眼里涌起失望,微不可察的摇了头,但心里还是下了决定,若蓦儿开口求情,她便放了苏沄曦。 苏沄蓦轻笑出声,定定的回望着苏穆延:“爹爹,您知道见血封喉的意思吗?” 苏穆延脸色白了下,他虽然不懂医和毒,但也知道那玩意儿能立刻就要人命,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如北风中飘零的落叶,哆嗦道:“可你,可你现在不也没事吗?” “呵,原来爹爹评判善恶的标准竟然是只要受害者还活着,恶人就可以逍遥法外?”苏沄蓦笑出了泪,“您还记得上次沈姨娘死时,您亲口对女儿允诺过什么吗?” “那日事前,若不是您打着亲情的幌子让女儿去替沈姨娘把脉,女儿又怎么会落入苏沄曦的圈套?眼见着她陷害不成,要被女儿揭出真相,您便又替她求情,哀求女儿放过她,您自己说说,类似的情况都是第多少回了?” 苏沄蓦每说一句,便只觉得心都像被撕开过一回,明眸里染了湿意,模糊了眼前的人影,失声哭道:“女儿就想问问您,您表面上说是帮着女儿,可私底下却是有意无意的帮着苏沄曦作恶,您的良心就不会痛吗?还是说,女儿就活该被苏沄曦作践?” 苏穆延脸色苍白,抖着身子望着痛哭出声的苏沄蓦,老眼里闪过悔恨,茫然,有痛苦也有纠结,苏沄曦见状,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爹爹,沄曦保证以后都您听的话,再也不惹是生非了,您救救女儿,救救女儿,好不好!” 声音悲凉绝望,听的苏穆延都忍不住跟着落了老泪,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苏沄曦眼看有戏,心里顿时暗喜起来,她这个父亲最是老糊涂了,为了所谓的亲情而不分善恶,那偏偏苏沄蓦那个蠢货就吃父亲那一套,继续哭,准没错。 眼泪如洪水决堤,哗啦啦的往下淌,慕毓兰嫌恶的缩回手,站在旁边去了。 苏沄曦才不管是不是哭的难看,只顾张嘴号啕,哭的撕心裂肺:“爹爹,母亲和枫弟都走了,沄颜又远在西域,如今只剩女儿孤苦伶仃,难道您要看着女儿也身死吗?” 众人都板着脸不吭声,看苏沄曦在那里表演,雷泽鸣嗤了声,转眼看向了别处,懒得看她那蹩脚的哭戏,文皇后嘴角挂着丝意味不明的笑,静静的站在嘉明帝身侧。 入了戏的苏穆延跟着哭的稀里哗啦,想到当初和美融洽的家庭如今已经是支离破碎,心里就难免对苏沄蓦起了不满,若不是她太强势,事事都要跟长姐争个高低,凡事都想着恩怨分明,不是替母亲报仇,就是替自己报仇,哪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家人,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的事情,她做什么非要死揪着不放? 想到这些,苏穆延心里就越发有气,对这三女儿也更加不满起来。而苏沄蓦看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便轻问道:“爹爹,哭好了吗?女儿给您粒药,温养身子。” “我不要你的药!”苏穆延哭得直哽气,挥手怒道:“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肯替你姐姐求个情?她死了你有何好处?你就这么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这话说的房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苏沄慕准备拿药的手颤了下,惨白着小脸问道:“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做了多少恶事,您当真要庇护苏沄曦?” “她是你的姐姐!”苏穆延两眼瞪圆,怒声斥了句,旁边的雷泽鸣听不下去了,反唇相讥道:“谁要是摊上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姐姐,那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 雷从天摇着头,啧啧有声道:“苏穆延啊,难道我那姨姐会早早仙逝,就冲你这是非不辩的样,是个菩萨落你手里都能被你气死。” 苏穆延被刺得脸色乍青乍红,极怒道:“这是我苏府的家事,用得着你们来说风凉话?” 第六百九十四章:珍惜 慕毓兰冷笑出声,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苏沄蓦身前,“苏穆延,你可真有意思,蓦儿是我慕毓兰正儿八经的亲外甥女,我不管她的事,管谁的事?” 说着又讽刺道:“我那可怜的姐姐已经折你手里了,莫非还把外甥女也折你手里?” “若是论长姐仙逝,苏穆延,朕剐了你的心都有。”嘉明帝沉沉出声,看向苏沄蓦,“但此事全听承乐的意见,只要她拿了主意,谁都不得干涉。” 苏穆延脸色一变,看向苏沄蓦,“快去替你姐姐把个脉,证实她有身孕,快去!” 苏沄蓦微垂着眼眸,并不看他,语气极轻的反问道:“若我不去呢?” “混帐,为父将你养大,只要求你做这么点小事就不行?”苏穆延如同入了魔障,红着眼睛厉斥道:“若是你姐姐因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呵呵,您老在和我开玩笑吧?”苏沄蓦怒极反笑,抬起头来,冷眼看他,“我母亲慕毓莲在世时只育有一女,我哪来的姐姐?” 也不等苏穆延出声,又笑道:“父亲,失望攒够了,便不会再有期望。你三番五次利用我对你的孺慕之情来替苏沄曦遮掩罪行,你不会觉得有愧,可我已经再没有情分给你。” “是你生生将我推的离你越来越远,直到父女之间隔着天堑,再没有修复的可能。” 苏沄蓦站起身,笑吟吟的走到苏沄曦身前,苏穆延看着她弯腰接近苏沄曦的腹部,顿时厉声道:“苏沄蓦,你若是胆敢伤害沄曦分毫,我就同你断绝父女关系!” “呵,随您高兴。”苏沄蓦面色微凉,头也没抬的回了他一句,握住苏沄曦的手腕,就要掀她的衣角,惊的苏沄曦乱抓乱咬,尖叫起来:“你给我走开!走开!” “大姐何必惊慌?你这样阻挠我,岂不是更加让人觉得你是在做贼心虚?” 倾城绝艳的娇颜上浮着浓浓笑意,却达不到眼里,明眸冰寒,极快的扯出她绑在肚子上的软枕,扔到了地上,“在你设计假孕,利用雷家来害死我时,就应该想到后果。” “苏沄蓦,你个贱人!”衣衫瞬间瘪了下去,苏沄曦瘫软在地,眼里满是怨毒,“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会不会好死不需要你来过问,还是先好好想想你自己怎么死。” 苏沄蓦退开两步,面若寒霜,“你仗着父亲的宠爱处心积虑谋害我多年,屡次被发现却依旧死不悔改,还把罪恶之手伸到了雷家头上,能容你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苏沄曦,你怀这个孩子怀的很辛苦吧?”雷泽策笑了起来,看着地上那方素缎软枕,“你利用它威胁我给苏沄蓦下毒,又威胁雷家替慕云舒夺嫡,是不是很快意?” “其实我很怀疑,若是没有拆穿你,你是不是就得抱个白胖小子给雷家?” 苏沄蓦微眨了下眼,淡声道;“他们肯定秘密藏着与苏沄曦月份相同的孕妇,仔细搜搜,便能找着。” 苏穆延两眼布满血丝,头发都快根根倒竖起来:“苏沄蓦,你当真要这般赶尽杀绝?” “父亲,假若当初苏沄曦残害我时,我便狠心赶尽杀绝,又怎么会有现在的祸事?” 粉润唇瓣失了血色,转身毫无留恋的走回慕云深身旁,淡漠道:“正因为一次次的纵容,才会让她越发肆无忌惮,若是再不严惩她,又怎么对得起因她而丧命的无辜生命?” 苏穆延已经现了疯狂之态,“我不管,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就应该更珍惜眼前人!” “呵,您老说的当真好笑,那年思安因她而落水身亡,您老也是死活要护着她,青姐儿纵火烧死她自己和苏枫聂,也少不了苏沄曦在里面撺掇,她甚至亲手下毒害死生母不惜来陷害我,您当时也说的极好,那是最后一次包庇她。” 明眸里现了悲凉,勉强倚着慕云深才能站稳身子,轻轻笑道:“可如今这才过去多久,您便忘了您说过的话?假怀孕来逼雷泽策给我下毒,又利用那个莫须有的孩子来替慕云舒谋权篡位,她如今觊觎的已不是我的性命,是整个平朝的大好河山!” 慕云深心疼的揽住她,愤然道:“他们不理解你,你又何必替他们操心?” 苏沄蓦默然,倚在他胸膛上,缓缓闭了明眸,嘉明帝看看跪在地上的慕云舒,素来威严的龙里含着戾气,上前两步就狠狠一脚踹在了他身上,惊得文皇后急忙拉住他,“圣上,孩子纵然有错,您骂醒他就是了,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 “他都敢做丧尽天良的事情,还受不住这两脚?”嘉明帝阴狠出声,想到自己几欲封这么个孽障为下任天子,就恼得火往头上冒,“八王慕云舒与其王妃苏沄曦品行不端,残害忠良,从即日起,驱至极北苦寒之地,及其子孙永世不得离开那片土地!” “父皇!”慕云舒凄呼一声,这不是要断了他所有念想吗?苦寒之地极度荒凉,寸草不生,人畜难活,若是要在那里过一辈子,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沄曦吓愣了,看慕云舒满面凄楚的模样,便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哭着扒住文皇后的衣角,“皇后娘娘,您救救沄曦,救救沄曦!” 文皇后抹了泪,“沄曦,圣上金口玉言,本宫,本宫也没法子啊!” 那般心有怜悯却无能无力的模样,看起来真如菩萨心肠,苏沄曦失了希望,跌坐在地上,忽而又恨笑出声:“是你,是你故意和苏沄蓦联合起来要陷害我的对不对?” 想到是她提议自己在年夜之时杀了苏沄蓦,可苏沄蓦房里却藏着这么大群人,除了是文皇后提前设套,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呵呵,当真是母仪天下,慈悲为怀的皇后娘娘,”苏沄曦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偏头望向苏沄蓦,“你当真是好手段,请文皇后来演这场戏,我甘愿认输!” 第六百九十五章:好人难做 “苏沄曦,你胡乱攀咬什么?”文皇后皱了眉,“本宫何时与承乐联手给你下过套?” 苏沄蓦睁了明眸,看了眼脸色变得极不自然的文皇后,文皇后察觉到她的视线,脸色白了下,又勉强扯出笑来,“承乐,本宫素来不理这些阴谋诡计,你别听她胡说。” “皇后娘娘不必多虑,承乐相信你是无辜的。”苏沄蓦微微浅笑,点了头,旁边的苏沄曦听的哈哈大笑起来:“苏沄蓦,你居然相信这个女人,迟早你会死的比我更惨!” “放肆!”文皇后身子轻颤,并未出声反驳,倒是嘉明帝忍不住厉斥了声,看看旁边老眼昏花辨不清是非的苏穆延,眼里便了丝厌弃,“苏相,朕罚你的女儿,没意见吧?” “老臣,老臣……”苏穆延佝偻着身子,眼带恨意的看看苏沄蓦,垂下头去,“圣上要罚她,臣不敢有意见,臣从今日起解甲归田,圣上也不必再过问我的意见。” “好好好,你很硬气,用这种方式来逼朕服软是吧?”嘉明帝冷笑出声,眼里含着煞气,大手一挥,怒道:“朕准了,从今日起,你不得再插手朝堂之事!” “老臣,谢圣上隆恩。”苏穆延颤抖着身子下跪,恭恭敬敬的给嘉明帝磕头谢恩,才退到旁边去,脸上已经皱纹从生,老态毕现。 嘉明帝看的心里泛酸,又极恼他的不明事理,怒哼了声,索性背对着他。 怀里的苏沄蓦已经虚弱的站不住脚,慕云深皱了眉,极为不悦道:“父皇,蓦儿的身子还很虚弱,余下的恩怨儿臣也不便插手,就不陪您看闹剧了,画越,送客!” 画越就在外间候着,听见喊声立即就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各位贵人,我家主子既然有令,你们请吧。” 嘉明帝面沉似水,转身就走了出去,随即便有御林军进来将慕云舒和苏沄曦押走,文皇后连忙跟在嘉明帝身后走了,害怕再留下来,会被苏沄蓦看出破绽。 苏穆延长叹一声,头也不回的跟着出去,慕毓兰一家子留在最后,满眼怜惜道:“蓦儿,你也别太伤心,你父亲就是那个性子,等过段时间他想通了,便就会好起来。” 苏沄蓦微笑着点点头,“姨娘放心,蓦儿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回去吧。” 慕毓兰叹息摇头,拉着雷从天走了,雷泽鸣走在最后,冲两人挤眉弄眼,“你们先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们,给你们带消息。” 说完便也走了,房里又安静下来,慕云深将苏沄蓦拦腰抱起,就那么抱着她窝进被子里,靠在床头,心疼道:“蓦儿,你还有我,别太难过。” 苏沄蓦微闭着眼眸,靠在他怀里,幽幽道:“为什么忍让总是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慕云深怜爱的抚着如云青丝,摇头讥讽道:“忍让多了,别人便会觉得理所当然,想着你既然能忍让十次,那为什么第十一次就不能忍让了? “这是典型的受惠者心态,总是无止境的索取,总要求别人凡事都要忍让,并不会去判断对错,纵然判断,那也肯定是别人有错,而并非自己。” “升米养恩,担米养仇吗?”苏沄蓦浅叹了声,唇畔浮了无奈的笑,“无论在哪个世界,从来都是好人难做,恶人当道,善良的人被欺负多了,也只能用冷漠来武装自己。” “是啊,坏人做百件恶事,只做一件好事,人们就会觉得欢欣鼓舞,就会说,看,那个人变好了,他是个好人。”慕云深靠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轻喃道:“可是好人做了百件好事,只做一件坏事,便会遭受万人指责唾骂,指责他为什么不继续好下去?” “有句话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可想像世人对坏人的宽容,对好人的严苛。做好人的成本太高,渐渐的好人纵然不做恶,但也不再行善,变的麻木不仁起来。” 慕云深说的极轻,如羽毛拂过心间,苏沄蓦仰起头,明眸带着丝决然,直直的看进他眼里,“善良是种信仰,也是种选择,纵然苦难再多,咱们也不能放弃信仰,好不好?” “好,……”慕云深微笑,轻轻点头,“佛渡世人不假,可又有几人看到那怒目金刚?你说过的,对于作恶之人就得用雷霆手段镇压,善要弘扬,而恶,就要惩戒。” 苏沄蓦会意的点头,明眸里有了丝暖意,缩了缩身子,躲进他怀里,呢喃道:“睡吧,也许明日起来,便又会是不一样的天。” 慕云深抱紧她,也缓缓闭上了眼眸,不管明日有何变化,他只要怀中人平安。 翌日清晨,便有消息传进了宁王府,慕云舒与苏沄曦已经双双被押送出京,而朝里朝外都翻了天,闹不明白怎么在新年头一天,原来的太子人选就被贬往极北苦寒之地。 有胆大的冒死去问嘉明帝,无不是被怒斥,探不到半点消息,只能灰溜溜的滚走。 事先没有半点风声,等人都快出京了才知道太子人选又黄了,想到前段时间和慕云舒的热乎劲,大臣们心里都拔凉拔凉的,唯恐惹祸上身。 就这般惶恐之中,等到上元节,宫里又有消息传出,解了宁王府的幽禁,可大臣们已经是惊弓之鸟,纵然如此,也不敢再去宁王府恭贺,着实怕又是出幺蛾子。 百姓们自是兴高采烈,自发买了万响炮给宁王府去晦气,那些个大臣躲在百姓中间,远远看着宁王依旧丰神俊朗,镇国公主风华绝代,华贵无双,心下都忍不住感慨。 有心思活络的,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在朝堂上提祭天时的立储之事,称人心所向,放眼四海,所有人皆在期盼着结果出炉,隐晦的提醒嘉明帝,此事已经不能再拖。 嘉明帝几番被催促,心里已经有了怒气,板着脸走进凤仪宫,文皇后看他满脸不悦,便递了热茶过去,温柔道:“怎么,那些没眼力见的大臣又惹您不开心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争议 关于立储这件事,时至今日,不管嘉明帝还想要怎么折腾,似乎都已经没了选择。 成年且又得力的皇子,只剩下了慕云深,不管双方乐不乐意,这事都不能再逃避。 嘉明帝虎着脸喝了口热茶,才沉沉道:“那些个老家伙天天在朕耳边唠叨,说朕曾经金口玉言说过,要在祭天之时宣布太子是谁,催朕赶紧写诏书。” 文皇后心里咯噔了下,勉强稳住心神,笑了下,“那您已经写好诏书了吗?” “就差填名字了。”嘉明帝并不介意与她分享这些事情,皱眉说了实际情况,文皇后只觉得心肝都紧张的呯呯跳,借着端起茶盏饮茶的机会,半遮住面容,状似不经意的道:“圣上,若是当年咱们的昱儿还好好的活在世上,现在便没有这般烦恼了。” “昱儿?”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嘉明帝还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歉意道:“皇后,昱儿已经离世多年,也许又投在了哪个富贵人家,你也别再念着他了。” “臣妾并非特意念着他,只是最近经常梦到他那小小软软的身子,在我怀里咯咯直笑。”文皇后抹了眼角,轻叹道:“当年他便是太子,只可惜啊……” 嘉明帝听的有些黯然伤神,昱儿是嫡长子,身份贵不可言,初生下来时便被立为太子,也许是孩子身弱,承受不住这般深厚的福缘,没过两年便撒手人寰。 皇后也因此而深受打击,多年来再无生育,这会儿再提起早夭的儿子,嘉明帝只当她是思念过度,也没往心上去,好声宽慰道:“这么多年过去,昱儿也早该是已经娶妻生子,做个好父亲,好夫君了,你就别太挂念他,安心养好自己的身子。” 文皇后紧张的手心里都在冒汗,哪听得进他那些隔靴搔痒的话,微微抖着身子,“圣上,如果说,臣妾是说如果,咱们的昱儿回来了,你还会封他为太子吗?” “回来?太子?”嘉明帝有些不懂她的意思,微微思索了下,才道:“咱们就事论事,如果昱儿能回来,朕自然很高兴,但若论立太子,那关系到江山社稷,不能草率。” 文皇后一听就急了,“可昱儿是您的嫡长子,为什么不能被立为太子?” “皇后,你今日是怎地了?怎么如此犯糊涂?”嘉明帝有些沉脸,不悦道:“昱儿是朕的孩子不假,但在他不见踪影的这二十几年,谁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又受过什么样的教育?想做国君,德行至上,才能次之,难道这些话还要朕重新教你一遍?!” 毫不留情的厉斥如同盆冷水浇到文皇后身上,冻得她牙齿都不禁咯咯轻响起来,凉了心的同时,也知道自己僭越了,忙垂了头,“是臣妾一时激动,请圣上恕罪。” “哼,皇后好好记住,后宫不得干政,以后莫再过问朝堂之事!” 嘉明帝本来就被太子之事搞得满肚子火气,这会儿与文皇后再争执几句,心下越发不耐起来,茶也不喝了,起身拂袖而去。 文皇后看他走了,恼的摔了茶盏,温和的眸里布满怨恨,圣上,您怎么能这样对昱儿? 嘉明帝尚未出宫门,听见殿里传出的清脆声,顿了下脚,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同样是生的皇子,玉锦绣为了慕云庭不惜用尽手段,文皇后现在还想替早夭的儿子谋个名份,都不若水云殿的洛清芙,慕云敏被她调教的聪明好学,却从来没有起过歪心思。 同样是皇子,同样是后妃,怎么区别就那么大? 嘉明帝又去了水云殿,洛清芙自是笑脸相迎,也不问那些烦恼事,只是温柔的替他斟茶递水,说着些宫里的趣事儿,逗他开心,替他解闷。 慕云敏已经年方十四,长成了壮实的小伙子,看见嘉明帝,不是拿着书本问他知识,便是拉着他去校场,将新学的功夫表演给他看,而嘉明帝也乐意和他走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想。 这会儿看他表演完了拳脚功夫,已经颇具英气的脸庞上挂满汗珠,嘉明帝笑着递了手巾过去,问道:“云敏,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 十四岁尚处于变声期,嘴唇周边已经长出绒绒细须,被问及到理想,慕云敏顿时亮了眼睛,粗嘎又有些尖厉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儿臣希望做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似乎觉得不太具体,又急忙比划着补充道:“就像雷从天将军那样厉害的大将军,为了平朝的万里江山,为了咱们的百姓,出生入死血染襟袍也在所不惜!” “好好好,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嘉明帝欣慰点头,想想又道:“是你母妃教你的吗?” “才不是,母妃就只希望儿臣做个平凡人,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就行。” 慕云敏无奈的撇了下嘴,眼带祈求的望着嘉明帝,“父皇,您能不能和母妃说说,让她别管着儿臣的未来,让儿臣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不好?” 嘉明帝笑着摸摸他柔软的发,却是坚决摇了头,“你母妃也是一片好心,你得自己去和她沟通,让她理解你,继而支持你,你不能遇到问题便选择退缩。” 慕云敏点头,“那好吧,儿臣自己和母妃说,等到明年时,儿臣便能从军了。” 看他确实是向往沙场,也有身为武将的强悍心态和体质,嘉明帝也就笑着许诺,“你若是能说动你母妃,那父皇便允你跟在雷老将军帐下学习,如何?” “儿臣谢过父皇!”慕云敏喜出望外,倒头就拜,嘉明帝拉起他,又轻问道:“沙场斩敌,保家卫国确是是人生快事,但你有没有想过,留在宫里替父皇分担国事?” “父皇,您别吓儿臣啊?”慕云敏忙不迭的退开两步,猛摇着头,“儿臣虽然书读的多,也懂那些弯七绕八的大道理,但相比起来,更喜欢兵书,对那些勾心斗角没兴趣。” 说着又委屈的看他:“朝中那么多大臣可以帮您分担国事,您就别拉儿臣去好不好?儿臣只想做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而不是坐在这规矩繁冗的深宫里发号施令。” 第六百九十七章:挖坑 “你这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这么多的说词?”嘉明帝失笑摇头,上前与他并肩往水云殿而去,“假若有那么一天,你必须要在这深宫里发号施令,你怎么办?” “可儿臣上头还有那么多的哥哥姐姐,哪轮得到儿臣来操心此事?” 慕云敏咧嘴笑了下,搀住他的手臂,“父皇啊,您成天别太过劳神,担忧那些极有可能不存在的事,毕竟这个世界无论是少了谁,它依然日升月落,花开花谢,您说对不对?” “对啊对啊,你这个小毛头现在嘴巴越发能说,说的父皇都反驳不了你了。” 嘉明帝笑着摇头,其实云敏说的也没错,无论是谁走了,对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影响? 至于太子,该立谁便立谁,顺应民心,遵从德行至上便好。 文皇后自那日与嘉明帝起了争执后,便有些心神不宁,整日枯坐在寝殿里等慕云昱过来商量大计,可直到临近祭天,也没见他过来。 心里起发不安,害怕他会出意外,连带着脾气也不好起来,凤仪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战战兢兢的,生怕稍微做错了点什么,就会惹的皇后娘娘大发雷霆。 华琴明里暗里的问过几回,却总不得到答案,也只得作罢,每日默默的陪在寝殿外头。 眼看着祭天大典只剩下三天,文皇后已经坐立难安,正琢磨着要想个什么法子把慕云昱给找出来,只听得窗户微响,那股熟悉的淡淡血腥味又飘了进来。 焦急的脸上顿时闪过喜色,文皇后急忙起身,却因这段时间茶饭不思,身子承受不住冲击,起身的刹那只觉天旋地转,脸色血色尽褪,扶着额头不敢再动分毫。 慕云昱进来就见她满脸难受的扶着额头,忙上前来扶着她在床边坐下,略有责怪道:“母亲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儿子看了心里得多难受?” “是母亲不好,这段时间惦念着你,便少了饮食。” 文皇后愧疚笑笑,靠在床头虚弱道:“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进宫?母亲弄走了慕云舒,却又来了慕云深,没有人可以商量后续计划,心里都着急不已。” “自上次见过您以后,儿子便离京办事,直到今日才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赶来见您了。” 清润柔和的眸里含着笑意,耐心的给她解释了句,在文皇后看不到的角落,那双眼里却是闪着凶光,他这趟离京,是去给慕云深挖坑,来去匆忙,也还是耽搁到了今日。 京里的那些传闻他都听说了,而慕云舒倒台,明面上也就只剩下慕云深,极大概率会是他被册封为太子,也正为如此,自己更要好好的给他挖坑,绝了他的念想。 不过这些暗里的小动作却是不能跟母亲明说,他还得要扮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慕云昱隐了凶光,摇头笑笑,安慰道:“宁王府本就是头猛兽,咱们得留在最后与他好生周旋,不过这些都取决于父皇的态度,他若说立谁为太子,那便是立谁。” 说到此处,那双与文皇后极为相似的清润眸子里含了希冀,轻声问道:“母亲,你与父皇提过儿子的事情了吗?他怎么说?” “昱儿……”文皇儿红了眼眶,险些哭起来,“是母亲无能,不能替你争取到太子之位,你父皇说了,身为国君,德行至上,才能次之,就算你还活在世上,这消失不见的二十几年,也不能确定你的品行如何,他无法将江山社稷交到你手里。” “我是他的嫡长子啊,他为什么信不过我?”慕云昱嘿嘿惨笑起来,“母亲,你说父皇会很高兴我还活在世上,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他从头到尾,只喜欢那个女人生的儿子!” “不是这样的,昱儿,母亲和你父皇都很爱你,你别这样想!”文皇后惊觉他会错了意,连忙摇头分辨道:“母亲虽然也很气愤,但立储之事的确与他个人的喜好无关。” “到现在了您还替他说话?”慕云昱白着脸退后两步,眼里都起了水雾,“他把属于儿子的一切都拿给了慕云深,请问不是偏心,那又是什么?” 清润柔和的眼眸微眨,便有水滴落了下来,“父皇偏心也就罢了,可您居然也帮着慕云深说话,看来这所有一切都是儿子在痴心妄想,就不该再来打扰您!” 说罢拿了袖子抹泪,转身就要飞奔出去,文皇后急得连忙去拉他,却又身形不稳,直直从床上滚落在地,冲着他的背影伸出手,哀伤哭泣道:“昱儿,……” 慕云昱的背影顿了下,半晌才转过身来,落寞的伸手将她抱到床上,哽着嗓子道:“母亲,您这又是何苦?慕云深与苏沄蓦待您如生母,您跟着他们,照样能颐养天年。” “我有我的昱儿,用得着他们来照顾晚年吗?”文皇后紧紧攥住他的手,眼里现了哀求,“母亲没有帮他们说话的意思,母亲只认你,你别走好不好?” “唉……”慕云昱伸手替她挽好散落的乌发,幽幽道:“方才是儿子心态不好,惹您伤心了,您别往心里去。至于慕云深,咱们就先让他得意着,有他哭的时候。” “好好好,母亲不生气,母亲都听你的。”看慕云昱没有要走的意思,文皇后这才含泪笑了起来,只要昱儿不离开她身边,让她做什么都行。 慕云昱心里冷笑了下,嘴里有些不确定的道:“母亲,假如儿子从前就是个十恶不赦,品行不端的人,您也事事都听儿子的,助儿子坐上那把龙椅吗?” 文皇后心里咯噔了下,随即又摇头失笑起来,略有嗔怪的作势要打他,轻啐道:“哪有人这般说自己的?你是我文卿含的孩子,那些个词,与你沾不上边。” 慕云昱微垂了眼皮,看来她心里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有缺陷啊?这怎么行呢。 他去办事已有一月,这路途遥远来去匆匆,也未来得及做些旁的事情,这会儿闲下来,便想到那些香甜幼嫩的身子,不禁捂了心口痛苦道:“可您忘了,儿子体内有恶疾……” 第六百九十八章:无辜的孩子 慕云昱的脸色又如上次那般烧红起来,清润眼眸里布满血丝,整个人蜷成了一团。 看他似乎比上次发作时还要厉害,躺在地上,整个身子都蜷成团颤抖,文皇后吓了一跳,急得哭了起来:“昱儿,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要血,母亲的血,都给你! 说着就去要寻刀,慕云昱死死攥住她的衣角,摇着头口齿不清的道:“不……血,孩子……血……给我,给我……” 嘴里来来回回的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文皇后听了几遍,总算是听清了,不敢置信的跌坐在地上,隐着恐惧,哆嗦道:“你是说,幼童的血?” “母亲,别去……别……”慕云昱半拖着声音,死命掐着自己的喉咙,直到掐得脸色青紫起来也不放开,文皇后哭着就去扳他的手,“昱儿,你快松开,你会死的!快松开!” “母亲,儿子犯,犯恶疾时生不如死……”慕云昱难受的大喘气,两眼都开始翻白,苦笑道:“您就让儿子就这么死了,死在您怀里,好不好?” “不!不可以!”想到幼年时昱儿便是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这般绝望无助的死在自己怀里,文皇后的头皮都炸了,猛然站起身,咬牙道:“你等着,母亲找血来救你!” “母亲……”慕云昱脸色惨白的摇头,文皇后并不看他,尖着嗓子厉叫道:“华琴!华琴!” 华琴就在殿外候着,听见文皇后凄厉的吼声,急忙奔了进来,看见地上居然还蜷着个与娘娘极为相似的男人,不禁吓了一跳,“娘娘,这是?” 文皇后哪有心情解释,急怒道:“你马上去找个幼童回来,不得惊动任何人,快去!” 主子既然有吩咐,就算是杀人放火她都得马上去办,更何况只是悄悄找个幼童回来,华琴不敢有耽搁,看了眼地上的男子,就连忙转身去办事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最着急,等到天入夜时,华琴才领着名白净透气的小男童进殿,而地上的慕云昱早已昏昏沉沉,出气多,进气少了。 文皇后看见小男童清澈纯净的目光,不由得瑟缩了下,可看看躺在地上的儿子,又咬了牙,狠心拿起备在旁边的匕首,倒提着就往男童走去。 小男童有些不明所以,紧张的抓住华琴的手,被那寒光闪闪的匕首吓的哭了起来:“姑祖母,我要回家,林儿要回家!” 文皇后怔了下,看向华琴,“这孩子你认识?” 华琴看她手拿匕首的凶狠模样,吓得心肝直跳,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道:“娘娘,奴婢手里没人,一时找不到孩子,便将奴婢哥哥的孙儿领了过来,不知您要做什么?” “这样也行。”文皇后沉沉说了句,随后道:“把他的嘴堵起来,我要放血救人。” “娘娘!”华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林儿年幼,若是您需要血,把奴婢的血放完,奴婢都不会有怨言,求您放过林儿好不好?” 文皇后摇头,冷漠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华琴,你跟着我多年,应该知道我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说了是幼童,那你我的血液都不管用。” 说着便逼近两人,林儿已经听得懂大人的话,小脸上哭的都是泪痕,摇着头往后退,却因过于慌乱而把自己绊得摔倒在地,看文皇后提刀跟过来,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姑祖母,林儿害怕,林儿要回家,回家……” “娘娘,奴婢求您了,求您了……”华琴没想到把孩子领过来,竟会是场灾难,哭得泪雨滂沱,不停的磕头,“奴婢哥哥家就这么根独苗,奴婢救您放过他,放过他……” “当真聒噪!”原本躺在地上的慕云昱忽然恼骂了句,随即一跃而起,红着眼睛抱起哭泣的林儿,再将那两女人巧用柔劲甩出内殿,呯的一声关上殿门,“不得来打扰我!”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殿门已经被严严实实的栓上。 内殿里隐隐传出林儿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华琴听得心如刀绞,扑上前去死命捶门,可那殿门厚重,又是从里被栓上,哪是她能捶得开的? 林儿的声音充满恐惧,哭泣尖叫声不止,不停的唤着姑祖母,华琴听得泪如雨下,转过来身又重重跪在文皇后身前,死命磕头:“娘娘,看在奴婢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侍候您的份上,求您放了林儿,放了林儿好不好!”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没几下就已经头破血流,鲜红的血晕染在玉石上,犹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文皇后闭了眼,沉沉道:“华琴,是本宫对不你……” “娘娘!”华琴几欲昏厥,见她无意阻拦,而内殿里林儿的声音又几近于无,拖着又奔到殿门前,边哭边撞,“林儿,你别怕,姑祖母来救你,别怕……” 撞了十几下,殿门上便也染了血,文皇后看得两眼泛红,不忍的别过头去,昱儿的命就靠那孩子维系着,她能怎么办?反正孩子不会死,以后她再好好补偿他们一家。 华琴失了力气,撞门的动作缓了下来,滑坐在门边,捂脸失声痛哭,心里已经悔的只恨不能替林儿去受苦,又恨自己为什么要领林儿进宫? 也不知过了多久,内殿里已经再无声音传出来,华琴两眼茫然的看看四周,见文皇后垂首站在那里,声音便隐了丝绝望,“娘娘,您素来心善,为什么要为他而杀人?” “因为我是她儿子。”殿门哗拉一下找开,露出慕云昱已经恢复如常的身形,嘴唇腥红如血,刺痛了华琴的眼睛,顾不得思考他的话,哭着就要往里跑:“林儿?林儿?” “他在这里。”慕云昱诡异一笑,将身后的失了生气的小娃娃扯出来,扔进她怀里,满面无辜道:“恶疾发作起来没个轻重,若是他丢了性命,你别怪我。” 第六百九十九章:母爱如海 “林儿?”文皇后摇摇欲坠,满眼慌乱的奔到华琴身边,只见林儿那张白净秀气的小脸已经毫无血色,细细的脖子上有两个深深的齿洞,还有丝鲜血沁出来。 那双清澈纯净的眸子已经永远闭上,小小的身子上胡乱的裹着被单,露在外面的小胳膊满是青紫伤痕,光看着这些,就能知道他方才遭遇了怎样非人的对待。 文皇后心底发凉,瞪大了眼,看着满脸无辜的慕云昱,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母亲,儿子恶疾发作时便是这样,也是当年那些毒素滞留在体内,留下的后遗症。” 见文皇后似乎有些被吓傻了,慕云昱隐去冷笑,哀伤道:“如果您接受不了这样的慕云昱,那儿子马上就走,您就当从来没生过儿子,儿子再也不来碍您的眼。” 文皇后死命的掐着掌心,抖着嗓子问道:“你走了,恶疾再发作时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您说是吧?”慕云昱笑笑,上前抱了下她,“母亲,儿子是个身有恶疾的人,而您温暖明亮,就像天上的太阳,容不得丝毫污点,儿子就此拜别您。” “不,你不能走。”文皇后抱紧了他,眼神落在已经痴傻的华琴身上,再看看那么小便因为自己而失了性命的林儿,眼里闪过悲怆决然,沉沉道:“你是我文卿含的孩子,你有恶疾,母亲也逃不掉责任,从现在起,母亲就是你的月光,容纳你的所有。” 慕云昱有些惊讶,原本还以为需要时间才能慢慢说服她,没想到她的接受能力还在自己认知的范围之上,有些错愕道:“母亲当真不嫌弃儿子会喝血杀人?” 文皇后笑着摇头,眼里带了丝嗔怪,“傻孩子,哪有母亲会嫌弃自己的儿子?” “既然如此,那儿子给您派两个人在凤仪宫保护您,免得小人给您使阴招。” 慕云昱松开她,退后两步笑的极为舒心,文皇后那么善良温和的人,居然也能为了儿子的一句话而去杀人,母爱果然是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文皇后也不介意他在凤仪宫里安插眼线,笑着点了头,略过方才的事不提,想想又问道:“三日后便是祭天大典,你有什么计划吗?” “太子之位就先让慕云深坐着,之后……”慕云昱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文皇后听完就皱了眉,“从前有人想过这个主意,并不管用。” “那是她们愚蠢,没用对人。”慕云昱得意笑道,“这可是儿子昼夜兼程赶去遥远他乡才找到的人选,您尽管照儿子说的去办就是,保证万无一失。”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文皇后也只得点头,慕云昱又轻轻抱了下她,转身离开,“儿子派人来之后,您有什么事就可通过他们传信,儿子自会前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黑夜里,文皇后望着黑沉沉的天幕,只觉心口如压了座大山,沉重的令她喘不过气来,回头看华琴还抱着林儿呆呆的坐在地上,越发觉得心里郁气难消。 上前轻摇了摇她,见她并无回应,便叹了气,紧挨着她坐在地上,幽幽道:“华琴,你知道吗,她是我的儿子,是那个幼年便被毒死的昱儿。” 华琴眼神闪烁了下,却并无吭声,文皇后自顾说道:“我的昱儿回来了,他患了恶疾,哭着说情愿死在我怀里也不愿伤人,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说着说着,眼里已经有了泪意,哭泣道:“我有多想念这个孩子,旁人或许能略知一二,可华琴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如今老天爷让他重回我身边,我怎么可能再放他走?” 华琴落了泪,抱着林儿已经渐渐冰凉的小身子哭了起来:“娘娘,您思念孩子的苦,奴婢感同身受,可您怎么能做出自己的孩子就是块宝,别人的孩子便是根草的举动?” 文皇后激动起来,死死攥着她的手,“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看着昱儿去死吗!” 华琴默然,只有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半晌才哀泣道:“林儿多无辜?他还这么小,还没有真正的看过这个世界,为什么就要承受这些苦难?” “是啊,那么小小的孩子,怎么能和当年的昱儿那样,就这么死了呢?” 文皇后摸着那冰凉的小手,泪水模糊了双眼,林儿之后,又还有多少个林儿? 哭着哭着,直到把心底的郁气发泄完,才又沉沉道:“华琴,我要你记住昱儿的那句天无绝人之路,要记住他的恶疾,他高深莫测的武功,以后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懂吗?” “娘娘?”华琴有些怔愣,文皇后却兀自起了身,温和的脸上满是冷漠,仿若刹那间便变了个人,“从今天起,只管照着我的吩咐去做,不准再有任何疑问,任何违抗,懂吗?” 冰冷淡漠的眼神在林儿身上扫了圈,隐去最后那丝柔弱,“尽可能的补偿林儿的家人,还有,从今天起,你便开始圈养那些幼童,供给昱儿,直到他不需要为止。” 说罢便起身进了内殿,呯的声关上了殿门,华琴看着紧闭的门扉,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滑,她听懂了娘娘的意思,可要做这些遭天谴的事,死后必得下修罗地狱吧? 祭天大典如期举行,当太监手捧诏书,念出太子为慕云深时,大概除了慕云深与苏沄蓦在相视苦笑,所有人都欢呼鼓舞起来。 慕云深被封太子,便有一系列的过场要走,慕云敏站在苏沄蓦身侧,悄悄问她:“四嫂,为什么四哥看起来不太情愿的样子?” 洛清芙听见他的话,连忙就去拽他,冲苏沄蓦陪笑道:“沄蓦,你别听这孩子瞎说,云深总算是熬出了头,如今终于被册封为太子,也算是实至名归。” “云敏说的没错,他确实不太情愿。”苏沄蓦笑笑,表示并不在意,手搭凉棚望着远处站在高台上的男上,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怨念。 想了想,转头看向身旁的慕云敏,笑眯眯的道:“云敏想不想像你四哥那样?” 第七百章:丁宛月 慕云敏亮着眼睛,猛点头,“四哥四嫂是传奇,云敏自然想像你们那样厉害!” “那你就要好好习武读书,如果将来有机会,才能一鸣惊人,懂吗?”苏沄蓦笑眯眯的摸摸他柔软的发顶,云敏天赋不错,说不定可以试着培养起来? 慕云敏可不知道她心里打着的小算盘,要不然会跳起来拒绝。 若干年后,他站在深宫里遥望湛蓝天空,都忘不了四哥册封太子时,四嫂说的话,忍不住就还想要暗骂自己,明知四嫂狡黠如狐,当时怎么就没听出她的弦外之意呢? 封了太子,行完那些繁冗的如天上星的礼仪规矩,再接着便是要迁进东宫,可慕云深和苏沄蓦住惯了宁王府,亲自进宫找嘉明帝说了几回,便也就依了他们,不必去东宫。 周边各国听到消息,纷纷献礼恭贺,恭祝嘉明帝在垂垂老矣时终于选定了太子。 嘉明帝自是能听出其中嘲讽之意,可那又如何,下任君主必定能令各国臣伏,受万人朝拜,对于那些来自弱者的羡慕嫉妒恨,他素来不予理会。 西域王宫,苏沄颜慵懒的斜躺在王府上,旁边有几名生的极为俊俏的少年给她轻柔的按着腿,旁边的大臣分站两列,谁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王座侧方坐着名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男子,眼里闪过不屑,又很快隐了下去,声音嘶哑道:“王后,宁王册封为太子,周边列国皆有送礼,咱们也是不是该随大流?”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啊……”苏沄颜悠悠叹了声,那张脸蛋儿比从前又多了几分妩媚,眼波微转,便有媚意横生,轻笑道:“你不是早就盼着这天吗,本宫允了你。” “臣下不懂王后的意思。”黑袍人微低了头,苏沄颜却吃吃笑了起来:“本宫允你带精锐武士进平朝,至于他们该干点什么,不用本宫教你吧?” “既然如此,臣下多谢王后美意。”被苏沄颜点破,黑袍人也无恼意,索性应了下来,声音嘶哑的道谢,苏沄颜轻撩了鬓边秀发,漫不经心的道:“这些年下来,西域各部都已归顺于本宫,本宫也着实寂寞了些,你能找点乐子给本宫,正合本宫心意。” “臣下明白,定不负王后所托。”黑袍人起身,拱拱手便径直去了殿外,苏沄颜看着他的背影眯眼轻笑,我的好三姐,当初你将妹妹我赶回西域,害我吃了无数苦头才重握西域大权,妹妹如今送份大礼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各国进献奇珍异宝无数,慕云深懒得打理,便通通上交国库。苏沄蓦笑他如今也开始为国库作打算,惹得慕云深啐她,也不知道是谁成天把王府的东西送给那些贫苦百姓? 他们俩不爱那些身外之物,文皇后却是盯的紧,让内务库仔细清点,这不南诏国又送来了批礼单,除了那些稀罕玩意儿,礼单上还有十来名绝色女子。 南诏国君的意思是送给太子闲暇时解决,可整个平朝都知道太子极宠太子妃,这些个女子送来,也就是打道回府,或者送到各大臣府里去的命。 内务府的小太监将那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领到凤仪宫,便就已经恭声告退,文皇后看着满堂的莺莺燕燕,头痛的扶着额,半晌才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 “禀皇后娘娘,奴家丁宛月,是众姐妹之首。”有身着浅绿软缎的姑娘走了出来,只见她腰肢柔软,行动间如杨柳摇曳,微微抿唇轻笑,颊边便露出了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含着笑意温柔的眨呀眨的,像是漫天星光都落在了她那宛若秋水的眸里,璀璨生辉,让人移不开眼神。 “好标致的姑娘……”文皇后多看了几眼,温和的眼里露出笑意,正准备开口询问,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笑意滞了下,随后又勉强笑道:“你说你叫丁宛月?” “众姐妹都知道奴家的名字,奴家也是断然不敢欺骗娘娘的。”丁宛月本就极为貌美,那股温柔劲儿更是让人忍不住就想要信服她的话,将她护在怀里好生呵护。 文皇后却是微变了下脸色,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夸赞道:“是个好名字,想来给你取名的人,当初也是花了心血在里面的。” “多谢娘娘夸赞。”丁宛月柔柔福身,礼节较之那些贵族小姐也丝毫不差,更难得的是温柔里又多了抹灵动,不似旁人那般温柔成古板,让人看久了便会生厌。 “你既然南诏国君送过来的人,那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文皇后笑笑,冲华琴吩咐道:“宛月就先留在宫里侍候,你将其余的姑娘送回驿站。” 华琴点头,领着那些个姑娘们离开大殿,等人走了,文皇后才轻声道:“你是昱儿说的那个瑶女丁宛月,丁姑娘?” “宛月见过皇后娘娘,昱大哥说过,宛月进宫后要听您的吩咐。” 丁宛月笑的温柔腼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般娇娇柔柔的模样看得文皇后满眼狐疑,终是忍不住问道:“宛月,你当真会,会那个什么……” “娘娘,有些事情,不可说。”丁宛月打断她的话,抿唇轻笑,又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眼带天真的望着她,眨呀眨的微笑道:“不知娘娘何时引荐奴家去宁王府?” 文皇后摇摇头,这孩子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些,蹙着眉头淡声道:“你既然知道宁王府,那也应该知道,太子与太子妃的感情极为深厚,若无恰当的时机,合适的理由,你进了宁王府也只会被赶出来。” 丁宛月依旧笑的极其温柔,声音甜甜的道:“您送进去的人也不行?” “谁送进去的人都不行,他们俩认定了的事情,软硬都行不通。” 文皇后拧了眉心,有些心烦意乱:“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来平朝,前期铺垫都还没做好,若是贸然把你推出来,只会让他们俩怀疑你的身份,继而排斥。” “既然没做好铺垫,那便不要做了。”丁宛月轻眯着眼睛,温柔笑道:“既然软硬不吃,那您就直接找个干脆利落的理由将奴家强塞进去,他们要怀疑,就怀疑好了。” 第七百零一章:进府 丁宛月说着又柔柔一笑,明明是温柔清纯的模样,却让人瞧着有些毛骨悚然,“反正咱们要的只是结果,又不指望和他生孩子谈感情,您说对不对?”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文皇后深以为然的点了头,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丁宛月长久的伴在慕云深身边,也就没了那些顾虑,放开手脚去干就行。 便也就压低了声音,悄声道:“这事我来安排,你到时候只要这样,这样……” 嘉明帝自那日与文皇后起了争执后,便许久没去凤仪宫,这会儿文皇后派华琴来请他,虽然心里想着该是要去看看她的,但想到她那些是非不分的话,又有些拉不下脸来。 华琴看他犹豫不决的模样,眼里起了笑意,遂又说道:“圣上,皇后娘娘特意交待了,若是您不肯去凤仪宫,她便住到您的清明殿去,看您还能不能躲?” 嘉明帝愣了下,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失笑道:“这是她的原话?” 华琴点头,想想又道:“皇后娘娘替太子物色了名美人,想请您过去把把关。” “华琴啊,你都这么大把岁数了,怎么说话还是颠三倒四,主次不分?”嘉明帝起身,无奈的摇头,“想请朕去把关就直说,还绕这么大的圈子,也不嫌累。” 华琴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后,由着他念叨,只要圣上能与娘娘和好如初,她被念起茧子来都乐意。 嘉明帝到凤仪宫时,文皇后正在与丁宛月下棋,棋局已到了难解难分之态,丁宛月手执白子,正在皱眉思索,文皇后便趁机冲嘉明帝眨了眼,示意他看看眼前的佳人。 丁宛月今日穿了袭淡紫宫裙,蛾眉淡扫,唇红齿白,尽管没说话,但那股温柔体态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只微微蹙了个眉,便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嘉明帝看了几眼,便满意的点头,又见丁宛月还在思索棋局,便伸手在棋盘上轻指了下,“不妨落在那里试试?” 点出那个地方,丁宛月便已经看到白子落下后,会将整个白子都盘活,秋水眸里蕴了笑意,但并未落子,回首看过来,见是身着明黄龙袍的威严男人,忙就离了席,退后三步,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声音宛转又轻柔,“奴家丁宛月,见过平朝圣上。” “嗯,是个知书达礼的孩子,不错。”嘉明帝笑着点头,“平身吧。” “臣妾见着宛月就觉得一见如故,这孩子温柔乖巧,很是讨人喜欢。” 文皇后笑着拉过丁宛月在自己身旁坐下,“云深已过而立之年,从前无子嗣,也还勉强说的过去,可如今他已是太子,是平朝未来的国君,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来。” “朕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他向来执拗,也没有好人选,便拖到了现在。” 嘉明帝摇摇头,老四夫妇俩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到现在都还没能生出个蛋来,叫他们这些旁人看着都着急,想想又说道:“你得多挑几个送进他府里去,让他给朕多多生些小皇孙,替皇室开枝散叶才成。” 文皇后满眼无奈道:“目前合适的就只有宛月,更何况您也知道他们两口子的性情,这宛月还不知道能不能送进府里头去。” “哼,这臭小子,他要是再敢将人打出来,朕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嘉明帝吹胡子瞪眼睛的,想到从前那些个被打出宁王府的人,又泄气道:“他们俩是真难缠,这样吧,你给丁宛月个好身份,直接给朕弄到他府里去。” “臣妾瞧着宛月便高兴,干脆收她为干女儿,如何?”文皇后笑的温和,嘉明帝也无意驳她的欢喜,便点了头,“你开心就好,直接把人送进府里去,不用和他们客气。” “那臣妾先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再想办法。”文皇后眉眼含笑,温和又不失热拢,看嘉明帝有意顺着自己,便又笑道:“宛月烧的手好菜,圣上不妨在凤仪宫用午膳?” “皇后开口,朕怎么着也得给面子的。”嘉明帝点了头,面色柔和起来,毕竟是多年的结发妻,那股怄气过了,也便雨过天晴。 用过午膳,嘉明帝又封了丁宛月为宛月公主,再叫人给她配置好行头,让华琴领着,趁着天黑之前便一顶小轿送到了宁王府。 慕云深和苏沄蓦正在引凤楼用膳,听见雪莺匆匆来禀消息,不由得诧异了下,这文皇后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前次苏沄曦的事情明显与她有关,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没去找她的茬,怎么反倒还越发闹腾的厉害起来? 一路寻到前厅,就见华琴和那宛月公主正在厅里喝茶,苏沄蓦看了几眼丁宛月,模样生的温柔标致,的确是个美人儿,但不能因为是美人儿,就想着往宁王府塞吧? 端起笑脸,踏进厅内,华琴见两人连袂而来,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和公主。” “华琴姑姑不必拘礼。”苏沄蓦弯着明眸微笑,丁宛月也跟着起身,福身温柔道:“宛月见过王爷和姐姐,初来平朝,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还请王爷和姐姐多加指教。” “宛月姑娘太客气了,咱们平辈相称即好,担不上姐姐妹妹的名分。”笑容浅淡,话意却不容置喙,苏沄蓦只当不知她俩的来意,看向华琴,闲聊道:“姑姑最近可好?” 华琴有些尴尬,勉强笑道:“托公主的福,奴婢一切安好,只是宛月公主的事……” 苏沄蓦眨眨眼,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宛月公主生了恶疾,请本宫治病?” “那倒没有,”华琴连忙摇头,苦着脸道:“只是皇后娘娘吩咐,宛月公主她,……” 丁宛月听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完整话,低垂的眉眼里闪过嫌弃,再抬头时,又是片晶莹笑意,温温柔柔的道:“姑姑,您照实说就可,没有人会责怪您的。” 苏沄蓦挑眉,不怀好意思的轻笑道:“宛月公主怕是没打听清楚就贸然上门了吧?” 第七百零二章:人生多无奈 苏沄蓦赶在华琴前头,明眸里挂着淡笑,满面慵懒道:“我这人脾气不好,出了名的泼辣凶悍,强势蛮横还不讲道理,这有些话啊,我乐意听,还能听上两句,不乐意听的,就是天王老子来,我照样给她丢出去。” 华琴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脸色都憋红了,张着嘴呐呐了两声,也愣是没说出个道道来,丁宛月暗恼了下,扬着笑脸道:“可是皇后义母让妹妹住在宁王府,不许再回宫了。” 慕云深脸色冰冷,不悦道:“本王的宁王府,不需要她来操心。” 丁宛月微微垂眸,如花容颜上闪过抹受伤神色,低低道:“王爷,妾身并没有想要破坏您和姐姐之间的感情,只是义母责令宛月必须过来,宛月不敢违令,还请王爷谅解。” “本王为何要谅解?”美人示弱,落在慕云深眼里却与枯骨无疑,眸里寒意更甚,毫不留情的说道:“她责令你,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难道就因为你怕死而不敢抗命,本王就得接受你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当真是不可理喻。” 说罢又冷冷的加了句:“入夜前离开宁王府,否则别怪本王叫人将你赶出去。” “王爷!”华琴听得冷汗直流,她就知道塞美人进宁王府,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看丁宛月被怼的脸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又只得无奈帮腔,“皇后娘娘下了懿旨,无论您和公主愿不愿意,宛月公主都必须留在宁王府里。” 苏沄蓦挑了眉,神情淡漠的看看坐在那里垂头伤心的丁宛月,“就算是本宫根本不待见她,三天两头的折磨欺辱她,她也必须留在宁王府?” 华琴摇头,“娘娘说了,她知道公主您本性善良,不会欺负温柔乖巧的宛月。” “这么说来,我的善良倒成了软肋,成了她胁迫我的工具?”苏沄蓦嗤笑了声,明眸里涌起嘲弄,“如果善良会被她利用,那我情愿在她眼里是个恶人,至少不会被她胁迫。” 慕云深握紧了她的手,星眸里闪起难过,为什么蓦儿在意的那些人,都要拿着她的善良和忍让反过来欺辱她?那些人,又和为非作歹有什么区别? “华琴,本王无意为难你,你带着丁宛月回去,就说本王此生只认苏沄蓦,若是宫里再敢有下次,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直接将人轰出去,没那么多废话可以说。” “王爷,皇后娘娘下了硬命令,若是宛月公主不能留在宁王府,那奴婢和她也就不用回宫了。”华琴也很是无奈,宫里的那两位主子都同意了的事情,她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低着头缓缓的道:“您还是先将宛月公主留在宁王府的好,因为圣上那边也下了口谕,圣上同意您可以和宛月公主慢慢相处,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她离开。但若是您连个接触的机会都不给,那圣上便要下强旨封妃,您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着。” 慕云深恼脸,啪的就摔了茶盏,“呵,他是闲的慌,开始操心我的家务事了?” 华琴不接他的话,只是为难的看着他,“王爷,圣上和娘娘都有旨意,您看……” “姑姑是想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吗?”苏沄蓦依旧笑意盈盈,落日余晖照在脸上,浮了层朦胧的淡金光芒,庄严悲悯,令人心生敬畏,华琴不敢与她对视,沉默的垂着头。 “云深,既然有人非要给咱们找不痛快,不陪着他们把戏演下去,他们怎么会甘心?” 苏沄蓦起身,明眸瞟了眼安安静静的丁宛月,拉着慕云深举步往厅外走,朝侍候在旁的雪莺吩咐道:“还是安排在朝露阁吧,规矩都照着从前的那位来。” “是,娘娘。”雪莺点头,上前领着丁宛月去朝露阁,华琴看终于将差事给办完,不禁长舒了口气,这宁王,不,现在是太子了,这太子夫妇,当真是名不虚传的难缠啊。 慕云深跟着回到引凤楼,有些不开心的道:“蓦儿,为什么要将丁宛月留下来?” 上次悦晴的事已经给他留下了阴影,着实不希望他和蓦儿的二人世界再受干扰。 “今天不留丁宛月,明天便会有张宛月赵宛月,乃至无数个宛月送进来,你受得了吗?”苏沄蓦摇摇头,递给他杯茶,示意他消消火气,自己又接着说道:“能让他们敢如此强硬的塞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没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而皇室尤重多子多福。” “蓦儿……”说到这事,便是慕云深心里的痛,也知道她心里更不好受,上前拥住她,闷闷道:“我们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而你也会永远在我身边,哪里都不会去。” “云深,时间一年一年毫不停歇的往前走,有些事情我们终须得面对。” 苏沄蓦踮起脚尖,在他颊边轻吻了下,才退出他的怀抱,明眸含着柔情,定定看他:“如果我真的要离开,我希望你身边有个知心人能陪你渡过往后的岁月,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怀里空空的感觉让他害怕,难得的冲她发了怒,“你说过要永远都陪着我的,你抢了我的心,又怎么能自私的说走就走?我不许,你听到没有!” “傻子,如果你不许,我便不会离开,那我希望千千万万年,你都要不许我离开你身边……”苏沄蓦叹了气,明眸浮了丝哀意,又敛了下去,上前轻轻抱住他,岔开话题问道:“你觉得丁宛月怎么样?我瞧着确实温柔标致,也还挺不错的。” “标致吗?我都没瞧清她长个什么样。”下巴抵在她的香肩上,明白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含着苦意道:“再说又是弄不拎清的家伙,着实不讨人喜。” 苏沄蓦无奈摇头,“你呀,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再入你的眼?” “我拥有着世上最好的美娇娘,那些庸脂俗粉又怎么能再入得了眼?”慕云深说着便骄傲的扬起头,“此生能娶到你,能被冠为苏沄蓦的夫君,是我最自豪的事情。” 第七百零三章:无情亦有情 “瞧瞧,说着说着便没皮没脸起来,也不嫌害臊。” 苏沄蓦娇嗔了他一眼,压住心底的黯然,皱眉道:“文皇后忽然一改前貌,在背后肆意作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 “慕云舒的事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与我们合谋似的,但我们之前就已经猜测过苏沄曦背后还有人指点,再加上那日苏沄曦的话,着实想不出除了她还有谁。” “但是她弄走了慕云舒,又接着来给咱们找不痛快,她究竟想干什么?眼看着能得力的皇子目前就只有你,难道想把你也干掉,然后让平朝后继无人?” “应该不会吧。”慕云深拧眉,“就算皇室的人死绝了,那还有旁支,还有大臣,还有百姓,他们另立新君,平朝照样稳稳当当的存在,于她无任何好处。” “从前确实真心相待,她也真心维护过我们,可自从拿回碧霄剑时起,便不正常起来。”苏沄蓦想想,忽然道:“或者我们可以从碧霄剑下手,查出到底是谁佩戴了它。” “这个主意不错,”慕云深点头,“她将剑送给谁,便是为了那个人而不择手段。” “先就这么着吧,叫卫杰派人出去查探,”苏沄蓦靠着他,明眸里已有了困意,嘟囔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容易犯困,难道是传说中的春困来袭?” “春日暖和,花香鸟语的,身子骨确实容易犯困。”慕云深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深邃的星眸里涌起暗流,“走,我抱你回房睡觉……” 说是回房睡觉,可又折腾了半宿方才放过她,苏沄蓦才得以有机会沉沉睡去。 等到天光大亮时,苏沄蓦才悠悠醒转,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回笼觉,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似是画越进来和雪莺说了两句什么,苏沄蓦迷迷糊糊的也没听个清楚。 心想着她们有急事肯定会摇醒自己,没急事自己也犯不着起身,便心安理得的蒙了头,正准备再与周公好好下两盘棋,脚步声却到了床前。 雪莺看她把身子都裹进了锦被里,不由摇头失笑了下,随即放轻声音,却又急促的唤她:“娘娘,您快醒醒,醒醒!” “雪莺,你就让我再睡会儿好不好?”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含糊不清的从被子里传出来,苏沄蓦越发缩紧了身子,摆明了的就是现在不想起床。 “哎呀,我的好娘娘,朝露阁里的那位可是天没亮就起来准备早膳,这会儿人家正在膳厅逮着王爷献殷勤呢,您就不过去看看?” 雪莺急得都想跳脚,娘娘心这么大,这是王爷真被狐狸勾走了怎么办? 锦被里的身影顿了下,似乎在思考问题的严重性,就在雪莺以为她要奋起直追,麻溜起床时,没成想她连动都没动弹下,只是飘了句并不在意的咕哝出来:“她还真勤快啊……” 再细听,便只剩细微平稳的呼吸声传出来,竟是又已经睡了过去,雪莺头疼的扶额,她家娘娘怎么就这么不省心?从相府时便爱睡回笼觉,到如今还是这个习惯。 也不想想那个什么宛月公主可是圣上与皇后亲自送进来的可人儿,若是任由她在王爷面前走动,时不时的献个小殷勤,保不准哪天王爷就会上心了? 雪莺望望外面渐渐高挂的日头,又看看缩成蚕蛹般酣睡的苏沄蓦,心里已经急的火烧房了,但又不想扰了她的清眠,只能自己在那里转圈圈,干着急。 等到日上三竿之时,苏沄蓦方才从回笼觉里醒转,雪莺已经等的泄了气,都这个点了,那宛月公主要干点什么,早就干完了,现在再去阻拦也来不及了。 看她起身,敛去心思,手脚麻利的服侍洗漱梳妆,画越从外头跑进来,脸上洋溢着笑,凑到苏沄蓦面前笑道:“娘娘,您都不知道刚刚王爷对宛月公主有多绝情!” “哦?”苏沄蓦从铜镜里看她神情兴奋的模样,想到睡回笼觉之前雪莺说的那番话,不禁微挑了眉,“难道是把她做的爱心早膳给摔了?” “王爷才不是那么没风度的男人,”画越忙不迭的给自家王爷正名,笑嘻嘻的道:“王爷只是很不客气的叫宛月公主以后别备他的早膳,还有午膳晚膳什么乱七八糟的但凡吃的用的都别给他备,说用不着她操心,还叫她自己吃那些早点,王爷则叫厨房另备了早膳,还给您温着一份,说等您醒了就能吃,然后就他就去书房了。” “您是没看见,当时宛月公主的那张脸,红烫的都能摊鸡蛋,又羞又气,还不敢发作,可把咱们在外边看热闹的人给笑死了,都说她也不瞧瞧有几斤几两,就敢来王府撒野。” “哇,王爷当真是温柔又专情!”雪莺也跟着惊叹起来,先前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笑的直不起腰来,问道:“那后来呢,她该老老实实的回朝露阁去了吧?” “像那种狐狸精,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打退堂鼓?”画越收了笑意,很是不悦道:“看见王爷去书房,她又端了茶盏巴巴的跟过去,这会儿估计还在书房缠着王爷呢。” 书房乃是重地,向来不许人随意靠近,下人们能在膳厅外瞧个热闹,可书房那边就插不上手了,雪莺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急怒道:“这丫的,阴魂不散啊!” “雪莺啊,你这嫁人之后,脾气可是急躁了许多?”苏沄蓦随手拿了着发钗给她,淡声道:“要对你们的王爷有信心,要对我有信心,懂吗?” “娘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什么公主给您耍阴招,那是防不胜防啊。” 雪莺拿过发钗替她簪好青丝,只觉得自己快成了老太婆,眼前的娘娘就是那个死活听不过劝的孩子,苦口婆心道:“奴婢求您了,您去看看成吗?” 他们俩本就有内忧未平,现在不先联手将外患给赶出去,日子还怎么过? “好吧好吧,你这唠叨功夫是越发见长,我怕了你了。”苏沄蓦无奈摇头,起身往门走,云深若是能再得如花美眷相伴,又何尝不是件幸事? 相比日后他会痛不欲生,倒更希望他能平安喜乐的这完这辈子。 第七百零四章:踏青 慕云深被封为太子之后,更多是在宁王府里处理那些政事,而不必成天窝在御书房。 丁宛月端着茶盏轻敲了门,里面的人并不应声,而房门又虚掩着,便索性径直推开了门,慕云深听到响动,头也没抬的冷道:“出去。” 丁宛月委屈的盯着脚尖,“王爷,宛月只是给您送盏茶,您再忙也别忘了照顾好身子。” 慕云深顿住笔,深邃如星的眸子冰冷无情,说出的话如同冰碴子砸在丁宛月身上,“是本王方才在膳厅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还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再敢给本王送这送样,无故接近本王,就别怪本王对你不手软,宁可让那些张三李四进府,也不会留你个听不懂话的人在府里惹人厌烦。” 丁宛月垂着头,眼里已经满是愤恨,气得身子都忍不住轻颤起来,晃的茶盏都碰撞出细微声响,想她在南诏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人,这宁王怎敢如此轻贱她? 不就是个长得漂亮些的苏沄蓦吗,有什么了不起?等自己成功之后,她要他跪着渴求她的爱,让他亲手将最爱的人赶出府去,要让他这辈子都痛不欲生! 慕云深不知她的想法,拧眉森冷道:“还不出去?!”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早膳吃的不如意?”苏沄蓦带着诧异的声音从门口响起,进来就见丁宛月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委屈可怜的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沄蓦瞟了眼她手里的茶,也无意让她搁下,那些喜欢下毒的人可是改不了手脚,谁知道那茶里会不会放点什么佐料,让人防不胜防。 慕云深看见她进来,原来如寒冰的脸色立即缓和下来,如煦阳化雪,露了暖人心脾的笑,上前来揽着她在案前坐下,细心问道:“用过早膳了吗,怎么不多睡会儿?” “这不是有人听闻你被献殷勤,急吼吼的催着我来看看嘛,”明眸瞟了眼跟进来的雪莺和画越,才又笑眯眯的看他,“怎么样,感觉如何?” “一点都不好。”慕云深委屈的看她,“你个小狐狸,我等着你来解救我,等到花儿都谢了,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自己奋起反抗,求个清静。” “哎呀,这不是春困嘛,嘿嘿。”苏沄蓦笑了两声,看他案前堆着如山的奏折,不由又心疼的皱了眉,“父皇是不是也犯春困,怎么把奏折都搬给你了?” “这些还只是比较重要的,那些闲聊天的奏折已经被筛了下去,”慕云深无奈的叹气,看看外面的暖阳和风,苦了脸:“我想和你去踏青,可这些奏折怎么都处理不完。” 苏沄蓦挑眉看他,笑眯眯的道:“要我帮忙?” “好啊好啊,咱们俩一起批阅,午后肯定就能出门散心。”星眸里亮起笑意,慕云深忙不迭的点了头,将手里的朱笔递给她,“辛苦蓦儿了,等出了门,我带你放纸鸢。” “好,你说的放纸鸢,可不许反悔。” 倾城绝艳的娇颜上闪过浓浓笑意,低头细细看起奏折来,慕云深倾身再去拿朱笔,却见丁宛月还站在那里,不由就皱了眉,极为不悦道:“你怎么还没走?” “宛月,宛月……”丁宛月咬着唇,说不出话来,眼眶红红的,似受了极大委屈,看的慕云深越发嫌恶,拿了笔头也不抬的道:“画越,送她出去。” 画越上前两步,笑笑道:“宛月公主,王爷和娘娘不喜外人打扰,您请回吧。” “我可是……”可是将来要做他侧妃的人啊,怎么可能是外人? 只是这句话终究没说出口,丁宛月看看不时在那里低声讨论的两人,显然已经把自己忘记在房里,眼里闪过屈辱,头也不回的哭着跑了。 他们俩有什么了不起?今日所受的屈辱,来日定叫他们万倍奉还! 有了苏沄蓦帮忙,那如山的奏折批阅的很快,等过了午后,两人便出了府,依约踏青。 已是暮春时节,草长莺飞,花香正浓,城郊游玩踏青的人极多,茵茵绿草地上,小孩子们欢笑蹦跳,四处追逐笑闹,晴空下飘着一个个纸鸢,都在迎风摇摆。 慕云深带着苏沄蓦择了处人比较少的树荫下坐着,旁边便是波光粼粼的小河,太阳照在水面上,反射出淡金光芒,放眼望去,花红柳绿,芳草萋萋,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 当然,如果能忽略掉身旁那个厚着脸皮跟上来的丁宛月,世界就更美好了。 慕云深对于如此殷勤的美人,自是敬谢不敏,恨不能离她十丈远才好,拉着苏沄蓦远远的坐在另一边,拿着纸鸢比划,准备将它放上天空。 他虽然文武全才,但还真没放过这种东西,小时候不屑玩,长大后更不可能去玩,这会儿拿着那么只绚丽多彩的大蝴蝶在手里,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苏沄蓦眯着明眸直笑,调侃道:“想不到堂堂的宁王爷,居然也有不会的东西?” “这么简单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会?”慕云深不服气的站起身,见远处有人在放,便凝神看了几眼,随即回头得意的冲她笑,“看着,你夫君的天才之名可不是吹的!” 苏沄蓦笑着看他孩子气的模样,摇摇头,纸鸢是简单,可要升空,也得要点儿技巧。 慕云深拎着大蝴蝶,一身月白衣衫被春风吹得衣角飘飞,额前有黑发垂落,给清隽坚毅的俊颜平添了几许邪魅,那薄唇间扬起的傲意,更是令人移不开眼。 慕云深在春风里奔跑,试图将那只大蝴蝶给放上天空,只可惜蝴蝶调皮,怎么也不肯听他的指挥,总是升上去没几米,便又一头栽了下来。 苏沄蓦看的摇头失笑,正想上前去帮忙,却见稍远处的丁宛月朝他走了过去,便又刹住脚,站在树荫下静静的看着两人。 原本丁宛月是和雪莺还有画越站在一块儿的,这会儿她走开了,雪莺和画越便跑到了苏沄蓦这边,虎着小脸看着那个不知羞的女人,悄声道:“娘娘,您不过去看看王爷?” 第七百零五章:有你才无憾 “我这可不就在看着了嘛?”苏沄蓦瞥了两人一眼,无奈道:“王爷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是独立的个体,他有他自己的思想,我不可能事事都去插手。” “奴婢觉着您就是心大,总是宠着王爷,他爱干啥就干啥。”雪莺不服气的鼓了腮帮子,“哪有眼睁睁看着狐狸精勾搭自己男人的?” “哎呀,两位管家婆,放过我吧,慕云深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娶不娶妃纳不纳妾的我说了不管用,明白吗?”苏沄蓦只想给两人作揖了,明眸里涌起深深的无力感,“不拈花惹草的你逼着他去都不管用,那些个想享齐人之福的,你拦也拦也不住。” 雪莺张嘴,还想再说,画越扯了她一把,冲苏沄蓦笑道:“好好好,咱们不说了,娘娘自己心里有数就成,您和王爷午膳都没吃就出来了,可否要奴婢们把饭菜都布上来?” “嗯,这个可以有,先慢慢准备着,等王爷放完纸鸢再布上来也不迟。”苏沄蓦这才笑了起来,眯着明眸看向已经接近慕云深的丁宛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福气? 丁宛月踩着小碎步,艳如桃花的脸蛋上满是温柔端庄的笑意,费了好大的劲才赶上慕云深的脚步,有意无意的拦在他前进的道路上,笑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王爷,宛月从前经常放纸鸢,也恰巧知道些小技巧,不若助您将这蝴蝶一同放上晴空?” 慕云深没吭声,只是专注的看着已经摇摇晃晃飞起来的蝴蝶,手里不时的轻扯着线,丁宛月看他眼角都没瞟自己一下,暗咬了牙,便要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线,慕云深陡然变了脸色,面如寒霜,毫无怜惜的将她往旁边一推,隐怒道:“你干什么?” 丁宛月那小身板哪禁得住慕云深的力道,顿时踉跄倒退几步,跌坐在地,听见他的问道,红着眼眶抬起头,带着哭音控诉道:“我只是想帮你放纸鸢,你何必伤人?” “这也叫伤人?”慕云深冷笑出声,俊颜无情:“下次再敢伸手,本王就剁了你的手。” 说罢将牵着纸鸢便走,根本无意去扶她,苏沄蓦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将丁宛月推的摔倒在地,心里又喜又悲,急忙走过去,有些嗔怪道:“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慕云深心里也有怒,冷哼了声,并不搭理苏沄蓦,径直跑开了。 苏沄蓦滞了下,随即苦笑不已,看看倒在地上的丁宛月,轻飘飘的冒了句话,随即便走开了,“看来丁姑娘你也是个没福气的,还是莫要再自讨苦吃。” 丁宛月恼得瞪着她的背影,满面温柔只剩下了怨恨,狰狞如母夜叉,她居然敢说自己是个没福气的,她倒是有福气,怎么也不见给慕云深开枝散叶? 说来说去也还是没那个福分,年纪越大,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宠爱被旁的女人给夺走。 慕云深跑到小河边,纸鸢扔在旁边也没心情再去放,就拿着小石子扔到河心,看那河水荡起圈圈涟漪,再反射出淡淡金光。 苏沄蓦跟过来,坐在他身边,幽幽道:“你生气了?” “没有。”慕云深板着脸,硬梆梆的吐出两个字,脸别到旁边去,暂时不想看她。 苏沄蓦心里一痛,声音低落道:“既然云深不想见我,那我走便是了。” 默默的起身,还没直起腰,旁边赌气的男人就狠狠将她扯进了怀里,那双如寒星般的眸里隐着无奈和悲伤,低低轻喃道:“蓦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也只能是你,可你为什么还要将丁宛月往我身边推?若是甲乙丙丁都能代替你,那我又何苦这么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放弃我自己的生命?” 轻柔浅淡的低喃响在耳旁,话里透着悲伤,苏沄蓦红了眼眶,摇着头,隐有哭意道:“可是我不想让你因我而孤单凄凉,只想在我还能见到你的时候,安排好以后的日子……” “你若不在,那些日子又有什么意义?”坚硬的下巴搁在她肩上,硌的两人的骨头都疼痛起来,却不及心里那些痛楚的万分之一,悲凉道:“是不是你离开了我身边,便会好好的活着,重新找个人相知相爱,然后忘了我?” “云深……”苏沄蓦哽咽出声,“我说过,我们都要好好的,对不对?” “不,没有了你,我怎么会好?”有冰凉的水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爱情是自私的,我想着你爱着你,你怎么能忘了我,留我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 “苏沄蓦,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都要爱着我,就像我爱你这般,用生命去爱着对方,唯有我们在一起,生命才是完整的,否则便是残缺孤苦的人生,就算某天失散,也要用尽所有力气去寻到对方,而不是自欺欺人的想着对方会幸福,便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沧桑悲凉的细语飘在春风里,很快就被从不停留的风儿给吹散,苏沄蓦泪如雨下,咬着唇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她从未想过离开云深后,要再爱上谁,就像他说的,已经见过世上那个最好的人,其他的凡夫俗子又怎么入得了眼? 看他素来沉静深邃的眸里浮着层水雾,愈加心痛如绞,扬着衣袖给他拂去那片水雾,疯狂的摇头哭道:“我以后再也不擅自替你做主,我爱你,就如同你爱我,好不好?” “好……”星眸微眨,浮起浅浅笑意,拉住她的纤手,在掌心轻吻了下,柔柔道:“我的蓦儿,你要记着你说过的话,无论在哪里,都不许忘了爱我。” “不忘,永远都不忘。”苏沄蓦又哭又笑,额头轻抵着他的额,“你说过,我们唯有在一起,生命才会完整,无论你还是我,在家乡还是在远方,都不能忘了爱着彼此。” 慕云深握住她的纤手,放在自己起伏跳动的心脏上,“慕云深的骨血里刻着苏沄蓦的名字,永永远远都不敢忘记她,无论来世还是无数世,都要寻到她,娶她为妻。” 第七百零六章:嫌弃 慕云深的心里,这辈子都只住着个叫苏沄蓦的女人,无论谁来,都代替不了她。 说着又苦笑,“只盼她别再塞女人给他就好,否则装着苏沄蓦的那颗心会很受伤。” “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不给你塞女人,”苏沄蓦吐吐舌头,彼此对视了眼,又不禁莞尔一笑,“都多大的人,还哭鼻子,也不嫌害臊。” “哼,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高兴就笑,悲伤就哭,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慕云深轻哼了声,看的苏沄蓦直摇头,笑道:“是是是,您是太子爷,您说的最有道理,不过那只大蝴蝶还躺在地上,您老是不是应该把它给放上晴空?” 慕云深有些头疼的看了眼被风吹得颤动的纸鸢,抱着她撒娇起来:“不若蓦儿你来放,我给你打下手好不好?”说着又苦了脸,“太子好别扭,不喜欢听。” “称号是旁人给的,能听就听,不喜欢听的就当没听见。”苏沄蓦笑着在他额上轻吻了下,拉着他站起身来,笑意盈盈的道:“走,去放纸鸢。” 纸鸢这个东西在现代极常见,也依然是小孩子们爱玩的东西,苏沄蓦拿着丝线,指挥慕云深托着蝴蝶,只跑上小会儿,那只色彩绚丽的大蝴蝶便飞上了晴空。 两人在远处笑闹,这边画越和雪莺已经在树荫下布置好了饭菜,见丁宛月还保持着之前的摔倒的姿势坐在草地上,微皱了也眉,也懒的去叫她。 丁宛月看了会儿放纸鸢的两人,又瞧瞧树荫下的饭菜,忽地起了身,朝这边走过来,画越顿时警惕的瞪了眼,“宛月公主,你要做什么?” “本公主只是瞧瞧菜色而已,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丁宛月嗤笑,眼里满是乖张,全然没有在旁人眼前的那份温柔乖巧,看了两眼,啧声道:“还真是清淡,都不见什么荤腥。” “王爷和娘娘最近的口味清淡,他们爱吃什么,我们自然就准备什么。” 雪莺不卑不亢的回了句,眼里闪过讥诮,“反正又不是请宛月公主你用膳,你管菜色是清淡还是浓郁?当真是喜欢瞎操闲心。” “小蹄子,你敢讽我?”丁宛月变了脸,半扬起手,画越上前挡在雪莺身前,两眼紧盯着她的动作,隐隐有怒气横生,“宛月公主,我们与你无话可说,你还是回去吧。” “如果我说不呢?”丁宛月满脸挑衅的看她,手一扬,就要扇她身后的雪莺,画越如今武艺精进,怎能让丁宛月当着自己的面把雪莺给打了,毫不犹豫的一挡一推,丁宛月受不住劲道,又是蹬蹬蹬的连退几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恶奴,你竟敢欺主!”丁宛月气得哭了起来,那边瞧见动静的苏沄蓦和慕云深赶过来,看着哭哭啼啼的丁宛月,不禁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王爷,姐姐,宛月只不过是想看看菜色,她们就推了我,宛月真的没做什么!” “哦?”苏沄蓦看向气得脸色通红的雪莺和画越,“你们俩自己说,是不是欺主?” 雪莺咬着唇,愤愤道:“娘娘,宛月公主嫌弃饭菜没有荤腥,奴婢便说又不是请她吃饭,叫她别管闲事,宛月公主急了要打奴婢,画越护着奴婢,才会推了她。” “你这张嘴巴也是不饶人。”苏沄蓦摇了头,看向被推倒在地的丁宛月,不紧不慢的道:“离的老远就能听见你说我的婢女欺主,不知道你想本宫怎么处置她们?” “这……”丁宛月坐在地上,抬头看看红着眼死死瞪住自己的雪莺和画越,故作害怕的瑟缩了下,小声道:“其实她们也不是存心的,不若就这么算了吧?” “呵,你想算了?”苏沄蓦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冷声道:“你算她们哪门子的主子?你这欺主又是从何说起?还有,我与王爷用何菜色,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本还委屈巴巴的雪莺和画越听到她的质问,顿时只觉扬眉吐气,心里的那些个不高兴都烟消云散,站在自己威武霸气的娘娘身后,冷哼道:“倒打一耙,当真恶心!”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丁宛月红了眼眶,眼泪又哗啦落下来,可怜兮兮的望向慕云深,慕云深双眸冰冷,哪有半分情意可以给她。 苏沄蓦站直身子,淡漠道:“哭什么?从你进王府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你连这点话都受不住,还敢往我府里钻?” 说着又嫌恶的扫了眼她那副模样,“还有,马上去把你自己拾掇干净,宁王府家风严谨,别成天哭哭啼啼衣衫不整的模样在外面走动,叫人看了我王府的笑话。” 那副嫌恶厌弃的表情看的丁宛月狠狠掐住掌心,才忍住没跳起来打她,她一个太子妃,还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在自己面前摆什么谱? 苏沄蓦也懒得理她的那些小心思,看她走到旁边的小河边上去清洗,便也就拉着慕云深入了座,她最近口味有些古怪,不喜欢闻那些荤腥的东西,菜色才会如此清淡。 本也就没打算叫丁宛月用膳,也就没等她。苏沄蓦挟了筷子白嫩的豆腐给慕云深,看着满桌子不是豆腐就是青菜,微蹙了眉,“是不是太清淡了些,你吃的习惯吗?” “你看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时候,哪里吃的上这些热乎饭菜?”慕云深笑着摇摇头,“咱们俩都算是亲自带过兵打过仗的人,知道人间疾苦,不会在意那些小节。” “吃的习惯就好,也许是春天里胃口不好,等过了这段时间便好了。” 苏沄蓦安慰了句,心里不由的嘀咕起来,往年春季也没这么多事,看来等回了王府,自己得好好给自己把个脉,看看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豆腐嫩滑,青菜爽口,就着青山绿水,倒也吃的极开心,两人低声说笑,安逸舒适,却陡听远处有人喊叫起来,“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快救人!” 第七百零七章:落水 落水?两人对视了眼,同时想到了去河边清洗的丁宛月,急忙丢下碗,就往河边跑。 丁宛月已经漂到了河中间,正在毫无章法的胡乱扑腾着,慕云深赶到河边时,已经有懂水性的汉子下了水,意欲救她起来。 苏沄蓦看她似乎吓得不轻,两手在水面上胡乱刨着,不由担忧道:“她不会有事吧?” “她能有事?”旁人看不出,他却是看的清楚,冷笑道:“分明会凫水,是想闹哪样?” “她会水?”苏沄蓦惊了下,再看河里被水淹的不停乱扑的丁宛月,只觉这个世界当真太可怕,也就淡了那份担忧的心思,静静的站在河边看她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跳下去两三个年青的汉子,很快就游到了丁宛月身后,意图将她挟住,再带往岸边,哪料丁宛月看见那些个w游过来,立即扑着水大叫:“你们走开,都走开啊!” “姑娘,他们都是去救你的,河水冰冷,你快上来吧!” 岸边有好心人双手拢成喇叭样喊了起来,顿时又有不少人附和道:“快上来,冻坏身子落了病根可不值当!听话!快游过来!” “不!女人的贞节大如天,我的身子若是让旁的男人碰了,我宁愿去死!” 河里的丁宛月哭喊起来,岸边的人不知该怎么劝,那几个跳下水的汉子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泡在冷水里,被风一吹,冻得脸色都青紫起来。 “看,在这里等着你呢。”苏沄蓦轻笑了声,“还记得去年极月宴上的那位汪小姐吗,她那是理论,如今丁宛月可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贞节了。” “不知所谓。”慕云深越发心有嫌弃,若当真是生死关头,无论怎么厌弃那个人,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救她,但丁宛月会凫水不说,还想利用百姓和舆论来逼迫自己向她低头,继而发生点什么,门都没有。 丁宛月抱着贞节不想上岸,但那几个年青汉子的家人已经急了起来,纷纷喊了起来:“你的家人在哪里?快叫他出来!那几个,你们回来吧,别跟着冻出了病!” “对啊,那姑娘年纪轻轻的,绝不可能是独自来河边,”有人跟着急喊起来:“那位姑娘的家人在哪里,快出来救人!快出来!” 有聪明的就朝河里喊:“姑娘,你的家人是谁?你告诉我们名字,我们马上找他!” 丁宛月便怯生生的看向慕云深这边,慕云深几人本就站得离人群稍远,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看过来,才看清两人的容貌,顿时就吓了一跳,皆都跪地山呼:“见过太子,太子妃!” “都起来吧。”慕云深微拧着眉,着实不喜欢这个称呼,面无表情的冲河里说道:“哪位夫人或是小姐会水的,下去救她一命,她自会有重谢。” 有胆大的冒头问道:“太子,您不认识她?” 慕云深拧眉,不答反问道:“你们何曾见过本王身边有旁的妙龄女子出现?” 百姓们闻声皆点了头,太子与太子妃的恩爱,那可是四海皆知,那河里的女人想也知道又是要攀龙附凤,只可惜人家王爷心有所属,根本不予理会。 见如此,立即就有妇人站了出来,准备下水救人,河里的丁宛月见事情并没有朝她想的方向走,顿时又哭了起来:“王爷,奴家是圣上亲自赐给您的人,若是您不愿意救奴家,那奴家就情愿死在这冰冷的河里,也不愿上去过凄苦日子!” 妇人们的动作顿时顿住了,为难的看着慕云深,河里的姑娘连圣上的名讳都搬出来了,死活都不愿意让她们救,她们也没办法啊。 慕云深皱了下眉,又缓缓舒开,声音冷的能让河面冰冻三尺,“你情愿死,也不上来?” 丁宛月哭的肝肠寸断,“若不是您救奴家,那奴家宁愿去死!” “那你就去死。”冷若寒星的眸里涌起无情,冷笑道:“你既然会水,又扮什么无辜?” “胡说,我明明不会水!”丁宛月眼里闪过慌乱,随即又哭喊起来:“太子爷怎么能如此狠心?太子妃,奴家只是想让太子搭救一把,你都不肯吗?!” 这话一出,百姓们都纷纷看了过来,但鉴于苏沄蓦从前的威望,并无人对她指责。 “哟,这是攀咬到我身上来了?”苏沄蓦往慕云深身后缩了缩,见丁宛月在河水里漂浮着,嘴唇都开始发白,扬声忧道:“丁姑娘,河水冰凉,你快回来吧!” 丁宛月哭着摇头,“不,奴家的身子只有王爷可以碰,我不会回去的!” “你看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都没事,看来水性极好,根本用不着旁边搭救。” 苏沄蓦藏在慕云深身后,义正词严道:“王爷是本公主的男人,也不可以碰别的女人,既然你会水又不想上岸,那就在水里泡着,你要作践你自己,谁也没办法。” 百姓们回味过来,太子妃说的极有道理,寻常不会水的人掉到河里,顶多能折腾上个半刻钟,也就沉了底,这丫的倒好,跟他们对峙快两刻钟了,屁事都没有。 反应过来,顿时纷纷怒骂道:“会水还跑水里哭什么,找死就远些去!” “害我儿子冻得脸都紫了,当真是个欠骂的小蹄子!” “太子和太子妃的话没错,这小蹄子想作践她自己,那就让她自己去死!”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上几句,便纷纷散开,对于这种人,让她自生自灭最好。 苏沄蓦拉着慕云深也转身离去,不想再多看那个作妖的女人一眼,河里的丁宛月看着两人就要携手离开,顿时凄厉尖叫道:“慕云深,你不许走!” 慕云深头也没回的厉斥道:“放肆!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奴家是圣上和皇后娘娘亲赐给您的,您不能对奴家见死不救!” 慕云深连同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丁宛月心底最后那丝幻想也已经消失无踪,慕云深他就不是个男人,根本就不懂怜香惜玉! 第七百零八章:见死还得救 丁宛月哭的伤心,又拉不下脸来自己游回岸,而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凉风吹在身上,饶是她身体底子好,也冻得牙齿打颤起来。 眼看两人越走越远,丁宛月恨得咬牙切齿,身子已经不停使唤的抖了起来,再在河水里泡下去,她最后肯定得自己把自己淹死在河里。 恨得满眼火,却也只能无奈的奋力往岸边游,可还没等她游出一丈远,突感小腿抽搐剧痛起来,顿时就吓白了脸色,怎么会这个时候腿抽筋? 剧痛的疼痛由小腿极快的传到大脑,痛的她整个身子都蜷起来,再也游不动分毫。 想到自己极有可能会淹死在这条小河里,丁宛月顿时慌了神,双手无意识的使劲扑腾,她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未去做,还没有回到瑶族,让那些人曾经将她赶出来的人对她跪地臣伏,又怎么能这么憋屈的死去?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隔着水雾看向那两道越走越远的身影,疯狂哭喊起来:“我的腿抽筋了,快救救我,救我!” 抽筋了?苏沄蓦回转身,看她两手乱扑,溅起无数水花,想想她在水里也泡的够久了,虽是春日,但河水依然冰凉,她会抽筋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丁宛月的行径不招人喜,但见死不救也不是她的性格,苏沄蓦看画越跟在身旁,便吩咐道:“你去将她拎起来,也看看你的轻功有无长进。” 对于这种自寻死路的人,画越没有丁点好感,但碍于主子的吩咐,便提了气,足尖轻点水面,几个轻跃,就到了丁宛月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使力提气,又纵回岸边。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丁宛月吓得上了岸还在不停的扑腾,画越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将人扔在绿草地上,便又退到了苏沄蓦旁边。 “画越这段时间的进步颇大,再勤加修炼,应该就能赶上冷星。” 慕云深点评了句,画越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干脆缩到了苏沄蓦身后。 苏沄蓦蹲下身去,看她左边小腿依然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便伸手替她捋顺了经脉,而疼痛得到缓解,又加之体力消耗过度,丁宛月两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苏沄蓦看的直摇头,这么损人不利己的蠢办法,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丁宛月被寒气侵体,连着昏迷了三天才醒,而这三天里,城效小河旁的逸事也传遍京中,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有那么位想要攀龙附凤的姑娘跳到冰凉刺骨的河水里,死皮赖脸的妄想让太子搭救她,结果人家太子为了避嫌,根本就没有搭救她。 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太子与太子妃的深厚感情,感叹无情的帝王家,也出了多情种,纵然太子妃这么多年来无所出,太子也对她宠爱如初,从未提过娶妃纳妾。 至于那些个妄图插进人家两口子中间的狐狸精,也不瞧瞧她自己有分能耐,居然敢与镇国公主争夫君?就算是太子同意,他们举国百姓都不会同意。 至此以后,温柔深情的太子爷便成了所有平朝少女对夫君的幻想,不求他大富大贵,但求他痴心相对,粗茶淡饭陪他过一生,也甘之如饴。 文皇后得知此事,恼得银牙都快咬碎,早先就提点过丁宛月,那俩家伙就是软硬不吃,她怎么还净出那些馊主意?这下好了,但凡是个平朝人都知道太子身边有个不招待见的狐狸精,回头人家要赶她出府,连理由都不用想,直接连人带包袱给她扔出来就行。 恼归恼,得知消息后,文皇后带是派华琴拿了些珍贵补药去宁王府,用以给丁宛月补身子,苏沄蓦不置可否,文皇后愿意宠着丁宛月,那便由着她去好了。 傍晚时分,苏沄蓦正要院里闲坐,雪莺急匆匆进来,“娘娘,朝露阁的那位醒了。” “睡了三天,也确实该醒了。”苏沄蓦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去看看。” 朝露阁离主院颇远,好在苏沄蓦也并非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也就近两刻钟的时间,走到朝露阁里,负责侍候的丫环婆子看见她,连忙行礼。 这些都是王府里原来的下人,文皇后派来的人照样给她全部打发了回去,就留丁宛月在朝露阁里,这会儿进房,就见画越站在床前,正在给靠在床头的丁宛月喂水。 丁宛月微垂着眼睑,小口饮水,素净苍白的小脸上有丝病态的红晕,看起来我见犹怜。 等嗓子舒服了些,丁宛月才将茶盏递回给画越,抬眸看向苏沄蓦,微微翘了唇角,颊边便露出两个小梨涡,冲她微笑道:“宛月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说着双手撑床,就似要给她下拜,苏沄蓦上前按住她,明眸含着丝笑,轻声道:“你才刚醒,身子还很虚弱,就不必拘那些虚礼。” “姐姐……”丁宛月听得眼圈泛红,轻唤了声那双水汪汪的眼眸微眨了几下,便有水雾弥漫,垂头哽咽道:“从前是宛月不对,给姐姐和王爷添麻烦了。” 本是来找苏沄蓦的慕云深进门就听见这么句,顿时轻哼了声,她知道不对又有什么用,难道会知错就改,从此再也不来骚扰他们夫妻? 丁宛月被那声轻哼讽得面皮通红,咬着嘴唇委屈的低下了头,苏沄蓦微蹙了下眉,才看向慕云深,“你怎么寻到这边来了?” “引凤楼的丫头说你来这边了,我就赶紧过来看看。” 慕云深回了句,他可是没忘记丁宛月处心积虑想搞破坏的事情,蓦儿表面不近人情,其实内心最重情义,他怕她一时耳根子软,会着了丁宛月的道。 苏沄蓦看他满眼关切,娇颜晕红,轻嗔了眼,她哪有他想的那般傻傻的好欺负? 丁宛月看两人又旁若无人的在那里眉来眼去,垂着眼眸,隐去了眼底的怨毒,再抬头时,依然是那副娇弱无力的模样,凄楚道:“王爷,姐姐,宛月想回宫去了。” 第七百零九章:践行宴 洁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丝瑟缩,唯恐两人不相信,丁宛月又着重的述说了遍:“王爷,姐姐,宛月不想再住在王府,想回宫里去。” 苏沄蓦和慕云深对视了眼,方才沉声道:“你知道你回去就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丁宛月点头,含着眼泪小声啜泣道:“从前是宛月不懂事,妄自以为世上没有任何坚贞不渝的感情,想尽办法的要插足你们的生活,藉此在王府立足。” “可是那日落水,王爷的举动让宛月意识到从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也意识到自己该找个像王爷宠爱姐姐你这般,来宠爱我的人,而不是试图破坏别人的感情。” 苏沄慕挑了眉,这是落水之后,反倒把脑子里的水都回去,变的清醒起来了? 也没急着认定她的话,又问道:“你若回去,皇后娘娘必定责怪你,你那时怎么办?” 丁宛月虚弱笑笑,肯定道:“义母她既然敢收宛月为干女儿,想来她心中也是把宛月当女儿疼爱的,哪有母亲不希望孩子幸福,硬逼着她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她肯自愿离开,那是最好不过,慕云深缓了脸色,眉眼间多了丝人情味,但问出来的话还是令丁宛月心里头极不痛快,“既然如此,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强压下那份怨怒,揪着被角怯弱道:“等身子稍好些就走,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看两人皆是松了口气的模样,丁宛月恼得牙痒痒,就这么巴不得她即刻滚出王府? 扬起笑脸儿,小小的梨涡里盛满讨好意味,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人,“王爷,姐姐,宛月也算是与你们相识一场,离开前能否亲自为你们做顿饭,别了这段情分?” “你身子不好,就不用操劳了。” 苏沄蓦微笑着拒绝了她的提议,看她还想再说什么,又道:“不过你说的没错,终归是段缘分,这样吧,你离开的前夜,我与王爷为你准备饯行宴。” 丁宛月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蕴着欣喜,梨涡里的笑意都能溢出来,纯真的像是得到蜜糖的小孩,似乎当真只要是场饯行宴就好,至于到底谁来做,她本就不在意。 那么单纯的欢喜,看的苏沄蓦微蹙了眉,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她当真已经悔过? 慕云深拉着她出了朝露阁,看她还在皱眉苦思,便宽慰道:“反正就是场饯行宴,又由府里的厨子亲自掌勺,不会让她有机会作妖的。” 雪莺在旁边拍了胸脯,保证道:“娘娘,到了那日,奴婢便全程盯着宛月公主,连她头发丝都给检查遍,保证她身上藏不住丁点佐料。” 画越听她这么说,也跟风笑道:“那奴婢就在厨房盯着,连粒沙子都给它揪出来。” “得得得,你们仨这么一说,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苏沄蓦无奈的摇头失笑,随即又有些闷闷道:“我总觉得丁宛月这个人隐藏的极深,她来王府什么都没做成,就打了退堂鼓,总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娘娘您是待在王爷身边没什么感觉,丁宛月能坚持到今日才提出要走,奴婢已经敬她是条汉子。”雪莺满眼惊悸,摇头道:“您也不想想王爷板起脸来能冻死人的模样,还有那些个绝情的话,换做奴婢,早就哭的稀哩哗啦,发誓这辈子都不要看见他了。” 慕云深听的狐疑的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有那么厉害吗,我怎么没感觉?” “您自己当然没感觉了,”画越接腔,自动的远离了他,怕怕道:“除了娘娘,估计没人敢在您板着脸的时候跟您说话,那小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利箭似的,能把人扎死。” 慕云深越听越觉得她们说的太离谱,转而看向笑眯眯的苏沄蓦,求证道:“是这样吗?” “啊,我也没感觉的。”苏沄蓦笑着摇头,抱住他的手臂,看向画越和雪莺,“那我板起脸来,是不是也和王爷差不多?还是说,气势要弱上几分?” “您和王爷那是不同的气势,王爷是能冻死人,您是威压极重,发起火来,没人敢和您对视。”雪莺吞了口口水,小声说了句,也就是俗称的母老虎,谁也不敢捋虎须。 苏沄慕笑眯眯的看向慕云深,“你看,我在你眼里是这样吗?” “明明温柔可爱又贤惠,怎么会是她们俩形容的那样子?”慕云深哼了声,揽着她大步往前走,“咱们回去,这俩丫头的招子不行,甭搭理她们。” “我就说嘛,我挑的人明明潇洒倜傥,玉树临风,怎么可能是她们俩说的像个万年老妖怪似的?”两人越走越远,苏沄蓦的声音随风吹过来:“看来我赶明儿得研制款治眼睛的丹药才行,否则身边有两个视力不好的丫头,怎么带出去见人?……” 雪莺和画越对视了眼,满脸无语的站在风中凌乱,哪里是她们俩的眼睛不行,明明就是他们俩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根本感觉不到对方的凶悍好不好? 丁宛月只要醒了就没什么大碍,身体恢复的极快,没等上两天,便让丫头递了信给苏沄蓦,说是准备明日回宫。 苏沄蓦自是乐得送走她,麻溜的叫厨房给备了酒菜,等到入夜时,慕云深从外面回来,小丫头也搀着丁宛月进了膳厅。 菜色依旧清淡,丁宛月可不敢再乱说什么,只默默的给自己斟了酒,朝慕云深举杯和苏沄蓦举杯,勉强笑道:“宛月敬王爷和姐姐一杯,以后宛月在宫里,还请你们多多照拂。” 苏沄蓦满面微笑,“你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大家都不会亏待了你的。” 洒是自己斟的,菜是画越盯着厨房做的,苏沄蓦自然放心食用,饮了杯中酒,慕云深端着酒杯,刚要仰头喝下,丁宛月却突然轻唤了他一声,“王爷。” 慕云深便停了动作,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她瞳孔里闪过抹腥红,正诧异间,忽觉眉心一凉,心口起了股极为怪异的感觉,再去仔细探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刚刚的腥红和凉意,也仿佛从来都没发生过,转眼即忘。 第七百一十章:性情突变 丁宛月见苏沄蓦也跟着望过来,便笑了下,摇头道:“只是有些感慨,姐姐莫介意。” 苏沄蓦还没小气都不让人喊他的地步,便也没往心里去,笑吟吟的道:“府里新请了位做素菜极妙的师傅,你不妨尝尝,这青菜豆腐,也别吃出别样滋味。” “多谢姐姐美意。”丁宛月便拣了面前的素菜慢慢食用着,与苏沄蓦时不时的说句闲话,并未再有什么令人误会的动作。 慕云深用了小碗饭,本来脸色偏暖的他,不知何时脸色已经冰冷起来,看俩女人在那里瞎胡扯,也没兴致去听,推了碗筷,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苏沄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愣,搞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慕云深突然变脸,苏沄蓦也没了心思陪丁宛月再说闲话,说了声抱歉,便也匆匆离席。 丁宛月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相继离开的背影,心里笑的好不快活,这样对谁都不假辞色的慕云深,才最可爱嘛,否则凭什么她苏沄蓦就能独享恩宠? 不知道苏沄蓦明日看到最爱的男人将她弃如敝屣,反而对她丁宛月视如珍宝,恨不能将她捧在手掌心里呵护时,会不会伤心的去自寻死路? 哈哈,光想着就叫人兴奋呢。 苏沄蓦追到书房外时,就见朔风满脸苦色的挡在门前,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扉,才敢朝她小声道:“娘娘,方才王爷脸色冰冷的吩咐属下,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准进书房。” 说着又极轻极轻的道:“您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要不等他先消消气了,您再来?” “他生气没关系,大不了我哄哄他,”娇颜上满是郁闷,苏沄蓦踢了脚房门,“现在关键是我根本没与他吵架,正吃着饭呢,突然就起身走了,你说他闹哪门子妖?” 房门从里栓上了,踢都踢不开,朔风两眼迷惘的望着她,她都不知道王爷是怎么回事,他这个大男人就更弄不拎清王爷是哪根筋搭错了。 书房里点着烛火,隐隐有翻奏折的声音传出来,看来他是无意出来解释了。 苏沄蓦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你行照顾着他,有什么情况再向我反映。” 朔风连忙应是,王爷和娘娘闹别扭,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日子也跟着不好过,看来自己回头得探探王爷的口风,让娘娘对症下药,好好修理番王爷就成了。 月落日升,该做的事情还得做,苏沄蓦大清早醒过来时,身旁的被褥冰凉一片,整整齐齐的,显然昨夜慕云深并没有回引凤楼过夜。 明眸里现了苦意,连睡回笼觉的心思都没有了,雪莺看她清醒,连忙麻利的上前扶她起身,唠叨道:“娘娘,方才朔风来传话,王爷昨夜在书房睡了,并未上他处。” “哦。”苏沄蓦懒懒的回了句,有些提不起精神,宁愿在书房睡,也不愿回引凤楼? “王爷没用早膳就去上朝,朔风也跟过去了,”雪莺搞不清楚两人突然闹了什么矛盾,只是如实的道:“奴婢看您气色不佳,您原本定下今日送宛月公主进宫的,还要去吗?” “去啊,怎么能不去?”苏沄蓦半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回了句,虽然不知道云深和自己闹什么别扭,但丁宛月这颗炸弹,还是要尽早送早的好。 雪莺看她精神不振,拿梳子边替她梳着青丝,边心疼道:“王爷总归要回府的,等他今儿回来,咱们逮着他问个清楚明白,您就别难过了。” “我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前一刻还有说有笑,怎么忽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苏沄蓦死活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若是丁宛月下毒,可那些酒菜她根本就没碰过几样,而且还与云深是相对而坐,就越发没有机会下毒。 可若没有外因作祟,慕云深那个家伙又怎么会突然间性情大变? 想不通的问题,让人越想越烦躁,苏沄蓦索性也就先放下,想着他没吃早膳便出了门,便又拎了食盒,再带上已经收拾好行装的丁宛月,一同去了皇宫。 食盒托小太监递去御书房,那些机灵家伙见是太子妃给太子送东西,个个都笑的暧昧。 苏沄蓦也不管他们,带着丁宛月去了凤仪宫,向文皇后说明来意,却遭了强烈反对。 文皇后紧皱着眉头,不悦道:“承乐,兹事体大,由不得你任性。云深他现在是太子,日后便是平朝的国君,哪有君无子嗣的?像圣上在他这个年纪,成群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丁宛月闻声哭了起来:“皇后义母,您别责怪姐姐,是宛月自己求着回宫的。” “胡闹!”文皇后越发气怒,板了脸严斥道:“你进宁王府,是本宫与圣上的旨意,你今后是要做太子侧妃的人,哪能由着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不留?” “可是,可是……”丁宛月抹着眼泪,哭的好不伤心,“可是太子爷他对宛月根本毫无情意,宛月留在宁王府,也不过就是尊摆设而已。” “笑话,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与情意有何关系?”文皇后不耐起来,“你且就好生留在宁王府,等你替太子开枝散叶,有了儿女之后,他自然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皇后娘娘,宁王府不会再接纳丁宛月,您还是莫要乱点鸳鸯谱,给世间徒添怨偶。” 苏沄蓦眉眼低垂,说的不卑不亢,文皇后变了脸,重重拍了下桌子,厉声斥道:“放肆!承乐,别仗着本宫宠爱你,你就胡来,这立侧妃之事,由不得你不同意!” “呵呵,宠爱?”明眸含了抹嘲弄,直直望进文皇后蕴着怒意的眼里,“您从前确实宠着承乐不假,承乐也很感激您,但您现在提宠这个字眼,不是在打您自己的脸吗?” “你!”文皇后恼怒不已,铁青着脸道:“你这是要抹杀我们之间所有的情谊?” “皇后娘娘言重了,承乐待您如往昔,只怕您心中待承乐已是仇人。”苏沄蓦轻笑了声,摇头道:“难道您不觉得您的行为,很像恩将仇报吗?” 第七百一十一章:前功尽弃 明眸里隐着能看穿世事的睿智,又有那么点儿嘲弄,不紧不慢的道:“宁王府的家事,娘娘还是莫要插手的好,若不想反目成仇,您就别再莫名其妙的塞人进府。” 文皇后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极怒道:“怎么就叫莫名其妙?” “本宫从前顾着你的脸面,便没有明说,既然你不知好歹,那本宫也不介意告诉你,你既然生不出孩子,要占着位置也无妨,但必须同意纳妃娶妾,否则就离开他!” 蕴着浓浓怒意的声音在殿里回响,苏沄蓦沉了脸,还未来得及说话,殿门口便响起疑惑声,“怎么气成这样?这是要离开谁?” 却是嘉明帝带着慕云深过来,看看殿里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禁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丁宛月抹着眼泪抢先道:“圣上,是宛月不好,惹义母与姐姐生气。” 慕云深跟在嘉明帝身后,看见丁宛月流泪,便皱了眉,脑海里蓦然出现个声音,让他去替眼前的女人擦干眼泪,要将她拥在怀里好生安慰,抚平她所有的伤痛。 可是没等他动作,理智却冷笑起来,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女人,凭什么要做那些? 倒是看着苏沄蓦,理智与情感都疯狂叫嚣着要他靠过去,可是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却将那些冲动都狠狠压了回去,他根本不爱那个强势凶悍的女人,又为什么要过去? 思绪如电光石火,眨眼即过,苏沄蓦看见他进来,明眸里闪过笑意,但见他只是冷冰冰的望着自己,那份笑意便又苦涩的隐了回去。 丁宛月哭了两声,水汪汪的大眼睛便滴溜溜的看向慕云深,看他神情冷漠,并无想像中的那般热情似火,不由得诧异了下,难道是没成功? 不信邪的扑了过去,拽着他的衣袖哭道:“王爷,您快去劝劝姐姐和皇后义母吧,宛月不想她们俩因为宛月的事情而不开心。” “松开。”冷若寒星的眸里紧盯着拽住衣袖的手,丁宛月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意,不敢在众人面前造次,只得讪讪松开了手,退到了旁边。 慕云深看看望着自己苦涩微笑的苏沄蓦,只觉心脏难受的像被手掌狠狠攥住了似的,猛然别过去头,不再看她,方才觉得那股窒息般的痛楚消散了些。 冷眼望着别处,淡漠道:“苏沄蓦,以后不需要你给本太子献殷勤,带任何东西。” 就那么短短的句话,却令苏沄蓦血色尽失,纤弱身躯摇晃了几下,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意,已是嘶哑的不成样子,隐带着伤心,“慕云深,你告诉我,为什么?” 慕云深越发皱紧了眉,不耐道:“本太子不喜欢旁人靠近,听不明白?” 话里含着烦躁,嘉明帝望了他一眼,狐疑道:“老四,你吃错药了?” 好的时候根本看都不看旁的女人一眼,眼前的丁宛月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会儿不好起来,听他的口气,恨不得让苏沄蓦立即消失在他眼前才好。 慕云深并不多言:“父皇,儿臣还有政事要处理,您若无旁事,儿臣便先行离开了。” “等等,”见丁宛月隐晦的朝自己眨眼,文皇后便知她得手了,就算他对丁宛月也没个好脸色,但只要对苏沄蓦也一视同仁,便足矣。 看他应声停下脚步,文皇后笑的温和,“本宫让宛月回宁王府,你没意见吧?” “随您高兴。”慕云深冷淡的说了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虽然他并不喜欢那女人,但他如今已是太子,身边没几个女人也说不过去,由着她去折腾。 至于那女人进了王府,自会有人教她规矩,他也懒得多过问一句。 慕云深走了,留下满头雾水的嘉明帝,看看黯然神伤的苏沄蓦,暗叹了句,好言宽慰道:“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也别往心里去,说不定等他回府就好了。” “多谢父皇劝慰,承乐还受得住。” 苏沄蓦咬咬牙,将那股郁气憋了回去,冲文皇后福身行礼,“既然太子愿意接纳宛月公主进府,那承乐自是不敢多言,先前的话,皇后娘娘就当是承乐妄言了罢。” “唉,你这孩子,咬碎了牙也是往肚里咽。”到底是有过情分,文皇后心底也有些歉疚,“方才本宫也是气急,才说了那些伤人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但本宫说的也是实话,无论是在皇室还是百姓家中,皆是母凭子贵,你若不能替太子开枝散叶,甭说往府里送人,就是以后这皇后位子,指不定会是落在谁头上。” “卿含!”嘉明帝皱眉,有些不悦的看她,“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文皇后别开头去,“圣上,臣妾也是好心提醒她,若是还不对子嗣问题上心,以后那些个有权有势的妃子生了儿子,承乐她纵然有云深的宠爱又能怎么样?终归还是孤苦。” 苏沄蓦轻轻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这是在影射您自己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文皇后脸色微沉,隐有不悦道:“往后的路是要你自己去走,你也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该怎么做,才会对你自己最有利。” 苏沄蓦不想听她那些似是而非的所谓好意,明眸微眯,定定的看着她,“皇后娘娘,那承乐能不能问问您,云深他究竟怎么回事?” “你是他的枕边人,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本宫身在深宫,又怎么能知道?” 文皇后脸色不善起来,微有恼意道:“怎么,你还怀疑是本宫对他做了什么?” “承乐,老四突然变的不近人情,朕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你也别随意猜测,”嘉明帝帮腔道:“皇后一直在宫里,哪都没去,而你自己就是神医,不妨回去替他看看。” “承乐知道了,承乐告辞。”得不到想要的话,苏沄蓦也无意再留下来,昨夜饯行宴的酒菜还未撤,有时间和文皇后在这里兜圈子,倒不如回去查看情况。 第七百一十二章:马蜂窝 苏沄蓦说罢便急匆匆的转身走了,文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叹息了声,“也真难为她了,她与云深这么多年的感情,云深却说翻脸就翻脸,也确实叫人伤心。” “那个混帐东西,朕非得去好好修理他一顿不可,还真反了天了。” 嘉明帝瞧着就恼火,他也是想抱孙子不假,可也没叫他不认结发妻啊? 再说了,他若是敢不认苏沄蓦,平朝的百姓都能活撕了他,他这个太子也不用当了。 嘉明帝也走了,文皇后瞧着站在那里的丁宛月,眼里现了笑意,“瑶女果然不简单,无声无自息的就能让慕云深中招,还让苏沄蓦连查都查不出来。” “那当然,那可是宛月的独门秘术。”丁宛月骄傲的扬着小下巴,明明满脸的笑意,那双水汪汪的眼里却皆是怨毒,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义母,请你转告给昱大哥,宛月定不负他所托,也请他别忘了答应宛月的事情。” 那些轻贱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与慕云昱合作,便就是为了各取所需。 不过如今嘛,她对这个平朝太子起了好奇心,似乎留在他身边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文皇后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协定,但还是点了头,“你放心,本宫碰见了他了,自会将你的转述给他。”虽然她也不知道昱儿什么时候会来凤仪宫。 “如此,宛月就先行告退,回宁王府去了,有新进展了,再给您递信。” 苏沄蓦已经回府,她得赶紧回去盯着她才是,那个女人号称素手医仙,医术也不是盖的,万一让她查到点什么,出了纰漏可就不好玩了。 文皇后点头,目送她出了宫门,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自己的罪孽,好像更重了呢。 想到此,手里的那串佛珠便转动的更快了,也不知道菩萨还会不会原谅自己? 苏沄蓦回了府,几个亲近的属下便都围了过来,但看她脸色不佳,便又没敢再问。 瞧也知道王爷肯定还在闹脾气,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的不对,非要惹娘娘不高兴。 苏沄蓦去了膳厅,昨夜的饭菜还照她的吩咐,都好好的摆在桌上,没有敢动分毫。 天气已经渐热,最容易馊的豆腐已经散发出异味,苏沄蓦上前拿银针挨个试了遍,尤其是慕云深用过的碗筷盘碟,着重检查,却一无所获。 雪莺看她泄了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这些东西都没有问题?” “没有。”苏沄蓦摇头,蹙眉思索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相处多年,也没见他有隐疾,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这医术解释不通的事,……” 明眸亮了下,急匆匆就往外走,雪莺和画越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才出膳厅就迎面碰上了赶回来的丁宛月,苏沄蓦懒得搭理她,直接无视,径直就走了。 丁宛月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暗了下,但看雪莺和画越出来,便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似笑非笑道:“你家主子这是去哪里?” 别说两人根本不知道苏沄蓦去哪,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能告诉她,雪莺打量了她一眼,看起来很是志得意满的样,不悦道:“那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又回来了?” “是王爷同意本公主回来的,有什么不妥吗?”丁宛月看着两人,笑的不怀好意,“你们的王爷已经不再是从前的王爷,这样的王爷,你们可还满意?” 雪莺红了眼睛,就要扑上去打她,“是你动的手脚对不对?肯定是你!” “哟,你们的太子妃都不敢这么说,你个小丫头居然敢诬蔑本公主?”丁宛月笑的极为猖狂,退后两步避开雪莺,张牙舞爪道:“说,太子妃去哪里了?” “就凭你也有资格过我家娘娘的去向?”画越扯住雪莺,拉着她目不斜视的往外走,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贱人,没必要和她浪费口水。 “你们俩给我站住,站住!”居然被两个丫头无视了,丁宛月哪咽得下那口恶气,就要赶上前来拦住两人的去路,哪知画越身周突然涌起劲气,顿时逼得她连连后退。 等她站稳身形,画越已经远去,一丝轻讽留在风里久久不散,“宛月公主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毕竟你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公主,并不是王府的掌家人!……” “可恶!”背影拐过弯去,已然消失不见,丁宛月恼得重重跺脚,这两个贱蹄子,自己迟早要扒了她们的皮,叫她们哭着喊着求饶。 苏沄蓦一路赶到摘星楼,风凌正在翻医书,忽见佳人来,幽深孤寂的眸里顿时漾起暖意,笑着站起身来相迎,“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说着又往她身后瞧了几眼,“你家那位醋公子今日怎生没跟过来?” 这醋公子的名号,还是他们闲时聚在一起给取的逸称,慕云深总见不得风凌给苏沄蓦弄点什么,有次被雷泽鸣那个浑货看见了,便笑称他为醋公子。 久而久之,风凌也习惯了如此唤他,总觉得那人醋心太重,他若好好疼爱沄蓦,又哪会自己什么事情?有那闲功夫吃醋,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呵护佳人。 “别提他了,这两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术,突然间就忘了我与他之间的情谊。” 苏沄蓦喝了口茶解渴,将丁宛月的事情说了遍,末了又道:“那丁宛月来自南诏国,你是土生土长的平朝人,可否知道南诏那边擅长什么秘术之类的玩意儿?” “来自南诏啊?那可是遇上麻烦了。”风凌微皱了眉头,“南诏不像平朝这样,宗教信仰都很统一,他们那边各色各样的私立邪教很多,朝廷也没办法,根本管不下来。” “有的邪教是自古就传承下来,已经在南诏根深蒂固,而有的成立时间短,但歹毒法子多,便也能在那些老派中间夺得一席之地,现在基本上是互不干涉的状态。” “你想想,那么多的邪教组织,可以想像,各种五花八门的邪术和巫盅也极其多,令人很难防范不说,也极其难解,若不是施术人亲手解除,旁人很少能破解。” 苏沄蓦听的心惊,“那现在的南诏不就是个马蜂窝,根本无人敢去捅?” 第七百一十三章:绝情 “那倒也没那么夸张,”风凌失笑,摇头道:“南诏的历代国君都在压制那些散乱歹毒的邪教,如今能存活在南诏的,大多是比较正统的教派,不会随意害人。” 顿了下又道:“就好比如今南诏太子的太子妃,便是极擅盅术的瑶族内女子,虽然听起来很可怕,但瑶族早就已经摇身成为南诏世家,只有少数会盅的弟子在外行走,而且基本是在利用盅术行善,不会再用此作恶,为祸四方。” “听起来好像不错。”凡事都有两面性,苏沄蓦并不惊讶盅术还能行善,蹙着黛眉道:“照你这么说,我得先弄清楚丁宛月是南诏的什么人才能对症下药?” “只能如此。”风凌点头,又起忧色,“可她哪里会肯将真实身份告诉你?” “你忘了,我手里还有两粒幻心丹,找机会给她喂下去就行。”苏沄蓦笑了起来,那可是她的宝贝,一直没舍得用,如今看来,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正因为你有幻心丹,我才会如此忧虑。” 风凌摇头,极不赞同她的主意,“若真是丁宛月动的手,那她手里肯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护身玩意儿,你若贸然对她出手,多数会伤着你自己,得不偿失。” 苏沄蓦不了解南诏那边的风土人情,听风凌这般说,便也不敢再随意动手,苦着脸望他:“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猖狂?” “我与你去趟宁王府,看能不能瞧出什么来,再另外作打算。” 风凌起身,不愿看她蹙着眉头伤心难过,安慰道:“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带着丁宛月的画像去趟南诏,找找那边的熟人,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说来说去,还是最麻烦你了。”苏沄蓦心里有些难过,她给不了风凌想要的情,可每次只要找到他,无论什么难题,他都愿意倾其所有的帮忙,想想自己也许太过自私了下。 风凌瞧出她的愧意,笑着往外走,“假若人生没有你,那该多无趣?” 看她没跟上来,又回头冲她笑,幽深的瞳仁里藏着能融化冰雪的暖意,“有些东西,我心甘情愿,你便无须为难,你若为难,反倒就叫我为了难,也不知这甘心情愿会不会被你嫌弃,最后反倒还落得我孤寂清苦的过完这一生,你于心何忍?” 苏沄蓦微愣,随即摇了头,失笑无奈道:“你把话都说完了,叫我还能说什么?” “那就什么都别说,遵循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风凌替她开了门,暖笑道:“请。” 开门的动作绅士又温柔,苏沄蓦却看的心里酸涩不已,明明当初无情意,怎么后来他就再也理不清? 回到宁王府时,正赶上晚膳,慕云深已经从宫里回来,冷冷的坐在膳厅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负责膳厅的一众下人都被他吓得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 丁宛月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根本无视慕云深的冷意,心情颇好的等着上菜。 苏沄蓦与风凌进来,看见他那副模样,也就没搭理他,带着风凌径直坐到了旁边。 本来就嫌弃与丁宛月同桌而食,这会儿看又多了两个人,尤其见着苏沄蓦与风凌低声说笑的模样,就越发觉得碍眼,面沉似水,眼刀子不停的往两人身上飞。 风凌被他盯的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摸了摸脸,才猜测道:“太子不认识微臣了?” “国师风凌,本太子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慕云深沉着脸,冷嗖嗖的冒了句话,苏沄蓦看他骨子里还保留着对风凌的那份醋意,明眸里多了笑意,希冀道:“那我是谁?” 慕云深眼带厌恶的看她,怎么能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但看她那副乖巧的小模样,便着沉着脸道:“苏沄蓦,你若是无事,便回房去。” “啊,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苏沄蓦已经忘了之前他曾在凤仪宫唤过她,眼带惊喜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的什么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丁宛月在旁边听的掩嘴轻笑不已,“姐姐莫非是把太子当作是失忆之人?” 眼看慕云深正准备张嘴,却被丁宛月一句话给打断,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苏沄蓦顿时急怒道:“本宫与太子说话,哪轮得到你来插嘴?” “太子妃当真是好大的威风,是不是本太子说话也要被你训斥?”慕云深彻底寒了脸,看了眼她身边的风凌,“本太子还未计较你与国师的亲密之举,你还敢作恶?” 眼里的那份嫌恶深深刺痛了苏沄蓦的眼,他却恍若不知,又声如寒冰道:“本太子不喜欢女人争风吃醋,在后院勾心斗角,太子妃若是还不知悔改,就别怪本太子家法侍候。” 苏沄蓦噌地站起身里,明眸里飘着怒火,“慕云深,你既然知道我是苏沄蓦,知道我是你的太子妃,那你为什么忘了你从前说过的那些话?你当那些话都是放屁吗!” 看她居高临下的怒视自己,慕云深也火了起来,啪地一声将筷子重重磕在桌上,站起身来与她怒目而视,“苏沄蓦,你是要与本太子一较高下吗?” “呵,别张口闭口就本太子本太子的,很威风吗?”苏沄蓦冷笑,着实恼极了这家伙,“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想在我面前耍你的太子威风,门都没有!” 还敢嫌弃她,若不是看在他可能中了邪术的份上,分分钟修理的他抱头求饶! 慕云深笑了起来,笑的人打从骨子里升起寒意,恶毒的话也毫不留情的张口就出:“你苏沄蓦这么硬气,当初怎么不干脆别嫁给我?” “慕云深,你混帐!”旁边的风凌听不下去了,上前照着他的面门狠狠揍了一拳,极怒道:“你若是再敢对沄蓦胡说八道,老子废了你!” “呵,说不过本太子,野男人就开始帮忙了?”慕云深一时不察,被揍得鼻血长流,伸手抹了把,又凑到眼前看了下,冷笑连连道:“苏沄蓦,你为什么不和离?” 第七百一十四章:忘情蛊 慕云深看看手上的鲜血,又瞧瞧愤怒的风凌,冷笑道:“苏沄蓦,你为什么不和离?” “主子!”四大金刚闻声色变,齐齐下跪,“您不可如此对待娘娘!” “怎么,是本太子的规矩太松散了,让你们都敢来插手我的事?”慕云深面色阴冷的看着几人,阴声道:“都给我滚出去,再有下次,自己去暗堂领罚。” 几人黯然,从前有娘娘在,关系便极亲近,说几句家长里短的也没什么大碍,可如今连娘娘都被无情驱逐,他们只是个小小的暗卫,又哪敢违抗主子的话? “你们别再替我求情,他现在就是个疯子,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你们的。”苏沄蓦示意几人退后,明眸紧紧盯着慕云深,眸里有着淡淡哀伤,“你当真要与我和离?” 慕云深被她看得心头发慌,别开眼道:“是你红杏出墙在先,不是我的错。” 苏沄蓦懒得与他闲扯,眸里有哀也有怒,“我问你,离,还是不离?” 看她那副咄咄逼人的样,慕云深就打心眼里厌恶,薄唇微张,那个离字就到了嘴边,可喉咙像是被掐紧了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那颗不安分的心脏更是剧烈绞痛起来,仿佛只要他敢把那个字说出口,它也就会因此而停止跳动,他的生命也会终止于此,再无任何意义。 慕云深刹那间便冷汗涔涔,湿透了几重衣,脸色苍白的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不停的大口喘息,才能获取微薄的空气,让他能得以生存下去。 “知道你曾对我说过什么吗?那些融在骨血里的记忆,又怎么容你想忘记就忘记?” 他与她之间的爱恋已经深深融进了彼此的生命中,那些旁门左道,又怎么能抹杀掉无数美好的回忆?纵然神经想忘记,但那些潜意识里的本能,却不容许他忘却。 厅里厅外的人都看的哭了起来,苏沄蓦眼有泪意,拿出粒丹药强行塞到他嘴里,哽咽道:“下次记得别再对我说如此绝情的话,否则受累的是你自己,明白吗?” “苏沄蓦,……”饶是慕云深强健的身子,也禁不住心口处那股剧痛的撕扯,才勉强轻唤了她的名字,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主子!”众人大惊,苏沄蓦替他细细把了脉,再三确认无任何异常,才松开手,皱眉道:“只是疼痛过度,昏迷过去了,你们送他去书房休息。” 朔风挠挠头,小心翼翼的道:“娘娘,不把王爷送回引凤楼吗?” “送他回引凤楼,等他醒来然后再与我吵闹不休吗?”苏沄蓦淡淡瞥了他一眼,吩咐道:“他现在性情不定,你们都小心着些侍候,尽量少惹他。” 朔风想想也是,也只得无奈的叫上诸位弟兄,将王爷先给背到书房里去再说。 等人将慕云深弄走,苏沄蓦看看还坐在那里的丁宛月,淡漠道:“看够了没有?” 丁宛月无辜的眨了眨水汪汪的眼,“姐姐,宛月可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 “你只是恰到好处的说了那么句,是么?”苏沄蓦回眸瞥她,扯着风凌转身走了,“不管慕云深的病情与你有没有关系,以后但凡你插手我与他之间的事,家法侍候。” 宁王府本来没有家法,但她不介意替丁宛月订制一个,给她点颜色瞧瞧。 丁宛月看她潇洒离去,气得狠狠掐住了掌心,她现在不过是与自己一样,都是得不到太子宠爱的女人而已,在自己面前有什么好嚣张的? 都怪族里的那些老头,把最后那页给撕掉了,否则慕云深的情意怎么会出现偏差? 苏沄蓦带着风凌去了书房,看看在昏迷中还皱紧眉头,显得极为痛苦不安的慕云深,心口倏而抹过抹痛楚,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宁王府从来都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究竟是她与云深树大招风,还是世人的野心太足,总把他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风凌叹了气,上前又替慕云深仔细把了遍脉,方才退开身,安慰道:“沄蓦,你也别太难过,你与慕云深情深义重,就算他嘴里敢放狂言,身体也不容许他那么做。” “我既已知道他是患了不知名的病,自然不会与他计较。”苏沄蓦摇摇头,落寞道:“方才也不过是想气气他而已,我不会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你心里明白就好。”风凌看她情绪低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摊上这种事情,也确实叫人头疼,想想又只得绕到病情上去,皱眉道:“你的思路是没错的,身体机能并没有毛病,很有可能是某种邪术或者巫盅控制了他的神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苏沄蓦蹙着黛眉,缓缓道:“我从前听说有种忘情盅,会让人忘却至爱之人,你说云深他会不会是这种情况?” “的确很符合忘情盅的情况,但是……”风凌沉吟了下,才又说道:“但这种情盅又极为特殊,只能由女子对男子所下,且男子中了忘情盅之后,会忘却从前的爱人,转而深深爱上施盅的女子,这种情盅除非身死,不能解除。” “你看慕云深现在对待丁宛月的态度,哪有半分亲昵?所以并不能判定是忘情盅,倒更像是中了某种邪术,而封印住了他内心的情感。” “听你这么说,我反倒希望他中的是邪术,而不是忘情盅。” 毕竟要解除忘情盅的条件太苛刻了,苛刻到她根本无法接受,苏沄蓦苦笑了声,“只要证明云深并未爱上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就能排除忘情盅,对吗?” “理论上来说,的确如此。”风凌点头,“你先试探下,等结果出来以后,再商量。” 看小榻上的慕云深睫毛轻颤,似乎有清醒过来的迹象,风凌起身告辞,“我先回摘星楼查资料,看能不能有所发现,你若是有结果了就及时告诉我。” 走了两步,又回身冲她笑,“心里负担不要太重,毕竟还有我,还有那些亲人和朋友在你身后,有什么情况就通知我,不必拘那些虚礼。” “我明白。”苏沄蓦抬眸朝他笑笑,目送他离去,又垂下了螓首,默默想着心事。 第七百一十五章:我不爱你 慕云深颤动了几下睫毛,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迷惘的瞪着虚空,还有些醒不过神来。 那股疼痛在一瞬间消耗的体能太大,虽然当时服了药,身子还遗留着股虚弱感觉,微微偏了头,就见烛光映在苏沄蓦那张倾城绝艳的侧脸上,越发显得容颜娇美。 想起之前的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冷若寒星的眸里就起了疑惑,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并不爱她,可为什么只要想到会与她分开,就痛苦的恨不能死去? 此刻见她单手托腮,螓首轻轻点着,竟已经在榻前等的睡了过去,心头泛过怪异的感觉,正想喊她,就见她头一歪,身形不稳的竟要摔到地上去。 说明迟那时快,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下意识的飞扑出去,以身当垫,轻轻的接住她,再小心的将她放到榻上,唯恐惊醒了她。 等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慕云深才惊觉起来,他何时对苏沄蓦竟如此上心? 榻上的苏沄蓦嘤咛了声,睁开那又灿若星辰的眸,有些迷蒙的笑看着他:“云深……” 呢喃软语,带着轻轻流淌,热烈又心安的情意,伸出手来拉住他宽厚的手掌,一瞬间竟有些想哭的感觉,委屈的瘪了嘴,“你为什么不抱抱我?” 那般像吃不糖的小娃娃,眼神纯净无辜,又含着浓浓的委屈,慕云深本到了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并未抱她,但也没抽回手,皱眉道:“苏沄蓦,我从前经常抱你吗?” “如果说你在这个世上抱谁的次数最多,那便是我,也只能是我。” 苏沄蓦眨眼微笑,就算云深忘记她了也没关系,但她相信他会再爱上她,“你从前曾霸道说过,苏沄蓦,我要你永永远远都要爱我着,不能我还爱着你,你却转身将我扔在痛苦的深渊中不得善终。”苏沄蓦说着笑了下,明眸亮晶晶的望着他,“现在我将这番话如数奉还给你,我不许,你也不能将我独自留在痛苦的深渊中。” 慕云深浑身都忍不住抖了下,“这会是我说过我的话?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很恶寒是吗?”苏沄蓦笑着看他,笑容里有着无法掩去的悲伤,“可你干过比这更肉麻的事情,但却因为你生了病,便忘记了所有,成为我独自拥有的记忆。” “胡说,我身体健康能吃能喝,怎么可能会犯失忆病?”慕云深瞥了她一眼,脸色又冷淡起来,“就好比我记得你是苏沄蓦,记得周围所有人,怎么可能生病?” “你忘了我与你的情,你记得我是苏沄蓦又有什么用?” 神情低落的喃喃了句,想想又问他:“那你记得我与你是因何而初相识?还记得瘴气林吗,记得江南水灾,西域大战吗,记得那些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吗?” “怎么不记得?我与你初相识是……”话说一半却卡了壳,慕云深微张着唇,想要将相识说出来,却愕然发现脑海里像是多了层迷雾,有关苏沄蓦的所有都隐在了迷雾之中,任他如何回想,却都始终拨不开那层迷雾,看不见真相。 “呵,忘了是吧?”苏沄蓦笑笑,也不觉得意外,“那你记得九星连珠吗?” “那是关于……”关于什么呢?慕云深错愕的看着她,那字眼熟悉的好像随时都能从嘴里蹦出来,可等他刚要脱口而出,那些话又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找不到任何踪迹。 “都忘了啊?”苏沄蓦笑笑,温柔的看他,“那你还能记得什么?” “我记得你苏沄蓦,是相府的三小姐,是我的……”脑海里泛起阵阵寒意,似乎冰冻了思想,慕云深有些茫然的望着她,蓦然问道:“你是我的谁?” “是不是只要我再问下去,你能连我是谁都能忘记?” 明眸里泛着苦意,直勾勾的盯着慕云深,手腕轻翻,便出现了张纸条,上面有着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慕云深与苏沄蓦,情比金坚,矢志不渝。 落款是娟秀的簪花小楷,写着苏沄蓦的名字,而那几行大字,无需旁人赘述,慕云深自然认得那是他自己的笔迹,更甚至于那些字迹的收尾处都略略上扬,可以想像出当时写字时,心情是如何畅意,连素来沉稳的笔调都能跟着心情飞扬起来。 慕云深愣愣的望着已经略微泛黄,却依旧被保存的很好的纸张,上面的字迹不容他否认,这东西看起来也有年头了,可他怎么丝毫都想不起来有关纸条的任何事情? “不记得了是吗?”苏沄蓦笑的温柔,如画的眉眼里藏着对美好往事的追忆,“那是我们大婚之夜,你酒醉三分,心情激荡之时所书,到如今,已经快近十年了。” 慕云深咽了唾沫,星眸里闪过迷惘,“你很爱我,对吗?” “应该说,我们彼此很相爱,相爱到我们缺失了彼此,生命就不完整。”苏沄蓦有些想哭,却依然还强撑着微笑,“我们那么用力的爱着彼此,爱到为了你,我宁愿深入险地也要救你出来,爱到你说,将我的名字刻进骨血里,永生永生都要娶我为妻。” “可如今,这所有的所有你都忘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说忘就忘?” 晶莹泪珠终是忍不住滑落下来,濡湿了娇美花颜,慕云深看的心头涩痛,微张着唇,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最终只得喃喃道:“对不起……” 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爱她的片断,对他而言,苏沄蓦纵然再可怜,也只是个陌生人,虽然那张纸条有可能说明曾经相爱过,但如今,他唯有轻轻的道句对不起。 他现在不爱她,只有怜悯,这是事实。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对我而言,那没有任何意义。”苏沄蓦狠狠眨了眼,将眼泪逼了回去,明眸定定的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最爱谁?” “最爱谁?”星眸里闪过迷惘,最终摇了头,“抱歉,不是你,也没有谁……” 第七百一十六章:因你痛而痛 慕云深想的分明,虽然对苏沄蓦总有股想亲近的感觉,但他很清楚,他对她并无情意。 “那你爱丁宛月吗?”见他如此回答,苏沄蓦又追问了句,怕他不明白,又比划了下,“就是膳厅里那个很温柔乖巧,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的姑娘。” 慕云深高高挑眉,“我只知道她的名字,且并不想了解她的所有,这算不算爱?” “好,我问完了,还给你安静的空间。”苏沄蓦笑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想再留下去招他生厌,适得其反,便起身跳下了床,却又因起的急,头晕眼花的站不稳脚。 同样是下意识的去扶她,还不免皱了眉略有责怪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语气熟悉又亲昵,仿佛从前已经说过无数遍,两人都同时一怔,苏沄蓦眼带惊喜,小心翼翼的看他,“云深,你,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你想多了。”慕云深板着脸松开她,刚才与之前扶她都是无意识的动作,不在他所能控制他的范围之内,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又怎么给她解释? “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还爱着我的。” 苏沄蓦涩笑了下,微点了下头,转身就走,慕云深看她的背影里透着寂寥悲凉,莫名的心酸起来,眼看她就要跨出门,不由轻唤了声,“等等。” 背影轻颤了下,但还是停住了脚步,并没有回头,静默了小会,慕云深才揣着份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心思,小心翼翼的问道:“能把那张纸条送给我吗?” 苏沄蓦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但看他眸里涌着复杂情绪,便微微笑了下,转身将那张纸条压在了他书案上,“这是我夫君留给我最珍贵的回忆,希望你好生珍藏。” 说罢也不再看他,转身飘然远去,慕云深看着那张纸条,龙飞凤舞的大字,毫不掩饰的眷恋,还有那小小的簪花楷,也蕴着浓浓的欢喜,说是最珍贵的东西,也不为过。 她嘴里的夫君,是慕云深无疑,可那个慕云深,是自己吗? 若不是自己,这纸条上的字迹又是谁所写,难道世上还有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这问题就像打了死结的头发,怎么也解不开,索性一剪刀下去,不再想它。 脑中没了那些烦心事,处理起政事来便也极为专注,慕云深伏案疾笔,只觉房里本点着烛光,不知何时又天色大亮起来,再忙了会儿,案上如山的奏折才终于批完。 伸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看看外面的天色,诧异道:“这已经是午后了?” “可不是嘛,主子您忙了整夜,白天里又没用膳,这会儿已经到了未时末了。” 朔风进来,有些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压了下去,另行问道:“主子,可否要去用膳?” “嗯。”慕云深淡漠点头,复又盯着他,声音沉沉道:“想说什么?” 朔风有些错愕的抬头,但看他眼里隐着不耐,又垂下头去,讷讷道:“您不会想听。” “你何时变得如此多话还啰嗦?”慕云深越发不悦,“言简意赅,还要我教你?” 朔风被训的抬不起头来,从前确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喜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将主子当成家人看待。 可如今看来,主子依然还是主子,自己却还傻傻的转不过弯来。 垂下眼,闷闷道:“太子妃昨夜至现在都未回府,大家都很担心她。” “何时来的太子妃?”慕云深瞪了他一眼,“再犯糊涂,便好好思过!” “主子,您?……”朔风惊的抬起了头,看着慕云深那张平静到令人害怕的脸,主子他这是将所有有关娘娘的记忆都给忘记了吗?娘娘她该得多伤心? 但看他横扫过来,朔风便又垂下了头,不敢再盯着他,跟在他身后默默的出了书房,看来他得赶紧想办法将消息传给娘娘才行,主子的病,是越来越来严重了啊。 慕云深独自吃了小碗饭,忽然出声问道:“朔风,太子妃可是苏沄蓦?” 朔风还在神游,直到慕云深不悦的瞪过来,才有些迷茫道:“您说什么?” 忽而脸上又露了狂喜,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娘娘就叫苏沄蓦,您记得她了?” “不记得。”慕云深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打断了朔风的幻想,他为什么要记得她? 继续端着饭碗继续细嚼慢咽,那如冰冷无情的星眸里却闪过浓浓不悦,那女人昨日还说与慕云深如何如何相爱,居然又敢彻夜不归,她这是嫌打她自己的脸还不够响? 当真是水性杨花,满口胡言的女人,不可信。 只是眼前的饭菜失了它原本该有的味道,慕云深忽搁了碗,阴鸷道:“人在哪?” 朔风一喜,忙上前告知了地址,主子他对娘娘还是有情意的,不是吗? 苏沄蓦在街上游荡了一夜,等到晌午时,才拎着酒壶晃晃悠悠的上了摘星楼。 彼时画越已经来摘星楼找过人了,风凌得知她失踪,早就心急如焚,生怕她会想不开做傻事,又怕她来摘星楼了找不到自己,便只敢在廊下转圈圈,不敢远离。 这会儿瞧她拎着酒坛子醉醺醺的晃悠过来,当即就红了眼,冲上前去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总喜欢玩失踪?你要把我们这些人急死是不是!” 想到那两个丫头哭红的眼,想到自己这半天来的担惊受怕,风凌恼得一把夺了她手里的酒坛子,狠狠砸在地上,怒道:“就那么点破事,值得你要死要活吗!” “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苏沄蓦哪里去了?万千百姓都爱着你,只要他慕云深不爱你,你们就不管我们这些人的爱,就觉得世界要塌了,人都要死光了是不是?” 风凌红着眼睛怒吼,心里极其憋屈,她为什么要糟践她自己?不好好爱惜身子? 难道不知道还有人会伤心,会因她的痛苦而痛苦吗? 第七百一十七章:悍妇 苏沄蓦被他吼的两眼发直,呆呆愣愣的看着他,见他还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忽地瘪了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哭的抱着身子蹲在了地上,不能自己。 委屈的哭声传遍摘星楼,楼里的下人都忍不住探头张望起来,风凌没想到自己竟然把一向坚强的她给骂哭了,心里顿时懊悔不已,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不知该如何安慰。 憋了半晌,才脸色通红的憋出句话来:“你别哭了好不好?只要你不哭,我保证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行吗?” 哭声越发大了起来:“连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来欺负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姑奶奶,小的哪敢欺负您,求求您老先别哭了行吗?”风凌看她哭的都抽抽起来,自个儿的眼泪也快跟着下来了,心慌道:“您老想怎么样都行,好不好?” 哭泣声这才小了些,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飘了出来:“我饿了,我想吃饭……” 风凌瞬间喷了老血,悲愤不已,他的活祖宗,吃饭就吃饭,您老哭什么啊! 瞬间就有些佩服慕云深,他是怎么活到现在还安然无恙的? 苏沄蓦无意识的游荡了一夜,身子早已疲累,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便跑去后院凉亭,在那里窝着,耳边飘着风凌轻缓温柔的笛声,眼眸微闭,浮浮沉沉的梦起来。 看佳人已经入睡,风凌便停了笛声,捧着书本坐在凉亭另一侧,不远不近的守护着她。 初夏的阳光温热,透过颜色或深或浅的枝叶,洒落一地斑驳明暗的光影,轻风拂过林间,带起沙沙声响,吹得亭子边上的轻纱随风飘摇,显得周遭静谧安详。 从前他便幻想过此情此景,阳光晴好,微风不噪,身边有最爱的她相伴,那世间何处不是梦中仙境?只如今,虽幻想不能成真,却也无悔,能守护她,也是种福缘。 风凌微眯着眼,仔细的看着书页,偶尔抬头看看沉睡的苏沄蓦,再露出抹暖心笑意,便觉世间美好,也不过如此。 耳尖的听得有轻巧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微皱了眉头,隔着凉亭轻纱望过去,见是侍候自己的小厮,而其身后还跟着两道高大的身影,眉头便越发紧皱起来。 起身出了凉亭,将几人拦在稍远些的距离,不悦道:“太子爷来摘星楼有何事?” “不找你。”慕云深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目光放远,看向被轻纱掩的朦胧不清的凉亭,那里面的睡榻上窝着个小小的身影,但离的远,不敢确认是不是苏沄蓦。 朔风陪着笑脸,好声好气道:“国师大人,我家娘娘,……”娘娘两个字出口,便听得身边传来冷哼声,朔风又只得连忙改口,无奈道:“苏夫人是不是亭里?” “苏夫人?”风凌听着别扭的称呼,皱眉道:“他连苏沄蓦是他的谁都不记得了?” 朔风苦笑了声,没敢说话,慕云学瞧着眼前的场景,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微闭了眸,脑海里便浮现那道绝美身影,凌空高歌,肆意潇洒,仿若九天仙子。 可等他再细想时,脑海里却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那层层拨不开吹不散的迷雾。 有些烦躁的拧了眉,着实弄不清楚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看风凌还挡在身前,便极为不耐道:“苏沄蓦已为人妇,怎可随意与其他的男子单独相处?” 风凌冷笑:“太子这个问题问的极好,你说她是人妇,那请问是谁家妇?” 谁家妇?慕云深拧着眉,方才只是脱口而出,他着实想不起来那是谁家的妇人? 忽而想到袖里的纸条,连忙拿了出来,扯平扬给风凌看,“瞧见没有?苏沄蓦昨夜把纸条送给我时便说了,这是她夫君留给她最珍贵的东西,那她当然就是慕云深的妻子。” 风凌扶额,满脸古怪的看他,“那你又是谁?你知道自己姓谁名谁吗?” 慕云深收了纸条,不悦道:“本太子叫慕云深,还用得着你问?” 风凌的脸色凝重起来:“你叫慕云深,你说苏沄蓦是慕云深的妻子,那你之前又为何答不上来?” “我明明尚未娶亲,连正妃都没有,又何来的妻子?”慕云深板了脸,看看亭里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的人影,极为不耐道:“我认识苏沄蓦不假,但不得无故扯亲!” “慕云深,你这病的可不轻啊。”风凌摇头,眼里浮起忧色,那边苏沄蓦已经步了过来,淡声道:“风凌,他已经忘了与我有关的所有,唯有的记忆,也就是昨夜而已。” 看她出来,慕云深就恼了脸:“苏沄蓦,你还记得你昨夜曾说过什么?” 苏沄蓦笑笑,看着他眼底的隐怒,“我说过什么?难道太子爷你还记得清?” 看她笑的毫不在意,慕云深就越发恼火,“哼,水性杨花的女人,枉费本太子还相信你真与你夫君情比金坚,结果你头也不回的就跑来找别的野男人,我真替你夫君不值!” “哟,太子爷这是吃醋了?”苏沄蓦笑的越发开心,如画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儿,“谁叫他不理我?他要是敢忘了我而爱上别的女人,我也要叫他痛不欲生!” 慕云深铁青了脸,“你这女人怎么如此恶毒?居然敢咒自己的夫君!” “哈,若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我得亲自上手,修理的他生活都不能自理!” 苏沄蓦扬扬自己的小拳头,露出白森森的牙,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猛笑:“对付那种不听话的人,就没必要和他讲道理,直接上手,多痛快?” 慕云深被她笑的心里发毛,憋出句怒话来:“你简直就是个悍妇,母老虎!” “再敢说我坏话,我就要揍你了哦?” 苏沄蓦歪头笑眯眯的看他,“不知道太子爷被悍妇打的滋味怎么样?” “你!”慕云深恼得脸色乍青乍红,自诩身份,只得恨恨瞪她,没敢再出言不逊。 旁边的朔风和风凌都快笑的抽筋,恶人就得恶人磨,这句话真当真没错啊。 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慕云深转头就往回走,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来关心这个悍妇! 第七百一十八章:都要好好的 慕云深走的飞快,还差点被地上的树枝给绊倒,恼得将小径旁碗口粗的大树给硬生生劈断了几棵,才带着满腔怒火头也不回的离开。 朔风眼见他根本没回头的意思,只得朝苏沄蓦无奈道:“娘娘,属下先护送主子回去,然后再派马车来接您回府,成吗?” “成吧,就这样,你好好看住他。”苏沄蓦摆摆手,看朔风追了上去,才又对风凌歉意道:“他现在的脾气是越发暴躁,又听不进劝,连累你的树跟着遭殃了。” “这哪里脾气暴躁,根本就是匹不服管教的烈马,逮谁踢谁。”风凌看看那几棵杵在路旁都无辜遭殃的树,叹气道:“慕云深的情况很特别,看来南诏之行是免不了了。” “方才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他知道你是谁,偶尔又能说出你们之间的关系,过后又极力否认,这说明他的潜意识里对你还是有感觉的,承认你的存在,但他中的巫盅之类的东西却又不允许他认可你的存在,导致他现在也很矛盾,根本无法准确的分辨出你是谁。” “而那些巫盅在他体内的时间长了,便会慢慢控制住他的神智,否认你曾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到最后就真的再也回不到当初,只能生生被拆散。” “这下手之人当真是用心良苦,”苏沄蓦冷笑起来,面有薄怒道:“昨夜我问过他,他的回答是谁也不爱,所以应该能排除忘情盅,而是某种巫邪之术。” “行,我带着丁宛月的画像尽快赶去南诏,希望能有个结果。” 风凌点头,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他现在忘了你,也就不会顾念从前的情分,你凡事别太和他硬碰硬,就当他是个病人,和病人置气,伤了自己不值当。” “我知道的,你方才也瞧见了,素来只有我把他气得跳脚的份,哪能让他气着我?” 苏沄蓦笑着点头,将担忧都藏进心底,眉眼弯弯道:“此去南诏路途遥远,你自己也得多注意,凡事别太强求,别为了我和云深的事而伤了你自己,那我会内疚死的。” “我知道,我们都要好好的,对吧。”风凌笑了起来,笑容温暖明亮的如同这午后的阳光,热烈又不灼人,想伸手抱抱她,却又暗自掐紧了掌心,抑住心底的那份渴望。 灿如星辰的明眸里浮起水雾,苏沄蓦也跟着笑了起来,上前狠狠给了他个熊抱,停顿了几秒才退开身,冲他浅笑:“风凌,无论如何,都不要亏待了你自己……” 淡淡香气袭来又远去,轻风吹散了那抹幽香,但那感觉却留在了心间,历久弥新。 因着需要画丁宛月的画像,等到朔风派马车过来,风凌便也跟着去了宁王府。 画越和雪莺等在府门前,看见苏沄蓦下车,顿时哭着扑了上去:“娘娘,您去哪里了?您出门怎么都不着奴婢,奴婢都快担心死了!” “你们两个呀,都是嫁了人的小妇人了,还这么爱哭鼻子,怎么得了?” 苏沄蓦一手一个,笑着牵住两人往里走,“这若是以后生了孩子,女儿也就罢了,若是生个男娃娃也这般爱哭,冷星和煦沐岂不得找我的麻烦?” “他们敢!”雪莺抹着眼泪,“咱们都不着急生孩子,不操心那些事。” 苏沄蓦听的黯然,但也没说什么,招呼跟在后头的风凌一起进府,雪莺眨了眼小声问道:“娘娘,您该不会是觉得因师大人比王爷还要温柔体贴吧?” 苏沄蓦瞪了她一眼,“瞎胡说什么?国师气节如松如竹,不可肆意猜忌他。” “哦,奴婢知错了。”雪莺挨了训斥,吐吐舌头,不敢再乱说话。 不过眼神又不自觉的落在了风凌身上,国师大人生的如山中翠竹,迎风玉立,瞧着确实有股淡然出尘的意味在其中,他这么多年来都未成家,难道是爱佛家,不爱美人? 画越没那些小八卦心思,虚扶着苏沄蓦,小声说道:“娘娘,王爷回来就摔出书房里的东西,连带着冷得他们几人都被骂的狗血淋头,您碰见他了可得小心些。” “哦,发这么大脾气?”苏沄蓦挑了眉,劈了树还不算,回来了还要折腾?想想又问道:“丁宛月在哪里?有去书房找过王爷吗?” “找了,但是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出来了。”画越忍不住笑了下,有些嘲弄道:“她也不瞧瞧她自己是什么身份,逮着机会就往王爷身边凑,当真是没皮没脸。” 如今的慕云深用六亲不认来形容也不为过,苏沄蓦想也知道丁宛月没什么好结果,又问道:“她现在在哪里?我若是请她喝茶,她会来吗?” 雪莺接过话茬,吐吐舌头,无辜道:“好像在花园,您请喝茶她肯定不会来,但是您若能让她找着机会呛您,想必她会很高兴看见您。” “你这丫头,就你聪明。”苏沄蓦哭笑不得的瞥她,她这是叫自己送上门去挨骂? 不过为了能让风凌瞧清丁宛月的神韵,挨骂也认了,谁让自己舍不得那个犯病的人呢。 丁宛月挨了骂,这会儿正坐在花园凉亭里生闷气,远远看见苏沄蓦一行人过来,冷哼了声,也不起身,就那么大刺刺的坐在亭里,派头比主人还大。 等近了前,雪莺板着小脸斥道:“宛月公主,见着我家太子妃怎么不行礼?” “行什么礼?请问太子还认她这个太子妃吗?”丁宛月笑的两个小梨涡都露了出来,不怀好意的盯着苏沄蓦,“敢问镇国公主,当下堂妇的感觉如何?” “从前你在我眼前不是与太子恩爱非常,走到哪都得显摆你们俩的感情吗?还撺掇太子不接纳我,如今你被太子啪啪打脸的感觉又怎么样?” “他认不认我又有何关系,绶印终归在我手里。”如花娇颜一片淡漠,明眸看着满园子的姹紫嫣红,淡声道:“本宫掌管着这满园子的花儿,谁若是不听话,本宫就不介意剪了它,毕竟花儿多的是,想必圣上和皇后也不会在意多一朵,或是少一朵。” 丁宛月挑眉,隐去了梨涡,眼神颇为不善道:“姐姐这是在威胁我?” 第七百一十九章:花园混架 丁宛月擅以温柔乖巧的面貌示人,但其温柔的外表下是颗什么心,只有她自己知晓。 苏沄蓦笑笑,只当没看见她的那份恶意,径直在栏杆旁的长石凳上坐了,轻笑道:“宛月公主不必多想,本宫只是不喜欢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而已。” “更何况像宛月公主你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让本宫抓到破绽?” “姐姐说什么呢,妹妹怎么都听不懂?”丁宛月又露了小梨涡,水汪汪的大眼睛朝苏沄蓦眨呀眨的扮无辜,“姐姐若是喜欢花儿,妹妹去给你摘过来。” “你是皇后送进来的人,何必对人这般卑躬屈膝?”慕云深淬着寒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面色阴冷的盯着风凌,“怎么,还追到本太子的府里来了?” 站在亭外的风凌皱眉,“慕云深,我不想和你吵架,你最好消停些。” 他这会儿正仔细观察丁宛月,为画像作准备,慕云深一来,势必又不能清静了。 “你以为本太子很想和你说话?”慕云深恼脸,冲风凌怒道:“本太子的府邸不欢迎你,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慕云深!”苏沄蓦啪的重重拍了下石凳,横眉怒眼道,“不许对风凌无礼!” “呵,本太子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插嘴?”慕云深被她维护风凌的举动气得浑身气息越发冷凝,站在他身边都觉得像是进到了三九天,冻的人直打哆嗦。 丁宛月不失时机的搭腔,“姐姐,你怎么能不顾太子爷的面子,维护别的男人?” “闭嘴!”苏沄蓦和慕云深同时恼脸厉喝,又重重哼了声,各自别过头去,苏沄蓦气急:“慕云深,你的教养都喂狗了吗?以后有得你后悔的时候!” “不用等以后,本太子现在就很后悔!”慕云深神情愤慨,冲到花园里不管不顾的乱采了大抱鲜花,如数堆到了丁宛月身前,怒道:“本太子宠爱谁,你管的着吗?” “慕云深,你简直就是犯了失心疯,不可理喻!” 风凌气得身子直抖,想到苏沄蓦因自己而受委屈,就越发怄的慌,转身大步离去,“你以为你是太子,就是个香饽饽,人人都得求着你吧!” “风凌!”苏沄蓦急急起身,就要跟上去,慕云深铁青着脸拉在她身前,深邃的眸里怒火飘摇,“你要是敢跟他走,从今以后就别再回来!” “慕云深,你给我让开!”明眸因愤怒而生动明亮,苏沄蓦绕开他,一把抓起石桌上的那些鲜花,劈头盖脸的砸到他身上:“混蛋,抱着你的鲜花和美人过去吧!” 砸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雪莺和画越见状,对视了眼,也纷纷跟着跑了。 丁宛月看得笑弯了眼睛,但见慕云深黑着脸望过来,忙敛了快活,皱着眉头楚楚可怜的小声道:“太子爷,姐姐她不是有意要护着那个男人的,您别生气,宛月……” 一句话没说完,慕云深已经黑沉着脸将那些花全扫到了地上,厉喝道:“滚!” “太子爷?……”那双淬着寒意的眸子没有丝毫情感的盯着她,丁宛月瑟缩着身子,满眼惧怕的看着他,想到这是个难得的亲近他的机会,咬牙道:“宛月只是想……啊!” 话音未落,凄厉尖叫划过傍晚宁静的天空,就见之前还在亭里的女人在空中划了道完美的抛物线,扑通一声砸在花从里,压倒了无数无辜的花花草草。 慕云深用了巧劲,虽然将人抛的挺远,但丁宛月并未受太大的伤,只是吓的不轻。 脸色阴沉,根本无意顾她是否受伤,冰冷绝情的话裹着冰碴子毫不留情的砸在她身上,“立即,马上,给本太子滚出府,否则下次就摔死你!” 丁宛月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连情盅都降服不了这个男人,他根本就没有心! 哭声乍起,慕云深就满脸阴鸷的盯了过来,看她还不起身,便捏了拳头要上前,丁宛月看他脚步如风的直奔自己而来,哪还顾得上哭,连滚带爬的就往府外跑。 对这种无情无义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真落到他手里,她毫不怀疑会被他摔死。 身后的脚步声没停,丁宛月吓得脸色惨白,含着眼泪埋头使劲往府外跑,苏沄蓦正在门口送风凌上马车,就见她像阵风似的刮走,不禁挑了眉,这又是闹什么花样? 慕云深不紧不慢的追过来,看丁宛月当真跑的不见踪影,这才冷哼了声,顿住脚步。 苏沄蓦看他那副余怒未消的模样,不禁挑眉:“怎么,你的美人也不合你心意了?” “苏沄蓦,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慕云深看看马车上的风凌,嗤声道:“怎么,在府门前依依话别呢?那么难舍难分,你倒是又跟上去啊?” “慕云深,你当真是作死。”风凌看见他就脑仁疼,不想搭理他,转而朝苏沄蓦说道:“画像大概需要三天左右,有你家这个醋公子在,我那时就不来辞行了,你多保重。” 苏沄蓦点头,叮嘱道:“好,你自己也多保重,记住我的话,凡事莫强求。” 风凌笑笑,又瞪了眼不知好歹的慕云深,这才驾着马车赶回去了,慕云深见都看不见马车的踪影了,苏沄蓦还在那挥手,就忍不住酸溜溜的道:“舍不得你倒是跟上去啊?” 苏沄蓦回眸,瞥了他一眼,眼有戏谑道:“我若真跟上去,你舍得吗?” 慕云深去问得一滞,随即又恼了脸,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道:“我,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我又不爱你,管你和谁去私奔!” “你现在倒是嘴巴挺硬,你当初要是早这么告诉我,不就没今天这么多事了?” 苏沄蓦嫌弃的看了眼他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提步往府里走,问身边的雪莺:“晚膳备好了吗?这成天不得消停,肚子都越发饿的快。” 她不想搭理,后面的某人却气急败坏的追上来,摆明不想放过她,跟在身边嚷嚷起来:“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敢对本太子不敬?” 第七百二十章:再有身孕 苏沄蓦只想给他两脚,“你抱着你的太子称号爱干啥便去干啥,别来烦我行不行?” 慕云深冷哼一声,虎着脸别过头去,“哼,你以为本太子愿意和你说话?” 苏沄蓦只想翻白眼,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转而看向雪莺,雪莺忙回道:“已经备好了,只是王爷吩咐按他的口味去做的膳食,也不知道您能不能吃的习惯。” 慕云深一听,又得意的笑了起来:“本太子的地盘,轮不到你做主!” “慕云深,你这副模样让我很想揍你啊?”苏沄蓦磨着牙,眯着明眸眼神不善的看他,“再敢在我面前摆谱,从明儿起,你就休想再吃到你最爱的东安子鸡!” “咦,你怎么知道我最爱那道菜?”慕云深嘀咕了句,看她比自己还凶悍,便缩了头,苏沄蓦翻了白眼,朝雪莺无奈道:“先去瞧瞧,实在不行就让厨房再做。” 雪莺点头,看了眼被训得不敢再乱说话的慕云深,捂嘴偷笑起来,王爷就算不认得娘娘了,可这骨子里对娘娘的疼爱,却依然分毫不少啊。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都已经摆上了桌,用山珍海味来形容也不为过,见不着半点素。 苏沄蓦坐在桌前,皱眉看着那些荤腥菜色,慕云深见她似乎极不喜欢,心里便越发得意,他跟着她成天吃素,今儿个也得叫她跟着自己吃回荤。 看她苦大仇深的盯着那盘海鱼,星眸闪过狡黠,故意殷勤的给她挟了一大块鱼肉过去,扬着下巴催促道:“本太子亲自给你挟的菜,赶紧吃!” “谁要你挟菜了?”海鱼特有的腥味直冲鼻端,苏沄蓦闻了两下,只觉胃酸哗啦就涌上了喉头,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扒在桌子边狂吐出来。 “苏沄蓦!”慕云深被她的反应气个半死,“本太子好心挟菜,你居然敢恶心到吐?” 画越和雪莺看她吐的天翻地覆,清水都吐了出来,慕云深还在那说风凉话,忍不住回头怒道:“王爷,娘娘都吐成这样了,不求您关心,难道就不能少说几句吗!” 慕云深被斥得一怔,想想自己确实有些过了,便沉着脸不吭声了,不过想想又有些不服气的道:“本太子早就已经接受册封,你为何还不改称呼?” 画越翻了白眼,那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吗?不想和他解释,望着好不容易的止了吐了苏沄蓦,心疼道:“娘娘,您赶紧给自己把把脉,别因王爷而气坏了您自个儿的身子。” 苏沄慕有气无力的靠在她身上,那日便想着要把脉的,后来一直因这些烦杂事而耽搁,现在想想,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先倒下。 纤指搭上腕脉,本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忽而满脸震惊的坐直了身子,雪莺和画越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声道:“娘娘,没什么大问题吧?” 苏沄蓦压着腕脉,半晌才松开,未语先哭,晶莹的泪水往外哗哗的流,俩丫头被她吓的不轻,只以为是生了什么了不得的病,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娘娘!” 三个女人放声痛哭,旁边的慕云深傻了眼,深邃的眸子瞪着三人,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是太子,还没小气到要和个生了重病的女人计较的地步,清咳两声,好心说道:“苏沄蓦既然生了重病,你们哭也没有用,还是赶紧想办法去治。” “谁说我生重病了?”晶莹剔透的泪水挂在睫毛边,微微轻眨,便顺着如凝脂般的肌肤往下滑,苏沄蓦嗔怪的剜了他一眼,又含泪笑了起来:“云深,你要当父亲了!” “啥?”厅里厅外的人都有些发愣,俩丫头最先反应过来,雪莺抱住她的腿,喜的眼泪又掉来了,“娘娘,您真的,真的有喜了?” “瞧你平时的机灵劲儿,怎么这会儿犯傻了?”画越啐她,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娘娘可是素手医仙,她怎么会诊错脉?” “是是是,娘娘,是奴婢犯傻了,您终于又有身孕,真好!”雪莺抱着她又哭又笑,自滇南回来以后,她们所有人心里都像悬了把利剑,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如今危险总算解除,也算是天遂人愿,现在只要好生照顾娘娘,顺利生下小皇孙就行。 看看桌上那些惹娘娘反胃的菜色,雪莺就开始急着唤人:“你们这些个没眼力的小蹄子,没看见娘娘现在不爱吃这些吗?赶紧撤了,换娘娘爱吃的菜色上来!” 太子妃娘娘有喜,乃是全府的喜事,小丫头们被训了两句,也不在意,笑嘻嘻的就要上来撤菜,慕云深却阴沉着脸,蓦然拍桌,“慢着!” 四大金刚本在门口侍候着,听见喜讯也都高兴的红了眼眶,这会儿见慕云深拍桌,朔风见势不对,忙上前来低声道:“主子,娘娘有喜,您多担待着点儿……” “本太子凭什么要担待?”慕云深沉着脸,深邃的眼里布满阴鸷,不再是暗夜闪烁的寒星,反倒像是乌云密布,即将大雨倾盆的前奏。 冰冷无情的话从那淡如水色的薄唇里吐出来:“她苏沄蓦有身孕,与本太子何干?再说就算她是我的妻,但凭她与国师不清不白的关系,谁知道她肚里的孩子,是谁的种?” “慕云深!”娇颜上挂着浅笑,温柔唤他,但见他满脸鄙夷的转头看过来,苏沄蓦笑颜未变,陡然抬手,面前的一碗虾仁汤就疾飞到了他身上,盛怒道:“学不会好好说话?” “你!”汤汤水水溅的满身都是,慕云深顿时黑脸,他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等气? 噌的站起身来,火冒三丈,一把就掀翻了桌,站在满地的杯盘狼藉中怒喝道:“苏沄蓦,本太子命你马上打了肚里的孩子,纵然是本太子的种,也不需要他!” “王爷!”朔风闻声立即就跪在了他身前,哀求道:“这是您和娘娘盼了许久才盼来的孩子,您不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就要放弃那来之不易的孩子!” 第七百二十一章:出走 “王爷!”厅里厅外的人都哀声下跪,惹的慕云深狠狠一脚踢在朔风身上,看他被踢的口吐鲜血倒飞出几丈远,眼里也没有丝毫怜悯,盛怒道:“本太子的家事,何时轮得到你们这些下人来插手?今日谁敢替她肚里的孩子求情,就陪着那贱种一起去死!” 朔风被踢的倒飞在门槛边,落在卫杰脚边,看鲜血模糊了那张阳光帅气的脸,捂着胸口疼的说不出半个字,卫杰红了眼眶,咬着牙就冲到了慕云深跟前。 阴柔俊秀的白净脸蛋上泛起浓浓怒意,红着眼眶不管不顾的厉斥:“太子爷,那是您最爱的娘娘,是您自己的孩子,您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慕云深不语,阴鸷的眼紧紧盯着他,半晌才阴声道:“怎么,你身为暗堂的掌管者,居然也动了凡情?” 卫杰狠狠别过头去:“属下不懂什么情,只知道您这样做,日后必定会追悔莫及!” 阴鸷的眼看了眼卫杰,又扫过厅里厅外的众人,微歪着头冷冷道:“怎么,如今太子府的规矩已经如此松散,允许你们这些下人都敢爬到本太子头上来撒野?” “我们是下人不假,但也只服有德有才之人,太子您专横独断,谁会服您?” 雪莺扬起下巴,哭红的眼里闪着坚定,“想要动娘娘,就从奴婢的尸体上踏过去!” “雪莺说的对,您要动娘娘,就从奴婢们的尸体上踏过去!”画越和她并排挡在了苏沄蓦身边,余下的人见状,也都默不作声的,在苏沄蓦身前挡起了一道人墙。 就连洒扫的大婶都拖着扫帚挡在了最前头,看她满脸怒容的模样,若是慕云深再敢对她们的太子妃娘娘不敬,手里的扫帚就要毫不犹豫的扫到他身上去。 “很好,都要造反是吧?”府里所有人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慕云深倏而冷笑起来,“从现在起,你们马上给本太子滚出去,既然不忠,留着也无用!” 众人垂着头不吭声,依旧倔强的挡在苏沄蓦身前,眼看慕云深就要阴沉着脸下重手,苏沄蓦幽幽的叹息声从人群之后传出来:“与个生病的人计较划不来,都散了吧。” 现在在他心里,苏沄蓦这个人和外面的花花草草没什么区别,不值得他怜惜,既知他的想法,也知不是他本性,还非要计较,纯粹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雪莺红了眼,“可是娘娘,王爷他要您流掉孩子,这怎么能行?” “他都不承认这是他的孩子,凭什么要求我堕胎?”苏沄蓦看着那只斗公鸡,无奈的摇了头,转身往门外走,“卫杰和朔风留在府里照应,你们四个先送我离开。” 卫杰一听,顿时就急了,“娘娘,属下和朔风也想随着您离开。” “胡闹!”苏沄蓦顿住脚,转身瞪了他一眼,再看向孤零零站在那里的男人,无奈叹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何必与他置气?我随风凌去南诏给他寻药,顺便散心,否则整天与他相看两相厌,也不利于养胎。” “你与朔风就在府里好生看住他,替我看住家,在我回来之前让他别作妖,好吗?” 倾城绝艳的娇颜上洋溢着暖如春风的笑,眸有期待的看着两人,卫杰看了眼还躺在地上起不来的朔风,咬牙点了头:“娘娘放心,属下定当看住王爷。” 苏沄蓦这才笑着点了头,转身就要提步离去,慕云深站在那里,忽又冷冷道:“怎么,被本太子拆穿实情,要去和姓风的私奔?” 苏沄蓦顿足,回眸一笑,“太子爷,您老管的着吗?” 慕云深恼脸,“我怎么管不着?你是慕云深的妻子,怎么可以和旁人卿卿我我?” “你是慕云深吗?还是我的夫君?”苏沄蓦看他沉着脸不答应,又笑了起来:“既然你谁都不是,你管我是私奔还是偷情?” 说罢不再看他,轻提裙摆,翩跹远去。 与其如冤孽般纠缠不清,倒不如先分开,只要寻到药,她最爱的云深也会回到身边。 更何况腹中双胎是天赐良缘,是她能留在这个世界的根本,云深已经不记得这回事,可她记得呀,怎么能因他的糊涂话,而任性的不顾身后事? 慕云深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心尖倏而闪过剧烈痛楚,疼的他立时就捂着心口蹲下了身子,仿佛远去的不止是那道背影,还有他的心。 阴鸷的眼里闪过迷茫,苏沄蓦,你明明不是我的妻,我为何还对你念念不忘?…… 丁宛月一路哭进凤仪宫,文皇后正在小佛堂里碎碎念,听见她的哭声,只觉整个脑袋里都是那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哪还有心思去求菩萨原谅自己的罪过。 烦躁的摆了手,华琴立即会意的上前扶她起身,走到外面坐了,抿了两口香茶,见她还在哭,两道细细的弯柳眉就皱成了死结,颇为不悦道:“你到底在哭什么?” 想到那屈辱的一幕,丁宛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义母,太子爷他,他居然打宛月!” “太子会动手打人?”文皇后微眯着眼,神色间有丝狐疑,慕云深的品性她自认还是多少了解些的,虽然表面看着不好接触,但确实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您看宛月身上的伤,都是太子摔的!”丁宛月哭着捋着袖子,就见白生生的藕臂上被划出了道道血痕,而且头发散乱,衣衫蒙土,确实是副遭了虐待的模样。 丁宛月又将花园里的事情说了遍,抹着眼泪,跪在地上长哭不起:“都是那太子妃无故挑事,才会惹的太子爷对宛月下狠手,义母,您可得替宛月做主啊!” “你不是说可以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你吗,怎么现在又是副六亲不认的状态?” 文皇后头疼的扶了额,丁宛月哪敢接这茬话,垂着头不敢再多言,文皇后看她的模样,便知其中出了偏差,只是如今这样的结果也行,便也懒得计较。 留下句话,便起身进了内室,“你暂且住在宫中,等有机会,本宫再送你回去。” 丁宛月跪在那里,听的有些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慕云深还没有爱上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到他? 第七百二十二章:清风明月 苏沄蓦到摘星楼时,风凌正对着画纸发呆,纸张洁白如新,未染墨色。 听见门口有轻巧的脚步声响起,抬眸就见娇颜映入眼帘,有些不敢相信的晃了晃头,却见人影还俏生生的立在门口笑望着自己,风凌这才回神,惊诧道:“怎么又过来了?” “我怀了双胎,云深让我流掉孩子,所以我决定与你前去南诏寻药。” 苏沄蓦简单交待了下事情经过,有些无奈道:“云深忘却前情,情绪极其不稳,你也知道孩子于我的重要性,以他现在的状态,暂时分开反而更好。” 风凌自然知道这得来不易的身孕于她有多重要,脑子被这消息炸的有嗡嗡响,只反复的回响着她的话,怀了双胎,双胎……老天爷,是双胎啊! 幽深的眸里布满惊喜与激动,风凌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想到后面的话,又恼的咬牙切齿,“欠揍的慕云深,怎么能如此狠心对待你和孩子?” “你也知道他是中了邪术,与他计较就是跟自己过不去。”闹也闹过,吵也吵过,就差动手揍人了,知道他这病得须药治,苏沄蓦干脆放宽了心思,先由着他折腾。 “哼,我得拿小本本记着,以后羞死他!”风凌冷哼了声,看她还站在门边,又急得跳脚,“姑奶奶,夜风寒凉,你快进来,进来!” 说着又搬了椅子给她,紧张道:“你坐着说话,别伤到了我的干儿子!” 苏沄蓦被他的紧张模样逗的失笑不已,“也不知道男女,你倒是先认了儿子。” “哎呀,干女儿更好,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风凌坐在旁边,笑眯眯的盘算起来,“如果是女儿,我以后就教她学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看谁敢欺负我女儿!” 苏沄蓦听的满脑门汗,“你就不怕把她养成霸王花,无人敢娶?” 风凌一听,立马就垮了脸,打量了眼她还依旧平坦的小腹,两眼望着门外的黑夜哀怨道:“想到你生女儿,我得嫁干女儿,我就想揍死那个要娶我女儿的男人……” 雪莺在旁边捂着嘴笑,“国师大人,就算是小公主,她长大还得很多年呢,您别忧心。” “时光催人老,我怎能不忧心?”俊雅容颜皱成了苦瓜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苏沄蓦故意逗他,“那你别认干女儿,只认干儿子,这样就不用嫁女儿了?” “那可不行,我是这俩宝贝的干爹,谁都不许和我抢!”风凌瞪了眼,自己想想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满脸紧张的盯着苏沄蓦,“那个,你饿吗?还是要休息?” 见她摇头,风凌想到她如今是一个人三条命,就紧张的直咽口水,额头上隐现汗迹,自己在那里不知道嘀咕什么,忽又狠狠拍下了额头,转身就要往房外冲。 苏沄蓦看他紧张的身子都忍不住轻颤起来,开口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风凌刹住脚,俊雅的脸上有丝可疑的红晕,不安的绞着手,幽深里的眸里却是一片认真,“我,我去找几个妇人,问问怀孕时该注意什么。” “你呀,太过紧张了,时间还长着呢,放轻松些。”苏沄蓦笑着摇头,明眸里闪过感动,复又笑道:“晚膳没来得及吃,你弄点清淡饮食给我就好。” “还没用膳?”屋外已经是繁星闪烁,风凌顿时就跳了起来,嘴里不知道骂了句什么,飞快的冲了出去准备饭菜,画越和雪莺看见他激动万分的模样,个个都是满脸复杂神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王爷清醒,那该有多好? 摘星楼的厨子手艺不错,素菜也弄的极为美味,风凌亲自布好饭菜,眼也不眨的盯着苏沄蓦吃饭夹菜,看她想喝汤,又麻利的替她盛好,微微放凉了些,才又递给她。 苏沄蓦被他都盯的都不自在起来,无奈道:“风凌,只是怀孕,你也别紧张,好吗?” “那个,那个……”风凌嘿笑了下,看她要去夹豆腐,又急了起来,“豆腐很烫,你等等,等我给你弄好,放凉了吃!” 苏沄蓦无奈放筷,看他在旁边忙活,风凌脸赧,讪讪傻笑,这才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 看她安安静静的用膳,风凌眼神有些迷茫,伸把狠掐了把自己,顿时疼的轻嘶,见她望过来,又嘿嘿傻笑:“我还是觉得有些懵,看是不是真的,你继续吃,继续。” “你呀……”苏沄蓦摇摇头,哪有这般迷糊的人?将皓腕递到他眼前,坦然浅笑:“你也是大夫,把过脉不就知道了?” 皓腕莹润,风凌又红了脸,看了眼旁边的画越和雪莺,这才将修长手指极轻的搭在她腕脉上,微闭着眸,感应到指肚下的脉相如盘走珠,流利圆滑。 果真是喜脉。 松开手来,幽深的眸里满是喜悦,狠狠点头,“气血充盈,身强体健,将来孩子也必定根骨极佳,但也不可大意,咱们是等上两个月再走,还是怎么办?” “不用等了,今夜便走。”苏沄蓦摇摇头,明眸隐着担忧,“还不知道云深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明白给他下毒之人究竟是何目的,这心里总不踏实。” 她怀着身孕却还在担心慕云深的安危,风凌的神色间有些黯然,但随即又放开心怀,笑着点头:“好,那我去安排马车,今夜就出发。” 冷星和煦沐站在门口,看他出来,朝他深深弯腰,大恩不言谢,国师能在娘娘内忧外患之时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他的恩情,他们这些属下也定会铭记在心。 风凌笑笑,虚扶两把,便出了庭院,融进黑夜里。 他的倾心守护,他的满腔孤勇,都给了此生最欣赏的女子,他也愿意为了心中的那抹月光拼尽他的所有,而他最不需要的,也是那些所谓的怜悯。 雪莺看着他没入黑暗里的孤寂背影,颇有些感伤,“国师大人他,他未免也……” “甲之砒霜,乙之琼浆,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方式都有所不同,不可妄加评判,也不要施舍谁怜悯与同情,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就行,懂吗?” 苏沄蓦截断雪莺的话,风凌是松间明月,林下清风,用世俗去评判他,岂不可笑? 第七百二十三章:只认他 苏沄蓦带走了雪莺和画越,连带冷星与煦沐也跟在左右,宁王府又冷清下来。 没有人再在他身边说这说那,一门心思的惹他生气,慕云深越发不苟言笑,整日板着冰块脸,穿梭在王府与皇宫的路上,那副万年冰山的模样,众人也不敢和他亲近。 嘉明帝有心想问,但每次都是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而慕云深在政事越发勤劳,处事井井有条,他也找不到好的切入点,试了几回,每每都是作罢。 这会儿看他又在御书房里将位老臣斥的老脸都快挂不住,嘉明帝头疼抚额,端着茶盏遮住已经怒气横生的脸,“老四,承乐去哪里了?” 没有承乐这个悍妇在,旁人着实镇不住慕云深这块堪比万载寒冰的男人。 慕云深正皱眉教导那老臣该如何处理政事,闻声头也没抬的回了句,“承乐是谁?” 哟,这小两口矛盾闹的不轻啊?难怪太子像吃了炸药似的,逮着人就怼。 御书房里的朝臣心领神会的互相交换了眼神,嘉明帝听他如此说,气得呯的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了书案上,“朕问你,你的太子妃上哪里去了?” “你是说苏沄蓦?”慕云深终于反应过来,看了眼气恼的嘉明帝,耸耸肩,满脸无所谓的道:“离家出走了。还有,儿臣没有太子妃,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哼,你把自己正妃气走了,还很得意?”嘉明帝现在是真烦他那副除了国事就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拧着眉心恼道:“你怎么还不去把人给追回来?” “儿臣为何要追?她想回来自然就会回来,不想回来追也没用。” 慕云深压根就不想谈此事,府里没女人,他不知道有多清静,何苦自找罪受? “云深与承乐分歧,分开段时间也好,都说小别胜新婚,圣上您说对吧?” 文皇后满面温和的踏进御书房,身后跟着端着参汤的丁宛月,示意她将参汤端给嘉明帝,又微笑道:“这孩子厨艺不错,非要亲自给您炖汤,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小辈孝顺的,嘉明帝自然不好拂了心意,浅尝了两口,笑着点头,“宛月有心了。” “谢圣上夸奖。”丁宛月笑的温柔腼腆,微垂着头,眼角偷瞄着慕云深那边,嘉明帝看见她的小动作,失笑道:“这送汤是假,来瞧心上人是真吧?” “圣上!……”丁宛月不依的轻跺了下脚,脸色绯红如霞,惹的文皇后也跟着笑了起来,转而看向慕云深,“不知道咱们的太子爷何时将侧妃接回府?” 慕云深一贯的冰冷淡漠,轻挑了眉,“我又何时来的侧妃?” 那般冷冰冰的眼神,让人六月天都感觉浑身凉嗖嗖的,文皇后被冻的滞了下,勉强微笑道:“你这孩子,本宫的义女丁宛月,不是已经许给你做侧妃了吗?” “你的义女?”薄唇微勾,刚好扬成讥诮的弧度,“那是哪号人物?” 嘉明帝皱眉,“老四,不得无礼!” 慕云深耸肩,并不在意他的喝斥,文皇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一把将身旁的丁宛月推了出来,丁宛月脸色绯红,却是给气的,暗咬了牙,梨涡里勉强盛着笑,水汪汪的大眼睛朝慕云深抛了个媚眼过去,“太子爷,是奴家。” 慕云深浑身恶寒,往后退开两步,满眼皆是嫌弃,“你眼睛抽筋?” 殿里响起低笑声,就连嘉明帝本是虎着脸,这会儿也差点就绷不住脸。 “义母!……”丁宛月委屈的跺脚,哪有男人这么不解风情? 文皇后滴汗,安慰的拍拍丁宛月的手,转而又朝慕云深强笑道:“宛月这孩子心地纯善,你父皇也同意让她入太子府,本宫瞧着今儿日子不错,就随你回府吧。” 看见丁宛月,就想到他刻意忘记的那位美娇娘,慕云深神色越发冰冷,“既然父皇瞧着不错,那就让父皇纳她为妃,想必大度的皇后娘娘也不会介意后宫再多位妃子。” “你这是说的干什么浑话?”嘉明帝本是绷着脸要笑不能笑的模样,这会儿闻言又气的拍桌子,“宛月是朕与皇后替你选的侧妃,赶紧将她领回去!” “您和皇后挑的,那就你们俩自己留着,与儿臣有何关系?” 丁宛月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瞧着就叫人倒胃口,还想塞进他的太子府,是成心想恶心的他连饭都吃不下吧?多大仇多大怨,要这么坑他? 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父皇若有政事,尽管来找儿臣,旁的就莫再来打扰儿臣。” 嘉明帝跳脚,当着群臣的面就摔了茶盏,怒不可遏,“这个混帐小子!” “圣上,承乐离家出走,云深也许还在气头上,您甭和他置气。”文皇后宽慰了句,心里也恼的不行,这臭小子,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原想着苏沄蓦不在京里,正好让丁宛月填补上空缺,如今瞧来落单的慕云深更难缠。 丁宛月抹着眼泪,扑通跪了下去,“是宛月不好,惹的圣上和义母生气。” “宛月只想着自己的幸福,忘了圣上和义母的不易,如今太子爷因为太子妃的事情还有余怒,也请圣上勿要怪他,给他段时间整理好心情。” “你这傻孩子,与你有什么关系?”文皇后安慰了句,有些为难的看着嘉明帝,“圣上,宛月与云深的事,您看怎么办?” 嘉明帝皱眉,沉吟了下才看向跪着的丁宛月:“你当真喜欢太子?” 丁宛月满面委屈的咬着唇,眼泪扑籁籁的往下落,“宛月从南诏千里迢迢来到平朝,既已被赐给太子为侧妃,那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定是要跟着他的。” 嘉明帝有些头疼,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可是据朕所知,他从前不仅在百姓面前拒绝认你,而且更是不顾情分的将你赶回宫,你还要跟着他?”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坚定,“无论赶十次八次,还是千次百次,宛月只认他。” 第七百二十四章:你不配 嘉明帝头疼不已,那日只瞧着丁宛月温柔顺从,又想博皇后开心,便忘了老四的难缠,如今老四冰冷无情,可苦了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 微叹了气,“强扭的瓜不甜,且朕也不想乱点鸳鸯谱,给世间多添怨偶。” 嘉明帝就怕她闹这一出,皱眉道:“你带着朕的手谕再去太子府,若是太子接纳你,朕替你们主婚,若是不能,那你再择夫君,或是回南诏,都行。” 就冲慕云深现在的态度,十年八年都不可能,短短时间她怎么能让他接纳自己? 丁宛月有些着急,就要再多求恩赐,文皇后不着痕迹的扯住她的衣领,冲嘉明帝笑的温婉柔和,“臣妾替宛月谢过圣上,若是能成,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叫她能知难而退也是极好的,不必死心眼,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衣领勒的脖子都快有些喘不过气来,得了文皇后的警告,丁宛月纵然不高兴也只得跪谢圣恩,文皇后这才松了手,端着笑脸领她出去。 等出了门拐进御花园里,丁宛月就压不住怒火,抱怨起来:“义母,您为什么不让宛月再多求求圣上?您瞧慕云深的态度,甭说一次机会,真的是千八百次机会都不够用!” 文皇后冷笑,“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身份,当真以为圣上会由着你胡来?” 丁宛月被她不留情面的话刺得脸色通红,想想又梗着脖子不服气的道:“宛月是您的义女,好歹也算是位公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从前瞧着你挺机灵的,怎么如今越发犯糊涂?”文皇后在凉亭里坐下来,冷声道:“你本是南诏国君送给太子玩乐的女人,就算封了个小小的公主,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太子将来可是平朝的国君,留在他身边的女人,首要便是家世清白,其次才是背景强大,能给予太子强大的助力,而你是南诏人,又身若浮萍,还想多求恩赐?” 水汪汪的眼里蒙了层灰暗,丁宛月敛了柔和,整个人显出阴暗狠毒的气息,毫无感情的盯着文皇后,“娘娘这是瞧不起我的出身?” 从前在家族,自己纵然天资聪慧,也是被遗弃的那一个,如今到了平朝还是这样? 文皇后被她看的心里发紧,忙摇头微笑道:“我既然认了你做义女,自然没有嫌弃的意思,只是圣上的心思素来阴沉莫测,你切莫冲动,惹下祸事。” 丁宛月这才稍缓了脸色,起身离去:“我这就进太子府,不管如何,总要试试。” 文皇后点头,看她远走,这才轻轻吐出口闷气,方才那瞬间,若不是自己改口的快,她毫不怀疑丁宛月会扑上来,用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对付自己。 看来以后对丁宛月也得多当心,免得一不小心就如慕云深那样,中招了还不自知。 慕云深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等入夜后回到引凤楼歇息时,才发现丁宛月坐在厅里。 管家李叔站在门口,苦着脸小声道:“太子,宛月公主傍晚时分就来了,说经过了您同意,还非要住在引凤楼,您看?” “看什么看?直接轰出去。”慕云深看了眼厅里的女人,就她还想住在引凤楼? 脑海里闪过苏沄蓦的模样,却一闪即逝,慕云深皱了眉,引凤楼是留给他最爱的女人的,丁宛月,她根本不够格。 眼看慕云深不悦,丁宛月识趣的站起身来,也不恼,就冲他笑的极其温柔,“太子爷忙了整天,肯定累了,你们快去准备热水,让爷洗洗满身的疲惫。” 就算丁宛月不说,李叔也要马上去准备热水,这会儿她先开了口,李叔反倒不知该不该去弄,丁宛月也不催他,又站在原地揪着衣角小声道:“不知太子爷用过晚膳没有?” 慕云深看她怯怯不安的模样,冷若寒星的眸里闪过丝玩味,“你很怕我?” 尾音略略上挑,并不似他平常说话的冰冷语调,丁宛月诧异抬头,就见他神色中不见冰冷,多了些暖意,心里顿时狂喜,难道冷面太子终于开窍了? 故意压着嗓子,怯生生的看他,“是您从前交待过的,让宛月不得太靠近……” 还有字尚含在嘴里未来得及说,却被眼前突然而至的阴影给硬生生逼了回去,丁宛月傻傻看着突然靠近的男人,强烈的男性气息窜进鼻端,脸色瞬间羞红到爆,眼里的春水像汪媚湖,绞着手指不安的唤他:“太子爷……” “嗯?”慕云深轻轻应了声,像极了情人间的低喃,眸色温暖的望进她眼里,丁宛月的心脏已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会做什么?自己要不要拒绝?还是直接把他推倒? 没等到她想出个名堂来,那温暖到让人眷恋的眸色陡然凌厉似箭,狠狠刺进她心间,慕云深毫不怜惜的一掌挥开她就欲攀上他的肩膀的手,寒意刺骨,“凭你也配?” 冷不丁的下重手,丁宛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股力道给掀飞在地,水汪汪的眼里布满错愕,看清他眼底的嫌弃,错愕又变成屈辱,眼泪刷的滑落,哭了起来:“慕云深!……” “庸脂俗粉,满身臭味,从前不让你靠近,果然是最明智的决定。”慕云深冷笑出声,退开几步,“想在本太子面前扮无辜装可怜?你道行还浅了些!” 丁宛月哭的撕心裂肺,“慕云深,我是你的侧妃,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何时封的妃,可有牒书?”慕云深本欲转身就走,闻言又顿住了脚步,眸色一片冰冷,“不要以为有圣上和皇后撑腰,就敢在本太子的府邸胡作非为,马上给我滚出去!” 慕云深看她还绞着手站在厅里,朝李叔冷声道:“但凡她碰过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打从今儿起,太子府禁止丁宛月入内,谁的命令都不管用。” “是,爷。”李叔点头,微笑着朝丁宛月伸了手,“公主,您请回宫吧?” 丁宛月怒极,这是她再次栽在这个无情的男人手里,想到嘉明帝的说法,满脸羞愤道:“太子爷,这是圣上与皇后娘娘的命令,你也不听?” 第七百二十五章:千里共明月 “看来你是嫌上次在花园摔的还不够重,是吧?”指骨捏的咔嚓直响,眸色冰冷的紧盯着她,看来架势,似是一言不合就要就让她飞出去。 丁宛月白了脸,那股恐惧感还记忆犹新,看看如隼般锐利无情的眸,心下发颤,哪敢再多言,头也不回的就冲出了引凤楼,这种冷血无情的男人,不适合她生存。 等她走了,引凤楼便又是冷冷清清的模样,慕云深眨了下眼,为何他总感觉记忆里的引凤楼,是府里最热闹的地方? 看看天上冷月如银盘,也不知那个女人,如今到了哪里? 冷月无声,在幽暗的房里洒落满地清辉,一室暗香,佳人却杳无踪迹。 苏沄蓦午夜梦回,想着前尘往事,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索性推窗,看这南疆的皎洁月色,是否如中原那般明亮生辉。 屋顶上有轻微响动,青黛瓦片似被猫儿轻踩了下,苏沄蓦无奈凝眸,“风凌?” 如银铃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飘出去,屋顶上动静乍停,忽又有尴尬的笑声响起:“沄蓦,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苏沄蓦摇头,倚在窗前看着暗蓝天幕上的那轮明月,悠悠道:“你说京城的月亮,是否也这般明亮无瑕?” “如果也是晴朗无云,必定共赏此月。”风凌的声音从屋檐边传来,隐隐有酒香随风飘进窗内,苏沄蓦笑着嗔他:“可不许勾引我的馋虫。” 风凌轻笑了声,又有些忧道:“这一路上车马劳顿,极损心神,等进了南疆的盛乐主城,咱们在那里好好休整,等你养足了身子,再进南诏不迟。” 似乎知晓她会反对,不等她出声便又说道:“若是腹中孩子保不住,慕云深是好是歹你都再帮不上忙,孰轻孰重,你应当明白。” 知他是在处处替自己考虑,苏沄蓦默然,岔开话题,“此去盛乐城还有多远的路程?” 风凌顿了下,才道:“半月左右,很快的。”声音幽幽,在夜风里飘荡,他倒是希望路途再遥远些,却又担忧她的身子,思来想去,还是快些到盛乐城才好。 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响起,苏沄蓦闭眸又睁开,“盛乐城是安亲王慕予青的地盘吧?” 风凌点了头,“安亲王常年镇守南疆,整个南疆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他的独女曾嫁与慕云舒为侧妃,只是后来不知何故,两人和离,老死不相往来。” “你是说慕盈盈吗?”苏沄蓦笑了下,声音里隐着对岁月的追忆,“慕云舒的人品,又如何承载得起盈盈对他的爱?安亲王能忍住不找慕云舒的麻烦,对他已是极大的宽容。” 风凌有些诧异,“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对他们这段过往很熟悉?” “只是刚好见证了些事情而已。”苏沄蓦摇头,那是属于慕盈盈的伤痛,她无权再揭开她的伤疤,知晓,明了,就好。 风凌见她无意说,也不追问,只笑着道:“既然你与慕盈盈相熟,那咱们在盛乐城也算是有个好的落脚处,不愁给你好好好补身子了。” “嗯,也有好些年未见她,确实挺想念的……”苏沄蓦轻叹了句,故人相见,自是欣喜万分,也不知当年那个痴情的小丫头,如今又是哪番模样? 月落日升,苏沄蓦奔驰在前往盛乐城的路上,慕云深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如今已立太子,嘉明帝也就疏于朝政,由太子监国,他连旁听都极少去。 早朝时分有大臣上奏,夏日雷雨较多,京郊一带内涝较重,请求朝廷派人去协助处理,慕云深当场驳斥了大臣,斥他的无能和不作为,惹的百官敢怒不敢言。 雷从天禀报,夏末时阅兵,慕云深不悦,“岂不又是要劳民伤财?” 从前因着雷泽策之事,雷从天对于慕云深还是很好感的,可如今慕云深的作风,却是再难让这位老将军瞧的上眼,不就立为太子了吗,哪来的那么大谱? 瞧这朝里老臣,哪个没被他训的面红耳赤过?就算当有不妥,好好说话会死啊? 瞪着铜铃眼,瓮声瓮气的道:“这是检阅士兵辛苦训练的成果,又不是请太子你去吃喝玩乐,怎么会劳民伤财?” 群臣顿时低声轻笑起来,刚刚被斥的那位大臣跟着阴阳怪气的说道:“雷将军,人家太子以为你是请他去喝花酒,寻欢作乐呢!” 队列里的萧远才出口反驳道:“王献左,无论是老将军请示圣上阅兵,还是太子担忧国情,都在情理之中,你这么阴阳怪气,又算是哪门子事?” “哟,你一翰林院修书的,也敢来讽刺本侍郎?”王献左乃是如今的户部侍郎,上下打量了眼萧远才,“我记得你上上届的状元郞吧?怎么,混了这么久还在翰林院撰书?” 萧远才恼红了脸,他是状元郞,可也碰上了朝廷的多事之秋,从前跟着宁王要低调,如今宁王虽顺利成了太子,他纵然有满腹才华,也不好意思去求官。 “从今日起,你给本太子滚去修书,你,就是你,”慕云深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指着萧远才,声音沉沉道:“你顶替王献左,官居户部侍郎。” 王献左哪里肯依,当即就跪在地上重重叩首:“臣不服,臣要见圣上!” “你还敢不服?”慕云深脸色阴沉,把他递上来的折子狠狠砸过去,“小小的内涝都治理不了,还敢当堂讽刺翰林院,你以为很你了不起?” “没有翰林院,天下哪有书可阅?哪有你今日站在这里大放厥词?没有品德和修养的官,朝廷要你有何用?请你来祸害百姓吗?给本太子查,狠狠的查!” 众官被骂的垂着头不敢再吭声,萧远才没想到突然连升几级,心下惊喜又有些惶恐,抱拳弯腰,满脸苦涩:“太子,微臣不敢受此重任,还请您三思。” 慕云深眸色沉沉的看他:“怎么,你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够?” 第七百二十六章:为帝之道 “臣……”萧远才咬牙,无能这个罪名,他是怎么也不肯背上的,脸色胀的通红,分辩道:“臣只是不想让人诟病您而已,并非能力不够。” 慕云深瞪了眼,“既然是诟病本太子,那就是本太子的事情,与你何干?” 萧远才看他神色冰冷又带着强硬,知他心意,也不再推辞,拱手谢恩,“微臣定当尽心尽力为国分忧,为民谋福。” 慕云深并不愿听那些官话,皱眉指指被甩到地上的奏折,“别说那些虚的,京郊内涝,我要看到成效,你若是无能,不光侍郎之位,翰林院也容不下你。” 萧远才被他激的脸红脖子粗,“臣领命,若是连内涝都治理不了,甘愿辞官隐退。” 跪在地上的王献左不乐意了,怒声道:“萧远才,你这是在讽刺我?” 萧远才上前拾起他面前的奏折,掸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毕竟尸位素餐的人也不少。” 王献左怒哼,正想再反驳,感觉到上首两道凝如实质的寒光射过来,抬头就见慕云深正阴沉沉的盯着自己,顿时吓得背脊发凉,不敢再多话。 这般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让得最初出声的雷从天不禁抚掌大笑,夸赞不已:“太子爷果然有强者风范,还请太子奏请圣上,夏末阅兵,请圣上务必到场。” “既然是利国之事,本太子自然不会阻拦。”慕云深点头,看众臣并无奏折再上禀,便挥了手,伶俐的小太监立即扬声唱喊:“退朝!……” 虽然退了朝,但忙碌的一天也从此时开始,慕云深走到凤仪宫,找嘉明帝汇报早朝之事,嘉明帝听他废了侍郎,并无多大反应。 “一朝天子一朝臣,朕执政时的那些大臣都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朝堂上也需要新鲜的血液来提供活力,不然就是老生常谈。” 嘉明帝抿着茶,悠悠道:“那些个老家伙,能得善终就送他们善终,不听话的就拆了他们那身老骨头,还有,你光靠强硬是不行的,得学会让他们互相牵制,才能长久。” “儿臣受教。”慕云深恭敬点头,这些道理,他是十分愿意听的,想想又道:“儿臣从前就觉得萧远才不错,不知可否作为丞相培养?” “他的历练不够,你多派任务给他,如果品行和能力都能通过你的考核,那便可逐渐培养起来。”嘉明帝是十分支持他培养属于他的中坚力量,“无论朝中党派怎么纷争,重臣必须掌握在你手里,那些事关江山社稷的东西,也不能旁落。” “为帝者,就要学会隐忍蛰伏,学会以世人为棋,学会无论是何处境,都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切不可儿女情长,为一己私欲而致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儿臣谨记在心,江山社稷是黎民百姓的江山社稷,不会因小而失大。” 慕云深聆听教诲,将那些话都记在了心底,更是在心里暗暗发誓,定要做个明君,做个好皇帝,只是多年之后再回想这番话,不由感慨万千,他哪里能做得了明君? 文皇后端着凉茶进来,见慕云深也在,脸上就有些不好,轻哼了声,径直在旁坐了。 嘉明帝被她弄的有些莫名其妙,“谁又惹你了?” 文皇后不答,温和的眸里带了丝怒色,“云深,你当真要对宛月如此绝情?” 慕云深脸色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我只想与父皇讨论政事,旁的,恕我没兴趣。” “可你终归要娶妃纳妾,你为什么就容不下宛月?”文皇后着实有些恼他,“你说说宛月哪里不好?你就非得这么挑剔她?” 这下嘉明帝也听出来了,肯定是昨日这混小子又对丁宛月做了什么不厚道的事情。 星眸里蕴着不耐,慕云深颇为不悦道:“不喜便是不喜,还需什么理由?还有,皇后娘娘若是闲的慌,大可多去关心那些后妃们,别总挖空心思的与我过不去。” 文皇后恼了脸,“哼,本宫一片好心,就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您的好心还是施舍给旁人吧,我不需要。”慕云深对她是敬谢不敏,朝嘉明帝拱手,“父皇,若是无事,儿臣便先告退,去御书房了。” “去吧。”嘉明帝摆摆手,想想又冲他的背影飞了句,“尽快将承乐接回府,太子身边都没个嘘寒问暖的知心人,像什么话?” 慕云深顿住脚,沉吟了下才点头,随即又大步走了出去,文皇后看着他的背影气急道:“圣上,您瞧瞧他是什么态度?难道想平朝后继无人吗?” “皇后,朕觉着你也是忒闲了些,”嘉明帝冷冷看了她一眼,也搁了茶盏起身离开,“闲着就多抄几本经书打发时间,别成天研究老四的家事,朕心中自然有数。” 两道背影一前一后的离开,文皇后羞恼不已,他们以为自己爱管那些烂事? 慕云深才离开凤仪宫,没走几步,便被等在宫门外的染霜给截住了去路,小心的看了眼四周,染霜才小声道:“太子爷,我家娘娘有请。” 染霜是洛清芙身边的大宫女,慕云深是见过的,看她神秘兮兮的模样,又顾念从前与洛清芙的情分,便没拒绝,跟着去了水云殿。 还未到水云殿,远远就看见洛清芙带着慕云敏候在门口,慕云深皱了下眉,只当她是要替慕云敏谋个好前程,心里便有些不痛快起来。 洛清芙见他如今越发气宇轩昂,由衷的浅笑起来,柔声道:“太子,里面请。” 慕云深看了眼水云殿的鎏金牌匾,摇了头,“洛妃有何事,在这里说即可。” “云深……”洛清芙看他板着脸不近人情的模样,有些不安的唤了他一句,惹来慕云深避嫌的往后退了两步,“洛妃娘娘自重。” 洛清芙被讽白了脸,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慕云敏见母妃受了欺负,就要帮腔,身后却传来轻柔女声:“是本宫让洛妃请你来的,你不必责怪于她。” 第七百二十七章:冷酷无情 慕云深抬眼,就见苏倾言站在两人身后,阳光照在她脸上,有些苍白透明的感觉。 苏倾言见他看过来,大方的笑了笑,“太子是忙人,不知能否陪我们小坐片刻?” “既然苏妃娘娘有事,那我自然不能推辞。” 慕云深随口说了句客套话,跟在洛清芙身后进了大殿,苏倾言知道他最近脾气不好,也不多废话,直接问道:“我那侄女儿如今在何处?” “不知道。”慕云深冷脸,“若是问有关苏沄蓦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只是许久未见她,有些想念罢了,”苏倾言讪笑了下,又道:“那不知道你与她从前和我缔结的约定,可否还作数?” “她是她,我是我,更何况我并不记得我们之间缔结过什么约定。” 慕云深轻挑剑眉,打量了眼已经风华不再的苏倾言,细细的鱼尾纹堆积在眼角,无不在提示着美人已经迟暮,需要找人倚靠,度过后半生。 猜到她的意图,慕云深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的道:“我记得苏妃娘娘并无子嗣吧?” 也不等她答话,又自顾说道:“苏沄蓦是你的侄女儿,那你尽可倚靠她,至于本太子,与苏沄蓦不熟,与你们就更不熟的,以后无事莫再来烦我。” “太子,你……”苏倾言的脸红了下,又越发苍白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他,“太子爷登了高位,莫非就忘了旧情?本宫并不会倚仗你什么,但沄蓦她……” “苏沄蓦与我何干?”慕云深沉了脸,一再被旁人提及他与那个女人之间牵扯不清的关系,就越发不想和她有何联系,“本太子与她无情也无义,互不相欠也不往来,她过她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休得要再提她。” 旁边的慕云敏咋了舌,“四哥,四嫂与你情深义重,你怎么能说这样无情的话?” “你不过是个毛头小孩,懂什么情和爱?”慕云深板着脸斥责了句,神色漠然,并没有兄弟间该有的温情,见慕云敏还想再分辩,洛清芙就扯了他的衣袖,示意他少说两句。 慕云敏不理她的暗示,愤然道:“我是毛头小孩不假,可也懂得真情可贵,哪像四哥才登上太子之位,就开始忘恩负义,抛弃结发妻,所作所为当真令人不耻。” “本太子的家事,轮得到你来插手?”剑眉深锁,神色冷硬,薄薄的唇微张,又吐出毫不留情面的话来:“别总四哥四哥的唤的亲热,本太子与你没那么熟稔!” “慕云深,你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肝,一朝登了高位,便开始六亲不认。”苏倾言气得身子轻抖,手指着门外:“你走,马上走!咱们这些人高攀不起你太子爷!” “呵,有自知之明最好,”慕云深冷笑,起身大步离开,至门槛边时又顿住脚步,头也未回的冷声警告:“你们若是安分守己的住在后宫,本太子不介意给你们养老送终,若是再敢玩花样,那就别怪本太子给你们寻一个好去处!” 所谓好去处,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三人气得直抖,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看着那道昂扬挺拔的背影踏入艳阳下,渐行渐远,洛清芙轻咬着唇,眸里有水雾弥漫,从前的云深或许也有不近人情的时候,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血无情? “哼,我看四嫂就是被他气走的,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慕云敏恼得直跳脚,想起那日祭天封太子时,四嫂还笑眯眯的同自己说话,转眼就已经物是人非。 苏倾言叹了气,恼归恼,但也不想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太子之位又这么飞了,“现在也不知道沄蓦去了哪里,慕云深这般冷酷行事,势必会遭到朝廷内外的反对。” “他若是能听进去沄蓦的话,沄蓦又何至于离开?” 洛清芙摇头,极不看好慕云深现在的处境,“他恨不能与所有人站在对立面,也根本听不进去谁的劝,简直就是想作死他自己。” 苏倾言默然,能制住他的那个人已经远走,旁人又有心无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文皇后独坐在寝殿里,默默想着心事,角落里已经新开辟出间地下密室,隐隐有血腥味透出来,像极了慕云昱身上的气息,无论点多浓的熏香,都掩不住那股味。 微风拂过,味道似乎又浓了些,文皇后不禁皱了眉,想叫华琴将密室的门封的再牢些,抬眼间却见慕云昱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旁,正饶有兴味的盯着她瞧。 原来是正主儿到了,难怪血腥味这么浓。文皇后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又缓缓舒开,温言微笑:“今日怎么得了空来看母亲?” 慕云昱在那笑,显得心情极好,不筨反问:“儿子听说苏沄蓦已经离京?” “丁宛月的情蛊虽然没能让慕云深爱上她,但也算是成功离间了慕云深和苏沄蓦。” 文皇后点头,咬牙轻笑:“如今慕云深性情大变,为人暴戾跋扈,专横独断,朝堂之上对其怨声载道,正是你顶替他的好时机,你准备何时与你父皇相认?” “时机已经成熟,母亲去安排即可。”他等待多年,就盼这一天,清雅温润的脸上也难免显了兴奋,又有些怯意,“母亲,父皇他会不会很激动?若是不认我,该怎么办?” “母亲好生替你安排,你父皇他不会不认你的。”眼里露了慈爱,微笑看他,“认了你父皇之后,以后就不能叫母亲了,得依着规矩叫母后,知道吗?” “是,母……”亲字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慕云昱冲她笑的欢快明朗,“母后!” 眼角有些湿润,文皇后轻应了声,心中百感交集,曾经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盼着当年早夭的孩儿能唤甜甜的唤她声母后,可如今得偿夙愿,怎么这心却越发沉重? 无声的幽叹了口气,昱儿,你让母亲如何待你才好?你心中可有不容碰撞的底线? 第七百二十八章:父子相从 嘉明帝如今越发清闲,虽然慕云深在处理人情世故上还不够圆滑老练,但处理起那些政事来却是条理分明,根本无需他操心,以长远眼光来看,不愁平朝蒸蒸日上。 如今后宫太平,前朝稳定,只等挑个好时机,他便可退居幕后,颐养天年。 放宽了心思,就连精神头都好了许多,气色也红润起来,这会儿刚用过午膳,翻来覆去午睡不了,便索性起身,独自踱到御花园,看满园姹紫嫣红随风摇摆,含笑静坐。 三伏天已过,午后的阳光虽烈,但有清风不时拂过,已不觉燥热,风里飘着幽香,闭眼静听,隐有蜂蝶振翅的嗡嗡声。 这些都是他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守护的江山,一花一草都是平朝的疆土,想着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嘉明帝面上露了些许得色,背靠着亭柱,缓缓入眠。 似睡未睡之际,迷迷糊糊的听着风里隐隐有争吵声传入耳扉,声音时断时续,偶有拔高声音,惊的嘉明帝瞬间就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睁眼瞧了下,争吵似乎是从不远处的那几株茂盛的花树之后传出来。 轻步走过去,就见文皇后与名年青男子正站在花树后争着什么,皇后脸上怒气未消,又有些心疼,而那年青男子身着普通的御林军服饰,侧着身子看不清正脸,只觉似曾相识。 有阴影投射在身旁的草地上,文皇后皱了下眉,随即急怒道:“昱儿,你还要等到何时才与你父皇相认?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想光明正大的唤他声父亲吗?” “母亲,不是昱儿不想,而是……”男子略带着阴柔的声音响起,委屈又无奈,“而是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儿子想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还等,你想等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等到母亲死的那天,也不能与你在人前相认?” 文皇后素来温和的声音含着浓浓悲伤,有晶莹泪珠从眼角滑落,哽咽道:“从前你怕影响到云深,可如今他已登上太子之位,你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你还顾虑什么?” “母亲……”慕云昱的声音包含着诸多无奈,耐心劝慰:“等到四弟登上帝位,儿子就与您相认,好不好?现在他初登太子之位,我名义上是皇长子,这时候出现未免不妥。” “你又不与他抢夺太子身份,有什么不妥?”文皇后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言语间有些激动,“走,你跟着母亲去清明殿,咱们现在就找你父皇把事情说清楚!” “母亲!”慕云昱退开了步,表明不愿现在去见嘉明帝,“儿子不愿与四弟相争,可天下悠悠众口,他们会怎么想儿子?六弟和八弟已经离开了父皇身边,儿子不想再因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而惹得父皇伤心,与其如此,倒不如晚些相认。” 文皇后越发哭的厉害,眼泪成串的滑落,“你这傻孩子,你怎么就不替你自己想想?” 慕云昱笑的腼腆,伸手挠了下头,扶着她就要离去,“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能经常和您相聚,也能远远的看着父皇,其实就挺好。” “唉……”文皇后长叹,两人就朝嘉明帝这边走过来,男子的正脸刹那间映入眼帘,那与文皇后有七分相似的模样,惊住了嘉明帝,若说说词可以编造,这长相又怎么说? 一时间怔怔的站在那里忘了躲避,两人绕出花树,就见嘉明帝站在那里,男子顿时低叫一声,急忙就要退走。 文皇后初时惊诧,随即反应过来,拽住慕云昱的衣袖,急道:“你跑什么?” 慕云昱急得额上冒汗,低声急叫:“母亲,你快松手!快松开!” “不松!”文皇后态度极为强硬,紧紧拽住他的手臂,温和的眸盯着面色晦暗不清的嘉明帝,绷着脸问道:“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嘉明帝点头,并不回答,文皇后咬了牙,重重道:“昱儿顾虑极多,不肯与您相认,但臣妾是一定要认他的,如果您不想认昱儿,那臣妾便自愿出宫,陪在昱儿身边。”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慕云昱急得反要扯她离开,文皇后双脚却似钉在了地上,倔强的盯着嘉明帝,非要等到个说法。 慕云昱见劝不动她,只得看了眼嘉明帝,又紧张的垂下头:“圣上,给您添麻烦了。” 嘉明帝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叹息了声,时隔多年,谁又能想到当年早夭的孩子会从天而降?轻叹道:“你这般容貌,倒是与你母亲生的极为相似……” 这般说法,顿时让文皇后惊喜交加,“圣上,您肯认了昱儿?” “他既是你我的长子,朕又如何不认他?”嘉明帝笑着点点头,当年皇长子被人下毒致死,虽事后已经凌迟处死了凶手,可长子早夭,也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痛。 如今那苦命的孩子又寻了回来,他身为人父,欢喜都来不及,哪会将人往外赶? 慕云昱怔在那里,看看殷切望着自己的嘉明帝,有些不知所措,文皇后又哭又笑的催促他:“傻孩子,还不快叫父皇?” 眼前的男人虽已经两鬓斑白,却依然有睥睨天下之态,慕云昱心里涌起难言的感觉,只觉心头微涩,憋了半晌,眼圈儿泛红,才轻轻的唤他:“父皇……” “诶,好孩子……”嘉明帝应了声,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这个孩子离开身边多少年,他便想了多少年,这会儿听见他干干脆脆的唤自己,咧着嘴笑了起来:“走走走,和父皇去那边坐,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是父皇亏待了你,以后你就跟着父皇身边,好好生活。” “儿子这些年来,一直跟着师傅四处游历……”说词是先前对文皇后说的那套,慕云昱早已烂熟于心,再说起来,愈发凄楚无辜,让嘉明帝都忍不住跟着抹了心酸泪。 文皇后跟在两人身后,看父子俩并肩在午后的阳光里漫步,轻声说笑,又禁不住泪水涟涟起来,这样的场景在梦里出现了无数回,如今终于成真,她怎么能不高兴? 第七百二十九章:不明不白的人 一夜之间,皇长子回到皇宫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街边的茶楼酒肆,皆在传言皇长子的逸事,“诶,你们听说了吗,皇长子乃是天下的神仙下凡,当年是回天庭跟着学习仙法,到如今才学成归来,准备济世救民。” “你胡说什么?当年皇长子才不过两岁,怎么回天庭?” 听见另种版本的人反驳道:“听说当年有仙人算出皇长子有死劫,才将他带走,如今皇长子学艺归来,这天下,只怕又要不太平喽!” “据说皇长子宅心仁厚,并不会与当今太子争夺帝位,”有听热闹的插了话,压低声音道:“只是如今太子性情大变,这帝位,说不准会落在谁手里啊?” “只要是明君,无论落在谁手里,对咱们老百姓又有什么区别?”有叹气声响起,“只可惜已经许久不见镇国公主,若是她在,这帝位又怎么可能旁落?” 提起那位受万人景仰的女子,茶楼的人都垂了眼皮,叹息起来,“唉,太子已经不认公主了,也不知道公主去了哪里?她知不知道,还有许多人在惦记着她啊……” 慕云深刚从京郊内涝那边处理完事情回来,就听茶楼酒肆里不是在提慕云昱,便是在惋惜苏沄蓦的不知所踪,心下有些着恼,面色就越发冷硬。 街上的行人见着他了莫不是躲得远远的,唯恐冷面太子一个不开心就将气洒在自己身上,跟在慕云深和朔风和卫杰极其无奈的互看了眼,打从何时起,主子就从受人爱戴的宁王爷,变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冷酷太子? 不用吆喝就清出条大路来直通皇宫,就算是圣上出行,都做不到这般干净利落吧? 两人垂着头默默无语的跟在身后,都怕街边会飞出烂菜叶臭鸡蛋之类的东西,慕云深冷哼了声,一扬马鞭,马儿四蹄撒开,疾驰而去。 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这些愚民的心,可自己这些天连日在京郊监督治理内涝之事,怎么提都不见人提?当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寒星般的眸里闪过讥讽,一路疾驰进宫,早有太监等在宫门处,看见他过来,就垂首恭声道:“太子爷,圣上正在凤仪宫与昱王爷说话,说是您回来就直接去凤仪宫。” 将缰绳交给随后而来的朔风,慕云深皱了眉:“哪个昱王爷?” 小太监看他不悦,腿肚子顿时就哆嗦了下,垂着头战战兢兢的道:“就是皇长子慕云昱,前两天刚与圣上相认,您在京郊治理水患,应该没有得到消息。” “皇长子?”剑眉微挑,薄唇勾了抹冷笑,他这是想回来与自己争夺帝位? 虽是轻声念叨,话里的杀气却如实质,割的人生疼,小太监吓得一路小跑,领着人到了凤仪宫,便抹着冷汗,忙不迭的退走,不敢再与他多相处。 慕云深看他像是被鬼追了,眨眼间就跑的不见踪影,冷笑一声,这才进了凤仪宫。 大殿里,嘉明帝与文皇后高坐,下边陪着位面容酷似文皇后的年轻男子,几人正在说说笑笑,慕云深踏进殿里,扫了眼几人,才朝嘉明帝行了礼,“儿臣见过父皇。” 之前似是说到什么开心事,嘉明帝脸上的笑意颇浓,朝他招手,又指指端坐在那里的慕云昱,“云深,你来的正好,快见过你大哥。” 慕云深挑着眉,看了眼笑容清润,隐约间还带着丝讨好意味的慕云昱,忽地冷冷道:“大哥不是很多年前就被毒死了吗,怎么又突然死而复生?” 话一出口,慕云昱脸上的笑容就隐了下去,满脸的苦涩黯然,嘉明帝瞧的心疼,皱眉斥道:“老四,这是朕的长子,你的大哥,不得对他无礼和轻视!” “儿臣就是这么副臭脾气,对于这种从天而降不明不白的人,素来就没有好脸色。” 慕云深微垂着眼眸,脸色淡漠的反驳了句,文皇后听的冷笑起来:“圣上与本宫都承认了皇长子的身份,不知你太子爷还想要怎么验明正身?” “验明正身那是你们身为父母的事情,他又不是我儿子,难道还要我滴血认亲?” 慕云深看嘉明帝沉了脸,颇有些不快活的味道,又冷笑道:“普通百姓家认个亲都得谨慎又谨慎,更何况这是在皇室?鬼知道他从前是干什么的,来皇宫又是何目的?” “这可是父皇您教儿臣的,万事都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可因为您觉着他是您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就为了您的私欲,而置江山社稷的安危于不顾。” “本宫怎么从前没发觉太子你的口才如此好?”文皇后脸色铁青,怒瞪着慕云深,“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圣上与昱儿滴血认亲?本宫看你到最后还有何话可说!” “皇后此言差矣,认亲当真无所谓,就算是父皇明日告诉我,其实我还有百十个大哥在世上,又有什么关系?至多就是百姓们又要多养些米虫而已。” 慕云深径直在旁边坐了,挑着剑眉,满脸漠然:“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等消失近三十年又突然冒出来的人,谁敢保证他会不会居心叵测?” 嘉明帝沉了脸,面色又开始阴沉沉的晦暗不清,让人瞧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只是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盯着文皇后和慕云昱,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文皇后被他盯的背脊发凉,想到慕云昱的诸多错事,又想想这么多年来的不易,咬牙恨声道:“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敢保证他绝无祸心!” “你保证又有什么用?”慕云深冷笑,“他若当真祸国殃民,请问皇后娘娘你是能以命赔命,还是杀了他,以死谢罪?” 文皇后被激的面色通红,噌地站起身来,怒道:“本宫以命赔命,行吗!” “你是身份高贵的皇后娘娘不假,可你也只有一条命,也只是夫君的娘子,是儿女的母亲,是父母的女儿,与平常家庭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请问你拿什么赔给他们?” 慕云深并不退让,文皇后怒极,扬手就摔了茶盏,“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七百三十章:犯浑 文皇后动怒,嘉明帝沉脸,慕云昱看看挑了事还若无其事的慕云深,真心想上去给他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别在自己面前这么猖狂。 只是碍于一贯乖巧懂事的形象,也只能硬生生压住心底的怒火,绞着手委屈道:“母后,您别和四弟置气,儿子确实从天而降,也难免四弟会有所怀疑。” “你父皇都亲口认可了你的身份,他跟着瞎起什么哄?”文皇后恼的捂着心口直喘粗气,恨恨的瞪着慕云深,这般处处与自己作对,真枉费自己从前那么疼他。 “我也没想怎么样,皇后又何至于动那么大的怒火?”慕云深掸了掸衣衫上沾上的碎瓷屑,“皇长子进宫,万事都得谨慎而为,哪里有错?” 慕云昱笑的清润无害,满眼的无辜加疼爱,“四弟想查,那尽管查便是,大哥除了个在外游历的师傅,便是孤身一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就尽管去彻查。” 这般做派,倒是极有长兄风范,嘉明帝本来阴沉沉的脸色,又稍缓了些,冲着慕云深不悦道:“你想查就去查,光明正大的查,没人拦着你。” “但是往后再敢对兄长不敬,言语不逊,纵然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朕也不会姑息你的品行败坏之处,该严惩的地方就得严惩。” “父皇若能揪着儿臣的错处,儿臣自然也甘愿受罚。” 慕云深对此倒是无异议,无所谓的耸耸肩,他打从见着慕云昱开始便觉着他并不是善茬,想提醒他们多加注意而已,又不是非要与兄弟反目。 见慕云深不再挑刺,慕云昱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慕云深看出什么破绽来。 这会儿危险解除,便又扬了笑脸,看向嘉明帝,“父皇,儿臣想着,不若在宫里举办个家宴,让儿臣与那些兄弟姐妹们都彼此熟悉下,如何?” “你有这个心,自然是极好的,”嘉明帝露了笑脸,年纪大了,也越发喜爱家人欢聚一堂,享受天伦之乐,笑着看向文皇后:“就由你母亲去操办好了。” “臣妾领旨,定然叫大家都高高兴兴的。” 文皇后这才笑了起来,亲生儿子能得到大家的认可,这可比什么话都来得受用。 看看还面色淡漠的坐在旁边的慕云深,虽然心有不悦,但还是勉强挂了丝微笑,问道:“家宴家宴,自然是家人都要欢聚齐庆,太子到时不会缺席吧?” 慕云深想也没想的摇头拒绝:“我有国事要处理,家宴就不去了。” 嘉明帝一听就不高兴了,板着脸直拍桌子:“来来来,你跟朕说说,什么国家大事,能忙的让你连用顿膳的时间都没有?” “马上就要到雷将军所说的夏末阅兵,然后秋季的收割,东山的匪徒,城里的学堂,还有那些吃不饱饭的贫苦百姓,那些破不了的千古冤案,哪样不需要人去做?” 慕云深随口就列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嘉明帝不听还好,一听越发气的怒火直冒,“地里的稻子需要你去割,还是城里的学堂需要你去当夫子,授业解惑?” 慕云昱听的暗自发笑,面是却是一片体谅,隐有苦意道:“父皇,四弟他是太子,政务繁忙也在情理之中,既然他抽不出时间,那咱们就算了吧。” 嘉明帝瞪了眼,怒气未消的盯着又臭又硬的慕云深,“朕当皇帝这么多年,都不敢说自己能政务繁忙成这样,他一个太子,还能忙到天上去?” 文皇后冷哼了声,“圣上,人家太子就是不想参加昱儿的家宴,那些事情不过就是托词罢了,您听听就行,也别强人所难,他不愿意去,那就不去。” “朕看他就是脑子被驴踢了,成天不知道犯哪门子浑。” 嘉明帝恼的不行,又不知该把他怎么办,承乐这一走就不带回头的,留个犯浑的慕云深在京中,让人看着心烦又心疼,着实无奈。 “父皇,京郊的内涝已经处理好,儿臣还要忙别的政事,就不陪您闲聊了。” 慕云深不想过多分析他那爱恨两难的心态,起身就往门外走,想想又回过头来,看了眼坐在那里扮无辜的慕云昱,“您不是心疼孩子吗,那就给他也找点事情做做,替儿臣分担点国事,说不定儿臣就能抽出时间来多陪陪您,斗鸟遛狗都行。” 说完也不再理几人,转身就出了宫,嘉明帝虽然被慕云深气的够呛,但对于乖巧懂事的慕云昱却是满脸的慈爱,“昱儿可有想过要做点什么?” “这……”慕云昱原本是打算找机会自己去提的,这会儿慕云深抢先说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便有些迟疑,“儿臣怕担不了重任,辜负您的期望。” “这都无妨,你初进宫,难免会有不适应的地方,朕让人带着你成长。”眉梢眼角的皱纹都绽成了慈父模样,嘉明帝笑着宽慰了句,又问他:“你觉着御林军怎么样?” “御林军?”慕云昱这下是真的迟疑,他原本想着进朝堂,这成天混在那些守卫军里边算什么事?不由得就看向了文皇后,指望她能婉拒了这门差事。 早先两人便讨论过领什么职最为合适,这会儿听到嘉明帝说御林军,文皇后也不乐意,皱眉委婉道:“圣上,昱儿也是饱读诗书的孩子,不若在朝上给他领份差事先干着?” “昱儿是王爷,想去听政随时都可以,这个没有问题。”嘉明帝面色有些为难,“如今老四执掌朝堂,朕也不便随意插手,昱儿若是想博功名,得要先有成绩才行。” 文皇后满眼的失望:“昱儿是您的皇长子,只是在朝里领份闲职都不行?” “你看老四如今的强硬态度,若是没有拿的出手的成绩,你觉得他会给昱儿安排职位?就算是朕去说,估计也会被喷的满脸唾沫。” 嘉明帝很是无奈的摊了手,他如今已经等同于太上皇,没个合理的说辞,哪敢去和慕云深耍嘴皮子?非得被喷的满头包不可。 第七百三十一章:校场阅兵 嘉明帝认了怂,文皇后再气也没有办法,最后只得让慕云昱乖乖的在御林军里领了份闲差,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活成天躺在昱王府里也没人管他。 嘉明帝倒是极其欣赏慕云深的强硬作风,若是裙带关系成风,朝廷岂不乱了套?百姓们要是知道血汗钱养了那么多无用的朝廷大官,岂不得造反。 只是这话不能与皇后说,他自己心里琢磨琢磨就好。 倒是慕云昱也极其争气,虽然是领的份闲差,但昱王爷的身份在那里,明里暗里的帮着朝廷处理了诸多棘手之事,件件干的漂亮,得到了百姓和朝臣们的交口称赞。 这一转眼,便到了阅兵之际,慕云深早先就告知过嘉明帝,等到阅兵之日,就见京郊驻军营地旌旗招展,儿郞们个个精神抖擞,如青松般笔直挺拔的站在校场内,等候检阅。 艳阳高照,清风阵阵,吹得旌旗猎猎作响,嘉明帝带着皇子与众臣踏上高台,底下的士兵们单膝跪地,山呼声整齐划一,“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直击长空,响彻校场,嘉明帝红了眼眶,振臂高呼:“朕的儿郎们,平身!” “自朕执掌平朝万里河山以来,你们便替朕立下汗马功劳,开疆辟土,保家卫国,你们是平朝最伟大的人,是百姓的守护神!朕以你们为荣!” “开疆辟土!保家卫家!” “开疆辟土!保家卫家!” “开疆辟土!保家卫家!”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让人热血沸腾,雷从天上前两步,拱手行礼,声音中满是激昂:“圣上,将士们精心准备了平日所需训练的各类项目,请您观阅。” “好好好,你是咱们平朝最优秀的将领,朕相信你手底下绝无孬种!” 嘉明帝笑着点头,雷从天随即向身后的副将吩咐了两句,不多时就见高台下的士兵井有序的往两旁退开,而大营的门也同时打开,不少前来观看的百姓也涌了起来。、 士兵们的日常训练极为辛苦,首场便是抬擂木过高桥,那两人合抱还围不过来的粗擂木扛在一队士兵肩上,而空地上则是迅速搭起来的凌空独木桥。 士兵们抬着擂木站在独木桥旁,神色间已隐露跃跃欲试之意,旁边看热闹的百姓炸开了锅,“天啊,还没有我家小丫头的脚掌宽,这要是摔下去了可怎么办!” “呸,你个乌鸦嘴,他们艺高人胆大,怎么可能摔下去?” “哎呀,人家看的心肝儿都在乱颤,都不敢瞧了嘛!” 旁边有哄笑声响起,“王家姑娘,我看你是觉得他们英武,想嫁给他们了吧!” 那王家姑娘已是双十年华,模样瞧着还不错,一身花衣裳,叉着腰笑骂众人,“本姑娘就是瞧着极好,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你们想嫁还嫁不了呢!” “哈哈,叫你老王头赶紧来瞧瞧,逮个郎君回去,今秋你们家的稻子就不愁没有收了!” 王家姑娘一听就不乐意了,跺脚损人,“你们这些俗人,成天就知道收稻子,那些兵哥哥可是要上战场杀敌的,谁有空给你家收稻子?” “诶,我说你们都别吵吵了,人家要上独木桥了!”有心急的喊了句,众人这才住了嘴,赶紧看向校场中央,果见那队士兵已经上了独木桥。 才不过脚掌宽的木桥看的人心惊胆战,朝臣百姓皆都闭紧了嘴,双眼大睁,紧盯着他们的动作,只见众士兵抬着粗擂木,身形快速,又稳稳当当的通过了木桥。 “这就走完了?”人群中响起惊叹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看士兵们抬着擂木威风凛凛的走过高台,向嘉明帝致敬,顿时爆发出如雷鸣的欢叫声。 “这些儿郎们当真不错,看的出来平时都下了不少苦功夫。”嘉明帝笑着同雷从天说了句,“平时多用功,战时少流血,从天你教的不错,不错。” “圣上过奖了,这些都是老臣该做的。”雷从天朗笑了声,指指台下又竖起的箭靶,笑道:“咱们军中的弓箭队,虽不说个个能百步穿杨,但打中靶心却是人人皆可以。” 慕云深站在嘉明帝身侧,中间还隔着个春风得意的慕云昱,听见雷从天的话,也忍不住夸赞道:“看来老将军为了平朝的繁荣富强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如今难得听到太子你夸赞人,老臣这面上可是有光了。”雷从天抚须笑的开怀,看看神采飞扬的慕云深,“从前便听说太子能百步穿杨,不知可否有兴趣下去试两把?” “老将军过誉了,如今我忙于国事,早已疏于锻炼,哪里还能百步穿杨?” 慕云深今日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说话间还隐隐带着丝笑意,也不介意调侃自己两句,慕云昱听见他的话,笑道:“四弟未免太过谦,从前我在外闯荡时,便听人夸奖宁王惊才绝艳,举世罕见,那百步穿杨,想来也不在话下。” 剑眉微挑,慕云深玩味的看了眼慕云昱,凉凉道:“既然昱王都能在江湖上闯荡,想必武艺也不会差,这百步穿杨,不如留给你去表现。” “老四!”嘉明帝脸上堆着笑意,嘴里却不耐的轻斥了句,“注意场合!” “昱王撺掇儿臣进场比试,儿臣回他两句也不行?”慕云深轻哼了声,别开头去,懒得再搭理几人,自顾去看场上那些百步穿杨的神弓手。 雷从天恼的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明知道这些家伙就没一个好说话的,干嘛还偏偏要往他们中间站?当真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添堵。 高台上几句话交锋下来,百姓那边已经放声大喊着给场里的士兵加油助威,眼看一支支寒箭例无虚发的正中靶心,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激动的尖声喊叫起来。 有眼尖的越过人群,落在高台之上,顿时就嚷嚷起来:“你们快看,圣上身边的年轻男子是不是皇长子昱王爷?没想到昱王爷也这么俊俏,听说他还没娶亲啊!” 第七百三十二章:比试 “大花妹子,人家没娶亲也轮不到你,你快躲开,胖的都挡住我看昱王爷了!” “我胖怎么了,我胖是吃你家米还是吃你家肉了?”大花妹子快二百来斤,冲着说话的人怒哼了声,转眼又见慕云昱似乎望向这边,顿时激动的直叫唤:“啊啊啊,昱王爷他看我了,还冲我笑了!昱王爷冲我笑了!” “你快别做白日梦了,人家那是看士兵们射箭!” 人群里传来怒吼声,胖没错,但是成天做白日梦就招人嫌了,话音刚落,还没等大花妹子发飙,又有忧声起:“太子爷冷酷无情,而昱王爷最近风头无两,如今阅兵又站在圣上身边,你们说,圣上这是不是隐隐有要换太子的意思啊?” 有冷嘲声不满的反驳,“你怕是想太多了吧?长幼尊卑有序,人家昱王爷是皇长子,就站在圣上身边而已,有什么不妥?” 这一说,又引起了旁人的兴趣,跟着搭腔道:“可最近昱王爷甚得民心,据说与朝臣的关系都颇为不错,反观太子,倒没了从前那般温和大度,处处小气示人。” “你们懂什么?太子既立,哪那么轻易说换就换?”有明白人出声解释道:“只要不失德行,不犯大错,慕云深的太子之位,谁也夺不走。” 听者摇了头,“想当初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也是最得民心之人,如今太子妃不知去向,这民心啊,也就散了,跑到了昱王爷身上,也不知日后镇国公主看到,该有多伤心。” “唉,太子如今强硬到不讲丝毫人情的作风,当真叫人难以接受,”百姓们的叹息声乍起,纷纷摇了头,这样的太子,叫他们如何敢去爱戴? 慕云深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上位者就该斩断七情六欲,若是什么都得按照情义来,那要律法有何用?世间岂不得乱套? 射箭过后,便又是掷壶,而后又是赛马,再接着搏击术,嘉明帝一路看下来,身子支撑不住,只得坐在软椅上边看边歇息,雷从天看他已然精神不济,便上前小声道:“圣上,也就剩最后一个武艺对决,等这个完事,老臣派人护送您回宫。” 嘉明帝的身子早已亏空的厉害,他也过了逞强斗胜的年纪,听见雷从天如此说,便点了头,又唤来慕云深,“你是太子,这刀枪无眼的,你多盯着点儿。” “儿臣明白。”慕云深点头,星眸紧盯着场里正在打斗的士兵,这些都是经历了战火洗礼的英雄,可不能因为阅兵而让他们受了损伤。 慕云昱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轻笑了声,“四弟,不若咱们俩下去压轴,如何?” “昱王爷这是想和本太子比试武艺?”慕云深侧眼打量了下他,眼神落在他腰间缠着的碧霄剑上,脑海忽有炸疼,那宝剑属于他最心爱的女人,怎么会缠在慕云昱腰间? 只是那股疼痛眨眼即过,快的好像根本不存在,慕云深暗自嘲弄了声,他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又何来最爱?当真是忙糊涂了。 慕云昱也没反驳,笑了笑就当是默认,雷从天有些头疼的看了眼兄弟俩,又望向了嘉明帝,嘉明帝倒是无所谓,“既然他们俩有心比试,那就压轴试试。” 有竞争才会有压力,有压力才会努力拼搏,兄弟俩偶尔小争,也不是什么坏事。 既然嘉明帝都这么说了,雷从天也没办法,只得吩咐下去,那场中比试的两人本已到尾声,拼了个旗鼓相当,也就拱手退了下去。 无人再上场,慕云昱便笑着朝慕云深伸出手,“四弟,请吧?” “既然昱王爷非要与本太子较个高下,那恭敬不如从命。”慕云深解下腰间青云剑,剑身有灵,虽抵不过碧霄剑,但也相差无几。 “四弟言重了,为兄只是想与你切磋技艺而已。”慕云昱笑的清润无害,朝嘉明帝弯腰拱手,便当先跃下了高台,一身白衫衣袂飘飘,飞入校场中。 场外的百姓见着昱王爷竟然飞到场地中央,顿时扬声尖叫起来,慕云深微皱了眉,又舒开,一撩紫袍,脚尖轻点高台,也如雄鹰展翅,极其潇洒的飘落场中。 慕云深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早已深入人心,当年的京城公子之首也不是白吹的,百姓们看着他紧跟昱王爷而来,愈发疯狂喊叫,喊到声音破哑也在所不惜。 慕云昱听着那如雷鸣的兴奋喊声,眼里闪过抹阴鸷,又很快消失不见,冲慕云深笑的温良无辜:“四弟在百姓中间的呼声真高,不知何时我也能如四弟这般讨人喜爱?” 周围皆是百姓的欢呼声,慕云昱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有些模糊不清,慕云深却是拧了眉,满脸淡漠:“怎么,昱王爷想得民心,与本太子抗衡?” “四弟啊,人都是有野心的,毕竟已经处在了高位上,谁又不想更进一步?” 慕云昱笑笑,声音隐在欢呼声里,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慕云深看他那满脸虚伪的笑,挑高了眉,嗤声道:“你想更进一步,那便去求父皇啊,找我干什么?” “若不是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东西,我又何至于找你?”慕云昱笑的越发柔和,“从前我便说过,你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一样样的又亲自拿回来?” 电光石火间,慕云深脑海里闪过个场景,好像有谁说过同样的话,可再等仔细回想,却又什么都没了,有些恼怒的皱了眉:“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既然四弟迫不及待想要找虐,那就别怪兄长手下不留情了。” 慕云昱退开两步,笑着冲慕云深抱拳,随即一扬手,碧霄剑便落入手中,轻注内力,原本弯曲的软剑顿时笔直,雪亮的剑锋映着阳光,反射出夺目的寒光。 慕云深也不多话,青云剑斜指大地,随手抖了个剑花,“那就让本太子看看,你究竟有几分功力,这么急着要在世人面前表现你自己?” 第七百三十三章:是非功过 “为兄不才,请四弟接招!”慕云昱暴喝一声,手中的碧霄剑舞得光华乱闪,朝着慕云深疾冲过去,慕云深冷笑一声,青云剑翻飞如凤,瞬间挡住了慕云昱的攻势。 叮叮当当的清鸣声不绝于耳,长剑映烈日,光华闪烁的人都睁不开眼睛,慕云深的清朗嘲弄声从光华里传出来:“昱王爷若是只有这点雕虫小技,那可不够看!” “呵,四弟请看好,万鸟朝凤!”慕云昱的清润笑声响彻校场,就见那团光华陡然迸射,散开万道光芒,刹那间又九九归一,似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了那道剑光之上,逼得人不得不遮住眼,不敢再以眼试其锋芒。 “昱儿,老四!”嘉明帝捂住眼,厉喊出声,这俩混小子,说好的点到为止,怎么尽出绝招?他俩无论是谁有何损伤,自己该怎么向皇后,向万民交待? 慕云深微闭着眼,感受到那道剑光里的浓浓杀意,脑海里却蓦然闪过苏沄蓦的身影,那浅笑嫣然,笑语盈盈的美娇娘,你可知我在杀气临身时,想的都是你? 杀意越发临近,慕云深闭着眼,青云剑疾扬,凭着杀气感觉碧霄剑的存在,只觉剑身似触到了碧霄剑,而那杀气却在刹那间陡然消弭于无形,慕云深察觉到不妥,根本来不及收回剑势,就听一声闷哼响起,手中传来剑尖刺入肌肉里的凝滞感。 慕云深猛睁开眼,就见青云剑直直刺进了慕云昱的右胸,剑尖入体三分,有鲜血正汩汩流出,在他那身雪白的衣衫上开出朵朵妖艳的血花。 “四弟……”慕云昱捂着胸口,满脸苦涩的笑了下,慕云深那若寒星的眸里闪过暗色,面色冰冷的拔出青云剑,便有血箭顺着剑尖激射而出,喷到了急奔过来的嘉明帝脸上。 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嘉明帝顿时炸了毛,看看笑的极为苦涩的慕云昱,再看看满不在乎的慕云深,只觉血往头上涌,厉声喝斥:“孽子,谁让你伤的人!” 慕云深冷嘲,“难道儿臣就该袖手站着不动?” “你!”嘉明帝怒极,又反驳不了,他纵然离的远,也知方才那道剑芒的威势,若是真斩到老四身上,他不敢想像后果。 可他又看的分明,那道剑芒至老四身前时,便突然消散,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剑刺出。 慕云昱捂着伤口苦笑,“四弟,为兄只是与你切磋,那剑芒并无杀气,空有架子而已。” “是吗?”慕云深凝眸,冷冷看他,“昱王爷在使出绝招前,就已经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临阵变招以此博取同情,旁人不知晓你玩什么把戏,本太子难道不清楚?” “四弟怎可如此想为兄?为兄说过与你切磋,那便是切磋!”清润雅致的容颜里浮起浓浓的愤怒与伤心,“你已是平朝太子,为何还容不下一个半路归家的兄长?” “是啊,太子爷,人家昱王爷只是与你切磋,你何必下狠手!” “就是就是,依我看啊,太子爷的肚量越发像鸡肠,简直有失太子风范!” 围观的百姓愤怒不已,吵了起来,一面倒的支持慕云昱,“人家昱王爷流落在外几十年,如今好不容易才与父母团聚,又不抢你的太子位,你怎么恁的小气,还要杀他!” 百姓们吵翻天,嘉明帝脸色阴沉似水,紧紧盯着慕云深:“老四,你有何话可说?” 青云剑尤自滴着鲜血,慕云深面色漠然,“儿臣不会给他丝毫能伤害到儿臣的机会。” “可朕瞧的分明,他在最后关头撤了绝招。”嘉明帝心里堵着怒火,语气也越发森冷,慕云深挑眉看他,“那是不是儿臣也该放个绝招,让他试试儿臣会不会真的杀他?” 嘉明帝气的不轻,又无话反驳,瞧这两人水火不容的架势,哪敢让慕云深去试? 再说云昱行事也有失谨慎,明知对面是太子,怎敢用如此大招? 慕云深看嘉明帝被噎的不胡乱指责了,寒眸紧盯在慕云昱身上,明明还是炎热的天,却让人如置身冰窖,寒气直冒,“昱王爷下次说话小心点,若是再敢胡乱挑拨民心,本太子不介意让你真的尝尝何叫下手不留情。” 慕云昱闻声,捂胸愤笑起来:“太子当真好威风,你伤了人,你还有理?” “就这等拙劣不堪的阴谋小计,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寒眸里浮起毫不掩饰的嘲弄,拿锦帕嫌弃的拭去剑尖鲜血,又扔掉沾了血迹的锦帕,“劝你下回再想耍诡计时,多用点心思,别一眼就让人看出来,无趣。” “你!”那般嫌弃的模样,慕云昱就是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住脸色铁青起来,又急又气的望向旁边的嘉明帝:“父皇,您就不管管四弟?” “昱儿,你离开朕身边多年,朕怜惜你,朕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睛还能看得清是非。” 嘉明帝面色阴沉,话里隐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老四伤人不假,就算想以此来惩罚他也行,可慕云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百姓的愚昧,来煽动民心。 此子之心,有待考证。 “父皇,您……”慕云昱听出嘉明帝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抚着伤口摇摇欲坠,满眼的不敢相信,“明明是四弟他犯错,您怎么能?” 嘉明帝锁着眉头,无意与他解释,“你伤口还在流血,赶紧回去治伤。” 慕云深看了眼满脸悲伤,仿佛遭遇了全天下背叛的慕云昱,薄唇微勾,无声的冷笑了下,转身就走开了,这等拙劣的计谋,唬弄愚民可以,但父皇与那些朝臣哪个不是人精? 班门弄斧,说的就是他慕云昱。 晴空万里,和风悠悠,早有朝臣负责去处理此事,百姓们渐渐被疏散出营,也不知明日会流传出什么版本,或许在他们心中,他慕云深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太子? 寒眸微眯,望着天外白云变幻,渐渐凝成道俏生生的身影,似乎在冲他或嗔或笑,可忽又清风吹过,吹散了她的娇颜,刹那间恍然若失,便收回了视线。 苏沄蓦,你为什么能占据我的心?如今的你,又到了哪里? 第七百三十四章:故人如初 盛乐城地处南疆,与南诏接壤,安亲王常年镇守于此,修城筑墙,深造工事,远远望去,巍峨的城池犹如盘踞在山间的猛虎,易守难攻。 晌午时分,高大的南城门口人流如织,进出的百姓多不胜数,苏沄蓦坐在马车内,掀帘看了眼,复又极快的放下帘子,有些不适应晌午时的强光。 原本红润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雪莺心疼的扶着她倚在软榻上,“夫人,您还是先歇着吧,等进了城,咱们找到盈盈郡主,再来唤您。” 苏沄蓦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原本预计半个月就能走到盛乐城,谁知道走到半道上就开始孕吐的厉害起来,多数时间都是在客栈里吐的昏天黑地,这般走走停停的,愣是多花了一倍时间才堪堪赶到盛乐城。 进城的人颇多,画越在外面赶车,看着那缓缓移动的人流就不由得心焦,夫人早上才勉强喝了小半碗粥,可没等上半刻钟就又全数吐了出来,她纵然身强体健,可又哪里禁的住肚里那对宝贝这般没日没夜的折腾? 风凌看的心疼,早先就进城探路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找到盈盈郡主没有。鼻尖上有汗珠沁出来,画越也没心思去擦,眼睛盯着人流,只盼望能快些,再快些。 额上有汗滑在睫毛上,眨进眼里,微微有些涩疼,画越紧握着缰绳,没敢分神去擦汗,冷星从后边的马车过来,看见她这般模样,眼里闪过心疼,接了缰绳,示意她坐到旁边去。 画越笑了下,乖乖的将缰绳交给他,就在她擦汗时,城门口的人流忽然骚动起来,正不知怎么回事,远远的就有焦急的呼喊声传来:“蓦姐姐!蓦姐姐!” “盈盈郡主?”风里的声音急切又喜悦,画越哪还顾得上擦汗,惊喜的站起身来,挥着手里的帕子扬声回她:“郡主,我们在这里!郡主!” 清越激昂的声音在风里飞扬,话音未落,就见名身着火红马装的女子骑着雪白骏马飞驰而来,才到近前,便滚落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马车上,那双依旧纯真的杏眼里闪烁着泪花,上前狠狠抱了下画越:“你们这些小蹄子,想死我了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画越重重点头,也不禁红了眼眶,一别数年,故人如初,真好。 眼里噙着泪花,正要掀开车帘,帘子却从里掀开,苏沄蓦微眯着眼,苍白的娇颜上浮着浓浓笑意,朝着有些怔愣的慕盈盈张开了手臂,“盈妹。” 一声盈妹,唤的慕盈盈泪如雨下,再不迟疑,扑进苏沄蓦怀里放声哭了起来:“蓦姐姐,你知不知道盈儿有多想念你?你个狠心肝的,后来都不给我回信了,你是不是忘了我!” “姐姐不会忘了你,只是那时京中局势极乱,姐姐不想把你牵扯进浑水里。” 苏沄蓦轻拥着她,温柔的轻拍着她的背,笑颜柔和,极有耐心的向她解释,“如今虽然王爷晋升太子,但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依然环伺在侧,姐姐不想让他们盯上你。” 慕盈盈靠在她肩上,浓浓的鼻音里含着委屈,“可是我想替姐姐分忧,也不行吗?” “如果姐姐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请你帮忙,好不好?”苏沄蓦笑说了句,看看那双哭红的杏眼,轻拧了下她的鼻子,轻嗔道:“你看看,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人家这不是见着姐姐了,心里激动嘛。”慕盈盈红着脸,抱着她的手臂不肯撒开,自己也扑哧笑了起来,跟在慕盈盈身后赶过来的风凌来不及抹汗,又催促道:“咱们还是先进城吧?沄蓦这成天都吃不下几粒米,得赶紧休息才行。” “哎呀,你看我这一高兴,都忘了这头等大事。”慕盈盈惭愧的猛拍了下额头,上前拿了冷星手里的缰绳,回头冲苏沄蓦甜笑,“姐姐坐稳了,妹妹带你回家!” 有慕盈盈在前驾车,守门的自然不敢拦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城主府,慕予青本等在前厅想说几句话,都被她拦了回去,亲自将苏沄蓦送到她自己居住的悦风楼,又陪着用了点膳,看着苏沄蓦入睡,这才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才跨出门槛,就忍不住掩着嘴失声痛哭起来,旁边的雪莺和画越也红了眼眶,别过头去抹了泪,又轻声安慰她:“郡主,夫人她其实还好,你也别太难过。” “她都瘦成那般模样了,我怎么能不心疼?”想到抱着她时,她身上的骨头都硌的自己生疼,眼泪就忍不住往外流,怒骂道:“该死的慕云深,他就不能好好照顾蓦姐姐吗!” “盈盈!”头发花白的慕予青步进悦风楼,就听见她在那里没大没小的乱说话,不禁皱了眉头,“为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注意言行,注意言行,你怎么就总听不进去?” “她们都不是外人,盈儿说两句说里话怎么了?”杏眼哭红的像兔子,慕盈盈别开头去,怒火难消,“他敢辜负蓦姐姐,就是他不对!” 慕予青摇头,目光怜爱的看着慕盈盈,“他如今是太子,就注定不可能只独宠镇国公主,这感情里面掺杂了政治,就算他想专宠,朝臣都不会同意。” “那您也是位高权重的王爷,您都可以宠着母亲,他为什么就不可以?” 慕盈盈极不服气,感情不忠就不忠,哪找那么多借口? “不是他不想宠着,而是他如今中了南诏邪术,已经不认识沄蓦了。” 风凌从角落里走出来,没个日夜的担惊受怕,车马劳顿,出尘脱俗的容颜也显得极为沧桑,眼里布满了血丝,将事情说了遍,才又道:“原本想着去南诏寻药,如今看她身子吃不消,只能先在盛乐城休整,看不能找到解决办法。” “怎么会这样?”慕盈盈惊的睁大了杏眼,难道蓦姐姐会说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还不肯松手,想想上前拽住了慕予青的衣袖,“父亲,您发个悬赏令替蓦姐姐寻药好不好?” “不妥,”慕予青未答话,风凌已经摇了头,“此事还是等沄蓦醒来之后再拿主意。” 第七百三十五章:命运多舛 一路奔波劳累,许久没有这么安心踏实的睡过,苏沄蓦直到傍晚时才悠悠醒转。 正在廊下闲话的画越听到细微动静,忙奔进房内,跟在后头进来的慕盈盈见她醒来,坐在床沿,满眼关切道:“蓦姐姐,您感觉怎么样?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明眸有些迷茫的看着慕盈盈笑眯眯的脸蛋儿,这才想起来已经入了城主府,眨了眼,眸里漾起浅笑,借着她的手劲坐起身来,“都挺好的,就是好像又饿了。” “你现在是一张嘴巴,三个人吃饭,肯定饿的快。” 温和慈爱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就见位端庄温柔的美妇从屏风那边绕过来,慕盈盈见状顿时扑了过去,挽着美妇的手笑嘻嘻的介绍:“蓦姐姐,这是我母亲,母亲,这就是盈儿和您提过的蓦姐姐,蓦姐姐现在有身孕,您可得好好照顾她!” 苏沄蓦起身,玉颊含笑,福身行了轻礼,“苏沄蓦见过伯母。” 沈如玉连忙上前扶起她,笑容里带着感怀,“镇国公主太客气了,当初你救了盈儿,我们都还没谢过你,哪敢受你的礼?” “长幼有序,您是长辈,沄蓦行礼是应该的。”苏沄蓦笑笑,看向旁边的慕盈盈,“更何况我与盈盈姐妹相称,她那时需要帮衬,我出手也是应该的。” “盈盈能认识你,是她的福气,”沈如玉红着眼眶,怜爱的看着苏沄蓦,“你既然来了南疆,也别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好生养着身体。” 慕盈盈听的猛点头,“对啊对啊,蓦姐姐,你就当这里是你自己的家,千万千万别拘束,等养好了身子,再生对聪明可爱的宝贝,盈儿可喜欢和小娃娃玩了。” “你这丫头,就盼着和小娃娃玩,你自己的婚事,怎么都不见你提?” 沈如玉嗔了她一眼,扶着苏沄蓦在外间坐了,又吩咐丫头们赶紧去弄饭菜过来,慕盈盈跟在她身后,嘴巴撅的老高,满脸的不乐意:“人家唐小其都不着急,您急什么?” 苏沄蓦在旁边听着母女俩拌嘴皮子,明眸里浮起暖色,听这话里的意思,盈盈是从慕云舒带给她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能重新拥有爱人的能力,真好。 沈如玉提这事就气急攻心,“人家唐公子那是顺着你,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哼,女儿就是要在您身边多赖几年,您休想将女儿赶出去!”慕盈盈上前扒着沈如玉的手臂就不肯松开,天知道当年她有多后悔没陪在父母身边,没好好听他们的话? “嘿,那臭小子想娶我女儿,就让他先等着吧!”慕予青不乐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可是他的心尖尖,哪舍得嫁到别人家去? 沈如玉满是无奈的看向苏沄蓦,摇着头满脸的哭笑不得,“沄蓦啊,让你看笑话了,这父女俩就是一个比一个犟,我都为盈盈的婚事操碎了心,他们俩还不领情。” “唐家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盈盈多留在你们身边尽孝几年也是极好的。”苏沄蓦笑着宽慰了句,女儿嫁了人,再回娘家就没那么容易了,如今正是最好的陪伴时光。 说着又朝慕予青颔首微笑,起身行了礼:“沄蓦见过伯父。” 慕予青身上有着身居高位,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威势,双眼威严的上下打量了眼风华天生的苏沄蓦,眼里才又露了笑意,“镇国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伯父过奖了,此番来南疆,只是私行,公主之名不提也罢。” 苏沄蓦笑笑,算是隐晦了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慕予青见状也就遂她意,威严的眼里露了忧色,“下午时听国师说了你和太子如今的处境,你现在怀着身孕,还要去南诏吗?” 苏沄蓦点头,明眸里满是坚定,“南诏是必定要去的,况且孕吐也就头几个月的时间,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行赶往南诏。” “唉,你们这俩孩子也是命运多舛,”沈如玉听的摇头叹息,平常的小事就不说了,光是从京城传过来的大事,那知道他们俩这些年来过的极不容易。 “蓦姐姐,你要去南诏,那盈儿陪你去。”杏眼里带着丝祈求,她是真的想给蓦姐姐做点儿什么,苏沄蓦却摇摇头,笑了起来:“等下次,下次再带你去,好不好?” “蓦姐姐……”慕盈盈满眼委屈,她就会哄自己,下次,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 “盈盈,不得胡闹!”慕予青瞪了她一眼,“你蓦姐姐是去南诏办事,又怀着身孕,哪有时间来照顾你?你好好留在城里别给她添乱,比什么都强。” “我也是大人,哪里会给蓦姐姐添乱?”本来还没什么,这一训斥,慕盈盈委屈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自打从京里回来后,爹娘就当她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让自己去做。 也不想想,越是这样不肯放手,越是让自己难以独挡一面。 苏沄蓦无奈摇头,上前执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姐姐懂你的心意,但此行凶险未料,等下次游山玩水时,咱们再去南诏,好不好?” 说着又话锋一转,岔开话题调侃道:“更何况你都还没有给姐姐介绍你的那位唐家公子呢,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对咱们的盈盈好不好?” 提到唐小其,慕盈盈便红了脸颊,羞得不敢看她,绞着手指头呐呐道:“他有什么好看的?长的不甚帅气,又是个实心眼,我成天看着都替他着急。” “你急什么呀?人家对你好就成了。”苏沄蓦笑着摇头,想来那唐公子应该是不太懂哄女孩子欢心,“等我缓过劲来,咱们约上唐公子逛逛南疆,怎么样?” “姐姐想逛南疆,那自然没问题的,至于那根木头,你别管他。” 慕盈盈咬着雪白的小牙齿,捏着拳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每回与那人出去,都木讷的恨不能让人揪他耳朵才好,她真怕与蓦姐姐出去,把蓦姐姐气出个好歹来。 第七百三十六章:唐家公子 沈如玉一听就冒火,“你这丫头就是太任性,人家唐公子事事顺着你,你还挑剔他。” “伯母别着急,回头我看看这俩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苏沄蓦安抚了句,冲慕盈盈眨眼,取笑道:“是你去约,还是我上门去见见人家?” 慕盈盈垂头,哪能让苏沄蓦去见唐小其,怎么着也得唐小其来见蓦姐姐才像话。 南疆无战事时,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悠闲,苏沄蓦好好歇了几天,沈如玉又每天给她炖各种补汤养身子,脸色很快又红润起来。 只是孕吐还在继续,吃进去的只能留下很少部分,其余的大多又吐了出来。 如此反复,风凌急的眼里都快冒出火星来,却又束手无策,只得整日往南诏边界上跑,拿着画像询问,期望能尽快找到丁宛月的真实身份,让她也不至于还要替慕云深忧心。 这会儿刚用过早膳没多久,又吐的胃酸都快出来了,慕盈盈从外面回来,看见她那受罪的模样,心疼的忙替她抚背,“蓦姐姐,是不是女人所有怀孕都会这么痛苦?” 她那时怀着孩子,才刚发现不久就流掉了,也没什么感觉。苏沄蓦漱了口,缓了口气,才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因人而异,有的更厉害,什么妊娠反应都没有的也有。” 她这怀的双胎,估计会更折腾些,“说起来这俩宝贝也算是坚强的,我从知道怀孕开始就整天奔波,他们还安然无恙的住在肚子里,跟着我东奔西跑。” “姐姐你体质好,孩子也肯定会健健康康的。”慕盈盈宽慰了句,又拧了眉头,“唐小其那个家伙约在城里的醉仙楼见面,我看姐姐你如此难受,还是叫他来府里好了。” “别,既然已经约好地方,临时更改也说不过去。”苏沄蓦摇摇头,不想太麻烦,微笑道:“正想我也出去走走,透透气,总闷在府里也不好。” 慕盈盈担忧的看着她吐得发白的脸色,“可是姐姐你的身子……” “无妨,姐姐是大夫嘛,自会照顾好自己。”明眸里含着浅浅笑意,示意她不用担心,“初次见你未来的夫婿,总不能太失礼,就这么定了。” 慕盈盈看她坚持,也就没再反驳,只是琢磨着,那根木头也不知能不能入姐姐的眼? 醉仙楼地处城中最为繁华的闹市街头,是盛乐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慕盈盈带着苏沄蓦过来时,正值午间用餐高峰,富丽堂皇的大门口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气派。 慕盈盈小心的扶着苏沄蓦下马车,还没站稳身子,门口就传来惊喜的声音:“盈盈!” 原本笑意满面的慕盈盈顿时身子一滞,苏沄蓦好奇的望过去,就见位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正朝着自己这边挥手,见慕盈盈似不想理他,又提起衣袍往这边跑了过来。 看起来也不差嘛,苏沄蓦暗自评价了下,笑问道:“那就是唐小其?” “是啊是啊,姐姐你看他的呆样,当真是只呆头鹅。”慕盈盈晕红着脸,哪有在大门口就叫的那么欢快的人,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觉着唐公子挺好的呀,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你。”苏沄蓦能感觉到唐小其见着慕盈盈时那股发自内心的喜悦,看看急步冲到面前来的唐小其,本还是个阳光大男孩,这会到了跟前,又羞涩的像个小媳妇,不敢正眼去看慕盈盈。 慕盈盈瞧他那副忸怩样,又恼的别开了眼,苏沄蓦硬拽着她,朝唐小其笑道:“唐公子,我是盈盈的姐姐,听说公子在醉仙楼订了位置,不如我们进去聊?” 唐小其只顾拿眼角去偷瞄慕盈盈了,听见苏沄蓦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伸手请几人进去:“您是盈盈的姐姐,那便也是我唐小其的姐姐,您里面请,是小其太失礼了。” “无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苏沄蓦笑笑,表示理解他的行为,唐小其闻声冲她感激一笑,“多谢姐姐大量,盈盈早先就跟我提过您,果真是风华绝代。” 苏沄蓦轻挑了眉,偏头看向慕盈盈,她不是说人家唐小其是木头吗,瞧这能说会道的,哪里橡根木头?也不知这两人谁出了问题。 唐小其订的包间在三楼雅座,雅座是用绿植和竹帘隔出来隐密的小空间,能上三楼的都是非富即贵,人并不多,偶有细语声,显得很是静谧。 订的雅座临窗,窗外正对着偌大的后花园,放眼望去,姹紫嫣红尽收眼底。 “风景倒是极为不错。”苏沄蓦夸了句,唐小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姐姐过誉了,当初设计时只想着上酒楼光吃饭也没什么乐趣,便又附带着修了这么座园子。” “这是你设计的?”苏沄蓦惊奇的看了眼羞涩的唐小其,明眸里漾着笑,“还不知道唐公子府上是做什么的?” “他们家是盛乐城首富,他是家中独子。”慕盈盈嘴快的说了句,杏眼瞪着唐小其,唐小其本来镇定自若,被她一瞪,又乱了分寸,颇有手足无措的意味。 眼看唐小其被欺负的够呛,苏沄蓦无奈的朝他笑道:“唐公子,我这有身孕了总是饿的快,不若你去叫厨房送点清淡素食给我?” “哦,好,好。”唐小其看了眼慕盈盈,见那杏眸又不客气的狠狠剜他,连忙就垂着头离席走了,生怕惹她生气。 苏沄蓦看看气鼓鼓的慕盈盈,无奈摇头,“你不喜欢他?” “蓦姐姐,他总是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毫无男子气概,叫人怎么喜欢他?” 慕盈盈有些烦躁,她知道唐小其是真心对她好,但唐小其的性情,又叫人看不上眼。 “那我问问你,方才唐小其与我说话时,可有你所说的畏畏缩缩的模样?” 苏沄蓦抿了口清茶,悠声道:“人家是首富独子,从小的见识不会少,你看你上来就瞪眼睛,瞧把人家孩子给吓的,都不敢拿正眼瞧你。” 慕盈盈别开头,“哼,他就是芝麻绿豆大的胆子,我又不是母老虎,他怕什么?” 第七百三十七章:提亲? 慕盈盈之于唐小其,那便是整个世界,而唐小其于慕盈盈,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那般惧怕自己,真想不明白他当初怎么有胆子上慕家提亲的? 杏眸没好气的瞪着方才唐小其坐过的位置,俏脸上满是恼意,只差就在脸上写着几个大字,她很不满意,极其不满意唐小其那副缩头缩脑的懦夫样。 苏沄蓦很是无奈,若是有镜子,她当真想让她瞧瞧她自己现在的模样,“你瞧瞧你这般横眉怒眼的模样,与母老虎又有何异?也就是唐小其胆子大,还敢跟着你。” 慕盈盈很不开心,“蓦姐姐,明明就是他胆小懦弱,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 “你是从哪里觉着人家胆小懦弱的?”苏沄蓦摇头,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实心眼?难道非要像当初慕云舒那般花言巧语的哄她,那才叫相爱? 只是不能拿这话戳她的心窝子,苏沄蓦叹了气,“唐公子相貌家世皆不错,而且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他对你一往情深,而且你所谓的胆小懦弱,也只是因为他爱着你。” “你想想若是唐小其待你与待我根本无异,又或是看你的眼神就跟看街边的那些大姑娘一样,你又怎么能感受的他到底是真心爱你,还是假意奉迎?” “你若是当真不喜欢唐小其,那拒了亲事也无妨,可世事都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要想再找个这么顺从爱护你的男人,可就不容易了。” 三言两语训得慕盈盈低了头,“蓦姐姐,我只是烦他连看我的勇气都没有……” “你现在烦他连看你的勇气都没有,倘若某天他说烦你成天只会瞪眼睛,你怎么办?” 午间的阳光正好,坐在屋里也能感觉到那股灼热,晒的人鼻尖都不禁沁出了汗,苏沄蓦将茶盏推到她面前,轻笑道:“你若喜欢他,那就让他学会怎么和你相处,而不是处处嫌弃他厌烦他,毕竟嫌弃一个人久了,真要成婚,那对双方都是种折磨。” 慕盈盈绞着手指头,呐呐道:“我,我试着改变……” “改变什么?”唐小其小跑回来,恰巧听到个末尾,看她似乎有些怏怏不乐的模样,心疼道:“你这样就挺好,别为了谁而去改变你自己。” 慕盈盈抬眼,杏眸里有丝委屈,想想又瞪了眸子,原来还想安慰两句的唐小其见状顿时缩了脖子,乖乖的坐到自己位置上,不敢再乱吭声。 看他又是那副模样,慕盈盈是气不打一处来,苏沄蓦见状,只得清咳了声,慕盈盈听声就泄了气,将手边的茶盏推过去,闷闷道:“跑得满头大汗的,你先喝口茶歇歇。” “盈盈,你这是?……”唐小其绞着双手,有惊喜也有感动,看着被推到面前的茶盏,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苏沄蓦无奈微笑:“盈盈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着些。” “没有没有,盈盈率真可爱,我很喜欢。”唐小其这才欢欢喜喜的捧着茶盏,眯眼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慕盈盈在旁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突然出声唤他,“唐小其。” “啊?”唐小其笑的正高兴呢,突然听见心爱的姑娘唤自己,忙就看了过去,慕盈盈看他笑意满面的模样,眯着杏眸狐疑道:“这会儿倒是敢看我了,方才怎么尽躲着我?” 唐小其被她看的面皮发红,又不敢挪开眼神,讪讪道:“那会儿你不是心情不太好嘛,我总惹你生气,就尽量不看你,让你少生些气。” 慕盈盈服了他的奇葩理论,“你怕我生气,倒是哄着我呀,尽躲着我算怎么回事?” “我这不是见了你就不会说话了嘛,怕越哄你越生气……”唐小其越说越小声,头也不自觉的埋了下去,惹得慕盈盈又恼的拍桌,“看着我说话!” 平地一声炸雷,吓得唐小其立即就抬起了头,红着脸看她,苏沄蓦在旁边看的失笑,“你们俩呀,就是对活冤家,以后学着好好相处,路还长着呢。” “哼,他要是学不会,我就揪他耳朵!”慕盈盈板着小脸扬了扬拳头,唐小其看的嘿嘿傻笑,只要她开心,揪耳朵又算的了什么? 有小二麻利的送了饭菜上来,苏沄蓦看着小儿女打打闹闹,心里跟着高兴,多用了半碗饭,慕盈盈知道她会孕吐,用过膳后,便带着她出了醉仙楼,准备找个地歇歇。 只是才出楼没走几步,苏沄蓦就觉胃里的东西在往喉咙涌,皱眉急忙往街角跑,哪料迎面就碰上了人,似有若无的淡香窜入鼻端,哪里再忍得住,张嘴就吐了那人一身秽物。 “大胆!”有男人的厉斥声响起,听那架势似乎就要上前拎人,苏沄蓦哪有力气抬头,蹲在街边吐的昏天黑地,慕盈盈挡在她身前,杏眸里飘着怒火,“没长眼睛啊!” “好个泼辣的小姐,分明就是你们先撞了人!” 那男声里夹杂了愤怒,唐小其挡在前头,看那被吐了秽物的男子衣着华贵,歉意道:“实在失礼,烦请兄台进旁边的客栈梳洗,衣裳多少钱,我们赔你。” 跟在后头的护卫恼的不行,“哼,你们冲撞了我家主子,单是赔钱就能唬弄过去?” “呵,赔钱不行,难道你还想赔人?”慕盈盈叉了腰,圆溜溜的杏眼瞪着两人,怒极反笑道:“我告诉你们,我姐怀了身孕,要是被撞坏了身子,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好,你们先撞人还有理了是吧?”那护卫气得捋了袖子,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干架,那衣着华贵的男子皱眉看了下满身的秽物,低斥道:“千影,不得生事。” 他们初来盛乐城,人生地不熟的,方才那小妇人也是无意之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千影被斥,只得愤怒的退了回去,慕盈盈替苏沄蓦抚着背,唐小其又找店家拿来水,好一通忙活,苏沄蓦才止了吐,虚弱的靠在慕盈盈怀里,脚已软的挪不动半分。 第七百三十八章:祁少白 画越和雪莺本在外边等候,听见动静跑过来,心疼的直掉眼泪,这会儿坐马车回去也不合适,看旁边有家客栈,画越便先背着她去歇息。 这般才到上房,就见千影从旁边的房里出来,看模样是要去拎热水,看见慕盈盈一行人进来,下巴微抬,朝天轻哼了声,才转身离开。 慕盈盈恼的就要上前找他理论,唐小其忙拉住了她,“盈盈,蓦姐姐这会儿身子正弱,咱们先守着她,等她好些了,咱们再去找茬行不行?” “什么找茬?就是他们蛮不讲理!”慕盈盈着实生气,蓦姐姐不小心吐到了那个什么人,她去道歉赔罪都没问题,那个什么千影满脸凶巴巴的干什么? 想欺负蓦姐姐,门都没有! 苏沄蓦歇了小会儿才缓过劲来,感觉逐渐恢复了力气,才起身下床,看看气乎乎的慕盈盈,轻声问道:“方才真是失礼于人,那位公子可是住在旁边?” 慕盈盈撅着嘴,满脸不悦:“蓦姐姐,那两人凶的很,你管他们做什么?” “毕竟是我失礼在先。”苏沄蓦摇摇头,往门外走,她歇了有小会儿,也不知道人走了没有,才出房门就见小二正在锁门,明眸闪过遗憾,出声问道“这里面的公子走了?” 小二闻声回头,才看清面前的女子,顿时就呆在了原地,愣愣的张着嘴,半响回不过神来,还是唐小其看不过眼了,上前拍了他一巴掌,不悦道:“问你话呢,看什么?” 小二被拍的回了神,脸色顿时胀的通红,不敢再看眼前美若天仙的女子,垂着头结结巴巴的道:“那个,那个,那位公子刚刚走的。” “诸位可是找我有事?”温柔醇厚的男声从众人背后传来,苏沄蓦闻声回头,但见位身墨色衣衫的年轻公子站在那里,长身玉立,貌若潘安,红润的唇角微微上扬,便勾勒出暖如春风的笑意,只一眼,便让人觉着是位性情极好的男子。 苏沄蓦眨了下眼,明眸漾起笑意,微微福身行了礼,“方才在醉仙楼外是小妇人多有失礼,给公子添麻烦了,这厢特地来给公子赔罪,不知花费几何,如数赔给公子。” 声如珠落玉盘,貌若天外飞仙,一袭冰蓝纱裙,衬得眼前的佳人更是轻盈灵动,那双宛若暗夜星辰的眸里闪着浅浅笑意,便是那般静静站着,也叫人醉了心。 年轻公子愣了下神,又很快回过神来,笑容愈发温和有礼,“只是件衣衫而已,夫人不必挂在心上。” 说着不等苏沄蓦开口,又笑道:“在下祁少白,与夫人也算是有缘,相请不如偶遇,不知可否请夫人喝杯清茶?” “小妇人苏沄蓦,原该是我请祁公子喝茶赔礼的,倒是公子客气了。” 本是苏沄蓦扰他在先,这会儿人家开口相邀,也只得应承下来,明眸看了眼旁边的围着的慕盈盈等人,浅笑道:“祁公子,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大家齐聚,公子不会介意吧?” 祁少白笑着摇头,“不会不会,夫人的朋友都是性情中人,方才已经见识过了。” 慕盈盈并不是不识大体之人,这会儿见大家以朋友相称,也就笑着拱手赔礼,“祁公子,小女子慕盈盈,那会儿也是担心我家姐姐的身体,才会多有冲撞,你别往心里去。” “慕姑娘率真耿直,是千影性子急躁,姑娘莫要与他计较才是。” 祁少白说话时眉梢眼角含着淡淡笑意,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慕盈盈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那会儿脾气也挺冲的,没少给千影脸色看。 唐小其看她才不过说了一句话,就羞的脸色泛红垂下头去,顿时怄的心里泛酸泡泡,横跨一步挡在她身前,冲祁少白不悦道:“祁公子,在下唐小其,是慕姑娘的未婚夫,我知道城里飞云茶楼的茶不错,不如我们去那里小坐?” 慕盈盈一听就炸了,低声怒道:“唐小其,你抽什么疯?说这些话干什么?” “盈盈,我哪句话说错了?”唐小其那白净的脸皮胀的通红,看她还想护着那个祁少白,心里就越发痛楚难忍,不就是长的好看些吗,可自己也生的不差啊? “你跟人家祁公子说未婚夫干什么?”慕盈盈恼了脸,她知道唐小其是有些吃醋,可她也没对人家祁少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胡乱吃什么飞醋? 看看人家祁少白拿他当幼稚小孩看待的眼神,慕盈盈心里就越发怄的慌,想来想去,更觉得的委屈,眼圈泛红,跺了脚就往楼下冲。 唐小其没想到自己两句话就把人给气跑了,顿时就慌了神,手中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得苏沄蓦都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赶紧去追啊?” “啊?哦,哦!”唐小其这才回神,急急忙忙的就往楼下冲,看的苏沄蓦直摇头,这两人的爱情路可有得磨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那俩冤家走了,祁少白微微一笑,露了雪白牙齿,“苏夫人,咱们还去飞云茶楼吗?” “去吧。”苏沄蓦叹了口气,随即又露了娇美笑颜,事情是她惹出来的,慕盈盈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若到飞云茶楼等他们回来。 祁少白见多识广,又风趣幽默,说话总是恰到好处,让人觉着很舒服,苏沄蓦与他品着清茶聊聊天,便也不觉得时间过的无趣。 聊的多了,两人之间便少了拘谨,苏沄蓦倚在茶楼的窗棂上,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她如云的青丝上,泛起层朦胧光芒,圣洁高贵,美的不似真人。 祁少白眨了眨眼,内心不由得感叹造物主的神奇,究竟是汇聚了多天地灵气,才能育出位这么钟灵毓秀的美人儿?又不知是谁那么好福气,能拥她入怀? 清贵秀雅的容颜里浮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却又恰如其分,并不会让人觉得逾矩,苏沄慕微微浅笑,明眸里涌起好奇,“少白,听你的口音似乎也不像是南疆人?” 第七百三十九章:相谈甚欢 “我是南诏人,现在不是平朝与南诏互有通商嘛,我这也是随大流,过来看看。” 祁少白的话半真半假,苏沄蓦也就是听听,并不去计较其中有几分真,好奇问道:“我听说南诏的各种巫蛊邪术极多,是真的吗?” “从前确实如此,后来历代国君严加治理,如今只剩下那些巫蛊大家还存在。” 祁少白耐心解释了句,忽又笑道:“沄蓦也不像是南疆人,是打从何方而来?” “我从京城来,准备身子爽快了些就到你们南诏去。”苏沄蓦露齿一笑,明眸弯成了月牙儿,“以后我若是去了南诏,还得烦请祁公子多加照应。” “那必须的,进了南诏,就尽管报我祁少白的名号,谁敢欺负你,我揍他们。” 祁少白拍着胸膛应下来,暖如春风的笑容里满是自豪,“我同你说啊,南诏的风光可不比平朝差,山川秀丽,河流壮阔,处处皆是美景。” “尤其是咱们南诏的百姓也足够热情,大家都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你若是去了南诏,便会见识他们热情的篝火舞,品尝到那些奇珍美食。”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极希望能尽早去南诏见识下你所说的那些风土人情。” 苏沄蓦笑着点头,眸里现了向往,又有追忆,“平朝地大物博,少白你既已来到这里,那不妨去看看江南水乡,领略水乡姑娘的温柔缱绻,去漠北走走,看看那里的长河落日。” “还有那冰天雪地的北国风光,这南疆的山峦壮丽,处处皆是美到心醉的景。” 苏沄蓦与祁少白对望了眼,而后又抚掌轻笑,齐声道:“月是故乡圆,景是家乡美。” 别人的世界纵然千好万好,也不如自己心中的故乡,不如那方水土美。 祁少白看着明眸熠熠生辉的苏沄蓦,那双始终隐带着笑意的眸里闪过浓浓欣赏,她究竟走过多少地方,心中又藏着多少故事,才能如此淡然沉静? 苏沄蓦素来也不在意旁人究竟如何看待她,明眸里闪着笑意,比划了两下,笑道:“我跟你说啊,就咱们现在所喝的这种清茶,你知道是哪里产的吗?” 祁少白失笑摇头,这可真难住他了,他素来只喝贡茶,其余茶叶,还当真不知道产地。 “这种清茶呢,是在江南水乡产的,清明雨前采的极佳。”苏沄蓦晃晃茶盏,就见茶水晃起圈圈涟漪,如雨滴落湖心,意境从生。 “还有种红袍,泡出来的茶水澄澈透亮,香气浓郁,只是此种茶树生长在悬崖山巅,极难采摘,市面上少有,也极其珍贵。” 祁少白听的咋舌,狐疑看她:“沄蓦,莫非你府上是开茶庄的?” “非也非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苏沄蓦笑着摇头,她这点茶知识,可不够人看的。 “沄蓦你也太谦虚了。”祁少白看那双明眸里闪着狡黠,便笑着摇头,“让我猜猜,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事情?” 苏沄蓦耸耸肩,“我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譬如你究竟是不是祁少白?明天的风往哪里吹?百姓们心里都在想着什么?我挂念的人,有没有在挂念我?” “呃,这些甭说是你,我也想知道这些问题有没有答案。”祁少白苦笑了下,也无意解释什么,现在这样就挺好,没有利益与恩怨,可以心无顾忌,畅所欲言。 看她洒脱随性,并不拘小节,祁少白想想又小心问道:“沄蓦,怎么不见你夫君?” “他在京中。”提到那个融在骨血里的人,明眸里的光彩黯淡下来,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那个丁宛月,他会让她住在宁王府吗? 想到他冰冷无情的模样,心尖涌起丝尖锐痛楚,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对面的祁少白看的分明,暗恼了下,自己怎么就那么嘴欠,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她伤心难过,祁少白默默的给她杯里续了清茶,静静陪着她,也不多问。 就这般默默的坐着,各自想着心事,等到日头西斜之时,慕盈盈和唐小其都不见寻过来,苏沄蓦坐不住了,歉意道:“少白,那俩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改日再约?” “如此也好,”祁少白微笑着点头,看佳人起身,想想又问道:“还不知道沄蓦你住在何处?等得了空,我再请你喝茶。” “如今暂且寄住在城主府里。”浅笑盈盈的回了句,苏沄蓦起身翩然而去,如今小腹已有些微微隆起,看得出是已有身孕之人。 祁少白那暖如春风的笑里多了些落寞,世间多少事,都是迟了一步,便抱憾终生? 苏沄蓦才刚回到城主府,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见慕盈盈和唐小其也一前一后的来了。 看看两人有说有笑的,想来唐小其应是哄好了慕盈盈,站在府门前等她,慕盈盈笑着扑过来,又有些不敢看她,怯怯道:“蓦姐姐,下午茶喝的可好?” “嗯,挺好。”苏沄蓦绷着脸点头,祁少白是个不错的聊友,说话解闷儿的什么都不错,明眸盯着她,“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和唐小其跑到哪里去了?” “蓦姐姐,是我带盈盈去城郊散心了。”见苏沄蓦似有些不悦,唐小其忙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慕盈盈盯着脚尖,想到自己将怀孕的蓦姐姐孤零零的扔在客栈,心里就悔的想哭,“是盈儿不好,气头上就将姐姐扔在了客栈里,盈儿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看慕盈盈瘪着嘴巴都快哭了起来,苏沄蓦无奈的叹气,上前轻拥住她,“你和小其去散心,这是件好事,但是去哪里得告诉我一声,否则我得多替你们俩担心?” “蓦姐姐,是我疏忽了,忘了派人通知您,您别生气。”唐小其懊恼的垂下头,当时只想着哄盈盈去了,却忘了还有人在替他们俩担心。 “好了好了,你们俩没事就成,小其也还没用膳吧?来,进府吃了晚饭再走,伯父伯母看见你来肯定很开心。” 苏沄蓦叹着气,招呼两人往里走,也不知是他们太年轻,还是自己太成熟? 第七百四十章:秋芳宴 苏沄蓦的孕吐还在继续,风凌依旧早出晚归,经常彻夜不回,奔波在南诏边界上。 自那日遇见过祁少白之后,他也并未来城主府相约,苏沄蓦也没放在心上,萍水相逢,一茶之缘,别后各自天涯,也是人生常态。 午后小憩,心里挂念着远在京城的慕云深,总是辗转难眠,索性起身。 只是才从窗前小榻上坐起来,就见慕盈盈急匆匆的进来,俏生生的脸蛋上带着点怒意,又似是有什么急事,看见她就一头扑过来了。 苏沄蓦看见她这般模样,黛眉禁不住就微微蹙起:“唐小其又惹你生气了?” “他如今乖的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杏眼里多了丝羞色,转眼又气乎乎的道:“蓦姐姐,你还记得那日醉仙楼前的祁少白和千影吗,那个混蛋,居然敢到城主府来撒野,本小姐不揍的他满地找牙,本小姐就不姓慕!” “怕是你被人家欺负去了吧?”看她着急上火的模样,想来就应该是没在千影手里讨到便宜,苏沄蓦无奈的摇摇头,“他们来做什么?” “祁少白说请你喝茶。”慕盈盈那个气呀,杏眼含怒,咬牙切齿道:“我已经叫府里的护卫把他们给抓起来了,看那千影还敢不敢出言不逊!” “你这丫头,让我说什么好呢?”苏沄蓦起身,摇着头往门外走,若说慕盈盈和唐小其是冤家,那她与千影简直就是冤孽,稍有不慎就能打的头破血流。 说是抓,也就是让护卫制住千影,并没有动祁少白,这会儿人正在前厅喝茶,看见苏沄蓦进来,眸里就扬起暖暖笑意,“苏夫人,咱们又见面了。” 人前礼节不可废,苏沄蓦身着水红长裙,发间簪了支翠玉步摇,颔首微笑:“祁公子。” 螓首微点,步摇便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素雅清丽,宛若邻家小妹,祁少白暗赞了声,看看旁边铁青着脸的千影,笑里就带了丝无奈:“不知夫人可否请慕姑娘放了千影?” “是我们失礼了。”苏沄蓦看了眼跟上来的慕盈盈,慕盈盈撅嘴,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摆摆手,让护卫松开了千影,在她心里苏沄蓦就是神仙般的人儿,听她的话总没错。 千影怒哼了声,威武刚硬的脸庞上满是恼意,若不是主子吩咐不得擅动,就这等虾兵蟹将,三脚猫的功夫,自己分分钟就能揍的他们满地找牙。 “千影!”祁少白低喝了声,看他站到自己身后去,这才朝苏沄蓦笑道:“那日飞云茶楼别后,我便去了趟襄城办事,昨日才回盛乐城,听闻今夜有秋芳宴,便想请夫人共赏。” 这一语,便将他这段时间的动向交待了个清清楚楚,苏沄蓦眸含浅笑,静静听着,尚未还回答,慕盈盈惊诧起来:“襄城离盛乐可不近,祁公子好脚力。” “家中略有薄蓄,有良马代脚程,往返也就快了些。”祁少白笑着解释了句,如暖阳般的眸望了眼含笑不语的苏沄蓦,又收回眼神,无声暗叹,他此去襄城,本需半月左右才能办妥的事情,硬生生缩短了半数时间,只为能尽快见到那位一见如故的倾城女子。 苏沄蓦听他轻描淡写,便也不问其中是否艰辛,明眸含着浅浅笑意,偏头看向慕盈盈,“秋芳宴是什么?” “我本来也想着今夜带你去城中赏秋芳宴,没想到祁公子倒抢了先。” 慕盈盈笑了下,解释道:“就是城里的公子小姐们举办的游园会,如今木樨初绽,满城飘香,大家喝茶品酒斗诗,顺便再看看有没有能看顺眼的人儿,也算是变相的相亲。” “那我真是只能去凑个热闹,闻闻木樨香了。”苏沄蓦笑着摇头,看看对面清贵温柔的祁少白,“也不知祁公子可否娶亲?咱们南疆的女儿不错,热情大方,可是好妻子人选。” “在下是有心无力,家中已有正妻。”祁少白摇摇头,笑容里多了丝遗憾,也不知是在遗憾不能再娶南疆女儿,还是遗憾旁的事情。 “那咱们皆只能赏花喝茶看看热闹了。”祁少白看着与自己年岁相仿,娶妻也在意料之中,苏沄蓦笑着摊手,“走吧,既然祁公子相约,咱们去城中转转。” 秋芳宴在城里的木樨园举行,园里木樨正盛,幽香扑鼻,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园里已经有不少的少年男女在三五成群的说笑,看那玉树临风,杨柳窈窕,满目皆是青春年少的气息,看的苏沄蓦都不禁摇头笑叹,年轻真好。 园子正中央有高台,已经被铺上红绸布,摆了桌椅,看苏沄蓦驻足,慕盈盈眨眼笑道:“等秋芳宴开始后,那些公子小姐喜欢斗那些琴棋书画的,就会在这上面比擂。” 苏沄蓦看看布置的精巧喜气的舞台,想想问道:“那你会上去吗?” “我又不与人家争夫君,上去做什么?”慕盈盈忙不迭的摇头,对此敬谢不敏,“据说赢者能让输的人甘愿退出,还会选出每届的秋芳宴主,下年的秋芳宴便由她来安排。” 擂台大多都是这式样,苏沄蓦看看台上红艳艳的喜庆之景,脑中忽想起那年在云湖镇,自己与云深上台猜灯谜,还因此结识了萧远才,而如今人家早已是状元郞。 往事不堪回首,一转眼便是已过经年,苏沄蓦摇摇头,轻叹了声,祁少白看她兴趣不佳,便指了稍远处幽静的角落,“不如我们去那样坐坐?” 天色已灰暗,园里点起了红灯笼,苏沄蓦点了头,正欲过去,就见唐小其匆匆忙忙的寻了过来,看见慕盈盈就舍不得移开眼,“盈盈,不是说好入夜前来的吗,怎么早来了?” “祁公子约蓦姐姐来赏秋芳宴,我就跟着来了。”慕盈盈看他跑的额头都现了汗迹,很自然的将手里的锦帕递了过去,又皱眉道:“看看你,风风火火的没点沉稳样。” 第七百四十一章:医术无国界 “我这不是着急见你嘛,听府里的下人说你来这边了,就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唐小其接了锦帕嘿嘿傻笑,帕子上的淡淡幽香沁入鼻间,哪舍得用它去擦汗,小心的攥在手里,生怕给弄脏了,那般紧张的模样,瞧的慕盈盈直翻白眼,又掩不住羞色。 苏沄蓦看他俩情意浓浓的模样,便朝祁少白打了眼色,又朝慕盈盈含笑道:“盈盈,我方才瞧着园子那边有卖吃食的,你去买点儿给我好吧?” “姐姐可是又饿了?”慕盈盈一听她想听东西,顿时就如临大敌,那对宝贝儿可把蓦姐姐折腾的不轻,慌慌张张的就往园外跑,急着去买零嘴。 唐小其愣了,怎么才刚见着人就又跑了?难道是蓦姐姐嫌他烦?正自忐忑间,苏沄蓦却笑着催促:“还不赶紧追上去?” “啊?”唐小其有点儿懵,怯怯看她,“姐姐不是嫌我烦人?” “我嫌你烦干什么?”苏沄蓦无奈摇头,指指慕盈盈的背影,忽又瞪了明眸,如花娇颜倏然威势陡生,“好好待她,姐姐就不嫌弃你,不然姐姐就揍的你爹娘都不认识你。” 明眸轻眯,迸射出冷冽寒光,唐小其吓了一跳,心肝直颤,哪敢跟这个貌若天仙又凶悍霸气的姐姐犟嘴,慌忙摇头:“姐姐放心,我若负了盈盈,便任由姐姐处置。” 苏沄蓦这才又眸含浅笑,宛若邻家姐姐,笑着催促他,“去吧,我这会儿并不饿,多和盈盈相处点时间,等会儿再来这边寻我即可。” “是,姐姐。”唐小其有些敬畏的看了她一眼,连忙转头跑了,手心里都是汗津津的,从前还觉着盈盈泼辣,如今和这蓦姐姐一比,盈盈那就是可爱的小白兔啊。 等他走了,便就剩下祁少白和苏沄蓦两人,看看唐小其撒丫子像阵风似的跑开,祁少白就失笑摇头,“沄蓦,你可把这孩子给吓的不轻。” 苏沄蓦眨眨眼,明眸里含着丝狡黠,“少白说笑了,我倒是更乐意听他是急着去寻盈盈。” “哈哈,你说的也没错,我也相信他是着急去找慕姑娘。”祁少白爽朗一笑,连日来的情思都得已排解,苏沄蓦的身份定然不像是她说的那般简单,但那又如何? 每个人都有不愿说的秘密,只要此时此刻,他是祁少白,而她是苏沄蓦就好。 秋夜清风拂过,带起幽香阵阵,两人漫步在花间,苏沄蓦捻了鹅黄的小花朵在掌心,看看身边只是静静浅笑,陪着自己闲步的祁少白,忽问道:“在少白的家乡,可也有木樨盛开?” 祁少白笑笑,“在我的家乡,木樨也是常见之物,有金黄银白丹红三色,如今这天气,大家该是忙着采摘木樨花用以泡茶或酿酒,但并无这秋芳宴。” “三色共赏,也是乐事。”苏沄蓦笑道:“木樨花性辛温,归肺、脾、肾经,具有温肺化痰,散寒止痛之效,采来后晒干后泡茶或是酿酒都不错。” 祁少白满眼惊奇的看她:“沄蓦你还懂医道?” “应该说,我最拿手的便是医术。”明眸含着淡笑,微摇了头,一入宫门深似海,成天忙着与那些人斗法求生,这医术,倒是不大派的上用场,枉费了前半生的苦学。 “失敬失敬,原来是女大夫。”祁少白正经的拱了手,春风般的笑里含了丝惆怅,“南诏是巫蛊的天下,但凡有病痛,大多是以巫蛊治病,不如平朝这般,名医济世。” “若是少白有心发展医术,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医术无国界,无论祁少白是南诏的什么人,那些受病痛折磨的百姓是无辜的,将医术发扬光大,也是她的份内之事。 祁少白眼神亮了起来,笑容里含着希冀,“当真可以?” “当然。”苏沄蓦笑着点头,传医授道,她十分乐意,“只是我现在身子状况不允许,等稍晚些去了南诏,你若还有些想法,便带人来找我,我必倾囊相授。” “如此,少白就先谢过沄蓦你的师恩。”祁少白起身朝她郑重的弯腰作揖,如今这年代,敝帚自珍的人极多,那些绝艺,有的人宁肯带到坟墓里,也不愿传下去。 “少白太客气了。”苏沄蓦虚扶一把,传业授道这种事情,有的人愿意藏私,有的人愿意将毕生心血都贡献出来,前后让人反感厌恶,后者让人肃然起敬,但后者又不能将拿前者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流传千古的绝艺慢慢的消逝在岁月的长河里。 祁少白深知此理,如今传承过三百年的家族,放眼四海几乎都找不出来了,就更别说那些独行侠,往往半生风光,等他们死后,那些独门绝技也就跟着葬在了黄土里。 得了苏沄蓦的承诺,又闲聊了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不时有欢笑声传来,间或夹杂着少年们不服气的叫喊声,祁少白望望明亮烛火下的人群,笑道:“不如我们也去瞧瞧?” “好。”苏沄蓦点头,提裙移步,见那擂台边上已经围了不少少年男女,似乎人群中间有人拿出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大家正凑在这边看热闹。 上前隔着人群看了眼,却见是两少年在拼酒,两人都喝的面红耳赤,眼睛被酒意熏染的通红,身旁已经空了不少酒坛子,虽是醉醺醺的,眼睛却都还瞪着对方。 看这模样,似乎不把对方喝趴下,谁都不肯先认输。 苏沄蓦瞧着就不禁皱了眉,这般喝法,非得醉死在那里不可。 想想就轻碰了身边鹅黄裙衫的少女,“姑娘,他们俩就不能停下吗,非得这么喝?” 那少女本不高兴被人打搅了看热闹的兴致,但偏头见男帅女俏,便指着那两人捂嘴直笑,“那两位愣货为了追到方小姐,可是约定了谁先倒下谁就退出,这会儿哪能停?” 祁少白看两人还在牛饮,在旁接了句:“他们这么喝,就不怕喝出问题来吗?” 第七百四十二章:我之于你 少女笑嘻嘻的摇头,指指那些空坛子,“你们两位是从外地来的吧,要知道咱们南疆儿女可都擅饮酒,这点小量还不在话下。” “这还叫小量?”苏沄蓦晃头,这都快每人三斤以上的白酒了,虽然古代的酒精纯度没那么高,但就这份量下去,醉个三五天都不会醒。 “只要能追到心爱的姑娘,这点酒又算的了什么?” 鹅黄少女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们这种拼酒常态,摆摆手并不在意,又笑嘻嘻的看拼酒。 擂台边上点着许多烛火,映的周围亮如白昼,苏沄蓦看那两人喝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心里琢磨了下,便朝暗处挥了挥手,就见冷星极快的闪了过来,“夫人。” 祁少白含笑的眼眸陡然凝滞了下,又缓缓舒开,苏沄蓦也无意解释,朝冷星说道:“你速去城里买两罐蜂蜜过来,若是没有,去城主府取来也行。” 冷星不问缘由,得了令就飞快离开,祁少白不解他的用意,“买蜂蜜做什么?” “这俩小公子饮酒过度,需要及时解酒,不然很容易闹出人命来。” 苏沄蓦看着那还在拼酒的两人就直摇头,少年不知愁滋味,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也不想想家里的爹娘若是知道他们俩干的事,得多担心。 “蜂蜜能解酒?”祁少白表示完全不懂,南诏那边也爱饮酒,也许是跟湿气过重的原因有关,但他们若是饮酒过多,也就是自己醉到醒为止。 倒是也有听说喝死人的,但基本上没有谁会那么拼命的喝酒,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蜂蜜里含里大量的果糖,而果糖会清除酒精成分。”苏沄蓦尽量简单的解释了句,才说完就听人群里传来声尖叫,随即就有不少人慌忙往外散开。 祁少白急忙背过身,将苏沄蓦护在臂弯里,她有身孕,可禁不住那些没轻没重的碰撞。 人群散的极快,就见本来还水泄不通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个少年在那里惊慌失措的哭喊,而那两个拼洒的少年,皆已脸色青白的倒在地上,浑身僵硬,不见动弹。 “少年意气,当真是害人不浅。”苏沄蓦蹙紧黛眉,就要举步上前,祁少白拉住她,忧声道:“你这身子不容有失,还是等蜂蜜送过来再说吧?” “饮酒过度很容易危及生命,哪有时间等?”苏沄蓦摇摇头,护着肚子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跑过去,祁少白见状,也只得连忙跟上,尽量护住她的身子。 那几人在旁边吓得哭喊的少年见人过来,顿时拽住祁少白衣袖,眼泪鼻涕横流,“兄长,求您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祁少白面皮发红,他哪里懂行医治病?又不好推开他们,只得尴尬的看向苏沄蓦。 苏沄蓦已经蹲下身子,看看平躺在地上,眼虽睁着,但已只知傻笑意识不强的两人,黛眉紧蹙,回头朝祁少白吩咐道:“你过来,将这名少年扶起来。” 祁少白哪敢拖延,急忙过来扶人,那边煦沐也已经跑了过来,看见祁少白的动作,也急忙扶起另一名少年,苏沄蓦蹙眉沉声道:“手指捏开颔部,以指探舌根,逼其呕吐。” 千影闻声,当即接过了祁少白手里的少年,苏沄蓦也无暇去想其他,看着千影和煦沐在逼两名少年呕出腹中酒液,便对朝祁少白吩咐道:“你去取大壶温开水过来。” 祁少白的手里的活被千影接走了,还在寻思着要干点什么,听见吩咐,急忙就去寻温开水,而俩少年被扶弯了腰,稍加催吐,胃里的酒夜便开始往外涌。 刺鼻的酒精味窜入鼻端,周围的少男少女皆皱眉掩了口鼻,画越和雪莺过来,闻见那气味,也不禁皱了眉头,夫人现今最闻不得那些奇怪的气味,这会儿熏到她可就不好了。 雪莺上前就欲扶着她站远些,苏沄蓦却摇了头,反倒还上前了些,看看两人吐的差不多了,才又吩咐道:“扶到那边干净的地方侧卧着,腹部用衣物盖住,以免受凉。” 初时留下的几个少年闻声急忙就开始脱外衫,“拿我的衣衫,我这有,我这有!” 围观的人群也很快散开了条道,煦沐和千影扶着人过去,才刚刚让那俩少年侧卧下来,冷星已经拿着蜂蜜赶过来了,随行的还有风凌,看她又忙着救人,幽深的眸里满是心疼,“你怎么总是片刻都不得闲?累到了自己怎么办?” “这不是刚好碰上了嘛。”苏沄蓦吐吐舌头,见那边祁少白也拎着温开水赶过来了,顿时又吩咐道:“风凌你来的正好,这蜂蜜要以三比一兑成水,给这俩浑小子灌下去。” “你呀,”风凌无奈摇头,转身就欲去接温开水,却见瞧见祁少白时缩紧了瞳孔,他成天早出晚归的,竟不知沄蓦身边何时又多出了这么个清贵温柔的男子? 瞧他看沄蓦的眼神,风凌越发拧紧了眉,错开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伸出手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在下风凌,这位兄台,温开水给我即可。” “风凌?”眼见风凌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娇小的苏沄蓦,祁少白那终年不散的笑容里也多了些不悦,“在下祁少白,不知风兄与沄蓦是何关系?” 他居然也喊沄蓦?风凌的脸色更臭,“故交好友,祁兄是如何认识的沄蓦?” 祁少白心头一松,笑容又暖如春风,正想说话,后边的苏沄蓦已经急声叫了起来,“你们俩在那里磨蹭什么?赶紧的将东西弄过来啊?” “哦,来了,马上就好!”幽深的眸瞪了眼祁少白,一把拿过他手里的温开水,开始兑蜂蜜,有风凌在,苏沄蓦也松了口气,站在旁边看他忙前忙后。 祁少白看她瞬间放松下来的神态,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沄蓦,你与风兄极熟?” “风凌于我,是很重要的人。”苏沄蓦笑着点头,并不介意告诉他与风凌的关系,祁少白听她这么说,眼里的笑意就少了些,又问,“那我之于你呢?” 第七百四十三章:是不是眼瞎 听他话里的意思,似要执意得到个答案才肯罢休,苏沄蓦眨眼轻笑,“祁少白是我苏沄蓦的好朋友,朋友有难,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 很好的朋友?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可为什么心里头却像堵塞了团棉花,让人不开心? 祁少白听的有些闷闷不乐,但又无权再说什么,正在忙碌的风凌听见两人的对话,嘴角不自觉的扬了笑意,他已不求佳人回眸,但求有此话就足够。 等灌了两碗蜂蜜水下去,再等上一刻钟,就见俩少年的脸色渐渐开始红润起来,眼睛也已经阖上,神态安详,再等上小会儿,已是鼾声如雷,竟已沉睡过去。 这般瞧着,已是安然无恙,苏沄莫朝那几名吓的不轻的少年笑道:“好了,你们送他俩回家吧,以后可不得再拼命饮酒。” “多谢漂亮姐姐,以后定然不会再做傻事。”有机灵的连忙道了谢,招呼小伙伴们背着人就往回赶,幸亏没出事,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人交待。 秋夜的风已有些寒凉,等人散了,风凌解了衣衫披在苏沄蓦身上,看看擂台边上又聚集了少男少女们在那里斗诗,便问道:“是再多玩会儿,还是回府?” “回吧。”这么一闹腾,苏沄蓦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紧紧了身上的衣衫,旁边的祁少白看她并不拒绝风凌的靠近,心里便冒了酸泡泡,出声道:“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劳烦祁兄了,我们自己认得回家的路。”风凌见他说话,就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虽然慕云深现在像个智障似的不讨人喜,但自己也不能容忍别人挖他的墙脚。 祁少白笑容一滞,随即挑高了眉看他,“风兄家里是住海边的吧?” 风凌被他问的莫名其妙,幽深的眸子带了警惕,“你什么意思?” “住在海边,管的宽啊?”祁少白轻哼一声,走在苏沄蓦另侧,不咸不淡的道:“人是我带出来的,我自然有责任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去。” “沄蓦现在的身子还很虚弱,祁兄以后还是少献殷勤,莫要带她去人多的地方。” 风凌冷哼,这祁少白来路不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们俩有完没完?”苏沄蓦听着那些酸不溜秋的话,就只觉浑身汗毛倒竖,一个个的都没长眼睛是不是?“看不见我什么样啊?大肚婆!有夫之妇,没事少来烦我!” “那个,沄蓦,你别生气,生气对胎儿发育不好。” 眼见她发飙,风凌瞪了眼祁少白,连忙讪笑着哄她,祁少白摸摸鼻子,也自觉的闭上了嘴,心里却在嘀咕,大肚婆又怎么样,她若愿意,他倒是乐意给她肚里的孩子当爹。 苏沄蓦若是知道他的想法,非得吐老血不可,眼瞎了是吧,哪有上赶着当爹的? 闹到最后,风凌还是轰走了祁少白,等上了马车,风凌才又板着脸道:“沄蓦,那祁少白一看便知非富即贵,来历定然不简单,你还是少接触他的好。” “咱们的身份也不简单啊?”苏沄蓦笑笑,安抚道:“我只知他是祁少白,是朋友而已,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既知我性子,便不会为此而担忧。” “我这不是怕他耍阴招嘛,”风凌嘀咕了句,旁边的慕盈盈还没有从甜蜜中回味过来,乍听着两人的话,有些闹不明白,“怎么,那祁公子有问题?” “没有。”苏沄蓦笑了下,看她满脸红晕,便知这秋芳宴赏的不错,风凌想想也就放下了祁少白的事,转而又忧声道:“沄蓦,你最近身子怎么样?何时能进南诏?” “孕吐倒是没有那么频繁,但若是进南诏的话,可能还要月余左右。” 苏沄蓦也只能给个大概时间,毕竟谁也不知道怀孕途中会不会有其他事发生。 风凌皱了眉,“这些日子我已经在南诏边界转遍了,并没有人见过丁宛月,我思来想去,只能去南诏都城,那里汇聚着南诏最有影响力的人,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慕盈盈才听便摇了头,她从小耳濡目染,也听父亲提过南诏的不少事,“盛乐城虽然与南诏接壤,但离南诏都城却是千里之遥,蓦姐姐现今的身子,哪禁得起这般折腾?” “所以我想着,沄蓦就留在城主府,托付给慕姑娘你来照顾她,我只身去南诏寻药。” 风凌一路回来时便想过这个问题,看看才稍养的圆润些的苏沄蓦,哪里舍得让她再瘦下去,“往后的日子虽然不再呕吐,但肚里的宝贝越长越大,行动会更不方便。” 苏沄蓦却有些不赞同,蹙了黛眉,“可是你独自去南诏,我怎么能放心?” “我乃堂堂七尺男儿,又有武艺傍身,怕什么?” 风凌笑了起来,幽深的眸子如寒潭回暖,漾起温暖的颜色,“你就在城府里好生养着,我若是顺利,还能在你临盆前赶回来,迎接我这对宝贝干女儿出生。” 慕盈盈听的好奇,“为什么是干女儿,而不是干儿子?” 风凌一笑,想起那夜的诳语,无论儿子还是女儿,他都愿意用尽心力去疼爱。 听他如此说,苏沄蓦叹了气,只得同意,她怀双胎,怀孕后期肯定是行动不便,若是跟着风凌去南诏,还得要他分神照顾自己,倒不如自己就住在城主府,让他省心。 “既然如此,那你在南诏时小心些,多照顾自己,还是那句话,遇事莫要强求。” 强求有时候确实是会得偿所愿,但更多的时候只会两败俱伤,更甚者玉石俱焚。 风凌的情她此生都无法偿还,就更不希望他为了自己和云深的事还伤及他自己。 风凌边听边点头,将她的所有话都牢记在心头,至于能不能照做,那可就说不准了。 慕盈盈看两人像生离死别似的,便故意打岔道:“风大哥何时出发?” “明早便走。”风凌虽然极不舍离开,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尽早做完。 尤其慕云深如今已是平朝太子,他的决策,不止影响家人和朋友,还有整个平朝。 第七百四十四章:酸儿辣女 风凌在天刚蒙蒙亮时便走了,等苏沄蓦从清梦里悠悠醒转,就只见他留下的碟黄杏。 雪莺早已将黄杏洗的干干净净,个个如鸡蛋大小,澄黄诱人,苏沄蓦皱眉想了下,食杏的季节已经过去,他是从哪里摘来的这些黄杏? 雪莺看她皱眉,便笑着解释道:“风公子说,这些黄杏是从深山里边摘来的,山里面的气温较外面低,果子也成熟的迟,只是这东西不耐放,他已经将山里果树的位置告诉了冷星和煦沐,若是您爱吃,回头他们又给您再摘些来。” “他倒是极细心。”苏沄蓦望着白瓷碟里的黄杏叹了口气,伸手取了个,轻咬一口,酸意便弥漫在嘴中,细尝之下又带着丝清甜,味道倒是极不错。 “呀,现在怎么还有黄杏?”慕盈盈的欢快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苏沄蓦看她笑嘻嘻的模样儿,也跟着笑了起来,递了个给她,“味道挺不错的,你尝尝?” “不要不要,我可受不了那股酸。”慕盈盈忙不迭的挥手,逗的雪莺都跟着笑了起来,“奴婢方才也尝了半颗,那个酸味儿酸的牙齿都咬不动豆腐了,难为夫人还吃的那么欢。” “这你就不懂了吧?”慕盈盈扬着下巴,笑眯眯的道:“我娘说了,酸儿辣女,蓦姐姐这么爱嗜酸,依我之见,肯定是对公子哥!” “哪有这什么神,光靠吃东西就能分辨出来男女?”雪莺听的一愣一愣的,转头就向苏沄蓦求证,苏沄蓦笑着摇头,“别看我,虽然在我肚子里,但我是真不知道男女。” 雪莺托着腮,眼睛在她小腹上瞄来瞄去,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俩小宝贝确实够折腾人的,说不定真是俩调皮的公子哥?” 话音未落,就见那已经隆起的小腹忽然极为清晰的顶起了个包,随即又有地方跟着动了起来,雪莺看的惊叫起来:“夫人,您的肚子,肚子动了!” “那是胎动,是肚子里的小宝宝会动了。”苏沄蓦搀着腰,笑看着隆起的小腹也不知是被哪个小家伙的手脚给踢得一会儿这边鼓起个包,一会儿那边又是小小的一坨。 雪莺和慕盈盈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景,惊奇又激动的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祁少白寻到房里来,就见两人傻笑着站在那里,不禁好奇道:“你们俩在干什么?” “嘘,别说话,别吓着小宝宝!”慕盈盈竖指低声轻嘘了句,指指苏沄蓦隆起的小腹,那俩小宝贝正玩的欢快,这会儿还在调皮的踢来踢去,就见那小腹也不时跟着隆起个包。 祁少白虽已娶亲,但也还没有子嗣,看着这般景象,也只觉惊奇万分,“那是宝贝的手还是脚?咱们摸他,他能感觉得到吗?” “我能摸摸小宝贝,但你不行!”风凌临走前找慕盈盈说过话,这会儿见着祁少白,慕盈盈便多了几分防范,上前笑眯眯的扒住苏沄蓦的肚子,轻柔的抚着,而小宝贝也像是感觉到有人在轻抚,便拱了拱了慕盈盈的手。 “慕姐姐,他们知道我在摸他,他们都知道的!”慕盈盈满眼惊喜的跳了起来,惹的苏沄蓦摇头失笑,“等你以后和唐小其有了孩子,天天能让你摸个够。” “哎呀,提他干什么?”慕盈盈羞红了脸,绞着手站到旁边去了,祁少白看看苏沄蓦的肚子,就那么娇小柔弱的身子,却在孕育着生命,女人当真是神奇又伟大。 祁少白是谨守礼法之人,眼神只在苏沄蓦小腹上稍一停留,便掠了过去,并不会让人觉着不舒服,苏沄蓦笑着问他,“少白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昨夜秋芳宴匆匆离开,也未能尽兴,又得风兄提醒,确实不宜去人多嘈杂的地方,想来起去还是觉着请沄蓦你去清幽雅致之地赏花喝茶比较妥当。” 祁少白眼里掠过丝遗憾,朝她暖暖笑道:“再过几日,秋菊也当开了,赏菊如何?” 慕盈盈挑了眉,眯着杏眼问道:“我看祁公子每天也挺闲,不知府上是做什么的?” “府里做些小营生,这次是来盛乐城看看可有合适的行当,顺便游山游水。” “我看祁公子游山玩水是真,这来看营生行当才是顺带的吧?”慕盈盈嘲弄了句,祁少白也不恼,笑道:“慕姑娘这么想也没错,最近手里头无事,确实挺闲。” 慕盈盈实在闹不懂祁少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蓦姐姐都挺着大肚子了,他怎么还成天巴巴的往上凑?他就算是想纳妾,也该去找大姑娘,缠着蓦姐姐算哪门子事? 挑了眉,绷着小脸儿直白道:“你闲也没错,但不能总找我蓦姐姐喝茶赏花啊?这要是被她夫君知道,闹了误会多不好?” “盈盈!”苏沄蓦低低斥了声,颇有些无奈,祁少白跟的太近确实不好,但这孩子口直心快的让人下不来台,也着实叫人头疼。 “这……”祁少白霎时红了脸,看看苏沄蓦,笑容里多了尴尬,“看来是我考虑不周,给苏夫人添麻烦了,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罢。” “唉,我们原本等几日也要去赏菊的,大家一起去吧。”苏沄蓦只想叹气,看了眼慕盈盈,这肯定又是风凌走之前跟她嘀咕什么了,不然不会这么针对祁少白。 祁少白眼神亮了下,又有些犹豫道:“会不会太麻烦?” “大家都是朋友,偶尔聚聚,喝个茶赏赏花没什么不妥。”苏沄蓦笑了下,咬重了朋友那两个字,祁少白听出她话里隐含的意思,神色又黯淡下来,默默的点了头。 他在她心里,也许就和慕盈盈差不多,无关男女,只是朋友。 或者还及不上慕盈盈的位置,毕竟人家是以姐妹相称,他是什么,是兄妹吗? 可无论如何,他也是不肯做这个兄长的。 慕盈盈在旁抿着嘴儿笑了,看他祁少白以后还敢不敢整日约蓦姐姐喝茶赏花? 第七百四十五章:赏菊之约 有了慕盈盈在从中横加阻拦,祁少白再想进城主府,都不得其门而入。 那日走时见苏沄蓦桌上摆了黄杏,便知她嗜酸,第二日没等苏沄蓦起身,雪莺便拎着满袋子的李子进了房,哭笑不得:“夫人,这是祁公子今早送来的李子,还带着露水。” 苏沄蓦迷迷糊糊的还尚清醒,听见雪莺的话顿时就睁大了眼,拧了眉心,“若是明日再来,你便告诉送东西的人,我最近不爱吃酸,叫他别送了。” 雪莺记在了心里,翌日果见又送了袋酸梅,便照话回了过去,没成想酸味果子没了,换了各式各样的甜的辣的零嘴,堆了小半桌,雪莺是服了祁少白,无奈道:“夫人,千影说了,您看您喜欢吃哪样的,明儿个他照着您爱吃的送过来。” “是不是那日盈盈说的不够清楚,还是说重了,导致刺激过度?” 苏沄蓦盯着那小半桌零嘴,有些忧郁,雪莺看她怏怏不乐,便又说道:“千影还说了,他家主子让您放宽心,他知道您的意思,只是看您怀着身孕很辛苦,便想尽尽朋友之情。” “咦,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说话也学会说一半留一半了?”苏沄蓦笑骂了句,真是的,她要早这么说,自己何需有如此大的心理负担? “这不是没来得及说嘛。”雪莺吐吐舌头,笑了起来,祁公子能与夫人安安生生的做个朋友,大家都乐的省心,毕竟谁也不会没事和朋友过不去。 千影在门口等了半天,见没有人出来,这才放心的返身回去,走到街角,祁少白已等在那里,看见他就有些忐忑道:“今日没再说什么了吧?” “没有。”千影摇摇头,眼皮往下垂着,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主子,苏夫人再好,那也是别家妇,您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何苦在她身上这么费心思?” 还从没见过主子对谁那么用心,每天辛辛苦苦的跑回南诏山里摘那些果子,就为了让那个女人吃的舒服,可偏偏那女人还不领情,主子这不是在作践他自己吗? “正因为她是别家妇,所以我才想对她更好些。” 那终年不散的笑意隐进了眸底,祁少白轻叹一声,能娶到苏沄蓦的男人,也势必不简单,既已娶到如花美眷,又如何肯放手?他纵然有痴念,也只能选择退后。 既已知是场镜花水月,那便趁着现在还能对她的好时候,尽量对她好,也许某个转身,她回京城,他归南诏,此生便再无相见之日,徒留诸多遗憾。 千影不懂他复杂的心思,看他痴望着城主府的飞檐,又不由出声提醒道:“南诏那边已经连飞多道急信,催您回去,您看何时启程?” 祁少白皱了眉头,“不是约好了赏秋菊吗,等赏过菊之后,咱们便启程回南诏。” “可是信里提及,七皇子又在蠢蠢欲动,若是他知道您不在,必定会搞大动作。” 千影一听就急了,赏菊赏菊,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想着与苏沄蓦赏菊? 祁少白听的不耐烦起来,转身又往回走,“老七又不是第一次搞事情,东宫里的那群人若是连他都搞不定,就通通都可以给我滚了。” “太子!……”千影急得跳脚,还想再劝,换来祁少白怒目瞪他,“闭嘴!” 千影自知说错了话,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言语,垂着头气苦的跟在他身后,那几个字眼飘荡在风里,转眼便被风吹散,杳无踪影。 一连两日,天降秋雨,纷杂的小雨轻敲着窗,缠缠绵绵的没个尽头。 千影在客栈里都快急疯了,千里加急的信两天连收了十封,可那正主儿还依然老神在在,想到东宫里那群老家伙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千影就头皮发炸。 偏偏天公还不作美,这秋雨飘飘洒洒的,断然是赏不了菊,还得等天晴才行。 千影觉着自己就快要郁卒了,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随时都有可能喷出来。 大清早的又往城主府送零嘴,看东方终于升起朝阳,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该是个赏菊的好天气,实在等不及了,便擅自问了雪莺,“你家夫人何时赏菊?” 雪莺歪着头,打量了下面有急色的千影,“你家公子让你问的?” “并不是,只是,只是……”千影想说实话,又怕被主子骂,思来想去,横了心,咬牙说道:“南诏催着我家主子回去,可主子惦念着赏菊之约,便一再推迟了行程。” “呀,既然有急事,你们怎么不早说?”雪莺抱着满怀的零嘴,无奈摇头,“菊花年年可以赏,若是因此而耽误了正事多划不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家主子死心眼,又不肯再上门来约你家夫人,只痴痴的在客栈等着苏夫人下帖子,我这厢都快急死了。” 千影都想哭了,“好妹妹,求你去问问你家夫人,何时能与我家主子赏个菊?” “这个……”雪莺看看千影,能把一个铁骨铮铮的刚硬男人急的都来求自己,想来南诏的事情也该是十万火急,但也不敢把话说死,只咬唇道:“我进去问问我家夫人,成与不成的,再给你递个话。” “如此就先谢过姑娘了。”千影喜出望外,如今他根本见不到苏夫人,能有人递话进去那是最好的,南诏那边已经拖不起,他和主子得尽快赶回去才行。 苏沄蓦听完雪莺的话,顿时皱眉,“他这不是胡闹吗?哪能因赏菊之约而耽误正事?” “可能在他心里,觉着与您的约定比那些事情重要吧。”雪莺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以她的角度来看,夫人与祁公子并不相熟,可那祁公子却不知为何就已一往情深。 黛眉越发紧蹙,苏沄蓦起了身,“走,去看看。” 千影还老老实实的站在府门前等候,看见苏沄蓦亲自出来,忙迎了上去,苦脸道:“苏夫人,我家主子极其固执,我劝他不听,才想着找您,若是您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再等等。” “还等什么,等着事情结束了你们赶回去收拾乱摊子吗?”苏沄蓦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走,我跟你去客栈瞧瞧,这祁少白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用错情 千影被骂,讪笑了声,也不敢反驳,连忙上前引路,领着她去客栈。 祁少白站在窗前望着晴朗天色,盘算着这般好天气,等上三五天,秋菊就该开了吧? 背对着房门,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头也没回的问道:“千影,今日怎么回来的迟了些?可否是那些东西不合她的胃口?” “祁少白,你到底想闹哪样?”苏沄蓦那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里冒着浓浓火气,把窗前的祁少白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就见心心念念的佳人正俏生生的站在房里怒瞪着自己,祁少白面皮一紧,眼带不悦瞪向她身后的千影。 千影缩了头,高大的身子愣是藏在了娇小的苏沄蓦身后,谁叫主子总是不肯回南诏的,他也是迫不得已才会想到请苏沄蓦来好好治治主子的坏毛病。 看他这会儿认怂,祁少白怒哼了声,他的账留着等会儿算,现在佳人杀到面前来了,只得嘿嘿讪笑,“那个,沄蓦,今儿天气不错啊,是吧,对了,你吃早饭了吗?” 苏沄蓦瞪他,“祁少白,南诏既然有急事,那你就赶紧回去,还磨蹭什么?” 她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他完全没必要为了个约定而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祁少白脸色一暗,落寞道:“可是我更看重与你之间的约定,也许咱们这一分别,便是今世再难相见,只要想到可能再无相见之日,我便怎么都无法失约于你。” 苏沄蓦一愣,心里头涌起涩意,那些责备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想来想去,叹了气,“今日赏菊,今夜启程,不会耽搁你太久吧?” “可是沄蓦,我与你的赏菊之约,是我对你不失信的承诺,并不是刻意为了赏菊而赏菊。”祁少白摇了摇头,不再闪着笑意的眸里像是萧索的深秋,只有枯败之意,声音里隐含着失望,“我承认我是有小心思,但却没有坏心思,既然沄蓦你防我至此,不赏也罢。” 已经没有心力再去责怪千影,背过身去,望着晴朗的天空,明明是秋日静好的天气,却莫名觉着犹如置身在寒冬之中,满怀寂寥道:“去收拾行囊,即刻起程。” 千影闻声自是喜上眉梢,他早就盼着这一刻了,苏沄蓦看看他主仆俩,明眸闪过黯然,随即又释然,无声的笑了下,也许这样,才是对这段缘分最好的结局。 并不与他道别,就要转身离去,哪料窗口扑棱棱的飞进来只信鸽,径直落在她脚边,苏沄蓦诧异了下,看看祁少白,不知这是他们养的,还是来找自己的鸽子? 见两人并没有上前来取信的意思,苏沄蓦只得让雪莺拎起信鸽,自己再解开它脚上的小竹筒,倒出小小的纸条来,才看了两眼,便变了脸色,望向了背对着她的祁少白。 千影他们用来传信的鸽子,从来没出现过认错人的现象,本来想着鸽子径直飞到苏沄蓦的脚边,应是她饲养的,这会儿看她的神色,想来是那鸽子犯浑认错了人。 千影心知不妙,急忙上前去拿纸条,苏沄蓦顺手就递给了他,千影接过来看了眼,顿时吓了一跳,急忙递给祁少白,焦急道:“主子,这可怎么办才好?” 纸条落在苏沄蓦手里,他的身份算是掩藏不住了,祁少白看看纸条上的内容,落寞的神色顿时就成了焦急,看看站在那里的苏沄蓦,眼里皆是难过,“沄蓦,关于身份,我并不是存心想要欺骗你,只是当初没有解释,后来就觉着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纸条上的内容你也看见了,我母后病重不起,我得马上回南诏,至于方才说的那些,也只是与你置气而已,本还想着拖上一天与你赏菊,哪知你个狠心的也就打算不理我了。” 祁少白看看眼前静如处子的佳人,眼里蕴满了苦意,“此去南诏,相见无期,你务必要保重好身体,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也许,也许某天我还能与你重逢。” “祁少白,你丫的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人生聚散无常,就算是枕边人也不定能够相伴到老,她苏沄蓦素来恣意洒脱,着实不习惯旁人这般对她缠绵悱恻。 黛眉微蹙,从袖笼里拿出个小玉瓶,倒是两粒晶莹圆润的丹药递给他,“先让信鸽带回去,每七天服一粒,应该能撑到我们赶到南诏都城。” 说那么多掏心掏肺的话,却被她一句多愁善感就给打发了,祁少白郁闷的简直想吐血,闷闷的接过丹药,正要递给千影,忽又回过神来,惊喜道:“你刚刚说什么?我们?” “是啊是啊,反正风凌已经去了南诏都城,你若是顺路的话带我一程也是可以的。” 苏沄蓦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人命关天,她还能和他开玩笑不成? 祁少白傻笑起来,猛点着头:“顺路,当然顺路,就是绕路,那也是顺路!” 见千影还愣在那里,不由又催他,“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啊?” 千影被这极快的转变弄的有点儿懵,看主子催着要回去,也就由着他了,祁少白看他往外走,又不放心的交待了句:“马车必须备最舒适的,听见没有?” “还有还有,你把沄蓦爱吃的那些零嘴和果子都备足了,别饿着她了,马儿要选最平稳的,南诏这个天气已经冷起来了,马车里得备锦被,弄个小手炉,……” 千影颇为无奈的望向苏沄蓦,他这主子已经傻了,苏夫人能不能帮忙再治治脑袋? 苏沄蓦轻哼了声,转身就往外走,留祁少白在那里絮絮叨叨,路过千影时交待:“我回城主府道别,你们收拾好后来府里找我即可。” “千影谢过夫人援助之恩。”千影感激的倒头相拜,皇后娘娘温柔端庄,母仪天下,深受百姓爱戴,若是苏夫人能出手救好她,南诏举国上下都感激她。 “行医者悬壶济世乃是本份,你不必客气。”苏沄蓦点点头,看看还在那里瞎琢磨的祁少白,无奈的摇摇头走了,用错情是人生至苦,希望他能早日醒悟吧。 第七百四十七章:秋雨不断 苏沄蓦决意去南诏都城,慕盈盈再不舍,也只得叮咛嘱咐,让随行的人好生照顾她。 祁少白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拿来捧到苏沄蓦面前,马车布置的十分舒适不说,吃用都精挑细选,另用了辆马车驮着,看得原本还想交待的慕盈盈都不说话了。 他这样恨不得把整座城都载着随行,那些叮咛都显得有些多余了。 别了慕家父母,趁着天色尚早,苏沄蓦一行人便即刻上路,赶往南诏。 慕盈盈依依不舍的挥着手,直到马车变成了小黑点,还在踮着脚尖遥遥望着,沈如玉怜爱的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往府里走,“你蓦姐姐机敏聪慧,不必担忧她。” 慕盈盈点了头,眼里是挥散不去的忧色,“可她现在是三个人的身子,这祁少白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他若是出幺蛾子,蓦姐姐怎么办?” “祁少白必定是南诏皇族,至于是谁,就说不好了。”慕予青威严的神色里多了丝锐利,“祁是皇族姓氏,你蓦姐姐能跟着他去南诏,必是已知他真实身份。” “可若是皇族,那不是更危险吗?” 沈如玉皱眉,皇室向来最不缺的就是尔虞我诈,南诏皇室现在的情况就像平朝当初三子鼎立,朝内政局不稳,说不好会鹿死谁手,苏沄蓦现在贸然前去,风险极大。 慕盈盈那素来天真无邪的杏眼里多了愁意,抱着沈如玉的手臂轻叹,“风大哥先行去了南诏都城,希望他能好好庇护住蓦姐姐吧。” …… 秋意浓,雁南飞,眼看着又是一年黄叶轻飘。 连下了几日秋雨,天气已有些寒凉,慕云深依旧身着单衫,眉头深锁面色冷硬的行走在宫道上,那些缩着身子躲避秋风的宫女太监们看到他,莫不是抖的更厉害,怯怯的唤声太子爷,便不敢多停留,急急跑开。 慕云深已习惯旁人惧他,目不斜视的大步往前跨,昨日忙至深夜,那些如山的奏折都不见少,今日得加把劲,早些将事情都处理完成,赶在冬日之前将命令都颁发下去。 远远的有宫女看着他走过,那般眉目清冷俊美无俦的模样,引得新进宫的小宫女都忍不住眼冒桃心低声尖叫,“天啊,太子爷怕是京城第一美男吧!若是能嫁给他,死也值了!” “你醒醒吧,嫁给他是真的会死。”有年长的宫女看见那张冷面阎罗似的脸就忍不住哆嗦了下,“那些送进太子府的女人,莫不是被满身是伤的丢出去,谁敢去捋虎须?” 小宫女不服气的轻哼了声,“那说明她们魅力不够,抓不住太子爷的心!” “太子妃的魅力够吧?人家可是平朝公认的第一美人,又是智谋无双的镇国公主,可你瞧瞧现在,太子爷哪还惦念她半分?这么久都不见太子妃露面,说不定……” 年长的宫女警惕的看了眼四周,才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将身边的那群小宫女吓得捂嘴低低惊叫起来:“天哪,这,这不可能吧?……” “哼,皇室里的事乱着呢,你们有空在这里犯花痴,还不如多想想怎么保住小命,能安全活到出宫吧。”年长的宫女满意的看着这群小丫头惊恐的表情,还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怕枝头太高,掉下来会摔死她们。 这般吓唬,哪还有小宫女敢妄想,纷纷吓的后背发凉,忙不迭的摇头,稍顷又有声音弱弱的道:“其实昱王爷更不错,虽然不是太子,却是温良和善,又尚未娶亲。” “听姑姑这么说,昱王爷确实比太子爷更适合当夫君。”小宫女们又嘻笑起来,“这段时间昱王爷可是立下许多功绩,听说圣上还重重嘉奖了他呢。” “可不是嘛,听说东郊那边有伙悍匪,就是昱王爷带着兵马去将他们给通通剿灭,百姓们可是赞不绝口,天天有姑娘上昱王府求见王爷。” “呸,那些没皮没脸的,没有一点身为女儿家的矜持,哪有倒贴上门的?” “说的可不是嘛,听说昱王爷亲自给百姓秋收,结果那些农家女半夜爬到昱王爷榻上,可把咱们王爷吓的不轻,连夜就赶回城了。” “还有这等事?”小宫女们听的义愤填膺,纷纷捏紧了拳头,“这些不要脸的骚蹄子,居然敢爬昱王爷的床,落到老娘手里非得剥了她们的皮不可!” “瞧你们说的活灵活现,真把自己当昱王妃了?你们能接触到昱王爷吗?” 年长的宫女眼里带着不屑,“人家可是皇长子,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子,你们这群丫头片子,还是想想隔壁家的大牛比较实际。” “哼,姑姑就会讽刺人,咱们不和您说了!”小丫头们觉着被刺伤了自尊心,手拉手的跑远了,剩那年长宫女悠叹了声,这才踱开步子,慢慢离开。 她们这些小丫头能懂什么,能和隔壁的大牛相守到老,可比在宫门里生活要幸福的多。 宫女们走远了,在离她们不远的花树后转出几人来,却是慕云昱带着他那剩下的水火土三个义弟,站在众人身后听了小会儿墙角。 三人身着御林军服饰,皆是面色苍白身材精瘦,看起来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模样,那老五咧嘴嘿嘿直笑,“大哥,那群女人可真有意思,尽想着给你做娘子呢。” “女人哪有那些小可爱有意思?”慕云昱看看秋雨弥漫里的青墙黛瓦,偌大的皇城矗立在灰暗的天色里,愈发显得庄严厚重,令人心生诚服之意。 慕云昱轻舔了下嘴唇,似在回味着那些美妙的滋味,清润的眼里闪着阴暗嗜血的气息,低声冷笑:“慕云深越发不得人心,咱们酝酿的时间已够久,该动手了。” 水老三点点头,他在几兄弟间稍显得沉稳些,“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大哥你吩咐。” 慕云昱轻声阴笑,“那就好,我这段时间东山剿匪西边耕田的,在百姓中间的威望已够,那些白白送给慕云深的功劳,也该是时候拿回来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太子伤人 慕云深如今是孤家寡人心无挂碍,便全身心扑在了政事上,并不理那些闲言碎语。 卫杰和朔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又劝说不听,只能默默的帮着能多做点便多做点。 这会儿才刚午后,朔风站在门外盘算着是否要进去劝主子先午休会儿再处理政事,却听房门吱呀一声响,慕云深自己从书房里出来了。 朔风忙站直了身子,恭声问道:“主子,您要出去?” 慕云深轻嗯了声,“又有半月未去街上暗访民情,我去看看。” 相比整日伏在案前处理公事,朔风倒是极乐意看见他上街的,毕竟人只是人,主子这般整日沉闷也不是办法,也该要放松下心情。 秋意渐浓,京城街道上却繁华依旧,街边的小摊贩们顶着秋风,扬声招呼过往的行人驻足,瞧一瞧看一看,不买也无妨。 朱雀大街是城中主道,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流如织,慕云深信步闲走,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见进出的百姓脸上皆带着笑意,心情便也觉舒畅许多。 自他掌管朝政以来,轻赋税重农耕,平日里对于普通百姓的合理诉求大多应允,这般下来,才不过短短几月的时间,便显成效,赋税还较往年交的更早更多。 百姓安居乐业,他心内便亦觉安宁,冷硬的脸色稍稍缓和,寒眸多了些暖意,驻足在街边,看那人来人往,忽又觉身边似少了些什么。 看身旁走过挽手并行,笑脸相对的夫妻,寒眸微眨,安宁的心境起了涟漪,忽觉自己就如那街边飘落的黄叶,身随秋风,无处安家。 寒眸里的那丝暖意便又黯淡下来,忽想到了什么,急急摸向袖笼,展开那张被他装裱过的情书,看着上面或飞扬或娟秀的字迹,便又微勾着唇角,极轻极浅的笑了起来。 慕云深低头瞧着那些情意绵绵的字眼,只觉心口有股暖意淌过,那泛起的涟漪又平静下来,再瞧这人间,依旧是繁华盛世,国泰民安。 寒眸泛暖,正准备小心的将情书收起来,身子却实然被人狠狠一撞,两只手臂条件反射的使力想要平衡住身体,可手里的白纸哪禁得住那股力道,咔嚓一声,分为两半。 慕云深猝不及防下被撞得踉跄倒退两步,回过神来就见视若珍宝的情书被撕成两半,寒眸顿时飘起怒火,正想问责,就听有男子哭声在脚边响起:“打人了,救命啊!打人了!” 打人?谁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凶?慕云深心疼的握着撕成两半的情书,寒眸四处搜寻,可午后的街道虽然人来人往,但哪有行凶的恶人? 哭声还在继续,慕云深张望之下,就见百姓已经指指点点的围过来,剑眉微皱,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就见那男子鼻青脸肿的躺在自己脚边,正号啕大哭。 寒眸闪过冷意,慕云深退开一步,“你是说,我打了你?” 面黄肌瘦的男子并不看他,望着围观的百姓们哭的鼻涕眼泪横流,“各位乡亲,我只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公子,他就下重手将我打成这样,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 朔风原本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没想到眨眼工夫主子就被人诬陷上了,急得忙跑过来分辨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倒在地上哭喊装可怜,我家主子根本没碰你!” 朔风甫一接话,那男子双手捶地,哭的越发大声,“大家都来看看啊,他们打了人还不承认,他们这些有钱人,就会欺负我们贫苦百姓!” 朔风急了,“喂,你说话要讲道理!我家主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打你?” 说着又看向围观的百姓,“谁有没有亲眼看见过我家主子动手打人,谁看见了!” 百姓们本是看热闹,听见朔风这般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无人应声,朔风正想翻盘,哪料人群里又飘起了畏缩声:“那打人的不是冷面太子吗,大家伙可别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又有小小的声音在人群里传开,“听说冷面太子行事诡异,手段残忍,我看这人啊,八成就是他打的。” “嘘,都别说了,他如今是太子,杀向个百姓易如反掌,你们可别惹祸上身。” 这般窃窃私语的议论,很快就在人群里传开,慕云深面色冷冰的看眼围观的百姓,那些百姓哪敢与他对视,纷纷低下头倒退两步,议论声却越发大了起来。 男子一听,又哭了起来,“乡亲们,我就是个土里刨食的苦命人,不懂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可怜我家中还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被打的满身是伤,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终有满怀正义的百姓站了出来,出声维护道:“太子爷,您把人打成这样了,怎么着也得给个交待吧!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他们一大家子怎么活!” “就是就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爷知法犯法,草菅人命,罪加一等!” “那位大兄弟,你去皇城鸣御鼓,纵然他是太子爷,圣上也会给你交待的!” “走走走,我们给你压阵,太子又怎么样,太子就能把人命当儿戏吗?!”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愤,把事情越闹越大,朔风看慕云深还面色冷硬的站在那里,手里紧握着被撕成两半的情书,并无意出声解释,急的都要跳脚,“主子,分明就是这男人想诬陷您,您就不解释两句?若是闹到圣上跟前,只怕又要责罚您。” “不是我的错,我解释什么?”慕云深懒得看那群轻易就被煽动的愚民,冷哼了声,转身就要离开,百姓们却大声嚷嚷起来:“太子,你不能走!站住,别走!” “当街聚众闹事,你们是想进天牢里吃免费牢饭了是吧?”嘈杂的喊叫声中飘起道温柔清润的声音,话虽严厉,却并无过多责怪的意思。 百姓们怔了下,民对官有种天生的畏惧感,被那轻飘飘的声音一吓,顿时安静下来。 第七百四十九章:一封情书 有胆大的百姓回头,就见一身劲装,笑容和善的慕云昱骑着高头大马站在人群外,似乎刚从城外办事回来,百姓们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昱王爷啊。 清润俊秀的脸上闪着淡淡笑意,看起来极为和善,顿时就有百姓叫道:“昱王爷,太子爷他当街打人还不肯认错,请您评个公道,给那被打的大兄弟一个说法!” “太子素来沉稳睿智,怎么可能当街行凶?”慕云昱错愕了下,明显不相信百姓的话,跳下马来往圈里走,而百姓们自觉的让开条道,让他进去。 慕云深看见慕云昱过来,寒眸微眯,如今平朝除了他给自己使绊子,还会有谁? 慕云昱上前就见慕云深面色冷硬的站在那里,脚边还有个鼻青脸肿的男子,顿时就皱了眉头,望向慕云深,“四弟,你怎么能将人打成这样?” 这般不问缘由便直接定罪,也只有他慕云昱能干出这种事情来,慕云深冷笑了声,“昱王爷哪只眼睛看见本太子出手伤人了?” 有百姓激动起来,“明明就是你把那位大兄弟打成这样的,我们大家都看见了!” 朔风哪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随意诬陷慕云深,急怒道:“胡说,方才你们还说没有看见太子动手,怎么转眼就开始作假证!” 百姓们脑袋发热,眼看有昱王爷过来撑腰,便开始叉着腰与朔风对骂,“你是太子的走狗,你自然帮着他说话!你们都是一伙儿的,都是恶人!” “说的好,方才那是害怕太子报复,我们才不敢说实话!分明就是太子恼怒那大兄弟害他撕破了手里的纸,就下了毒手!” 话说的有鼻子有眼,就连那些本还持着怀疑态度的百姓们,在看见慕云深手里果然紧紧攥着破纸,极为宝贝的模样,也不禁一边倒,怒骂起来。 “不就是张纸吗,难道人命比纸还薄?如此心胸狭窄,怎么能当太子,我们不服!” “我们不服!不服!太子有失德行,不配做平朝的太子,不配当我们的国君!” “我们要见圣上!我们要换太子,换太子!” 吵闹声响遍整条繁华的朱雀大街,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在此,而事情也被传的五花八门,到最后,冷面太子传成了杀人狂魔,一剑斩杀数十人还仰天大笑,简直泯灭人性。 换太子的声音逐渐整齐统一,有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朝着皇宫出发,慕云昱看了眼长长的人龙,心里冷笑不已,面上却是一片忧色,“四弟,你闯大祸了。” “若不是托昱王爷替我精心布置的福,我怎么能犯下让众口讨伐的大错?” 寒眸森冷,瞥了眼朝着皇宫方向缓缓移动的人龙,人心果然最易挑拨,三言两语,他们便忘却这数月来自己所作的努力,一味的相信小人之言。 慕云昱笑的极其无辜,“四弟可是冤枉我了,我才从城外回来,你犯错,与我何干?” “既然与你无关,那就闭嘴。”寒眸冷冷的盯了他一眼,也准备前往宫里,却见嘉明帝的贴身侍卫胡安带着队御林军急驰而来,“太子爷,圣上请您进宫。” 事情传的可真快,这才多长点时间,就飞进了宫里。慕云深不置可否的点头,飞身跨上胡安带来的劲马,跟着去了宫里。 嘉明帝面色阴沉的坐在凤仪宫的大殿里,文皇后在旁轻声相劝,让他歇歇火气。 胡安领着慕云深与慕云昱进来,拱了手,便站到旁边,不敢随意出声。 嘉明帝看看神色冷清,却并无悔意的慕云深,恼得直拍桌子,“孽障,你可知罪?” 慕云深长身玉立,微皱着剑眉漠然道:“不知父皇说的哪桩罪?” “你还敢跟朕耍嘴皮子是吧?”那副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嘉明帝越发怒火高涨,椅背被他拍的呯呯直响,“你自己说,朱雀大街上是怎么回事?说!” 慕云深挑眉冷笑,“有人说儿臣动手打他,就这么点小事,父皇何必动怒?” “这还叫小事?你是平朝太子,你居然激起了民愤,让百姓都反对你,这还叫小事?” 嘉明帝怒不可遏,手边的茶盏砸在了慕云深脚边,茶水四溅,“朕让你掌管天下,是叫你好好守住万里河山,不是叫你去和百姓作对,成天惹是生非!” “父皇,四弟他也不是有意伤人,您别生气。”慕云昱不失时机的插了句话,满脸的忧心忡忡,“只要四弟肯放下架子和百姓们好好说道,他依然还是百姓心中的好太子。” “昱王爷,你若再敢往本太子头上乱扣帽子,本太子不介意好好与你切磋切磋。” 切磋两字咬的极重,配上慕云深那副生人勿近的冷硬模样,让得慕云昱的脸色顿时就白了下,退后再步,羞恼道:“为兄只不过是说实话而已,四弟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况且无数百姓都看见你是为了护住手里的那张纸才出手伤人,难道纸条还是为兄强塞给你的不成?抑或是朱雀大街上的那些百姓都是为兄安排的?” 提到纸条,嘉明帝的眼神也随之落到了慕云深手上,果见他手里还攥着东西,便朝胡安打了眼色,胡安上前两步,轻声道:“太子爷。” 慕云深脸色难堪起来,仿佛心底的秘密被人窥探,修长的手指紧握成团,青筋暴起,那个女人将这幅字迹送给自己时曾说过,那是新婚夜时与夫君写下的誓言,是她的珍宝。 可如今自己不仅将她的珍宝毁坏了,还让那份羞涩甜蜜示诸于众,她得多生气? 嘉明帝看慕云深似乎不想给,便不由冷哼了声,文皇后在旁看着,小声提醒道:“太子,快把东西拿给你父皇,别再惹他生气了。” 慕云深板着脸,眸色阴沉,并不想把纸条拿出去,胡安见状,只得又低声道:“太子爷,您把东西拿给属下,回头属下再把东西给您送回来,成吗?” 第七百五十章:入宗庙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撕成两半的纸条上,似乎上面藏着惊天大密。 慕云深看了眼胡安,眸如寒潭,却又不得不把撕成两半的纸条递给他,胡安赶紧接到手里,又拿给嘉明帝,嘉明帝将纸条拼凑起来,扫了眼纸上的内容,脸色就越发晦暗阴沉。 文皇后就坐在嘉明帝身边,当然也看清了纸上写的什么,望了眼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慕云深,轻叹了口气,“圣上,太子伤人也是情有可原,您也别再生气了。” 嘉明帝气怒交加,又心疼不已,“朕早叫他将承乐找回来,他死活不听,如今居然为了这么张纸就把百姓揍的半死,你说他是不是犯浑?” “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太子从前与承乐伉俪情深,会有此举也在情理之中。” 文皇后摇摇头,表示极理解慕云深的行为,毕竟是至爱之人留下的情书,换做是谁都会忍不住想要把那冒冒失失的家伙揍一顿,只是慕云深的身份不对而已。 慕云深听着两人在那里就因纸条而判定了是自己伤人,寒眸微抬,神色越发冰冷,“父皇,那张纸条的确是苏沄蓦留下来的不假,但儿臣并没有因它而伤人。” 文皇后略有责怪的瞟了他一眼,“太子,我们能理解你当时愤怒的心情,别再和你父皇犟嘴,认个错,好好善后,这事也就算过了。” 慕云深冷声呛回去:“不是我的错,我凭什么认错?” “孽障,朕已经不计较你惹得百姓怨声载道,你居然还不知悔改?”嘉明帝横眉怒眼,只觉这儿子只怕是废了,毫不通人情世故,就算是才华盖世,终究也要被人拽下来。 慕云深的背脊越发挺直,“儿臣说过,是那百姓栽赃诬陷,儿臣并没有出手。” 慕云昱担忧的两条眉毛都皱成了川字,“四弟,如今百姓群情激愤,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你好歹先安抚住他们,再来想对策,辩个是非曲直也不迟啊?” “什么先安抚百姓,你不过就是想让本太子背上残忍暴戾的罪名。”慕云深嗤声冷笑,“昱王爷,本太子这般做法,不是正合你心意吗,又何必假惺惺的故意劝我?” 慕云昱又恼了起来:“四弟,为兄好意相劝,你为何总要恶语相对?” “本太子早就说过,不需要你多管闲事。”慕云深冷笑,这件事肯定与慕云昱脱不了干系,他还跑来父皇面前充当好人,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文皇听的怒容满面,“昱儿,既然人家太子瞧不上你的好意,你还管他做甚!” 嘉明帝眸色沉沉的盯着慕云深,“老四,你当真不肯认错?” “儿臣无错,绝不会认。”慕云深站直了身子,掷地有声,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想利用百姓的愚昧和舆论来逼自己低头,门都没有。 “好,很好,朕看你这个太子也是当的不耐烦了。”嘉明帝怒极反笑,伸手指着门外,“马上给朕滚去宗庙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父皇有令,儿臣莫敢不从。”慕云深弯腰拱手,并不在意处罚,直起身来,眼神落在他手里的纸条上,“那是儿臣的东西,还请父皇还给儿臣。” “你个孽障,当真是要气死朕才肯罢休!”嘉明帝恼得将纸条摔给了胡安,瞧他对这张破纸万分宝贝的模样,他还敢说不是因为纸被撕了而出手伤人? 慕云深从胡安手里小心的将纸条接过来,不想再猜测他们的想法,说不清的是非,那便不再去说,他既问心无愧,又何惧那些恶事伤人? 眼看慕云深要离开,慕云昱上前一步坚定道:“父皇,四弟犯错,是儿臣这个做兄长的没尽好监督之责,儿臣愿陪四弟一起去宗庙受罚!” 慕云深本想转身就走,闻声顿住脚,狐疑的望着慕云昱,“你今日出门忘吃药了吧?” 他是去宗庙思过,又不是去做什么占便宜的事,慕云昱还巴着不放干什么? “四弟你受罚,为兄心里也难过,既然父皇罚你去宗庙,那为兄便陪你一起去!” 慕云昱神色坚定,已决意相随,慕云深剑眉高挑,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毫无商量的转身就往外走,“可是本太子不需要你作陪,最好是滚的越远越好。” “老四!”嘉明帝恼的在他身后咆哮,慕云深只当没听见,径直出了宫去宗庙。 背影桀骜不驯,又孤傲寂寥,头也没回的径直走远,嘉明帝看的怒火直冒,又无可奈何,着实想不明白封太子时还温顺有礼的儿子,怎么突然就陌生到自己都不敢相认? 文皇后看看被慕云深伤的不轻的父子俩,摇头劝道:“昱儿,你别再管太子的事情,他如今跟入了魔障似的,你执意劝他,只会伤了你自己。” “可他终究是儿臣的亲弟弟,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上不归路?” 慕云昱吐了口闷气,又朝嘉明帝拱手,“父皇,儿臣还是愿意去宗庙,请您恩准。” 这大儿子乖巧懂事的有些过分,嘉明帝满眼怜爱的看他,“云昱,方才老四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你去宗庙,他断然对你没有好脸色,你又何必去受他的气?” 慕云昱笑了下,清润的眼里闪着温情,“总不能因为受点气,而置四弟于不顾吧?” “唉,若是老四能有你一半体贴懂事,朕就知足了。”嘉明帝叹着气,看他执意想进宗庙,便也只得点头,“若是他听不进你的话,便不必管他,先冷着他再说。” 文皇后心疼的直抹眼泪,“你这孩子总是心善,凡事不可强求,知道吗?” “请父皇母后放心,儿臣定会照看好四弟,劝他与人为善。” 慕云昱恭恭敬敬的给两人拱手行礼,退出大殿,转身的刹那,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阴笑,简直就是天助他也,谁能想得到慕云深手里会有张苏沄蓦留下来的情书? 满脸阴笑的踏出凤仪宫,我的好四弟,事情才刚开始呢,你准备好接招了吗? 第七百五十一章:过招 宫门外聚了许多百姓,等着看太子伤人的处罚结果,御林军不得不在宫门口维持秩序。 慕云深昂首阔步出来,早有小太监候在宫门口,给他备好了骏马,慕云深飞身上马,高坐马身,居高临下的打量了眼那些义愤填膺的百姓,寒眸微嘲,策马离去。 “诶,他那是什么眼神?明明是他伤了人,还来嘲弄我们!” 百姓们顿时不服气的叫嚷起来,推搡着拦在宫门口的御林军,“太子伤人还理直气壮,目中无人,我们要见圣上!我们要见圣上!” “吵什么,吵什么?”胡安随后出来,就见百姓们又吵成了一团,顿时板着脸厉声道:“太子已入宗庙思过,受伤的百姓也已得到医治和补偿,谁要是还有异议,就给我站出来,别躲在人堆里胡咧咧!” 一听太子进了宗庙,大多百姓都噤了声,皇家的宗庙就相当于百姓家中的祠堂,去那里必定是思过受罚,而且那位受伤的乡亲也得到了妥善安排,再闹也说不过去。 百姓们不吭声了,那些躲在人群里不见露面的人得了警告,也不敢再胡乱发声,胡安看人群安静下来,这才又厉声道:“马上散去,谁若是还敢在皇城闹事,严惩不贷!” 这是下通牒了,百姓与官斗都悬着心,更何况是在皇城边上闹事,不等胡安话音落,一窝蜂的作鸟兽散,跑了个干干净净。 众御林军看着那些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的百姓,不禁咋了舌,这还是刚刚那群吵着闹着非要见圣上的愚民吗,早知吓唬如此有用,他们还费那么大力气拦人干什么? 有好奇的看胡安还站在那里,不禁问道:“胡统领,当真是太子爷伤了人?” “不管太子爷有没有伤人,百姓,才是国之根本。”胡安悠悠回了句,又瞪了眼那好奇的家伙,“好好当你的差,问那么多闲话干什么?” “是是是,小的马上就去巡逻。”那机灵的家伙行了个礼,马上就笑着跑了,胡安看着那些已经远远退走的百姓,苦笑了声,这其中的恩怨是非,谁能说的清? 慕云深骑着骏马一路去了宗庙,庙堂里不许外人进入,朔风只来得及问了几句情况,便眼睁睁看着他进了庙堂,那两扇生铜大门又再度关上。 宗庙里有人日夜看守,只能强闯进去,可没有谁担得起强闯宗庙的罪名。 朔风在外面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回府去找卫杰商量,却见慕云昱又骑着马赶了过来,一路进了庙堂,朔风在外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出来。 着实弄不清是个什么状况,朔风咬了牙,只得先行回府,找卫杰商量对策。 庙堂里青烟缭绕,佛香经年不断,慕云昱进了庙堂,就见慕云深正静坐在那里。 慕云深听见响动,微微抬了眸,就见慕云昱进来,顿时冷笑道:“怎么,在外面陷害本太子还不够,还要跟到宗庙里来,看能不能占到便宜?” “呵,四弟说话可真不中听呢。”慕云昱轻笑了声,在他对面坐了,“你这般像个刺头儿似的,纵然你说的是真话,又有谁愿意相信?” 慕云深挑眉,“本太子说好听话,你就可以滚出我的视线吗?” 在这宗庙里无人看管,慕云昱也无需再伪装,像极了文皇后的容颜里闪过阴冷,生生破坏了那份清润柔和之感,“慕云深,是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该滚的人是你!” 看他翻脸如翻书,慕云深冷笑起来,“你若想登太子之位,大可光明正大的向我发起挑战,若只会耍小手段使鬼聪明,就休想从本太子手里夺走嫡位。” “你还以为你是从前那个一呼百应的宁王爷?没有了苏沄蓦,你什么都不是!” 慕云昱冷笑不止,阴**:“如今的局势已由不得你,你若乖乖拱手让贤,我身为兄长还可以饶你不死,你若不识趣,有得你的苦头吃!” “一个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耍手段的人,也配提贤字?”寒眸浮起嘲弄,究竟是谁给他长的脸,让他觉得天下舍他就后继无人? 慕云昱冷哼一声,“今日百姓的举动就已经证明我比你更得民心,你若非得抱着嫡位不放,最后还得被百姓罢黜!” “那只不过是被你愚弄了而已,真正有眼光有智慧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寒眸里嘲弄变成了玩味,“说吧,你跟到宗庙里来,又想玩什么把戏?” “我想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慕云昱阴阴一笑,陡然拔出碧霄剑,向着慕云深疾刺而来,慕云深对他早有防备,见势轻飘飘的躲开,顺手拔出青云剑来还击,讥讽道:“怎么,还想像校场里那样,让本太子刺你一剑,又跑到父皇面前哭诉本太子的狠毒?” “若不是我有意相让,凭你的武功,也能伤到我?”慕云昱笑的阴险,他这几十年的血功可不是白练的,碧霄剑舞的光华乱闪,几招之间就将慕云深的剑势压了下去。 慕云深脸色陡沉,他自认已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可慕云昱的武功还明显在他之上,若是长久缠斗下去,自己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高手过招,胜败只在瞬间,慕云深越打越心惊,也莫名的觉着熟悉不已,剑眉紧拧,一招逼开碧霄剑,趁机问道:“本太子是不是何时曾与你过过招?” “哈哈,你若能过此劫,自然就会知道有没有与我过招。”慕云昱笑的极其得意,他不仅苦练血功,义父为了此次行动还将半生功力也传给了他,慕云深又如何能是对手? 从前就滇南交手时就略胜他一筹,如今慕云深忙于政事,就越发不是对手。 清润的眼里闪过得意,又是一剑直取慕云深心口,“四弟放心,兄长不会要了你的命,至于你拿走兄长的那些东西,此次就如数还回来吧。” 青云剑被逼得回防,“你别得意太早,想胜本太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七百五十二章:胆大包天 青云剑连连颤动,剑花如莲,飘逸圣洁,映得庙堂内一片雪亮。 碧霄剑角度刁钻,诡异莫测,防不胜防,总是堪堪将那青云剑压制住。 剑尖轻颤,晃出无数剑影,慕云昱阴笑一声,“四弟,束手就擒!” “做梦!”慕云深厉喝出声,他宁可战死,也绝不向此等小人服输。 用尽十分功力,暂时勉强能立于不败之地,慕云深全身心都放在了应对了慕云昱的剑招之上,身后不知何时摸过来三条人影,也一无所觉。 碧霄剑又是角度刁钻的刺过来,青云剑正欲横挑,慕云深忽觉背心一麻,身子陡然间不听使唤,横挑的剑势失去支撑,垂落在地。 寒眸闪过冷厉,仅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回过头去,就见三条人影站在角落里朝自己阴笑,而其中一人手里正拿着吹针,想来是那东西暗算了自己。 迷药窜进四肢百骸,纵然是如钢铁般的意志也挡不住药力的侵袭,寒眸眨了眨,只觉眼前越来越黑,苏沄蓦的笑颜在黑暗里越发清晰,便甘心的闭上了眼,昏迷过去。 看慕云深终于倒地不起,随后进来的那三兄弟笑的很是开怀,火老四上前就欲踢慕云深几脚解气,却被慕云昱给拦住了,火老四顿时有些不快活,“大哥,他害死了木二哥,咱们这回终于逮着他了,怎么着也得卸他两条胳膊给木二哥报报仇吧?” “你懂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废了他,义父的大计怎么办?”慕云昱了他一眼,众兄弟里就数他最冲动,凡事都是先干后想,闯祸不少。 火老四被骂的极不服气,“只是两条胳膊而已,怎么会坏义父的大计?” “老四,听大哥的吩咐,别胡搅蛮缠。”水老三皱了眉,扯开他,“你把太子给废了,让大哥怎么向嘉明帝交差?别净添乱,赶紧去把酒弄过来。” “好好好,你们都是有学问的讲究人,就我一个大老粗,做什么都不对。” 火老四撇着嘴,转身去拿事先藏好的酒,水老三看他听话走开了,这才看向慕云昱,“大哥,老四素来就是这么个性子,你别生气。” “都是自家兄弟,我不会与他计较。”慕云昱摇摇头,若真要与老四那个憨货置气,神仙都得被他给气死,“稍候你们回宫去找我母后,怎么做你知道吧?”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为了这件他们筹划已久,断然不会出现差错。 “那就好。”慕云昱笑着点了头,看看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慕云深,整个黑榜都在为此事而努力,他慕云深单枪匹马,又怎么能是对手? 慕云深进了宗庙思过,嘉明帝又只得恢复以往辛劳的日子,亲自上朝,督促政事。 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劳累过,早朝回来,坐在凤仪宫便不想动,文皇后瞧他精神不佳的模样,不由轻言道:“圣上,不若还是让太子回来吧,您身子不好,别太辛苦了。” 嘉明帝冷哼,“那孽子若是不想清楚他犯的过错,回来又有什么用?” “可是您这般独力支撑朝政也不是办法啊?”文皇后递了清茶给他,幽声道:“云深是平朝太子不假,但也正处在年轻气盛的时候,哪有人在年轻的时候不会犯点错?” “可他犯的是民怒,他以后是要当国君,怎么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嘉明帝想到慕云深只纠结对错,死活想不清其中关键的样子便火冒三丈,“旁人或许能说年轻可以犯错,但他肩上挑的是整个平朝的江山社稷,不容许他有丁点错误!” “可太子如今是您膝下最得力的孩子,是太子和国君的唯一人选,您纵然再生气,骂几句这事也就过了,还是得尽快将他接回来,以免人心**。” 文皇后委婉相劝,眼着闪着温和与慈爱,“昱儿也在那边,他们两兄弟素来不太和气,这强行凑到一起,臣妾怕他们会大打出声,不若尽早分开。” 昱儿?嘉明帝沉吟了下,谁说他膝下只有慕云深得力?慕云昱不是也挺好的吗? 只是这话只能在心里琢磨,嘉明帝点了头,“既然皇后都如此说了,那朕去瞧瞧,只要老四能认识到错在哪里,朕就不与他计较。” “圣上英明,太子若是知道您肯原谅他,不知得有多高兴。” 文皇后笑着给他戴了顶高帽子,便陪着他去宗庙,临出大殿时,冲角落里太监服饰打扮的年轻男子使了个角色,随即就见那男子退到一旁,极快的离开。 嘉明帝不知暗中的事情,乘着御辇一路行到宗庙,负责看守宗庙的守卫见圣上亲临,急忙躬身行礼,嘉明旁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又问道:“太子和昱王爷怎么样?” “回圣上,太子和昱王爷昨日进去后,便一直在庙堂里未曾出来。” 守卫恭恭敬敬的回了句,想想又疑惑道:“只是从昨夜开始,庙堂里便隐隐飘出酒香味,且铜门紧锁,属下们进不去,也不知怎么回事。” “酒香味?”嘉明帝皱紧了眉,难道那俩浑小子居然敢在宗庙里饮酒? 当真是胆大包天,宗庙乃祖宗居所,清静之地,岂容他俩胡作非为? 嘉明帝阴沉着脸,看看两扇紧闭的生铜门,“去,想办法把门弄开。” 圣上有令,守卫们自然不敢不从,文皇后陪在身侧,脸色顿忧,小心翼翼的打圆场,“圣上,孩子们也许是心情不好才饮酒,您,您别计较。” “那是宗庙,是慕家祠堂,他们俩心情不好就敢在祠堂撒野?” 不劝还好,越劝嘉明帝的火气就越大,沉着脸看一众守卫在那里合力毁门,文皇后被斥了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也咬着唇,默默的站在旁边不敢再说话。 生铜门造的结实,但里面的插栓似乎并未插紧,众守卫合力踹了十来下,就见铜门吱呀一声,向两边敞开,露出里面青烟缭绕的庙堂来。 文皇后眼尖,一眼就看慕云昱正躺在地上,顿时惊叫一声,急扑过去:“昱儿!” 第七百五十三章:讨要说法 庙堂内青烟缭绕,隐隐绰绰,一眼望去,隐约就见慕云昱蜷屈在地上,而本该思过的慕云深却大马金刀的斜躺在太师椅里,两腿翘的老高,怀里还抱着个酒坛子。 看那地上横七竖八的丢了十数个酒坛,也不知昨晚灌了多少黄汤进去。 嘉明帝脸色铁青的步进庙堂,文皇后扑到慕云昱身边,使劲摇晃却毫无反应,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哭着望向嘉明帝,“圣上,您快救救昱儿!臣妾求您救救他!” 有稍懂医术的守卫过来看了眼慕云昱,随即安抚道:“皇后娘娘,昱王爷是被人打晕了,只要稍加休养,便无大碍。” 文皇后一听就炸了毛,眼泪涌得更凶,哭成了个泪人儿,转身就朝慕云深扑了过去:“肯定是慕云深做的,这里只有他和昱儿,肯定是他打晕了昱儿!” 文皇后去势甚急,狠狠一巴掌就甩在了慕云深脸上,清脆的耳光声响在幽深的庙堂里,嘉明帝怔了下,随即眼有恼怒的一把扯住还要动手的文皇后,面沉似水,“你干什么?” 文皇后哭红了眼,甩开嘉明帝的手退后两步,伤心哭喊:“圣上,慕云深如此欺辱昱儿,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臣妾是昱儿的母亲,臣妾又怎么忍心看他受人欺辱!” 嘉明帝脸色晦暗,略有不耐道:“卿含,是非曲直得等他们俩醒过来之后再行判断,你怎么就能武断的认为是老四欺辱了云昱?” “圣上,您还当真是偏心。”文皇后怒极反笑,双眸直直的盯着嘉明帝,“慕云深是您最宠爱的惜妃的儿子,您偏袒他,臣妾无话可说,谁叫臣妾不是您心中的那抹白月光?” “怪只怪昱儿的母后不得宠,连累他流落在外多年不说,好不容易找回爹娘身边,却依旧是娘疼爹不爱,早知如此,还不如臣妾与他离宫,还能落得半生清静!” “文卿含,你是非要拿这些气话来怄朕是吧?” 提到当年那个宠在心尖上,却又被他错手杀害的倾城女子,嘉明帝恼得脸色漆黑,一脚将地上的空酒坛踢飞,酒坛砸在祭台边上,呯通一声碎裂开来,残酒四溅。 帝后相悖,怒目相向,那些个跟进来的守卫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恨不能将头埋进地里去,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才好。 “您是平朝至高无上的君主,臣妾哪敢怄您?” 文后后凄楚一笑,转身蹲到了慕云昱身边,怜爱的轻抚着他苍白的面颊,“慕云深如今是平朝太子,您要维护他的威名,臣妾也能理解。臣妾不求您给昱儿个说法,但求您放臣妾和昱儿离宫生活,臣妾不想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儿子,又死在无尽的宫闱斗争里。” “不可能。”嘉明帝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她的请求,她文卿含半生都活在思念娇儿的凄苦当中,如今儿子居然失而复得,他能理解她身为人母的心思。 可她不光是慕云昱的母亲,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可任性的说离宫就离宫? 有些害怕她再纠缠,嘉明帝转身就往外走,“这件事,朕自会给你们母子俩一个交待。” “给个交待么?……”文皇后眸光幽幽的看着他略有些仓惶离去的背影,嘴角倏而露了抹苦笑,圣上,您若是直接下旨让臣妾带着昱儿出宫,那该有多好? 地上那些空酒坛里的美酒如数进了慕云深腹中,连醉了三日,方才在晨曦里悠悠醒转。 抚着头痛欲裂的额头轻哼了声,旁边日夜服侍的小太监看见他醒来,顿时惊喜的去叫在旁边手拄着头浅睡的朔风,“朔风大人,太子醒了!” “醒了?”朔风睡的极浅,闻声就跳了起来,奔到床前,果见慕云深已经抚着额头坐起了身,忙叫小太监去打水来给他洗漱,又心疼道:“主子,您感觉怎么样?” “头痛。”慕云深说了句,修长手指拧着眉心,“我记得是在庙堂里与慕云昱过招,随后被他的人暗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慕云昱被您打晕在地,而您喝了不下十坛酒,醉了三天才醒。” 慕云昱前日便醒了,随后太子在宗庙喝酒还打伤兄长的事情便传的沸沸扬扬,令朝野震惊,百姓愤怒,这会儿外面早已闹翻了天。 朔风苦笑:“那日您进宗庙之后,属下便回太子府找卫杰商量对策,恰巧卫杰出去了,属下想着思过也不是三两天的事情便等了半日,谁知您第二天就出事了。” “呵,慕云昱的手脚倒是真快,”听了朔风的话,寒眸微眨,便想通了其中关键,起身下床边洗漱边问道:“朝堂上情况如何?” “大臣们纷纷弹劾您,”朔风看了眼慕云深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太大反应,才又择着词小心翼翼的道:“百姓们也联名上奏,要求您下位,让贤给昱王爷。” “慕云昱就是小人,何以当贤?”神色冰冷的望了眼外面已经亮开的天光,慕云深提步往外走,瞧他的路线,并不是要去金銮殿,朔风又急得跟在后面小声提醒:“主子,圣上有话,让您醒了之后就即刻见他。” 慕云深瞥了他一眼,“我稍候自会去金銮殿上朝,你慌什么?” 朔风无言,只得默默跟在他身后,天色乍亮,宫道上还甚少有人走动,看慕云深七弯八拐的一路绕到水云殿,朔风挠了头,主子跑这里来干什么? 水云殿的宫门尚还未开,隐约能听到宫墙内传出打拳的呼喝声,慕云深示意朔风留在原地,自己则飞身上墙,进了水云殿。 朔风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能傻傻的在墙外等候,眼看着天色亮开,水云殿的宫门开了不说,离上朝的时辰也已不远,正自焦急间,慕云深已然出来,大步向金銮殿而去。 眼看主子气宇轩昂的大步向前迈,朔风不由回头看了眼水云殿,主子方才干什么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谁人不犯错 金銮殿外,晨钟长鸣,在殿外闲走的百官闻声纷纷疾步进殿,准备早朝。 等百官才刚站好队列,便见慕云深面色清冷的从殿外大步进来,目不斜视,径直走上高台侧方,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究竟还有没有资格站在那里。 百官看他依旧强硬的态度,都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此时慕云昱也施施然进殿,百官见了他,多是笑脸相迎,纷纷问候。 慕云昱所过之处,如太子亲临,站在高台上的慕云深寒眸微眯,薄唇勾起嘲弄,还没彻底把自己扳倒,就先摆起太子的架势来了? 太监清唱,嘉明帝步入殿中,看见慕云深早已站在龙椅侧方,不禁冷哼了声,待山呼过后,也不搭理他,径自听取朝臣上奏之事。 只是今日的朝堂如山雨欲来风满楼,本揣着奏折的朝臣都掩进了袖笼里,装作无事,只户部侍郎萧远才奏请了几件秋收之事,朝堂上便再无声息。 嘉明帝看看那些在底下互相挤眉弄眼的大臣,不由重重咳了两声,颇为不悦道:“各位爱卿若是再无他事,今日便先退朝。” 慕云昱站在那里抿唇淡笑,似乎退朝对他也无多大影响,而底下的大臣一听,立即就有人站了出来,拱手道:“圣上,微臣弹劾太子德行有失,请另立太子!” 站出来的谏官,嘉明帝黑了脸,“张中飞,一国太子,岂容说换就换?” “微臣从做谏官开始,便舍了这条命,不管圣上您乐不乐意听,微臣该说的还得说。” 张中飞面白无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紧盯着高台上的慕云深,“太子自监国以来,处理朝政确实极为顺手,但天下有才华的人数之不尽,德行俱佳的却少。” “旁人若是言行举止欠缺,还可以被再三原谅,但太子日后是平朝的国君,是无数百姓的天,他若德行有失,便是整个平朝之祸,是圣上您纵容他毁了平朝。” 嘉明帝脸色越发黑沉,“可太子也并无做太过分之事,张卿家何必危言耸听?” “难道圣上要等到天怒人怨,一夫奋臂,举洲同声的时候才觉得事态严重?” 张中飞眼神锐利的盯着慕云深,“太子先在朱雀大街引起民愤,后又在宗庙肆意饮酒,这般眼中无民,心中无尊的行为,如何配当平朝的太子,乃至国君?” 说着又双膝下跪,重重磕头,大有豁出去的架势,“倘若圣上您百年之后,子嗣皆在庙堂之内饮酒作乐,宗庙不再是祭拜先祖的清静之地,圣上您就不心寒吗?” “放肆!”嘉明帝怒不可遏,厉喝出声,那放肆二字也不知是对着张中飞所发,还是冲着慕云深而去,慕云昱站在下首沉声道:“父皇息怒,张御史所说,不见得会是真。” “昱王爷你太过心善,知人知面不知心,事关江山社稷,还是谨慎为好。”有了张中飞起头,又有不少大臣跪在了他身后,弹劾慕云深。 眼见金銮殿中跪了黑压压的一片大臣,嘉明帝面沉似水,并未开口,慕云深看看朝臣,又看看沉吟不语的嘉明帝,眼神最终落在了慕云昱身上,似笑非笑道:“既然张御史觉得本太子不适合继任太子之位,那不知可有接位人选?” 张中飞抬头,铿锵道:“从前三子鼎立,最终只有您还留在京中,无论您言行如何,也只能由您继任太子之位,别无选择,可如今昱王爷出现,也该是您让贤之时。” “依照张御史的意思,本太子从前的所作所为,都够不上贤名之举?”慕云深冷笑,他是忘了苏沄蓦不假,可曾经为平朝所付出的那些心血,却始终存在他的记忆里。 萧远才趁机接腔,满眼嘲弄道:“张御史入朝堂不久,想来是只认昱王爷这数月来的功劳,而忘了太子为了平朝的安定,为百姓的安居亲赴战场,走遍大江南北的事迹。” 萧远才直言不讳,言词犀利不输身为谏官的张中飞,张中飞被他一讽刺,面皮顿时有些发红,面红耳赤道:“但太子言行的确不端,不适合再任太子之位!” “我还觉得张御史你身为谏官,有失偏颇,你是不是马上就卸任离职?” 萧远才冷笑连连,刺得张中飞顿时就发了飙,“本官何时失职?萧侍郎若是说不出个缘由来,本官说不得要请圣上来评个公道!” “呵,张御史你利用谏官弹劾之便,一心想保昱王爷上位,我说的没错吧?” 萧远才已至而立之年,体态潇洒眼神沉稳,不紧不慢的道:“身为御史谏官,弹劾诸官与圣上都没有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可你仅因三两件事便否定了一个人这些年来所有的功劳,极力举荐旁人,你的心思,可真叫人不得不多想。” 说着又瞟了眼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嗤笑道:“试问你们这些下跪请旨的大臣中,谁年轻时没有犯过错?谁又不是在犯错与被原谅之中,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的?” 一语斥得众臣纷纷低下了头,无人敢接话茬,慕云昱垂了眼皮,眼中闪过阴戾,千算万算,没算到萧远才竟敢舌战群儒,替慕云深出头,力挽狂澜。 想来想去,还是他亏在入朝堂不久,并无什么拿的出手的功绩,这几月来做的事情,虽说博了众人的好感,但与慕云淡根深蒂固的威望来说,还是不够看。 暗自咬牙,走出队列面有羞愧道:“父皇,儿臣无意与四弟争什么,诸位大臣的心意,儿臣更不敢接受。四弟自监国以来,轻赋税重农耕,做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事,儿臣恳请父皇息怒,撤了对四弟的处罚,让他早日回到朝堂,能尽早名符其实的担住太子名号。” 嘉明帝眸色晦暗,盯着殿里还在跪着不起身的众臣,慕云昱看出了他的意思,又回身冲那些大臣深深行了一礼,“诸位对我慕云昱的爱护,我慕云昱记在心头,还请诸位听我一言,太子昔日对平朝多有贡献,还请大家莫要再提此事,让云昱夹在中间难做人。” “昱王爷!”下跪的朝臣中,有些已忍不住心痛长唤,瞧瞧人家昱王爷,既有才华,品德又上佳,太子纵然昔日有功劳,难道就可以凭着那些功劳作威作福吗? 第七百五十五章:将功补过 慕云深面色冷淡,静静看着殿里的那些大臣作妖,听慕云昱如此说,寒眸里闪过淡淡讥讽,“昱王爷当真会说话,这般含沙射影的指责本太子仗着昔日功劳横行霸道,又能让人觉着你既无辜又委屈,你不去戏台子上唱两出大戏,当真是辱没人才。” 这话一出,嘉明帝就脸色沉沉的看向了慕云昱,萧远才搭腔轻笑道:“还是太子爷机智过人,昱王爷玩文字游戏的水平极高,某些脑子灌进水的人可听不出来。” 这话可就把那些跪着的大臣都骂了个遍,仔细琢磨慕云昱的话,也的确是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人将慕云深往恶处想,不少人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慕云昱恨的只差咬碎满口钢牙,满眼阴鸷的看了眼萧远才,才垂着头慌忙分辩道:“父皇,儿臣绝无含沙射影之意,还请您明鉴。” 嘉明帝阴阴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平静出声,“太子德行有失,朕自会严惩他,诸位卿家管好份内之事,不得再胡乱生事。” 这次行动算是全线溃败,没讨到好不说,差点带把自己搭进去。 张中飞垂着头,硬声道:“圣上,微臣或许是有那么点私心,但太子此次行为也确实太过份,不知您准备如何处置?若是太过偏袒太子,只怕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萧远才冷笑:“不是难以堵住天下之口,只怕是堵不住张御史的那份私心。” 张中飞偏头,对他怒目而视,萧远才无所谓的耸耸肩,他身入朝堂,便做好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准备,言官敢谏,侍郞也一样敢说。 嘉明帝阴着脸,“不知张卿家想要朕如何处置太子?” “微臣不敢,只要圣上公正处罚太子即可。”张中飞拱拱手,他虽想嘉明帝直接废了太子最好,但圣上究竟决定怎么处罚太子,却不是他可以非议的。 嘉明帝盯着张中飞,紧锁的眉头看得出心中已经极为不悦,张中飞说来说去,不就是想着重惩罚太子吗?什么公平公正,只怕是没达到他的要求,就不叫公正吧? 张中飞被他盯的垂下了头,心里冷哼起来,他是文家提起来的嫡系,昱王爷的事,就是他的份内事,今日死谏虽被萧远才破坏,但慕云深的活罪休想逃脱。 嘉明帝看他那副又臭又硬的模样,眼里闪过恼意,正琢磨着要找个什么法子让双方都满意,殿门口传来洪钟般的声音:“老臣离京多日,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却是雷从天大步跨进来,嘉明帝看见他,皱眉问道:“你不是带兵去演练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接了密信,就急着赶回来了。”雷从天扬扬手里的信纸,递给前来接信的小太监,又狐疑道:“老臣方才进殿时听见说要处罚太子,是怎么回事?” 嘉明帝被这事搅的头疼,索性去看信了,也懒的回他,萧远才在旁边三言两语的说了遍经过,末了又道:“何止是处罚,他们原意是想着要换太子,扶昱王爷上位。” “就这么屁大点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就想要换太子?当真是脸比屁股还大。” 雷从天一身银色盔甲,铜铃般的大眼怒瞪,看起来如威风凛凛,说起话来也是豪放不羁,骂得张中飞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面红耳赤的极力分辩道:“老将军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小事?太子的言行关乎着整个平朝的江山社稷,岂可乱来!” “就是你这小子满嘴巴放屁是吧?”雷从天瞪过去,在战场上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凶气直扑他而去,“老夫问你,你是亲眼看见太子打人了,还是亲眼看见太子喝酒了?搞不清事情就敢在朝堂上以讹传讹,朝堂风气就是被你这种人给带坏的!” “这,……”张中飞被那股凶悍之气吓得倒退几步,哆嗦着身子,“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还能有假?纵然太子与雷家交好,老将军也不该这么维护他!” “哟,这是咬到老夫身上来了?”雷从天瞪着眼嘿笑一声,“如果连谏官都开始人云亦云,那朝廷要你们有何用?这么粗浅的道理都不懂,那些圣贤书怕是读牛屁股里去了!” 雷从天的话半雅半俗,骂起人来是毫不含糊,张中飞气得浑身直抖,却又无可奈何,萧远才在旁抚掌轻笑,“老将军才是痛快人,那些成天鸡蛋里挑骨头的人就该狠狠痛骂!” 慕云昱看张中飞气得不轻,皱了眉淡声道:“太子伤人与醉酒,乃是百姓与圣上亲眼所见,不管雷老将军与萧侍郎如何想替太子抹平此事,都掩盖不了事实。” “太子既然监国,那言行举止本就要较常人严苛十倍,乃至百倍,否则岂不是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来,便可以称君?相信圣上会给大家个说法,劝诸位莫要再争辩。”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萧远才想想便退回了队列里,雷从天资历已老,自然也不屑于真和这群小辈争论什么,看向龙椅里的嘉明帝,“圣上,密信之事如何解决?” 嘉明帝早有对策,“派太子出使南诏,解决此事,就当是将功补过。” 南诏离平朝路途遥远,怎么听都像是趟苦差事,慕云昱垂了头,琢磨此事的好坏。 嘉明帝又已沉沉开口:“周边列国军队皆有调动,尤以南诏为甚,太子此去南诏,须得弄清缘由,劝南诏与平朝继续交好,避免百姓生灵涂炭,不得有误。” “儿臣领旨。”在哪都是做事,慕云深倒是无所谓,欣然拱手接令,只是心头又多了抹欣喜,那女人似乎曾经提到会去南诏,也不知能否遇上她? 原来是此用意。 慕云昱垂着头,眼中露了极轻的笑,心中的得意无法言表,未再出声阻拦,这密信来的真及时,当真是天助他也。 苏沄蓦出走,慕云深离京,这京中,还有谁能阻他君临天下? 第七百五十六章:少年意气 京郊某处偏僻的民宅里,黑袍人正坐在小院的木樨树下,望着湛蓝天空,手边的清茶已经转凉,也不见他有所饮用,细小的木樨花朵随风飘落,给他乌黑的发平添了抹秋色。 有男子脚步匆匆的进来,单膝跪在他身前,“主子,宫里传出消息,各国军队有所异动,太子奉圣上命令出使南诏,即日起程。” 黑袍人闻声轻笑起来:“苏沄颜的动作倒是不慢,这么快便联系好周边各国。” “王后娘娘得您的密信,知京中两子相争,便加快了游说。”男子说了句,又道:“只是只有南诏如今朝政还未稳妥,便将太子的出行地点定在了南诏。” “无妨,慕云深如今不足为惧,无论是出使到南诏,又或是东泽和北凌,用意都是一样。”黑袍人无所谓的摇摇头,忽又问道;“查清苏沄蓦在何方了吗?” 男子羞愧的摇了头,“暂无消息。” “她人少目标小,查不到也无妨。” 黑袍人倒是未过多在意,挥挥手让男子离开,等人走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露了讽笑,这半路杀出来的慕云昱,估计还在王府里得意的做着春秋大梦吧? 也不想想,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他想要什么,什么就会遂他心意? 秋风起,卷着地上的黄叶飘向远方,就如那人心,也不知何处才是归乡? 慕云深只带了两个侍卫启程前往南诏,嘉明帝得知后,心里头怎么也不是个滋味,这孩子,他就不知道多带些人助阵吗,还是想着与自己怄气? 这人年纪大了,心里头的顾虑便越发多,嘉明帝想着心事,在偌大的皇城里转来越去,不知怎地就走到了水云殿那边,正在晴空下练拳的慕云敏看见他,顿时笑着招呼:“父皇。” 嘉明帝这才稍稍舒展了眉头,露了点笑意:“敏儿,练的怎么样了?” “儿臣日夜苦练,拳术师傅说已经可以出师了。”慕云敏骄傲的扬着头,嘴边的青黑小茬在阳光下格外明显,嘉明帝笑着摸摸他的头,“都快父皇高了,父皇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十五了吧?父皇也该兑现诺言,让你明年去雷老将军帐下学习兵法了。” 慕云敏却低了头,闷闷道;“父皇,儿臣,儿臣暂时还不想跟着老将军学习兵法。” “哦?”嘉明帝挑了眉,有些不解的看他:“当时可是你求朕去跟着雷从天的,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儿臣想多陪在您身边两年,等,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跟着雷老将军。” 至于等什么东西尘埃落定,慕云敏却是没说,抬头看着嘉明帝,晶亮的眸里闪着坚定,“儿臣想进朝堂领个职位,跟着您学习为人处世之道,不知行不行?” “你既然愿意进朝堂,那朕自然是满足你的要求。”嘉明帝看看这个聪慧机敏的小儿子,虽然总觉得他的转变有些快,但还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只是上朝会有诸多苦累和心酸,你若是不适应,就尽早提出来,不必强撑。” 对于懂事的小儿子,嘉明帝还是用心疼爱的,慕云敏笑着摇头,“打牶练剑也很苦很累,常常蹲个桩都得蹲上三个时辰动也不能动,儿臣有足够的耐心,但请父皇放心。” 嘉明帝看他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兴奋的光芒,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少年心性,意气风发,不知愁是何物,等他尝到了苦楚,或许就不会再这么坚持了。 只是令嘉明帝没想到的是,慕云敏的政治觉悟不仅奇高,也有足够的忍耐力来和那些老臣磨嘴皮子,更无奈的是,他似乎特别爱针对慕云昱的提议。 从前慕云深在时,并不与慕云昱争吵,行便行,不行说破天了也就是不行,这会儿慕云深走了,来了能言善辩的慕云敏,两兄弟经常在朝堂上辨的唾沫飞溅。 慕云敏年少,慕云昱是长子,诸事大多都被迫要让着最小的弟弟,经常怄得脸色铁青的看着得意洋洋的慕云敏,还要硬生生的装出笑容,证明自己是大度的兄长。 这会儿白天里又吵了架,傍晚时嘉明帝在水云殿用晚膳,看看神情快活的慕云敏,不由得头疼道:“你就不能让让云昱?他毕竟是你大哥,这马上就要入冬了,他既然想去给贫苦百姓修建避寒之所,你由着他去就是了,何必与他针锋相对?” “父皇,哪里是儿臣针对他?”俊朗少年放了饭碗,晶亮眸子认真的看着他:“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他在道理上讲不过儿臣,不能因为他是大哥,儿臣就非得让着他吧?” “儿臣已经说过,修建避寒之所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臣举双手双脚赞成,他想要全部包揽过去也没问题,只要他诚心做事,儿臣才懒的说他。” “但这事与户部息息相关,也只有户部最清楚城中有多少贫苦百姓,在哪里修建避寒之所最为合适,他怎么能因为与萧侍郎有旧怨,便舍弃户部而改用兵部?他想修避寒之所是假,用那些贫苦百姓来给他堆积华丽的政绩才是真吧。” 嘉明帝瞪他,“胡说,只是修建房子而已,兵部照样也能行。” “您要这样说的话,您把百官拉出去,他们照样能给您修出房子来。” 慕云敏可不赞同他的意见,“兵部有兵部该做的事情,如今边关不稳,他们不赶紧忙着铸造兵器,招揽将士,在那里狗拿耗子,抢户部的事情做,算哪门子事?” 嘉明帝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朝堂上的每个人各司其职,朝堂乃至整个国家才能良好运转,这会儿兵部干户部的事情,户部在那里干瞪眼,兵部的事情又没人做,确实不像话。 洛清芙在旁边细嚼慢咽,听爷俩闲论,偶尔微微一笑,甘愿给两人当陪衬。 这会儿见慕云敏呛了嘉明帝,便瞪了他一眼,朝嘉明帝柔声道:“圣上,云敏还是孩子脾气,凡事喜欢争个高下,您多担待着,不像话的地方,尽管训他。” 第七百五十七章:糖煎碧果 “老小的话没问题,确实是老大考虑的欠周全。” 嘉明帝摇摇头,慕云敏的政治觉悟高,极适合朝堂,只是他心不在此,也不想强求他。 只是想想又颇为无奈道:“你说的有道理,那让他改用户部便是了,又何必呛他?你瞧瞧老大被你气成副猪肝脸的模样,朕都吓得差点传御医救他了。” 慕云敏撇嘴,“朝堂论事而已,有正就有反,有反便有正,他大可说他的道理来让儿臣服气,就在那里生闷气有什么用?反正儿臣又不气,遭殃的还是他自己。” “你这让朕说你什么好?”嘉明帝头疼,这孩子当真是心大,言词又犀利,经常把那些个老家伙气得跳脚,他倒好,什么事都没有,就算争不过,咧嘴一笑也就过了。 心态倒是极好,自己不生气,只专注如何把旁人气死。 洛清芙听着有趣,在旁边轻笑,可嘴角才微微扬起,便觉喉咙里似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嘴唇微张,便有黑血急涌而出,旁边侍候的染霜惊叫起来:“娘娘!” 嘉明帝和慕云敏急忙偏头,就只见洛清芙还扬着丝浅笑,整个人就趴在了桌上。 “母妃!”变故陡生,慕云敏顿时急得抱住她,朝染霜厉喝:“快去传御医!” 染霜急忙跑去传御医,嘉明帝看看洛清芙嘴角蜿蜒而出的黑血,脸色也变得黑沉,他们与洛妃同桌而食,若不是方才停筷争论了几句,只怕此刻都得命悬一线。 “快,先抱你母妃回房。”嘉明帝说了句,看胡安急匆匆进来,又黑着脸吩咐道:“给朕彻查,看这些菜到底怎么回事!” 胡安点头,圣上的饭菜都被人下毒,此事不可不防。 御医来的极快,给洛清芙把了脉,又服了解毒丹,成效并不大,嘉明帝只得又传了整个御医院的人过来,在水云殿里商量对策。 有御医想着想着就开始感叹,“若是镇国公主在此,想来解这等毒也不是难事。” “若是承乐还在京中,朕何至于要听你们废话?”嘉明帝黑着脸恼的不行,极怒道:“若是救不活洛妃,你们都去给她陪葬!” 众御医顿时缩了头,又开始小声的讨论病情,胡安进来,轻声道:“圣上,是洛妃娘娘爱吃的那道糖酥碧果有剧毒,其他的菜色并无问题。” 慕云敏就在旁边,听见顿时冒了怒火,“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针对我母妃?” “八九不离十。”胡安点了头,那道菜是甜味,圣上与敏皇子都不爱吃那口味,只有洛妃会去吃。 晶亮的眸里一片血红,慕云敏一拳砸在了身边的小茶几上,茶几应声而裂,怒不可遏的话随之响起:“母妃素来不与人结怨,甚至都少出水云殿,究竟是何人想要害她?” “属下已经查过,是水云殿小膳房里的宫女,只是刚查到,那宫女就已经吞毒而亡。” 胡安也颇为无奈,人死了,线索也就断了,不知那宫女是受何人指使。 “胡安你去继续盯着此事,朕先盯着御医全力解毒了再说。” 嘉明帝沉着脸吩咐了句,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那下毒之人当真是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洛妃中毒已深,也不知能否救活。 慕云敏回头看了眼静静躺在榻上的母妃,捂住了脸,有眼泪从指缝里滑落,想不明白方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温柔慈爱的母妃,转眼就被害得命悬一线? 水云殿里彻夜灯火通明,洛妃中毒不醒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座皇宫,至翌日清晨时,洛妃的呼吸已越来越微弱,慕云敏血红着双眼,跪在床前,嘉明帝也彻夜未眠的守在旁边。 御医们试了几张药方,皆是未能阻止毒素侵入心脉,眼看看着洛妃的唇色已经逐渐青黑,皆都无能为力的摇了头,就算杀了他们,也已经无力回天。 慕云敏满眼绝望的看着御医们摇头,起身就往外冲,嘉明帝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熬了一夜,嗓子已然沙哑,急问道:“你干什么去?” 洛妃已经不治,他是真怕这孩子会想不通,做出什么傻事来。 晶亮的眸子布满猩红,咬牙嘶吼,“父皇,儿臣要给母妃报仇,儿臣要杀了慕云昱!” “混账!”嘉明帝反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打得他倒退两步,恨铁不成钢的道:“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找谁报仇?脑子都被仇恨蒙蔽了是吧?” 慕云敏捂着脸,眼泪哗啦就下来了,从前母妃在水云殿安然无事,可自从自己入朝堂以后,水云殿便开始不得安生,经常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在母妃的寝殿里,而她身上也总是会有伤,虽然她从不在自己面前诉说,可不代表自己就不知道。 自己为了守住承诺,为了让那些恶人不能得逞,毅然放弃了从军,投身朝堂,可若是这一切要用母妃的命来换,他情愿当自己眼瞎了,也不去管那些破事! 看慕云敏被自己打得捂脸流泪,嘉明帝心里也不好过,看看榻上的洛清芙脸色青黑,眉头紧锁,似在昏迷中还承受着毒药带来的痛苦,心里便越发痛楚难忍。 正想叫御医想办法给她减轻些痛苦,就听得门口有脚步声急匆匆的走进来,却是胡安领着宁王府的管家李叔过来,李叔看见洛清芙的脸色,也顾不上行礼了,急忙将手里的药瓶递给嘉明帝,“圣上,这是太子妃娘娘留在府里的续命丹,她曾说过,这东西堪比御医院的还魂丹,老奴在府里听说洛妃娘娘中了奇毒,便将此药带来,希望能救娘娘一命。” “堪比还魂丹的续命丹?”有年长的御医听见,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当年有幸见过邓掌院用还魂丹救了性命垂危的圣上,只是后来还魂丹用完,也没人再制的出来。 邓掌院已经告老还乡,镇国公主又不在京中,本以为洛妃是大限将至,哪料却是峰回路转,看来是洛妃娘娘福缘深厚,不该命绝于此啊。 第七百五十八章:粗鄙不堪 年长的御医激动的接了续命丹,又将药香浓郁的丹丸喂进洛清芙嘴里,只等上半个时辰,就见她脸上的青黑开始消退,虽然还是苍白,但显然毒性已经压了下去。 慕云敏含着眼泪,眨也不敢眨,“母妃她,她这是有救了吗?” 嘉明帝长舒了口气,点点头,承乐的医术当真是举世罕见,纵然是远离京中,她留下的药丸,也能将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慕云深离京前已经交待过李叔,若是慕云敏入朝堂,太子府的人便要全力保护他母子的安危,这会儿李叔才会在得知消息后拿着续命丹赶过来。 眼看洛清芙体内的毒性得到压制,李叔又拿了解毒丹和养气丹给慕云敏,才安慰道:“若是以后再碰上类似情况,敏皇子便即刻传信给太子府,虽然府里的两位主子暂时不在京中,但皆都交待过,洛妃娘娘的事情,便是太子府的事情。” “云敏谢过哥嫂的赐药之恩。”慕云敏红着眼眶接过药瓶,眼看着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女人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他内心早已百感交集,最终剩下的,只有感恩。 李叔送完药便回了太子府,洛清芙得到续命丹和解毒丹双管齐下,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再加上又有瓶养气丹补身子,就连御医也撤走了,留在那里实在无用。 嘉明帝和慕云敏熬了夜,便留在水云殿里歇息去了,各宫的娘娘来看过之后,见洛清芙已无大碍,都直呼侥幸,这算是是阎王手里抢了条命回来。 文皇后早听慕云昱说过慕云敏和他作对之事,从水云殿回来,正想叫人去喊慕云昱过来说话,却见他已坐在寝殿里,脸上带着冷笑,“怎么,那个贱人没死?” “昱儿!”文皇后不喜他说话如此尖酸刻薄,微皱着眉,语气里多了斥责,“洛妃的毒是你下的吧?洛妃素来不参与宫闱之争,你又何必把怒气撒到她身上?” “她是不问世事,只可惜她生了个爱多管闲事的儿子。”慕云昱盯着文皇后,冷笑道:“怎么,母后连那些无辜的幼童都敢抓进宫里来,却舍不得儿子动个小小的洛妃?” 听他提到那些恶事,文皇后霎时脸色苍白起来,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角落里那座往地下延伸的暗室,那里面,还养着十来个幼童,供慕云昱随时享用。 慕云昱看她那副惊惶的模样,顿时阴笑起来,“母后,开弓就无回头箭,您既然已经双手沾满了血腥,又何必再每日在佛前苦诵,以求心安?” 慕云昱的阴笑声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魔,让人背脊发凉,又如附骨之疽,怎么也摆脱不了,让得文皇后的脸色越发惨白起来,以至摇摇欲坠。 咬了牙,勉强说道:“你入宫不久,宫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母后只是不想你操之过急,平白给了慕云敏反击你的机会。” 想到慕云敏,便想到这阵子所受的恶气,慕云昱握紧了拳头,眼里闪过凶光,“那个小杂种,屡屡坏我的好事,马上就是秋狩,我非要他好看不可。” 文皇后面有不喜,他是皇长子,说话怎能如此粗鄙不堪? 想想又咬牙劝道:“昱儿,他只不过是个毛孩子,此次洛清芙出事,母后看他也吓的够呛,你再私底下提点他几句,想来他应该没有胆子再与你作对。” “他都已经知道与我这个兄长处处作对,还是毛孩子?”慕云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慕云敏好过,看文皇后还想再劝,便起身往外走去,心有不悦道:“父皇已经开始在朝堂上看重慕云敏,此子必须除去,母后若是不忍,大可什么都不用管,任儿子自生自灭。” “母后若是不管你,又怎么会私藏那么多幼童?”文皇后那苍白的脸色上闪过痛楚,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唯有跟着自己的心走,以期能博取最后的胜利。 慕云昱冷哼了声,并不回头,如今没有慕云深挡在前头,他在朝中的势力渐稳,有没有这个母后,并无多大区别,反正所有人都已知道,他是当年的那个皇长子。 水云殿里,洛清芙在服下药后,至夜半时才悠悠醒转,慕云敏服侍在侧,看她醒来,顿时惊喜道:“母妃,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洛清芙摇摇头,看他满眼担忧,扯着嘴角勉强露了丝笑,安慰道:“吓着你了吧?母妃的身子素来极好,昨日也不知是怎么着,就晕倒了。” 染霜站在旁边,红着眼睛哽咽道:“娘娘,那是有人下毒害您,幸得您福大命大,才挺过这一关,可把敏皇子和奴婢给吓死了。” “染霜!”慕云敏轻斥了声,瞪了眼,“母妃才刚醒,你说这些干什么?” 染霜抹着眼泪,“殿下,娘娘是被那些恶人给害的,他们没有得逞,肯定会卷土重来,只有让娘娘知道真相,她才能更好的保护她自己。” “你们俩说的什么,怎么我都听不懂?”温柔沉静的容颜里闪过狐疑,洛清芙看看两人,眼神落在了慕云敏身上,慕云敏见她望过来,别过头去,闷闷的将事情说了遍,末了又自责道:“母妃,是儿子害您受此大罪,您放心,以后儿子再也不给您惹事了。” 洛清芙静静听他说完,眸色沉静,温柔道:“你要去做什么?” 慕云敏叹了气,“儿子想好了,不再入朝堂,等到了明年春天,便跟着雷老将军去军营,让您能在宫里安心生活,儿子也能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可是母妃听的出来,你父皇对你的政治才华很是欣赏。”洛清芙直直的望着他,看进俊朗少年那双晶亮的眸子,柔声道:“而且母妃知道,你其实并不拒绝朝堂之事。” 从他每次散朝回来,都是眉飞色舞的讲着朝堂上的那些趣事时开始,洛清芙便已经察觉到,她这个儿子,生来便属于朝堂论政,而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驰骋沙场。 第七百五十九章:小秘密 也许是她从前太过于希望能过上平静安逸的生活,也想着让云敏远离皇宫,远离那些政治争斗,便让他有了种讨厌朝堂,热爱沙场的错觉。 “母妃……”慕云敏垂下了头,他的确喜欢在朝堂之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感觉,可是那种感觉的代价太大,他承受不住。 “难道母妃的云敏就此认输,再也站不起来了?” 洛清芙笑笑,拉过他的手,摸着掌心里的那些薄茧,“母妃知道你是个有毅力有耐性的孩子,知道你想要什么,母妃没有娘家势力可以给你撑腰,唯有不拖你的后腿。” “不,母妃永远都是儿子最坚强的后盾,从来都不会拖后腿。”慕云敏摇头,抱住她的手臂,声音里隐隐有些哽意,“可是母妃,儿子真的怕他们会再伤害你……” “他们还能伤害到母妃,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强大,等你强大到让他们看见你就瑟瑟发抖时,就算母妃手无寸铁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敢伤害母妃。” 温柔沉静的眸里溢满怜爱,吃力的抬手抚了抚他乌黑的发,“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好好成长,尽快变强,等你太子皇兄从南诏回来时,你便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好好辅佐他治理天下。” “儿子明白。”慕云敏重重点了头,太子皇兄那日说过,若无朝堂稳定,又何来天下太平?慕云昱乃阴险小人,若由他执政,天下又怎么能太平? 他初时还怀疑,如今越发觉得皇兄之言极为正确,那等奸佞小人隐在朝堂中,就是对江山社稷的莫大危害,他纵然会身死,也绝不能让小人得逞。 已经进入秋末,天气越发寒凉起来,树上的黄叶也剩下三两片,显得一片萧索。 嘉明帝的身子也随着天气而越发不好,这稍感了风寒,常人服下汤药,三五天也就见好,他这病了十来天,身子却越发沉重,终日咳嗽,始终不见好转。 胡安进来时,就见小太监正服侍着嘉明帝喝药,便安静的站在旁边,并不吭声。 那么大碗黑乎乎的药汁,好不容易才如数喝完,又吃了蜜饯去除苦味,小太监服侍着半靠在床头,又替他抚了胸口顺气,嘉明帝才感觉身子轻松了些,掩着嘴咳嗽了两声,方才问道:“有事?” 明黄的锦帐映得嘉明帝的脸色有抹不自然的红晕,胡安垂下眼皮,静静道:“圣上,明日就是秋狩之期,朝臣们询问是否如期举行,还是干脆推到明年?” 他的身子是断然不能再去狩猎之地,强撑着去,只怕会死在路上,但若哪也不去,又未免让那些朝臣怀疑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去见老祖宗了。 嘉明帝又咳嗽,等住了声才气喘吁吁的道:“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朕的身子有些不爽快,御医说不能远行,今年的狩猎改到校场比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胡安垂着眼眸,低低应声,拱手准备退出去,嘉明帝却又忽然问道:“朕这几日未上朝,朝堂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昱王爷与敏皇子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胡安回了句,又安抚道:“有朝中老臣在,他们俩闹不起事来,您尽管安心养着身子。” 嘉明帝微闭了眼,未再说话,胡安看他似乎已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正想招呼小太监过来服侍,嘉明帝又沉沉出声,“明日比试,把他们俩分开。” 胡安诶了一声,答应下来,见嘉明帝确实不再开口,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那两个冤孽,谁敢让他们俩凑在一起?无论伤着哪一个,他们这些人都担不起责任。 秋狩之日倒是天公作美,艳阳高照,和风习习。皇宫偌大的校场周围已经插满了彩旗,风儿轻吹,旗帜便迎风招展,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嘉明帝身子不好,便坐在暖阳下远远的观看,见有利害的,便给些赏赐。 慕云敏陪在他身边,担忧的看着他那焦黄的脸色,“父皇,要不咱们去太子皇兄家里再找找,看有没有给您治风寒咳嗽的药?” 嘉明帝笑着摇摇头,“傻孩子,你皇嫂早些年前便已经给朕开过药膳,用药养着朕至今,如今朕的身子已经习惯了那些药性,稍有病痛,便药石难医。” “可是,可是皇嫂的药不一般,说不定就能治好您的风寒。” 眼看嘉明帝又拿帕子掩着嘴不停的咳嗽起来,慕云敏心疼的忙给他顺气,好不容易才止住那股咳意,嘉明帝拿开明黄的帕子,就见帕子中间有着小滩血迹,正是方才咳出来的。 慕云敏看清了那滩刺目的血迹,顿时低低哀叫,“父皇……” 身侧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的观看校场内的比赛,嘉明帝若无其事的收好了帕子,冲慕云敏眨眼,“嘘,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谁也不许说,知道吗?” “可是父皇,您的病情……”慕云敏有些着急,父皇的病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 “只是风寒而已,等过上段时间,就算不治,它自己也会慢慢好转。” 嘉明帝笑着摸摸他柔软的发,又悄声道:“你太子皇兄被父皇罚去了南诏办事,还不知归期,在他回来之前,咱们都得好好的守住朝堂,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晶亮的眸里含了泪花,重重点头,父皇呕心沥血,只为了平朝能繁荣昌盛,他慕云敏身为平朝的皇子,自然也可以做到这些。 嘉明帝看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眼里露了抹欣慰的笑,有子如此,便是幸事。 那边慕云昱拎着猎弓满脸兴奋的跳上台来,见慕云敏正和嘉明帝父慈子孝,眼里闪过冷意,随即又换了副面孔,笑眯眯的凑过来:“敏弟,你怎么不下台去比试几场?” “父皇身子不爽,我没那个心思玩乐。”慕云敏板着脸冷哼了声,不悦道:“我看长兄倒是玩的极其开心,东奔西跑的,也不知来问问父皇可好。” 第七百六十章:阴你没商量 慕云昱满脸的笑顿时沉了下去,满眼戾气的看了眼慕云昱,这才敛了神色,颇为委屈的看向嘉明帝,“父皇,儿臣奉命主持校杨比试,并不是如敏弟所说那般……” “是朕叫你去主持大局的,你不用向朕解释。”嘉明帝摆摆手,示意他别把慕云敏的话放在心上,“但凡每场比试的前三名皆都有赏,你安排好赏赐发放。” “父皇放心,儿臣都已经安排妥当。”慕云昱点点头,见嘉明帝并不相信慕云敏的挑拨,又得意起来,晃晃手里的猎弓,挑衅的朝着慕云敏眨了眨眼。 他不是很能言善辩吗,总在朝堂上找自己的岔,但凡自己要干屁大点事他都能找出莫须有的理由来横加阻拦,当真是比臭虫还惹人厌烦。 这会儿趁着自己没在父皇身边,又嘀嘀咕咕的想要挑拨离间,门都没有。 慕云敏冷笑一声,“听说长兄的文治武功皆不错,弟弟这些年来也算是勤学苦练,文采已经在朝堂上见识过了,不如咱们现在比试几场,让弟弟再见识下武功如何?” “云敏!”嘉明帝皱眉,那日阅兵时云昱虽然被老四所伤,但他那惊天一剑的威力却是有目共睹,老小这会儿上赶着要去与老大比试,这不是成心找伤? “父皇,儿臣若是不下场比试,长兄又如何肯甘心?他不就是在等儿臣说这话么。” 少年说话,多是锋芒毕露,并无太多委婉措辞,慕云敏斜斜瞟了眼慕云昱,才不管他是否气的要死,转身就跳下了高台,“父皇且看好了,儿臣定不给您丢脸。” 嘉明帝着实不乐意见两人比试,奈何又劝不住年轻气盛的小子,慕云昱知晓他的顾虑,便体贴道:“父皇放心,敏弟还是孩子心性,儿臣不会与敏弟为难。” 嘉明帝还能说什么,只得无奈的点了头,两人也没走远,就在高台下划了个三丈大的圈子,约定好了,谁先出圈谁便输,点到即止。 这般约定,嘉明帝才稍稍放心,这两个孩子同样是人中龙凤,能见着他们俩同台献艺,也是人生乐事。 慕云敏少年气盛,当先扬剑,晶亮的眸里隐隐闪过恨意,“长兄接招!” 慕云昱微微一笑,并未拔剑,向旁飘开两步,躲开他的长剑,“为兄让你三招。” “呵,长兄还真是托大。”慕云敏冷笑,他既然要让,那便由着他去,长剑寒光直闪,挽出朵朵剑花,声势浩大的直奔慕云昱胸前而去,看那架势,大有同归于尽之意。 只是他的剑法虽然声势不错,但却不够精妙,落在慕云昱眼里,处处皆是破绽。 慕云昱说好的要让三招,自也不可能失言,眼看他毫无章法的只顾着穷追猛打,不由得皱了眉,被逼得跳来跳去的防守,毫无形象可言。 心中难免就起了恼意,眼看校场里的大小官员都围了过来看热闹,慕云昱低喝一声,“敏弟,三招已过,你可得小心了!” “长兄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我接着便着!”慕云敏冷笑,长剑毫不犹豫的直取慕云昱胸前要穴,慕云昱一惊,极快的拔出碧霄剑,一剑斩向那道要人命的寒光。 众目睽睽之下,慕云昱也不敢真伤了慕云敏,碧霄剑只欲斩断那道寒光,逼开慕云敏,可哪料慕云敏不退反进,才不过半步,极其锋利的碧霄剑不仅斜斜斩断了慕云敏手中的长剑,更是顺势刺入了他胸口。 饶是慕云昱武功盖世,见势不妙之下拼着被内力反噬也要撤回剑招,可剑尖仍然入体,再被他抽回时,鲜红的血便沁在了白袍上。 周围看热闹的百官见状顿时惊呼起来,慕云昱看了眼高台上已经强撑着身子赶过来的嘉明帝,脸色阴沉的几欲滴水,低声怒喝,“慕云敏,你找死是不是!” 本来想在秋狩之时悄悄的给他点颜色看看,奈何父皇身子不爽,改在了校场比试,他也只得把心思放淡,哪料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还敢巴巴的往他剑上凑? 少年捂着伤口,咧嘴低低笑了起来:“从前太子皇兄伤了长兄,不也是如此?” 眼看嘉明帝已经奔了过来,慕云敏便换了惭愧之色,垂着头呐呐道:“父皇,是儿臣学艺不精,在长兄手下走不过两招,给您丢脸,让百官看笑话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挂着那些颜面之事?”嘉明帝心疼的看着他胸前染上的血花,回头又怒瞪着慕云昱,“你下高台之时怎么向朕保证的?” “父皇,儿臣不是有意有为之……”慕云昱有心想解释,可的确是他伤了人,看了眼正朝着他隐晦冷笑的慕云敏,心头既憋屈又窝火,干脆垂下了头,任由嘉明帝责骂。 “你手中的神兵厉害,难道你心里头就没点数?”嘉明帝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犟样,越发怒火直冒:“你是长兄,都不知道让着点弟弟,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圣上,昱儿他只是无意间失手,”文皇后小跑过来,温和的眼里满着急色,正想再劝,嘉明帝已经冲她怒声咆哮:“失手?是不是要等到他把老小杀死,才叫故意为之?” 慕云敏在旁边故意晃了晃身子,做出摇摇欲坠的模样,脸色苍白的虚弱道:“父皇,您别生气,儿臣也就是点小伤,养段时间就好了。” “你脸都白了,这还叫小伤?”嘉明帝看他懂事的没有半句指责慕云昱的话,愈发心疼的紧,“御医,御医都死哪里去了!还不赶紧过来给朕的皇儿治伤!” 御医就在场外侍候着,这会儿已经跑到了跟前,听见嘉明帝的怒骂声,顿时就苦脸,他们从看见伤情开始就往这边跑,哪敢有半丝延误? 慕云昱恼的咬牙切齿,看御医扶着慕云敏往旁边治伤去了,便也学那日慕云深有苦说不出时的态度,就要闷声离开,嘉明帝看他连句安慰话都没有,又气得厉喝一声,“站住!” 第七百六十一章:幼童失踪 慕云昱顿住脚,清润的眼里多了阴霾,“父皇,儿臣说过,并无意伤敏弟。” “可现在云敏却因为你受伤了,你连句安慰话都没有就走了,哪是身为兄长的模样?” 嘉明帝气得直咳嗽,文皇后看他咳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又急忙给他抚背顺气,冲慕云昱轻斥道:“昱儿,赶紧给你父皇道歉,他身子不好,你别再惹他生气了。” “母后,儿臣道歉可以,但的确是慕云敏自已找死撞上来的,儿臣何错之有?” 慕云昱拧着眉头,阴沉沉的看着嘉明帝,文皇后看他那副戾气极重的样,顿时心惊,忙侧身挡在了嘉明帝身前,隔断了他视线,咬牙重重道:“母后不管这其中的是非曲直,你现在就给你父皇认错,快!” 慕云昱冷哼,干脆懒的再开口,嘉明帝听出他话中的桀骜,怒极反笑,“好好好,是云敏自己找死,怨他自己!文卿含,你养了个厉害的好儿子!” “圣上!”文皇后悲鸣一声,她早叫昱儿说话不可如此没轻没重,可他非但不听,如今更是在圣上面前出言不逊,全都怨她的教养不得力。 “这事是因儿臣而起,儿臣随父皇处置,又何必责怪无辜的母后?”慕云昱板着脸阴阴的维护了句,忍着满腹怒火大步离开,这个老家伙,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你看他这是什么态度?”嘉明帝气的就差吐血了,转脸就愤愤甩开了文皇后的手,“你养的好儿子,翅膀硬了,连说都说不得了?全都给朕滚回去好好闭门思过!” 文皇后猝不及防下被甩得跌坐在地,看看远去的慕云昱,再瞧瞧怒容满面的嘉明帝,温和的眼里起了水雾,她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承受诸多苦痛? 嘉明帝恼她不会教养孩子,看也不看她就走了,径直去关心慕云敏的伤势,幸而慕云昱撤招的早,剑尖只是伤了皮肉,止住血就好了。 那边慕云昱怒气冲冲的往外走,等到到无人角落时,才哇的一声吐出闷在嘴里的鲜血,方才收剑太急,筋脉遭受内力反噬,受了内伤。 随后悄悄跟进来的三兄弟见他吐了血,顿时低低惊叫一声:“大哥!” “闹什么,没见过血?”慕云昱皱眉低斥了声,抹去嘴角的血迹,眼里的戾气浓郁的有如实质,那三兄弟被骂的垂了头,呐呐道:“只是没见过您吐血。” 素来只有大哥让旁人流血的份,哪轮得到他自己流血? 慕云昱恼着脸,恨声道:“慕云敏这个小杂种,居然敢阴我,这次之事,和他没完!” “当真是他自己找死撞上去的?”三兄弟混在校场边上的御林军里,并不清楚事情经过,互相对望了眼,敢往大哥的剑上撞,那小子还真是拼了命。 “哼,他倒是把那日阅兵时的小把戏学了个十成十,反过来用在我身上了。” 慕云昱冷笑,这次自己没有防范才让他得逞,下次他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被内力反噬的心口还在隐隐作痛,水老三看他似乎内伤不轻,不由皱了眉,“大哥,你这内伤怎么办?是去找义父,还是咱们自己在城中解决?” “义父已经把半生功力尽数传给了我,正在休养之中,我怎么能忍心再去扰他?” 提到那位把自己抚养大的老人,慕云昱眼里满是孺慕与景仰,想想又挥了手,阴**:“校场里的那群家伙不是自诩为国为民吗,咱们去城中快活一番,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三兄弟闻声,眼里皆露了兴奋嗜血之意,好久没有大干一场,今日定闹他个痛快! 一夜秋风不断,天气又凉了几分。 大清早的,嘉明帝才刚起身,胡安便急匆匆的闯了起来,“圣上,城中有急事。” 洛清芙正在给他盘衣扣,习惯早起的慕云敏已经等在殿里,准备陪着嘉明帝去上朝,听见胡安的话,顿时好奇问道,“胡统领,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昨夜城中一连失踪了十几个幼童,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百姓们都在刑部门前吵翻了天,刑部尚书没法子,只得进宫,这会儿就在水云殿外等着讨旨。” 胡安拣着大概说了几句,慕云敏皱了眉,“我记得前段时间也是隔三岔五的有幼童失踪,难道案子还没有破,那凶人反倒愈加猖狂?” “一直没有进展,”胡安摇了头,“没人看见那些幼童是怎么失踪的,凶人也没留下任何痕迹,等于是陷入了死局。” “刑部是越来越不得力,这群老家伙,也该跟着朕退位了。”嘉明帝阴沉着脸,洗漱完就准备去上朝,房外却响起了哭声:“圣上,求您救救老臣的孙儿!” 胡安急忙去打开了房门,见是翰林院大学士吴珅,忙上前扶起他,低声道:“吴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圣上正要去早朝,您有什么事,到朝上再说吧?” “胡统领,老夫的孙儿昨夜在府里无故失踪,遍寻不着,老夫哪还有心思上朝啊!” 吴珅已经退任,平日里只偶尔在翰林院走动,指点下那些后生,嘉明帝怜其劳苦功高,也允他可以随意在皇宫内走动。 而他悉心教导出来的孙儿才不过五岁,已经能出口成章,十步成诗,是京城有名的小神童,年前时吴珅还带着他来宫里磕头请安,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很是讨人喜欢。 没想到那么个讨人喜的娃娃也失踪了,嘉明帝这会儿走出门来,看吴珅哭得老泪纵横,脸色就越发不好看,“究竟怎么回事?” “圣上,昨日傍晚时老臣还教吴淼读了诗书,可等掌灯后丫环去寻他洗漱,就见房里空无一人,府里遍寻不获,老臣那乖孙凭空消失,怎么也寻不着了哇!” 吴珅抹着老泪失声痛哭,心如刀绞,吴淼从小就乖巧懂事,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才华,日后成就不可估量,吴家上下也都极其宝贝,如今就这般无故消失,叫他怎么不心痛? 第七百六十二章:自己抓自己 嘉明帝皱眉,若是普通百姓家的幼童,还能以走失说过去,可吴家是深宅大院,出入都有丫环小厮跟着,那吴淼怎么会凭空消失? 凌厉的眼神落在了跟过来的刑部尚书栗卫身上,栗卫见他望过来,抹着满头的虚汗回道:“圣上,城里失踪的那些幼童,皆与吴小公子的情况相似。” 说着又心虚的望了眼嘉明帝,垂下头来惭愧道:“微臣已经连夜去那些幼童失踪的地方察看过了,歹人依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臣,破不了此案。” 自从接到第一起幼童失踪案时起,他便费尽心思去寻找线索,四处侦查,相要破了此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案子不但没破,失踪的幼童却是越来越多。 他这个刑部尚书也算是做到头了,只能羞愧的引咎辞职。 慕云敏站在旁边,斜飞入鬓的眉皱了起来,“栗大人,朝廷养着你,是叫你在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你怎么反过来了,反倒在关键点上激流勇退?” “殿下,实属臣无能,这么久以来也未能破案,如今反倒闹的越发厉害。”栗卫面有羞愧,低头拱手,“微臣愿意让贤,让有能之士破了此案,还百姓一个清静。” 现在事情闹大了,嘉明帝也无暇和他计较过失,沉声道:“那你可有人选推荐?” 栗卫摇了摇头,他若是知道谁能破得了此案,早就上门去求了,哪用得着来圣上面前请罪。 慕云敏看看嘉明帝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再瞧瞧满脸羞愧为难的栗卫,轻声提议道:“父皇,不如叫长兄去负责此案?” “云昱?”想到昨日校场上的不孝之举,嘉明帝余怒未消,并不想让他负责如此重案,慕云敏见状又劝慰道:“您就当让长兄戴罪立功,怎么样?” “哼,你替他说的好,他未必领你的情。”嘉明帝冷哼了声,还有些不乐意,慕云敏又笑道:“那不如这样,让长兄负责此案,儿臣和栗大人从旁协助,怎么样?” 这也算是给了栗卫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栗卫忙感激的冲他一笑,朝嘉明帝拱手,“请圣上放心,若有王爷和皇子相助,微臣相信不日即可破案。”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们三人负责此案,尽快抓获歹人,给百姓一个交待。” 嘉明帝这才点了头,若是老大和老小能破了此次重案,政绩自然又能添上靓丽一笔。 凤仪宫里,慕云昱和那三兄弟还没从昨夜的疯狂快活中回味过来,满脸销魂荒诞的表情,当着文皇后的面讨论那些不堪入耳的血腥暴力之事。 文皇后苍白着脸,如坐针毡,慕云昱看她坐立不安的模样,故意笑道:“母后,下次儿子去暗室时,您不妨也跟着去瞧瞧,那温热的鲜血,可是能让你您青春永驻呢。” 还想让她也跟着喝血?文皇后浑身一个激灵,后背的白毛汗都出来了,慌忙摆手,“母后已经老了,不再想什么青春永驻,这喝血,还是罢了吧。” 那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惹得慕云昱几人哈哈大笑起来,慕云昱舔了舔嘴唇,眼里闪过淫光,“若说谁的味道最好,还是吴家那位小神童,细皮嫩肉又文采过人,被我压在身下哭喊时还知道用诗骂人,当真是有趣,叫人回味无穷。” “那小家伙性子可烈呢,落在咱们手里时还在又咬又踢,只不过后来……” 那三兄弟互相看了眼,脸上闪过会意的阴笑,慕云昱也懒得去问他们做了什么,反正他享用过后的小可爱,素来不管死活。旁边的文皇后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脸色苍白如纸,牙齿咬得咯咯响:“你们,你们抓了吴珅的孙子?” 慕云昱脸色阴冷的瞧了她一眼,“谁的孙子不是孙子,又分什么吴珅还是张珅?” “你,昱儿,你怎么能这样!……”文皇后终是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年初时她还见过吴淼,很是乖巧聪明的孩子,甚至可以预见他今后那惊才绝艳的模样。 那是平朝未来的栋梁,是国家的中坚力量啊,可如今全都毁在了慕云昱手里,都怪她,怪她爱子心切,纵容他行凶,才有了今日这等祸事。 “母后若是后悔,那就抓了儿子去向父皇请罪,不必在这里哭给儿子看。” 慕云昱眼里闪过冷意,优柔寡断的女人,她都做了无数错事,现在自责又有什么用? “母后又哪里还有回头路?” 文皇后哭的伤心,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母后如今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只求你莫再伤了那些无辜的孩子,他们,他们未来都是国家人才,你不可掘坑自焚啊。” “好了好了,你别再哭了。”慕云敏被她哭的头疼,皱眉不悦道:“这么久以来也只抓了个吴淼,大不了下次不再抓那些官家孩子便是,哭哭啼啼的当真惹人烦。” 文皇后闻声连忙抹干泪笑了起来,“你说的,可不许骗母后啊?” “行,我不骗你,”慕云昱不耐烦的摇了头,正想离开,有小太监进来,垂头恭声道:“昱王爷,昨夜城中有十数个幼童失踪,圣上口谕,命您负责破案,刑部尚书栗大人和敏皇子从旁协助。” “哦?”慕云昱听的面有冷笑,让他来负责此案?想想问道:“谁的主意?” “奴才不知,圣上口谕传到,奴才便先告退了。”小太监躬身退了出去,文皇后听了眼前一亮,又极快的掩了下去,担忧道:“昱儿,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不得再胡乱行事。” “呵,你不也正想要这样的结果?”慕云昱冷哼了声,让他自己去抓自己,岂不可笑? 这八成又是慕云敏的主意,尽想着给自己找麻烦事,下绊子,只是这次慕云敏算是撞到铁板上了,他自己动的手,还能真抓自己不成? 黑榜的人不少,找几个顶罪,自己再把功劳领下来,刚好一举两得。 只是往后想要再找幼童,就得仔细小心了,也算是正好掐住了自己的软肋。 不过那又能怎么样?慕云昱阴笑,望向了文皇后,有个母后在,还怕有事办不成? 第七百六十三章:好久不见 自从慕云昱接手幼童失踪案后,破案神速,短短半月时间,歹人就已伏法。 那些个歹人被凌迟处死,失了孩子的百姓自发去昱王府感谢,黑榜的人再暗中加以宣传,一时间慕云昱的声望如日中天,慕云敏在朝堂上也只能勉力抗衡。 就这般互相钳制,两人你来我往,暗中较劲,又谁也奈何不了谁。 时间就这么入了冬,整日寒风呼啸,酝酿着初雪。 而苏沄蓦肚里的两个小宝贝长的飞快,那肚子跟吹气球似的,一天天的看着猛长。 到达南诏都城已有半月有余,这会儿给昏迷不醒的皇后喂了药,才步出寝殿,就见祁少白顶着寒风跑了进来,看见她,眼里的笑意就更浓了些,“沄蓦。” “你的政事又处理完了?”苏沄蓦站在廊下,任由画越给她披了厚厚的狐氅,雪白的长狐毛飘在寒风里,愈发显得她身子娇小,那肚腹奇大。 “父皇说今日有贵客要来,让我负责招待,我怕等会儿没时间,便提前过来看看你。” 祁少白笑了下,眼神温柔的落在她那高高挺起的肚子里,“今日两个小宝贝乖不乖?有没有闹腾你?” “都挺好。”对于祁少白的热情,苏沄蓦向来选择漠视,本来就是段什么都不可能的缘分,更何况他府里可是有妻有妾,她半点儿都不想趟那些浑水。 回头看了眼幽深的寝殿,转身往外走,“皇后娘娘估摸着也就在这两日就能醒了,你有时间多来看看她,别成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哦,”祁少白应了声,早习惯了她如此冷淡的态度,也不觉尴尬,扬着笑脸跟在她身后往外走,“我送你出皇城,这天寒地冻的,可得小心着别摔了跤。” 苏沄蓦不置可否,由着他在后面唠叨,祁少白看她不说话,又笑道:“沄蓦,你知道今日来的是哪方贵客吗?说起来还是你的故人,平朝的太子爷。” 话音入耳,苏沄蓦霎时就顿住了脚,那双灿若星辰的明眸幽幽的望着虚空,平朝的太子爷?慕云深吗?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明眸微眨,竟隐隐有水雾泛起,祁少白跟在她身后,见她顿住了脚步,只当这个话题引了她的兴趣,遂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瞧瞧你们平朝的太子长什么模样?” “同样是人,他还能三头六臂不成?”再眨眨眼,那股水雾便隐进了眸底,了无踪迹,苏沄蓦回头看了眼笑的如暖阳般的祁少白,终是点了头,“走吧。” 会见点设在丰年殿,祁少白领着苏沄蓦到殿门口时,小太监们急的正在抹额头上的热汗,看见他和苏沄蓦齐来,又会意的笑了下,才小声道:“太子爷,平朝太子已经进殿了。” 祁少白点点头,表示知晓了,眼看苏沄蓦要吃力的跨过殿门口那道高高的门槛,便想也没想的伸手去扶她,稍后一步的画越想到里面坐着的慕云深,顿时头皮一紧,忙上前来扶住苏沄蓦,让她顺利的过了门槛。 才进得门,祁少白就见殿中间站着位气宇轩昂的男人,虽然逆着光有些瞧不清面容,但那股冷硬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沁的人骨子里都在发凉。 微皱了眉头,又缓缓舒开,那终年不散的笑意扬在眼里,祁少白正想出声招呼,就听那男人冷哼一声,双眸凝如实质,紧紧的盯着自己搀住苏沄蓦的手,似乎极为不悦。 祁少白被他哼的莫名其妙,出于礼节,还是松开了苏沄蓦的衣袖,朝他微笑道:“慕太子从平朝远道而来,快请坐。” 慕云深并不答他的话,寒眸紧紧盯着那道娇小的倩影,眸里涌动着怒火,亏他这一路上都还想着怎么与她相见,没想到才初见,她便给了自己大大的惊喜。 从平朝到南诏,她身边的男人换了,身份却依旧是太子,她就那么耐不住寂寞吗? 苏沄蓦看他那副恼的要吃人的模样,初听到消息时的那股小雀跃瞬间就消失无踪,径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冷淡道:“慕云深,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久到你又水性杨花,从风凌换到了祁少白。” 慕云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么几个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愤怒,可只要想到万里迢迢来到南诏,就见她与旁的男人如此亲热,他杀了那个男人的心都有。 更何况那男人还身份相貌皆不输自己,她倒是真会挑拣。 旁边的祁少白弄不清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听这对话,他们从前就应该是旧识。 想到慕云深误会苏沄蓦跟了自己,也无意去解释,反倒拦在她身前,隐了笑意皱眉道:“慕太子,不管你与沄蓦有何旧怨,她现在怀着身孕不宜受刺激,还请你言词放尊重些。” 画越捂了脸,不敢再看,祁少白看着像帮忙,但更无疑是火上浇油啊。 苏沄蓦微沉了小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慕云深已经冷笑起来:“祁太子还真是情深义重,不知你又与苏沄蓦是何关系,要这么维护她?” “她现在跟在我身边,我自然要维护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听在慕云深耳里,便是苏沄蓦又另行攀了高枝,寒眸里的冷意能把人冻成冰雕,“苏沄蓦,你倒当真好本事啊?” “慕云深,你办你的事情就是了,用不着你如此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 苏沄蓦满脸冷淡的回了他一句,他现在脑子不清醒,说什么都白搭,“你不好好的在平朝当你的太子爷,跑南诏来干什么?” “你以为本太子是来追你的不成?”慕云深满腔的怒火没处发泄,狠狠瞪了她一眼,沉着脸坐到她对面,看祁少白恬不知耻的和苏沄蓦并排而坐,心里头就越发怄的慌,恶声恶气的道:“祁少白,你南诏军队异动是怎么回事?想打仗就直说,本太子奉陪到底。” 第七百六十四章:智障儿童 “慕云深,你脑子被驴踢了?”苏沄蓦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热茶都被他呛了出来,明眸怒瞪他,光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圣上叫你来求战的?你还能不能好好办事?” 慕云深一扬下巴,“哼,本太子愿意和祁少白打仗,关你这女人什么事?” 苏沄蓦火大,呯的一下重重拍了桌子,“你信不信你再敢作妖,我揍的你满地找牙?” “哼,母老虎,凶悍婆娘,也不知道祁少白怎么瞎了眼,还能看上你?” 慕云深恼的叭唧直骂,可气势却矮了下去,颇不服气的指着已经看傻了眼的祁少白,不满道:“你叫他坐上面去,别坐在我对面碍我的眼,我烦他!” “嘿,你还反客为主了是吧?”苏沄蓦被他弄的哭笑不得,这行为和智障有什么区别? 慕云深傲娇的别过头去,大有祁少白敢坐在他对面,他就敢撒泼耍无赖的架势,苏沄蓦看的简直想捂脸,她能不能装作不认识对面的这位智障儿童? 两眼望天,默哀了一分钟,只得无奈的看向祁少白,祁少白脸色黯了下,随即大度的笑笑,起身坐到了上首,留他们俩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眼看人走了,苏沄蓦无奈的催促,“说吧,跑来南诏干什么?” “我不是早说过了,他南诏军队在边关瞎折腾,我来问问怎么回事。”被罚来南诏的事情太丢脸了,他是怎么也不会在苏沄蓦提起的。 谈到正事,祁少白也隐了那抹黯然,沉声道:“可是南诏军队最近并无调动,朝堂上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 “笑话,我万里迢迢跑过来,就为了跟你开个玩笑?” 慕云深余火未消,那双寒眸冷冷的盯着他,“这只能说明你在朝里的势力太弱,我都从平朝跑到南诏了,你还没收到消息,真不知道你这个太子是怎么当的。” 祁少白被他怼的脸一红,这下是真找不出话来反驳了,想想也是,人家平朝太子都赶到南诏了,说明事情非同小可,可他居然还只字未闻。 红了脸,颇为无奈道:“朝中军权在七皇子手里,如今我父皇年老体弱,七皇子手里又有虎符,他调动兵马并不需要通过我允许,想来应该是他调动的军队。” “你这太子当的够窝囊的,怎么能容忍兵权旁落?”慕云深毫不留情的嗤他,“你这父皇也当真是老糊涂,是想眼睁睁看着你们两兄弟割裂南诏?” “其实也不怕你们笑话,如今朝中确实是以我与七皇子分成了两派,整日斗争不休。” 祁少白叹了气,苦笑道:“七皇子的母妃深得我父皇宠爱,早年就有意废我而改立七皇子为太子,只是我乃嫡长子,从出生就注定了我的身份,母族势力也不弱,若无过错,朝中大臣不会容忍我父皇做出此等有违祖制之事。” “只是如今我母后被歹人下毒导致昏迷不醒,幸得沄蓦出手相助才勉强保住命,若不是慕太子你带来军队异动的消息,只怕七皇子就要趁机杀到京里来了。” “看来你这太子之位坐的摇摇欲坠,保不齐哪天就要拱手让人了啊?”慕云深听的直摇头,“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兵权收回来,否则只要七皇子得了势,就是你的末日。” “我又何曾不想收回兵权?”光为这事,东宫就不知多少回彻夜灯火不灭的商讨法子,可始终没想出个好法子来,一直放纵到现在,就连出等了这等大事他们都不知晓。 祁少白心里也怄着火,眼里多了烦躁,“若说我当真不学无术,那让贤也是在情理之中,可如今我文治武功皆不输老七,却偏偏被他扼住了咽喉,当真是喘气都难。” 慕云深霸气一笑,“叫你父皇把兵权要回来。” 只是话音未落就得了苏沄蓦免费赠送的白眼一枚,嘉明帝深晓为帝之道,那些事关江山社稷的东西都握的极牢,传到慕云深手里的就很完整,他根本不需要为这些事操心。 可反观南诏皇帝,若不是有朝臣在,祁少白的太子之位早就被他送给了七皇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南诏皇帝是更倾向于七皇子继承大统,而不是祁少白。 这会儿让老皇帝找七皇子拿兵权,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给自己找不痛快。 慕云深被她的白眼剜的愤愤不平:“你能,你来出主意啊?” 苏沄蓦懒的搭理他,转头看向祁少白,明眸里多了郑重,“少白,假若我能助你坐稳这南诏帝位,你能许给平朝什么利益?又或者说,是互利互惠的好处?” 苏沄蓦说的极认真,祁少白静静的看着她,眼底渐渐浮了黯然苦笑,从她敢与身为平朝太子的慕云深嘻笑怒骂开始,便猜到她的身份极不简单。 而在她这个年纪,又有能与慕云深相抗衡的威势,再加上她那倾国倾城的娇美容颜,除了平朝的镇国公主,慕云深的太子妃,他已经想不出她人。 也是他傻,镇国公主苏沄蓦的名号早已传遍天下,他却从未往那方面想。 只是慕云深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瞧这架势,好像已经不认识苏沄蓦。 看他那副若有所思又苦笑不已的模样,想来是已经想到了什么,苏沄蓦无奈摊手,“好吧,身份只是外在,我就代表平朝百姓来问,跟我对面的这个人没半点关系。” 对面的慕云深冷哼,什么叫跟他没半点关系?他可是把那张撕破的誓词又重新好好的粘了起来,如今就躺在他的袖笼里,她难道还敢不承认? 只是看苏沄蓦不想搭理他的模样,慕云深也不敢厚脸皮的把东西拿出来逼她认账,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来个死不承认?那他得多丢脸。 祁少白看了眼关系诡异的两人,想到苏沄蓦从前说来南诏是为寻药,想来应是慕云深的脑子出了问题,苦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沄蓦想要什么条件?” 第七百六十五章:谁是太子 “互相扶持,永不交战,如何?”苏沄蓦浅笑看着祁少白,这已是不算条件的条件了,只要祁少白以后能守住本心,与平朝永结同好,这便算不上条件。 祁少白愕然,随即又感动的红了眼眶,他本想着失去某些东西来换取国内的政权统一,没想到苏沄蓦只提了个如此简单的条件,简单到他简直都不敢相信。 “你还记得你曾问我,咱们是什么关系吗?”苏沄蓦笑看着他,轻声回忆道:“当时我说,祁少白是我苏沄蓦的好朋友,朋友有难,当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沄蓦……”眼眶越发泛红,那双终年泛着笑意的眼里涌起了水雾,他是多么幸运,才能碰到个肯为了他两肋插刀的朋友? 又是何其不幸,朋友永远只能是朋友,而不能再更进一步? 慕云深看他感动的眼泪鼻涕都快要下来的模样,忍不住轻哼了声,“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再说了,八字都还没一撇,等事成了你再哭也不迟啊?” “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想清楚了两人之间的情分,祁少白淡了情思,却愈发珍爱眼前佳人,上前毫不客气的就给了她个熊抱,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他本就是谨守礼法之人,只稍稍拥抱了两秒便立即退开身,回头朝慕云深得意的笑,“我与沄蓦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插手吗?你又是她的谁?” “你管我是她的谁,拿开你的禽兽爪子!”寒眸里飘着怒火,慕云深腾地站起身来,看那架势,似乎立马就要拔剑与祁少白大战一场,以此来捍卫自己的主权。 苏沄蓦听的直摇头,祁少白淡了心思是好事,但也是学坏了,明知道慕云深现在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还偏偏就照着他的痛脚踩,生怕慕云深不跟他急。 懒得再理这两个幼稚的男人,苏沄蓦起身就往外走,祁少白忙屁颠的跟在她身后,殷勤道:“沄蓦,陪我去见父皇吧?等禀完了事,我带你回东宫。” 苏沄蓦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闪着逗弄,又轻哼了声,这人是哪里来的恶趣味,居然喜欢逗慕云深?只是瞧慕云深在那里横眉怒目的,便点了头。 祁少白得了苏沄蓦首肯,顿时笑眯眯的拉着她飘然远去,“慕太子,我要和沄蓦去见父皇,你自个儿请便!” “喂,你们俩给我站住!”慕云深恼得满头乌黑的发就要根根倒竖,急急跟了上去,从前是不知道,现在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怎么能让这两个人独处? 南诏皇帝正在殿里看奏折,看见三人同时进来,先是望了下慕云深,随即晦暗不清的眼神便落在了苏沄蓦的大肚子上,朝着祁少白不悦道:“你怎么做事这般没分寸?” 祁少白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当头训斥了句,顿时有些莫名其妙,“父皇?” 老皇帝瞪眼,“你看看她那大肚子,是不是非要等到孩子生下来,你才娶她进门?” “父皇,那不是……”祁少白苦脸,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又被老皇帝皱着眉不耐烦的打断了,“你做事总是这般优柔寡断,好好跟你七弟学学,别辱没了太子之名。” 这番话出口,祁少白顿时没了解释的欲望,正在边上批奏折的七皇子祁少辰听到话,微挑了眉眼,皮笑肉不笑的道:“父皇,大哥是太子,做事自然有分寸。” 祁少辰的眉眼与祁少白有几分相似,只是祁少白始终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感觉,而祁少辰习惯吊着眉眼,总是让人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不好相处。 “他能有什么分寸?”老皇帝放了奏折,不悦的瞧着祁少白,“叫你接的贵客,接到哪里去了?成天和这个女人搅在一起又不成婚,成何体统?” “父皇,这位便是平朝太子,来询问南诏军队异动之事。”祁少云咬着牙才能说出完整的话,若不是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祁少辰在捣鬼,他当真想立即离开。 “慕云深见过南诏国君。”寒眸清冷,微微点头,拱了手,便算是行过礼了,老皇帝也无意计较他的礼节,皱眉道:“平朝怕是搞错了吧,南诏军队何时动过?” “我万里迢迢赶到南诏,并不是想要和国君开个玩笑。”慕云深耐着性子把方才对祁少白讲过的话又再讲了一遍,老皇帝皱眉听完,便看向了祁少辰。 祁少辰耸耸肩,无所谓的道:“是有这么回事,我调动兵马想换防,没想到平朝竟然如此重视,竟然派太子亲临询问,倒真是叫我意外。” 慕云深冷哼,“兵马调动事关江山社稷,平朝自然重视,可不像南诏这么随意,随随便便就能把军队调来调去,搞得跟玩儿戏似的。” “看来平朝太子似乎对我南诏的朝政有诸多不满?”祁少辰挑了眉,望向祁少白似笑非笑道:“又或者是慕太子从旁人那里听了些不好的话,对我南诏产生了歧义?” “我素来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好与坏无需旁人多言。” 寒眸里闪过丝讥讽,定定的看着祁少辰,“倒是很少见有人敢对太子如此不敬,若是生在平朝,必定罚他苦抄诗书,让他晓得什么叫礼义廉耻,长幼尊卑。” “你!”祁少辰怒了脸,腾地站起身来,就欲发火,旁边祁少白冷哼道:“七弟,慕太子是南诏贵客,你凡事多担待着,别惹得两国交战,成为南诏罪人。” “好好好,你们这是才见面就联合起来欺负我了是吧?”祁少辰脸色铁青,摔了奏折拂袖而去,“父皇,您叫大哥成天批奏折吧,儿臣没道理替他分忧解难!” “少辰!”老皇帝急得长唤一声,却喊不来祁少辰回头,只得把怒火撒在了祁少白身上,“祁少白,你要造反是不是?谁让你欺负少辰的?啊?你翅膀硬了是吧!” 祁少白也梗了脖子,与他犟嘴,“父皇,明明是少辰先挑的事,儿臣何错之有?” “说你两句,你还顶嘴了是吧?”老皇帝气得拿奏折摔他,那副昏庸无能的样,看得苏沄蓦直皱眉头,忽地出声道:“皇上,你们南诏谁是太子爷?” 第七百六十六章:全靠自己 清脆利落的声音响在殿里,老皇帝停了手,昏黄的眼看着苏沄蓦,面有沉怒,“你个女人家,还想管朝堂之事?” “天下事天下人管,我为何就问不得?”明眸里泛起冷笑,不屑道:“看皇上你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七皇子是太子爷呢,您这本末倒置的当真有意思。” “放肆!”老皇帝摔桌,满脸怒容,“少白是南诏太子,整个南诏皆知,你这个女人在这里妖言惑众,挑拨离间,究竟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苏沄蓦笑了起来,只是那份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冷冷道:“您该问问您自己的心,问问您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少白身为南诏太子,手中毫无实权不说,就连最大的倚仗,那统率全国兵马的兵权都在七皇子手里,你是想让少白称帝,然后让祁少辰玩死他吗?” 老皇帝被她说的脸色讪然起来,恼羞成怒道:“兵权是早年就给了少辰的,少白若是想要,大可以去拿,朕又何来的私心?” “那么请问皇上,要怎么拿,祁少辰才肯交出兵权?”苏沄蓦咬紧了问题,冷笑道:“是把祁少辰抓起来逼他,还是干脆把他给杀了,将兵权夺过来?”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开口就是打打杀杀?”老皇帝怒着脸,“你就不能好好的与少辰说话,让他自愿将兵权交出来?” “能啊,但是我这人喜欢丑话说在前头,他若是肯听话,我自然不会与他为难,若是想耍什么幺蛾子,我多的是办法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苏沄蓦闲闲的看了老皇帝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更况且你面色青黑,慢性毒素已经侵入到五脏六腑,早已是无力回天,你若是还不趁早结束两子相争的乱局,你南诏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就要断送在你手里。” 老皇帝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是大夫,自然清楚。”苏沄蓦轻哼了声,将祁少白拉到他跟前,“这是你的嫡长子,不是你的仇人,你若是还不想办法尽快巩固他的地位,就等着南诏乱国吧。” “我早已被架空,就算是现在想立少白为帝,那诏书被人管制,也宣不出来。” 老皇帝软了气势,长声哀叹,眼有愧疚的望着祁少白,“两子鼎立是朕最不愿意看到的景况,但现实又却是如此,朕也无能为力,你若想称帝,只能靠你自己。” “这么看来,你对祁少辰也是说的同样的话。”苏沄蓦看了眼已经病入膏肓的老皇帝,他这气数看起来比嘉明帝还要短,指不定哪个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老皇帝被她说中心事,恼的怒瞪了她一眼,祁少白看见他的眼神,才刚升起的那点悲悯又瞬间消失无踪,说来说去,父皇还是想让他与七弟争个高低,谁赢谁就做南诏的国君。 “你说的对,我确实对少辰说过同样的话,但朝中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我已经管不住他们两人在朝中的势力,无论立谁为帝都由不了我做主了,只能他们俩自己分个高低。” 他这个皇帝无疑是做的最失败的,事到如今,他也能听天由命。 这也当真是奇葩的皇帝,任由儿子把自己架空,然后坐看两儿子掐架。 苏沄蓦皱了眉,沉吟道:“若是我们想办法让祁少辰交出兵权,你不管吧?” “他们俩如今的事情我已经管不了,你们若是有法子将少辰压下去,我也乐见,当然,若是少辰能将少白压下去,我也会顺应天势,让他称帝。” 反正都是他的儿子,谁做南诏的国君都一样,关键是得他们俩自己分出胜负来。 苏沄蓦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点了头,又从袖笼里拿了瓶丹药给他,“五日一粒,能让你减轻痛苦,延点寿命。” 老皇帝笑了下,昏黄的眼里露了兴趣,“你牙尖嘴利的,不过也是个有趣的人儿。” “你还是好好服药,顾好你自己的性命吧。”苏沄蓦摇摇头,话说到这里也就算是完了,祁少白领着两人退走,回了东宫。 老皇帝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眼里露了丝兴味,从前两子鼎立,一时半会儿的瞧不出鹿死谁手,可如今少白找来这俩帮手,却莫名的让他觉着少白的胜算更大。 当真期待接下来的战局。 祁少白带着苏沄蓦回东宫,慕云深寸步不离的跟着,看他那副明明和苏沄蓦已然不熟,却又还忍不住要乱吃飞醋的样,祁少白便顿了脚,指指东宫那高大的宫门上鎏金的牌匾,故意道:“慕太子,我们已经到东宫了,你还是回吧,不用再送了。” “哼,她能住在东宫,我也要住在东宫里。”慕云深拽着苏沄蓦的衣袖,苏沄蓦恼的就要甩开,却被他死死拽住,甩了几下没甩开,便也由着他去了。 祁少白为难的看他,“可是东宫房屋有限,已经住满了,你要睡在哪里?” “我不管,我是南诏的贵客,就算是你腾房间去睡大街,也不能让我没地方安身。” 慕云深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完,听的祁少白顿时就对他竖了大拇指,“慕太子,你这脸皮倒当真是厚,在下是自愧不如啊。” 慕云深冷哼,跟着苏沄蓦进了东宫,让他嘲讽两句又不会死,关键是得跟着苏沄蓦。 看他直接耍起了赖皮,祁少白无奈的摇头,这男人看着极聪明,可只要碰上与苏沄蓦有关的事情,就幼稚的可怕,偏生还固执的认为与苏沄蓦并无瓜葛。 苏沄蓦进南诏都城后,除了在宫里给皇后治病的时间,其余时候都宿在东宫,东宫的太子妃与侧妃皆知她这号人物,但碍于太子并未明说,也只得装糊涂。 这会儿两人正在花厅里闲聊,太子妃宁宛如看见祁少白三人进来,顿时微笑着站起身,温柔道:“爷回来了,苏夫人快过来坐,天天劳烦你往宫里跑,妹妹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第七百六十七章:同出一源 “太子妃客气了,我既应允了少白,自然要尽心尽力治好皇后娘娘的病。” 苏沄蓦笑笑,对于温柔端庄的宁宛如还是很有好感,那边侧妃苗翠儿冷笑了声,“太子妃姐姐当真是仁厚,如今满城皆传东宫大肚女要母凭子贵,就你还傻傻的相信她。” “翠儿!”宁宛如轻斥了声,向苏沄蓦无奈的笑,“苏夫人莫把这些闲话放在心上。” “无妨,侧妃口直心快,我也是听过就忘。” 苏沄蓦笑了笑,垂眸喝茶,懒得搭理那个多事的女人,祁少白看她并不在意,才松了口气,冲苗翠儿低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你的芳翠阁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爷,翠儿说的是实话,哪里给您丢人现眼了?”苗翠儿瓜子脸水汪眼,面若桃花身似杨柳,端的是个美人胚子,就是那双眼里总闪着轻佻算计,叫人不喜。 这会儿见祁少白也帮着那大肚婆训斥自己,心里就起了不满,那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眼神落在面容俊美气息冷硬的慕云深身上,见他一直眼也不眨的看着苏沄蓦,便故意岔开话题问道:“爷,这位公子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平朝的慕太子。”祁少白看她不再挑苏沄蓦的刺,也就由着她去了,哪料苗翠儿闻声又掩嘴轻笑起来,不怀好意的望向苏沄蓦,“苏夫人的魅力真大,之前有个风公子贴身相护,后又引得咱家爷神魂颠倒,这会儿又勾来了位慕太子,入幕之宾可真不少。” 祁少白闻声大怒,“苗翠儿,你给我滚回芳翠阁!” “哼,难道妾身说的有错?”苗翠儿扭着腰身站起来,颇为不服气的瞪着苏沄蓦,苏沄蓦眼眸低垂,看着茶盏里飘浮的茶叶,“我的事轮不到侧妃来操心,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占住你男人的心,别把那些小心思用在我身上,吃力还不讨好。” 苗翠儿气极,“若不是你勾走了太子爷的心,他又怎么会对我和太子妃视而不见?” 旁边不作声的宁宛如看苗翠儿三两句就把火烧到了她身上,温柔里多了丝不悦,低声斥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回去,别再惹爷不高兴。” “姐姐你就尽管护着她吧,回头她要是蹬鼻子上脸,夺你的位,我看你上哪哭去。” 苗翠儿满脸怒火,扭着腰三步并作两步的气冲冲走了,祁少白恼火不已,还是宁宛如在旁边小声劝了几句才消了火气,朝浑不在意的两人陪笑,“让你俩看笑话了。” 慕云深微微挑眉,不置可否,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肯娶亲的原因,看着就烦。 苏沄蓦摇摇头,明眸里带着抹思索,看向上首的宁宛如,祁少白只当她是在考虑兵权的事情,便朝宁宛如小声道:“你且先回去,我与他们有要事相商。” 见他如此说,宁宛如微微一笑,也不多问,领着丫环飘然远去。 苏沄蓦看着她背影里都透着沁入骨里的温柔,直到她出了庭院才收回眼神,黛眉微蹙,望向祁少白,“少白可知太子妃的娘家有无丁宛月这号人物?” 丁宛月和宁宛如除了眉眼不似,前者笑起来两个小梨涡极极了邻家小妹,后者更像是温柔的大姐姐,其他的无论是名字,还是那股子仿佛与生俱来的温柔,都极其相似。 就好像一株树上的两朵花,虽然有差异,但却是同出一源。 “丁宛月?”祁少白念叨了声,随即摇了头,“宛如是瑶族宁家的嫡长女,她的娘家在南诏也是百年世家,皆以宁为姓,虽然宁与丁相似,但宁就是宁,丁也只能是丁。” 说的这般肯定,苏沄蓦不禁叹了气,看来是她想多了,丁宛月与宁宛如,只不过恰好相似而已,摇摇头不再想这事,蹙眉道:“关于兵权,你有何想法?” “没有想法。”祁少白苦笑了声,实话实说,“若是有想法,也不用等到今日。” 这是东宫的首要难题,但却一直得不到解决之法,慕云深坐在苏沄蓦对面,本来听见她提及丁宛月时还有些诧异,但见她似乎也就是随口一问,便也跟着散了心思。 这会儿见两人谈起正事,便也出声道:“或者将祁少辰掳来,让他拿命换兵权?” “不妥。”祁少白摇头,“他的七王府可是有重兵把守,府内还有高手日夜巡逻,想要去掳他,只怕咱们自己会陷在里面出不来,倒被他制住。” “若是掳来就能让他乖乖交出兵权,那我倒多的是办法把他弄来东宫。” 苏沄蓦蹙着眉头,沉吟道:“关键是掳来人之后,人家不仅不配合,反倒还给了他起兵的借口,到时候少白你又无力对抗,那才是真的覆水难收。” 祁少白脸色一僵,额上隐隐有冷汗沁出,沄蓦说的没错,一旦给了祁少辰出兵的借口,那他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苏沄蓦看他面色发白,又道:“且以现在祁少辰敢在不知会皇帝与你的情况下就擅动大军,说明他已有足够的底牌来对付你,并不惧你知晓此事后会找借口来对付他。” “而且他所谓的军队异动是调防,除了他和他的人,咱们谁也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他调动那些兵马究竟是要干什么,说不定那些兵马就在来都城途中,给你致使一击。” 祁少白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慕云深看看两人,寒眸眨了下,难得的出言宽慰,“祁少白你也别太听苏沄蓦危言耸听,或许事情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糟糕。”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乐观处世,悲观看事,心里早做准备,才不会在事情来临之际手忙脚乱,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苏沄蓦看了慕云深一眼,又转向祁少白,“当务之急就是要先夺走祁少辰手里的兵权,就算是不落在你手里,交到你父皇手中,也比祁少辰扼住你的喉咙里要强。” 祁少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笑容里多了沉稳,“我该如何做?” “这个就需要咱们飞扬跋扈的慕太子受点苦,配合着演上一出戏了。”明眸似笑非笑的望向慕云深,慕云深听的满脸不悦的嘀咕,“本太子何时飞扬跋扈了?” 只是嘀咕归嘀咕,还是老老实实的凑了进去,听苏沄蓦讲解其中奥义。 第七百六十八章:羞羞的事 夜半时分,月如残钩,东宫里早已万籁俱静,苏沄蓦正在榻上沉睡,忽觉锦帐轻动,有微风拂面而来,顿时警惕的睁开了眼。 悄悄摸进来的慕云深没想到她警惕性如此高,寒眸对上她熠熠生辉的明眸,顿时尴尬不已,脸色讪然的退后两步,躲开她的探究眼神。 一双寒眸左看看右瞧瞧,俊美无俦的脸上升起抹可疑的红晕,颇不自在的道:“我就是来瞧瞧祁少白是不是偏心,给你住了好房间,让我去住偏房。” 苏沄蓦扶额,这是什么破烂理由?明眸剜了他一眼,“说吧,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来看看,还能对你个大肚婆干什么?”慕云深咕哝了句,满眼嫌弃,“也不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胖的跟个球似的,想做什么也下下去手。” “慕云深,你脑子又被门板夹了是吧?”她承认怀着这两个磨人的小宝贝,身形是走样的许多,可他半夜不睡觉,跑她这里来就为了嘲讽她如今变的不好看了? 明眸飘着怒火,伸手指着门外:“马上给我滚回去睡觉,别再来骚扰我!” “哼,凶巴巴的,真不知道祁少白看上了你哪点?” 慕云深挨了骂也不走,干脆拖了椅子坐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直勾勾的看着那明艳生动的娇颜,其实他更想搞明白,为什么他就非惦念着这个女人,却又想不有关她的任何事? “你丫的现在就是莫名其妙,做事堪比稚子。”看他像门神似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骂又骂不走,苏沄蓦也懒得理他,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觉。 只是就算翻过身去,也依然能强烈的感觉到两道灼人的视线紧盯着后脑勺,苏沄蓦闭眸假寐了半晌,终是忍无可忍,猛地翻身坐起来就欲赶人,哪料起身太急,小腿竟抽了筋。 随着肚里的宝贝月份渐大,纵然各项补品都未落下,这身子还是难以承受重负,小腿经常会抽筋,苏沄蓦顿时疼的皱了眉,想要弯身去揉,可怀里抱着巨球,根本难以弯腰。 张嘴就想喊画越赶紧进来帮忙舒缓经脉,慕云深却白着脸冲了过来,急忙扶住她,“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还是哪里疼?” 那般惨白着脸吓的不轻的模样,顿叫苏沄蓦暖了心窝,纵然他忘了自己,可潜意识里的那份关心,却从未远离过。明眸里起了柔情,微笑看他:“小腿抽筋了。” “小腿抽筋是吧?”慕云深根本没想那么多,直接掀了锦被,白着脸掀起她的裤腿,看那两只小腿有着明显的浮肿,寒眸顿时闪过浓浓心疼,这傻女人,为了怀这俩孩子,不惜远走万里,天知道她究竟吃了多少苦? 温暖的大掌轻柔的替她捏着两只小腿,纯厚内力透过掌心缓缓沁进经脉,舒服的令人忍不住想叹息出声。 苏沄蓦看他认真揉腿的模样,忍不住低低轻叹:“假若你还记得我,假若没有那么的苦难,假若你还记得我们从前所有的期盼,在得知有这两个宝贝时,你该有多高兴?” 慕云深的揉腿的动作顿了下,复又越发轻柔的替她按摩,并不出声。 他想起那夜在书房时,苏沄蓦差点从榻上掉下去,他也是如今夜这般,见她受苦受难,便条件反射的冲了上去,仿佛身体先于意识,守护她已经成为了生命中的本能。 苏沄蓦见他不说话,也并不责他,微微倾身,素手抚上了他乌黑的发,悠悠道:“慕云深,你知道世上有失忆症吗?这种病会让你忘了所爱所恨,对于前尘往事一无所知。” 慕云深并不反感她的触摸,心底反倒还有丝欣喜的叹息,仿佛已等了千年。 稍稍往前倾了些,方便她的动作,寒眸微抬,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头,耐心仔细的按着腿,有些不敢确信的问道:“我知道你是神医,但我当真是犯了失忆症?” “是,也不是。”苏沄蓦点头又摇头,“你这应该叫选择性失忆,记得所有的人和事,唯独忘了我,这也和南诏独有的忘情盅很像,却又不是忘情盅。” 寒眸里有些湿意,“所以说,你不远万里和风凌来南诏,就是为了给我寻解药?” “你是生了病,又不是故意为之,我自然要为你寻解药。”苏沄蓦轻声笑笑,“只要你相信我,愿意让我为你治病,恢复从前的记忆,那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慕云深小心翼翼的看她,择着词缓缓说道:“那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不愿配合你,还像从前那般骂你赶你,你还会管我吗?” 苏沄蓦黛眉轻挑,霸气一笑,“你觉得,你敢不听我的话?” 慕云深汗颜,觉得自己问了个愚不可及的问题,低下头去委屈的像个小媳妇,瘪着嘴继续默默的给她按腿,想来也是,哪回自己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讨到过好? 每次不是被她训的满头包没脸见人,就是把自己给气个半死,她还毫发无伤。 苏沄蓦揉揉他的发,明眸里漾着清浅笑意,“听娘子的话,才有肉吃,知道吗?” “哦。”慕云深委屈的看她,她是不是把他当成太子府里的那条狗来养了? 那般傻萌傻萌的样,笑得苏沄蓦直捂肚子,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一吻,留下个湿哒哒的唇印,便笑着挥手赶人,“腿不疼了,你回去吧,明日还有事得做呢。” 唇角有股香香的味道,让人的心都跟着躁动起来,慕云深只觉那颗心脏都呯呯呯的像擂战鼓似的猛跳个不停,寒眸幽深,微哑了嗓子,“苏沄蓦,你从前是不是常常亲慕云深?” “是啊,他是我的夫君,我亲他有何不妥?”看他似乎又钻了牛角尖,明眸里满是戏谑,指指自己的大肚子,灿若星辰的眸子朝他眨呀眨的,笑眯眯的道:“不止是亲亲呦,若是没有做那些羞羞的事,又怎么会有肚子里的小宝贝?” 第七百六十九章:沉默的皇后 “你这个女人,当真没皮没脸,什么话都敢从你嘴里往外冒。” 慕云深被她的话臊了个大红脸,想想又莫名愤恨,“他居然敢占你的便宜,我,我……” “你想怎么样?还想掐死他吗?” 苏沄蓦无奈的嗔了他一眼,自己跟自己较劲,他倒当真是有劲。 “苏沄蓦,我,我是,”慕云深憋了半天,想不出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愤怒,看看笑靥如花的美娇娘,又委屈的不行,老天爷,为什么他就想不起那些美好的事情了? 看看美娇娘,再低头望望怒吼的小兄弟,悲愤莫名,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慕云深满脸悲愤的冲走了,苏沄蓦也不管他,笑眯眯的入梦,一夜好眠。 清晨时众人在膳厅时用早膳,眼见着慕云深这个点还没来,祁少白正想派人去叫他,却见他脸泛潮红的进来,不由狐疑道:“慕太子这是干什么去了?” “偶感风寒,身子有些不适。”慕云深满脸怨念的看了眼笑吟吟的苏沄蓦,这女人倒是气色极好,反观自己,上半夜冲了半夜的凉水不说,下半夜想到她居然被慕云深给占了便宜,自己还偏生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越发怄的慌,生生闹腾了一宿,愣是没睡着。 “呀,如今已是冬天,慕太子可得保重身体。”苏沄蓦喝了口粥,顺嘴再笑说了句,又好心道:“不如我给你开副药方,治治风寒?” “你最好是给我开十全大补丸,”慕云深有气无力的回了句,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还敢笑他,若不是看在她身怀六甲的份上,非得好好修理她不可。 祁少白看两人眼神交汇,隐约竟觉着有些甜蜜的味道,并不像昨日那般三言两言就能火花四溅,不由狐疑起来,难道昨夜他们俩又背着他悄悄的做了什么? “看什么看,吃饭。”那般古怪的眼神看的人浑身发毛,苏沄蓦敲了桌子,拿眼瞪他,苗翠儿在那里嗤笑,“苏夫人倒是好威风,不把太子爷放在眼里。” 苏沄蓦冷眼瞟她,“看来早膳应该不合侧妃你的胃口,不然怎么堵不住你的嘴?” 满桌的人都忍不住低低轻笑了起来,看苗翠儿脸色变黑,又低下头去憋住笑,默默的吃饭,慕云深看她精神抖擞的怼苗翠儿,冷硬的眉眼里又露了丝笑,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 苗翠儿吃了瘪,手里的玉筷戳得碗碟呯呯直响,扰得满桌的人都不能安心吃饭,祁少白皱眉,正想说她,外面有小丫头惊喜的喊:“太子爷,宫里传消息,皇后娘娘醒了。” “母后醒了?”祁少白顿时激动的站起身来,哪还有心思管苗翠儿的那些鸡毛蒜皮,苏沄蓦也搁了碗筷起身,“走,我陪你进宫去瞧瞧情况。” 苏沄蓦要去宫里,慕云深自然跟着,宁宛如身为正牌儿媳,也急急忙忙的跟上,满桌的人顿时就只剩下了苗翠儿还在那里戳着碟子发泄心头的郁火。 贴身侍女阿兰看她也无心再用膳,上前两步,体贴道:“娘娘,他们都走了,要不奴婢扶您回芳翠阁吧?” “回什么芳翠阁?”苗翠儿扔了玉筷,站起身来,杨柳腰左右摇摆,也往外走,“太子找这么个女人回来欺辱我,我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以后她还不得爬到我头上去?” 府里可还没有子嗣,太子妃所在的宁氏乃是百年大家,她的地位无人能撼动,但自己这个小小的侧妃就说不好了,一旦那女人顺利诞下皇孙,哪还有自己的好日子可过? 阿兰不敢胡乱多言,垂着头跟在她身后默默的往外走,侧妃娘娘就是她的天,天要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就算是要她去送命,她也得乖乖的去。 南诏皇宫的清音宫里,许皇后半靠在床头,望着激动的祁少白,那双沉默悲伤的眼里流了泪,轻抚了抚他的手背,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在宫里保养的不错,但青丝也已染了花白,眼角依然有了深深的鱼尾纹,眉眼看得出来常年微垂,如今大病一场,越发显得她单薄瘦弱,沉默寡言。 祁少白也已习惯她少言,反握住她的手,心疼道:“母后,毕竟是谁害您至此?” 许皇后微摇了摇头,并不喜祁少白卷进这些争斗之中,“母后已经无碍,再问这些又有何意义?”顿了下又道:“不是叫你去盛乐城多转转,你巴巴的跑回来干什么?” 祁少白惨笑,“母后,您是不是早料到有人要害您,所有故意支开儿子?” “我说过了,叫你不要管这些事情,你怎么非不听?”许皇后有些着恼,略一激动,才刚见好的身子承受不住情绪波动,抚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母后……”祁少白眼有悲意,上前替她扶着背,许皇后却固执的狠狠甩开他的手,沉默的脸上满是怒意,“你马上给母后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南诏,快说!” 房里的都是亲近之人,听见许皇后的话,宁宛如上前两步,接替了祁少白的位置给她抚背,柔声哄劝,“母后,您有什么事情,等身子好些了再说,别气坏自个儿,好不好?” 许皇后眼里有泪,抓住她的手,“宛如,你不懂,你帮母后劝劝少白,让他听话成吗?” “皇后娘娘,有些事情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苏沄蓦也大概猜出了许皇后的意思,看她望过来,又浅笑道:“我们是少白的朋友,大家的目标相同,都希望他好。” 许皇后沉着脸,“本宫听宫女说,是你出手救了我?” “举手之劳而已。”苏沄蓦谦虚的点了头,许皇后却勃然大怒,“谁让你出的手?本宫自己情愿赴死,做什么要你多管闲事?” “母后!”祁少白听不下去了,挡在了错愕的苏沄蓦身前,“是儿子请苏夫人帮忙救的您,您有什么郁火尽管冲儿子来,儿子受着,但您别找苏夫人撒气。” 第七百七十章:多吃两年饭 “你什么事都充当老好人,替旁人着想,为何母后叫你做的事,你却偏偏不听?” 许皇后本就沉默寡言,说了几句话,眼里的泪流的更凶,苏沄蓦站在那里看她哀伤哭泣的样,心里大概也知道了怎么回事,轻叹道:“皇后娘娘自己生的孩子,难道不清楚他的性格吗?他何曾是个忘恩负义不顾母恩的人?” “你知道什么?”许皇后抬头哭着吼她,“他留在南诏,就是必死无疑!” 那些人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要一步步逼死他,她这个做母亲的,只想让他了无牵挂,远走他乡,可这家伙就怎么听不进她的话? “哟,皇后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听着多晦气啊。” 祁少白正想问个究竟,就有娇丽妩媚的声音传进来,离得老远就闻到了那股呛鼻的香水味,看那满身珠光宝气的女人进来,顿时就皱了眉,“丽妃你来做什么?” “太子何必冷脸向人?我只不过是来看看皇后姐姐怎么样了。” 丽妃保养的极好,依然还是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的模样,加之心情颇好,笑吟吟的看起来比皇后要小了二十来岁,如今她的爱子祁少辰又极得力,越发志得意满。 许皇后微垂着眼皮,并不搭她的话,祁少白皱着眉头,不悦道:“我母后甚好,你已经看过了,还是请回吧。” “诶,哪有客人才进门就赶人出去的道理?说来说去,还是姐姐的教养不够啊。” 丽妃挥着手帕,不仅没走,反而还坐到了床沿边,笑眯眯的话就像淬了毒的针,扎的人内伤,许皇后垂着眼皮,手指紧攥着被角,已然发白,却依然没有出声反驳。 祁少白也别开头去,沉着脸任由她胡说一通,看起来母子俩像是习惯了丽妃如此刻薄恶毒,只是一味的忍着。 许是见母子俩都不搭理她,丽妃也说的没了意思,眼神就落在了坐在旁边的苏沄蓦身上,看她肚子挺的老高,又嗤笑起来:“别看肚子这么大,谁知道能生下来个什么玩意儿?多少女人想着母凭子贵,最后都落得脱毛凤凰不如鸡的下场。” 这话是把许皇后和苏沄蓦都给骂进去了,许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却依旧还在极力忍耐。 苏沄蓦可从来没有被人打了左脸还把右脸伸进去的道理,黛眉轻扬,明眸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下珠光宝气的丽妃,“这长了毛的鸡,她依旧是鸡,还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话音未落,祁少白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沄蓦够大气,怼天怼地对旁人,就没见她在谁手底下吃过亏,丽妃不长眼睛的惹她,算她倒霉。 许皇后本气得不轻,闻声也舒了脸色,慕云深看苏沄蓦又开始大杀四方,寒眸里露了丝笑,帮腔道:“你还别小看那些野鸡,她们最会成天做白日梦,不知天高地厚。” “大胆,你们俩居然敢讽刺本宫?” 丽妃变了脸色,恼羞成怒的跺脚,苏沄蓦才不吃她那一套,冷笑不已:“我们讨论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鸡,莫非丽妃娘娘你认了这野鸡称号?” 这下就连房里的那些宫女太监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看丽妃怒瞪着眼望过来,又忙低了头,丽妃气极,又开始指责祁少白,“东宫的门风当真是令人堪忧,太子你居然要靠个女人撑腰,还有何颜面号令南诏百姓?还不如趁早让贤!” 祁少白满眼嘲弄,“苏夫人是本太子的朋友,丽妃难道这也有意见?” 事情都没打听清楚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活该她被苏沄蓦修理。 看这副无法无天的架势就知道是祁少白曾经提过的那位宠妃,苏沄蓦冷哼,“丽妃娘娘你也是女人,你倒是别给祁少辰撑腰啊,要不然他得多没面子?” “那是我亲儿子,我给他撑腰天经地义,你管得着吗?”丽妃拿大眼珠子瞪她,苏沄蓦只当没看见,莞尔一笑,“祁少白是我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情义,你又管得着?” “再说了,凭什么你说让贤就让贤?你家儿子是比祁少白多吃了两年饭,还是多读了两年书?是诗词歌赋胜过祁少白,还是琴棋书画比祁少白高一筹?” “当真是自个儿上茅厕拉出来的东西都是香的,旁人送个香饽饽给你你都觉着臭,这般没皮没脸的上门来挑衅人家母子,我要是皇后,早把你拖出去掌的你嘴巴不敢再喷粪。” 噼哩啪啦放炮仗似的,轰的丽妃脸色乍青乍红,看房里的人都在捂着嘴偷笑,恼羞成怒的站起身,咬牙切齿道:“好个牙尖嘴利的泼妇,你给我等着!” 说罢从苏沄蓦身边过,故意想要狠狠撞她沉重的身子,慕云深就护在她身边,看丽妃撞过来,长腿伸过去,赶在她撞人之前毫不客气的就绊倒了她。 呯通一声,作恶未得逞的丽妃顿时摔了个狗吃屎,下巴重重磕在地上,牙齿顿时咬破了舌头,嘴角流了血迹,吓得她的宫女惊叫起来,赶忙去扶她:“娘娘!” “滚开!”气急败坏的甩开宫女的手,丽妃自己忍着痛爬了起来,怨毒的眼神落在苏沄蓦身上片刻,却什么也没说,一瘸一拐的径直走了。 眼看丽妃吃瘪败走,祁少白笑弯了眼,冲苏沄蓦竖了大拇指,“还是沄蓦你够爽快,我忍了她多少年了,今日总是一吐心中郁气。” 苏沄蓦笑笑,她也不是见人就喷,只是总有些人喜欢犯贱,嘴巴里总吐不出好话来,这种人就得要狠狠修理,着重修理,让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就得自个儿憋着。 “唉,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年轻气盛,现在是爽快了,可以后怎么办?” 病榻上的许皇后幽声叹气,满脸愁容,苏沄蓦看她杞人忧天的模样,如画的眉眼里蕴着自信,笑笑道:“皇后你倒是能忍,可忍了这么多年,又忍出什么结果来没有?” 七百七十一章:抢先机 病榻上的许皇后沉默下来,苏沄蓦又缓缓说道:“您忍到今日,不惜故意中毒身死也只为不拖累少白,忍到现在,也依然没忍到平静到来,那些恶人依旧还在欺负你们母子,而你却不教会少白该如何去反抗,只一味的教他忍耐,让他做个懦夫。” “有句话说的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您倒是沉默了,却没学会忍辱负重,以图将来,幸好少白没有随您的性子,否则他这辈子算是栽在您手里了。” 许皇后没说话,只是在无力反驳的时候,以她一贯的沉默来作无谓的抵抗,苏沄蓦说多了也累,接了慕云深递来的茶盏,自个儿喝茶,不再言语。 祁少白看了眼病榻上的母亲,咬了牙,跪在她床前:“母后,儿子知道您爱子心切,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儿子好,但儿子还是想拼一把,不想苟活于世。” 许皇后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目光坚定,这才轻叹了气,“可如今祁少辰一家独大,你在他手里下讨活,哪里会有好日子过?母后就是不想你因这些权利斗争丧了性命,你却非要往这里边钻……” “儿子知道这里边有诸多不易,绝地反击或许会丢了性命,但若是不做,儿子会后悔一辈子。”祁少白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有难过,也有坚毅,“儿子不想此生都活在后悔之中,所以纵然会有概率失败,也愿意拼一次,生死无悔。” “唉……”许皇后长声叹气,微闭了眼,不再劝他,她这辈子都活在朱丽芝这个女人的阴影之下,习惯了沉默隐忍,可隐忍了半辈子,还是没换来自己想要的平静。 苏夫人说的没错,很多时候,是她自己害了少白,任由那个女人爬到了头上不说,还教儿子也不要对她起反抗之心,她就是个懦弱失败的母亲。 眼角有泪滑落,如今只期望老天爷保佑,保佑少白能平安顺利。 出了清音宫,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祁少辰就像座大山压在心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山崩地裂。 一路无言,快要出宫时,就见宫道那头跑来个了个苍老的身影,“太子,等等老臣!” 祁少白顿住脚,站在原地等他,顺便朝苏沄蓦和慕云深说道:“这位是傅长青傅大人,对南诏贡献卓越,如今位列三公,是东宫的忠实拥护者。” 傅长青颠着脚颤颤巍巍的小跑过来,苏沄蓦与慕云深便点头笑了下,祁少白又介绍了遍,才问道:“傅老可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急事倒没事,就是这两日听闻七皇子在府里大发脾气,我来问问是不是你惹着了他。”傅长青摇了摇头,面有忧色,“他如今气焰高涨,你尽量避着些,莫让他找了借口。” 既然是东宫的忠实拥护者,那有些话说予他听也无妨,苏沄蓦眨了眨眼,轻笑道:“小妇人想问问傅老,您是怕七皇子找借口来干什么?” 傅长青看了她两眼,但看她生得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便微皱了眉头,不过既然是祁少白信得过的朋友,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免得太子难堪。 轻抚着白须,看了眼苏沄蓦的大肚子,领着几人走到偏僻的角落坐下,才缓声道:“你们既然是太子的朋友,那想必也知道他现在处境艰难,若是行差稍有踏错,便会让祁少辰找到借口以此出兵,届时我们手中并无兵力,不用打就得溃不成军。” “看来傅老是与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想败祁少辰,就得先收他手里的兵权。” 苏沄蓦看傅长青眼里起了惊诧,笑了笑,又道:“只是我不主张隐忍,咱们得想办法让祁少辰加速膨胀,继而一举败他。” 就算她有时间耗在南诏,云深也耗不起,他是平朝太子,不能离国太久。 “苏夫人说的倒是轻巧,若是如此简单,我们还会被处处掣肘?”傅长青拈着胡须,面有忧色,“七皇子手底下的能人异士不少,岂会轻易中我们的招。” “有时候并不需要刻意制造圈套,当懂得顺势而为。”苏沄慕眨了眼,神秘一笑,“只要您老和支持太子的那些大臣懂得随时支援响应我们的行动,就不难成事。” 傅长青满脸不解,“老夫怎么就有点听不懂你这小娃娃的话?” “如今已经入冬,再过几日便是冬至节,我记得你们南诏有开冬至宴的习惯吧?” 苏沄蓦笑看着傅长青,看他点头,才又说道:“不管老皇帝想不想开这个冬至宴,您都想办法让他开起来,而且是祁少辰去承办即可。” 傅长青好像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揪他的错处?” “有错就揪,没错也要给他制造机会犯错,只要他犯错,您老就和那群大臣逮住机会把错处往大里说,逼得他低头即可,只要低头,咱们就可以和他讨要兵权。” 苏沄蓦笑笑,复又沉声道:“您老也知道兵权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如果还和祁少辰这般僵持下去,一旦他失去耐心,太子的嫡位就难保,与其等他先动手,倒不如咱们抢了先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听着也听人心动,但是我先前就已经说过,祁少辰手下的能人不少,就算揪到他的错处,也就会被那些谋士三言两语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傅长青不太赞同她的意见,“咱们之前就用过此法,根本行不通。” “反正目前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了,您老又何不试试?”苏沄蓦浅笑盈盈,明眸里蕴着自信,“您老就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不会有更坏的结果,您说是吧?” 祁少白在旁边帮腔,“傅老,苏夫人做事素来滴水不漏,应变能力也很强,您就去试试吧?反正咱们和祁少辰也不是第一回吵嘴架,赢了最好,不赢也没关系。” “既然太子你都这样说了,那老臣去试试。”傅长青终是点了头,说着又拈了胡须朝苏沄蓦笑,“苏夫人的逻辑不错,说话条理分明,老夫相信你。” “多谢傅老信任。”苏沄蓦笑着点头,这是好戏又要上场了呢。 第七百七十二章:赔钱货 苏沄蓦早先便已经制订好了计划,各方人马也亦在暗中行动,只要到时候大家同心协力,从祁少辰手里讨到兵权便不难,再不济,至少也要让他将兵权交给老皇帝。 得了傅长青的倾力帮助,三人心中稍定,这会儿回到东宫,祁少白约了慕云深去谈政事,宁宛如一直跟着苏沄蓦他们,见俩男人走着,才拉着苏沄蓦在花厅坐了,艳羡道:“苏夫人,你当真是巾帼英雄,宛如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你厉害的女子。” “我这都是被逼出来的,有什么好?”苏沄蓦笑着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宛如你永远都不要懂这些,太苦,也太累。” 宁宛如轻叹了声,温柔的眉眼里多了丝愁意,“可是嫁入了宫里,哪来的安逸生活?成天还是得要面对那些尔虞我诈。” “一入宫门深似海,少白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你要面对的还多着呢。”苏沄蓦感叹了句,她自己也是平朝的太子妃,但胜在云深从来不娶妾,也无意称帝。 宁宛如看她极其自然的称呼祁少白的名字,温柔的眼里闪了笑意,“苏夫人,容宛如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和太子关系极好,若是没有什么旁人干扰的话,不如你就嫁了太子吧?若是以你的才智来襄助他,南诏肯定会繁荣昌盛。” 想想怕她不肯,又诚恳道:“若是你觉得侧妃的位置不够的话,我这个太子妃,乃至以后的皇后之位都可以让给你,以你的才华,也绝对当之无愧。” “哟,半日未见,太子妃姐姐就已经大度到要将宝座让给苏夫人了?” 苗翠儿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宁宛如微皱了眉头,“这是我与苏夫人之间的事情,翠儿你全当没听见好了。” “可是我已经听见了,怎么办呢?”苗翠儿可从来没怕过温柔端庄的宁宛如,也知道她就是嘴巴上吓唬吓唬人,素来端着架子的她,怎么可以做出失礼的事情? 嘻皮笑脸的在椅上坐了,眼里闪着算计,看看苏沄蓦又看看宁宛如,满脸嘲笑,“之前还想着苏夫人若是生个赔钱货怎么办,岂不是要让她母凭子贵的希望都落空?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有这么宽容大度的太子妃在,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也得给她摘下来。” 宁宛如气得浑身轻颤,“苗翠儿,你说话就一定要这么尖酸刻薄吗?” 苗翠儿拿眼角瞟了下她那副气的不轻的样,眼里闪过冷笑,别开头去,才不搭理她,空有架子的纸老虎而已,自己就是要和姓苏的过不去,她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不知道有苗翠儿你眼里,什么样的就叫赔钱货?”苏沄蓦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的道:“是像你这样的女人,还是指你这样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 苗翠儿恼火,“大胆,你居然敢直呼本侧妃的名讳?” “呵,别说是你,就算是祁少白,我唤了他的名讳又如何?”明眸微抬,露了嫌弃,“唤你这等赔钱货的名讳,都让我牙酸,简直太掉价了。” 三言两语就被激的怒火丛生,苗翠儿腾的站起身来,极怒道:“姓苏的,你甭跟我甩嘴皮子,你那肚里怀的就是赔钱货,你还妄想做太子妃,做梦去吧!” “我能不能做太子妃,那不是你能决定的,你想做太子妃,那是做梦都不行。” 这般没营养的对话着实叫人乏味,苏沄蓦起了身,扶着肚子往外面走,“宛如,我回房歇着去了,和这种赔钱货说话,就是浪费我的时间,怎么瞧都划不来。” 宁宛如忙去扶她,对于能让太子信服,能说动的傅长青的人物,她可不敢有丝毫轻慢,“我送你回去吧,刚好也顺道回去歇会儿。” 她这般说,苏沄蓦便没有拒绝,苗翠儿看两人要走,也气哼哼的跟了上去,宁宛如看她阴魂不散,不悦道:“苏夫人都要回去歇息了,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哼,大路朝天,各走两边,你们的院子在那边,难道我的就不是?” 苗翠儿反呛了句,宁宛如想想也没错,都是回后院,还是得走同条路,想到她那副惹人厌的嘴脸,便扶着苏沄蓦侧开了身子,让她先走。 苗翠儿也不客气,上前先走两步,也当真只是两步,就走在两人前头,两人停她就停,两人走她也走,苏沄蓦看她是打定主意要缠人,便径直与宁宛如闲聊,懒得理她。 天气已经入冬,花园小径旁的花树都已落叶,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挥舞,没什么好看的,倒是隐隐有梅香随着寒风飘过来,沁人心脾。 午后的阳光温热,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宁宛如扶着苏沄蓦,闻见那梅香,也提了精神,伸手指着花园一角笑道:“那边有梅林,再等些时候,梅花盛开瑞雪降临时,咱们就温了小酒,坐在窗前闻香赏雪,也是乐事。” “听着极不错,”苏沄蓦看看那片角落,阳光反射之下,瞧不清如今到底有多少早梅盛开,正自眺望间,就觉脚下陡然一滑,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挽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也传来了拽力,似乎脚底打滑,拽着她往地上摔。 “夫人!”画越的尖叫声凄厉高昂,苏沄蓦被宁宛如拽着,根本无法稳住沉重的身体,宁宛如也吓得不轻,尖叫声响彻花园,惊动四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苏沄蓦情急之下单手护住肚子准备硬生生扛摔时,有疾风自远处刮过来,熟悉的冷香传入鼻端,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轻盈的跃至旁边。 急奔过来的祁少白眼睁睁看着慕云深将苏沄蓦拥入怀里,那般紧张后怕的神情,瞧得他眼底泛酸,心里又有丝落寞,自己终归还是迟了一步啊。 回过神来,看宁宛如还摔在卵石小径上,忙上前扶起她,脸色颇为难看:“怎么回事?” “妾身也不知道啊?”宁宛如摔得结实,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只觉腿骨生疼,这一跤摔的着实不轻。 温柔的眼里含着泪花,急忙望向苏沄蓦那边,忍不住哭了起来:“苏夫人,你没事吧?” 苏沄蓦摇头,云深来的及时,她只是略有惊吓,地上有流光晃疼了眸,眼神凌厉的望着那道想要悄悄溜走的身影,厉喝出声,“苗翠儿,你给我站住!” 第七百七十三章:作死 清越凌厉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花园上空,原本想趁着混乱悄悄溜走的苗翠儿顿时僵住了身子。 如柳枝般妖娆的背影怔了怔,才转过身,不悦道:“苏夫人有事?” 祁少白看苏沄蓦眼神不善,忙打圆场,“沄蓦,你方才受了惊吓,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苏沄蓦横瞟过来,“少白你是打定主意要维护这个恶毒的女人?” “此话怎讲?” 祁少白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看她,苗翠儿是有些小心眼,但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宁宛如又红了眼眶,捂着嘴小声哭泣起来,“苏夫人,方才是宛如脚滑,不小心拽了你,是宛如的错,宛如给你赔罪了。” “听见没有?”苗翠儿叉了腰,扬着下巴冷笑,“麻烦苏夫人你下次说话时注意点分寸,别像疯狗似的胡乱攀咬人。” “呵,你们两个糊涂虫,府里养了条疯狗还不知情。”苏沄蓦摇摇头,指指那条花白相间的卵石小径,“看见了没有?那些东西可不是凭空出现的。” 苏沄蓦被慕云深抱远了些,便有阳光反射出流光来,祁少白和宁宛如站在小径里,阳光照不见,这会儿见苏沄蓦指着脚下,顿时低头,就见那卵石缝隙里还滚着几颗小珍珠。 “这……”宁宛如顿时白了脸,她身上素来少那些东西,温柔的眼里带了不敢置信,望向苗翠儿,祁少白也反应过来,眼里涌起愠怒,“苗翠儿!” “那么大声叫我干什么?”苗翠儿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这才装作才发现那些珍珠的模样,故意惊诧道:“哎呀,这不是太子爷你送给人家的珍珠手链吗,怎么突然就断线了?” 说着又笑嘻嘻的望向苏沄蓦,“苏夫人,这可真不好意思了,谁叫太子爷送的东西不靠谱,差点害你摔了肚里的赔钱货,真是对不住啊。” 慕云深瞬间就阴了脸,神情凛冽如寒风,“苗翠儿,你再敢乱吠试试?” “哼,我又没说错,你凶什么凶?”说完又忍不住嘲弄,“都是太子,你以为你脸大?” 祁少白和宁宛如性子温和,素来是能忍就忍了,苗翠儿仗着两人不会过多苛责,向来在东宫里我行我素,这会儿叉着腰,那双轻佻算计的眼睛瞪着慕云深,并不怕他会把自己怎么样。 慕云深看她那副趾高气扬不知天高地厚的样,怒极反笑,“祁少白,你的家风真好。” 祁少白胀红了脸,面有恼怒,“那串珍珠手链是北泽贡物,水火不侵,怎会说断就断?你莫要蛮不讲理,快给苏夫人道歉!” “我又没做错什么事,凭什么给她道歉?”苗翠儿扬着头,眼里噙着冷笑,“再说了,她不是没摔掉肚里的赔钱货吗,你又不是她的夫君,那么紧张干什么?” “你!”祁少白脸色由红转青,当真是快被苗翠儿给气死了,怒容满面道:“我命令你马上给苏夫人道歉,立刻,马上!” “我偏不!”苗翠儿偏过头去,根本不把祁少白的话放在心上,苏沄蓦听得轻笑起来,“好好好,我就喜欢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挥手唤来跟在不远处的画越,声音清淡又柔和的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把她给我丢湖里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救她起来。” 小径旁边就是片不大的人工湖,这会儿只有几片残荷在寒风里摇摆。 画越早就憋了满肚子的火,闻声上前拧住了苗翠儿,没等她反应过来,直接扬手往前一抛,就见苗翠儿在半空中划了道完美的抛物线,混着凄厉的尖叫声,狠狠砸进了湖里。 天气已经入冬,纵然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湖水却依旧冰冷刺骨,苗翠儿猝不及防的落进湖水里,顿时就冻得浑身直哆嗦,慌忙往岸上游,边哭边骂:“姓苏的,你给我等着!你和你那肚里的赔钱货,迟早不得好死!” 祁少白本想替她求情,闻声又闭紧了嘴巴,脸色漆黑,这女人就是太惯着她了,才能让她能如此飞扬跋扈不知好歹,让苏沄蓦教训教训她也好。 苏沄蓦拧眉,几步走至岸边,看她游过来,掌心轻吐内力,轻松便将她推至远处,明眸里浮着冷意,“苗翠儿,既然你自己要找死,我岂能不成全你?” 祁少白看她轻松苗翠儿推远,眼皮不禁轻跳了几下,想不到苏沄蓦竟然也武功不弱? “啊,你这个挨千刀的,我要杀了你!”好不容易才到岸边,眨眼边又离的更远,身上的狐氅沾了水,越发沉重,苗翠儿绝望的扑腾着水,怒骂起来;“祁少白,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女人被欺负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不是男人!” 祁少白阴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眼里多了丝担忧,慕云深看他面有不忍的样,寒眸里浮起冷笑,“苏沄蓦的话摆在那里,祁少白你若是想救苗翠儿,咱们就来过过招。” 苗翠儿的嘴又贱又臭,只是扔水里泡泡她,他都觉得苏沄蓦太仁慈了。 祁少白没想和慕云深动手,旁边的宁宛如见苗翠儿浑身湿的像是落汤鸡,好不凄惨,看了两眼,转向苏沄蓦,哀声求她:“苏夫人,天气寒凉,冷水里泡久了易落下病根,不如咱们先将翠儿弄上来,你有什么不痛快的,打她一顿都行,成吗?” “是我残暴,还是你们俩太仁慈?”苏沄蓦微眯着明眸,看着在水里扑腾的苗翠儿,淡声道:“本来这是你们东宫的家事,我不便插手,只是谁让她非要惹我?” “今日是慕云深来的及时,才没有酿下祸事,若是那些珍珠滑倒了我,我腹中的孩子因她而流掉,我和那些爱我的人,又该有多心痛?现在只是小惩大戒,你们就心痛了?” 说着又轻笑起来:“宛如你说我有什么不痛快,我能痛快吗?那是我的骨肉,是我的血脉,现在有人要蓄意谋杀我的孩子,我没杀了她,已经很给你们俩面子。” 第七百七十四章:胡搅蛮缠 宁宛如被说的白净的脸皮有些泛红,垂下头去呐呐道:“现在,现在不是没事吗?” “所以说,在你的理解范围内,只要苗翠儿行凶未得逞,就是可以被原谅的?” 苏沄蓦轻挑了黛眉,望着宁宛如,宁宛如揪着衣角,垂头不吭声,她就是觉得苏沄蓦有些咄咄逼人,虽然苗翠儿做的不对,但她既然身子无事,又何苦再闹的大家都无宁日? “你知不知道,正是你的容忍,助长了苗翠儿今日敢爬到你们头顶上撒野的气焰?” 苏沄蓦看的直摇头,宁宛如微动了了嘴皮子,呐呐道:“她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顽劣了些,忍忍也就过去了,实在没必要和她计较。” “你这……你叫我说什么才好?”苏沄蓦扶额,许皇后的教养真得力,把儿子儿媳荼毒的不错,“你看看,你母后忍到现在,是什么结果?你也学着她忍,又是什么下场?” “今日苗翠儿敢使毒计想令我滑胎,他日你怀了皇孙的时候,你觉得你的孩子能安稳?确实有言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可你们忍的毫无尊严和成果,当忍让变成了懦弱,让别人更加一味的欺负你们,这忍让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只是……”螓首低垂,有眼泪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啜泣着说不出话来,苏沄蓦看她未语先哭,头疼不已,光会哭有什么用? 要是哭能解决问题,她把眼泪流干都可以。 看看湖里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扑腾的苗翠儿,再回头瞧瞧祁少白,“你怎么看?” “沄蓦,我……”祁少白看看冻得面色已经青紫的苗翠儿,想了下才为难道:“这事确实是翠儿她咎由自取,本也该由你处置,但她终究陪伴在我身边多年,还望沄蓦你高抬贵手,暂且先救她上来,我定你让她给你个满意的交待。”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就拉她上来罢。”苏沄蓦很痛快的点了头,本就无意和苗翠儿一般见识,只是犯到她手里来了,小惩大戒,希望她记住此次教训,莫再出手害人。 伸手又递了粒丹药给他,“这药给她服下暖身子,不会留病根,还有,记住教她好好做人,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愿意给你们俩面子,别犯贱真碰上恶人,死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祁少白本以为会被她再训一顿,没想到这般痛快答应了,他就知道沄蓦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喜的连忙接过丹药,飞身入湖,将冻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的苗翠儿带回了岸上, 正想和苏沄蓦打声招呼后就送苗翠儿回芳翠阁,哪料她才落地站稳身子,就青着脸朝苏沄蓦破口大骂:“姓苏的,你害老娘落水,老娘回头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祁少白脸上的喜色还未消退,顿时就变成了惊愕,随即又是满脸铁青,只觉掌心里的那粒丹药都在烧灼他的手,反手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极怒道:“你再说试试?” “我就说了,又能怎么样?”苗翠儿被扇得倒退几步,嘴角涎了血,神色疯狂的捂着脸,满眼怨毒的看着苏沄蓦,“她就是个贱人!贱人!她怎么还不去死!” “翠儿!”这下连宁宛如都听不下去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人家苏夫人都已经愿意息事宁人,还拿了丹药给她补身子,她做什么还要和人家过不去? 见祁少白满脸愤怒的又想再动手,连忙上前扯开苗翠儿,又拿了丹药急急走开,“妾身送翠儿回去,好好开解她,您好生安抚苏夫人!” 宁宛如强行扯着还不愿走的苗翠儿离开,祁少白气得浑身直哆嗦,从前只觉苗翠儿有些好强,凡事喜欢争风头,怎么从来没发现她心思居然如此恶毒? 慕云深紧紧护着苏沄蓦,面若寒霜,“祁少白,既然你管不好你的女人,出于对苏沄蓦的安全考虑,我们即刻返程,至于你南诏是否内乱,跟我们没半毛钱关系。” “还有,若是祁少辰想打仗,叫他尽管放马过来,我慕云深随时恭候。” 说罢就揽着苏沄蓦要出东宫,什么破烂玩意儿,若不是看在祁少白的份上,早叫那女人死的渣渣都不剩,还让她有机会在那里胡咧咧? 如此恶毒的女人都能留在身边当成个宝似的宠着,他祁少白的智商令人堪忧,与这种人智商不在线的人合作,那纯粹就是给自己添堵。 反正他也就是来南诏问问,真要打仗,平朝还能怕了他南诏? “沄蓦……”祁少白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哀哀的低唤了声,苏沄蓦听的有些心有不忍,顿住脚抬头看看气的不轻慕云深,弱弱道:“咱们真的即刻回平朝?” “那不然呢?难道你还想等着让那个恶毒的女人害死你和孩子?”慕云深挑高了眉,冰冷的神色里多了抹怒气:“还是说,你舍不得祁少白?”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明眸狠狠剜了他一眼,怎么什么都能扯到那档子事上去? “瞧你对他还依依不舍的样,我能不想歪吗?”慕云深气鼓鼓的瞪回去,自从明确的知道自己曾和她做过那些羞羞的事,还有了小宝宝之后,他就越发见不得她惦念祁少白。 “说了他是朋友,朋友两个字会不会写?要不要我教你?” 苏沄蓦恼火的看他,“朋友就是只能一起吃吃饭喝喝茶,偶尔聊个天,在他有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帮,这就叫朋友。要是等到哪天我让他进房,像昨夜你给我按腿时的那样对待他,你再吃醋也不迟,可我从来只当他是朋友,你吃哪门子飞醋?” 慕云深闻声满脸悲愤,又气又急,“你还想让他进房?” “滚滚滚,别来胡搅蛮缠。”简直服了他的脑回路,她什么时候说要让祁少白进房了? 慕云深怄的不行,脸黑的像锅底,愤愤的瞪着远处的祁少白,都是他惹的祸,还在那里鬼叫什么?自己的女人调教不好,就想勾引他的女人,没门! 第七百七十五章:痞货 祁少白满心悲凉的看着远处的人影,是他无能,才会挽留不住他们夫妻俩。 从盛乐城遇见苏沄蓦开始,所有的事情都美好的像场梦,可梦终会有醒的时候,如今美梦被苗翠儿一掌拍碎,他也该是时候清醒过来了。 至于那些阴谋诡计,那些权利斗争,就彻底从中抽身吧,带着母后和府里老小远走他乡,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就当自己是个木偶,就当前半生做了场浮华梦。 哀莫大于心死,眼里露了灰败,再看了眼远处的背影,转身向着湖边踽踽而去,只是脚才踩到冰凉的水里,后颈猛然传来股大力,将他狠狠掼摔在旁边的草地上。 天旋地转间,身子狠狠砸到了地上,生疼不已,没等他反应过来,慕云深愤怒的咆哮就响在了他耳朵:“祁少白,你就这么点出息?” “慕云深?”祁少白茫茫然的爬起身子,看看满脸愤怒的男人,“你没走?” “我们走了,你岂不是要跳进湖里淹死?”慕云深怒哼了声,别开头去,霸道的将苏沄蓦揽在怀里,“别想着使苦肉计哄苏沄蓦,门都没有!” 祁少白满脸苦笑,看看两人担忧又愤怒的脸色,看来他俩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想让冰冷的湖水醒醒神,没想过要寻死觅活。” “哼,我管你是什么,反正别想在苏沄蓦眼前演戏,她眼睛可毒着呢,才不会信你。” 慕云深没好气的怼了句,想想又道:“当家理事是得糊涂点儿,不能斤斤计较,但你得分清是非,别总是想着粉饰太平,要有底线和原则,一味的忍让只能适得其反。” “我刚才那也是气话,暂时还是留在南诏助你一臂之力,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没苏沄蓦那么心慈手软,苗翠儿若是下回再敢动我的女人和孩子,我就真剥了她的皮。” “你们不走了?”祁少白那双灰败的眼睛一亮,看他俩点头,眼里顿时又涌起暖如春风的笑,“慕太子放心,若是苗翠儿还敢无故挑衅沄蓦,不用你动手,我亲自剥了她!” “你记得你自己的话就成,这次的事就这么过了,我送苏沄蓦回去休息。” 慕云深点点头,扶着苏沄蓦的腰身缓慢走开,苏沄蓦压低了声音,没好气的道:“你怎么擅自就替我做了决定?害我都不能再找苗翠儿的麻烦。”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慕云深想也没想,极其自然的道:“你那张小嘴训起人来的确毫不留情,可那颗心却是比谁都柔软善良,也就是嘴巴上厉害而已。” 话刚说完,慕云深自己都怔住了,面色古怪的看着笑吟吟望着自己的苏沄蓦,他每回和这女人相处都像是天雷勾动了动火,没哪回不吵架,这么深的感悟是从哪来的? 难道方才是被忘记了的那个慕云深又复活了,借着他的嘴说了这番话? “别纠结了,那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还潜藏着对我很深的熟悉感,才会说出这番话来,”明眸里含着温情柔笑,“这也是件好事,说明你的记忆也许哪天就恢复了。” 慕云深还是莫名的觉着惊悚,他也不傻,从种种迹象来看,从前的慕云深与苏沄蓦绝对是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就连这具身体都对她极为熟悉,可他脑子里除了那团怎么也看不清的迷雾,什么有关她的记忆都没有。 简直就像从前有个人用了他的身体与苏沄蓦相处,如今那个人把身体还给他之后,他没了那段记忆,身体却记住了那种感觉,还深深眷恋不舍。 看他皱眉不语,苏沄蓦顿住了脚,“慕云深,你是又想钻牛角尖?” “不能,你说过的,我只是生了病。”抬起头来,寒眸里有丝暖暖的笑意,在她额上轻吻了下,“你放心,我会尽力配合你,寻回我丢失的记忆。” 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都不应该让记忆有所残缺,那是过去岁月的抹杀。 苏沄蓦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情羞红了脸,“没皮没脸,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 “呀,原来你这女人也会脸红?”慕云深睁大了眼,眼底起了戏谑,“你自己都说过我是你的夫君,亲亲你又怎么了?” 说罢又凑近她精致圆润的耳垂,压低声音痞笑道:“若不是看你身怀六甲,我可真想和你试试做那些羞羞事,想试试那个慕云深尝过的滋味,究竟是如何美味?” “痞货,找打是吧!”苏沄蓦羞红了脸,倾城容颜恍若天边瑰丽的晚霞,啪的一巴掌扇在他身上,看他挨了打反倒笑的更开心,也无奈摇头,这人怎么脸皮越来越厚? 眼看着两人笑笑闹闹的远去,祁少白只觉那颗心脏又火热的跳动起来,眉梢眼角都露了笑意,有朋友互相信任,相互扶持,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妙。 只是想到总是挑事的苗翠儿,笑容里就多了丝阴霾,看来有必要和她好好谈谈,若是再这般不知礼数,他不介意先将她送到家庙里去,日后再接回来。 芳翠阁里,苗翠儿泡了许久的热水,那股凉意才从骨子里退却,整个人多了抹血色。 宁宛如陪在外间,听见水声哗哗的响,知她已经缓过劲来了,这才柔声劝慰:“翠儿,以后可别再和苏夫人别劲,把自己伤成这样,多不值得?” “若不是她先抢了太子爷的宠爱,后又仗着肚里的那俩赔钱货毫不给我面子,非要妄自尊大,否则我怎么可能就偏和她过不去?” 苗翠儿在里间冷哼了句,听的宁宛如直皱眉头,每回都是她先挑苏夫人的刺,苏夫人只不过是反击而已,难道她都忘了? 只是此时不宜再激起她的怒火,便又柔声道:“你方才吃的那粒丹药,还是苏夫人给的,说明她还是颇为大度,对你并没有恶意。” 苗翠儿闻声,踢的浴桶呯通直响,“听你的意思,是我小气,是我对她有恶意?” 第七百七十六章:落花无意 祁少白才刚就进门,就听见了她的声音,顿时就皱起了眉。 苗翠儿不知他进来,纵使进来,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满脸愤恨道:“现在是她毫发无伤,而我浸了许久的湖水,难道就因为她事后给了我粒丹药,我就得对她感恩戴德?” “翠儿,你少说两句。”宁宛如见祁少白沉着脸进来,怕苗翠儿又再说什么犯浑的话,忙站起身来,不轻不重的唤他,“太子爷。” “嗯。”祁少白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她了,里间的苗翠儿听到祁少白的声音,只觉心头的那股郁火越发难消,“你还来干什么?方才让干脆让姓苏的淹死我算了!” 祁少白看她还不知死活,只觉脑仁泛疼,“苗翠儿,你当真以为她不敢淹死你?” “呵,她今日敢淹我,还不是仗着太子你对她的宠爱?”苗翠儿冷笑不已,随意披了件外被就冲了出来,“你叫她来啊,她要是再敢动我,我就生撕了她!” “苗翠儿,你疯了是吧!”祁少白满脸怒火,这女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你要是还这么针对苏夫人,就给我住到家庙里去,没我的允许不准回来!” “爷!”宁宛如低低惊叫一声,觉得他的处罚有些过重,苗翠儿闻声愤笑起来:“如今只有姓苏的才是你的心头好,我和宁宛如都是路边的野草是吧?你为了她居然要把我赶到家庙里去,那你倒是娶她啊?否则她肚子里怀的就是两个小杂种,赔钱货!” “苗翠儿!”祁少白铁青着脸,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厉声道:“你马上给我去家庙,马上就走!这辈子就住在那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就她这张贱嘴,日后还不知道要惹多少祸,还不如早早就送走。 “爷,翠儿只是气急了才会说那些话,您别生气!” 宁宛如看看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人,急得眼泪都跟着滑了下来,见祁少白不为所动,又去劝苗翠儿,“你跟爷服个软,认个错好不好?去了家庙,再想回来就难了,你素来是个爱热闹的人,难道想这辈子都青灯古佛了吗?” “是他先为了姓苏的逼我,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心里根本没有我们……” 苗翠儿落了泪,幽幽哭了两声,两眼一翻,竟是软软的昏倒在地上,惊的宁宛如顿时跳了起来,慌忙就去拽祁少白,“爷,翠儿,快救翠儿!” 祁少白也只是恼她的不懂事,这会儿见她晕倒,也慌的连忙就去抱她,赶紧送到榻上盖好锦被,又转身吩咐小丫头赶紧去请府医,却没见到,榻上人嘴角的那抹冷笑。 府医来的极快,问了情况之后就判定是身子受寒,虚弱至极才会昏迷,祁少白听的心有愧疚,怎么说苗翠儿也是他的枕边人,且也是为了他才会做出这些疯狂的事情。 看了眼榻上人苍白的脸色,祁少白起身走到了门边,宁宛如追出来,眼里有些湿意,“爷,宛如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若是喜欢苏夫人,就尽快把她娶进府里,且为了她和府里其他姬妾的安全着想,您也最好是雨露均沾,以免日后再有相似情况发生。” “我倒是想娶,可人家怎么可能嫁给我?”祁少白苦笑了声,看了眼房里,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苏夫人是谁吗,那是慕云深的正妻,是平朝的太子妃,我怎么可能娶到她?” “苏夫人是太子妃?是,是慕云深的正妃?”宁宛如低低惊呼了声,她可是没忘记苏沄蓦和慕云深只要碰面时的火爆场面,愣愣道:“那他们现在又是怎么个情况?” “她说来南诏是寻药的,想来慕云深应该不知道中了什么毒,不认得她了。” 这种事祁少白也不好多问,只是大概知道点其中的内幕,宁宛如从前也听说过平朝太子与太子妃的事迹,只觉得这世界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他们俩从前那么恩爱的人,慕云深甚至至今都只娶苏沄蓦一人,这突然忘了至爱,苏沄蓦该得多伤心?” “可不是嘛,人家那么恩爱,也没我什么事儿。”祁少白苦笑了声,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偏偏这些旁人还跟着操碎了心,殊知根本不可能。 宁宛如轻嗔了他一眼,牵住他的手,柔声道:“苏夫人的确是女中英杰,倾城颜色不说,还聪慧机敏智勇双全,别说男儿,就是妾身也会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 柔声安抚了句,又沉吟道:“至于你说的慕太子的病症,倒是很像瑶族的忘情蛊,只是他们从前从未来过南诏,瑶族也无人去过平朝,他怎么会中那么歹毒的蛊术?” “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你知道些细枝末节的话,咱们找个时机和他们谈谈。” 苏沄蓦帮他良多,若是能帮她解决难题,他也很乐意,想想又道:“沄蓦曾问我,说你娘家可否有丁宛月这号人物,想来她也在怀疑是瑶族的忘情蛊,你想想可有这么个人?” “丁宛月?”宁宛如皱着眉头想了下,又摇了头,“妾身嫁进东宫已久,家族里的许多事情都已经不再过问,等冬至宴后妾身专程回趟宁家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样也行。”祁少白点点头,怜爱的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你进去照看着翠儿,叮嘱她别再惹苏夫人,否则我真会先把她送去家庙,以求息事宁人。” “妾身知道。”宁宛如温柔乖巧的点头,目送他远去,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 若是太子真想娶苏夫人,她也只能忍着,可如今苏夫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俩之间是断然不可能的,怎么想,心里都还是有些小激动。 毕竟也没有哪个女人想与旁人分享自己深爱着的夫君。 苗翠儿闭着眼睛在那里装晕,听见两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偶尔听到提及自己和姓苏的,却又听不出个名堂来,这会儿只听见宁宛如的声音,便顿时睁开了眼。 第七百七十七章:卖花女的自卑 宁宛如才进房就见苗翠儿那双大眼睛正阴恻恻的盯着自己,不禁背脊发凉,哆嗦了下才勉强笑道:“翠儿,你醒了。” “姐姐又何必跟我装傻,你方才也明明知道我是在装昏迷。”苗翠儿冷笑了声,收回眼神冷冷道:“说,你方才和太子在门口都嘀咕了些什么?” “我是知道你装晕不假,可也只有那样,才能免了爷送你去家庙的责罚。” 宁宛如委屈的辩解了句,她知道苗翠儿素来身子强健,怎么可能说晕说晕,多半也就是为了不想去家庙而装出来的昏迷,大家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没必要戳穿她。 “我和太子爷没说什么,只是爷叫你别再去招惹苏夫人,人家有慕太子保着,又来者是客,咱们做主家的,怎么着也得拿点气度出来,别叫人笑话。” “你们俩都是老好人,有什么出息?”苗翠儿冷笑,“她姓苏的有什么了不起,哄的那么多男人都围着她团团转?肚里还不知道怀的谁的野种,个个都上赶着当爹。” “翠儿!”宁宛如皱眉,“你嘴里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有教养的话出来?” “怎么着,姐姐这也是在嫌我出身低微,上不得台面?”苗翠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眼里恨意难忍,“我就知道你们个个都瞧不起我,嫌弃我只是个卖花女!” “我没有!”宁宛如急的摇头,卖花女怎么了,卖花女也是家世清白又美貌多情的好姑娘,她从来没有瞧不起翠儿半分,倒是翠儿自己一直将家世耿耿于怀。 “还敢说没有?”苗翠儿眼里渐起狰狞,满眼怨恨的看她,“别以为你送那些金银珠宝给我就是对我好,还不是你端着宁家大小姐高高在上的身份在那里施舍我?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需要你在那里假惺惺的装好人,让我看着就恶心!” 宁宛如捂着心口倒退两步,温柔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翠儿,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她只是见着翠儿娘家条件不太好,想着既然同侍一夫,又以姐妹相称,便多周济帮衬着些,从来没有什么施舍不施舍的想法,她怎么能如此误解自己的好意? “呵,你有什么好哭的?是哭我终于撕破了你的真面目吗?你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大小姐,从小就享尽万千宠爱,我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野草哪能和你比?” 苗翠儿伸手指着门外,厉声冷笑:“你给我滚,马上就滚出去!” 锦榻上那只通体黑毛的猫被苗翠儿的凄厉声惊得一跃而起,径直扑到了宁宛如身上,吓得宁宛如尖叫一声,忙不迭的用手拨开,哭着转身跑了。 苗翠儿轻抚着那只跳回来的黑猫,看着她哭走的背影冷笑不已,宁宛如,我早就忍你很久了,你在太子面前装好人,迟早我让你这个太子妃的位置都坐不稳! 想着又暗恨不已,咬紧了满口银牙,算那姓苏的命大,今日那些珍珠居然没摔死她和肚里的那些野种,下次,下次她就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苏沄蓦不想去搭理那些莫名其妙的恨意,自那日花园事件后,便也只在自己院落里用膳走动,根本懒的出去看那恶心人的嘴脸。 祁少白看她不出去,便索性到她院里来陪她,与慕云深斗斗嘴,日子也过的不沉闷。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转眼就到了冬至宴,等到午后,祁少白便兴冲冲的寻了过来,“沄蓦,傅老那边传来话,事情都办妥了,只等咱们晚上赴宴。” “妥了就好,晚上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和祁少辰斗法。”苏沄蓦笑着点点头,天气颇寒,天色又阴沉沉的,房里都燃起了炭火,极为温暖。 慕云深在角落里拨着炭火,头也没抬的问道:“祁少辰可有什么动作?” “最近好像挺安静的,那日说过军队的事情后,他也似乎有所顾忌,没有再乱动。” 祁少白摇摇头,心里头既紧张又有些兴奋和期待,还有些不安的绞着手,讪笑道:“我这想着要和你们俩并肩战斗,把兵权夺过来,心就狂跳的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你呀,太紧张了,容易露出破绽。”苏沄蓦笑着招呼他过来,推了盏茶过去,“喝酒易误事,你喝点茶压压神,舒缓下自己,放松心情。” 正在拨炭火的慕云深一看顿时不乐意了,跑过来闷闷道:“我也心情紧张,外加浑身僵硬,脑子里像灌了浆糊似的,要安慰,要抱抱才能好。” 祁少白一口茶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又猛的喷了出来,呛的咳嗽不止,满脸悲愤的看他,“慕云深,你有意思吗,你这也要和我争?” “哼,她刚才对你笑了,又递了茶给你喝,我就是看着不爽。”慕云深赌气的坐在苏沄蓦身旁,寒眸直勾勾的看她,“我也要喝茶,要安慰!” “慕云深,你干脆改叫慕三岁得了。”苏沄蓦满脸无奈,这人比从前越发会黏人了,哭笑不得的把自己的茶盏递给了他,“喏,你不是要喝茶吗,喝吧!” “嘿嘿,我这个比他好。”被训了的男人笑眯眯的捧着茶盏,得意的瞟了眼祁少白,看的祁少白两眼望天,老天爷,你究竟把慕云深变成了个什么玩意儿? 看看两人丝毫没有受到既将要到来的大战影响,又不禁有些有羡慕,“你们俩的心态真好,也幸亏我不是你俩的对手,否则还没上战场,自己先胆怯了。” 苏沄蓦笑着摇摇头,“等你经历的足够多了,真正的见识过那些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之后,再碰上这些事情,就会发现也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我从前听过你们俩的事迹,走南闯北,替平朝襄定大好河山。”祁少白眼里露了羡慕,又有些向往,笑道:“当时我还在想,咱们有朝一日定能相见,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只可惜从前与苏沄蓦做下的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慕云深叹气,每每听旁人提及,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些遗憾,他怎么就能偏偏忘了好些听起来最美好最浪漫的事? 祁少白听他话里颇多遗憾,便朝苏沄蓦眨了眼,靠近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苏沄蓦顿时惊喜交加,明眸生辉,“当真?” 第七百七十八章:食难下咽 就因着祁少白靠近苏沄蓦说了句话,还不肯告诉他,气得慕云深半天都没搭理两人。 一直到了举办冬至宴的梅园里,祁少白被那些大臣拉去说话了,苏沄蓦才得以单独面对他,无奈道:“怎么还在生气?” “哼,你和祁少白有秘密,还不肯告诉我。”慕云深委屈的不行,那双如若暗夜繁星的寒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苏沄蓦,你喜欢他对不对?” “慕云深,你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苏沄蓦扶额,觉得自己就不该问他,慕云深拽着她的衣袖,伤心道:“从前是那个风凌,现在又是祁少白,他们都对你温柔体贴又用情至深,不像我总是这么凶巴巴的对你,你肯定喜欢他们俩。” “你也知道你每回都对我凶巴巴的啊?”苏沄蓦想拽回自己的衣袖,但看他拽的紧,又反过来抱住他的手臂,眨着明眸,低低问他:“那你对我用情深不深?” “我,我……”寒眸里起了迷茫,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感情,好像苏沄蓦只能属于他,但若说他爱苏沄蓦,脑子里却又总股抵抗情绪,令他十分矛盾。 “看吧看吧,你都对我没用过情,还管着人家不允对我用情。”苏沄蓦泄气的松开了手,看来他中的邪术十分厉害,纵使隔了万里之遥,依然不影响它的效用。 慕云深看她沉闷下去的娇颜,只觉心头一窒,慌忙又抓回了她的手,“你说过的,是因为我生了病才会忘记从前的事情,你不能置我于不顾。” “所以呀,我得尽快给你找到解药才行,不然岂不得被你气死?”略有薄茧的大掌里传来丝丝热量,温暖着她的手,也温暖着她的心。 抬头冲他柔柔一笑,“少白说有可能会找到你失忆的原因,你要乖乖配合,知道吗?” “原来他是说这事?”慕云深点着头,咬牙忿忿起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对吧?” “谁叫你成天总是乱吃他的飞醋?”苏沄蓦看他愤愤不平的模样,娇笑轻嗔,“大家都是朋友,以后别再胡搅蛮缠的吃飞醋,否则他得笑话你一辈子。” 慕云深瞪了眼睛,“哼,谁叫他对我的女人用情?那宁宛如和苗翠儿等着他播撒爱的雨露,他不去,偏生要来搅和你,我不吃他的醋,该吃谁的醋?” “听你这么说我就想起了风凌,他来南诏都城也有段时间了,不知怎么还没寻过来。” 话音里多了抹担忧,风凌拿着画像单枪匹马的来南诏,她已经派冷星和煦沐在都城里留了暗号,他却一直没有寻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但愿他平安无事才好。 风凌一路护着苏沄蓦,又是为了给他寻药,慕云深想喷他也开不了口,只得闷闷道:“明日叫朔风他们都出去打听打听,否则那白脸小子要是怎么样了,你得内疚一辈子。” 苏沄蓦默然,始终是她两口子欠风凌的多,只希望风凌此生都安好。 两人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而天色也已至掌灯时分,梅园里人声鼎沸,都城里的大小官员都已到来,再稍坐了会儿,老皇帝也带着许皇后和丽妃过来了。 见皇帝皇后齐来,百官们便都入了席,偌大的梅厅里坐满了人,祁少白领着苏沄蓦和慕云深坐在主桌,老皇帝见俩太子都护着苏沄蓦,也只皱了眉,没说什么。 丽妃看见苏沄蓦就想起那日受的窝囊气,手里的玉筷重重磕着碗,以显示心中的不快活,旁边的老皇帝看她满脸仇的模样,不禁皱了眉,“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祁少辰就坐在丽妃下首,看看主桌上的几个人都望过来,低声劝慰:“母妃,冬至宴是儿臣负责操办的,您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等宴会过后,咱们再慢慢算账不迟。” “这桌上有张讨人厌的脸,母妃看着就吃不下饭。”丽妃也不愿让心爱的儿子为难,可只要看见苏沄蓦,那喉咙里就如同扎了根刺,要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祁少辰看了下满桌的人,除了自己这家子,便只有那个大肚婆和慕太子,还有傅长青和自己这边能和傅长青相抗衡的老臣燕浩北,再没有其他。 燕浩北乃是南诏第一元帅,为南诏江山的稳固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也是七皇子党的领头人,忠实拥护者。 祁少辰看了几眼,想来也是祁少白的人惹着她了,但此时并不是发飙的时机,至少今夜不是,他还得做足孝顺父母,体恤兄长的样子,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想来想去只得劝母亲,“要不您勉强先用些菜色,稍等会儿子再找借口送您离开?” 那边苏沄蓦看丽妃举箸难下的模样,不禁轻笑道:“丽妃娘娘,这可是您最疼爱的儿子举办的冬至宴,难道这些菜色都不合您胃口?” 丽妃那扑着厚粉的脸顿时难看,“谁说不合胃口?本宫只是看着某些人食难下咽。” “这么说来,丽妃娘娘是嫌弃咱们这桌上有的人长的不好看喽?” 苏沄蓦轻挑着眉眼,那双灿若星辰的明眸从诸人脸上扫过,着重的在老皇帝和两位老臣的身上多注视了几秒,拖长着声调似笑非笑道:“也不知是哪位面貌不咋样的人惹得咱们的丽妃娘娘没了胃口?” 老皇帝能生出祁少白这样斯文俊秀的儿子,容颜自然也不差,只是如今病入膏肓,看起来面色青黑形如枯槁,实在称不上好看,他自己心里也有数,顿时黑了脸。 傅长青是文官还好些,那燕浩北常年征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无数,左脸更是从额头到耳边有道斜划过去的疤,狰狞恐怖,能吓哭那些胆小的娃娃。 从前还觉得那伤疤是荣耀,是他为国奉献的赫赫战功,这会儿听苏沄蓦一解读丽妃的意思,再看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就有些不是滋味。 手中筷子重重一放,黑沉着脸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傅长青听的心里想笑,这苏夫人乱弹琴的本事极高,顺着她的话意故意道:“老燕你这是闹什么脾气?你是长的凶神恶煞了些,可人家丽妃娘娘又不是说你,你在这里摆什么脸子?” 第七百七十九章:借机生事 傅长青的话一出,苏沄蓦顿时给他点了赞,不愧是文官,这说话水平就是高。 丽妃和祁少辰黑脸,眼看燕浩北似是生了气,祁少辰瞪了眼挑完事还笑眯眯的苏沄蓦,赶紧打圆场,“燕老,母妃她不是说您,您别听小人妖言惑众。” “傅老可是位列三公的老臣,德高望重,七皇子怎可诋毁他是小人?”苏沄蓦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驳斥,“再说了,你说丽妃娘娘不是在说燕老,那难道是在说……” 话里的意思没挑明,那双灿然生辉的明眸却有意无意的看向了老皇帝,老皇帝面色一冷,重重的咳嗽了声,不悦道:“老七,闭嘴,别再让人看笑话。” 祁少辰没来得及表达内心的不满,那边傅长青已经悲愤的站起身来,嗓门之大,盖住了半个厅里的嘈杂声:“皇上,老臣不服,七皇子凭什么辱骂老臣?” 这是又开始闹矛盾了?厅里的百官顿时都自觉的安静下来,默默的看戏。 祁少辰脸色铁青,低声怒道:“傅老,我何时说过你,我是说她……” 话音未完,慕云深已经眸色冰冷的瞪了过来,看那架势,似乎只要祁少辰敢说苏沄蓦半个字不好,他就要立马拍桌而起,给他好看。 人家慕太子代表的是平朝,丽妃见势不妙赶紧在桌下踢了祁少辰的腿,祁少辰只得生硬转弯,愤恨道:“傅老,是您想多了,我谁也没说。” 傅长青可没那么好打发,瞪了眼睛,“你是说我的耳朵不好使,故意找你的岔?” “老傅,人家孩子并没有说什么,你又何必这么不依不饶?”旁边的燕浩北忍不住皱着眉头出声打圆场,瞧这不懂事的老头把七皇子给逼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后辈? 这下好了,傅长青是真生了气,虎着脸瞪过去,“燕浩北,你是说我蛮不讲理?” “诶,我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逮谁咬谁?”燕浩北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那道长疤像条蜈蚣似的扭在一起,愈发吓人。 眼看得了势,便见好就收,祁少白端着笑脸出来打圆场了,“傅老,您老别生气了,他们自个儿闹内讧呢,咱们看热闹就成。” 祁少白出面,傅长青自然得给他面子,气哼哼的坐下来,“那道蜈蚣疤都被人嫌弃的没胃口吃饭了,还巴巴的上赶着给人家当牛做马,也不知道是怀的哪门子心思。” “傅长青!”燕浩北摔了筷子,脸色黑的像锅底,但看老皇帝脸色阴沉的看过来,又黑着脸分辩道:“老臣忠君爱国,绝无二心!” “燕浩北,你忠君爱国,你吼我干什么?”傅长青也摔了筷,面有怒容,“说吃不下饭的是丽妃娘娘,说我是小人的是七皇子,你仗着满身功劳又吼我,你们当真是了不得!” 南诏朝堂分为两派的事情早已经举国皆知,众人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听见傅长青如是说,厅里的人也顿时分成了两派,互相怒目而视。 丽妃坐在那里郁闷不已,她只不过是说了句有人厌,怎么就闹成了现在这样? 但看燕浩北和傅长青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让谁的模样,知道儿子的兵力还没布置完成,丽妃只得堆着满脸笑,站起身来打圆场,“两位,事情是因本宫而起,是本宫无意间说错话了,惹得你们还因此而怄气,本宫在这里向你们赔不是了。” 傅长青冷哼了声,别过头去,但还是给了面子,坐了下来。 燕浩北恼得直瞪他的后脑勺,但看丽妃陪笑的模样,也不忍看她太过难堪,便拱拱了手,也坐了下来,上头的许皇后沉着眉眼,极淡道:“妹妹以后说话注意些场合分寸,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再眼,徒惹旁人看皇室的笑话。” 言语虽清淡,却像是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丽妃脸上,丽妃胀的脸色通红,却又发作不得,还得乖乖的点头受教:“臣妾知错,以后定不会再犯。” 许皇后这才轻轻点了头,丽妃看她托大的样,气得浑身直抖,旁边的祁少辰怕她再惹出什么事来,忙将她拽得坐下来,无声的摇了摇头。 丽妃满眼屈辱,从她嫁进宫里来,何时曾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但看儿子在朝自己摇头,为了他的大业,又只得生生咽下那口恶气,低头默默的戳着碗里的饭。 受了窝囊气,越发没有心思用膳,随意吃了几口便推说饱了,头也不回的出了宴厅。 祁少辰看她气冲冲的离席,陪笑告罪一声,也跟着追了出去,苏沄蓦看了眼他母子俩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朝着傅长青无声的眨了下眼睛。 傅长青拈着胡须微点了头,笑着暗中向她竖了大拇指,苏沄蓦笑着摇摇头,见他已经安排妥当,便又收回眼神,和祁少白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便也离了席。 那边丽妃气急败坏的冲出宴厅,径直在梅林里寻了块安静的地方坐在那里生闷气,祁少辰跟上前去,无奈道:“母妃,他们只不过是些俗人,您和他们计较什么?” 丽妃怒哼了声,并不答亿的话,看她气的不轻,祁少辰也只得不再提这茬,转而问道:“您在刚开宴时就是席上有个讨厌的人,到底是谁?” 祁少白的人都令人讨厌,可从来也没见着母妃特别讨厌谁? “除了那个姓苏的,还能有谁?” 提到这事丽妃就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都是那个牙尖嘴利的泼妇在挑事,明知道我说的是她,却还故意把话往旁人身上引,到最后惹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苏夫人?”祁少辰想到之前美娇娘跑到自己这里来告状,自己还给她出了主意,不过看苏夫人还活蹦乱跳的样,想来那美娇娘不仅没得手,而且还被整的挺惨。 否则以她那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怎么连着好几天都没来找自己快活? 丽妃不知道这事,愤恨道:“可不是就是她?这泼妇前次在清音宫羞辱了我,今日又在百官面前挑拨离间,若不是慕太子护着,我就剥了她的皮!” 话音刚落,有轻笑声响起,“丽妃娘娘可真狠心,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 第七百八十章:莫生帝王家 如银铃般的轻笑声在这片安静的角落里响起,惊的梅花瓣儿微微颤动,纷纷探头瞧着下面的美娇娘。 丽妃闻声嚯然站起身来,眼神不善的盯着从梅树后转出来的苏沄蓦,再瞧瞧贴身护着她的祁少白,嗤笑不已:“怎么,方才在殿里还没咬够,还要跟到这里来乱吠?” “这片梅林不小,也不是供丽妃娘娘一人独赏。” 苏沄蓦手里拿着枝开的正艳的梅,笑吟吟的道:“这女人啊,就如花儿一样,花枝招展的时候最漂亮,可要是生气起了满脸褶子,那副虎姑婆的样,叫人瞧着就倒胃口。” “你说谁是虎姑婆?” 丽妃扬了手,怒不可遏,看那模样似乎就要一巴掌扇过来,祁少白忙挡在了苏沄蓦前头,沉脸不悦道:“丽妃娘娘,苏夫人是我东宫的足额,你不得对她无礼。” 丽妃铁青着脸,怒视面前的祁少白,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掌,极怒道:“东宫又怎么样?祁少白,你最好给本宫让开,否则本宫连你一起打!” “丽妃娘娘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居然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苏沄蓦站在祁少白身后凉凉的说了句,惹的祁少白眼里怒气更甚,祁少辰在旁听着她的风言风语,心里也起了火气,阴声道:“苏夫人,你是铁了心要与本皇子过不去?” “七皇子这是说哪的话?”苏沄蓦在祁少白身后露了半边小脸,冲他甜甜一笑,“丽妃娘娘可是敢把太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我若是与你作对,岂不是在找死?” 祁少辰额上的青筋在跳,“姓苏的,你花言巧语挑拨离间,倒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苏沄蓦眨了眨眼,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看他,看他气得嘴角都在抽抽,又笑眯眯的道:“我要你手上的兵权,你给,还是不给?” “姓苏的,你在梦吧?”祁少辰怒极反笑,“你以为你是谁,你说给我就得给?” 苏沄蓦那双灿然生辉的明眸里蕴了嫌弃,“我是苏夫人啊,你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 “你!”祁少辰气个半死,顾忌着形象又不能伸手去揍她,扶着丽妃就要离开,苏沄蓦却扯了下祁少白,拦在去路上,“七皇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姓苏的,你在做梦吧,我怎么可能把兵权给祁少白?”祁少辰怒视着她,“让开!” 身旁的丽妃看着苏沄蓦那圆滚滚的大肚子,阴笑起来:“你若是还不知好歹,别怪对你肚子不客气!麻雀飞上枝头始终还是麻雀,别在那里做皇后梦!” “我知道,丽妃娘娘是想说野鸡始终都是野鸡吗?” 苏沄蓦冲她露齿一笑,气得丽妃又脸色愤恨起来,想到那日在清音宫所受的屈辱,就要伸手去推她,急得祁少白怒斥,“丽妃,你要干什么?!” 这边丽妃要去推苏沄蓦,祁少辰看祁少白去阻拦,想也没想的伸手就去打他,祁少白哪里肯吃亏,三两下两人就缠斗在了一起,拳脚生风,谁也不肯让谁。 丽妃看自家儿子缠住了祁少白,就剩苏沄蓦孤伶伶的站在梅树底下,顿时就阴笑着逼了过去,苏沄蓦握紧了手里的梅枝,慌张的往后退,“你别过来,别过来!” “哈,小贱人,你也有今日?”她越那般说,丽妃逼的越紧,满脸阴笑瘆的人心慌,“你刚刚不是很能说吗?你再说啊?看老娘不撕烂了你那张贱嘴!” 身后的梅林里响起了极轻极杂的脚步声,苏沄蓦慌了神,脚步连连后退,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丽妃娘娘,您和七皇子已经得了势,求您放了太子,放了我吧!” “哈哈,放了你们?”丽妃逼近她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吓的苏沄蓦跌倒在地,丽妃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越发笑的花枝乱颤,“小贱人我告诉你,那皇位是我儿子的,你想助祁少白称帝,门都没有!今日你落到了我手上,我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边祁少辰已经打了祁少白几掌,看他嘴角流了血还在死死的缠着自己,心里起了疑惑,平日两人的功夫就在伯仲之间,今日祁少白怎么会如此失常? 但也只想着他是关心则乱,心疼那个大肚婆,见母妃还在那里与苏沄慕纠缠,怕有人寻过来,心下也有些焦急,“母妃,尽快动手,别和她再啰嗦!” 得了祁少辰催促,丽妃也怕迟则生变,抬起脚就往狠狠的往苏沄蓦肚子上踢过去,疯狂尖笑:“贱人,你去死吧!” “少白,救我!”苏沄蓦护住肚子闭着眼睛凄叫一声,那边祁少白怒声咆哮,手底下越发没了章法,又被祁少辰一掌狠狠打中胸口,顿时身如秋叶,落在苏沄蓦不远处。 呯通砸地声在暗夜里分外清晰,惊了丽妃一跳,那踢过去的脚在半空中顿了下,苏沄蓦趁机连滚带爬的跑了到祁少白身边,背对着丽妃和祁少辰,极快的往他嘴里塞了两粒丹药,却像是在给他擦血,哭的泪水涟涟:“少白,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 祁少白连吐了几口血,一身月白的衣袍被染成了鲜红色,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丽妃看祁少白被打成重伤,也吓得不轻,哪还顾得上找苏沄蓦的茬,跑到跟过来的祁少辰身边,惊慌道:“怎么把他伤成这样了?这可如何是好?” 祁少白咳着血,抢在祁少辰之前先开了口,“祁少辰,你今日不顾兄弟情分伤我至此,我也不必对你留情,你等着,我回头就告诉父皇,求他禀公处理!” 祁少辰满眼阴鸷的盯着他,眼里波云诡谲,半晌才阴阴桀笑,“祁少白,这太子之位本来就是我祁少辰的,是你霸占了这么多年,还始终不肯让给我。” “今日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回头路,那就别怪做弟弟的狠心,送你们一家四口去黄泉路上做伴,记得来世莫再生在帝王家,否则我还要灭了你。” 第七百八十一章:以死相逼 阴阴桀笑声回响在梅林里,瘆的人骨头发凉,苏沄蓦不禁往祁少白身后躲了躲。 祁少白苍白着脸,怒声反问:“我才是嫡长子,我为太子天经地义,何时变成了霸占你祁少辰的位置?你他娘的还能要点脸吗?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嫡长子又如何?”祁少辰冷笑,“当年的皇后之位本来是我母妃的,可你母亲却凭借着家族势力生生的将她挤了下来,若不是你母亲蛮横不讲理,你以为你能成嫡长子?” “可许皇后当了皇后又能怎么样?父皇最爱的依然是我母妃,也欲立我为太子,可是你母亲和那些大臣一再以祖制阻拦,你说,是不是你霸占了我的太子之位?” 苏沄蓦躲在祁少白身后,明眸怒瞪着他,“祁少辰,这些都是上辈人的恩怨,且皇上最终也选了少白为太子,你就应该尽心辅佐他,而不是想着处处与他为敌!” “哈哈,要我辅佐祁少白?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祁少辰像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我祁少辰这辈子都与祁少白势不两立,今日他既然找死,撞到了我手上,那就只能怪他该命绝于此!” 丽妃有些惊慌,“辰儿,别和他们多说,再拖延下去,说不定就会有人寻过来。” “母妃说的极是,您等着,只要过了今夜,你就是太子的母亲,日后的皇太后,您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儿子要替他们加倍还回来!” 祁少辰扬了掌,阴笑着逼近地上的两人,苏沄蓦闭眼尖叫起来:“救命啊!杀人了!” 声音里挟了内力,尖厉高昂,穿透了整座梅园,祁少辰被她的高音惊的耳朵都快聋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那幽暗的梅林里闪出条人影,极快的抱起了苏沄蓦。 慕云深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黑的像锅底,紧紧的抱着苏沄慕,对祁少辰怒目而视。 祁少辰只觉眼前一花,苏沄蓦就不见了,这会儿见慕云深比祁少白还紧张苏夫人的模样,着实有些弄不懂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是这会儿也顾不得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祁少辰脸白了下,“慕太子,……” “七皇子,你用不着给我解释什么,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向你的臣民解释吧!” 慕云深抱着苏沄蓦退开两步,就见幽暗的梅林里涌起大群的人,为首的老皇帝和许皇后皆自阴沉着脸,傅长青在那里拈须摇头,燕浩北则是满眼的失望。 祁少辰霎时反应过来,看着已经被宁宛如扶起来的祁少白,极怒道:“你阴我?” “七皇子这话说的当真有意思,打人伤人的都是你,又怎么会是我阴你?” 祁少白服了苏沄蓦给的药,内伤已然无碍,嘴角却还依旧淌着血,冷笑不已,“难道那些话都是我逼着你说的?是我指使你来伤害我和苏夫人?” 祁少辰白了脸,看看老皇帝满脸的阴沉,又看到了燕浩北眼里的失望,只觉脑袋里都在嗡嗡作响,整个人摇摇欲坠,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什么都完了啊! 丽妃心知今夜之事难以善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皇上,是臣妾方才受了气,自作主张逼着辰儿犯的错,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求您别罚他,他是无辜的!” “母妃!”祁少辰白着脸哆嗦着唇唤了句,丽妃哭着厉声道:“辰儿,快跟你父皇说,都是母妃逼你的,那些话都是母妃以死相逼你才肯说的,不是你本意!” 林子里的人都望着她线子俩,祁少辰只觉得浑身发冷,若是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母妃身上,他的确可以从前处罚,但母妃,母妃她又怎么承受得住父皇的怒火? 身子抖的越发厉害,哆嗦着唇怎么也说不话来,丽妃看出他的不忍,便横了心,哭着就往粗壮的梅树上撞,“皇上,是臣妾品行不端,无颜再见您,臣妾先走一步!” “母妃!”祁少辰凄叫一声,急急就去扯她,众人没想到她如此刚烈,皆吓了一跳,祁少辰虽去势极快,但也只拉住她的衣袖,稍稍减缓了去势,依然还是撞在了树干上。 梅树被撞得轻颤不止,有花瓣籁籁落下,看得出来丽妃这下子也是使足了力气,若不是祁少辰眼疾手快的扯了她一下,只怕当场就要触树身亡。 祁少辰满眼腥红,将撞得满脸血的丽妃抱在怀里,旁边的大臣看的皆是唏嘘不已,老皇帝眼里闪过抹极痛,“丽芝,你这又是何苦?” “皇上,是臣妾,臣妾的错,求您别怪辰儿……”那一下撞的她头破血流,却依然气若游丝的不忘替祁少辰求情,听得祁少辰眼里泪花直闪,满脸恨意的别过了头。 老皇帝满眼痛惜,张了张嘴,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却又说不出赦免的话来,丽妃咳嗽了两声,头上的血流的更甚,哀婉凄笑,“皇上……” 声音凄切悲情,听得人心里都难起了感伤,苏沄蓦看老皇帝眼里起了柔情,便从慕云深怀里跳下去,扯着他走到丽妃身旁,拿出瓶药就要往丽妃头上倒。 祁少辰满脸恨意的就欲挥开她的手,却被慕云深黑着脸拦了下来,顿时极怒道:“你做什么?” “我只是想给丽妃娘娘治伤而已,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抹上之后便会止血。” 苏沄蓦把手里的递给他,“我是医者,你不待见,我却不能见死不救,抹不抹在你。” “哼,谁要你假好心?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我绝饶不了你!” 祁少辰怒着脸将药瓶打落在地上,苏沄蓦心疼的拾了起来,这东西可是她花了精力才弄出来的,可由不得他胡乱糟蹋,慕云深看的浑身直飘寒气,“你什么意思?” “方才你和丽妃就要对她下手,要弄死她和肚里的孩子,我看在南诏国君的面子上没动手,你现在居然还敢对她出言不逊,你们南诏是想打仗了是吧?” 第七百八十二章:交出兵符 淬着冰的话凉嗖嗖的,冻得的浑身直打颤,梅林里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祁少辰看他那副替人强出头的样就冷笑不已,“慕太子,这是我们南诏的家事,你最好少插手,别为了祁少白的女人而弄得两国交战,百姓生灵涂炭!” 祁少白三字咬的极重,意在点醒他别做无谓的事情,慕云深听的冷笑连连,寒眸里飘着阴怒,“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慕云深的太子妃,何时变成了你南诏的女人?” 话音才落,傅长青看向苏沄蓦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老皇帝霎时冷了脸,祁少辰被他的话惊的耳朵嗡嗡作响,不敢置信的望着苏沄蓦,“她怎么可能,怎么……” 苏沄蓦冲他笑了下,露出白晃晃的小牙齿,“七皇子也从来没问过我的身份呀?” 是了,从前大家看她跟在祁少白身边,便一直当她是祁少白养在外头的女人,便也只是苏夫人苏夫的跟着叫,也从来没人问过她的真实身份。 祁少辰眼里露了灰败,懊恼的垂下了头,慕云深铁青着脸看向老皇帝,“南诏国君,我自来南诏以后,自认还是以礼相待于你们,可你们的皇子与皇妃居然一再要与谋害我的太子妃,更要伤害我平朝的未来皇子,这事绝不可饶恕!” 老皇帝阴沉着脸,知道祁少辰这次是栽坑里去了,但他身为一国之君,若是就是此将祁少辰交出去,也未免显得太没有骨气, 阴声冷冷道:“慕太子,他们也不是有意为之,更何况也不知道苏夫人的真实身份。” “听国君你的意思,如果我不是太子妃,那就是可以任由祁少辰欺负?”苏沄蓦眨巴着明眸,满脸的后怕,“你们南诏的国风真叫人担忧,哪有普通百姓的活路?” 燕浩北咬了牙,“苏夫人,我们国君并不是那个意思,你莫要曲意解读!” 苏沄蓦绷了小脸,义正词严道:“我知道燕老您想护着七皇子,可七皇子外想对平朝皇子不利,内想害死自己的亲哥哥,以求能登上那高高在上的帝位,如此狼子野心,光凭你三言两语,如何堵的住天下悠悠众口?” 苏沄蓦已经起了头,傅长青当即帮腔,“燕浩北,今日这事就算你说破了天,都掩盖不住七皇子想要心狠手辣的弑兄夺位,你若不服,咱们让所有南诏百姓来评评理!” 外有平朝太子愤怒问责,内又不能背上弑兄夺位的失德之罪,燕浩北气得猛跺了脚,望向祁少辰,眼看过了年关就能大事得成,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祁少辰咬着牙,不敢与燕浩北对视,一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毕露。 虽然兵权在他手里,但祁少白在民间的威望要高于他,这事若是明明白白的捅到百姓面前去,那他的声名便会一落千丈,就算日后做了皇帝,也祸患无穷。 咬了牙,恨恨的看向傅长青,“不知傅老想要如何了结此事?” 傅长青拈着白胡子,冷静从容道:“七皇子也该把兵权交出来了,太子监国已久,为免大权旁落,南诏分裂,你还是立即将兵权交出来的好。” 祁少辰脸黑,还没来得及反驳,燕浩北闻声已经跳了起来,怒声斥他,“傅长青,你倒是真会做白日梦!” “怎么着,难道我说的有错?”傅长青见他说话眼里就冒火,“太子是公认的太子,监国无错也是大家公认的,收回兵权有什么不妥?你们霸占着兵权,又是何居心?” 慕云深冷笑,“霸占兵权不交,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准备有朝一日谋逆造反。” 祁少辰是真黑了脸,极怒道:“慕太子,你休得血口喷人!” “那你倒是交出来啊?”慕云深冷眼看他,“兵权事关江山社稷,从来都是皇帝亲自掌握,否则你既不是太子,又无可能登帝,巴巴的抱在手里干什么?想让皇帝来嫉妒你?” “我,我……”那个交字含着嘴里,怎么也吐不出来,祁少辰看着他们一众人,恨的满口钢牙都快被咬碎,今夜从头至尾就是个圈套,圈套! 可祁少白是被自己打伤的,那些混账话也是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他现在纵然就是浑身长着嘴,也洗脱不了自己想要伤人的心思。 越想越怄,郁火难出,只觉得喉头腥甜,猛的一口血箭喷了出来,温热鲜红的血滴在丽妃脸上,吓得本就虚弱的她尖叫两声,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自有宫女太监急急忙忙的过来抬着她下去,祁少辰吐了血,又见母妃吓晕过去,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染了血的牙齿硬生生扯成笑的弧度,“你们想要兵权是吧?” 燕浩北看的心有不忍,出声喊他,“七皇子……” “燕老不必多说。”祁少辰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满眼噬骨的恨意,从苏沄蓦众人脸上扫过,又桀桀阴笑起来:“方才慕太子说的好,这兵权自古以来就是交由皇帝保管,今日之事算我认栽,但你祁少白也休想拿到兵权,这种东西,只能交在皇帝手里!” 说着一把扯断脖子上的红绳,带出绳上的虎形兵符,将之交到老皇帝手里,冲祁少白疯狂大笑,“你不是想要兵权吗,那就等你当上皇帝以后再说吧!” 祁少白铁青着脸,看着虎符落在老皇帝手上,却不敢有任何异动,燕浩北看的连连叹气,却也知今日不交兵符便糊弄不过去,也幸好兵符只是落在了老皇帝手里。 傅长青看了眼苏沄蓦,眼里闪过浓浓忌惮,随即又轻叹了气,冲老皇帝拱手,“皇上,扰了您的冬至宴,老臣给您赔罪了。” 这话便是揭过了此事,默认了兵符回到老皇帝手中,祁少白见傅长青已经开口表态,便已低头给他赔罪,“父皇,儿臣不孝,回去后给您请罪。” 头头都这么说了,旁人自然不敢再有意见,老皇帝望向慕云深,慕云深轻哼了声,“只要我的妻儿无事,你们南诏的家事,我自然管不着。” 老皇帝阴沉着脸,看了眼众人,转身走了,“谁再敢闹事,国法无情。” 第七百八十三章:忌惮 老皇帝攥着兵符走了,那些百官也忙不迭的跟着退走,唯恐留下来会遭无妄之灾。 燕浩北上前来扶着祁少辰,眼里满是不忍,“少辰,你这又是何苦?” 这孩子跟在他帐下沙场征战无数回,在他的眼里,早比那只知道在京里耍嘴皮子里的太子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这也是他愿意支持七皇子的原因。 祁少辰腥红着眼,死死盯着祁少白,最终又落到了苏沄蓦身上,“平朝的镇国公主,果然名不虚传,是我小瞧了你,才在阴沟里翻船。” “七皇子言重了,大家立场不同,你有你想得到的东西,我也有我在意的朋友。” 苏沄蓦浅浅微笑,还是将手里的那瓶伤药递了过去,“你既知我是谁,便也知道我的医术如何,丽妃娘娘受了重伤,你不能因与我的恩怨,而置她的伤痛于不顾。” 祁少辰紧盯着她的素手,“哼,你这算是狠狠打了我一棒子,又给颗甜枣安慰吗?” “我说了,咱们的立场不同,就像方才你和丽妃要取我与少白的命一样,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前程在搏命,只是一个赢了,一个输了。” 苏沄蓦将药塞到他手里,又有些肉疼道:“这东西很贵的,实在不想用就还给我。” “呵,你堂堂平朝太子妃,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祁少辰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心疼那瓶药,攥在手里藏在了身后,又恼恨道:“别以为你送了药我就会对你既往不咎,你让我和母妃受的屈辱,我要让你们都如数还回来!” “随你的便,反正大家都没想过要善了。”苏沄蓦无所谓的耸肩,她送药只是出于大夫的仁心,至于祁家兄弟的恩怨,估计要等到祁少白彻底坐上帝位,才能了结。 祁少辰看她无所谓的样,恼怒的瞪了她一眼,他就没见过这么诡计多端的女人。 冲着众人怒哼了声,才在燕浩北的搀扶下,脚步虚浮的离开。 等祁少辰走了,林子里便只剩下了苏沄蓦众人,闹腾了半个晚上,苏沄蓦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倚在慕云深身上,就想告辞回去歇息。 傅长青看她疲累,便皱了眉,长话短说:“苏夫人,从前不知你是平朝太子妃,言语中有怠慢的地方,你莫介意,老夫就想问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夺取兵权之事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除了祁少白被祁少辰打伤,慕太子气到吐血,几乎就是兵不血刃的让祁少辰如她预料的那般,选择了将兵符交给老皇帝。 这也让傅长青对她起了忌惮心,此女若是不能留在南诏,对他们就是个莫大的威胁。 苏沄蓦笑了笑,只当没看见他眼里的那些歪心思,摇摇头淡声道:“傅老当初也是不知情,不必在意,至于接下来,那自然是抢在祁少辰从老皇帝手里哄走兵符之前,少白先将兵符拿到手,最好是能让老皇帝立下诏书,直接立少白为帝。” 傅长青郁闷,他也知道该办这两样事,关键是该如何去办? “傅老,凡事都只能一步步的来,不能操之过急,”苏沄蓦看他郁闷的样,又轻言道:“祁少辰现在吃了大亏,咱们总得给他点时间动手脚,不能怎么抓的住他的把柄?” 傅长青还是觉得该趁热打铁,“那咱们就不能主动出击?” “有丽妃和那众大臣在,他们又刚吃了亏,早就缩进了龟壳里,你从哪里击进去?” 苏沄蓦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再说老皇帝本身就比较偏爱七皇子,你若是一下把他逼急了,人家干脆就要立七皇子为帝,你哭都没地方哭。” 傅长青黑了脸,老皇帝宠爱丽妃,爱屋及乌的也十分偏宠七皇子,若他们当真要一下把他的心尖肉给弄死,老皇帝就算看在丽妃的面上,也十有八九会翻脸。 祁少白看傅长青黑着脸不吭声了,便笑着打圆场,“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今日之事也算是大获全胜,咱们就先等等,静待时机,一举端了祁少辰。” 傅长青心里忌惮着苏沄蓦,皮笑肉不笑的跟着附和了两声,便推说有事就走了,苏沄蓦看看他已经老朽却还精神的背影,摇摇头,先由着他去了。 给祁少白交待了几句该如何防住祁少辰哄走兵符,便与慕云深先行回了东宫。 宁宛如一直陪在祁少白身边,看苏沄蓦力战四方,这会儿见人走了,不禁叹道:“苏夫人是当真厉害,只可惜没生在咱们南诏。” “她是重情重义之人,既然南诏没有这等英杰,那便与她交好,也是不错的事情。” 祁少白想的开,像苏沄蓦和慕云深这样的人,只要不与他们交恶,便就是赢了。 宁宛如点点头,又叹气:“妾身不懂朝事,既然爷说好,那便是好的。” “只是我瞧着慕太子的模样,却又不像是中了忘情蛊,要知道那蛊术可是不能靠近心爱的女子,只能爱着下蛊之人,否则便会受子蛊噬心,心痛而亡。” “今夜冬至宴也过了,又取得了胜利,干脆明日你带着他们俩上趟宁家,瞧个清楚。” 祁少白是真心希望慕云深能尽早好起来,宁宛如咬着嘴唇,怯怯道:“爷,我知道说这话很不应该,但是苏夫人和慕太子他们俩对南诏始终是个威胁,你真的要?” 真的要什么,宁宛如没说,祁少白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反过来问她:“你觉得以苏沄蓦的医术和智慧,会找不出最终解救慕云深的办法?” 宁宛如默然,她已经见识过了风华绝代的镇国公主,见识过了她的气度和智慧,如果她确定真正的解药就在宁家,就算自己想从中阻拦,估计也阻拦不了她取到解药。 低低的叹了气,“还是爷想的周全,是妾身目光短浅了。” 今日的事情,祁少白已经尝到了甜头,“你好好和她相处,别学苗翠儿争风吃醋,沄蓦既是我的助力,也更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府里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宁宛如点了点头,想到苗翠儿的执拗,只觉有些头疼,希望她能懂事吧。 第七百八十四章:宁家小镇 太子在冬至宴上兵不血刃的取了七皇子的兵权,消息在一夜之间就飞遍了南诏。 七皇子党元气大伤,只得蛰伏,而百姓们拍手称快,太子平易近人,勤政爱民,才是他们心目中国君人选,如今太子终于从七皇子手里扳回了一局,当真是可喜可贺。 东宫里,苏沄蓦睡到天光大亮时才醒,慕云深早就过来了,等她悠悠睁开眼,便满眼幽怨的瞪她:“苏沄蓦,我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你的身份,何时才能和你同床共枕?” 还在犯懵的脑子听见他的话,霎时就清醒了过来,苏沄蓦讪笑着将被子全卷在了身上,“那个,等我顺利生下宝宝了,咱们再来谈这事啊。” 她可没忽略他如饿狼般的眼神,如今她这小身板哪禁得住他的折腾?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得通通靠边站,先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再说。 慕云深垮脸,如同深宫怨妇,“我就知道你这女人狠心,居然让我夜夜独守空房。” “慕太子在说什么?什么夜夜独守空房?” 宁宛如笑着踏进房里,苏沄蓦正不知道该如何回慕云深的话,看见她进来,顿时就如同见了救星,笑眯眯的道:“他在瞎胡说,你别听他的,宛如你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的,我听少白说慕太子有可能中了蛊术,便想着带你们回我娘家一趟。” 宁宛如笑的温柔和善,“我娘家是瑶族蛊术大家,若是你们愿意的话,咱们即刻就起程去都城外的宁家小镇,我的族人大多都聚集在那里。” 听那小镇名字,也知道那里该是以宁家为首,苏沄蓦立即起了身,扯着慕云深忙不迭的点头,“当然愿意,我也听少白提过此事,咱们尽快出发,早解决早省事。” “好。”宁宛如点头微笑,既然答应了祁少白要全力帮她解决此事,自然不敢延误。 宁家小镇就在离南诏都城二十里地的地方,小镇依山傍水,镇里百姓安居乐业,看见有马车驶进来,好奇的瞧瞧,有顽童跟着追逐打闹,大人们笑斥两句,显得其乐融融。 苏沄蓦隔着纱帘看了两眼,不禁笑叹:“你们宁家把小镇治理的颇为不错,瞧着百姓们脸上的笑容,便知此处不输世外桃源。” “沄蓦过奖了,哪有你说的那般好?”宁宛如腼腆一笑,不过又自得道:“宁家小镇在整个南诏都排得上名号,曾经许多人想在这里落户,宁家都没有接受。” “人多了,虽然会繁华,但人的心也会乱。”苏沄蓦笑着点头,“就这般安安静静的就挺好,也许我以后老了,也就弄个这样的小镇住着,颐养天年。” “慕太子会舍得让你出宫?”宁宛如掩嘴一笑,慕太子就是个护妻狂魔,是个大醋坛子,估计苏沄蓦这辈子都是别想和他分开了。 苏沄蓦无奈的瞟了眼慕云深,慕云深冷哼了声,寒眸里的警告异常明显,上次赶她出府已经让他自己尝够了相思苦,以后她休想再离开他身边。 宁宛如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掩嘴轻笑个不停,“我是真好奇,从前没中忘情蛊的慕太子是什么样的?也是这般喜欢吃醋又黏人吗?” “嗯,大致差不多吧,不过脾气没这么火爆。” 苏沄蓦比划了下,又觉得不准确,想想才笑着说道:“从前是座真正的冰山,清冷孤傲,就算是动怒,那也是不动声色的,叫人不易察觉,无形之间就能要了人的命,如今就是冰山里藏着火药,一动怒就是天崩地裂,轰的人骨头渣子都不剩。” 慕云深觉得她形容的一点都不贴切,“明明就是你训的我抱头鼠窜,我哪敢轰你?” “笨蛋,我是说你对别人。”明眸嗔了他一眼,除了最开始中蛊那几日他会对自己有排斥,后来虽然经常吵架,但却仍掩不住他对自己最深切的关心。 “哦,这还差不多。”慕云深这才满意的点了头,看的宁宛如忍不住摇头失笑,在外人面前冰冷无情的慕太子,到了苏沄蓦身边,却乖的像只猫。 虽然猫儿有时候会倒毛,但那都是为了心爱的人好,从来不曾真正伤害过她。 眼里不禁起了羡慕,要是少白也能这般对她,她死也无憾了吧。 温柔的眼里有些落寞,又有些笑叹,眼看着到了座高大的府门前,便冲两人回头笑,“这里就是养育我长大的地方,也是宁家的本家。” 宁家是百年世家,旁系极多,能寻到正宗的宁家本家,也只有他们的嫡系才行,苏沄蓦跟着下了马车,就见座古朴幽深的大院坐落在小镇的最里面。 府门前已经有丫环在恭候,看见人下来,忙过来搀扶,慕云深执拗的自己扶着苏沄蓦,并不让旁人碰她,宁宛如也只得无奈失笑,让丫环们站开些。 跨过高高的门槛,就见幽深庭院里花树掩映,草木深深,却又不显杂乱,下人们来去皆是低眉顺眼,极懂礼数,青砖黛瓦掩在绿树里,虽没有雕梁画栋,却显古朴大气。 磨的已经光可鉴人的石径小路,那路旁随处可见几人合抱的绿树,还有那些不经意间就能显示出岁月痕迹的砖瓦,无不昭显宁家在此盘踞已久。 百年家族本就底蕴丰厚,更何况如今家族里又出了位太子妃,以目前的态势来看,以后极有机会问鼎皇后之位,引领宁家更上一层楼。 那些没有经过岁月沉淀的小家族,就算一朝辉煌,又怎么是这些老牌世家的对手? 苏沄蓦在心底感叹了句,跟着宁宛如走过宽阔的前庭,一路行到前厅,就见厅里坐了几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或笑或严肃的看着自己几人。 为首的老人虽然须发皆白,却是红光满面,看起来精气神上佳。 见宁宛如带着人进来,朝她微点了下头,眉眼里带着点儿温和笑意,眼有探究的看着苏沄蓦两人,“这两位就你是信里提到的平朝太子和太子妃?” 第七百八十五章:过往 厅里的老人看模样皆都是爷爷辈的人物,宁宛如听见问话,忙恭恭敬敬的点头,“孙女见过祖爷爷和各位长老,这两位确实就是孙女在信里提到的平朝太子和太子妃。” 苏沄蓦落落大方的朝几位老者微笑福身,“小妇人见过几位宁家爷爷。” “你都已经身怀六甲了,快坐着去吧。”宁家老祖宁洛桑是个颇为和气的人,笑着朝她点点头,向着她一一介绍了那三位长老,才又皱眉道:“我们已经听宛如提过慕太子的病情,此刻见着他,只怕他的事情有些难办。” “我知道。”苏沄蓦点头,若是不难办,她自己就能解决了。 明眸闪着坚定,“只要能治好他身上的蛊术,需要什么条件您老尽管提。” 宁洛桑摇了摇头,“苏夫人太客气了,你昨夜助少白取了七皇子兵权的事情我们都已听说,你于宁家有恩,我们能办到的,自然全力相助。” “我助少白,那是朋友情分,您帮我夫君取蛊,是我该感谢您的。”苏沄蓦素来不是含含糊糊的人,明眸含着浅淡忧色,“不知您能断定出他到底中了什么蛊?” 宁洛桑拈着胡须,摇头晃脑道:“之前我们觉得是忘情蛊,却又不符忘情蛊的本质,如今见到慕太子本人,以我的经验来看,还是中了忘情蛊。” 旁边那三位长老也都纷纷点了头,他们前几日接到宛如的书信后便开始着重研究,却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如今见着本尊,不用多问,便可肯定是忘情蛊无疑。 “可是……”宁宛如有些不解,“为什么和孙女从前见过的忘情蛊不一样?” “那是因为下这个忘情蛊的人火候不够,蛊虫并不太听她的吩咐,才会导致慕太子既忘了至爱之人,却又在潜意识里还保持着对至爱之人的眷恋,还不会受到反噬。” “不够火候?”宁宛如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能下忘情蛊这种极阴毒的蛊下,说明那个人的蛊术水平已经颇高,又怎么会存在火候不够的问题? 宁洛桑点着头,“我记你在信中提过丁宛月对吧?” 苏沄蓦提到丁宛月,顿时亮了明眸,将慕云深出现异常的那夜说了遍,宁洛桑听的连连点头,复又愧疚的看她:“苏夫人,是宁家出了叛徒,连累你们受罪了。” “祖爷爷,您这是?”宁宛如不解的看他,宁洛桑苦笑道:“宛如,你嫁进东宫已过十年,这十年里宁家的大小事情你也没再过问,才不知道丁宛月的身份。” 宁洛桑的声音里丝嘶哑,也有着淡淡的追悔,“哪里有什么丁宛月,那是她恨宁家,才会去了家字头,改为姓丁,可纵使叫丁宛月,也依然改变不了她是宁家人的事实。” “丁宛月便是宁宛月,是你出嫁东宫两年后,旁支送过来的小堂妹,她天资聪颖,能蛊术领悟极高,我当时起了爱才之心,便把她留在本家教她蛊术,养她成人。” 坐在下首的大长老宁洛沧接过话头,遗憾道:“只是你那小堂妹从旁支送到本家,心境上有些适应不过来,自卑心理极重,无论我们怎么教诲,她的思想里始终带着股仇视的意味,后来她渐渐长大,至十五岁时,被我们送进了观澜楼学习。” 宁洛沧的这番话,让宁宛如莫名想到了那日苗翠儿说她是卖花女时的哭吼,她对自己误解至深,是不是也因为心境转变不过来,而仇视自己? 二长老宁洛海和三长老宁洛田听到此处,都不禁叹息着摇了头,苏沄蓦眸里现了好奇,看着摇头叹息的两人,“那后来又怎么样了?” 宁洛海只是摇头,眼里闪过痛楚,看来当时也是极为疼爱宁宛月,宁桑田叹道:“那观澜楼是宁家的藏书楼,楼里有宁家近百年的藏书,还有南诏乃至周边列国收集过来的珍贵典籍和孤本,那孩子初时进去很欣喜,可后来就变了。” “你们也知道南诏多巫蛊邪术,观澜楼有五层,下四层都可供她翻阅,唯有五层之上放着那些记载了威力颇大又邪恶的术法典籍,不允她上去,可她不知何时瞒着我们几个老头子悄悄上去了不说,还偷学了其中几种邪恶的术法,被我们几个发现了。” “被发现后那丫头开始还不肯承认,被我们点破之后便又说我们偏心,只疼宠嫡系,根本瞧不起她这个旁支送过来的女娃娃,老天爷做证,我们几个老头子哪有那么狭隘?本家里无论男女都没有超过她资质的,至今三层都没去过,更何提五层?” 宁桑田说的眼睛都红通通的,想起当初那场决裂,至今心都还在痛,那可是他宁家近年来最优秀的后辈,只可惜性格里有缺陷,今生就只能止步于此。 “洛田,别再难过了,人各有命,宛月她自己选的路,咱们也无法再说什么。” 宁洛桑摇头劝慰了句,宁宛如眨了眨眼,“祖爷爷,难道宛月就因此而叛出了宁家?” “那日大吵之后,她就负气离家出走,我们当时也气的不轻,就并未找她回来,可直到三天后她还没有回来,咱们慌了,再去找人的时候,发动所有人,找遍南诏也没有再找到她,到如今已经三年过去,她也已十八,咱们才再次听到她的消息。” “而她离去时,带走了五层里的那本忘情蛊,只是我们几个老家伙从前觉得忘情蛊太过阴毒,便撕了最后关键的那一页,才会造成慕太子现在的情况。” “也幸亏得了祖爷爷你们思虑周全,撕了那最关键的一页,否则孙女儿可是听说过,中了忘情蛊的男子,就算母蛊死了,今生也解不开那情蛊。” 宁宛如满眼后怕的说了句,而这时厅门口传来清朗的男声,“几位老爷子所说的丁宛月,可是生得这副容貌?” 苏沄蓦闻声抬起头,明眸里顿时蕴了浓浓惊喜:“风凌!” 第七百八十六章:心头血 “沄蓦。”赶过来的风凌朝她暖暖一笑,这段时间以来风餐露宿,导致原本飘然出尘浊公子如今已经黑瘦下来,倒是那双幽深的眸越发冷清。 眼看他把丁宛月的画像递给了丫环,苏沄蓦喜的就想叫他坐到自己这边来,却被满脸冰冷的慕云深紧紧攥住了手,不由低声道:“你干什么?” 慕云深没理她,只是起身坐到了她下首,这才让风凌坐过来,风凌看他醋劲比原先还大,不禁摇头失笑,“你倒还是这副模样,不枉你醋公子的句号。” “哼,虽然我很感激你万里迢迢来南诏替我寻药,但我也没忘了你拐苏沄蓦的事情。” 慕云深冷哼了声,看了眼怒瞪着自己的苏沄蓦,想想又臭着张脸很不快活的道:“你没事瞎跑什么?害这个女人担心你不说,本太子也跟着受冤枉罪。” 风凌也习惯了他的臭脾气,无奈道:“这不是没人认识丁宛月吗,我便把南诏都城周围都跑了个遍,今日才回来就听说了你们的事,这才又从东宫巴巴的赶到这里来。” “风公子是吧,你画的画像倒是很传神。”宁洛桑几人仔细看过之后,将画像留在了手边,满眼的追忆,“三年过去了,那丫头还是没怎么变,笑起来依然有两个小梨涡。” 苏沄蓦闻声顿时激动起来,“这么说来,可以肯定丁宛月就是宁宛月了?” “是的,是宁家管教不严,给你们添麻烦了。”宁洛桑苦笑,谁能想得到她竟混到了皇宫里不说,又跑去了平朝?还给人家平朝太子下忘情蛊,她也是真敢做。 “宁老,这些事情咱们稍后说,我就想知道,这忘情蛊怎么解?” 这事就如同座山压在她心头,如今终于找到了病因,也由不得她不由激动。 宁洛桑笑看着她,知道她的急切,缓缓道:“本来完整的忘情蛊至死都无法解除,但由于宁宛月还欠火候,下的情蛊不稳,你只需连喂他一个月的心头血,便可解了此蛊。” “要连喂一个月的心头血?”苏沄蓦还没说话,慕云深就腾的站起身来,黑着脸猛摇头,“这个法子太让她受罪了,能不能想个什么别的法子代替?” 宁洛桑摊摊手,表示他也没有旁的法子,“小伙子,你应该庆幸还有心头血能解你的忘情蛊,若是换了我们族里那些老妖婆下的忘情蛊,你死都没办法解除。” 慕云深执拗的看着他,“那这样好了,既然只要心头血,那我取旁人的行不行?” “不行,需至爱之人的心头之血方可,每次一碗,连饮一月。”一直没说话的宁洛海幽幽出声,看了眼画像里的宁宛月,眼神又落在了慕云深身上,“你的忘情蛊若是解了,对宛月也是种极大的伤害,我们会去平朝将她带回来,还请慕太子不要再追究。” “你只要让她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就行,否则我不保证会不会撕了她。”慕云深有些烦躁,看了看娇小的苏沄蓦,如何她还怀着孩子,怎么能取心头血? 想来想去,恨恨咬牙,“这事就先这么着吧,反正我虽然忘记了从前种种,但现在依然知道你是谁就行。”取什么心头血,那不要她的小命吗,这些老头,尽会瞎出主意。 宁洛桑笑笑,“既然慕太子你心疼妻子,那心头血暂时不取也没问题,宛月下的情蛊并不厉害,回头我再给你配点药压制蛊虫,等到她生下孩子后再取心头血也行。” “如果能这样的话,那实在是最好不过了。”苏沄蓦原本还琢磨着怎么取心头血又不伤及腹中孩子,如今见宁洛桑有办法先压制,那是最好了。 慕云深就知道她肯定琢磨过取血的事情,忙坐了她身边,握着微凉的素手柔声安抚,“不急不急,不管有什么事,都等你先生下孩子再说。” “我知道啦,不会乱来。”这般模样,倒是有了从前云深的几分影子,苏沄蓦轻嗔了他一眼,含羞低下头去,惹的慕云深反倒笑了起来,这女人怎么突然就害羞了? 风凌笑看着两人,他奔波良久也没找到解决法子,如今到是他们自个儿先寻到了解药,这样也好,沄蓦放下了心头事,才能安心待产,毕竟生孩子也是道险关。 宁洛桑既然答应出手帮慕云深压制忘情蛊,东宫如今又正值多事之秋,便当即带了慕云深去配药,只等那特殊的药物配好以后便可以回京。 祁少辰把苏沄蓦给的那瓶金创药给丽妃用上,果见伤口很快就止了血,又在宫里陪了一个晚上,确认她无大碍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皇子府。 想到本牢牢握在手里的兵权被苏沄蓦花言巧语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给骗走了,心里就怄的慌,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下。 满心烦躁的又坐起身来,正想找壶酒来解愁,丫环领着个面覆轻纱身如杨柳的妖娆女子进来了,祁少辰正在火头上,看见她就没好气的道:“你来干什么?” 丫环已经懂事的带上门出去了,女人摘下面纱,那双闪着轻佻的眼里露出媚笑,顺势就坐在了他腿上,“爷,人家是来给您排忧解难的。” “笑话,你给我排忧解难?”祁少辰捏了把嫩滑的脸蛋,嗤声道:“上次你忌恨她,结果事没弄好还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不说,更是连累我昨夜在她手上吃了大亏。” “爷,是那个女人太狡猾,普通的计策对她根本不管用。” 女人坐在他大腿上,半敞的衣领里那抹雪白若隐若现,有意无意的摩擦着他的手臂,眼里媚意流转,“爷,无毒不丈夫,您得下点狠手段,才能让她知道厉害。” 祁少辰恼火,“她身边不差人保护,我连接近她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使手段?” “爷,您看您还是太仁善了,何必您亲自动手,沾染鲜血?”女人柔柔一笑,笑容里夹杂着恶毒和愤恨,“咱们得让她信任的人动手,一举多得,才为上策。” 女人靠近他耳边说了几句,听得祁少辰连连点头,眼里闪起了兴奋,那股熟女的幽香窜入鼻端,一使力便把她压到了身下,吃吃笑,“宝贝儿,我和祁少白,谁让你更快活?” 第七百八十七章:不待见 压制蛊虫的特殊药方不好配制,众人一直弄到入夜后回到东宫。 祁少白已经早早的宫门口张望,看见宁宛如领着众人回来,顿时惊喜的迎上前去,“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还好,只是需要取沄蓦的心头血来喂慕太子,得等到她生下孩子后才行。” 宁宛如温柔浅笑,回了他一句,这般结果,已经比预想的要好上很多,毕竟蛊虫偏邪门,很多情况下都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那还好,只是要让沄蓦受罪了。”祁少白点点头,看了眼紧紧护住苏沄蓦的慕云深,眼神又落到了风凌身上,霎时就戏谑起来,“怎么样,风兄,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谁和你同病相怜?”幽深冷清的眸子瞪他,风凌没好气的别过头去,“你那是占有,我是付出,咱们俩有本质上的区别,你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说那么冠冕堂皇干什么?”祁少白轻哼了声,“反正都是迟了一步,没差。” 风凌翻了白眼,懒得理他,慕云深警惕的看了眼两人,干脆一把将苏沄蓦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往里走,“你们俩就站那里吹北风,我和苏沄蓦可不奉陪。” “哼,瞧把他厉害的,要是我们同时认识沄蓦,说不定就没他什么事了。” 祁少白不服气的嘀咕了句,前头走路的慕云深听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冲他露出白森森的牙,冷冷一笑,“祁少白,你想打架,我随时奉陪。” “你们俩真幼稚。”风凌摇了头,上前走了慕云深身边,朝着满脸郁闷的苏沄蓦温言道:“别理那两个智障,我送你回房去吧。” “风凌,你当我是死的是吧!”慕云深搂紧了怀里的人,铁青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可比祁少白难缠多了,他得小心防着。 “哈哈,慕云深,你也有今日!”祁少白笑得就差满地打滚了,风凌耸耸肩,眼里微露了丝调侃笑意,转过身气定神闲的走了,宁宛如在后面看的摇头失笑,真是群大男孩。 苏沄蓦着实不想再理他们,从慕云深怀里滑下来,拉着宁宛如去了前厅,准备问问有关蛊虫的事,就见苗翠儿一身水红锦袄,正笑吟吟的站在厅门口,似专程在等着他们。 宁宛如看见她,顿时就微皱了眉头,将苏沄蓦挡在了身后,“翠儿,你怎么没有房里休息?” 苗翠儿委屈的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受伤的神色,“姐姐,我这几日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确实不应该,是来给苏夫人赔罪的。” 慕云深冷着脸走过来,“你安安静静的离她远些,就已经是最好的赔罪了。” 苗翠儿被窒的面皮发红,看见祁少白过来,又低低的唤他,“爷,翠儿是真心想给苏夫人道歉,苏夫人是您的好朋友,也就是翠儿的朋友,翠儿不该对她心存嫉妒。” 这番话说的颇为情真意切,委屈中又带着点儿可怜,祁少白看了眼面色平静的苏沄蓦,想想还是开口说道:“沄蓦,翠儿她有心认错,你看?” 苏沄蓦无意与苗翠儿多纠缠,冷淡点头,“知错能改是好事,但我这身子越发沉重,侧妃以后还是尽量离我远些,免得闹出什么事情来,让少白夹在中间难做人。” “多谢苏夫人宽宏大量原谅翠儿,否则翠儿真没脸见太子爷和宛如姐姐了。” 苗翠儿仿佛没听见她话里的冷意,开心的笑了起来,上前就想拥抱下苏沄蓦来表达心中的激动,苏沄蓦却往后微退了步,苗翠儿错愕的顿了下,看看她防备的神色,便有些尴尬的转到了祁少白那边,“爷,外面天寒地冻的,咱们进去说话吧。” 屋外黑沉沉的,北风呼啸而过,确实极冷,宁宛如也笑着招呼:“都快进去吧,沄蓦现在是三个人的身子,可千万不能冻着。” 她这般说,几个男人顿时就点了头,示意慕云深赶紧扶她进去。 苏沄蓦却淡淡瞟了眼苗翠儿,见那双眼里虽然有着委屈,但并没有多少诚意,眼底依然闪烁着算计,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看她又在琢磨,苏沄蓦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扯了慕云深转身离开,“忙了一天也颇累的,我们就先回去歇着了,风凌,少白,宛如,咱们明日再见。” 说罢便走了,等转过弯,慕云深眼里露了兴奋,“咱们俩一起歇?” 苏沄蓦瞟他,“你要是乖乖的躺着不动,那就一起,不然你就回你的房间去。” “这……”寒眸里顿时满是纠结,怎么做都好像有些心有不甘,该怎么办才好? 苏沄蓦和慕云深走了,风凌也径直去找房间休息,宁宛如忙活了一天,也回了自己的院落,看着转眼间就空落落的前厅,苗翠儿手足无措的看着祁少白,瘪着嘴都快哭了起来,“爷,难道翠儿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吗?苏夫人是不是瞧不起翠儿?” “你别想多了,苏夫人素来不是小鸡肝肠之人。”祁少白安慰了句,忙了整天,也没兴致去哄她的女儿家脾气,“你回芳翠阁去吧,若是真心赔罪,苏夫人会体会得到的。” 苗翠儿看他似有不耐,只得不情不愿的点了头,见他要转身离开,又急忙拉了他的衣袖,有些怯生生的道:“爷,你已经许久没去芳翠阁了,不如今夜……” “翠儿,我还有些事要找宛如,你先自己歇着吧,我今夜就不过去了。”祁少白拉开了她的手,转身步入了黑夜里,他得找宛如问问慕云深的情况,有备无患总没错。 苗翠儿看他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恼的银牙暗咬,个个都把她当瘟神似的避着,不就是嫌弃她是卖花女出身,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强硬的背景吗? 可谁又能选择得了自己的出身?若是可以,谁不想生在富贵家,受万千宠爱? 眼底浮起狠意,姓苏的,你屡屡不给我留情面,咱们俩的仇,没完! 第七百八十八章:血人 天气越来越冷,苏沄蓦的肚子也跟着见长,每日懒懒的窝在房里,也少出门。 她不动弹,慕云深和风凌便想着法儿的来逗她玩,祁少白和宁宛如也成天往她房里跑,她所在的飞雪楼倒是成了东宫里最热闹的地方。 苗翠儿知道她不待见自己,虽然也来的勤,但每次都是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静静的听他们说话聊天,偶尔笑一笑,说上几句自己的见解,让人实在厌烦不起来了。 一来二去的,大家也都习惯了她的存在,看她果然收敛了很多,便偶尔留她下来吃顿饭,后见她乖巧体贴,也就默认了她在飞雪楼里进进出出。 只是苏沄蓦一直对她不冷不热,无论苗翠儿有多曲意奉迎,也只是淡淡浅笑,既不让祁少白夹在中间难堪,也对苗翠儿无几分热拢。 祁少白开始还想着让苏沄蓦和苗翠儿的关系能更亲热些,后来见她始终如此,便也淡了心思,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大雪纷纷扬扬的飘了一夜,至早起时,天地间灰蒙蒙的,晶莹的雪花还在打着旋儿的飘落,院中角落里的那株老梅已经绽香,冰冷的风裹着雪珠子吹进屋里,暗香盈盈。 飞雪楼里燃着炭火,温暖如春,苏沄蓦看慕云深站在门口,明眸里染了好奇,“你从起床后就站在那里张望,到底望的什么?” 那日慕云深经过深刻思考后,还是决定宿在飞雪楼,每日里享受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这会儿听见她的问话,轻哼了声,“那些家伙天天都来打扰你,今日下这么大雪,总该乖乖的缩在房里烤火,不来和我抢你了吧?” “我不是香饽饽,也不是白米面,抢我干什么?”苏沄蓦无奈失笑,话音未落,就听见院门口响起欢笑声,还有祁少白的兴奋叫声,“沄蓦,快出去来看我们给你堆的雪人!” 苏沄蓦愣了下,看慕云深瞬间黑沉下来的脸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上前笑眯眯的挽住他的手臂,“走吧,我们俩过去看看,要是他们堆的雪人不好看,你就趁机发脾气,怎么样?” 慕云深黑脸,望着灰蒙天色里那几道隐隐绰绰的身影,“哼,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好好好,你最大量了,那么慕云深先生,咱们俩可以出去了吗?”苏沄蓦无奈失笑,慕云深转身去拿了厚厚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才傲娇的扬了下巴,“走,去巡视他们的成果。” 院里已经铲出了条供人行走的小道,慕云深扶着苏沄蓦走在小道上,手里还撑着把纸伞,望着远处的天地混然一色,风雪交加,忽而低低轻唤了声,“蓦儿。” “嗯?”苏沄蓦仰头,明眸含着温情,静静的看他,慕云深眨了几下眼,眸里恢复了清明,笑着摇头,“好像从前也与你走过风雪天,只是再想,又没有了。” 明眸里闪过柔柔笑意,“记得青姐儿吗?咱们在京城初遇她那日,也是风雪天,咱们俩后来弃了马车,就撑着小纸伞,从相府走回了宁王府。” “我记得青姐儿,可是却怎么也记不得风雪天了。”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看看周围的玉树琼花,漫天飞雪,还有那丝淡淡的暗香,如此美好的景象,他脑子里却无半分印象。 “不急,等忘情蛊解除了,自然会想起从前种种。” 苏沄蓦拉起他的手,放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而那腹中的小生命似也感应到他的靠近,在他手掌覆盖的地方轻轻踢了几下,慕云深顿时笑开了颜,一扫阴霾,“他们知道我是谁。” “小宝宝就是咱们俩生命的延续,你是他们俩的父亲,他们自然有感应。” 苏沄蓦笑着点头,让他静静体会生命的神奇,漫天风雪飞舞,却被小小的纸伞隔在了外面,伞底下,是浓浓的温情流转,四目相对,爱意丛生。 祁少白站在院门口着,看着风雪里静静相视浅笑的两人,眸色有些黯然,“风凌,他们俩从前便是这么你侬我侬,难分难舍吗?” “慕云深纵然中了忘情蛊,却依旧记得苏沄蓦的爱,从前与现在,都只深深的爱着她。” 风凌站在风雪里,任由片片雪花飘落在肩头,看看眉眼温柔,只含笑替祁少白撑着纸伞的宁宛如,摇头轻叹道:“劝君惜取眼前人,莫恋别家院中花。” 他是进了别家院又迷了路,再也绕不出来,而祁少白,还有朵花儿只为他绽放。 祁少白听的浑身一震,情不自禁的看向了身边的宁宛如,她依旧还是那般温柔婉约的模样,一如多年前她初嫁进东宫时,柔柔的唤自己太子爷。 时光荏苒,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不断没有侵蚀她的容颜,反而给她更添知性妩媚,也只有这般温柔端庄的女子,才配做一国之后,母仪天下。 风凌看看两两相望的四人,有些想抽自己,没事和祁少白提这事干什么?看这令人牙酸的场景,当真是给自己添堵。 正想扬声打破这莫名其妙的温情场面,风雪里又踽踽走过来个身影,还没靠近就笑了起来:“呀,这是你们堆的雪人吗,好可爱!” 欣喜的笑声在雪地里传开,几人顿时回过神来,苏沄蓦搭着慕云深笑眯眯的走到院外,就见冰天雪地里,分成前后,立着两大两小的雪人,黑溜溜眼睛红通通的鼻头,还细心的用树枝做了手臂,又围了锦巾,看起来可爱又俏皮。 宁宛如撑着伞,温柔笑道:“沄蓦,这是我们送给你和云深的新年礼物,希望你们会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苏沄蓦猛点着头,看着雪人,眼里闪了泪花,她素来不是个感性的人,可她在这四个小雪人里面,感受到了大家对她浓浓的关爱。 “那什么,我们堆雪人是想逗你开心的,你别哭啊?”祁少白有些傻眼,看向了风凌,“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把人都整哭了,这可怎么办?” 第七百八十九章:诬陷 冰天雪地里,雪人身上的丝巾随着寒风摇摆,人心却是暖融融的。 苏沄蓦被几人的用心感动得红了眼眶,见祁少辰去责怪满脸无辜的风凌,又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她是最见不得这些温情脉脉的东西,见一回,能记一辈子。 “就知道你们俩憋着坏主意,瞧瞧这又哭又笑的,把她脑子整出病来怎么办?” 慕云深逮着就损,轻哼了声,那双寒眸里隐隐有笑意闪过,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几个雪人身上身上指指点点,“堆的又还那么难看,瞧瞧那个大红鼻子,那是我吗!” 只是那手指却忍不住将被寒风吹歪了的丝巾又扶正,还满脸嫌弃的样。 “喂,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祁少白瞪他,又嘿嘿笑了起来:“瞧在咱们几个这么尽心尽力堆雪人,哄你夫人开心的份上,你打算拿什么来犒劳我们?” “就堆成这样,还想要赏赐?”慕云深满脸嫌弃的斜瞟了他一眼,嘴里却又说道:“你不是想要那套双剑合壁的剑谱吗,我今儿个就写给你,明儿你就能用上了。” “当真?”祁少白双眼亮晶晶的看他,那日见他在院子里比苏沄蓦慢慢的比划,也就喜欢上了这套剑法,想问他要,可是没好意思出口。 “一套剑法,我还能唬你不成?”既然都是好朋友,那有好东西自然也该分享,祁少白听的笑嘻嘻的直点头,看向风凌,“回头咱们俩一起学。” 风凌不置可否的笑笑,那边先前出声的苗翠儿见她过来这么久,也没人问候自己一句,暗自咬了牙,脸上逼出抹假惺惺的笑,“各位,外面风雪颇大,咱们进屋去吧?” “走走走,先进屋。”祁少白当先往院里走,又朝慕云深笑说道:“马上就是年关了,今日是咱们南诏的小年夜,晚上咱们吃团圆宴。” “这么快啊?”慕云深微怔了下,他来南诏也颇久了,虽递了书信回去说明这边的情况,父皇也回信说京中一切安好,可有慕云昱那个小人在,京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苏沄蓦已经听他提过慕云昱的事情,轻握了握他的手,苗翠儿听说要吃团圆宴,又开心起来,“爷,那您陪着大家,翠儿马上去准备晚上的团圆宴。” 祁少白笑着点头,最近她越发懂事,若是能一直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苗翠儿正要起身,苏沄慕却淡淡出声,“天色尚早,不着急此事,稍晚些宛如带我的两个侍女去厨房,做些平朝的特色菜给你们尝尝。”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苗翠儿听的心里暗恨,却又无法反驳,只得默默的坐了回去。 宁宛如眼看气氛不对,忙笑着打圆场,“听说平朝与我们南诏的风土人情不尽相同,若是能尝到地道的平朝菜色,也是件幸事。” 她这么说,苗翠儿的脸色才稍缓了些,苏沄蓦笑笑,明眸微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小腹,“这腹中孩子乃是平朝皇族,我过完年便得启程回平朝,不能在这边分娩。” 祁少白闻声就有些急了,“这有什么区别?你那时大腹便便,多不方便?” 慕云深看了下她,没有出声,她这么说,自有她的打算。 风凌也只是慢悠悠的喝茶,若是沄蓦决意不在南诏生子,那他和慕云深就是日夜兼程的背也要把她背回盛乐城。 眼见他两人都没有出声,祁少白泄气的靠在椅背上,“我还想着孩子出生后,给孩子办满月酒,认干儿子的,你这要跑,我上哪认儿子去?” “你若真是在这里给他俩的孩子办满月酒,你信不信嘉明帝能带着大军杀过来?” 风凌嗤他,也不想想人家的身份,平朝的皇孙落在南诏,对他南诏来说,不是件好事。 祁少白怒脸,“我只是想尽朋友之谊,又不是囚禁他们俩,怕什么?” “天下悠悠众口,一人一口唾沫就得淹死你。”风凌摇摇头,心是好心,但办的事就不见得是好事,想来苏沄蓦也是不想引起误会,才会决意回平朝。 “好吧好吧,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根本就不考虑我这心里有多难受。” 祁少白垂头闷闷的说了句,那终年不散的笑容里多了丝愁意,苏沄蓦看的笑啐他,“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现在别离,是为了以后相聚,那么多愁善感干什么?” “再者我们留在南诏的时间不多了,得要尽快想办法除掉七皇子,否则你到时候独木难支,难免又会陷入从前的僵局,前功尽弃。” 他们分属不同的国家,别离才是常态,祁少白听她宽慰了两句,便也淡了心思,提到正事,脸色也严肃起来,“你上次说的要静待时机,可祁少辰根本不给我们机会啊。” “既然他不给我们机会,那我们创造机会也要上。” 苏沄蓦皱眉,正要再说,又看了眼他身边的苗翠儿,苗翠儿正自暗喜能听到她的计划,见她眼神望过来,便拿了茶盏掩脸,垂下头去,并不与她对视。 却没见,那明眸里一闪而过的狡黠,似在嘲弄她的自作聪明。 明眸只淡淡瞟了眼便收回了视线,祁少白正想解释苗翠儿无碍,苏沄蓦又已经自顾说了起来:“年关将至,你们宫里应该也要举行宫宴吧?” 见祁少白点头,才又说道:“老皇帝面色青黑,也不知是谁给他下了慢性毒,咱们正好以此为题,借机往他的酒里洒点毒药,然后诬陷给七皇子。” “啊?”祁少白愣愣看她,他刚才没听错吧?苏沄蓦居然主动提议诬陷他人? 苏沄蓦瞪他,“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办法,难道你想让祁少辰坐上皇位?” 祁少白有些闷闷不乐,“我是要与他争位,可这般诬陷之事,做起来心里没底气。” “那你想想他做了多少诬陷你的事?你这会儿没底气诬陷他,等他坐上皇位了,你就有底气了?你也不想想东宫一大家的性命都系在你身上,你还和个小人去讲仁义道德。” 第七百九十章:下套 宁宛如看看两人,事关良心,她也不敢随意插话。 旁边的苗翠儿低着头,嘴角扯出抹冷笑,随即微微抬头,面带红晕的看着祁少白,“爷,翠儿有了您的孩子……” 祁少白一愣,随即惊喜不已的看向她的小腹,“真的有了?” 苗翠儿满脸羞涩的点头,随即又低低道:“本想等再迟些告诉您的,只是听到苏夫人的话,觉得您应该为了咱们的孩子而努力,而不是只想着做个被人欺负的好人。” 苏沄蓦听的微微一笑,“少白,你怎么怎么看?” “我……”祁少白看看苏沄蓦,再看看面有娇羞的苗翠儿,终是狠狠点了头,“我干!” “既然如此,那你就知会傅老,到时候还如同冬至宴那般,助我们一臂之力。” 苏沄蓦这才放心的笑了起来,又轻言道:“你父皇中的是安魂草,这种毒毒性极慢,会缓缓沁入人的五脏入腑,等真正发觉时,人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我手里恰好有安魂草,到时候你在筵席上借机将毒药洒到他的酒杯里,再将酒打翻,找只将死的猫或者狗之类的小动物,让它故意饮到毒酒,做成饮了毒酒死亡的症状。” “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趁机起事,将矛头直指祁少辰,带人在他府里搜出毒药,只要坐实了他弑父夺位的罪名,他就再也没有实力来与你争夺帝位。” 祁少辰听的暗暗心惊,沉吟了下才道:“也就是说,咱们得把安魂草放到他府里?” “对,其实更好的是将安魂草放到他身上,不过难度太大,所以还是选择放在府里。” 苏沄蓦点了下头,“宫宴当晚,我的人就去将安魂草放在他房里,那时他已经去宫里参加宫宴了,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来个暗渡陈仓。” “那行,既然你已经计划妥当,那就照你说的办。”祁少白点了下头,沄蓦的计策向来严谨缜密,他只需按吩咐做事,一项项执行她的命令即可。 “啊,对了,安魂草的毒性太慢,届时我再将我独门研制的断肠散加些进去,混在安魂草里面,既让小动物可以加速死亡,也可以借此剧毒来体现祁少辰的恶毒。” 苏沄蓦拍着额头又加了这么句,听得祁少白有点儿发冷,“沄蓦,这断肠散有解药吗,万一要是我父皇饮了毒酒,那不成我弑父了?” 苏沄蓦瞪他,“你下了毒,就立即将酒打翻,他哪有机会饮酒?” “哦,那这样也行,届时衔接好,应该没问题。” 祁少白这才又放心的点了头,苏沄蓦看了眼苗翠儿,轻笑道:“我记得侧妃喜欢养猫,到时候宛如也抱着猫儿去,这样应该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了。” “啊?”听到苏沄蓦突然提到自己,苗翠儿惊了下,随即又讪笑起来:“苏夫人,我那猫儿养了许多年,和我有深厚的感情,到时候太子妃姐姐还是临时抱只旁的猫吧。” “无所谓,只要能带到筵席上去就成。”苏沄蓦也不计较,笑着摆了摆手,祁少白看商量的差不多了,便想起身,“那我现在就去找傅老商量?” “不急,今日是你们传统的小年夜,反正宫宴还差好几天,你明日再去找他也不迟。” 苏沄蓦安抚住他,事情商量妥当,便笑着聊起了家常,说着南诏与平朝的风土人情。 祁少白陪着聊了几句,眼角瞟到苗翠儿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似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想到她才刚刚有了身孕,眼底便多了抹柔和,“不如你先回芳翠阁歇着,等团圆宴开始时,我再派人接你过来吧。” 苗翠儿早已在寻思着要找什么借口离开,听见他的话,心里顿时高兴不已,面上却还是装出副为难的模样,“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苏沄蓦闻声轻笑,“大家都已相熟,更何况侧妃你刚有了身孕,最好还是多休息。”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芳翠阁了,晚上再来飞雪楼陪各位。”苗翠儿笑着起身,朝众人福了福身,便脚步有些急切的离开了飞雪楼。 眼见她出了院门,苏沄蓦脸上的笑意一收,明眸泛着冷意,“卫杰!” 卫杰如同幽灵般从门外窜了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盯着她,看看她到底做些什么。”苏沄蓦吩咐了句,卫杰得令,立即就隐入了风雪里,祁少白看她前后判若两人,不由一惊,“沄蓦,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好侧妃,背着你在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苏沄蓦淡淡说了句,她身边的人已经习惯到哪里就将周边的环境摸个清楚明白,以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可就这一摸底,就发现苗翠儿隔三岔五的去七皇子府,当真是叫人不多想都难。 祁少白听的满头雾水,看看同样不解的宁宛如,再回过头来,眼里隐隐多了抹怒气,“沄蓦,我知道从前翠儿做的不对,但她现在已经真心认错,又怀了我的孩子,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既往不咎?” 苏沄蓦直直的望着他眼里,“祁少白,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你,你这不是逼我吗?”苗翠儿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弃她于不顾,眼里多了挣扎,痛苦摇头,“你们俩我都相信,行吗?” “不行,因为我已经给苗翠儿下了套,你若是信她,我做的事就是毫无意义。” 方才在雪地里时,慕云深无意间提到了平朝,她也才恍然察觉来南诏已久,而平朝也并不是铁板一片,还有诸多的事情等着他们赶紧回去处理。 正因为时间紧迫,又有证据在手,她才故意设套,想赶在回去之前替他摆平祁少辰的事,可若他因为苗翠儿一句怀了孩子就怀疑自己,那她所有的付出也就是在白费力气。 祁少白有些气急,“可你这不也是极其霸道,只允许我相信你?” 第七百九十一章:你活该 “嗯,你也可以这么想。” 苏沄蓦并不否认,冲他笑了下,祁少白看的郁闷,“翠儿自十五岁便跟着我,十八岁才入东宫做侧妃,因为卖花女的身份吃了不少苦头,平时虽有些不懂分寸,但心眼还是极其善良,又怎么可能背着我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宁宛如听到他提卖花女三个字就缩了瞳孔,想起苗翠儿那日歇斯底里的恨意就有些忍不住的轻颤,但若真要说苗翠儿会做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来,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正因为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她背着你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苏沄蓦静静看他,眸底有丝难过,“她是你挑的枕边人,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得有心理承受能力。” 祁少白被她盯的忐忑起来,“你这么说,我心底都有些发毛,到底是什么事情?” “等卫杰回来之后,你就会知道了。”她刚刚放了那么大的消息出去,苗翠儿哪忍得住想要立功的心思,还不得巴巴的去找祁少辰邀功? 只是今日风雪交加,她自己大多不会去,估计是派丫环跑腿。 见苏沄蓦不说,祁少白也只得郁闷的靠在椅里,自己在那里瞎琢磨,想了下,忽又坐起身来,“别的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总该是真的吧?” “是不是真的得把过脉才知道,不过,”苏沄蓦顿了下,才又缓缓说道:“不过就算是有孩子,那九成也不是你的,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祁少白霎时就白了脸,这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宁宛如看他脸色苍白起来,连忙急道:“沄蓦,你别和爷开玩笑,爷的侧妃,孩子怎么可能是旁人的?” 苏沄蓦摇摇头,并不再出声解释,祁少辰两眼愣愣的望着方才苗翠儿坐在的椅子,脑子里嗡嗡作响,沄蓦向来不是空口胡说之人,她敢下断言,那苗翠儿她,她…… 终年不散的笑意隐了下去,眼里蒙了愤怒,“那奸夫是谁?” 苏沄蓦没回答,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没等祁少白发怒,就见卫杰拎着个人极快的飘进厅里,苏沄蓦一看,果见是苗翠儿的贴身侍女阿兰。 “阿兰,怎么是你?”宁宛如看了眼吓得直哆嗦的阿兰,又瞧瞧黑沉着脸不说话的祁少白,只得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娘娘,奴婢,奴婢……”阿兰抖着身子,满是惊慌的看了眼她,又慌忙垂下头,“奴婢只是想去厨房里拿点东西,没想到就被拎到飞雪楼来了。” 祁少白看见阿兰时,心都沉到了谷底,这会儿听见她说的话顿时又眼前一亮,眼里藏着抹喜意,望向了苏沄蓦,人家阿兰只是去厨房拿东西,说来还是她错怪翠儿了。 苏沄蓦不是没看懂他眼里的意思,谁也不想遭受枕边人的背叛,可他摊上了苗翠儿,背叛他不说,还对他有生命危险,又怎么能放任不管? 看看阿兰藏在袖笼里的手,微叹了气,“既然去厨房,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阿兰哪敢看她,垂着头只管惊慌摇头,“夫人,奴婢真的只是去厨房替我家娘娘拿糕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苏沄蓦又一声轻叹,慢悠悠的道:“阿兰,那日将你家娘娘扔在湖水里时,你就应该我这人凶悍泼辣,脾气很不好,你若是现在把袖笼里的东西拿出来,我不怪你,但若是让我搜出来,就少不得要拿你出出气,判你个同流合污罪。” 阿兰吓得双膝一软,就朝宁宛如跪了下去,哭了起来:“太子妃娘娘,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救救奴婢!” “这……”宁宛如为难的看着苏沄蓦,这些都是她的猜测而已,肆意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丫环,难免叫人笑话,也不是东宫的作风。 “画越。”苏沄蓦轻蹙着眉头,唤来了画越,朝着阿兰点点头,画越立即会意的上前,宁宛如一看,顿时有些急了,“沄蓦,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宛如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和慕云深携手创下那么多奇迹吗?” 苏沄蓦看了他一眼,又望向看过来的慕云深,柔声道:“那是因为我们在彼此对某件事情极有把握之时,从来不妄加阻拦和干涉,这也是对彼此最大的信任。” 宁宛如听的脸一红,绞着手呐呐道:“可是我觉得阿兰并没有做错什么。” “无论她有没有做错什么,你且等我问完,再替她出头也不迟,”苏沄蓦只觉疲累,意兴阑珊的挥挥手,“画越,先搜。” 画越上前就要去拉阿兰的手,阿兰吓的惊声尖叫,忙不迭的往宁宛如那边爬,宁宛如看得心有不忍,嘴唇张张合合的,看样子似乎还想替阿兰求情。 苏沄蓦看的冒火,明眸迸起慑人寒意,“若是心里没鬼,阿兰你躲什么?” “还有,宛如你是堂堂的太子妃,日后要做皇后的人,怎么连这点把戏都看不穿?你们俩糊里糊涂的组合,倒真让我怀疑南诏交到你们手里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祁少白被她骂得老脸一红,又颇有些不服气,便死死的盯着阿兰的手,意欲她袖笼里根本就没有苏沄蓦想找的东西,以此来证明他决非糊涂虫。 只是事与愿违,眼看阿兰想作妖,画越眼也不眨的点了她的麻穴,随后轻松的从她袖笼里摸出封信来,递给了苏沄蓦。 苏沄蓦只看了两眼就失了兴致,微微抬手,信纸便疾射向祁少白,祁少白想她个女人家,内力也高不到哪去,便托大的随意一接,却被震的手臂酸麻,信纸差点就掉在地上。 慕云深和风凌顿时就憋了笑,祁少白抬头看两人那副要笑不笑的古怪样,心里怄的慌,咬牙气愤道:“要笑就笑,憋着干什么?” “哈哈,祁少白你活该。”苏沄蓦顾忌着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慕云深可不会给他面子,笑的露出了满口白牙,“你也不瞧瞧苏沄蓦是谁,你托大,就是你活该。” 风凌在那里淡淡的笑,祁少白怒的不行,想想又泄气的靠在了椅背上,展开信纸看了几眼,顿时就惊的跳了起来,“这不就是我们方才所说的计划?” 第七百九十二章:把脉 “你以为呢?苏沄蓦她会信口雌黄的咬你的侧妃?说来说去,还是你对她不够信任,枉她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还要挖空心思的替你出谋划策。” 慕云深收了笑意,板脸瞪他,“苏沄蓦说的没错,你们俩就是绝佳的糊涂组合,也亏得她重情重义,若是我有这样的朋友,早一巴掌给他扇飞了,看着就碍眼。” “我,我只是……”祁少白红脸,想想又道:“我并不是不信任沄蓦,只是苗翠儿伴在我身边多年,我实难想像她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情。” “你想像不出来的事情,并不代表不会发生。”苏沄蓦摆了手,不想纠缠这些事,看向跪在那里已经吓傻了的阿兰,示意画越给她解开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懂吗?” 阿兰傻傻的看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哪敢和她心中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对抗,苏沄蓦也不管她有没有点头,径直问道:“侧妃让你把信送到哪里去?” “七皇子府。”阿兰老实的答了句,苏沄蓦也不管震惊过度的祁少白和宁宛如,又问道:“侧妃还有没有交待什么?” “没有,只是告诉奴婢时间紧迫,让奴婢快去快回。”阿兰摇了头,苏沄蓦见问不出什么来,便唤来了卫杰,“你尽快送她去七皇子府,再带她回来。” 方才已经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又是风雪天,以阿兰的脚程肯定来去没那么快,卫杰点了头,正欲去挟阿兰,苏沄蓦又往她嘴里塞了粒药,在她惊恐的眼神里淡声道:“一粒毒药而已,你若是乖乖听话,回来就给你解药,若是不能,就叫你当场肠穿肚烂而死。” 阿兰紧紧捂着嘴,眼泪刷的就下来了,看的宁宛如心有戚戚,却不敢再乱开口。 卫杰看苏沄蓦没有再吩咐,便又挟着她冲进了风雪里,一路疾奔出去。 “只是粒强身健体的丹药而已,用不着悲悯她。”苏沄蓦看宁宛如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淡声说了句,便微闭了眼眸,不想多做解释。 宁宛如红着脸,讪讪的垂下了头,那边祁少白咬着牙,“苗翠儿的奸夫是祁少辰?” “她把信送给谁,那就是谁。”慕云深心疼的替苏沄蓦按着手臂,“苏沄蓦是替你们俩谋前程,她落不着半分好处,你们俩能不能给予她足够的信任?” “我和宛如只是实在有些难以相信苗翠儿会做出此种事来,并非怀疑沄蓦。” 祁少白面红耳赤的分辩了句,苏沄蓦摆摆手,表示知道他的意思,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多说,微闭着明眸淡声道:“方才我说故意诬陷祁少辰的事情,是半真半假来诓骗苗翠儿的,现在她信递去了祁少辰手里,咱们等她的回信回来,将计就计即可。” 祁少白听得有些儿发懵,“这算是计中计?还半真半假?” “可以这么说吧。”苏沄蓦点头,这并不是什么很精妙的计划,但祁少辰才刚吃过大亏,苗翠儿心里又有怨,他们俩逮着机会了断然不会放过。 苏沄蓦微寐着眼闭目养神,祁少白看她并不想多言,也不好打扰她,众人便皆静静的坐在厅里,默默的想着心事,等待阿兰带信回来。 有了卫杰带着阿兰,虽然在飞雪楼耽搁了会儿时间,但依旧来去的很快,不到两个时辰,两人就回了飞雪楼,阿兰手里也多了封回信和个小药包。 阿兰心里带惦念着毒药的事情,看见苏沄蓦就瑟缩了下身子,满脸惊惶的将东西通通交到她手里,“苏夫人,奴婢将东西带来了,您可以给奴婢解药吗?” 苏沄蓦看完了信纸,又递给了慕云深,这才拿出粒丹药,掰成两半,递了半粒给阿兰,“你好好听话,将东西原封不动的送给侧妃,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等过了今夜,我就把剩下的半粒给你,懂吗?” 阿兰看着她手里那半粒莹润清香的丹药,脸上有失望,又有委屈,最终还是默默的把手里的那半粒药吃了,点了点头,默默的站在了旁边。 信纸已经传到了祁少白手里,上面的字并不多,只叫苗翠儿将随信送来的那小包毒药下在今夜的团圆宴里,一举把那几个碍眼的人都给毒死。 摆明了是要先下手为强,先置他们于死地。祁少白一目十行的看完,气得重重拍桌,“他们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我饶不了他们!” 听见苏沄蓦的话,又忙摇了头,“这样太危险了,万一误伤了多不好?” 苏沄蓦轻挑了眉眼,淡声道:“你现在凭着此书信去将她抓起来也可以,又或者依我所说,将那药包里的毒药给她,看她究竟有没有坏到黑了心肝,是否值得挽救。” “这……”祁少白紧紧捏着信纸,脸色有些苍白,宁宛如看着他踌躇不定的样,咬牙拿过他手里的信纸递给阿兰,“爷,她都如此对您了,您何必再顾念同枕之情?” 苗翠儿胆敢背着太子爷勾搭祁少辰,她宁宛如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风雪飘飘,万家灯火时,整个都城洋溢着隐约的欢声笑语,齐庆小年夜。 飞雪楼内已经摆好了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温暖的屋内飘着菜香味,下人们脸上扬着浓浓笑意进进出出,主子们在厅里低声谈笑,显得温馨又和睦。 苏沄蓦看着至入夜时才坐着小轿过来的苗翠儿,脸上的神色温和了许多,和颜悦色道:“翠儿,刚有身孕的这段日子比较辛苦,你得好好养着身子,给腹中胎儿足够的营养。” 苗翠儿忙笑着点头,“多谢苏夫人提醒,我这也是头次有孕,难免没有经验。” “你这怀着有多久了?”苏沄蓦似闲聊,微笑着问了一句,苗翠儿脸上闪过抹尴尬,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略低着头羞涩道:“近两个月了,最初没敢确定,便一直没说。确定之后本想在大年夜时给爷一个惊喜,如今倒是压抑不住欢喜便先说了。” 祁少白脸色有些难看,无声冷哼,苏沄蓦瞟了他一眼,明眸微瞪,看他垂下头去掩了怒色,这才又笑道:“我自认医术尚可,不如我来替侧妃你把把脉,好好调养身子?” 第七百九十三章:先干为敬 倾城娇颜上浮着浅淡笑意,安静的看着苗翠儿,似刚才只是完全出于好心的建议。 听她这么说,厅里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了苗翠儿身上,苗翠儿没想到苏沄蓦居然肯为自己把脉,心下一慌,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祁少白心里一沉,勉强挤出点笑来,“翠儿,我已经与沄蓦说过,她已经答应要与你好好相处,她是医术大家,你这又是初孕,快去让她把把脉,可保你母子平安。” 宁宛如跟着帮腔,笑的越发温柔,“是啊,翠儿,沄蓦的医术连昏迷的母后都能救活,把个喜脉给你调理身子什么的更不在话下,你快坐过去,不用害羞。” 这两番话就像是两座山压在了苗翠儿背上,压的她脸色瞬间有些苍白起来,嗫嚅着唇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推脱。 眼看大家的眼神都开始有些狐疑起来,只觉额上开始有冷汗滑落,恼极了当时只想着让祁少白往坑里跳,却随意扯了个根本圆不了的谎。 有冷汗浸入鬓角,冰凉湿冷,苗翠儿眨了下眼,暗自咬牙正想装晕,门口响起雪莺和画越的笑声:“娘娘,百鸟朝凤汤做好了,恭请您和几位主子入席。” 她俩的话音未落,苗翠儿长吐了闷气,起身笑着急急往膳厅走:“哎呀,这有了身孕饿的就是快,既然苏夫人要把脉,也得等我和肚里的孩子吃饱了不是?” “说的也是,是我太心急了。”苏沄蓦笑笑,站起了身,旁边的慕云深赶紧起身扶她,祁少白黑着脸,冲着苗翠儿的妖娆的背影怒哼了声,还找借口,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别着急生气,稳住心态,才能首先立于不败之地。”苏沄蓦轻声叮嘱了句,才缓缓的朝着膳厅而去,宁宛如跟上来,挽住了祁少白的手,“爷,您就听沄蓦的,没错。” 祁少白阴沉着脸点头,强逼自己露出点笑意,与其为不值得的人把自己怄死,倒不如调整心态,看她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苗翠儿当先进了膳厅,就见阿兰站在角落里,顿时就朝她打了个眼色,哪料阿兰两眼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根本没瞧见她的眼神。 听得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在逐渐靠近膳厅,苗翠儿只得上前拧了她的手臂一把,在她吃痛回神时低声怒道:“胡想些什么?我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没有?” 阿兰轻咝了声,痛得脸都拧起来了,指指那碗百鸟朝凤汤,忙不迭的点头。 苗翠儿看她事情已经办妥,又狠狠拧了圈她手臂内侧的嫩肉,将方才所受的气撒在了她身上,这才扭着腰,慢条斯理的站在了桌旁,等着大家入座。 阿兰痛得泪花儿直闪,又不敢吭声,看了眼明显心情大好的苗翠儿,默默的垂了头。 等人都入了座,苗翠儿想到刚刚在厅里差点穿帮,心脏就吓得还狂跳不止,只沉吟了几秒,便满脸笑容的拿勺给在座的几人皆都盛了小碗汤。 自己则端起面前的小酒杯,笑容感慨道:“近段时间来,是翠儿给爷和大家添了不少麻烦,还请大家原谅翠儿的无知,翠儿以酒代汤,敬大家一杯。” 这是迫不及待的要下手了?众人皆都看向了苏沄蓦,苏沄蓦微微一笑,并不端碗,“侧妃知道这道百鸟朝凤汤的含义吗?” 苗翠儿一愣,她哪知道汤还有什么含义?不就是名字好听了些吗?见她并不端汤碗,也只得尴尬的缩回了手,咬着牙摇头。 苏沄蓦一笑,“中宫之主为凤,其他女子为鸟,只有百鸟对凤恭敬顺从,这皇帝的后院才能清静安宁,才能安心的处理朝堂政事,放到普通百姓家里也是如此,后院的女人看似成天无所事事,但只有她们安心相夫教子,男人才能全心在外打拼。” “而咱们的家庭就像是水里的船,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才能让我们自己走的更好更远,若是船上有人故意暗中搞破坏,那这艘船肯定会被其他的船超越不说,更会在水里翻船,遭受灭顶之灾,毕竟覆巢无完卵,侧妃你说对吗?” 这是一语双关的叫她老老实实做人,要对宁宛如恭敬顺从?苗翠儿暗自咬牙,脸上却是温柔的笑,微点着头,“苏夫人说的极是,后院不宁,也是家宅不幸。” “看来侧妃是领悟了我的意思,”苏沄蓦笑笑,端起了面前的那小碗汤,“那咱们就来以汤代酒,冰释前嫌?” 本还躁火上升的心情听到她的话,立刻就是阴转晴,苗翠儿笑着端起酒杯,殷勤的看着众人,尤其是祁少白,“爷,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您怎么还不举杯?”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祁少白硬生生的挤出点笑,咬牙切齿的端起了汤碗,苗翠儿得意之下,并未察觉他的不对劲,看众人都端起了汤碗,这才又笑眯眯的道:“今天是小年夜,又是我与苏夫人冰释前嫌之日,大家举杯同庆!” 说完就想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苏沄蓦却倏然出声:“等等!” “嗯?”苗翠儿不解她的意思,怎么临门一脚还要出幺蛾子?眼里藏了丝不悦,满脸委屈的看她:“苏夫人还有何问题?莫非是又反悔了,不想与翠儿冰释前嫌?” “侧妃想多了,”苏沄蓦笑笑,拿了干净的碗,盛了半碗汤笑眯眯的递给她,“你如今已有身孕,不宜饮酒,且大家都在喝汤,咱们就以汤代酒罢。” “这……”苗翠儿盯着那碗鲜浓碧绿的汤,眼睛眨了眨,随即笑着接了过来,“既然苏夫人都如此说了,那便以汤代酒,来,咱们喝一个。” 苗翠儿已经打定了主意,趁大家喝汤时便悄悄的将汤倒掉,可她笑着举起碗,直到手都举酸了,却见大家都没有喝汤的意思,脸色不禁有些难看起来,“你们什么意思?” 苏沄蓦浅浅微笑,明眸里有丝戏谑,“侧妃想与我冰释前嫌,那自然是要先干为敬。” 第七百九十四章:摊牌 明眸熠熠生辉,带着点儿戏谑与狡黠,又有丝看透所有的睿智与悲悯。 苗翠儿看不懂她眸里所包含的那些信息,只觉得自己被耍了,愤然放下碗,“原来苏夫人只不过是想调侃我而已,既然如此,就当是我苗翠儿自作多情了!” “怎么,侧妃你不敢喝下这碗汤?”苏沄蓦浅笑盈盈的看她,不紧不慢的道:“这汤里可是加足了料,侧妃你最该尝尝它的味道是如何鲜美,如何的,能夺人性命。” 苗翠儿脸色一白,随即愤怒道:“苏夫人,我知道我只是个卖花女,身份低微又没正经读过书,听不懂你那些含义高深的话,也用不着你拿话讽刺我!” “卖花女又怎么样?在你心里,卖花女就很低贱吗?” 苏沄蓦敛了笑意,明眸灼灼的盯着她:“不是卖花女低贱,而是你的人品低劣,你所吃的所用的,哪样不是由普通百姓提供?你又凭什么瞧不起他们?” “苏夫人,你是非要和我过不去是吧?”苗翠儿青着脸,咬牙怒道:“我只不过是想请你们喝个汤而已,你扯那么多大道理干什么?不就是欺负我听不懂吗?” “好,你听不懂是吗?那我说个你听得懂的。”苏沄蓦指指她面前的那碗汤,“别想着泼掉,你现在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咱们就什么事都没有,能听懂吗?” “凭什么你叫我喝我就得喝?”苗翠儿恼得一把将汤碗摔在了地上,主位上的祁少白霎时就冷了脸,“只是叫你喝个汤而已,你发什么脾气?” “祁少白,你就喜欢姓苏的,从来都只会帮着她说话,和她联合起来欺负我!” 苗翠儿哇的一声撕心裂肺的伤心哭了起来,“姓苏的是好,可她肚里怀的也是别人的种,我肚里怀着你的孩子,你却帮她说话,你就是个负心汉,无情郞!” “苗翠儿!”祁少白早就窝了满肚子的怒火,闻声噌的站起身来,将那大碗汤都推到了她面前,“你马上给我喝,你要是敢不喝,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膳厅!” “好好好,你们都欺负我,我不活了!” 苗翠儿撒起泼来,哭得鼻涕眼泪横流,轻佻的眼不自觉的就望向了宁宛如,平日里只要她稍稍哭闹,宁宛如就会出来打圆场,今日肯定也不例外。 只是看了半晌,宁宛如根本无丝毫动作,甚至那双温柔的眼里还带着嫌弃,别开了头,看的苗翠儿心里一惊,越发哭的大声起来。 苏沄蓦略有不耐的皱了眉,慕云深看她皱眉便沉了脸,门外的卫杰就拎了猫进来,苗翠儿看他拎着自己心爱的猫往汤碗上凑,顿时惊慌的去扯卫杰,“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不喝,那它代你喝也是一样的。”苏沄蓦皱着眉头,定定的看着苗翠儿,若是苗翠儿现在立即承认下毒,纵然她的罪逃不了,但猫还能免于一死。 只是苗翠儿并未吭声,咬着牙满脸恨笑的盯着卫杰,卫杰也不犹豫,压着那只无辜的猫儿喝了几口汤,就见猫儿抽搐几下,很快就口涎黑血而死。 眼看心爱的猫就这么送了命,苗翠儿越发哭了厉害,“你们,你们居然在汤里下毒?” 苏沄蓦神色冷淡的看她,“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夫不错,难道不是你在汤里下了毒?” “笑话,这饭菜根本不是我布置的,怎么会是我下毒?” 苗翠儿心里暗呼幸亏计划缜密,就算事情不成功也不会把她卷进去,脸上却是一片忿然,“这菜色是太子妃和你的侍女联手布置的,肯定是你们想要暗中害死我!” 苏沄蓦微闭了眼,懒的和她争,慕云深扬手,唤来阿兰,“你亲自和你主子说。” 都是别人的家务事,吃力还不见着能讨好,累着了苏沄蓦,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苗翠儿见阿兰闻声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根本不敢正眼瞧自己,心里顿时咯噔了下,沉怒道:“你个小蹄子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阿兰不敢抬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抹着眼泪小声的啜泣:“娘娘,太子爷已经知道您与七皇子的事情,看见了那两封信,您还是老实招认了吧……” 苗翠儿脸色一白,身子晃了几晃,又强自镇定下来,极怒道:“什么两封信?你都在胡说什么?肯定是你这个小蹄子做了恶事,还想诬赖在我身上对不对?” “苗翠儿,你早与祁少辰暗通曲款,又何必在那里装无辜?” 祁少白的声音幽幽响起:“我自认对你不薄,也从未嫌弃过你卖花女的身份,一直顶着宫里的压力,等你十八岁时,终于如愿娶你进东宫,给你万千宠爱,你为何还要背叛我?” “你都知道了?”苗翠儿慌乱的盯着他比雪天还要阴沉的脸色,看他轻轻点头,顿时跌坐在了椅上,脸色白了白,复又笑了起来,死死盯着苏沄蓦,“你居然给我下套?” 苏沄蓦微睁了眼眸,复又阖上,极淡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承认机会,只是你被利欲熏了心,根本无视他们对你的好。” “哈哈,他们对我好?”苗翠儿冷笑一声,“你是指祁少白看中了我的容貌,非要娶我进东宫,还是指宁宛如仗着大小姐的身份肆意可怜我?” 祉少白黑脸,“苗翠儿,难道当初不是你主动说要嫁给我?我何时强迫过你?” “哈,你是东宫太子,我一个小小的卖花女,怎么敢跟你相抗衡?” 苗翠儿瞥着他,眼底隐着冷漠和恨意,“更何况嫁进东宫不是坏事,可我讨厌你的窝囊,讨厌你凡事和个女人一样,只会忍让,毫无出息的让人爬到你头顶上撒野!” 苏沄蓦倏而睁眼:“所以说,他的委屈求全在你眼里就成了罪过?” 苗翠儿冷笑,“你和宁宛如都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千金大小姐,懂什么叫委屈求全?” 第七百九十五章:过村就没这店 那双曾经闪着轻佻算计的眼里如今布满了恨意,死死的盯着众人。 忽而又冷笑出声:“祁少白,你哪哪都不如祁少辰,你依靠苏沄蓦夺了他的兵权又能怎么样?他这会儿已经进宫去找皇上拿兵符,你就算杀了我,也只是他的手下败将。” 祁少辰一惊,顿时就站起了身,看向苏沄蓦,苏沄蓦睁眼,眸有寒光,朝祁少白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祁少白见状,只得狠狠吐了口浊气,复又坐了回去。 苏沄蓦若有所思的盯着苗翠儿,又看看阿兰,“你家主子让你带话给祁少辰了?” 阿兰跪在地上茫然的摇头,“今日娘娘吩咐奴婢做的事情,奴婢全都交待了。” 苏沄蓦微微点头,“那就是说,苗翠儿你为了激怒祁少白,又撒谎骗了他?” “苏沄蓦,你怎么那么讨厌?”眼看着祁少白就要沉不住气的冲出门,却被苏沄蓦三言两语就识破了,苗翠儿恼的直咬牙,“我骗他又怎么样?这都是他该得的报应!” “你错了,这都是你的报应。”苏沄蓦摇头,神色冷淡道:“祁少白现在是太子,以后是皇帝,而你现在是侧妃,以后却不可能再是贵妃了。” “你自己作的孽,就得自己受着,若是现在回头还能留住丝情分,不至于相见是仇人,还能有安稳过完下半辈子的机会,若是不能,那咱们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只能恶语机见。” 苗翠儿听的咧嘴一笑,“你这是有求于我?” “不是有求于你,而是给你机会。”苏沄蓦瞟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眸,淡声道:“你要知道我所做之事并非非你不可,而你却只有这一条生路。” 苗翠儿冷笑,“呵,你想做什么?想利用我去打击祁少辰?我告诉你,做梦!” “你能打击到他?”苏沄蓦轻笑起来,言语里带了浅浅的戏谑,“你也当真是看的起你自己,你除了能令祁少白难受,在祁少辰眼里算的了什么东西?” “你!”苗翠儿一下便怒了起来,苏沄蓦扬眉,冷声道:“难道我说的有错?你不过是祁少辰手里的玩物,是他拿来对付祁少白的棋子而已,难道还妄想他对你与众不同?” “不可能的,他说过,等他当了太子,就立我做太子妃,我以后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会把你们这些贱人通通都踩到脚底下!” 苗翠儿猛摇着头,怎么也不肯相信苏沄蓦的话,祁少白怒极反笑,“离开了我,你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卖花女,无权无势也毫无利用价值,还妄想做皇后?” 苗翠儿怒极,“卖花女怎么了?难道卖花女就不能做皇后?!” “卖花女只要品性高洁,确实有可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只可惜你是上了枝头依然还是麻雀,就算穿上了凤凰的衣裳,那骨子里还是卑微可怜的麻雀,当不得大任。” 苏沄蓦说了句,眼神凌厉道:“你今日先是假装有孕来窃听我与少白说的机密之事,后又将机密传与祁少辰,与他暗通款曲,再使毒计意欲暗害我们,数罪并列,你还不知错?” “你说的都没错,那又怎么样?”苗翠儿梗了脖子,冷笑道:“既然已经被你们识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着又满脸狡猾的笑了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只要我死,祁少辰肯定会怀疑,到时候你们的计划照样会被他识破,让你们功亏一篑。” “这么说来,你也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悍不畏死啊?” 苏沄蓦轻笑了声,“不劳你提醒,反正年关就近在眼前,我们杀了你,随意找个借口就搪塞过去了,祁少辰还能不要脸的为了你来东宫找祁少白对质不成?” 笑容浅淡,有那么丝漠然,也有无所谓,仿佛人命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苗翠儿看的咽了口口水,“你这样做,他知道以后,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沄蓦笑的越发满不在乎,“你还真是傻的可爱,我堂堂的平朝太子妃,甭说要杀了你个犯错的侧妃,就算是杀了皇帝几个妃子,你们老皇帝还能让我偿命不成?” 灿若星辰的明眸里含着傲气,她有平朝做后盾,动个太子侧妃算什么? 苗翠儿暗自咽了口水,看看面色不善的众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沄蓦那如青葱般的玉指也不耐的轻叩着桌面,“既然你不愿认错配合,是死是活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我这还饿着肚子,没时间和你多磨叽。” 旁边的雪莺闻声知意,立即轻笑道:“娘娘,厅里重又布置了酒菜,奴婢扶您过去吧?” 苏沄蓦点头,就欲起身,腹中宝贝在长大,需要消耗的营养也越来越多,肚子总是饿的极快,这会儿和她啰嗦了半天,早就饿了。 祁少白看她眸里流露着不耐,也知在苗翠儿身上耗了不少时间,当即唤来千影,吩咐道:“将苗翠儿押至水牢里看管起来,不用理她的死活。” 苗翠儿这下是真慌了,她曾见过那水牢,积水深至胸口,水里还有不明的东西在里面游来游去,光想着就叫人毛骨悚然,顿时白了脸,厉叫道:“祁少白,你不能这样对我!” 祁少白走至门口的脚步停下来,回头冷笑,“怎么,你还想让我将你供起来?” “我,我……”苗翠儿白着脸,嗫嚅了声,眼看众人就要出了膳厅,顿时急道:“苏夫人,是不是我肯配合你,你就可以保我安然无恙?” 苏沄蓦顿了下脚,又慢慢的往外走,淡漠的声音随着夜风吹进苗翠儿的耳朵,冻入骨髓,“方才给你机会的时候确实如此,只是过了那村,就没那店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失悔的眼泪滑下脸颊,苗翠儿哭着跌坐在地,她只是想攀上更高的枝,享受那万人崇拜的眼神,她有什么错? 第七百九十六章:一日夫妻百日恩 撕心裂肺的号啕哭声传出屋外,苏沄蓦并未远走,站在廊下,望着廊外晶莹夜雪悠悠道:“少白,你想清楚了吗?” 话说的没头没尾,祁少白眼里却露了苦意,回着望了眼厅里,虽然看不见苗翠儿的模样,却可以想像出她此时是如何的绝望伤心,暖如春风的眼里闪过痛楚,又涩涩一笑,“沄蓦,若是我现在还替她求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出息?” 苏沄蓦摇摇头,“她伴了你十来年,你心有怜悯才是人心常态,只是你得想清楚以后该如何处置她,别在同一个坑里跌了跟头,却怎么也爬不出来。” “我明白。”祁少白点点头,明显的松了口气,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苗翠儿现在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可他也只愿从此与她老死不相往来,而不是生生将她折磨死。 “你以后只要凡事不是太过优柔寡断,将会是南诏难得的仁君。” 苏沄蓦轻轻笑了起来,伸出素手,接了片冰凉的雪花在掌心,感受那凉意从掌心慢慢的沁入心扉,细声交待道:“你去安置好苗翠儿,务必要将她好生看管,不能走漏消息。” “那行,折腾了这么久,你也赶紧去用膳吧,别饿着肚里的小宝贝。” 祁少白笑笑,转身就欲离开,苏沄蓦却又皱眉唤住他,“方才苗翠儿说祁少辰去宫里拿兵符,虽说是假的,但不可不防。你安置好她以后,就尽快去趟宫里,确保兵符在你称帝前不能落到旁人手里。” 祁少白有些无奈,“我倒是这么想过,可父皇又怎么会听我的话?” “祁少辰还尚未娶亲吧?”看他点头,苏沄蓦才又沉声道:“那今日他多半会在宫里陪着你父皇,咱们先露了端倪,指不定他真会要抢先拿兵符,你还是尽快过去看看的好。” “那行,我先将苗翠儿严加看管起来,直接去宫里好了。” 听她这么分析,祁少白心里也紧张起来,苏沄蓦又细细交待了要注意的地方,这才让他赶紧进宫,慕云深看人终于走了,寒眸闪着怒意,“这会儿总该能用膳了吧?” 饿肚里的那俩小家伙都没关系,要是饿着了苏沄蓦,他就拆了祁少白的东宫。 三心二意见一个爱一个的花花公子,娶回来又管不好,当真是丢男人的脸。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怕饿着我。”苏沄蓦挽住他的手,笑着往厅里走,“你看看你,生起气来脸上都长皱纹了,真不好看。” “我再不好看,也比那些像娘们的男人强!”慕云深虎着脸,祁少白的破烂事真多,还每回都得麻烦苏沄蓦替他解决,说有多讨厌,那就有多讨厌。 苏沄蓦笑的无奈,“等这件事过后,咱们就回平朝,好不好?” “哼,每回都惹我生气,完事又使劲的哄,你这打完巴掌又给甜枣的本事是越来越强。” 慕云深气乎乎的瞪她,想想又霸道的垂首在她额上轻吻了下,“你说过要陪着我回平朝,乖乖的做我的太子妃的,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轻笑声,苏沄蓦窘的脸都烧红起来,忙不迭的做了保证,慕云深这才笑了起来,牵着她的手,缓缓往前走。 宁宛如跟在两人身后,忍不住叹羡,“他们两人的感情真好。” “可不是吗,好的叫人只能心生祝福,而生不出他意。”风凌跟着摇头笑叹了句,也只有他们俩恩爱如初,他的心才会跟着宁静,遥望着那片不属于他的幸福,度过此生。 祁少白急急进宫,本以为父皇会在母后的清音宫,可却在清音宫里只看到形影孤单的母后,细问之下,才知丽妃掌灯之时就叫走了本在清音宫的父皇。 而用的理由也很简单,她受伤了,祁少辰又进了宫,皆都需要老皇帝的安慰。 祁少白气怒,拦起许皇后就往外走,“母后,您才是皇后,凭什么她一句话就把父皇给叫走了?您跟我去荣华宫,儿子给您讨个公道!” 许皇后犟在原地不肯走,夜里的寒风吹的那盏小小的烛火明灭不定,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又倔强,“你又犯糊涂了是吧?居然要为了这点小事和你父皇闹的不愉快?” 祁少白拽着她的衣袖,眼里冒了怒火,“那您告诉儿子,在您心里什么才能算大事?” “反正,反正今夜的事肯定不算……” 许皇后没见过他气势逼人的模样,愣了下才憋出这么句话来,想想又哀求道:“你不好好的待在东宫,又跑宫里来做什么?快回去,别为了母后的这些小事操心,不值得。” “在儿子眼里,只要有关您的事情便是大事。” 祁少白看她满眼哀求的望着自己,心像被针扎似的疼了起来,转身头也不回的冲进风雪里,是他无能,才不能给母后安稳的日子,但从现在起,没有谁可以再欺负她。 荣华宫里飘着隐约的笑声,祁少白站在雪地里听了小会儿,才板着脸踏进殿里。 丽妃头上的伤已然大好,这会儿看见祁少白裹着满身寒气进殿,眼里顿时闪过不悦,冷脸相向他道:“太子今夜怎么会有闲情到我这里来?” “我来看看父皇。”祁少白朝着老皇帝笑了笑,恭恭敬敬的请了安,老皇帝看他似沉稳懂事了不少,眼里也露了笑意,“外面天寒地冻的,既然来了,那就一块儿坐着吧。” 老皇帝开了口,丽妃自然不好再反驳,祁少辰笑笑,话里有话的道:“看太子的模样,似乎心有郁气不散,难道是今日东宫发生了什么事?” 祁少白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微笑清淡适宜,“托七弟的福,除了晚宴时苏夫人实然肚子有些不舒服,让大家没吃成团圆宴,其他的一切皆好。” 老皇帝闻声就皱了眉,“她是平朝太子妃,肚里的孩子极金贵,没出什么事吧?” 第七百九十七章:真正的朋友 “还好,只是午膳时吃坏了肚子,她自己配了点药服下后便早早歇下了,没什么大碍。” 祁少白说的自然又坦然,祁少辰听的皱起了眉,这么说来,今夜苗翠儿的下毒之计又泡汤了?看来倚仗那女人实难成事,还是得他自己出马。 打定了主意,便朝老皇帝笑道:“父皇,儿臣方才所提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祁少白之前就在院里站了小会儿,早听见他提议取兵符了,也不等老皇帝开口,便抢先微笑道:“父皇,儿臣进宫来是还有件急事和您相商。” “哦?”老皇帝本想给祁少辰答案,见状又缩回了话头,祁少辰恼的直冒怒火又不能反对,只得咬牙恨恨道:“太子这雪夜进宫,能有什么急事?” “七弟不必着恼,因为这事也关乎你我。”祁少白笑的老神在在,瞟了他一眼,才又定定的看着老皇帝,“父皇,儿臣想和您谈谈兵符的事情。” 这下旁边的丽妃也沉不住气了,恼笑起来:“怎么,太子还想着要拿走兵符?” “丽妃多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祁少白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解释,祁少辰已经冷笑起来:“你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哪个意思?兵符在父皇手里,你别想拿走!” 祁少辰恼的不行,他本想趁今夜团圆宴多献点殷勤多哄哄父皇,哄的他开心了,就能把兵符拿到手,哪知祁少白突然斜刺里杀出来,让他的计划泡汤。 不过只要把兵符卡在父皇手里,他能拿走一次就能拿走两次,不怕祁少白出幺蛾子。 “你们俩真的是误会我了,其实我与你们的意思一样,请父皇将兵符好生收起来。” 祁少白笑了下,没等祁少辰来得及高兴,又加了一句:“父皇,儿臣恳请您立个诏书,说明兵符只归帝位所有,这样无论是谁,都不能再对其乱动心思。” 老皇帝面色晦暗的看他,并未发表自己的意思,祁少辰听的呵呵冷笑起来:“太子说的倒真是冠冕堂皇,你这是想防着我吧?” “七弟何必这么想?兵符代表着兵权,本就该帝位所有,难道我有说错?” 祁少白淡淡微笑,复又看向老皇帝:“父皇觉得意下如何?” 若是此诏书立下,那以后祁少辰再想拿兵符就名不正言不顺,丽妃恼的直瞪祁少白,原来是在这里下了个套,等着他们往下跳呢。 眼看老皇帝似要张嘴,丽妃赶在他开口之前,笑的很是温柔,“皇上,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您还没有回答方才辰儿的问题呢,” 祁少白笑容更淡了些,“莫非七弟是想找父皇要兵符?要知道你方才也说过,说兵符在父皇手里是最稳妥的,难道转眼又是一套说词?” 祁少辰不接他的话,只定定的望着老皇帝,老皇帝感觉到俩儿子的视线都望了过来,微垂着眼皮沉吟了小会儿,才淡声道:“兵符就由朕保管,谁称帝,兵符就交给谁。” 祁少白闻声顿时无声的松了口气,脸上笑意愈盛,祁少辰则失望的低下了头。 丽妃重重搁下碗筷,脸有不悦,“皇上,辰儿文武双全不说,还战功赫赫,兵符交给他有什么不妥?那东西在他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而不是像某些人,手无缚鸡之力。” 祁少白轻笑一声,只当没听懂她话里的嘲弄,摆弄着面前的酒杯,漫不经心的道:“丽妃娘娘如今是越发威风,居然敢斥责父皇了呢。” 丽妃冷脸,“本宫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又何来斥责之意?” “只怕娘娘你是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祁少白轻轻笑着,慢悠悠的道:“兵权事关江山社稷,兵符该交给谁,父皇自然有他的考量,又如何是丽妃你能插手的?” “从来没发现太子你也如此伶牙利齿啊?是跟苏沄蓦学的吧?”祁少辰铁青着脸站起身来,碗筷一推,“父皇,母妃,儿臣先告退了,你们慢用。” “辰儿!”丽妃急急的喊了他一声,却唤不回他气怒离去的背影,收回眼神,有些怨怒的看着老皇帝,“皇上,咱们就辰儿这么个儿子,您就不能依着点他吗?” “有些事朕可以依他,有些事,不能。”老皇帝也阴着脸站起了身,转身拂袖而去,“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以后朝堂之事你不得再随意插手。” 眼看老皇帝起身走了,祁少白也紧跟着离开,丽妃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扬声唤他,只是老皇帝决意离开,头也不回的踏出廊下,隐入了雪夜里。 原本热热闹闹的团圆宴自祁少白来后就不得安宁,这会儿更是人都散了个干干净净,丽妃恼的一把掀了桌子,看杯碗盘碟摔个地上,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自己却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都怪苏沄蓦那个贱人,若不是她,辰儿怎么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老皇帝与祁少白一前一后的出了荣华宫,才放缓了脚步,头也没回的问祁少白:“这些都是平朝太子妃,那个叫苏沄蓦的给你出的主意?” “是。”祁少白不敢瞒他,恭敬的回答,老皇帝眼里闪过精光,“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她只是与儿臣约定,以后南诏与平朝世代交好,不得随意起争端。” 对于这种丰厚的条件,傻子也不会拒绝,老皇帝顿住脚步,等他从后头赶上来,并肩行走,才满心疑惑道:“她会这么大方?没找你要别的东西?” “没有。”祁少白摇摇头,想想又加了句:“儿臣与她是真正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老皇帝念叨了声,眼神放远,落在那些在暗夜里反射着淡淡光芒的晶莹白雪上,有寒风呼啸而过,刮动树枝,枝上的积雪便籁籁而下。 曾是少年时,最爱与人打雪仗,或是故意摇动树枝,让那些积雪落在树下人的脖子里,可到如今,那些曾经玩闹过的面孔早已模糊,他的人生里,也再没有出现过朋友二字。 轻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此事,径直在路口拐弯去了清音宫,祁少白在雪地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眼里那终年不散的笑意更浓了些,转身也出了皇宫。 第七百九十八章:比恶人更狡猾 东宫里,大家都还在飞雪楼等着祁少白从宫里归来。 等到临近子夜时,众人都已经昏昏欲睡,满身寒气的祁少白才踏进厅里。 在厅门口抖了身上的寒气才进厅里,苏沄蓦看他眉眼里含着舒心畅快的笑意,倾城娇颜也漾起了笑,“怎么样,事情办的极为顺利吧?” “嗯。”祁少白笑着点头,将当时的情况说了遍,才又后怕道:“幸亏沄蓦你聪慧,防患于未然,否则今夜真说不好那兵符会不会又回到祁少辰手里。” “这么说来,也算是有惊无险了。”苏沄蓦笑笑,又道:“你明日将傅老请过来,咱们再商量后续事情,具体讨论下那杯毒酒该怎么弄。” 祁少白听的满脸诧异,“你不是说那是诓骗苗翠儿的吗,怎么又是真的要下毒?” “我也和你说过,下毒之事半真半假,”苏沄蓦抱着手炉,神秘一笑,“现在祁少辰自认为知道了咱们的计划,便自认为是那只捕螳螂的黄雀,甚至连兵符都可以暂时不去争取,殊不知蝉和螳螂都是咱们放出去的诱饵,只等他上钩。” “好像很复杂,但原谅我有点儿没听懂。”祁少白讪讪的摇了头,他着实弄不懂苏沄蓦的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怎么就算是团乱麻到了她手里,她都能给它捋直了? “现在不懂没关系,等明日傅老来之后我会仔细说说到时候该怎么做。” 苏沄蓦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下,一直陪在旁边的慕云深看见她的动作,立时就瞪了眼睛,苏沄蓦只得讪笑着乖乖的收回手,她家的这个醋坛子,她可惹不起啊。 安慰是给不了了,想了想又交待道:“祁少辰这几日必然会再找苗翠儿确认咱们的后续计算,你得看好苗翠儿,咱们还得靠她回信过去。” “我明白。”祁少白点点头,看看夜已深,便露了歉意的笑:“今日把大家都折腾了遍,你们赶紧歇着去吧,有什么事我再来找你们。” “那行,我也确实乏了。”苏沄蓦笑着点头,扯了慕云深去休息,这几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保持好体力才是王道。 祁少白心里有了盼头,自是干劲十足,苏沄蓦早起后才用过膳,他已经领着傅老来了。 既然人来了,苏沄蓦便就将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这般商谈到了午后,等用了午膳再睡上一觉,再起时已是傍晚,而芳翠阁那边传来消息,祁少辰来信了。 苏沄蓦到芳翠阁时,苗翠儿正呆呆的坐在窗前,两眼愣愣的望着屋外的雪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沄蓦替她关上窗,隔了寒风,她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苗翠儿看见苏沄蓦便想起了那些极不美好的回忆,眼底有恨也有怒,最终又归于平静,面如死灰的将手里紧攥着的信纸递给她,“七皇子的来信,你看看。” 苏沄蓦瞧了眼她的状态,看精神尚还不错,便接了信纸细细瞧了遍,信上措词颇为严厉,在斥责苗翠儿并未把事情办妥,又催促她再次动手。 苏沄蓦看完便又把信纸还了苗翠儿,淡声道:“昨夜少白进宫,说我晚宴时忽然肚子疼,并未吃那些加了料的饭菜,若此事是真的,你此时该如何回复祁少辰?” 苗翠儿愣愣看她,脑子里早成了浆糊,老实的摇头,“我不知道。” “这样吧,我念你写。”苏沄蓦看她动作缓慢的拿了纸笔,才缓缓道:“祁少白有所察觉,不好下手,况且毒药也已经用完,你看能不能再想什么别的法子?” 苏沄蓦念的慢,苗翠儿写的快,在她话音落时,回信也写好了,看着这么寥寥几个字,苗翠儿有些诧异道:“字也太少了吧?你就打算这样递给他?” “不,这只是信里要表达的意思,”苏沄蓦摇摇头,示意她重新拿来张信纸,“你照着我的意思,再用你自己平日与他说话的语气再写一封。” 苗翠儿提笔的手顿了下,偏头看她,“苏夫人,你是当真狡猾。” “我若不狡猾,又怎么斗得过你们这些恶人?”苏沄蓦无所谓的耸耸肩,只有比恶人更狡猾,比坏人更阴险,才能首先立于不败之地,继而再败他们。 苗翠儿虽然一直在否定她自己,认为卖花女的身份低贱,但提笔写字的事情却也是心里不慌,很快就重又写好了封,苏沄蓦检查过没问题后,便让卫杰带着阿兰去送信。 天色本已近傍晚,等忙活完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苏沄蓦要等祁少辰的回信,便索性在芳翠阁里用膳,而祁少白也已忙完回来,便都聚在了芳翠阁。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直到亥时过后,卫杰才又带着阿兰回来,将回信递给了苏沄蓦。 折开来看,信里没再提什么,只是叫苗翠儿静待时机,找到机会再下毒。 信纸传阅了遍,祁少白皱眉,“沄蓦,该不会是祁少辰察觉到什么了吧?” “不会。”苏沄蓦摇头,“现在他们的下毒计划失败,而此时又离年关颇近,他与其再有动作惹的满身臊,倒不如再捱上几天,在宫宴上一举揭穿我们的诡计。” 祁少白有点儿担心,“那就是说,从现在起咱们也按兵不动,只静待宫宴到来就行?” “静待就好,有事到宫宴上一并解决。”苏沄蓦笑着点点头,她也终于能消停几日了。 风凌静静坐在下首,幽深的瞳里有着淡淡的牵挂,出来这么久,也有点儿想念摘星楼的那些皮猴子了,“希望此次行动顺利,我们也可以安心回平朝了。” 苏沄蓦朝他笑了下,“过完年咱们就回去,在盛乐城住上段时间,就能回京城了。” 这一路来,最吃苦受累的就是风凌,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她心里都是记着的。 慕云深看两人说话,寒眸微垂,难得的没有出声反驳,年后孩子降生,苏沄蓦便要取心头血喂他,这其中的艰难,她只字不提,可自己又怎么能心安理得? 第七百九十九章:答非所问 风雪散去,每日里煦阳高照,暖如阳春,眼见离年关越来越近,大街小巷皆是一片喜庆,爆竹声不断,朝堂上下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祁少辰得了苗翠儿的密信,早已召集以燕浩北为首的大臣商量计策,只等着在宫宴上将计就计,反将祁少白一军,一举将他的太子之位夺走。 而后又叫苗翠儿将那安魂草与断肠散偷拿一份给他,以备不时之需,苏沄蓦叫苗翠儿回了信,又随信奉上两份毒药,送去皇子府。 苏沄蓦自也是老神在在,每日在东宫里散散步,与大家闲聊家常,再抚慰下某人越发阴晴不定的心情,日子也过的悠闲自在。 时间就这般晃到了大年夜,等到太阳偏西之时,芳翠阁那边又传来了消息,祁少辰递了密信进来,确认东宫今夜是否照常行动。 苏沄蓦也不含糊,让苗翠儿回了封情意绵绵,恭贺万千的话过去,让人严加看管住苗翠儿,便随同众人一同进了皇宫。 宫宴设在庆余殿,等苏沄蓦众人到达时,殿里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正三五说笑。 傅长青正站在殿前张望,夜晚的寒风吹得他的白胡子左右摇晃,看见苏沄蓦等人终于现身,眼里顿时闪过惊喜,急忙迎了过来。 心照不宣的微点了头,傅长青才轻舒了口气,引着人往殿里走,燕浩北却斜刺里走了过来,拦在去路上,那条蜈蚣疤里闪过凶意,紧紧盯着祁少白,傅长青看他眼神不善的样,顿时板脸不悦道:“燕浩北,你又要干什么?” “看看而已,你紧张什么?”燕浩北冷哼了声,“听说小年夜那晚,太子可是雪夜进宫,逼皇上说出兵符只能归帝位所有的话,我就想瞧瞧,太子如今是怎么个伶牙俐齿。” “燕老言重了,这事可是父皇和七弟都认同的,怎么能说是我逼的?”祁少白淡淡微笑,显得不卑不亢,“也许您该问问我父皇,相信他会给您作出正确的解释。” 燕浩北瞪眼,那条蜈蚣疤也跟着动了起来,“你敢说七皇子是在唬弄我?” “公道自在人心,七弟他是不是在唬弄你,大家心里都有数,”祁少白微沉了脸,暖如春风的眼里多了抹凌厉,“燕老拦下我,是想替七弟鸣不平?” “就是,燕浩北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太子岂是你想置喙便置喙的?” 傅长青跟着板脸斥责了句,燕浩北眼带轻蔑的看了眼两人,嗤声道:“什么太子,过了今晚,说不定连阶下囚都不如。” 见他说话毫不留余地,祁少白也敛了笑意,双眼微眯,带着浓浓的探究看他,“这么说,燕老是在提醒我今晚会发生点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我提醒你?”燕浩北冷笑一声,“我提醒你今晚会有血光之灾,你信吗?” “燕浩北,你欺人太甚!”傅长青怒了脸,白胡子翘的老高,燕浩北哈哈大笑起来,“傅长青,你打从祁少白生下来开始便护着他至如今,你也该退休了。” 傅长青气的不轻,就要反驳,旁边的苏沄蓦轻扶着肚子,忽而淡淡出声:“燕老,假若最后依然是祁少白称帝,你是要愤然离开朝堂,还是继续辅佐他?” “平朝太子妃是吧?早听说你诡计多端,果然是名不虚传。” 燕浩北满脸不屑,讥讽道:“你在平朝可以肆意妄为,但休想再在南诏兴风作浪!” “我生平与人说话,最讨厌答非所问。”苏沄蓦满面厌烦,对这种上来就损人的老头子着实没什么好感,“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也可以走远点,别碍人眼。” “呵,果然牙尖嘴利,”燕浩北从前不知她身份,也就当个平常女人对待,那夜冬至宴上吃了大亏,如今见她便没好脸色,冷笑道:“我不回答,也不走,你能奈我何?” “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毕竟狗只能是狗,而人有时候不一定是人,尤其发疯的时候。” 苏沄蓦冷冷抛下句话,拉着慕云深往旁边走,“难道我还能与个疯子计较不成?” 祁少白和傅长青顿时就憋了笑,跟在她身后走了,燕浩北气的脸色铁青,这个泼妇,居然敢说自己是疯子? 想到她问的那句话,愤怒的眼里又多了抹思索,以前只觉着七皇子必胜,便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听她突然提起,倒有些令人难以抉择。 祁少白向来对苏沄蓦怼人的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在主桌上了坐了,才悄声笑道:“沄蓦,你方才问燕浩北的话,究竟怎么个意思?” “就是看他日后还能不能为你所用,没有什么旁的意思。”苏沄蓦低声回了句,又道:“不过看他的言行,日后你还是得多加防范他,可以给虚职,但切不可握实权。” 傅长青听见她的话,很是赞同的点头,“咱们得自己提拔一批将领,逐渐将现在原有的人给替换出来,才能彻底将兵权掌握在手里。” “傅老说的没错,但是具体实施的时候还要看人品,有些将领只认忠君报国,不分那龙椅上坐的是谁,也得将这批人留下来,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苏沄蓦又细细的补充了句,祁少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也就是所谓的中立派?” “可以这么说吧,他们只忠于国家和百姓,是江山社稷的守护神,是每个国家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比那些不安心组建军队,跑去拉帮结派搞政治的所谓元帅要强很多。” 苏沄蓦讲的细致,祁少白也听进了心里,傅长青看她说的头头是道,眼底的那线忌惮更浓了些,却只是一闪而逝,又跟着低声说起话来。 祁少辰来的较晚,在殿门前又碰上了满脸不快活的燕浩北,说了小会话,才到主桌这边来,看苏沄蓦众人在低声说话,便故意稍扬了声音:“听说你们对燕老不对?” 苏沄蓦懒的抬头,傅长青抬了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七皇子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燕浩北是臣,太子是以后的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何来的君对臣不敬?” 第八百章:各司其职 自己手下的第一重臣在苏沄蓦手底下吃了暗亏,祁少辰本想帮他找回场子,被傅长青这么一说,怒着脸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他总不能说,太子的份量还比不过一个老臣吧? 沉着脸坐下来,燕浩北也赶了过来,见状轻摇了摇头,“七皇子,就是群只懂逞口舌之利的小人罢了,不必和他们计较。” 祁少辰怒哼,“除了那张嘴巴能说,会耍心眼以外,还能干点什么正事?” 祁少白笑了笑,眼底一片温和,“不知道七弟指的正事是什么?” “正事就是保家卫国,战场杀敌,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而不是像你成天就在脂粉堆里打滚,靠着花言巧语来博得别人对你的好感。” 祁少辰眼里噙着冷笑,随手掀起衣袖,指着臂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这些都是用鲜血换来的战功,你祁少白除了使阴谋诡计,还有什么?” 伤疤纵横交错,有新有旧,最长的那一道斜跨了整个上臂,几乎可以想像当时那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惨状,祁少白瞧的紧缩了瞳孔,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敢说话了?”祁少辰冷笑了声,放下衣袖,“我在战场杀敌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是抱着美娇娘温存,还是在东宫里悲春伤秋?” “我是凭自己的实力,凭那些赫赫战功才得到父皇的赏识,将兵符赐予我,而你们却用花言巧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的心血夺走,祁少白,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祁少白脸色有些苍白,可想到从前往事,又咬牙道:“你若是拿了兵符安心守国,我无丝毫意见,可你拿着兵符私自调动兵马,我绝不能容忍。” “呵,我调动兵马乃是常事,难道事事都需要向你禀报?”祁少辰的气势稍弱了下,又很快凌厉起来:“再说你一介书呆子,懂什么调兵遣将?” “就因为我所不懂,所以你就打着我不懂的幌子,处处唬弄于我?” 祁少白苍白的脸色里起了愤怒,“别以什么换防为借口来欺骗我与父皇,探子来报,你将三万人马由边关调至通往都城的咽喉虎贲城,你还敢说自己没异心?” “我有异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的吗?你无德无能,我凭什么服你?” 祁少辰冷笑,毫不否认从前调兵准备逼宫的事情,想到最后的结局,又狠狠的瞪了眼事不关己的苏沄蓦,若不是她,今夜就该是他称帝之日。 苏沄蓦怒睁明眸,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你们两兄弟阋墙,瞪我干什么?” “苏沄蓦,别以为你是平朝太子妃,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给我等着!” 祁少辰放了狠话,慕云深听的俊颜陡沉,眸如寒电,“七皇子想与我交手?” “哼,她就是个惹祸精,想与你交手的人多着去了。”祁少辰冷笑,别过头去,祁少白脸色铁青,极怒道:“你说我无德无能,可你除了会打仗,朝中大小事你又管过多少?” “春天的耕种夏日的水涝和旱灾,秋天还要防着百姓颗粒无收,冬日还怕大雪封城冻死百姓,风调雨顺时还好,若是碰上流年不利,百姓流离失所时,你又在哪里?” “你哪次赈过灾,出手安抚过百姓?你是在边关前线保家卫国不假,可这偌大的南诏,并不是只靠维护边关就能繁荣发展,还得需要人呕心沥血的处理上下事务,还得夜夜挑灯看那些堆成山的奏折,想着如何使百姓得到更好的生活,才能一步步的更加强大。” “说的好!”见祁少白情绪激动,苏沄蓦毫不犹豫的给他鼓了掌,无视祁少辰和燕浩北阴怒的眼神,赞扬道:“每个人都有分属他不同的事务,将军要打仗,文者该授道,谏官就该写谏书规劝皇帝和百官的言行,这样难道不是很好吗?”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再用余力去做其他的事情,祁少辰你仗打的好,未来必是南诏的大元帅,这是优点,但你不能因为你赫赫战功,就开始妄自尊大,无视旁人的付出,要知道祁少白也可以反过来说你除了打仗也什么都不会,懂吗?” 祁少辰怒哼,别开脸不再说话,他自生下来开始,母妃就告诉他是祁少辰抢了他的太子之位,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拼命的攒战功拿兵符,只想有朝一日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有什么错? 祁少辰不再说话,苏沄蓦众人自也懒的理他,径直小声的又闲聊起来。 稍等了会儿,老皇帝带着许皇后和丽妃也来了,看看祁少辰横眉怒目满心不悦的模样,不由皱眉看向了祁少白,“你们又吵起来了?” 祁少白无辜的温和一笑,“只是闲聊了几句,七弟便有些不开心了。” “哼,若不是你过分,我怎么会不开心?”祁少辰怒着脸反驳了句,听的祁少白笑意越发柔和,“若不是七弟先过分,我又怎么会过分的惹你不开心?” “好了好了,成天就只知道瞎吵吵,正事全都没干。” 老皇帝斥了两人,免了百官的俗礼,才坐下来不悦道:“今天是大年夜,是团圆宴,谁要敢惹事,别怪朕在人前不给他留脸面。” 两子都喏喏的点头,老皇帝见状这才缓和了脸色,他今日都把丑话说在前头了,就是想安安静静的吃顿团圆宴,谁要敢捣乱,一律不留情面。 虽然心思各异,但也少不了寻常的敬酒恭贺,表面上说说笑笑的,看着也颇融洽。 许皇后看宁宛如纵使陪着喝酒,手里也还一直抱着只爱动不动的白猫,微皱了眉,“宛如,你这是从何时爱上养猫的?瞧这猫儿似乎不太好,回头母后送只乖巧柔顺的给你。” “多谢母后。”宁宛如温柔浅笑,丽妃在旁嗤笑,“人就那样,养什么有区别吗?” 宁宛如顿时被臊红了脸,许皇后忍着怒气没吭声,苏沄蓦看看忍气吞声的两人,明眸里波光潋滟,灿然一笑,“丽妃娘娘是在说你自己吗?” 第八百零一章:下毒 她们俩习惯了凡事忍让在先,苏沄蓦可没那么好脾气,让人打了左脸还送右脸。 丽妃那扑着厚粉的脸顿时僵了下,随即咬牙切齿道:“苏夫人,本宫与皇后和宁宛如说话,你胡乱插嘴说个什么劲?” 苏沄蓦无辜的眨眼轻笑,“本来我是不想说话的,但就是见不得有的人专门欺负老实人,知道她们不会反抗,便越不知收敛,蹬鼻子上脸。” “你!”丽妃气红了脸,转脸看向了老皇帝,“皇上,她欺负臣妾,您也不管管?” 老皇帝瞪了她一眼,“皇后送宛如东西,你阴阳怪气干什么?” 说着又有些不悦的看向苏沄蓦,“南诏敬你是平朝太子妃,方方面面的也多加忍让,但莫要得寸进尺,给两国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沄蓦笑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话,丽妃受了气,便又戳着碗里的饭,忿忿的盯着苏沄蓦,把白米饭当成了她来出气。 苏沄蓦不理她,径直吃自己的饭,而此时殿里进来名精瘦男子,附在祁少辰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便又匆匆离开,老皇帝看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不禁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府里进了几名小贼,已经被赶跑了。” 祁少辰笑了下,眼里浮着得意,看了眼苏沄蓦,哼,她居然还想把那两包毒药藏进自己府里,当真是不自量力。 苏沄蓦没忽略他那抹得意的笑,勾着唇角无声的笑了下,朝祁少白打了眼色。 祁少白会意点头,起身拿了酒壶,笑着给老皇帝斟酒,手掌向着祁少辰的方向微动了动,可以清晰的看见有白色粉末飘进了酒杯,祁少白只当不知,依旧笑道:“父皇,儿臣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也祝咱们南诏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祁少辰看的冷笑连连,这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要陷害自己了? “好,你有心了,这杯酒朕必须得喝。”老皇帝笑了起来,就去接酒杯,眼看手已经触到杯子,酒杯却突然掉在桌子,那芳香浓郁的美酒顿时泼到了桌子上。 宁宛如怀里的猫儿受惊,尖叫了声,竟跳出起来,扑到了桌上,祁少白连忙去驱猫,面有惭愧道:“父皇,儿臣不知您没拿您,还请恕罪。” “无妨,快些猫抱走就是。”老皇帝对这类毛茸茸的小动物并无好感,看猫儿扑过来,便往后退了退,猫儿与他对视了眼,忽又调头窜进了祁少辰怀里。 祁少辰一愣,忽又笑了起来,抱着猫儿不撒手了,祁少白见伸手讨要都不给,顿时脸色就不愉起来,“七弟,你这是做什么?” 祁少辰冷笑,“太子在酒里下了毒,又想诬蔑在我身上,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给父皇下毒?”祁少白怒了脸,手伸到了他面前:“你把猫给我还过来,宛如的这只猫身体不好,你别伤了它。” “这不就是你们的主意吗,找只病猫来喝那杯下了毒的酒,然后诬赖在我身上。” 祁少辰眼里闪着得意的笑,满脸的我已经看破所有,你却还敢跟我演戏的表情,老皇帝看了眼两人,重重摔了筷子,沉着脸恼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祁少辰淡声冷笑,“父皇,您应该好好问您的好皇子,看他究竟包藏着什么祸心。” “七弟,我一再尽让你,不是让你来肆意诋毁我!”祁少白面沉似水,眼里飘着怒火,“你有什么证据说明那些是我的计划?又何时看见我下了毒?” “我眼又不瞎,自然是刚刚看见你下毒的。”祁少辰抱着猫儿,从袖里拿出了几封信,冲着祁少白得意的扬了扬,“你的所有计划都在我眼底,你还敢狡辩?” 身后侍候的小太监忙把信纸接过去递给了老皇帝,老皇帝看了几眼,顿时摔桌,满脸怒不可遏:“祁少白,你还有何话说?” 怒喝声响彻殿内,殿里百官都吓得噤了声,不知又出了何事,祁少白拿过信纸看了几眼,果然是苗翠儿送出去的书信,顿时黑了脸,“祁少辰,你居然和我的侧妃有染?” 老皇帝本气的火冒三丈,听见这话又瞪了眼睛,恼怒的盯着祁少辰,祁少辰无所谓的耸肩轻笑,“只是和嫂子走的比较近而已,太子有意见?” 回答他的是满满一盘鱼汁摔到了他身上,祁少白气的直抖,“你当真是不要脸!” “呵,比起你给父皇下毒还来诬陷我,可要脸多了。”祁少辰看了眼满身的汤水,三两下就脱了外袍,站起身来,满脸冷笑的紧紧盯着他:“祁少白,你还不认罪?” “我从来没做过的事情,认什么罪?”想起苗翠儿和他不干不净的搅和在一起,祁少白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这么厉害,那你告诉我,我下的什么毒?啊?!” 祁少辰已经胜券在握,又怎么会怕他责问?狞笑起来:“信上清楚明白的写着,父皇中的安魂草,苏沄蓦又添了味断肠散,怎么着,你还想翻盘不成?” “少白!”许皇后吓的都快哭了起来:“你当真给你父皇下毒了?” 丽妃掩着嘴,满脸的讥屑,“我看他脑有反骨,早就说过不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苏沄蓦轻喝了声,看丽妃恨恨的瞪过来,明眸闪过怒意,“你儿子又是好东西?勾搭自己的嫂子来暗中窥秘,算哪门子的东西?” 祁少辰满眼冷意,“苏沄蓦,你用不着讽刺我,这些事情都是你在暗中替祁少白出的主意,你祸乱南诏的朝纲,你们平朝势必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深邃的眸里布满寒意,慕云深轻笑出声:“你想要什么说法?割地还是赔款?” 祁少辰冷哼,“慕太子用不着如此阴阳怪气,此次之事,我们南诏自然会禀明嘉明帝,让他看看他的好儿子好儿媳在外面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恶事。” “那你尽管去,他老人家闲在宫里无聊,就缺你去逗趣。”慕云深耸耸肩,满脸的不在乎,老皇帝看的阴了脸,“慕太子这是不把南诏放在眼里?” 第八百零二章:那是毒药 “南诏国君,你说话可不能像祁少辰那般随意,否则我会认为你这是在威胁我。” 慕云深朝他举了举酒杯,眸里闪过寒意,“你俩儿子要内讧,别扯到我的太子妃身上来,否则这一不小心内讧就便成了外战,那多不好。” 老皇帝冷哼了声,各自见好就收,为这点事情弄的两国交战,着实划不来。 祁少辰看父皇顾忌平朝,没敢对苏沄蓦责问,心里便憋了火,怒气沉沉的盯着她:“苏沄蓦,你敢以你肚里的孩子发誓,没给祁少白出谋划策?” “祁少辰,我的孩子招你惹你了?”苏沄蓦腾的下就冒了火,明眸凌厉的盯着他,“你都敢不要脸的承认与嫂子有染了,难道我还不敢承认帮着祁少白出主意?” “少白是太子你是皇弟,你不好好辅佐他,使南诏更繁荣富强,天天只想着谋权篡位,你还有脸来叫嚣?没把你流放幽禁已经很给面子,休得再胡乱生事。” “呵,你们下毒,居然说我胡乱生事?” 下头百官听着那句与嫂子有染,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祁少辰听着那些说他言行不检点的话,恼得脸色通红,“御医在哪里?来来来,咱们大家就看看,到底是谁要生事!” 好好的团圆宴又闹成了这样,老皇帝脸色黑如锅底,唤来了经验最老道的御医,那御医已经须发皆白,拿着银针和药粉在酒里捣鼓了半晌,才满脸诧异的站起身来。 祁少辰抚着怀里的猫儿,冷笑出声:“黄御医,我方才瞧见太子用左手放了白色粉末进去,你不妨再看看他的手掌,掌心里肯定还有残余的药粉!” 年迈的黄御医见他都如此说了,又只得去看祁少白的掌心,祁少白很配合的伸掌,果见掌心里还有细微的白色药粉,黄御医拿银针挑了点放嘴里尝了下,便点了点头。 可他这还咂了下嘴的动作,顿时把祁少辰惊的不轻:“黄御医,那是毒药!” “七皇子,老臣做御医近五十年,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的,太子掌心里和酒里的药成分相同,都是味强身健体的中药,而并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安魂草和断肠散。” 黄御医颤颤巍巍的说了句,心里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看已经呆住的祁少辰,又叹了口气才道:“皇上确实中了慢性毒,是种叫曼陀罗的毒,并不是安魂草。” “可是,可这不是……” 祁少辰有些发懵,艰难的转头看向苏沄蓦,苏沄蓦浅笑盈盈,“我可从来没和七皇子你说过安魂草和断肠散,怕是你与你嫂子衔接出了问题,才导致你出现偏差了吧?” 底下有人低低的笑出声来,祁少辰恼的把贴身藏起来的两个小药包甩到桌上,极怒道:“这是苗翠儿从你房间里找出来的,你敢说不是你的东西?” “原来你还指使苗翠儿到我房间偷东西?”苏沄蓦恍然大悟了句,不过又笑了起来:“七皇子怕是不懂医术吧?嫂子拿什么给你,你就把什么当作宝。” “我这个人甚少制毒,身上多的是各种各样治病的丹药,尤其如今又怀着孩子,便越发不沾那类东西,那两个药包,估计是那日给你母妃治病的金创药粉,我本留着些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被她糊里糊涂的拿去给你了。” 丽妃抹过她秘制的金创药,也得益于其效果,伤口好的很快,见苏沄蓦说是金创药,黑着脸拿过个小包拆开来看,果见是金创药的灰白颜色。 祁少辰看着她的脸色,见她彻底沉下脸去,便知苏沄蓦说的没错,一颗心瞬间跌落了谷底,凄笑出声:“所以说,这一切从头至尾都是你给我下的圈套?” “祁少辰,是你先利用兵符将三万大军移至进都城的咽喉处,我才逼不得已动手。” 祁少白接过了话茬,皱眉冷声道:“你与苗翠儿染,指使她对苏沄蓦下毒,又故意窃取我们的消息,想将计就计,你若是没有狼子野心,又怎么会中计?” 三万大军逼宫,听得百官顿时就变了脸色,苏沄蓦看老皇帝还在沉吟,便悠悠说道:“慢性毒素攻入心脉,药石无医,你们还是早些立新帝为好,否则……” 傅长青一直没出声,听见她的话,霎时就沉了脸,“否则什么?” “否则一旦新老交替,新帝没立出来,那两子必然乱斗,南诏会否分裂也不得而知,更何况还有周围各国虎视眈眈,往大了说,南诏就此灭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皇帝脸色阴沉,重重拍了桌,“你休得危言耸听!” “我是不是危言耸听,想必黄御医心里也清楚,”苏沄慕瞟了他一眼,淡声道:“反正乱的不是平朝,南诏的千古罪人也不是我,你爱听不听。” 黄御医那满是皱纹的苍老脸皮动了下,在老皇帝的注视下艰难的点了头,他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能活到哪日全看老天爷的心情,身后事确实需要该定下来了。 老皇帝咬牙,瞪着黄御医:“你怎么早没向朕说明?” 黄御医难过的直摇头,“皇上,老臣也是冬至宴后才发觉毒素已入心脉,那时想着让您开开心心的过完年关再说,哪知今日被平朝太子妃提了出来,老臣也是为难的。” “也就是说,朕指不定哪日就崩了,须得尽快确立新帝?”见黄御医点头,老皇帝眼里的光彩瞬间黯淡下来,本还想让两子较量两年,如今看来也不用了。 苍老黯淡的眼神落在祁少辰身上,“辰儿,你犯了大错,你知道吗?” “父皇!”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祁少辰顿时就惨白了脸色,努力挤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您说过只要儿臣努力,就会有希望的,您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朕确实说过,也正因为朕怜惜你赏识你,才会允许你与少白分庭抗礼,看你究竟有没有那个命,”老皇帝叹了口气,“只可惜天道与好运在少白那边,你只能与龙椅无缘。” 第八百零三章:生死不相见 “不可能,您说了儿臣有希望的,儿臣也已经拼命努力的去做,怎么转眼就不行了?” 祁少辰咧着嘴,笑的比哭还难看,“母妃也说过,您当初是准备立儿臣为太子的,是皇后硬抢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天道本就该在儿臣这边,又怎么会无缘?” “七皇子,本宫何时抢了你的太子之位?”许皇后气的身子轻颤,厉声道:“本宫乃是正宫皇后,少白又是嫡长子,明正言顺的太子,何来抢了你的位子?” “许雪琴,你敢说当年不是皇上先对我一见钟情?”眼见大势已去,丽妃吃吃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可你跟着我见过皇上之后,便仗着娘家势力非要嫁进宫,生生夺了我的皇后之位不说,还害我那几年都无法受孕,你才会在我生之前生了皇长子。” “如今我只恨当年为什么要带着你去皇上?为什么要那么相信你?你毁了我一辈子,也毁了我儿一辈子,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并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见丽妃哭了,许皇后也跟着哭了起来,“当年族里逼着我进宫,无论我怎么哭闹都没用,而你从来也不肯听我的解释……” 丽妃冷笑出声,“你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抢了你最好朋友的男人,你儿子又抢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这些仇怨,就是记到下辈子,我也要让你给我还回来!” “丽芝,少白虽然有太子之位,可这些年来,什么时候过的像个太子?皇上宠着你们母子,放任你的儿子与少白争位,少白每天都过的如履薄冰,这些他又该找谁去诉苦?” 许皇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祁少白也红了眼眶,揽住她,母后说的没错,祁少辰还有父皇怜惜赏识他,放任他与自己做对,那自己这些年承受的委屈,又该怎么办? 两个女人哭闹起来,殿里的人听的面面相觑,原来皇后与丽妃之间还有这么多隐情? 老皇帝看看两人,轻叹了声,当年他确实爱丽妃,也允诺过立她的孩子为太子,可后来横空出了皇后,又有了皇长子,他迫于朝堂压力,只得立了长子为太子。 也正因为对丽妃母子有愧疚,他才会凡事都睁只眼闭只眼,不惜将兵符给了少辰,就算在知道那曼陀罗是丽妃对自己心有怨恨时所下,也都默默的隐忍了下来。 “是朕同时辜负了你们俩,也没有处理好孩子们之间的事情……”老皇帝瘫在椅子上,看向傅长青,“你去叫人写了诏书,立祁少白为帝,祁少辰……” “皇上!”话才说了一半,丽妃已经猛哭了起来,截断他的话,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您忘了您曾经向臣妾说过的话吗?您是金口玉言,不能言而无信!” 老皇帝摇了摇头,“丽芝,等朕驾崩后,你就随朕一起去吧,朕下辈子再也不负你。” “不,皇上,臣妾不求下辈子,只想您现在实现您的诺言!” 丽妃哭的泪雨滂沱,老皇帝却是下了决心,眼里微微露了笑意,“你给朕下曼陀罗时,就应该设想过会有此情景,既然是你要了朕的命,那便陪着朕一起去。” 轻轻柔柔的话落在百官耳里,不亚于晴天霹雳,顿时看向丽妃的眼神都变了,祁少辰愕然了下,随即不敢相信的看向刹那间血色尽退的母妃,“您当真给父皇下了毒?” “辰儿,母妃心里恨啊,恨许雪琴,也恨你父皇,是他们负了咱们母子俩!” 丽妃失声痛哭,谁又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硬生生熬过来的?她恨极时,甚至试过往自己身上扎刀子,好让心里的痛楚能减轻些,可那些都没有用,唯有死才能解脱。 祁少辰看着她伤心绝望的面孔,颓然的靠在了椅背上,父皇明知道此事还是选择了隐忍,直到今日才说,也就是在此刻打定了主意,要立祁少白为南诏的下任君主。 老皇帝看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压抑的哭声在殿里回荡,便又接着苦声说道:“立祁少白为新帝,将祁少辰革去所有功名,驱进北方大山,从此生死都不得再相见。” “皇上!”丽妃哭的肝肠寸断,看看无动于衷的老皇帝,又扑到了已经呆愣的祁少辰身上,“辰儿,是母妃害了你,是母妃害了你啊!” “母妃……”祁少辰两眼愣愣的唤了她一声,眼角落了滴泪,说来说去,本以为是夺嫡之战,没成想却是上代人的恩怨,而他,就是那些怨气里的炮灰。 燕浩北看的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蜈蚣疤动了动,最终横心起身,跪地哀求道:“皇上,七皇子虽然犯了错,但求您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别驱进山里,成吗?” 老皇帝落寞的摇头,“朕老了,如今新帝的诏书也立了下来,不再管这些事情……” 燕浩北咬牙,闭了闭眼,再睁开,又重重的跪在了祁少白面前:“太子爷,从前的事是老臣多有不对,老臣向您磕头道歉,只求您能给七皇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说罢就狠狠的磕的几个响头,祁少白一惊,忙扶起他,“燕老,您这又是何苦?” 燕浩北落了泪,看了眼已经被突生的变故惊得呆呆愣愣的祁少辰,“七皇子是老臣一手带出来的,且不论他功过如何,战场上的彪悍却是无人能及,曾不知败退多少敌人,这样的良将,老臣实在不忍心,不忍心他从此就在山中度过此生啊!” 此话一出,那些曾经跟随着祁少辰出生入死过的将领都红了眼眶,跟着抹起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们的将军,就这般走了,怎么叫人不心痛! 可祁少辰身为反叛的头领,若是放虎出笼,日后还不知道要惹下什么祸端,祁少白左右为难,不由就看向了苏沄蓦,苏沄蓦却是淡淡的望向了傅长青,“您老如何看?” 第八百零四章:前怨尽消 苏沄蓦脸色平淡,并不接祁少白为难的眼神,而是看向了傅长青。 她终归是平朝的太子妃,也很快就要返程了,诸多的事,还是要他们自己拿主意。 傅长青拈着白胡子,定定的看着燕浩北,“你还记得之前在殿门口时,平朝太子妃问进你的那句话吗?现在我再问问你和七皇子,太子称帝,你是甘心辅佐,还是解甲归田?” 燕浩北看看祁少辰,见他无助的眼神望过来,心脏顿时就绞痛不已,狠狠咬牙,“老臣在此立誓,从此以后忠君爱国,誓死保卫南诏,若是有违此誓,叫我天打五雷轰。” 祁少辰看看头发已经花白,立下重誓只为保下自己的燕浩北,心口疼的犹如针扎,眼角滴了泪,重重点头,“少辰跟在元帅帐下,此生护佑南诏安宁,不再过问政事!”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心力,殿里众官闻声都轻轻的舒了口气。 傅长青点了头,脸上含了笑意,看向祁少白:“燕老与七皇子皆是我南诏极为出色的将领,各自战功赫赫,不若太子爷登位之后大赦天下,也给七皇子改过自新机会。” 这般说下来,也算是变相的替祁少辰求情,不少将领都眼巴巴的看向了祁少白,祁少白看了眼苏沄蓦,见那双明眸里闪烁着肯定笑意,这才重重点了头。 上前拥住祁少辰,笑中有泪道:“今后咱们兄弟齐心,我主内,你主外,咱们齐心协力将南诏治理的更繁荣富强,好不好?” 祁少辰身子一震,有些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他,“你愿意相信我?” “他们老辈人的恩怨,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是我祁少白的兄弟,是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情,我不相信自己的兄弟,还能相信谁?” 祁少白笑着替他拭去眼角的泪,“再说了,你也并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罪,对吧?” 纵观他俩兄弟的斗争,因着有老皇帝默许两人相抗衡,再加上祁少辰其实常年都驻扎在兵营里,所以大多时候有事就是在明面上解决了,并没有多少勾心斗角。 祁少辰又红了眼眶,看着一直视若敌人的兄长,见他面含微笑满目温和的看着自己,只觉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反手狠狠抱住了他。 这一抱,便是前怨尽消,便是今后兄弟齐心协力,共创辉煌,殿里大多数人都忍不住哭了起来,掌声如雷,这无论是对他们兄弟,还是整个南诏,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老皇帝看着兄弟摒弃前嫌,握手言和,靠在椅背上,连声笑说了起来:“好好好……” 连道三个好字,却没了后文,眼睛一闭,竟歪倒在了椅上,惊的旁边的丽妃放声哭了起来,“皇上!” 一声凄楚呼唤,殿里百官都闻声看了过来,黄御医就在旁边侍候,见状连忙凑过去探了下鼻息,见只是昏迷,站起身急声叫了起来:“赶紧送皇上回寝宫!” 百官顿时骚动起来,祁少白急得眼圈泛红,亲自上前背起老皇帝就往寝殿里跑,祁少辰等人也急忙跟了上去,苏沄蓦见黄御医脚程慢,便笑着喊住他,递了玉瓶过去:“老先生,这里面有两粒丹药,可提奋皇上的精神,多延缓两日,处理身后事。” 黄御医急着离开的背影顿了下,转过身来,苍老的脸上满是动容,颤抖着手接过玉瓶,这两粒丹药虽然救不回皇上的命,但对于刚立新帝的南诏来说,显得尤为珍贵。 脸色郑重的朝着苏沄蓦深深鞠了一躬,“老夫,谢过平朝太子妃的援手之恩。” “老先生不必客气,快去看看皇上吧,若是太子爷问起我们,就说先回东宫了。” 苏沄蓦笑着摆摆手,黄御医只得感激的冲她笑了笑,才又转身快步离去,皇上突然昏迷,说明之前他用的那些药已经压制不住毒素,就算有苏沄蓦的药,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百官都早已自发的跟着祁少白赶到了清音宫的寝殿外,等黄御医走了,方才还人头攒动的大殿,这会儿只剩下了苏沄蓦和慕云深与风凌三人。 夜晚寒风卷进殿里,风凌瞧瞧缩了下身子的苏沄蓦,出声道:“咱们回去吧?” 祁少白已经顺利称帝,他们再留在南诏也无任何意义,苏沄蓦微点了头,站起身来,就见慕云深还脸色沉沉的坐在那里,不禁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想到南诏国君的境地,忽而想到父皇的身子好像也越来越差。”慕云深眼里隐着丝担忧,如暗夜寒星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你如实告诉我,父皇还能撑多久?” 苏沄蓦看清他眼底的难过,挽着他的手缓缓往外走,“父皇的身子早就已经亏空,这些年来虽然我以药膳帮他徐徐修补,但也临近油尽灯枯之态,大概也就这两三年吧。” 挽着的手臂不可抑制的轻颤了下,苏沄蓦心疼的挽紧了他,“咱们尽快赶回去,父皇有什么未了之事,尽力帮他完成,至少,至少要让他像南诏国君这般走的了无遗憾。” 慕云深微微抬头,望着冬日寒夜里那些依然闪烁的星,眸里有水雾涌起,又再仰高了头,狠狠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才闷声道:“走吧,尽快回平朝。” 风凌走在慕云深侧边,看他压住心底苦痛,微微叹了口气,并不出声劝他,想当年师傅过世之时,他也是这般硬生生的忍住了泪,坚强的扛过了他肩上的所有责任。 男人的肩上扛着责任,那些苦与泪,就让它默默的藏在心底,无声无息。 祁少白背着老皇帝狂奔进寝殿,见黄御医随后而来,把了脉又下了药之后,拉着他走到旁边,低声悲戚道:“黄御医,你如实告诉我,父皇他,他还能撑多久?” “三到五日。”黄御医摇头叹了句,看他眼圈瞬间泛了红,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低低劝慰:“太子,请节哀……” 第八百零五章:悄悄地走 傅长青就跟在祁少白身边,闻声顿时晃了几晃,眼里也含了泪,“怎么会这么快?” 快到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还有太多的事宜都尚未请老皇上指教,他就已经时日无多,如今他要走,这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新皇帝身上,压力重重。 “这还是仰仗平朝太子妃送的两粒丹药,才能拖延上三五日,若不是她的药……” 黄御医摇摇头,又重重叹了气,南诏重蛊轻医,并不像平朝那般名医无数,真生了病,很多时候都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送命。 叹着气将袖笼里的小玉瓶拿了出来,递给祁少白,祁少白心头稍暖,接过来顺手拔开瓶塞,本只想瞧上一眼,却见瓶里塞着小小的纸条,心头顿时抖了下,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来不及看信,焦急的看了眼寒风呼啸的殿外,并没有瞧见那抹步履蹒跚却依然倾国倾城,笑靥如花的身影,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抓紧了黄御医的手臂,“她在哪里?” “啊?”黄御医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他紧攥着手里的玉瓶,又连忙说道:“平朝太子妃说过,若是您问起来,便说她已经回了东宫。” “回东宫?真的只是回东宫吗?”祁少白颓然松开手,满脸失落的望着殿外,傅长青见他看过玉瓶之后便神色不对,伸手将玉瓶拿过来,也就瞧见了那张小小的纸条。 小心的将之取了出来,就见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寥寥两行字:少白,我们走了,你曾说过想要发展南诏医术,我已将心得编写成书,放在飞雪楼的梳妆台上,有缘再见。 祁少白就着傅长青的手看完了那寥寥的两行字,眼里失落更深,踉跄倒退,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里,她怎么能,怎么能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留给他,就这么悄悄的走了? 她挥挥衣袖,什么都没有带走,只留给自己无尽的思念,苏沄蓦,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祁少白满是落寞寂寥的坐在椅子里,愣愣的看着殿外的寒夜,傅长青却是急出了热汗,“太子,咱们得赶紧去追,不能让苏沄蓦就这么轻易的离开南诏!” “为什么?”祁少白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双眼愣愣的看他,“沄蓦助我良多,以她之功,就算是索要城池都不过分,可她什么都没要,反倒还留下了医书,你还想怎么样?” 傅长青满脑门子的汗都顾不上抹,着急道:“太子爷,您还是太天真了,正因为她助您良多,轻而易举的就替您夺来了帝位,咱们才不得不防啊!” 说罢就招来将祁少辰叫了过来,急声道:“七皇子,苏沄蓦他们现在要趁机离开南诏,你快去带人将他们拦下来,绝不可放虎归山!” 祁少辰可是在苏沄蓦手里吃足了亏,知道她的厉害,闻声也绷紧了脸,一言不发的就急匆匆往外走,祁少白见状,唯恐他闯下祸,也忙跟着跑了出去。 新帝与七皇子前后离开,傅长青和燕浩北也只得跟了上去,祁少辰速度极快,等祁少白追到宫门口时就见他已经召集了一队禁卫军飞驰而去,又只得急忙找了马匹追上去。 苏沄蓦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暗中交待了雪莺和画越收拾行装,等从宫里出来,众人都已经整装待发,前后三辆马车趁着寒夜向城外而去。 苏沄蓦靠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慕云深和风凌不时看看暗夜里寂静的街道,马蹄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在夜风中传的极远。 慕云深看看假寐的苏沄蓦,无奈摇头:“你就是心软,给药就给药,还在瓶里留张纸条干什么?就算祁少白能相信,但那些老家伙极其狡猾,说不得就要派兵来追咱们。” 苏沄蓦未睁眼,唇畔含着丝笑,“临时派兵只能是小队的禁卫军,你慕太子怕吗?” 慕云深扬起高傲的脖子,“笑话,区区禁卫军而已,我会怕他们?” 风凌听的失笑摇头,“就看祁少白能不能有魄力拦下他们了。” 话音未落,在外边赶车的卫杰已经低低叫了起来:“主子,有马蹄声追过来了!” 不用他提醒,车里三人均都听见了那连片又急促的马蹄声,慕云深掀开车帘,看城门已经近在咫尺,便沉了眸,“不管如何,先出城再说!” 他们手里持有东宫的令牌,守城门的士兵见令便开了城门,沉重厚实的城门缓缓打开,驾车的卫杰一挥鞭子,清脆的马鞭声响起,马车便飞快的出了城。 堪堪等最后那辆马车出城,身后已经传来了祁少辰的疾呼声:“快关城门!” 城门边的士兵们愣了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而祁少辰眼看着马车都出了城,顿时急的就往前冲,而士兵们反应过来,手里的长矛斜斜一指,拦住他的去路,惊的祁少辰胯下的骏马瞬间人立起来,也不管不顾的厉喝道:“你又是何人?” “放肆!”身后的禁卫军怒喝起来:“瞎了眼吗,这是七皇子!” 离的近了,士兵们才在昏暗的夜色下看清祁少辰身后的禁卫军,连忙讪笑着收回了长矛,恭声道:“七皇子,方才那几辆马车持有太子的令牌,已经往城外去了。” 祁少辰狠狠勒了缰绳,才稳住骏马,听守卫这般说,也没时间和他们计较,重踢马腹,马儿顿时又长声嘶鸣,撒开四蹄带着人就往城外冲。 就这么耽搁了下,后头的祁少白和傅长青还有燕浩北也都跟了上来,紧跟在禁卫军身后冲出城门,本以为会有场艰苦的追逐,却见几辆马车静静的停在了城门外不远处。 冬夜寒冷,夜风从城外的旷野里呼啸而过,吹得站在马车前的几人的衣衫猎猎作响,祁少辰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忙勒了马头,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来。 祁少白从后头赶上来,看着面含浅笑,静静站在那里的苏沄蓦,眼圈都红了起来,委屈道:“你怎么能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悄悄的走了?不知道我会难过吗?” 第八百零六章:夜追 苏沄蓦笑了下,明眸里闪过温柔,“所以说,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替我们送别的?” “我……”祁少白哑了声,回头看看夜风里的禁卫军,颇为愧疚的摇了头,但看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又咬牙看向跟过来的傅长青:“傅老,今夜你放他们走,就当我承了你的情,日后傅家子孙若是有难,我绝不袖手旁观,如何?” 这算是他身为新帝,能给的最重的承诺了,傅长青为难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夜里的禁卫军,最终别过头去,苍老的声音在夜风里回荡:“太子爷,恕老臣不能听令……” 苍老的声音里饱含着沧桑,又有能为国身死的无憾,傅长青走到了祁少辰那边,沉沉道:“此事过后,老臣甘愿向您请罪,但平朝的太子与太子妃,绝不能放他们回去。” 燕浩北也跟着点了头,如今南诏统一,这平朝的太子与太子妃,还有太子妃肚里的孩子,都是上天赐给南诏的礼物,他们没道理不利用起来。 苏沄蓦看了眼傅长青,冷笑起来:“所以说,我这是帮人帮到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沄蓦……”祁少白痛苦的轻唤了声,转而又看向傅长青,咬牙重重道;“傅老,如今我已为新帝,我命令你必须放他们走!” “太子爷,诏书尚未诏告天下,您如今只是名义上称帝而已,”傅长青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事您就别管了,事关南诏的江山社稷,老臣不能再让您悲悯行事。” 说着苍老的眼又看向了苏沄蓦,淡声道:“苏夫人,咱们毕竟融洽合作过,而且你又有身孕,不宜颠簸,你还是劝说慕太子与我们回去吧,免得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傅老倒是热心肠,处处替我们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悲天悯人。” 苏沄蓦轻轻笑了起来,明眸里却含着蚀骨的冷意,“你既知我们有过合作,大家相处的也颇为愉快,为何非要抹杀这些难得的情谊,将两国置于风口浪尖上?” “正因为咱们合作过,我才更知你的可怕,也深知若是放你回国,你今后必将成为南诏的隐患,”傅长青背着手,淡淡道:“你如今身在南诏境内,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乖乖的跟着我们回去,等平朝皇帝想出好法子换你们回去之前,都不得再擅动。” “哦?”苏沄蓦轻挑了黛眉,压住身旁已经怒火冲天的慕云深,才嘲弄道:“不知道你将我们押回去后,是将我们幽禁起来,还是干脆将我们关在小黑屋里,谁都不能见?” “这……”傅长青愣了下,他满心忌惮苏沄蓦,只想着不能让她回到平朝,根本没想过后续事宜,被她突然这么一问,一时还有些回答不上来。 苏沄蓦却又凉凉轻笑起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心计比海还深,如果不弄死我,就算是把我关到地下十八层,我也有法子爬出来找你们报仇,你到时候怎么办?” “沄蓦!”祁少白急的叫了起来,哪有她这样,生怕别人不弄死她的? 苏沄蓦只是笑,看着傅长青渐渐黑沉下来的脸色,又轻笑道:“忘了告诉你,今夜你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来日就等着我平朝的铁骑踏破南诏万里河山,以雪我今日之辱。” 佳人笑意盈盈,话里却是寒意森森,祁少白煞白了脸色,他知道苏沄蓦有那个能耐毁掉南诏的万里河山,眼里带着愤怒看向傅长青,他为什么就不肯听自己的劝告? 傅长青看着临风浅笑的倾城女子,明明是大腹便便,普通成年人就能置她于死地的模样,却叫他一再的心惊忌惮,才有了今日的夜追。 祁少辰跳下马来,低声怒道:“还和她废话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都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那就干脆拼它一把!” “拼什么?拼命把她留在身边,然后日夜提心吊胆的防着她会瓦解南诏吗?” 那股锐气消去,傅长青萎靡下来,杀肯定是不能杀的,若是敢杀了平朝的太子妃,还有她腹中的小皇孙,那南诏也就只能等着与国力强盛的平朝交战。 思来想去,忽觉自己走了招极烂的臭棋,慕太子日后定是平朝的国君,南诏的国君与平朝国君交好,两囯互利互惠,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可这些都毁在了自己的忌惮心里,毁掉了两国未来交好的可能,苍里的眼里涌起悔恨,深深弯腰躬在了祁少白身前,失声长叹:“太子爷,是老臣对不住您啊!” “傅老……”祁少白恼愤,却又不忍太过苛责他,说来说去,他都是为了南诏好。 无奈的苦叹了声,看向苏沄蓦,“沄蓦,今夜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愿意承受你的怒火,你走吧。” 苏沄蓦轻哼了声,明眸看向弯腰认错的傅长青,“年事已高,该歇着了。” “苏夫人说的极是,我确实老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也该告老还乡了。” 傅长青苦笑了声,算是应下了她话里的警告,苏沄蓦看他这会儿倒是真知趣起来,也不愿再多纠缠,转身望向城外旷野,接应她们的人,也该来了吧。 寒风里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向着城门这里而来,祁少辰眯了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那片黑暗,不多时就见十多道轻骑急速赶来。 为首的女子一身鲜红马装,座下骏马通体雪白,鲜衣怒马,就算是在暗夜里也极为显眼,远远的瞧见苏沄蓦,顿时就惊喜的扬声喊她:“蓦姐姐!” “盈盈!”苏沄蓦挥了小手帕,笑看着她越奔越近,骏马终是跑到面前,慕盈盈利落的跳下马,上前紧紧的抱住她,话里有着毫不掩饰的亲昵与依赖,“盈儿好想你啊!” 祁少白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再看看慕盈盈带来的个个都是精兵悍将,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小心翼翼的问道:“沄蓦,你早就给慕姑娘递了信?” 第八百零七章:各自安好 慕盈盈闻声松开苏沄蓦,圆溜溜的杏眼瞪住了祁少白,“听说你要欺负我蓦姐姐?” 话音未落,手里的马鞭在空中打了声脆响,她带来的那些悍将顿时都围了过来,祁少辰看的眼皮子直跳,眼里现了凌厉,死死盯住为首的健壮男人,“王伯军,你不好好的守在盛乐城,跑我南诏来意欲何为?” 王伯军可是平朝悍将,常年驻扎在盛乐城,祁少辰与他几次交手,都没占到过便宜。 王伯军闻声嘿嘿一笑,“安亲王有交待,要咱们哥几个护着大小姐来南诏接太子与太子妃回平朝,要是某些小人敢见利忘义,就杀之而后快。” “你!”祁少辰怒脸,“这可是在南诏境内,由不得你们猖狂!” 王伯军咧嘴笑得露出满口大白牙,“南诏境内又如何?只要你今日敢动我平朝的人,来日咱们战场上就定要你杀个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好好好,你们平朝出息了,居然敢跑到我南诏来大放厥词!” 燕浩北气的怒极反笑,这分明就是不把他们南诏放在眼里,恼的直接就向祁少白请命,“太子爷,老臣愿意与平朝一较高下,死也无憾!” “燕老!”祁少白拧了眉心,他这简直就是火上烧油,上前两步站出来,将所有的反对声都挡在了身后,朝苏沄蓦轻言道:“沄蓦,你的情谊我会永远记在心里,你走吧。” 苏沄蓦看看他眼底的难过,再瞧瞧那群颇不服气的老少臣子,难免就有些担忧,“你自己能处理好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也该试着学会自己处理复杂的事情了。”祁少白笑了笑,见她临走还在担心自己,心里便涌起了暖流,上前轻轻抱了下她,又退开,“欢迎你以后再来南诏游玩。” 慕云深恼他抱了苏沄蓦,轻哼一声,“再来让你们宰割?” “以后肯定不会的。”祁少白好脾气的笑笑,又朝他扬了扬拳头:“对沄蓦好点,若是我在南诏听到你欺负她的消息,你就等着我带人过去将她劫来南诏,再也不还给你。” “哼,你想都别想,我永远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慕云深霸道的将苏沄蓦拥进了怀里,抱着她跳上了马车,转眼就掀了帘进了车厢,隔断了众人的视线,祁少白看他醋意满满的模样,摇头失笑不已。 慕盈盈见他俩上了车,便招呼众人开始返程,马车缓缓走动起来,苏沄蓦掀了小窗帘,微笑着朝祁少白摆了摆手,今夜一别,也许再无相见之日,只愿各自在天涯安好吧。 祁少白含笑轻轻摆手,一直目送马车远去,隐入暗夜里再也看不见踪影。 祁少辰在旁看的满脸怒火,颇为恼怒道:“这可是在咱们南诏境内,难道就任由他们来去自如,不把咱们南诏当回事?” “七弟,你的性子还是太急躁了些,”祁少白摇摇头,叹了气往回走,“苏沄蓦早有安排,你如何留的下她?今日只要不能将他们全都留下来,明日就等着与平朝恶战。” “更况且现在有不费一兵一卒便能与他们交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起来,而是非要杀的个你死我活,让百姓受苦受难,让整个南诏的经济水平都往后倒退?” “七皇子,是老臣思虑欠周全,才让您也跟着受累了。”傅长青深深叹气,身形都佝偻了许多,“太子爷,回城之后,老臣便告老还乡,您多保重。” “您又何必坚持回乡?”夜风吹乱了傅长青花白的发,祁少白看的心里头难过,想想才淡声道:“等您培养好接班人,我就放你回乡吧……” 如今沄蓦已走,父皇又时日不多了,他身边正是急缺人手的时候,沄蓦说过的那些话,听听就好,真要实施,他也下不了那个手。 傅长青只是叹气,一招错满盘皆输,幸而他收手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只盼苏沄蓦能看在自己诚恳认错的份上,别计较今夜之事,否则他就成了南诏的罪人。 …… 苏沄蓦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看着已经临近临盆的日子,一路上顾忌着她肚里的孩子,也愣是不敢加快速度,走走停停的,直到上元节才赶回盛乐城。 看着那久违的高大城门,慕盈盈终于长舒了口气,笑着挽住苏沄蓦的手,“蓦姐姐,盈儿走前,母亲就已经请了城里最好的稳婆和奶娘,就只等着你回来了。” “伯母有心了,我这初次生孩子,心里也没个底。”苏沄蓦看着高高隆起的肚皮,心里也有不禁有些忐忑,她看过旁人生孩子,这轮到自己了,说一点儿都不慌,那也是假的。 慕云深握紧她的手,寒眸里满是坚定:“放心,我到时候进去陪着你,不用害怕。” “哪有男人进产房的?”慕盈盈知道他从前驱逐苏沄蓦是因为生了病,可就是忍不住的想怼他:“再说了,你不是不想认这两个宝贝吗,这会儿这么勤快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要孩子?”慕云深皱了眉头,板着脸不悦道:“谁跟你说的,你去把那人找过来,我跟他当面对质。” 角落里静静看书的风凌闻声缩了缩脖子,脸都埋到书后面去了,话是慕云深说的,可传给慕盈盈的是自己,关键是,跟个脑子还没好的人怎么能说清其中是非曲直? “好了,这有什么好争的?”苏沄蓦笑着摇头,打了圆场,听着马车外传来鼎沸人声,想是进了城里主道,便想掀帘瞧瞧,哪知才伸手,就好像抻到了腰,肚子立即疼了起来。 看她捂着肚子瞬间白了脸,慕云深吓了一跳,脸色比她还白,一蹦而起,惊惶失措的叫了起来:“是肚子疼吗?是不是要生了?我,卫杰,快告诉我该怎么办!” 外面赶车的卫杰差点吐血,他又没生过孩子,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慕盈盈看他头撞上了车厢顶都不知道疼,只知道满脸惊慌的在车里转圈圈,又气又好笑的拨开他,“你刚刚不还说要进产房陪着蓦姐姐吗,怎么这会儿就扛不住了?” 第八百零八章:还有一个 苏沄蓦提前出现了临盆征兆,捂着肚子疼的死去活来,慕云深在旁急的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干脆弃了马车,抱着苏沄蓦施展轻功,朝着城主府急奔而去。 沈如玉早就接到了他们回程的信,估摸着他们到盛乐城的时间,这几日就天天在府门口张望,远远的瞧见大群人急奔而来,还没到近前,就听见自家女儿扬声大喊起来:“母亲,蓦姐姐要生了,快准备房间!” 要生了?沈如玉脸上闪过惊喜,看苏沄蓦痛的脸色煞白的被抱了过来,又急忙往府里跑,“快快快,快去新收拾出来的庆喜楼!” 说着又朝身边的丫环吩咐道:“快去叫稳婆准备接生,快去!” 丫环早就知道了太子妃会在府里生产,也忙笑着先行一步赶往庆喜楼,慕云深已经急得满头热汗叭哒叭哒的往下滴,“庆喜楼在哪里?快点,快点走!” 沈如玉看他着急的模样,边跑边连忙伸手指路,“直走过回廊,再右拐过去就是了。” 慕云深听了个大概就已经急急忙忙的跑远了,后头的人跟着呼啦一下就刮了过去,沈如玉看着像阵风刮过去的人愣了下,慕盈盈从她身边过,看她停了脚步,急的扯着她就往前面跑:“母亲,您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走,快走快走快走!” 这可是平朝的第一位小皇孙,如今生在盛乐城的城主府,对她们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 沈如玉被她扯得只能快步跟着跑了起来,笑啐道:“你这丫头,要是你成婚生子也如今积极,母亲就得高兴死了!” “呸呸呸,提那么晦气的字眼干什么?”慕盈盈拉着她往前跑,回头冲她一笑,“要是蓦姐姐生的龙凤胎,女儿就在今年与唐小其成婚,若不是,您就别再催了,成不成?” “当真?”沈如玉听的眼睛亮了起来,端庄温柔的脸上满是笑意,“你可不放反悔!” “不悔,反正早晚都得成婚,咱们娘俩就赌赌运气。”那双杏眼里眯着狡黠笑意,自己的机会占两成,有什么不敢赌的? 慕云深抱着苏沄蓦急匆匆的往前走,哪料没认真听沈如玉的话,该右拐的往左拐了过去,根本就没瞧见庆喜楼的影子,急得眸里都冒了血丝,又急急的往回赶。 苏沄蓦看他着急的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趁着阵痛稍歇,扒着他的衣服有气无力道:“镇定,镇定懂不懂?孩子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你别先急的乱了阵脚!” “还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慕云深在回廊里狂奔,看她疼的生不如死的模样,血就往头上涌,哑着嗓子,声音里带了哭意,“苏沄蓦,咱们不生了好不好?不生了……” “怎么能不生?他们都急着要看这个世界了,哪里还能捂的住?” 苏沄蓦白着脸笑了下,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尽管已经死死的咬住唇,却依旧忍不住逸出声压抑的凄叫,听得慕云深心都拧了起来,脚下越发急促。 那边卫杰看见他奔回来,急得连忙挥手:“主子,在这边,这边!” 看他跟上来,急忙引着往庆喜楼而去,稳婆已经等在了房门口,见人过来,连忙跟着进房,又急着去撵慕云深:“男人不能待在产房里,你快出去!” 慕云深握住苏沄蓦的手死活不肯松,“凭什么男人就不能待在产房里,我不出去!” 稳婆看他不听劝,榻上的产妇又痛的脸色惨白,急的就去掰他的手:“你这个后生怎么这么不听话?生孩子流的血是晦气的,你个大男人好端端的惹什么晦气?” “你胡说八道!”慕云深气的很,寒眸怒瞪着她,“我夫人替我生孩子,那些血都是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哪个地方晦气了?你要再胡说,我就把你扔出去!” “你,你这是蛮不讲理!”稳婆气的直哆嗦,急赶过来的沈如玉看两人杠了起来,赶紧上去打圆场:“钱婆婆,您先接生吧,人家夫君愿意陪着,那就让他陪着吧!” 城主夫人都这么说了,钱婆婆只得瞪了眼慕云深,迈着小脚走到床尾,看了眼情况,又皱了眉头:“夫人,您得使力气,努力往下憋气,往下憋,对……” 钱婆婆教着苏沄蓦怎么才能用对力气,尽量少受苦的赶紧将孩子生下来,苏沄蓦已经疼的汗湿了青丝,照做了几次,可阵痛袭来,又忍不住长长凄叫了声,散了力气。 “哎哟,都看见孩子头发了,你怎么散了劲?你再使劲,再使劲,憋足那口气别松啊!” 钱婆婆看的都着急的叫了起来,慕云深看苏沄煞疼的脸上都已经毫无血色,忍不住就怒道:“你说的倒是轻巧,那么痛,她歇口气都不行啊!” “你这个后生是来捣乱的吧?”钱婆婆那双小脚跺着地,老脸上也起了怒色,“她若是不憋足劲一口气将孩子生下来,孩子在肚子里憋久了,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沈如玉看慕云深煞白着脸比苏沄蓦都好不到哪里去了,忙出声安抚他,“云深,你别着急,钱婆婆是盛乐城最有经验的稳婆,定会保沄蓦母子平安。” 慕云深不回她,只是红着眼睛握紧苏沄蓦的手,任由她的指甲掐进肉里都不吭声。 钱婆婆见他不出声了,才又看向咬着唇极力忍痛的苏沄蓦,“夫人,你像我这样深呼吸,对,深呼吸几口,再将那股气用力往下压,对,就是这样,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快用力!” 钱婆婆的声音激动起来,苏沄蓦憋足了力气,死死掐着慕云深的手臂,一声凄厉长叫直冲云霄,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出来了,随即婴儿洪亮的哭声响遍房内,钱婆婆的笑声也跟着响了起来:“恭喜恭喜,是个公子!” 慕云深额上冒着汗,两眼茫然的看着钱婆婆手里那小小的粉色的一团,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沈如玉喜的连忙就给孩子擦身包被,再瞧瞧闭着眼眸,气若游丝的苏沄蓦,顿时一个激灵,扯了婆子怒道:“还有一个,肚子里还有一个,你快接生!” 第八百零九章:儿女双全 “啊?是双胎?”钱婆婆之前没听到消息,沈如玉这才惊觉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抱着先出生的哥哥急道:“她是双胎,钱婆婆你快想办法!” 榻上的苏沄蓦已经闭上眼眸,似乎耗尽了力气,钱婆婆一看顿时慌了神,急忙迈着小脚跑到床头,死命掐她的人中,“夫人,您快醒醒,快醒醒啊,不能睡!” 慕云深看钱婆婆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吓的手都抖了起来,哑着嗓子哭了起来:“苏沄蓦,你都还没有看过咱们的孩子,还没有治好我,你怎么能睡?你快给我醒过来!” 十指修长,指骨分明,不停的摇晃着榻上的人,双眸腥红,豆大的泪珠砸在苏沄蓦脸上,却见她没有任何反应,顿时慌的就朝钱婆婆吼了起来:“你不是最厉害的稳婆吗,你快救救她!救救她……” 怒吼声到最后弱了下来,变成了绝望无助的低低呜咽声,听的人心头发酸,钱婆婆本被他吼的冒火,但见他这副模样,又不忍心的别过头去,只死命的掐着苏沄蓦的人中。 慕盈盈看慕云深都慌的落了泪,早就哭成了泪人儿,想起那夜自己小产大出血,也是命在旦夕,却没有人深情守候,心头更是酸涩不已,掩了嘴,泪水涟涟的转身冲出了房。 守在房外的几个大男人早就焦急的直打圈圈,风凌看她冲出来,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紧张道:“盈盈郡主,房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蓦姐姐她,她……”慕盈盈哭的泣不成声,风凌被她的半截话惊的脸色煞白,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挺挺就往后倒,站在旁边的朔风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也忍不住哆嗦起来:“娘娘素来身子极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熬不过这一关?” 眼看众人都被自己吓的不轻,慕盈盈抽噎着哭泣声急急摇头,“不是,是蓦姐姐她只生了个小公子就昏迷了,稳婆叫不醒她!” “昏迷?”摇摇欲坠的风凌猛然醒神,挣脱朔风的手就急步往里冲,慕盈盈愣了下,急忙又哭着跟了进去,“风凌,你要干什么!” 风凌不理她,快步冲到床前,慕云深看他红着眼圈满脸担忧的样不比自己好多少,也没心思再与他计较,哑着嗓子哽咽起来:“风凌,苏沄蓦她,她……” “你先让开。”风凌将他赶到旁边,又扯开钱婆婆,拿出随手携带的银针刺入苏沄蓦的人中与百会穴上,观察了下,见没有清醒的迹象,又开始往十指指端扎入银针。 慕云深看他有条不紊的动作,勉强憋住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紧张的看着他的动作,眼见刚扎完一只手,苏沄蓦的长睫已经轻颤起来,顿时惊喜道:“她快醒了,快再扎两针!” 榻上的苏沄蓦还在半清醒状态,就只觉指尖传来锥心的痛,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就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嗔他:“慕云深,十指连心,很痛的……” 虚弱的熟悉声音响起,慕云深顿时就红着眼别开了头,沈如玉抱着孩子凑到她面前,又哭又笑道:“沄蓦,先生下的是个哥哥,你再加把劲,争取再生个女儿,咱们儿女双全!” 风凌看她醒了,眼里也起了水雾,别过头去抹了把脸,才又回过头来冲她笑:“再使把劲,等过了这道坎,以后就儿女双全,万事无忧!” “对对对,再使把力气!”钱婆婆站在床尾,紧张的看着苏沄蓦:“已经生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就好生了,就像我方才教你的那样,深呼吸,再憋足了气,用力!” 苏沄蓦听着钱婆婆的声音缓缓憋气再使力,如此反复几次,钱婆婆的声音已经带了喜意,“看见孩子头发了,再用点力,快!” 慕云深也不敢再乱着急,只是紧紧握着苏沄蓦的手,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风凌站在床头,看着青丝尽皆濡湿,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苏沄蓦,心里也紧张的不行。 女人受苦受罪,才能生下子孙后代,又有多少男人能体会到女人生子时的痛楚? 苏沄蓦痛的死去活来,死死掐着慕云深的手,凄声尖叫,无数次用力却都是只瞧见孩子的头发,便又缩了回去,急的钱婆婆都冒了汗,几欲就想伸手去拉才好。 慕云深急的都僵了身子,心疼的眼里都冒了火,“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还没出生就这么折腾她娘,以后非得揍她的屁股不可!”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风凌本是紧张的整个人都轻颤起来,听见慕云深的话,顿时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又回头好声好气道:“乖宝宝,你快出来,别折腾你娘了,以后干爹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糖吃,给你买漂亮的衣裳穿,好不好?” 苏沄蓦疼的都想骂人了,听见这俩活宝的话,又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下,才刚露了笑意,就觉肚子里的肉肉像是被孩子的小手狠掐了把,疼的立时就弓起了身子。 身子绷紧了劲往外推挤,瞅准时机的钱婆婆重重压了把小腹,苏沄蓦借着内外两股力道,拼尽了全力一声凄叫,用力之下,只觉小腹陡然空了下来,整个人重重落回了榻上。 见孩子终于生了下来,钱婆婆抱了孩子利落的剪断脐带,老脸都笑开了花:“恭喜夫人,是位小姐,恭喜您和先生儿女双全,百世无忧!” “真的是龙凤胎?”风凌愣了下,转眼又笑了起来,去看钱婆婆怀里粉嫩的小婴儿,见她挥舞着小手哭个不停,疼的心都化了,赶忙伸手去接,“乖宝宝,干爹抱,别哭啊……” 说来也奇怪,本是啼哭不已的粉嫩娃娃到了他怀里便止了哭,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他,扯着嘴角露出了个疑似微笑的表情,就那么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苏沄蓦虚弱的躺在榻上,哭笑不得的看着瞬间升级成奶爸的风凌,“完了,这娃儿估计是被风凌的那些好吃的糖和漂亮衣裳哄出来的,这会儿只认他了。” 第八百一十章:儿子的醋 “哼,她折腾你那么久,得幸亏她是女儿身,不然看我揍不捧她的屁股!” 慕云深心疼的替她善后,才不管旁边钱婆婆诧异的眼神,他自己的娘子,在鬼门关转悠了圈,吃尽苦头才生下龙凤胎,自己做这点事,哪及得上她所受的罪? 苏沄蓦笑看着他忙前忙后的忙着照顾自己,心里暖融融的,见沈如玉那边已经在笑眯眯的逗着两个孩子,不由打趣道:“你怎么不过去看看咱们俩的孩子?” “他俩害你受那么多罪,我没揍他们就是好的了,有什么好看的?”慕云深想到她那会儿昏迷不醒的场景就手心里冒汗,若是可以,他是真不想让苏沄蓦生孩子。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苏沄蓦哭笑不得的摇了头,那边沈如玉和风凌闻声抱着孩子走了过来,风凌笑道:“你若是不喜欢,那就送给我养,我可是喜欢的紧。” “哼,你想的美,我是亲爹,你是干爹,别来和我抢位置。” 慕云深轻哼了声,眼神落在两人怀里小小的两团身上,不自觉的柔和起来,嘴角也露了笑意,风凌看他傻笑的样,笑着将怀里的娃娃递了过去:“来,抱抱你女儿。” 那么小小的个子,轻的好像都感觉不到她的重量,慕云深绷紧了脸,抖着手如临大敌般轻轻的端着孩子,沈如玉看他紧张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你瞧瞧我抱的姿势,将她慢慢的放在臂弯里,注意着些别折到了她的手脚,那些小骨头可是很幼嫩的。” 慕云深仔细的观察了下沈如玉的姿势,才有样学样的将宝贝女儿抱稳,回过身来冲苏沄蓦骄傲的笑:“快看快看,我都会抱咱们的女儿了!” 苏沄蓦笑着点头,看他无师自通的抱着孩子慢慢的来回走动,嘴里咿咿哦哦的哄着,明眸里沁出了柔意,成婚近十载,如今才是最美满的一家人。 慕盈盈擦干了泪,笑着凑过来,沈如玉笑瞥了她一眼,“没忘记之前的约定吧?” 看慕盈盈瞬间就羞红了脸蛋,缩了头,苏沄蓦笑着好奇道:“还有约定?” 沈如玉但笑不语的看着慕盈盈,慕盈盈见众人都望了过来,绞着手指羞涩道:“女儿知道啦,蓦姐姐生了龙凤胎,我明天就叫唐小其来府里提亲!” 沈如玉扶额,“你这孩子,叫你上点心,你也得顾着点矜持啊?哪有叫人家来提亲的?” 苏沄蓦笑吟吟的看着羞得不依的跺了脚的慕盈盈,“伯母,只要他俩是真心在一起,这些都没关系,您说是吧?” “那倒也是,”沈如玉又笑了起来,瞧瞧慕云深满脸慈爱的模样,“给孩子取名了吗?” 苏沄蓦摇摇头,“我们决定回去后请父皇赐名,暂时就叫小名吧。” “小名?”风凌眨了眼,抢先笑眯眯的道:“女儿就叫丫丫好不好?” “不好!”慕云深这会儿抱孩子正顺手呢,看看怀里眉眼酷似苏沄蓦的粉嫩娃娃,想也没想的怼他:“女儿的名字得我来取,你去给那个臭小子取名字!” 被他说成臭小子的某小婴儿顿时就瘪了嘴哇哇的哭了起来,沈如玉急的连忙去哄,可娃不听话,越哭越凶,把慕云深怀里的妹妹也吵醒了,瘪着嘴跟着狂哭起来。 刹那间就如魔音入耳,满房间都是婴儿的啼哭声,慕云深急的学了沈如玉那般摇晃,可同样的不管用,沈如玉看孩子哭的小脸都红了,急忙送到了苏沄蓦面前,“你喂他试试?” 也许是母子天性,哥哥到了苏沄蓦怀里便止了哭,只委屈的直抽抽,苏沄蓦心疼的就要给他喂奶,慕云深瞥见她的动作,顿时就变了脸色,“他想干什么?” “哈哈,慕云深,这下你的醋吃不完了。” 风凌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从他手里把丫丫接了过来,丫丫也奇怪,慕云深怎么都哄不好,到了风凌怀里就安静下来,看了他两眼,又咂了几下嘴,便又睡着了。 “呀,这孩子才刚生下来就认人了?”钱婆婆还没走,惊奇的看着风凌怀里的慕丫丫,难道真是她娘说的那样,这孩子是被哄着生下来的,就只认他了? 丫丫睡了,哥哥在母亲怀里也安静下来,沈如玉松了口气,连忙笑着招呼钱婆婆出门,风凌看看满脸苦大仇深的慕云深,也抱着孩子出了房门。 等在门外的众人见风凌抱了孩子出来,顿时一窝蜂的围了上来,卫杰伸了手指极轻的摸了下那嫰如鸡蛋的粉嫩皮肤,眼里满是惊奇,“这就是娘娘肚子里的小宝宝?” “废话,当然是的!”煦沐瞧了几眼,笑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边,从前顾忌着娘娘的身子,他和冷星那边都没提过孩子的事,现在尘埃落定,也该提上日程了。 画越瞧见煦沐傻笑的样,手肘轻戳了下正在看孩子的雪莺,悄声打趣道:“快看你家大傻子,只怕在想着要你给他生上一窝孩子了。” 雪莺瞟了眼煦沐,又看看眼神也柔和下来的冷星,笑着调侃道:“你看你家那个大冰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娃娃,心里怕也是在想同样的事情哦?” “哎呀,别说了,他们都看过来了!”两人笑闹着住了嘴,旁边的朔风和卫杰听见她俩的话,无奈的翻了白眼,他们个个耳聪目明,早就听见了她俩的话好不好? 瞧瞧满脸笑意的煦沐和冷星,两人轻哼了声,又默默的对视了眼,耳根微红的各自别开了脸,生不生娃的,有那么重要吗?只要心里有情,怎么样都好。 想到两人之间的那些爱恨情仇,朔风的脸色霎时绯红起来,悄悄瞟了眼同样红脸的卫杰,见没人注意到他俩的互动,才勉强憋住了那股羞意。 故意清咳了声,朝房里望了望,疑惑道:“小公子呢,怎么没见抱出来?” “小公子饿了,慕云深这会儿正和他争宠呢!”风凌笑的很是得意,抱着怀里的丫丫往偏房去了,叫他成天吃醋,这会儿自己的儿子,看他怎么吃?哈哈。 第八百一十一章:石头和丫丫 慕云深满眼委屈又愤怒的蹲在床边,不时抬头看看窝在苏沄慕怀里,眯着眼满脸畅快吃奶的儿子,若不是怕苏沄蓦骂人,他真想把那家伙给扒下来扔出去。 想了想,最终只得委屈的问她:“俩娃啊,你要把他们喂到什么时候?” “三个月吧。”苏沄蓦爱怜的抚着儿子浓密细软的发,小小的眉眼却像极了慕云深,长大后肯定又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儿家。 “三个月?”慕云深顿时跳了起来,满脸怒意的瞪着她怀里的小小人儿,“我给他名字想好了,就叫臭小子,专门和我抢你的臭小子!” 苏沄蓦被他雷的外焦里嫩,无语的扶了额,“慕云深,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哼,你看看,你现在都是在帮着他说话,全然都不顾忌我的感受!” 慕云深也恼的很,他娘子才刚刚生完孩子,他那颗小心脏也吓的不轻,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凭什么那个臭小子就霸占着她不放,凭什么! “我的爷,他是你的儿子啊,你和他较什么劲?”苏沄蓦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怒火冲天的样,哪有怪儿子抢了自己娘子的道理?更何况儿子才刚生来,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我不管,她们不是请是奶娘吗,你把这臭小子扔给奶娘去喂,”话音未落,慕云深已经扬声喊了起来:“奶娘!奶娘!” 沈如玉怕奶量不够,已经请了三个奶娘在府里,这会儿正闲着没事干呢,听见慕云深的声音赶紧就跑了过来:“奶娘在这,是小公子需要喂了吗?” 慕云深气哼哼的指着某个还不知道即将要离开母亲怀抱的臭小子,“你们把他给我拎走,没吃饱不准送过来!” 奶娘们喜笑颜开,连忙就去抱孩子,苏沄蓦刚刚生完孩子,身体也确实疲惫不堪,只是有那股气在支撑着她,这会儿见奶娘来了,也就把孩子交给了她们去喂。 “你瞧瞧你,非要逞什么强?”慕云深看她累的眼皮子直往下垂,心疼的替她掖好了被,“好好的睡一觉,有什么事等醒来了再说也不迟。” 苏沄蓦沉沉点头,身心放松下来,只觉四肢百骸都像了被拆过又重组了似的,又痛又累,才沾着枕头,迷迷糊糊的说了句什么,便陷了入梦乡。 这一觉,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淡淡的食物香气飘入鼻中,苏沄蓦才缓缓睁开了眼。 外边黯淡的天色透进来,房里有几道极为轻巧的脚步声在走来走去,似乎在布置晚膳。 “画越。”哑着嗓子喊了句,外间的脚步停了下来,随即画越就满脸惊喜的急步到了床头,伸手扶她靠坐起来,才笑眯眯的道:“娘娘,您是先看看孩子,还是先用膳?” “先用膳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哄他们。”想到粉雕玉琢的一双儿女,明眸里就不禁漾起了柔情,正说话间,慕云深与风凌已经各自抱了孩子进来,笑着凑到她面前。 看她气色好了些,慕云深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抱着怀里的儿子凑到她眼前给她看了看,极为得意道:“儿子的小名是你昏睡前说的,叫小石头。” “啊?”苏沄蓦有些愣愣的看他,确定是她昏睡前说的,而不是他气愤之下擅取的? 慕云深笑着咧了嘴,“石头好啊,耐打耐摔,怎么折腾都没事,我喜欢。” 他怀里的小石头瘪了嘴,感觉到了来自亲爹的深深恶意,不就是喜欢往娘亲怀里凑么,老爹做什么要这么小气眼,都不认真用心的替他好好取名字? 风凌抱着小丫丫笑的肚子疼,给苏沄蓦看看正张着没牙的嘴咿咿哦哦的女儿,“看看,我这个干爹可比亲爹称职多了,你家小石头以后要是知道他爹气极了给他取那么个名,非的哭着跳起来不可!” “哼,丫丫又强到哪里去了?”慕云深不服气的瞪着风凌,“小石头是男孩子,男孩子就得禁得住折腾,叫石头又有什么错?” 苏沄蓦扶额,简直怕了他俩,“停停停,你们俩别争了,反正是小名,那就这样叫吧。” 两人对视了眼,又抱着孩子冷哼了声,各自别开了头,苏沄蓦着实不想搭理这两人,自顾的用膳,想想又道:“等孩子满月以后我就开始取心头血,完事之后就回京城。” “那么着急干什么?”慕云深觉得现在也没什么差别,抱着小石头心疼道:“你瞧瞧你,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了,多养段时间,等身体彻底复原之后再说那事也不迟。” 风凌也跟着点了头,“对啊,沄蓦,这事你就别倔强了,好好的慕云深的话。” “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苏沄蓦笑笑,截断了两人想说的话,慕盈盈一家子过来,听见她的话,也极为不舍道:“怎么这么快?” “离京太久,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苏沄蓦笑了下,看向慕予青,“慕伯父,京中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慕予青看看她和慕云深,眼里有些担忧,“昱王爷如今风头极盛,虽然敏皇子从政,极力压制他,但好像效果不太明显,撇开个人感情不说,你们还是尽快回京的好。” 慕盈盈瞪圆了杏眼,“有那么严重?” “你不懂政事,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慕予青皱着眉头叹道:“听说早已不理政事的文卿原又进了京,四处帮昱王爷走动,你们俩是聪明孩子,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风凌冷笑:“好不容易才立下了太子,尘埃落定,他们这是又想兴风作浪?” “太子之位无所谓,但慕云昱这个人出现在的时机太巧合,太诡异。” 慕云深剑眉微皱,如果有更好的人选来代替他,他也不介意让出太子之位,但若那个人是阴险狡诈只会耍小手段的慕云昱,那就绝对不行。 慕予青有些不解他的意思,“你是说昱王爷接近皇室是别有目的?还是他的身份……” 第八百一十二章: 慕云昱与金尊使 “慕云昱与文皇后有八分相像,的确是他们的孩子不假。” 慕云深倒是不怀疑这点,他相信文皇后不会乱认儿子,“只是他从前已经被诏告死亡,如今又离奇复活,一身武艺还比天高,却又对这其中的经历总是说的含糊不清,叫人不怀疑都难。” 慕予青想了下,觉得慕云深说的也有道理,遂又问道:“自古都是名师出高徒,他的武功如此之高,可有说过谁是他的师傅?” “只说是名灰发老人,已认做义父,从前救了年幼的他,后来就四处游历,一直到如今。”慕云深摇了摇头,慕云昱若是能说出道道来,自己也不至于怀疑他。 “徒儿武功盖世,师傅定然也是江湖不世出的高手,怎么会没有名号?” 慕予青听的不可思议,想想又道:“再说当年先太子中毒,请尽世间名医也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皇后亲手替他入的殓,百官都去祭奠过,亲眼看着小小的棺木入了皇陵。” “照理来说先太子就此命绝,而这灰发老人既然能解此奇毒救活已经死去的先太子,那应是极出名的神医,是医剑双绝,可怎么也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有此等人物?” “不知道。”慕云深摇摇头,“慕云昱身上疑点重重,而且如今摆明了就是冲着太子之位而来,我得要想办法阻止他,至少他得把这些疑点说清楚之后再与我竞争。” “他若是肯说,你也就不会怀疑他了。”苏沄蓦明眸微沉,看向慕予青问道:“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京中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 “怪异的事情?”慕予青想了下,摇摇头,“多是慕云昱的丰功伟绩,你们不在,他成天到处奔波,拼了命的做功绩,老百姓对他可是赞不绝口。” “没有?”苏沄蓦倒是不在意慕云昱做出来的那些虚名,皱着黛眉道:“所有有关慕云昱的事情,不符合常理的一件都没有?” 若是什么都没有,就只能说明慕云昱做事滴水不漏,他们想要抓他的把柄就极难了。 正在旁边逗着石头和丫丫的慕盈盈忽然拍着脑袋跳了起来,满脸的懊恼和慌色,“我说我就好像忘了什么事要说,原来是这个。” 圆溜溜的杏眼里带着点儿慌色,看向苏沄蓦,“蓦姐姐,你们回京城之后可得小心点看着孩子,前段时间京城的幼童失踪案闹的颇大,虽然慕云昱后来结了案,但是民间依然还是有幼童失踪,你们可不得不防。” 这话引起了苏沄蓦的兴趣,轻挑了黛眉问道:“既然慕云昱都结了案,那说明凶手已经伏法,怎还会有幼童失踪?这不是相悖吗?” “我不清楚,只是听说好像偶尔还有孩子失踪,反正你们小心点防范怎么没错。” 慕盈盈也搞不清楚事实,慕予青接腔道:“就是京里本就有幼童失踪,但三三两两的不引人注意,后来秋狩那夜,忽而一夜失踪了十数个幼童,其中已经退任的翰林院大学士吴珅之孙吴淼也在其列,圣上便令慕云昱负责破了此案。” “吴淼?就是那个十步能成诗的小神童?”苏沄蓦在京里时也听过吴家这位天资聪颖的小辈,见慕予青点头,明眸里也起了怒色,“后来怎么样,人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不过那些凶手极为凶残……”慕予青眼里现了不忍,摇头叹道:“那些可怜的孩子都是血尽而亡,而且那些人还猥亵虐待幼童,京里传来的消息,简直惨不忍睹。” 房里的人都静默下来,苏沄蓦如今已为人母,越发能体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明眸飘着火,咬牙怒道:“这种人抓到之后就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剐,绝不留活路!” “总共抓了五个人,都已经凌迟处死。”慕予青摇头叹息,就算是把那些凶手挫骨扬些,那些无辜可怜的孩子也回不来了,留在家人心里的痛,永远也抹不去。 慕云深皱着眉头,“血尽而亡是什么意思?他们放干了孩子的血?” “这个,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慕予青摇了摇头,叹气声越发沉重,“那些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找到那些孩子时,他们脖子上无不例外的有着两个深深的牙洞。” “他们居然吸尽了孩子的血?”慕盈盈脸色霎时惨白,捂着嘴就往外跑,慕云深脸色阴沉,生生折断了椅背,站在慕云深身后的朔风听到这话,想起似曾相识的场景,脸色也瞬间黑了下来,脱口而出道:“黑榜的金尊使也吸血。” “可黑榜的金尊使与慕云昱都是武功奇高,我与慕云深联手才能勉强战平他。” 苏沄蓦皱了眉头,“若是金尊使作案,那慕云昱的确有可能逮住他,但黑榜暗中的实力不可小觑,怎么会容忍他们的金尊使被凌迟处死?” 慕云深忘了那一段,却不妨碍他猜测,“这么说来,慕云昱抓的就是几个替死鬼?” “必然是替死鬼。”苏沄蓦点点头,想想又蹙了眉,“或者我们不妨更大胆的猜想,也许慕云昱就是金尊使,就算不是,他们俩之中也应该有着某种联系。” “不能吧?”慕予青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方正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如今已经位高权重,着实没必要干这些傻事。” “只是猜测而已,”苏沄蓦也并未把话说死,明眸半眯,缓缓道:“不管他们两人当中是谁做下了这等人神共愤的祸事,如今他俩都还活在世上,对百姓就是极大的威胁。” “这话倒是没错。”慕予青赞同点头,慕云深站起身,“那我去给父皇写信提醒他?” “不必。”苏沄蓦摇了头,明眸颇为无奈的看他,“你去南诏之时名声就已经坏了,贸然出手只会就慕云昱抓住把柄攻击你,得不偿失。” 慕云深垮脸,闷闷不乐的看她:“苏沄蓦,你可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坏了名声?” 分明就是那些人做事不力还胆子小,怎么怪到他头上来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心头血 上元节过后,春风也开始吹遍了大地,吹的桃红柳绿,百花齐盛。 有了那三个奶娘在旁帮衬着给孩子补奶,苏沄蓦每日里又可着劲儿的补身子,身体很快就恢复过来,越发出落的腰若束素,靥如桃李,敷粉则太白,点朱又太赤。 慕盈盈看她每日里喝那些黑乎乎的补药,越喝越好看,也跑着连喝了几日,却是忍不了那苦到心坎里的苦味,宁愿丑点,也不愿喝那苦的人发颤的药。 苏沄蓦笑,那哪是变美的药,只不过是加快恢复身体机能的汤药罢了,还有一个月的心头血等着她取给慕云深,若是不狠狠的把身子补壮,哪有余力连取一月? 入夜时分,慕云深侍弄了两位小心肝,才转到苏沄蓦这边,见雪莺和画越都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不由的皱了眉,“你们俩怎么回事?” 本已是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听见他这么问,雪莺顿时哭着蹲到了地上,画越眼里流着泪,指指窗前书桌上的小碗,哽咽道:“主子,那是娘娘给你备的心头血,尽快喝了罢。” 难怪这两丫头哭成这样,慕云深上前看了那小碗鲜红的血液,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伸手扶住桌勉强站稳身子,“她怎么说都不说就开始取心头血?” “娘娘说不想让您担心。”画越绷着脸,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雪亮锋利的匕首扎进娘娘的心口,滴滴答答的流着鲜红的血,天知道她看的心里有多痛? 想到娘娘还白着脸笑着安慰自己,眼里的泪就越发急涌而出,“娘娘还说了,以后您每日都这个时候过来,能晚不能早,她不想让您看见她取血。” 慕云深听得惨笑起来:“她怎么能这样?怎么就不愿让我与她共同分担这些痛苦?” “娘娘不想让您心理上有任何负担,不想让您看见她痛苦……”雪莺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抹着泪呜咽出声,“主子,您尽快喝了吧,别浪费了娘娘的心意。” “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心意,世间能为我做到如此的人,只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鲜红的血里倒映出模糊不清的影子,慕云深脸色苍白的盯着碗里模糊的倒影,始终难以伸出手,雪莺看的又哭了起来:“主子,您若是不饮下这心头血,又怎么忆的起从前?” “您若忆不起从前,对您和娘娘都是极大的不公平,她忍受那么多的痛苦,只为你寻来这恢复记忆的良药,您只有饮下了这良药,才能更好的和娘娘在一起啊。” 低低的哭泣声在房里飘荡,慕云深转头看向了里间,屏风隔住了他的视线,不知苏沄蓦是否也正在屏风后看着他,眸里涌起涩意,端起小碗,寒眸微闭,仰头极快的喝下了去。 才放下碗,里间便传来幽幽的叹息声:“来歇着吧……” 慕云深默然,踽踽步向里间,看榻上那抹纤细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心里越发涩意难忍,安静轻巧的除去外袍,上榻从背后极轻极温柔的拥住娇小的人儿,就这般守护着她。 连着一月,每天入夜之时,慕云深都会如数饮下她的心意,看向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温柔,很多从前被封存在记忆里的事情,也都慢慢的清晰起来。 转眼便是最后一夜,苏沄蓦并没如往常那般在榻上等他,而是笑意盈盈的等在了桌边,看他进来,便笑着朝他递过了碗,“云深,欢迎你回来。” 深邃的星眸里涌起感动,上前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接过碗闭着眼仰头饮尽了最后这碗心头血,温热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滑,脑海里像着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似的,层层迷雾散去,只觉心头豁然开朗,薄唇微微勾起,朝她温柔一笑,“蓦儿。” “云深!”熟悉的低喃声响在耳畔,明眸里霎时就涌起了水雾,捂着心口扑进他怀里,能再听到他如此温柔的呼唤自己,受的苦和累再多又有什么关系? “乖,别哭……”深邃的眸里满是心疼,吻去她眼角的泪,“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所有记忆重回脑海,也清楚记得他中蛊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想想她怀着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远走他乡,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耳光。 下巴埋在她并不丰盈的香肩里,声音里多了抹哽咽:“蓦儿,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不离不弃的守护着我,守护着咱们的家……” 明眸里多了羞意,轻嗔了他一眼,“傻子,咱们俩是夫妻啊,说这些干什么?” “可是你为这个家付出的最多,最受的住这份感谢……”慕云深轻轻怀抱着她,低哑的声音里满是柔情,“以后就由我来守护你,绝不让旁人欺负了你。”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就算是中蛊后,也依然牢记着守护我。” 笑着踮脚在他薄唇边落下轻吻,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顿时就疼的皱了眉,慕云深顿时慌的急忙将她打横抱起,放在榻上,“是不是伤口疼?上药了没有?” “刚刚上过药,应该是不小心又扯裂了。”并不厚实的淡色春衫上隐隐有血迹透了出来,苏沄蓦懊恼的直咬牙,见慕云深急的就去扯自己的衣衫,顿时脸色绯红如云霞。 本在门外侍候的雪莺和画越听见苏沄蓦的呼痛声,急的就往里冲,却见自家太子爷已经在扯娘娘的衣衫,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顿时就惊的定在了原地。 慕云深恼火,就算是女人看也不行,一个侧身挡住了苏沄蓦,“还看?” 两丫头天天都在算着日子,知道今夜是最后一天,可瞧慕云深这副冷冰冰又冒怒火的模样,着实不敢确定结果,只得小心翼翼的问他:“主子,您这是好了吗?” 慕云深黑脸,“好了,什么都记得的了,可以出去了吧?” “哦哦哦,那您老先忙,我们出去。”只要好了就成,两丫头忙不迭的笑着跑远了,她们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大家,王爷又是从前的王爷了,真好。 第八百一十四章:翻脸不认人 入夜之后,偌大的皇城隐在暗夜里,只有灯火点点,远远看去,宛若天幕上的星。 凤仪宫的大殿里,文皇后高坐在首位,看着底下正在恣意调笑的慕云昱与丁宛月,温和的眼里隐隐闪过不愉。 眼见丁宛月一身若隐若现的春衫,都快坐到慕云昱的大腿上去了,忍不住就板了脸,重重清咳了声:“宛月,春夜还是极为寒凉,你回去加件外衫再来说话。” “义母,您老人家觉着寒凉,可宛月这身子都还嫌热呢。” 丁宛月笑着瞧了她一眼,那浅浅的梨涡里满是媚意,没有半分温柔,柔若无骨的倚在慕云昱滚烫的胸膛上,媚眼如丝道:“昱哥哥,你说是也不是?” 慕云昱勾起她的下巴,眼里满是邪笑,“小妖精,你都坐到我身上来了,当然嫌热。” “哎呀,昱哥哥你真坏,明明是你把人家拉过来的嘛,”丁宛月不依的轻嗔了声,听得文皇后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脸色也沉了下来,“你们俩公然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只不过是调笑两句罢了,母后又何必上纲上线?”慕云昱满脸无趣的推开丁宛月,坐直身子正要说话,哪料方才还妩媚娇笑的丁宛月陡然喷出口血箭,身形也萎靡下来。 星星点点的鲜血溅在玉石地面上尤为显眼,文皇后吓了一跳,转而又隐怒道:“只不过是说你两句而已,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气性?” 她当是丁宛月被她气吐血了,慕云昱却沉了脸,阴阴看着丁宛月:“蛊术被破了?” 丁宛月脸色苍白的窝在椅脚边,捂着心口艰难的点了头,蛊术被破,对她的身体来说也是种极大的伤害,没有个三年五载的休养,很难再回到从前。 慕云昱彻底黑了脸,哪管她此刻是不是遭受了重创,一脚将她踢飞出去,重重砸在坚硬的玉石地面上,阴怒道:“你不是说你的蛊术无人可破吗?你个贱人,居然敢骗我!” “昱哥哥,不是的……”丁宛月惨白着脸,捂着心口还想要解释,慕云昱却狠狠打断了她的话:“别再跟我解释那些没用的,既然你已经毫无价值,那就给我去死!” 话音未落已经半扬起掌,朝着摔在门口的丁宛月走了过去,丁宛月被他眼里凝如实质的杀气吓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哭了起来:“不,昱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文皇后没想到方才还宛若情人般的两人,转眼就动了杀气,要将对方置之死地才后快,一颗心顿时就悬了起来,急忙跑过去拦在丁宛月身前,满眼愠怒的盯着慕云昱,“昱儿,你怎么能对自己人也下此毒手?快些收了内力,莫要做下错事!” 慕云昱脸色阴阴的看着她:“让开,少开管我的闲事。” “你是母后的儿子,母后怎么能不管你?”文皇后倔强的挡在丁宛月身前,毫不退让,“蛊术被破也非宛月所愿,你怎么能对下毒手?” 慕云昱狞笑,“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活着反而是种威胁,那不如去死。” 丁宛月听的连忙哭着摇头,“昱哥哥,我不会出卖你的,求你,求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文皇后脸色沉了下来,眼里布满哀伤,“昱儿,是不是以后母后也毫无利用价值了,你也会如同杀了宛月这般,杀了母后?” “怎么会呢?”慕云昱眨眨眼,敛了戾气轻笑起来:“以后你可是平朝尊贵无双的太后,儿子纵然是自己死了,也舍不得伤害母后分毫啊?” 这可是他的护身符,怎么舍得把她弄死? 上前两步,朝着丁宛月笑眯眯的伸出了手:“月儿,方才是哥哥和你开玩笑,别当真。” 丁宛月眼神惶恐的盯着他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身子,那细微的动作瞧的慕云昱脸色又阴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道:“怎么,月儿你还记哥哥的仇?” “没,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丁宛月赶忙摇了头,怯怯的看了眼慕云昱阴沉似水的脸,才小心的搭上了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 眼见丁宛月识趣,慕云昱才朝着文皇后笑了起来,“母后这下该放心了吧?” “你这孩子,方才真是吓母后一跳。”文皇后舒了口气,笑着摇摇头,隐去眼底那丝极深的担忧,笑着牵住丁宛月的手,“她方才也受了些,母后带她去寝殿歇着。” “好。”慕云昱陪着笑,微微躬身,目送她带着丁宛月离开,再直起身时,眼底已是一片阴霾,那三兄弟从暗处闪出来,眼里闪了不悦:“大哥,咱们晚上做了丁宛月?” 那女人知道的事情不少,留着就是个祸害,还不如尽早处理。 “都瞎了是吧?没看见母后她护着丁宛月?”慕云昱那口郁气憋在心里难受的慌,“刚才没杀掉,再动手只会让母后对我不满,等日后有机会了再做掉丁宛月不迟。” 三兄弟被骂的讪讪垂了头,其实真闹不懂文皇后为什么要护着丁宛月?难道就因为那女人喊了她一声义母,她就真把那女人当作女儿看待了? 慕云昱看三人那呆呆的样,就越发恼的心头火起,提步就往外走,水老三看他脸色不善的样,眼皮顿时跳了下,急急跟上前去,“老大,你要去干什么?” 慕云昱闻声停住脚,回过头来怒瞪他,“我心里头不爽快,去快活快活你也要管?” 水老三垂着头,顶着他的怒火呐呐道:“老大,你已经抓了凶手结了案,后来虽然只是三三两两的偶尔弄弄,但也在民间起了怀疑,你还是,还是再忍忍吧。” “忍?你天天只会叫我忍,我要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老三是他们的智囊不假,但一个只会叫他忍的智囊,他也懒的去听他的话,转身就朝宫外急掠而去,“今夜你要么跟我一起快活,要么就给我滚回去,别在我身边啰里啰嗦的惹人厌!” 三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对视了眼,也罢,那就一起疯狂快活吧! 第八百一十五章:离别 三月春雨霏霏,桃李正艳,放眼望去,入目皆是新绿嫩红,空气里飘着草木清香。 庆喜楼里,慕盈盈依依不舍的抓着苏沄蓦的手,“蓦姐姐,你就再多留几日好不好?盈儿还有好多好多趣事没跟你分享,还没和你抵足夜谈呢。” “盈盈,别胡闹。”沈如玉嗔了她一眼,看看雪莺和画越怀里抱着的石头和丫丫,温柔的眼里也满是不舍,“再等两年你父亲就要回京述职,届时咱们再去看你蓦姐姐。” “两年啊,那还要很久呢……”慕盈盈哀叹了声,逗的众人都轻笑起来,冲淡了不少离别的气氛,苏沄蓦笑着刮刮她挺俏的鼻子,“两年以后,咱们的盈盈也该是身为人母了。” “哎呀,哪有那么快?”慕盈盈听到这些就羞的满面桃红,苏沄蓦眸里带了调侃,笑眯眯的道:“别以为我没有看见唐家来提亲喔?唐小其可是巴不得马上就娶你回家。” “哼,他是他,我是我,纵然提了亲,咱们也是可以再捱段时间再成婚的呀?” 慕盈盈俏皮的眨了眼,旁边的沈如玉笑骂道:“你还有脸皮再捱下去?人家唐家已经三天两头的跑过来问婚期了,为娘的都已经觉得不好意思了,你还想捱下去?” “他们是想我早早嫁过去替唐家生孩子,最好是成窝成窝的生,女儿才不想那个样子,”慕盈盈皱了皱鼻子,唐家已经九代单传,早就盼望着能多子多福,可她那日见过蓦姐姐为了生孩子命悬一线的样,想到要成窝的生孩子,心里早就慌的不行。 “又不是生猪崽,哪能成窝成窝的生?”苏沄蓦听的哭笑不得,指指卧房,“我已经给你留了丹药,都注明了功能,只能大胆的生,保你没问题。” “听见了吧?看你还能拿什么理由来推脱?”沈如玉喷嗔了她一眼,爱怜的执起她的手,当初盈盈嫁给慕云舒吃尽了苦头,如今能重得美满姻缘,她们做父母的看着也高兴。 三人说说笑笑的闲聊着,慕云深与慕予青在另一侧说话,眼见她们停了声,慕予青重重拍了慕云深的肩,“就这样吧,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援手的地方,你来信知会一声就成。” “云深谢过大伯。”慕云深拱手道谢,慕予青在父辈中排行最大,却因常年驻守边关,而立之年后才得已成家,对于这位捍卫平朝疆土的大伯,慕云深始终保持最大的敬意。 慕予青那常年板正威严的脸上露了点笑意,含笑微点了头,家族里出了才华横溢又德行极佳的后辈,于他,于整个家族都是件莫大的幸事。 卫杰从外面急步赶来,停在了厅门口:“主子,宁家的人已经等在了府门口。” “既然他们来了,那我们也该走了。”慕云深站起身来,俊美坚毅的容颜上浮起淡淡浅笑,挽着苏沄蓦朝慕予青与沈如玉弯腰鞠了一躬:“这段时候感谢大伯与伯母对我们一家的悉心照顾,日后进京,定容云深与蓦儿再来款待你们。” “你这孩子,咱们虽然离的远,但终归也是亲人,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 沈如玉难免红了眼眶,上前轻扶起两人,微有哽意道:“走吧,好好照顾石头和丫丫,以后有什么事就传信给我们,虽然你大伯年纪大了,但能帮得上的忙,一定在所不辞。” “云深明白。”慕云深微笑着点头,转身挥挥手,“我们走了,你们留步。” 一行人冒着细雨踏入庭院,飘然远去,看着瞬间冷清下来的庆喜楼,慕盈盈忍不住就抱着沈如玉哭了起来:“母亲,盈儿想蓦姐姐,想念石头和丫丫,咱们也进京好不好……” “傻孩子,咱们哪能随意进京?”沈如玉轻抚着她的青丝,眼眶微红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庭院,慕予青是封疆大吏,没有皇帝诏书,随意进京是要被严加问责的。 微笑着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再等上两年,等你父亲回京述职时,咱们就进京,那时石头和丫丫也该满地乱跑,会叫人了,而你云深哥哥,也该坐上帝位了……” 慕云深牵着苏沄蓦到府门口时,就见门外停了两辆极为普通的马车,而宁洛海正静静的站在细雨里,眼神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响动,这才转过身来,看了眼恩爱和睦的两人,眼里露了点笑意,“一切正常吧?” “多谢宁家当初肯告之秘方,如今一切安好。”慕云深微笑着点头,见卫杰他们也赶了马车,便淡笑道:“时间紧迫,咱们现在就赶路进京吧?” “如此甚好。”宁洛海点点头,转身便上了他自己的马车,那夜宁家祠堂里,那盏代表宛月的本命烛火突然飘摇的极为厉害,只差一丝便要覆灭,最终却还是黯淡坚强的存活下来,那时他心里就已经明白蛊术已破,至于为何会连累的差点覆灭,却又是令人费解。 他自宛月进宁家大院时起,便把她当成了亲孙女儿看待,一路悉心培养,尽管她叛出宁家,那份牵挂却始终没有变,如今她身在异国他乡又生命垂危,心里早就已经急的上火。 看了眼细雨飘摇的春色,苍老的眼里现了坚定,宛月,你等着爷爷,爷爷很快就能接你回家了。 凤仪宫的甘棠殿里,丁宛月卧在窗前的小榻上,静静盯着天上寥寥几颗的寒星,眼神放空,表情木讷,整个人似乎已经魂游天外。 文皇后推门进来就见她这副痴态,不由轻叹了声,上前替她掖好身上的毛毯,“你这孩子,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要照顾好自己,更何况有义母在,昱儿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含着淡淡怜惜的话唤回了丁宛月的神智,眼里起了层水雾,“可是义母,自那夜开始,京城外的竹河县,就接连有幼童失踪,你说他都这样了,还会放过我吗?” 文皇后的脸色黯淡下来,慕云昱作的孽越多,她心里枷锁就越重了,深叹了气,勉强扬起抹微笑,“宛月你在南诏还有家人吗?若是可以的话,你回南诏去吧。” “回南诏?”丁宛月愣了下,眼里的凄苦越发明显,痴痴笑了一声,轻摇了摇头。 南诏的那个家,岂是她想回就能回的? 第八百一十六章:竹河惊魂 盛乐城与京都之间山高水长,去时满心惆怅,归时阖家团圆,倒也不觉得旅途难捱。 一路跋山涉水,日夜兼程,终是将原本预计的月余行程压在了二十天,在入夜之时就已经赶到了竹河县,过了今夜,明日就能提前到达京城,给父皇一个惊喜。 竹河县乃是京都辖下的县城,虽然县城所管辖的范围并不大,但因是进京必经之道,来往客商行人极多,拱的此处经济极为繁华,就算是深夜,街上也从不缺人。 苏沄蓦从前都是打马匆匆从此过,这会儿听慕云深形容过它的繁华,便也起了兴趣,掀了小窗帘,就见街边确实店铺林立,店里人影绰绰,但大街上却没见着几个人。 脸色便有些古怪起来,回头看了眼慕云深:“不是说深夜都极多人吗,怎么才入夜,街上便见不着几个人影了?就算在偏僻的小城,也不是这番情况吧?” 慕云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小会儿,也有些摸不清情况,另一边的风凌干脆掀了车帘,看看大街上的情况,也狐疑起来:“竹河县是出了名的繁华之地,怎么会这样?” “弄不清楚,先找个地方歇下来再说。”慕云深摇摇头,见街边有干净客栈,便招呼驾车的卫杰停下来,他们这边停了,后面几辆车全跟着停了下来。 正百无聊赖的在店门口打瞌睡的小二被响动惊醒,迷迷糊糊间见好几辆马车停了下来,顿时就睁大了眼,满脸堆笑的跑上前来,“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六间上房。”苏沄蓦眸有柔和的回了句,见慕云深已经去抱孩子,也连忙跟了过去,小二一听,顿时笑着朝店里扬声喊了起来:“六间上房,备好喽!” 店里的客人并不多,闻声也只抬头望了一眼,就又各自低下了头说话。 苏沄蓦抱着丫丫上了台阶,店小二瞧她非富即贵的衣着打扮,忙殷勤的笑着往里引,又警惕的看了眼四周,才小声的说道;“夫人,竹河县前些天才刚丢了好些孩子,小的看你们这俩娃娃都是粉粉嫩嫩的极可爱,夜里可得小心看着点。” “啊?”苏沄蓦抱着丫丫的手一紧,许是勒了她,丫丫那小嘴就瘪了起来,眼看要哭,旁边的风凌忙不迭的给她接了过去,那丫头到了风凌怀里,又咧着没牙的嘴笑呵呵起来。 风凌被她笑的心都化了,眉眼宠溺的抱着丫丫径直上楼去了,苏沄蓦看了眼,眼神落到小二身上,与他并排行走,低声问道:“到底回事?” “就个把月前吧,那夜竹河县一夜就丢了五个小孩,当时吓的人心惶惶,朝廷还派人来查过案,可什么线索都没查到,然后这段时间,就陆陆续续的有小孩失踪,可吓人了。” 年轻的店小二边说边往身后看了看,脸色都惨白惨白的,苏沄蓦看他吓的不轻的样,笑着安慰道:“你也说了,那些恶人喜欢抓小孩,不会对你动手的。” 小二慌着脸摇头,“那可说不准,那些恶人男女通吃,要是万一哪天喜欢上了年轻的小伙子,那我岂不是很危险?还是警惕些的好。” 苏沄蓦无奈失笑,后头跟上来的慕云深皱眉问道:“不是说前阵子昱王爷已经破了案,将凶手都凌迟处死了吗,怎么还会有幼童失踪?” “昱王爷他……” 店小二正想说话,拿着钥匙开完房门回来的掌柜正好经过,闻声就板着脸厉声截断了他的话:“小五,谁让你跟客人胡说八道的?再敢乱说,这个月的月钱就不用领了!” 小五连忙讪笑着闭紧了嘴巴,冲老掌柜摇头,麻溜的领着慕云深他们去上房。 等安置好了宁洛海一行人,那老掌柜早走的没影了,苏沄蓦站在门口,笑着递了块碎银子给小五,“你把知道的都悄悄告诉我们,我们绝对不会告诉老掌柜的,好不好?” 那块碎银子挺沉的,快赶上他半年的月钱了,小五瞧了瞧远处的走廊口,跨站在门槛上,确定不会被老掌柜逮到实证,才压低声音道:“小的听那些从京里来的人说,昱王爷抓的那些都是替死鬼,而今圣上极为生气,正责令他重新查案呢。” 风凌抱着丫丫走了过来,“都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查出来凶手是谁吗?” “没有。”小五摇摇头,“你看现在竹河县一到晚上都冷清成什么样了,从前那可是夜不闭户歌舞升平啊,现在都吓的抱紧自己的娃缩在房里,哪都不敢去了。” 慕云深微沉了脸色,“这可确实是个大问题,得尽早解决。” 小五呲牙笑了下,“几位客官,小的看你们也都是富贵人家,这孩子肯定也是心头肉,咱们这里晚上确实不太平,你们还是小心的把心头肉看好。” “行了,你下去吧。”苏沄蓦微笑着点点头,看他高兴的拿着银子飞快的跑了,不由的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进了房内,“看来那凶手没在京城闹事,把目标放到了竹河县。” “这个慕云昱,这事绝与他脱不了干系!”深邃的眸里现了恼意,“一个月前,那不就正是我解了蛊毒的那几日?这其中肯定有必然联系,让他犯了失心疯!” “你这么联想也没错,咱们回京之后从时间点下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明眸里闪过思索,沉吟道:“文皇后突然认个南诏的义女,还非要送进宁王府,这事若说没有慕云昱的撺掇,谁都不会相信,而蛊术被破,慕云昱发怒也在情理之中。” 慕云深点点头,“回去后我再问问云敏,这段时间都是他在与慕云昱唱对台戏,说不定他手里掌握的证据更多。” 慕云敏?苏沄蓦想起在祭天仪式上慕云深受封时,慕云敏说的那些话,明眸不禁露了笑意,如今看来,那当真是个好苗子,悉心加以培养,日后定能扛起重任。 第八百一十七章:又现藏宝图 春夜风凉,众人一路车马劳顿,好不容易快进京了,好好的用了顿膳之后,闲聊了会儿,才又各自说说笑笑的回了房。 小五送了热水进来,挠着头在房里踌躇了下,苏沄蓦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眸泛起好奇,微笑道:“小五还有事情吗?” 小五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霎时就红了脸,颇不好意思的道:“夫人,小的知道您是个好人,方才也没告诉您什么有用的消息,还白拿了您那么大块银子。” 原来是为了那事,苏沄蓦摆摆手,满面和善,“这是你该得的,你已经提醒过我要好生看着自家孩子,善心担得起那块银子了。” 小五继续红脸,“那个,夫人,小的是想起来还件事没跟您说,也许您会感兴趣。” 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夫人,不仅人美还心地善良,只是他不过是个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的店小二,只有那些不知道真假的消息送给她。 看她微笑着注视自己,静静等待着自己说话,小五红着脸小声道:“小的见你们似乎对昱王爷的事情感兴趣,回去之后想到之前听那些过往的客商提起过,似乎昱王爷好像在暗中找幅什么藏宝图,你们都是贵人,应该能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藏宝图?”苏沄蓦眨眨眼,微笑了下,“这个倒是没听过,以后可以打听打听。” “小的也是听那些客商们偶然间当笑话提起过,是真是假小的也不敢确定。”小王讪笑了下,年轻的脸上红晕难消,“既然如此,那小的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 说着就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带上了门,风凌已经带着丫丫去找奶娘了,慕云深给她放好热水,温柔的按着肩膀,脑子却是闪过深思,这藏宝图,又是几个意思? 苏沄蓦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泡在热水里,微闭着眼眸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慕云深回过神来,“你说小五说的藏宝图,会不会是从前秦萧想要抢夺的那张?” “不知道。”苏沄蓦摇摇头,小五的消息都不知道真假,就更难猜测其中的秘密,沉吟了下又道:“你不是说母妃曾经留下过几句话解藏宝图吗,那宝图也不知是哪幅。” “水映山峦,十里流霞生云烟,浮华若梦,玉树琼花转眼空。” 慕云深轻轻吟出这句已经藏在脑海里十来年的话,自那夜蛊术被破除,连带十六岁那年重病之下被选择性封存的记忆也已解开,深邃的眸里带了浓浓思念,“母妃她老人家当年说等我十六岁生辰时告诉我谜底,可没能等到那天,她便已离我而去。” “天意弄人,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你也别再介怀。”苏沄蓦反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也许某个时候,谜底自然就会揭晓在你眼前。” 那两句似是而非的诗,又没有出谜者的提点和佐证,与其挖空心思去猜测,倒不如静下心来,做好眼前事。 “也只能这样了。”慕云深叹了气,时间一晃已经过去十多年,唯有母妃那夜挥手叫自己离开的悲笑还浮现在眼前,旁的,都已经是过眼云烟,模糊不清。 慕云深一行人进京,落在竹河县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宫里,嘉明帝正在水云殿和慕云敏讨论当下局势,听到太监的禀报就不悦的瞪了眼睛,“那个臭小子,怎么不直接进京?” 竹河县离京城也就在来几十里的路程了,稍微赶赶就能在午夜前回到京里,慕云敏看他如同孩子般的脾气,笑着摇摇头:“父皇,许是四哥想着车马劳顿的,精神状态不好,在竹河县歇上一夜,等明日调整好状态了,直接带着小皇孙来见您。” 嘉明帝又翘了胡子,“哼,朕瞧他就是想吊着朕的心,不让朕早早看见那对乖孙子。” “您呀,甭急,等明日四哥进京后,干脆就让他们俩带着孩子在宫里住上段时间,这样咱们大家都能好好的看看咱慕氏的下一辈了。” 慕云敏笑说了句,洛清芙也跟着笑了起来,“还真别说,也就他们俩如今有了孩子,圣上您也终于可以享天伦之乐,儿孙绕膝之福了。” “朕早就盼着这一天,到如今才实现愿望啊。”嘉明帝笑叹了句,眼神落在了慕云敏身上,“你如今已老大不小了,有心仪的姑娘就尽快成婚,父皇还能再多看几眼。” “好端端的,您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慕云敏有些不乐意听他说这些晦气话,“四嫂回来以后就让她给您好生调养身体,保管再活二十年都没问题。” 见少年的眼圈都有些泛红,嘉明帝失笑摇摇头,咽回了嘴里的话,笑说道:“好,朕的小皇子都说了再说二十年,那朕就拼了这口气,至少得活二十一年。” “您自己说的喔?可不许赖皮。”少年俊朗的脸庞上这才又露出笑意,略过了这个沉重的话题,眼里有些烦愁,“这侄子侄女回京,儿臣该要准备什么见面礼才好?” 他自从两月前从父皇那里得知四嫂生了龙凤胎之后,便开始琢磨这个问题,可一直都没有想出个好主意来,捱到今日,都已经捱不下去了,还是没想出好法子来。 嘉明帝笑着站起身来,“你呀,慢慢想,朕去凤仪宫再走走。” 前阵子竹河县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得去问问慕云昱,查的怎么样了。 洛清芙起身恭送他出门,回头见慕云敏还在那里托着腮冥思苦想,不由笑着摇摇头,“富贵之家什么都不缺,诚心就好。” 诚心?慕云敏叹气,他也知道诚心啊,但是什么东西才最合适呢? 凤仪宫里,慕云昱坐在殿里,脸色阴沉,像极了暴雨来临前的阴暗天空。 文皇后还没从甘棠殿过来,三兄弟坐在他下首,见他脸色极为不悦,不由互相对视了眼,水老三才压低声音说道:“老大,咱们干脆带人在竹河县灭了他们?” 第八百一十八章:想要实权 文皇后在甘棠殿照例与丁宛月说了会话,才回大殿,就听见水老三的话。 脸色白了下,瞬间又恢复如常,只是隐带了丝不悦,“又在琢磨着要去灭了谁?” “母后还不知道吧,慕云深他们已经到了竹河县,明日定能进京。” 慕云昱沉着脸说了句,又阴**:“他是正牌太子,如今又带了对小皇孙回来,这太子之位稳固如山,若是再不想辙,你儿子就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可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你怎么能说灭就灭?”文皇后面有不悦的看了他下首的那三人,“太子之事,只能徐徐图之,更何况如今慕云深与苏沄蓦皆已回京,你更要小心。” “还有,你前些次在竹河县犯下那些事,又迟迟破不了案,你父皇心里已经早有不悦,若是再不想办法,案子落到慕云深手里,可没我的好果子吃。” “母后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我?”慕云昱冷笑,“别忘了您和儿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死了,您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为什么就要误解我的意思?”文皇后低低哀叹,眼里流露出悲意,“我是想让你行事小心谨慎些,别又被人抓了把柄,那几个替死鬼的事,已经把你推在了风口浪尖上。” “呵,他们要怀疑,就让他们怀疑好了,反正又没有真凭实据,谁敢去昱王府闹事?” 慕云昱可从来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满是戾气的眼里闪过不屑,“您既然心疼儿子,那就去求父皇把御林军和骁骑营的大权交给儿子,用来对抗慕云深。” “你疯了?”温和的眼里闪过怒色,想也没想的直接拒绝了他,“这事不可能!” “皇后娘娘,有什么不可能的?”水老三阴阴的看着她,“您和昱哥是母子,他现在需要实权来壮大实力,您不想着出主意,怎么就尽想着拒绝?” 说罢那阴森森的眼神又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还是说,您觉得慕云深比昱哥更像你儿子,所以选择把实权留给他也不愿帮昱哥争取过来?” 这话说出来,慕云昱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从前文皇后与苏沄蓦交好的事情他可没忘,连那把留给亡子的碧霄剑都能赠给苏沄蓦,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文皇后恼得身子都轻颤起来,温和的眼厉瞪着水老三:“你怎么能如此挑拨我和昱儿的关系?御林军和骁骑营乃是京中重权,一向由圣上亲自掌管,怎是你说想要就能要的?” 水老三才不惧她的怒意,冷笑连连道:“确实不能是我说想要就能要到手,但皇后娘娘连试都没试过,就一口拒绝了昱哥的请求,也未免让人觉得你这个母亲太冷血了些。” 文皇后气的不轻,重重拍了下桌,“这个要求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圣上绝对会拒绝,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怎么恁的多事?” 水老三依旧冷笑,“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圣上不会答应?” 慕云昱也定定的瞧着她,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来,“母后,您与儿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去问问父皇,又没有什么多余的损失,为什么就是不肯帮儿臣开口?” 文皇后被他阴鸷如毒蛇的眼神盯的心头轻颤,微微抖了下身子,勉强压住那股颤意,为难道:“不是母后不想开口,而是此事不需要开口就能知道答案。” “不过你既然执意想知道明确的答案,那明日母后就去问问你父皇,不过别怪母后没事先提醒你,这件事你千万别抱太大的希望,因为那根本不可能。” 慕云昱缓了脸色,“无妨,只要母妃答应去问父皇就成,儿臣只要过程,不问结果。” 一路缓缓走到门口的嘉明帝就听见了这么句话,眼里顿时起了疑惑,“要问朕什么?” “圣上。”文皇后看见他来,眼里顿时就闪过苦意,原本想着拖到明日去,还能想个什么好计策来应付下,这会儿被堵了个实在的,连迂回的可能都没有了。 眼见慕云昱眼带催促的看着自己,文皇后整理好思绪,才朝嘉明帝温柔笑道:“昱儿进宫也颇久了,又立下了不少政绩,臣妾想着,是不是该给他领个什么实职做做?” “领实职?”嘉明帝眼里闪过晦暗,望向慕云昱,“想做点什么?” 慕云昱没成想他会直接问自己,脸上略带了丝尴尬,望向文皇后,文皇后见状又连忙接过了话茬:“圣上,臣妾瞧着昱儿武功不错,不如让他领了御林军和骁骑营的兵权?” “领御林军和骁骑营的兵权?”嘉明帝眼里越发雾霭重重,令人瞧不起他的真实想法,转头看向文皇后,“皇后可知这两处的兵权代表着什么?” 文皇后的脸腾的下就烧了起来,尴尬不已的垂下了头,绞着手呐呐道:“臣妾瞧着昱儿颇为不错,只想着给他谋点实事做做,圣上勿怪。” 嘉明帝看她还晓得做的不对,脸色才稍霁了些,冷冷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以后再提这种要求,休怪朕要责问你。” 文皇后挨了训,自是垂下头不敢再乱说话,慕云昱看她那副懦弱无能的样,恼的拳头紧握,勉强压下那股郁气,才委屈道:“父皇,为什么儿臣就不能领那两处的兵权?” 嘉明帝瞧他垂着眼皮委委屈屈的小模样,想来是因为才进宫不久,不知道那两处的厉害才敢如此口出狂言,便耐心解释道:“因为御林军和骁骑营护卫着整座京城的安宁,只能由太子与皇帝掌握,其他人等一律不得觊觎。” 虽是解释,但话里也带了丝警告,慕云昱听的烧红了脸,想想又不服气的道:“可儿臣是您的长子,与太子同样忠君爱国,难道这样也不行?” “不行。”嘉明帝板着脸毫无商量的摇了头,“太子是未来国君,这两处的兵权也是从急之下才有可能会交给太子,否则必然是在国君手里,无论是什么长子来都不行。” 慕云昱眼里露了失望,降低了自己的要求,“父皇,那儿臣只要御林军行吗?” 第八百一十九章:给个机会 慕云昱没想到嘉明帝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拒绝了他,心里难免有些冒火。 嘉明帝却依然摇头,他还没老糊涂,不能给的东西,就坚决不能给。 看他还是摇头,委屈的眼神里就多了不悦,“父皇,儿臣知道四弟惊才绝艳,处处比儿臣强,可儿臣也只是想替平朝,替百姓做点实事,您为什么就不允许?” 嘉明帝皱眉,“那好,朕问你,你领了御林军的兵权,你去干什么?” 慕云昱愣了下,才又反应极快的道:“儿臣,儿臣领着他们去给城里百姓春耕秋收,夏抗洪冬建房,若是哪里有了贼寇什么的,儿臣都可以带着他们冲在最前线。” “这段时间来你确实是这么做的,也做的颇为不错,百姓们的称赞,朕也听见了。” 嘉明帝对他的付出表示了肯定,可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但你入御林军的编制这么久了,却始终没有明白御林军存在的真正意义,他们要做的是保卫皇城,是护卫整座皇宫的安危,而不是抢衙门和各部官员的活,去狗逮耗子。” 慕云昱脸一红,气势弱了些,却依旧不服气的道:“平日里皇宫的事务并不多,儿臣大可以在闲的时候领着他们出去去做些旁的事情。” “御林军的常态便是闲暇无事,若他们当真日日繁忙,那就说明皇宫乃至整个平朝都已经岌岌可危,那才是不正常的状态。” 嘉明帝摇摇头,满脸遗憾,“你的政治觉悟极低,不适合入朝当官,步入仕途。” “朕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好不容易才重回我们身边,那便好生做个清闲王爷。有朕和你母后庇佑你,保你从此逍遥自在,不用再被世间事所烦忧。” 文皇后温和的眼里闪过希冀,却又垂着头默默的叹了口气,若是昱儿当真能安心做个清闲富贵的王爷,那她这辈子也死而无憾了,只可惜天意弄人啊。 “父皇,清闲这个词适用于那些垂垂老矣的人,儿臣正值壮年,怎可就开始贪图享乐?”慕云昱微沉着脸,极为不悦道:“更何况儿臣并没有觉得比云敏的觉悟差多少?” “云敏虽一心向武,但他的政治才华却是勿庸置疑。” 嘉明帝见他死活不肯听劝,脸色也阴了下来,“就比方说今日你提出想要掌管御林军和骁骑营之事,但凡稍懂政治,便不会强开这个口,而你母后居然也由着你胡闹。” 语气里已经带了浓浓不悦之意,连带着责怪文皇后也跟着孩子不懂事的瞎胡闹,文皇后白了脸,抬头看了眼嘉明帝,嘴唇嗫嚅了两下,似想说什么,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眼见嘉明帝开始训人,慕云昱满腹怨气的瞧了眼跟着受委屈的文皇后,“父皇不过是偏心罢了,儿臣常年不在您身上,自然没有四弟与云敏那么讨喜。” “昱儿!”文皇后被他的大胆言词吓了一跳,低声斥道:“你胡说什么?快跟你父皇道歉!” “儿臣说的是实话,凭什么道歉?”慕云昱骨子里的阴鸷桀骜被激了出来,满脸怨怒的别开头,“他就是宠着四弟与云敏,儿臣还不能说了?” “混帐!”嘉明帝脸色黑沉,“老四是太子,老小入朝堂尽心辅佐他,你有什么好抱怨的?既然想干番事业,那就好好的辅佐老四,否则别怪朕罚你!” “哼,儿臣自认样样不比四弟差,凭什么要尽心辅佐他?”慕云昱回过头业,清润的眼里满是怨毒,看的人毛骨悚然,“就是他抢了儿臣的太子之位,休想儿臣再辅佐他!” “慕云昱!”惊怒声伴随着清脆的耳光声响在大殿里,慕云昱看着冲上前来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又急又恼的文皇后,捂着脸冷笑出声:“你居然打我?” “你怎么能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温和的眼里满是伤心,又愧疚的看着他,转而望向满脸愠怒的嘉明帝,跪地请罪,“圣上,是臣妾教子无方,请您责罚。” “好好好,你们母子俩很好,”嘉明帝怒极反笑,盯着文皇后阴**:“那日在御花园里说什么只想认亲,甘心隐居的话,都是在欺骗朕是吧?皇后,你当真是出息了啊!” “父皇用不着阴阳怪气的责怪母后,全都是儿臣的错,您要罚便罚。” 清润的眼里噙着冷笑,伸手一把就将文皇后提了起来,“儿臣从前是想过不与四弟争宠,可他样样都不如儿臣,凭什么儿臣不能取他而代之?说来说去,就是您偏心而已。” 文皇后眼圈泛红,眼里起了水雾,“昱儿,就当是母后求你,求你不要再说了行吗?” 慕云昱冷哼了声,别开头,根本不听她的话,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说不说就不说了? “是不是今日朕不答应你,就得背上爱幼嫌长的偏心罪?” 嘉明帝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满是愠怒,“别说朕不给你机会,明日老四便进京了,正好竹河县的案子还没有破,届时你们各带人马去破案,要是再敢给朕耍把戏,弄什么替死鬼,那就别怪朕不给你情面,从今以后就乖乖做你的王爷,任何事都不得插手!” “儿臣前次也是被那伙贼人误导才会出现失误,哪有那么多的替死鬼可以抓?” 慕云昱见他终于松口,清润的眼里闪过得意,顺竿子就上,“是不是只要儿臣破了案,就可以领了御林军和骁骑营的兵权?” 嘉明帝恼火的不行,“领御林军的兵权,给你与老四公平竞争的机会。” “只是这样啊?”慕云昱有些失望,但看嘉明帝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再惹下去只怕就要当场发飙,也就见好就收,笑眯眯的点头,“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所望。” “哼,你自己好自为之,若是破不了案,以后休得再和朕提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 嘉明帝恼的拂袖而去,文皇后满脸忧色,慕云昱却浑不在意,笑的眼角都起了小皱纹,只要他自己以后不在京城周边作案了而已,再弄几个替死鬼就能分分钟破案了。 这是慕云深稳输的局,老天爷都在帮自己啊。 第八百二十章:心意难却 一夜无梦。 慕云深和苏沄蓦早早就起了床,带着众人出发进京,宁洛海是头次来平朝京都,看看大街上繁华鼎盛,人流如织的景象,不禁摇了摇头,南诏与平朝相比,还差的远啊。 宁王府前早就站满了人,自苏沄蓦诞下皇孙,嘉明帝接到信后,便已经开心的大诏全国,百姓都估算着太子和太子妃的归程,这会儿见到马车归来,皆是高兴的欢呼起来。 慕云深扶着苏沄蓦下了马车,管家李叔早已等在马车旁,见两人下来,却没见着孩子,不禁朝车里望了望:“主子,怎么没见着两位小皇孙?” “你瞧瞧,有了孩子,咱们大人就不吃香了。”苏沄蓦笑着调侃了句,回过身去,也恰好雪莺和画越抱着石头和丫丫出来,一时间围观的百姓顿时笑着喊了起来。 “太子妃娘娘,咱们大家伙儿听见你喜得麟儿凤女,都替您高兴着哪!” “是啊,咱们乡亲自己凑银子替孩子打的如意金项圈,祝孩子健康平安,百岁无忧!” 话才落音,便有笑容慈祥的大娘举着个小包袱过来,递到了苏沄蓦手里,“娘娘,您和太子从前替咱们百姓做了无数善事,如今你们也喜添麟儿凤女,乡亲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小小的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这……”小包袱沉甸甸的,苏沄蓦微红了眼圈,看看那些笑容淳朴和善的乡亲,握紧了包袱,倾城娇颜满是明媚笑意:“谢谢各位乡亲对我们一家的爱护,你们的心意,我代石头和丫丫收下了,等以后百日宴时,还请各位都来喝杯薄酒。” “娘娘客气了,从前您替咱们百姓做善事时,咱们也都没认真的谢过您。” 大娘满面慈祥,笑着轻碰了碰石头和丫丫的小手,俩娃娃也极为乖巧,感觉到大娘的善意,那乌溜溜又纯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咧着没牙的嘴手舞足蹈的呵呵笑了起来。 春日暖阳照在那粉嫩白净的小脸蛋是,晶莹剔透的能看见细细的绒毛,俩小娃娃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大娘看石头和丫丫高兴的模样,也跟着惊奇的笑了起来:“呀,瞧这机灵劲儿,这哪里像是才百日的孩子?以后长大了肯定又是名扬天下,造福四方!” “多谢大娘夸赞。”苏沄蓦笑眯眯的承下了她的吉言,眼看日头晒了进来,便笑着朝乡亲们挥挥手,抱着孩子进了王府,宁洛海回头看看还在依依不舍,踮脚朝府里张望的百姓,不由感叹道:“你们夫妻俩在民间的声望真高,也难怪镇国公主声名远播。” “那些都是虚名罢了,实实在在的做事才是根本。” 苏沄蓦笑着摇摇头,一路行到久违的引凤楼,院里院外百花娇艳,春意正浓,仿佛才不过是昨日离开,在外游玩了番又归来而已。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苏沄蓦摇头感叹了句,旁边的慕云深温柔的拥着她往院里走,“幸好咱们还在一起,又添了两个可爱的宝贝,不用物是人非。” “是啊,时光易逝,身边人依旧才好。”苏沄蓦笑着点点头,抬眼望去,就见廊下站了两名衣着朴素的妇人,眉眼皆是乖巧柔顺。 李叔跟着两人身侧,顺着苏沄蓦的眼神望过去,笑着解释道:“那是老奴亲自挑来照顾石头和丫丫的奶娘,”说着就冲廊下挥了手:“阿芳,阿秀,快过来见过太子和娘娘!” 俩妇人听见李叔的唤声,连忙笑容腼腆的迎上前来,年纪稍长的脸颊微圆,笑起来很是和善,屈身给苏沄蓦行了礼:“奴婢巫芳见过娘娘,旁边的是奴婢的妹妹巫秀。” “巫秀见过娘娘和太子爷。”巫秀依瓢画葫芦的给苏沄蓦和慕云深行了礼,她较姐姐巫芳的脸颊略尖,看起来颇为清秀可人,怯生生的瞧了眼苏沄蓦,便又垂下了头。 姐姐温柔和善,妹妹清秀腼腆,看着也颇顺眼,不像是花花心思极多的人。 苏沄蓦仔细端详了几眼,想着又是李叔亲自挑选的人,便笑着点了头,提步往厅里走:“你们是哪里人氏?巫氏这个姓,在京都这边倒是很少见。” 巫芳笑着点头,看苏沄蓦要上台阶,又极为伶俐的虚扶了把,“回娘娘,奴婢姐妹是从平阳城那边流落过来的难民,后来就嫁到了京郊的赵家村,在那里落脚生根了。” “娘娘,老奴亲自去赵家村走访过,巫芳姐妹确实是那年边关大乱时过来的难民,如今都嫁在赵家村,姐妹俩各育有儿女,一家都是老实忠厚之人。” 李叔看她有心询问,便把自己所知的全都说了出来,苏沄蓦边听边点头,家底清白,人又纯善,那留在身边照顾石头和丫丫再好不过了。 转身看看雪莺和画越抱着的孩子,俩孩子也极为乖巧,从来不乱哭闹,这会儿没人搭理他俩,也都各自笑呵呵的玩着手指,憨态可掬。 明眸里涌起柔情,在俩娃额头上亲了亲,才直起身来,“你们俩带着奶娘去照顾石头和丫丫,午膳后准备进宫,不能误了父皇的心情。” “奴婢明白。”两丫头抱着孩子微福了下身,便笑着招呼巫芳和巫秀下去了,宁洛海看她处理完了事,便出声问道:“太子妃,不知你准备何时处理宛月的事情?” 苏沄蓦笑着安抚道:“宁老莫急,丁宛月是文皇后的义女,我离宫太久,得先去宫里打听好消息后才能给你准确答复,您老就先安心的住在王府里。” 慕云深淡声道:“文皇后如今全力帮助慕云昱夺嫡,也不知她会不会趁机要挟你们。” “这该不能吧?”宁洛海歪了头看他,慕云深摇摇头,“但凡是与我们搭上关系的事情,便说不好走向,或许我们暗中搭线让你见到丁宛月,可能情况还要好处理些。” “看你们的安排吧,怎么方便就怎么行事。”宁洛海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到了平朝,人家有人家的顾虑,听令行事,能达到最终结果就行。 第八百二十一章:天伦之乐 慕云深早派人去了宫里报信,等到午睡以后,便携妻带子进了皇城。 嘉明帝早就在清明殿翘首以待,远远的看见群人走过来,忙正了正脸色,摆出副威严的模样来,慕云敏在旁边笑着调侃他:“父皇这般正经的模样,累也不累?” “你是小孩子,懂什么?”嘉明帝瞪了眼睛,想想自己又笑了起来,眼看着慕云深和苏沄蓦已经抱着孩子到了近前,也不管他两人在那里行礼,笑眯眯的就去看孙儿孙女。 慕云敏看看哭笑不得的两人,扶额道:“父皇,人家四哥四嫂还没平身呢?” “他们两个大人,还要朕照顾,不会自己起身啊?” 嘉明帝吹胡子瞪眼睛的看了眼两人,随意抬了把手,示意他俩起身,又低下头去满脸慈祥的去逗俩小娃娃,俩娃娃也不认生,各自抓了他的手指,咿咿呀呀的笑呵呵起来。 “你们瞧瞧,这骨肉血亲就是不一样,纵然才初次见朕,也是亲近着呢!” 嘉明帝笑得满脸的皱纹如同菊花绽放,回头得意的看看侍候在旁的几位妃子,洛清芙满面温柔的笑着点头,“那可是您的亲孙儿亲孙女,自然和您最亲了。” 文皇后看看日头,虽然已经偏西,但还是有些晃眼,遂笑道:“圣上,俩乖孙还小,不耐晒,咱们还是进殿去说话吧。” “皇后提醒的是,朕只顾着高兴,居然让朕的乖孙晒了太阳,”嘉明帝急忙领着往前走,苏沄蓦将孩子将给画越和雪莺,笑着摇摇头,和慕云深跟在他后头。 苏倾言走在苏沄蓦身旁,拉着她悄声道:“沄蓦,你父亲听说你生了龙凤胎也很是高兴,你若得了空还是回去看看他吧,他如今虽有荷香伴着,但心里还是难免孤苦。” “我知道了,等忙完宫里的事情,我就回相府看看。”苏沄蓦微笑着应了下来,虽然当年父亲处理事情有失偏颇,但父女哪有隔夜仇,更何况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苏倾言这才宽慰一笑,“你是个好孩子,哥哥他晚年有你照应,我这心里也踏实许多。” 苏沄蓦笑着摇头,“是姑姑客气了,有我苏沄蓦在,自然要保你们平安。” 这话无疑是给苏倾言吃了定心丸,见自己想说的想要的都得到了,苏倾言便没再吭声,恰巧嘉明帝那边喊她去看孩子,便笑着摆摆手走开了。 慕云深凑过来低声道:“她向你提以后的事情了?” “没有。”苏沄蓦摇头,又眨眼道:“是我主动提的,终归是苏家人,保她平安是我的份内事,早说晚说都没有区别,倒不如让她早早安下心来。” “你决定就好。”慕云深对她的决定向来没意见,看看才到廊下就又已经忍不住逗孩子的嘉明帝,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众人身上,反射出朦胧柔和的光芒。 深邃的眸里浮起丝淡淡笑意,“天伦之乐,莫过于此,蓦儿,这一切都要谢谢你。” “咱们俩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苏沄蓦轻嗔了眼,挽住他的手臂正要上前,慕云敏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四哥,四嫂,听说你们还去了南诏,那边的风土人情怎么样?好玩吗?” “我说那边的人都长着三头六臂,个个眼如铜铃膀大腰圆,你信不信?” 苏沄蓦笑眯眯的调侃了句,慕云深见慕云敏又怀疑又惊奇的模样,不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四嫂唬你的,哪会有人长成那样?” 慕云敏红了脸,笑着跳脚,“好呀,四嫂,出去一趟,你是越来越会戏弄人了!” 苏沄蓦掩嘴笑的花枝乱颤,笑声如银铃般在风里飞扬,偶尔逗逗认真的小孩子也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嘛。 慕云深无奈的笑看着两人,深邃的眸里多了抹郑重,“云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慕云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笑着摇头,“能看到四哥和四嫂带着孩子平安归来,我心里就很开心的,其余的,就当作是弟弟应该做的。” “你也是个好孩子,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苏沄蓦知道慕云深交待过慕云敏的事情,他能从不理世事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很可以了。 “别,四嫂您一夸小弟,小弟这心里就发慌,”慕云敏忙不迭的躲到了慕云深身后,满脸怕怕的表情,“只要您不唬小弟,比什么都强。” 那副害怕的表情,惹的众人都忍不住失笑起来,慕云深笑着摇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慕云昱,低声道:“听说竹河县里又出了大案,如今怎么样了?” “弟弟也正为此事发愁呢,”慕云敏敛了笑意,愁眉苦脸的看了眼慕云昱,才又说道:“他前次抓的是替死鬼,如今那些真正的凶手是越发猖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哼,你们嘀嘀咕咕的又在说我什么坏话?”慕云昱看两人朝他张望,眼里便起了不悦,大步迈过来,“慕云深,既然你回来了,那咱们俩的较量就正式开始。” 慕云深微沉了眼,淡漠道:“我与你有何较量?昱王爷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呵,还瞧不起我是吧?”慕云昱冷笑出声,望望那边正在含饴弄孙的嘉明帝,“父皇已经答应让我与你公平较量,争夺太子一位。” 这下苏沄蓦和慕云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慕云敏俊朗的脸庞上起了愤怒,“你怕是在白日做梦吧?父皇早已诏告天下,立四哥为太子,又哪来你什么事?” “慕云敏,你不过是慕云深的走狗而已,我早已容忍你很久了,”慕云昱阴阴的盯着他,“以后我与慕云深的事,你最好别插手,否则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还没开始较量,昱王爷就先急着威胁人了?”苏沄蓦淡淡看他,明眸里涌起层层迷雾,叫人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慕云深定定的看了会儿慕云昱,忽而轻笑出声:“慕云昱,你知道什么叫公平吗?” 第八百二十二章:猜测 西斜的阳光带着淡淡的碎金光芒,照得慕云昱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阴鸷的眼神盯着慕云深,冷笑道:“难道你抢了我的太子位,就叫公平?” “太子之位是由父皇亲立,何来抢夺之说?”慕云深轻挑了眉眼,神色淡漠,“你从前指使丁宛月对我下蛊,害我六亲不认,后又借机耍尽小聪明,在百姓面前帮故扮好人,欺上瞒下,这种种恶事若是捅到父皇面前,你觉得你在皇宫还在立足之地?” 慕云昱盯着慕云深,似在判断他话里的威胁里,半晌才忽地冷笑起来,“哈哈,慕云深,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胡乱将这些罪名安在我头上,你觉得会有人相信?” “有没有相信不要紧,只要这些事传出去,让百姓对你失望即可。”慕云深静静看他,冰冷的眸里隐带着丝不屑,“你从前不也是这般对付的我?” “那是你活该!”慕云昱着恼,看看廊下的欢声笑语,“别以为你有了孩子傍身就可以万事无忧,咱们的之间的仇,还得慢慢算!” “你说的对,这些仇是得慢慢算,算快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你?” 明眸里蕴了冷笑,苏沄蓦眼神凌厉的盯着他:“那些失踪的幼童是被你所害吧?你就是滇南和我们交过手的金尊使,是那个以喝人血为乐的恶魔!” 那双阴深不见底的瞳孔紧缩了下,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慕云昱铁青着脸极怒道:“苏沄蓦,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休得要插手!” “呵,事关江山社稷,百姓民生,分什么男人女人?” 明眸满是厉色,紧紧的盯着他,“那日在宋府交手,你便说过要从慕云深手里夺回属于你的东西,当时我们都没理解,没想到现在金尊使的话竟从你这皇长子嘴里冒了出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见她分析出了大概,慕云昱也彻底沉了脸,阴鸷的眼里闪过浓浓嗜血之意,“没有证据的话你们最好不要乱说,否则别怪我在父皇面前告你们胡乱诽谤!” “你有本事,你去告啊?”苏沄蓦冷笑,明眸毫不退让,甚至是咄咄逼人的盯着他,“我看是你先将我们告倒台,还是你假仁假义的昱王爷先臭大街?” “苏沄蓦,你就是个泼妇!疯子!”看她油盐不尽,慕云昱气的浑身直抖,却又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重重拂袖,去了嘉明帝那边。 慕云敏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有些担忧道:“四嫂,你这么肆意猜忌他,万一他在父皇面前说三道四,给你们穿小鞋,那该如何是好?” “他敢吗?”苏沄蓦轻挑了眉眼,眯着明眸看看已经进了大殿的众人,冷声道:“幼童的事情,九成九与他脱不了干系,你觉得他会去父皇面前挑事,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啊?”慕云敏听的有些匪夷所思,不敢相信的瞪着她,“还真跟他有关?” “我问你,竹河县幼童失踪在哪日?吴家小神童失踪的那日又是什么时间?” 苏沄蓦问的详细,慕云敏挠挠头,仔细回想了下,才点头确定道:“吴家小神童是在去年秋狩那夜遇害的,至于竹河县的幼童,是在三月十五那日,其余三三两两的,便记不大清楚了。” 苏沄蓦看看旁边的慕云深,慕云深也沉了眉眼,干脆拉了慕云敏在院里石桌旁坐下,皱眉问道:“秋狩那日,慕云昱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慕云敏被他两人弄的越发疑惑,苏沄蓦看他不解的样,又提醒道:“就是说有没有什么行为怪异的地方,大喜或者大怒,抑或是反平常之态。” “倒是没什么异于平常的地方,”慕云敏仔细回想了下,才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道:“对了,那日他非要与我比试,我见着阅兵那回他设计害四哥,便答应下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故意挨了他一剑,诬赖他故意伤我,把他气的够呛,甩脸子跑了。” “你这孩子胆子怎么那么大?”苏沄蓦听的心惊肉跳,“慕云昱的武功比你四哥还高,又心肠狠毒,以后若无绝对把握,千万别轻易招惹他。” “也就是那么一回,哪能天天给他当肉靶子刺?”慕云敏挠头讪笑了下,慕云深听见他的话,点头沉声道:“如此说来就没错了,他大怒之下就会形同失心疯,做下人神共愤之事,秋狩那日是被你气着了,而三月十五,则恰巧是我解了蛊毒之日。” “他还当真利用丁宛月给你下蛊啊?”慕云敏看他两人同时点头,不由咋了舌,眼里的忧色越发浓重,“现在文皇后拼命护着他,这可该如何是好?” “只能从长计议,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叫他绝无还手之力。”苏沄蓦微沉着脸淡声说了句,随即又问道:“你这段时间可有见过丁宛月?” 慕云敏摇了摇头,“我倒是没太注意过这个女人,上元灯会时看她和慕云昱说说笑笑的走得颇近,后来在宫里就遇见过两回,也没打招呼,这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慕云深那深邃的眸里有寒光闪过,“该不会是我的蛊术被破,慕云昱含怒杀了她吧?” 慕云敏看他杀气横溢的模样,小心问道:“四哥这是要找丁宛月复仇吗?” 慕云深摇头,有宁家的人插手,他不会再多生事端,“只是找她出来把事情问清楚。” “哦。”慕云敏似懂非懂的点头,苏沄蓦握住他的手宽慰道:“别自己吓自己,等会儿试探下文皇后便知道了。” 慕云深点头,殿里有小太监走到几人身边,垂手恭声道:“太子爷,圣上吩咐您和太子妃与敏皇子进屋说话。” 慕云深起身,望了眼恢宏大气的宫殿,慕云昱所说公平竞争太子之事,他还得找父皇问清楚才行,看究竟是慕云昱口出狂言,还是事出有因。 第八百二十三章:少年心性 大殿里,嘉明帝正满而慈祥的逗弄着石头和丫丫,看见慕云深进来,便不悦的轻哼了声,“听说你给朕的两个宝贝皇孙取名叫什么石头和丫丫?” 慕云深回想起在南诏时那段吃醋岁月,眸里便起了丝笑意,剑眉轻挑,带了丝风流不羁:“回父皇,儿臣觉着挺好的,便就这么叫了。” 嘉明帝看见他这副模样就头疼,瞪了眼睛,“给朕好好说话!” “儿臣的确如实回答,有何不妥?”慕云深微微挑眉,闲闲看他:“您该庆幸蓦儿说大名留着让您来取,不然这会儿您听到的可不就只是石头和丫丫了。” “说来说去,你这个儿子还没有儿媳贴心。”嘉明帝瞪着眼睛抱怨了句,随即又眉开眼笑起来,“还是承乐有孝心,知道让朕给两个心肝宝贝儿取大名。” 两个小宝贝似是听到在说他们,也跟着咿咿呀呀的笑了起来,惹的嘉明帝越发开怀,笑着亲亲俩宝贝的面颊,沉吟片刻,方才缓缓道:“哥哥慕安瑾,妹妹慕安歌,如何?” “安瑾?安歌?”苏沄蓦轻声念叨了遍,明眸里有流光闪过,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慕云深见她同意,便也无所谓的耸肩,“您老高兴就好。” 眼见儿子儿媳同意了自己取的孩子名,嘉明帝霎时笑的更畅快了,只是见着慕云深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又忍不住皱眉啐他:“臭小子,都当爹了还没副正经样。” “没谁规定当爹就得要什么模样吧?”慕云深才不理他的那些说教,眸光流转,落在了静默在旁的慕云昱身上,轻笑起来:“听说父皇又给儿臣找了点闲事做做?” 慕云昱看见他不屑的眼神顿时怒脸,就要开口驳斥他,旁边的文皇后见状,连忙给他打了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这才恨恨的咽下那口恶气,复又垂下头去不再吭声。 嘉明帝满心乐呵呵的逗孙子,听见他的问话也皱了眉头,苏沄蓦见状忙打雪莺和画越摆摆手,两人随即伶俐的抱着孩子出去了。 殿里少了孩子的笑闹声,霎时便变的压抑冷清,嘉明帝看看眼有期望的慕云昱,方才沉声说道:“朕在昨夜答应云昱,只要他能赶在你之前破了幼童失踪案,朕便允他掌管御林军兵权,并给他一个与你公平竞争的机会。” “父皇!”慕云深只是挑挑眉,并没有太多的反应,慕云敏听的低声惊呼起来,少年俊朗的眉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四哥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您怎么,怎么?……” “朕自然有朕的思量,你不用多言。” 嘉明帝皱眉打断他的话,慕云敏哪肯服气,别开头去,盯着慕云昱恨恨道:“那是不是儿臣求您给个机会,儿臣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给四哥添堵了?” 侧边的洛清芙中听着他胆大妄为的话,顿时就白了脸,低声厉斥,“云敏,不得胡闹!” “儿子没有胡闹!”慕云敏气乎乎的反驳了句,“好像只要是个人都可以找父皇申请下,然后就可以耀武扬威的向正经太子示威,那之前的诏告天下有什么用?” 嘉明帝脸色晦暗没吭声,文皇后皱了眉头,“洛妃,你平时怎么管教孩子的?毫无规矩的公然在圣上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洛清芙白着小脸,小心翼翼的道歉:“是臣妾管教不周,请圣上和皇后放心,臣妾回去后定严加管教,让他知错。” “母妃!”慕云敏气结,明明是慕云昱狼子野心的想要夺位,凭什么还要错怪自己? 嘉明帝看他气的面红耳赤的样,眼里闪过抹深思,“老小想要太子之位吗?” 慕云昱冷哼,“儿臣才不是那些吃里扒外喂不熟的白眼狼,四哥登太子之位,乃是万民心之所向,是父皇金口玉言所立,哪能容阿猫阿狗随意觊觎?” “慕云敏!”文皇后恼红了脸,“慕云昱是你的亲长兄,哪容你肆意诋毁?” “皇后娘娘不必气急,也用不着拿地位来逼压母妃与我,”眉目俊朗,隐着淡淡嘲弄,“更何况长兄归长兄,事情归事情,你怎么能混为一谈?” “难道就因为慕云昱是我的长兄,所以我就要默认他的所做所为,认同他的狼子野心?要知道世上还有个词叫大义灭亲,在道德与仁义面前,就算是长兄也得往后排。” “好好好,从前算是本宫小觑了你,没想到你倒是牙尖嘴利的厉害。” 文皇后被他三言两语气的怒极反笑,“本宫的皇儿乃是皇长子,早年离宫至今才归,乃是最有资格问鼎皇位之人,他如今只是求个能竞争的机会,你又有什么资格质疑?” 慕云敏嗤笑出声,“太子乃是日后的国君,不是谁想立就能立,而是需要长时间的考验,需要万民拥戴,德智俱佳,方可胜任,不知道我这个长兄哪点能超过现任太子?” 慕云昱的脸黑的不能再黑,“慕云敏,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傻子,是个智障?” “不,你可比傻子狡猾多了,知道找替死鬼来掩饰你的……” “云敏!”罪行两个字含在嘴里尚未来得及说,苏沄蓦已经清脆出声,黛眉微蹙,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慕云昱已征得父皇同意,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便是,不必多说。” “四嫂,现在是父皇要让慕云昱与四哥查幼童失踪案,分明就是……” 眼看他不服气的还要再说,慕云深又沉声开口,“你四嫂说的话,你就听着,有些事情最后自然会水落石出,那些凶手犯下的罪孽,终要一笔笔的偿还回来。” 最敬爱的两个人都这样说了,慕云敏只得忿忿的停了声,怒瞪了眼脸色阴沉的慕云昱,才别开头去,望着地上西斜进来的余晖,兀自生着闷气。 慕云深看他还是少年心性,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洛清芙见他终于停声,不再炮轰文皇后母子,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她是真怕这孩子口无遮拦的闯下大祸。 第八百二十四章:挂满京城 慕云敏少年意气,眼见最敬爱的人遭遇了不平,自然得义不容辞的拔刀相助。 文皇后本想着昨夜既然已经搞定了嘉明帝,那今日只要宣布下事情就可以了,哪料想会遭到慕云敏毫不留情的当面驳斥,面子上挂不住,也是恼的不行。 一双温和的眸狠狠剜了几眼低垂着头的洛清芙,洛清芙感应到她满是恨意的眼神,脑袋越发的垂得更低,根本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苏倾言见众人闹的很不愉快,气氛也凝滞尴尬起来,勉强端了笑,岔开话题问道:“圣上,安瑾安歌是您的长孙,虽然回来的晚办不成满月宴,但可有计划办百日宴?” 有人出声打破沉闷,嘉明帝也乐得绕过那些让人头疼的事情,脸上阴霾散去,重又露了笑意:“朕计划大赦天下,在宫里连摆三日酒宴,以此庆贺朕的皇孙降临人世。” “父皇,这也太铺张了。”揭过前事,苏沄蓦失笑摇头,“安瑾安歌还小,大赦天下承乐不提意见,但这连摆三日宴还是免了罢。” 嘉明帝不乐意了,“朕这辈子都是为国为民省吃俭用,临老了想给孙子孙女办个隆重盛大的百日宴还得要被管着说不行?” 慕云深神色浅淡的接过话茬,“您老就别操这些心了,我们已经计划好在宁王府摆流水宴,请百官与城中父老乡亲去府里吃杯薄酒就好。” “请城里百姓吃流水宴?”嘉明帝气乎乎的虎着脸,“分明就是你们比朕还浪费!” “你摆在宫里,只是那些个大臣吃来吃去的,有什么意义?”慕云深发现嘉明帝现在是越来越小孩子脾气,无奈道:“您老大赦天下,儿臣与民同乐,岂不是很好?” “行,你现在也是当老子的人了,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嘉明帝不开心的别过脸,嘟哝起来:“可朕也想给朕的安瑾安歌办酒宴,你说怎么办?” “那就在宁王府门前挂两个长长的红绸条,上面写着酒宴乃是父皇您所办,好不好?” 苏沄蓦笑着逗他,老小孩老小孩,大概也就是嘉明帝现在的样子了,嘉明帝听的眼睛一亮,这才又笑了起来:“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两条怎么够?给朕挂个百八十条的才行。” 苏沄蓦笑着点头应下来,“好,您老说挂多少条,那就挂多少条,把京城挂满都行。” “哎呀,这个更好!”嘉明帝大笑抚掌,“对对对,朕叫人赶紧想好内容,从明日开始就给朕把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挂满红绸条,叫百姓们都来参加朕乖皇孙的百日宴!” 慕云深扶额,瞧瞧兴奋不已的嘉明帝,无奈的看向苏沄蓦,这是出了个啥馊主意? 苏沄蓦笑的也很是无奈,但也总算满足了老人家疼爱孙子孙女的心思,也不为过吧。 嘉明帝得了这个主意,高兴得让太监赶紧将命令传不去,等太监走了,回味了下,却又有些不满道:“你那块破牌子什么时候改过来?明明已是太子府,非巴着宁王府不放。” 慕云深倒没觉得宁王府有什么不好,“父皇不是已经允诺了长兄与儿臣争位吗,这牌匾暂时就不改了,免得日后万一争不过长兄,还得改回来,那多麻烦。” “若是儿臣稳坐太子之位,日后自是要称帝的,那就更用不着改动,留个纪念多好。” 嘉明帝也就是那么一说,见他执意不肯换,也就不再坚持。 文皇后见他们说的热热闹闹的,再看慕云昱铁青着脸,也没了心思再坐下去,起身告退:“圣上,臣妾带昱儿回宫,查案之事,从明日开始吧。” “也好。”嘉明帝正满心琢磨要怎么在京城里挂满红绸条,也就不欲多搭理她,苏沄蓦却倏而轻笑出声:“皇后娘娘稍等,承乐有句话想问您。” 文皇后顿脚,温和的眼里带着丝不痛快,“本宫自认如今已与你无话可说。” “皇后娘娘放心,承乐并非过问他们兄弟俩的事情。”苏沄蓦浅笑一声,安抚住她,才又说道:“承乐得知宛月公主最近身子不好,想替她把把脉,您看如何?” 文皇后尚未答话,慕云昱已经阴阴出声:“苏沄蓦,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等传闻?” “昱王爷不必管我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知道宛月公主生病就够了。” 苏沄蓦笑了笑,蛊术破除对丁宛月的身体极大,慕云昱莫非还想她说出来不成? 似笑非笑的明眸里透着早已看穿一切的睿智,有意无意的望了眼上边的嘉明帝,慕云昱读懂她眼里的威胁,脸色陡厉,怒哼了声,别开了脸。 文皇后见他吃了哑巴亏默认下来,但想到丁宛月从前对慕云深做过的事,温和的眼里起了警惕,硬声道:“本宫已经替宛月召了太医好生调养身子,不用你再操心。” 苏沄蓦挑眉,“我只是看看宛月公主而已,对她并无恶意,皇后娘娘为何执意阻拦?” 嘉明帝听的烦躁,叽叽喳喳的吵得他都不能专心想事了,挥手不悦道:“皇后,承乐想见丁宛月,你让她见就是了,那么大个人,你在旁边守着,承乐还能吃了她不成?” 苏沄蓦极快的接腔:“对啊,如果皇后娘娘不放心,那您大可在旁边守着就是。” 文皇后气恼,却是有苦说不出,只得恨恨的跺了脚,转身就出了清明殿,苏沄蓦抿唇笑了下,随即朝嘉明帝福身行礼:“父皇,承乐带安瑾安歌回府了,得空再来看您。” “那不行!”一听要把俩乖孙带走,嘉明帝立即就瞪了眼睛,窜起来就去找俩孩子,“你们俩爱去哪就去哪,但朕的乖皇孙得留在宫里头。” 慕云敏看嘉明帝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摇头,“四嫂,父皇老早就念叨着安瑾安歌了,你和四哥就在宫里住上段时间,让他过足了含饴弄孙之乐,自然就会放你们出宫。” 老人家初见孙儿孙女的疼爱心思他们也能理解,反正宫里衣食住行样样也不缺,苏沄蓦笑着摇头,“那就先在枕莲阁住段时间,叫人把奶娘领进宫来就行。” 第八百二十五章:不要你 “这事交给我去办,保管让你们满意。”慕云敏举手领下了差事,又拉着慕云深赶紧出了门,“你们不是要去凤仪宫找丁宛月吗,赶快去,省得他们又耍什么幺蛾子。” “不慌。”苏沄蓦摆摆手,压低声音道:“你去之后告诉府里的宁老,就说我们正准备去见丁宛月,有什么情况会和他书信联系。” 慕云敏听的亮了眼睛,难道这里面又有什么好玩的事?但看苏沄蓦无意解释,也就闷在了心里并不追问,郑重的点头,“宁老是吧,四嫂尽管放心,我保证把话带到。” 说着就一溜烟的窜进了已经灰暗的天色里,洛清芙随后跟出来,眼带轻愁道:“云深,沄蓦,云敏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有时候办事难免不成熟,得靠你们多多提点他了。” “云敏天赋极高,清芙你不必担心。”苏沄蓦微笑着安慰了句,洛清芙眼里的愁色却更重,“你瞧瞧他方才在殿里莽撞的样子,天赋高又有什么用?迟早得被人害死。” “你且放宽心思,不会有那一天的。”面对忧思重重爱子心切的母亲,苏沄蓦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是最好,尤其慕云敏还是为了慕云深出头才招来的忌恨。 为难的看了眼慕云深,慕云深微微挑眉,深邃的眸里闪过丝犹豫,“清芙,既然你担心云敏的安危,那不若我们劝他退出这些是非,让他去干点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如今日夜琢磨的都是如何扳倒慕云昱,哪还肯抽身?” 洛清芙摇摇头,脸色颇为悲苦,“我这个做母亲的生来性情柔弱,帮不上他丝毫的忙,只能拜托你们夫妻俩好生照应他,让他少受那些恶人的暗算,少吃点苦头。” “你放心,有我和蓦儿在,定会护云敏周全。” 慕云深轻叹了声,又郑重允下了承诺,慕云敏在自己开赴南诏之时能毅然决然的站出来顶住慕云昱的压力,光是这份敬己爱己的心性,就足以让自己对他多加照拂。 洛清芙幽幽叹了声气,微点了头,转身步入了夜色里,他们夫妻俩这一路来也极不容易,好不容易儿女双全,春风得意,圣上又准了慕云昱来夺位,简直就是麻烦事不断。 看洛清芙叹气离去,苏沄蓦轻挽了慕云深的手,“走吧,咱们去见见丁宛月。” 慕云深看了眼夜色里那道落寞离去的背影,微微摇了头,错过便是错过,少年时的梦早已破碎,如今他有美眷娇子相伴,已是人生无憾。 甘棠殿里,文皇后着丁宛月交待了几句,还有话没说完,便听华琴的声音在院里响起:“娘娘,太子与太子妃来了。” 文皇后没应声,两人径直自己挑了门帘进来,榻上的丁宛月看俩人还是恩爱如初的模样,眼里就起了恨意,“太子爷,你不是不要宛月了吗,又还来找我干什么?” 深邃的眸里淬着冷意,“我只认我的妻子苏沄蓦,自然是不要你的。” “呵,你俩是故意来气我的是吧?”丁宛月恼的不行,怒极反笑道:“既然不要我,那我也和你没什么话好说,早早滚出甘棠殿,免得碍彼此的眼。” “你不必急着赶我们,等话说完了,我们自然就会走。” 苏沄蓦看了眼阴沉着脸坐在窗前的慕云昱,转过身来看向丁宛月,明眸里含了浅淡笑意,“不知宛月公主是因何而卧病在床?” 丁宛月的脸有些扭曲狰狞,“你不是号称医术无双吗,你猜啊?” “我猜你是害人不成反害己?”苏沄蓦轻笑了声,慢悠悠的道:“我在南诏时见过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爷爷,他们告诉我,在世上有种叫忘情蛊的东西,一旦子蛊被破,拥有母蛊的女子就会遭受蛊毒反噬,没有个十年八年,那精气神是养不回来的。” 丁宛月变脸,怒声道:“苏沄蓦,你在胡说什么?什么蛊不蛊的,我根本就听不懂!” “你听不听得懂没关系,我告诉你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苏沄蓦看看她恼羞成怒的脸,摇头啧声道:“那几位老爷爷可是很思念他们那个不成器的孙女儿,只是看起来他们的孙女儿,并没有他们想像中的那般好。” 提起那些往事,丁宛月越发面沉似水,捂着心口痛苦的咳嗽了几声,才望着文皇后哀求道:“母后,宛月不想听苏沄蓦说话,求您把她赶出甘棠殿好不好?” 文皇后冲苏沄蓦冷笑,“听见了吗?没事的话就赶紧走吧,凤仪宫上下都不欢迎你!” “当然有事,无事我怎么可能登你的三宝殿?”苏沄蓦收回眼神,明眸闪过嘲弄,淡淡的盯着文皇后,“丁宛月为何突然重病,想必你们母子三人都极为清楚。” “你们用不着跟我耍心眼,她害慕云深变得六亲不认,饱受非议,害我怀着身孕还要远走他乡苦寻解药,我今日来,就是要带她回宁王府给我把个中恩怨说清楚。” “不可能!”慕云昱想也没想的摇头,眼里满是阴鸷,“我们听不懂你天花乱坠的在胡说些什么,但冲你对宛月极不友善的态度,就绝不可能让你将她带走。” 苏沄蓦挑眉,明眸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若我强行要带走她呢?” “怎么着,苏沄蓦你是觉得出去半年,武功精进了想找我比划几招是吧?” 慕云昱狞笑,手已经摸上腰间的碧霄剑,“宛月是我母后的义女,也就是我的义妹,只要有我慕云昱在,你今日就休想带走她。” “你的武功确实极高,但那又能如何?”苏沄慕看了眼他已经握紧剑鞘的手,转而又看向丁宛月,声音极低道:“有位海爷爷想见你,你自己决定,是见,还是不见?” 海爷爷?熟悉的称呼落入耳扉,丁宛月顿时轻颤了下身子,满眼不敢置信的望着苏沄蓦,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你是说,是说宁……” 苏沄蓦微点了头,轻声道:“他想见你一面,你看如何?” 第八百八十六章:放你走 “不,我哪还有脸见他们?”昔日那双盛满温柔的小梨涡里如今满是痛苦,哭着摇了头,“你告诉他,是宛月此生有愧于他们,他们的大恩,宛月只能来生再报了。” “他们已经放下前嫌,得知忘情蛊被破,很担忧你的身体情况,你又何必执着?” 苏沄蓦的声音极轻,轻的只有榻上的丁宛月和床头的文皇后能听见,慕云昱看她在那里嘀嘀咕咕,丁宛月还哭了起来,顿时不悦道:“苏沄蓦,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苏沄蓦微微偏身,就见他满脸戒备的盯着自己,正想开口怼他两句,身旁的文皇后已经满眼怨怒道:“昱儿,丁宛月已经不知好歹的答应随苏沄蓦回宁王府,你看如何是好?” 苏沄蓦闻声顿时诧异的收回眼神,看向文皇后,榻上的丁宛月越发哭的厉害,“义母,宛月没有,宛月不是这个意思……” “亏本宫还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没想到你也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文皇后打断她的话,清雅容颜上满是怒意,“只要昱儿不答应,你今日休想出甘棠殿!” 明眸里有流光闪过,苏沄蓦看看满脸愤怒的文皇后,虽然不知她是何用意,但也顺着她的话恼怒道:“丁宛月自己已经同意回宁王府,你们凭什么拦着她?” 慕云昱满眼狐疑的看着三个女人,但见两个满脸恼怒,还有个委屈可怜的不行,想来应该是丁宛月害怕自己杀她,便借着机会想要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眼里起了冷笑,阴声道:“丁宛月是我的义妹,我说她不能走,那便就是不能走。” 苏沄蓦也怒笑起来,“呵,听你的意思,咱们是要把父皇请过来评评理才行?” “你倒是去请啊?我还就不怕告诉你,你若敢妄动,就别怪我手里的剑不认人!” 慕云昱狞笑着轻舔了下嘴唇,好久没与高手过招了,他倒是期待与这两人战上一场。 慕云深嗤笑,“怎么,慕云昱你是自认为天下无敌,将我夫妻二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来试试不就知道了?”慕云昱缓缓拔剑,碧霄剑轻吟,雪亮的剑锋映得慕云昱的神情越发阴森,眼角的那点笑,诡异的像是地狱爬里来的恶魔。 “昱儿,不可!”床头的文皇后低低惊叫出声,“若是你父皇知道了,定会责罚你的!” “他又不是第一次想要责罚我,那就让他罚好了。”慕云昱满脸不耐的顶了句嘴,朝着慕云深扬了扬剑,“我的好四弟,你敢不敢来?” “既然你有此雅兴,那我自然是要奉陪。”慕云深可不怕他会怎么样,顺手在腰间一抹,青云剑便落入了手中,深邃的眸里闪过兴味,“好久没有痛快一战,今日就打个尽兴!” “胡闹!”文皇后急匆匆起身,拦在了慕云昱身前,压低声音恼道:“昱儿,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昨夜才求得你父皇给个机会,若是现在惹恼了他,你就得前功尽弃!” 焦急的模样看得慕云昱身子一怔,原本想扬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想到昨夜几乎是全程顶着嘉明帝的怒火才苦求来这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若现在就因为丁宛月而与慕云深一时意气,把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给生生抹杀掉了,那他哭都没得地方哭。 阴鸷的眼里光芒闪烁不定,慕云昱仔细琢磨了下其中的利害关系,眼里的杀气便淡了许多,回过神来见慕云深正满脸戏谑的看着自己,顿时恼脸,“你在故意激怒我?” “慕云昱,说要比划几招的可是你,少来血口喷人。”慕云深眼里的戏谑不减,冲他扬了扬青云剑,“三两句话便被吓了回去,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哼,你休想激怒我,然后抓我的把柄去向父皇告状。”慕云昱怒哼了声,转脸又冷笑起来,“你就等着看我如何破了幼童失踪案,再来夺了你的太子之位。” “案子可不是用嘴巴破的,你说的再厉害都没用,”慕云深无趣的收回剑,眉眼冷淡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贼喊捉贼?” “你!”一句话又激起了慕云昱的火气,文皇后连忙扯住他,冲慕云深怒道:“无论你们想什么法子,圣上都不可能收回成命,你们赶紧的离开凤仪宫,别来这里生事!” “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慕云深无趣的抚着青云剑,抬头朝床边的苏沄蓦淡声道:“带上丁宛月走人,以后这种地方,还是少来的好。” “你敢带走她试试?”慕云昱还没收回的剑又指向了苏沄蓦,眼里的杀气凝如实质,榻上的丁宛月顿时就瑟缩了下,默默的躲到了苏沄蓦身后,根本不敢吭声。 “你想打架我奉陪,但丁宛月,今夜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带走她。” 慕云深站起身来,轻弹了下青云剑雪亮的剑锋,“要打就痛痛快快的打,别婆婆妈妈的连个女人都不如,叫人看着就心烦。” 慕云昱手背青筋毕露,黑着脸扬剑就要冲过去,文皇后急的拽住他的衣袖,“傻孩子,你还看不出来他就是要故意激怒你吗,你可千万别中他的圈套啊!” “来啊?别被你母后劝上两句,脚上就长根走不动道了?” 慕云深满脸的戏谑嘲弄,慕云昱恼的差点吐血,想想文皇后的话,又狠狠将剑插回了鞘里,狞笑起来:“慕云深,你休想我会上当,你们要带走她可以,我必须跟着!” 苏沄蓦点了头,“跟着可以,但我们谈事的时候,你不得旁听。” 慕云昱恼的咬牙切齿,“我远远看着总成吧?” “那就随你的便。”苏沄蓦去搀还满眼茫然的丁宛月起身,文皇后看看丁宛月稀里糊涂的样,暗叹了声,又满脸恼怒道:“昱儿,这小丫头鬼主意多,你可得留着点儿。” “母后放心,儿子不会让您的义女被人暗害的。” 慕云昱应声,文皇后想了想,又望向丁宛月,长叹一声,“还记得义母那夜问你南诏的事吗?希望你对得住义母的苦心,别做个糊里糊涂的白眼狼。” 丁宛月茫然的眼神一震,望向文皇后,义母她这是,这是要放自己走? 第八百八十七章:欲加之罪 因着有慕云昱这个尾巴跟在旁边,慕云深和苏沄蓦只得连夜领着丁宛月回了宁王府。 许多的话都不好当着慕云昱的面问出来,好不容易回到王府,管家李叔正要吩咐下人关大门,看他们急匆匆回来,不由往府外瞧了瞧,“小皇孙呢?” “他们还在宫里。”苏沄慕回了句,看看始终不远不近跟着的慕云昱,压低声音道:“你去叫宁老来前厅,就是丁宛月来了。” 李叔这才注意到他俩身后的丁宛月,眼里难免就露了嫌弃,点点头转身去找宁洛海了。 直到看见熟悉的庭院,丁宛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暂时脱离了慕云昱的魔掌,惊喜之余,看见李叔的反应,又不由苦笑了声:“看来我以前确实挺招人嫌的。” “那些都过去了。”苏沄蓦淡声应了句,看在宁家的份上,她可以不与丁宛月计较,但也不代表两人从此尽释前嫌,微皱着眉踏进府里,压低声音道:“文皇后怎么回事?” “啊?”丁宛月眨眨眼,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苏沄蓦回头看了眼远处的慕云昱,又瞧瞧始终跟在他左右牵制着他的慕云深,这才收回眼神,压着嗓子低声道:“你明明未曾答应我的话,她为什么忽然替你答应了下来?” “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从前义母说过,若是有机会的话,就让我回南诏。” 想到方才是文皇后从中极力斡旋,自己才得已踏出宫门,丁宛月的声音里就难免多了感伤,“义母她其实很苦,有很多的逼不得已,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她。” “哦?”苏沄蓦微微扬了下声调,“不知道是有哪些逼不得已?” “这个我不能说,但相信你心里也应该很明白,就只是差证据而已。” 丁宛月摇了摇头,看看近在眼里,灯火通明的前厅,郑重看着苏沄蓦,“你只要知道,义母她虽然表面做了恶事,但心底依然还是那个善良端庄,母仪天下的皇后就够了。” 说罢也不再搭理苏沄蓦,径直踏进了前厅,苏沄蓦看她如今倒是坦荡起来的背影,明眸里闪过深思,表里不一的文皇后,这又是怎么回事? 宁洛海来的很快,急匆匆的上了台阶,却见只有苏沄蓦站在廊下不知道在想什么,顿时就急了,“苏夫人,你不是说宛月她来了吗,怎么没见到人?” 苏沄蓦被他焦急的大嗓门吼回神,笑着指了指厅里的丁宛月,“喏,不是在那吗?” 丁宛月已经看见了宁洛海,见老人又较记忆里的模样苍老了不少,发间多了不少银丝,顿时就红着眼圈急步上前,又堪堪在他面前刹住脚,哽咽唤他:“海爷爷!” “月儿?”眼前的大姑娘亭亭玉立,宛若出水芙蓉,可不就是记忆里那个喜欢赖着自己,管自己讨糖吃的小丫头吗?只是女大十八变,如今出落的他都不敢相认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夜风里,丁宛月的眼泪高顿时籁籁而下,哭着扑进了他怀里,“海爷爷,是我,是爱找您讨糖吃的月儿,是当年的小丫头害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万里奔波。” “傻丫头,只要你好好的,爷爷跑再远的路都没关系。”宁洛海红着眼圈,轻拍了拍她,才扶正她,眼里起了佯怒:“你这个丫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不管不顾的跑了,族里的几个老家伙有多担心你?” “是月儿不对,是月儿错了,以后月儿就踏踏实实的跟在您身边,哪也不去了。” 丁宛月哭的满面泪痕,看的宁洛海心疼不已,拉关她进厅去说话了,苏沄蓦笑着瞧了两眼,祖孙再度重逢,肯定有许多心里话要说,她没必要跟着去凑热闹。 静静的站在廊下想心事,那边慕云昱见事情根本不是在甘棠殿说的那样要问责,脸色顿时就阴了下来,几个箭步跨到廊下,怒声问道:“苏沄蓦,这究竟怎么回事?” 苏沄蓦嫌他声音大,“你没看见吗,丁宛月的亲人来接她了,你吵什么吵?” 慕云昱满脸惊诧,看了眼厅里望过来的老人,“你是说宁家的人?”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丁宛月的真实身份了?”苏沄蓦轻挑了黛眉,声音里淬了寒意,“你利用她的报复心切,让她来给慕云深下忘情蛊,慕云昱,你当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呵,谁叫你们来挡我的路?”慕云昱冷笑一声,既然事情都揭穿了,他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就算你现在去父皇面前告状,你又有什么证据?” 苏沄蓦冷脸,“丁宛月就是最好的人证,有她当面对质,你还敢抵赖?” “我也可以说是你们不想与我竞争,便故意找丁宛月来诬赖我的,毕竟她从前还被钦定过为慕云深的侧妃,谁知道她和慕云深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慕云昱反口就将苏沄蓦的话驳斥了回去,跟琮来的慕云深沉脸:“我从来没碰过丁宛月分毫,又何来不可告人的关系?” 慕云昱斜眼看他,满脸冷笑,“那是你说的,人在你宁王府住了那么长时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谁知道你们俩有没有做出风流事?” “慕云昱,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吧?” 苏沄蓦轻笑一声,笑意却不及眼底,“你说的对,我手里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与你啰嗦,早就扭住你去见父皇,重重治你的罪。” “不过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你做下的那些恶事,迟早会有一天露出马脚来,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自圆其说,次次都是贼喊捉贼。”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别等慕云深被我抢了太子位,你也就成了下堂妇。”慕云昱嗤笑了声,厅门边却传来了苍老的声音,“你就是拐我家月儿来平朝的慕云昱?” 第八百八十八章: 碧霄幻影 宁洛海在厅里就听见了三人的争吵声,向丁宛月问清了身份,才走过来出声发问。 慕云昱斜瞟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不耐,“老头,你要搞清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丁宛月她在平朝边关落难,我搭救了她,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宁洛海望向丁宛月,丁宛月点了点头,“那时候从家里跑出来,什么都没有带,一路风餐露宿的到了盛乐城,身子又还生了病,是昱哥哥在那时救了我。” “这么说来,你还是宁家的恩人了?”宁洛海收回眼神,淡淡的看着慕云昱,“既然你救了宛月,那为何又要将她卷入这些是非当中?难免不是大丈夫所为。” “呵,她有怨恨难消,我有深仇要报,我与她是一拍即合,有大丈夫何事?” 慕云昱嗤笑出声,看看还坐在厅里的丁宛月,眼带讥讽道:“怎么,如今这老头子赏了你大棒之后,给了你两颗甜枣,你就要乖乖的跟着他回去了?” 丁宛月并不看他,垂着头呐呐道:“我终究是宁家的人,自然是要回去的。” “好一个你终归是宁家的人,你当真怨气冲天的时候,怎么和我说这个话?” 慕云昱阴了脸,眼神不善起来,“现在有了靠山,就觉得敢违逆我的意思了是吧?” 丁宛月身子不可抑止的轻颤了下,却仍是咬牙抬起头,温柔的眸里浮了丝哀求,“昱哥哥,宛月劝你收手好不好?你的手里已经沾满了鲜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懂什么?”眼见确实没有转圜余地,慕云昱眼里连最后那丝情分都散了,阴鸷狰狞的盯着她,“丁宛月,你知道太多我的事情,既然你想走,那我就送你一程。” 话里的狠辣不言而喻,宁洛海见丁宛月抖的如同秋风里的落叶,顿时就挡在了她身前,苍老的眼紧紧盯住慕云昱,“你什么意思?” 慕云昱并不理他,阴阴笑了起来,“丁宛月,你自己选个死法。” 丁宛月见识过慕云昱的狠辣阴毒,也知道他那些惨无人道的折磨手段,吓的眼泪顿时就急涌而出,脸色惨白的瘫软在了地上,疯狂的摇头,“不……” “小伙子,你当真是狂妄。” 宁洛海见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极反笑,宽大的衣袖一摆,就见只通体反射着幽光的漆黑小虫飞了出来,小虫不过指甲大小,分明看见其翅膀扇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看见众人惊异的眼神,宁洛海难免有丝自得,“这是我的本命蛊虫,名为幻影,因其速度快而得名,小伙子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幻影更快。” 说着又顿了下,看了眼慕云昱才又说道:“不过老夫得提醒你,幻影入体概无活命,小伙子你年纪轻轻,从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别为意气丢了性命才好。” 慕云昱横眉,根本不把他的劝告放在心上,“呵,瞧你这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倒当真想要试试是你那不起眼的虫厉害,还是我苦练多年的剑更快。” 丁宛月哭得颊边的梨涡里都盛满了泪,猛摇着头,泪雨纷飞道:“昱哥哥,海爷爷的幻影在南诏极为出名,你还是放过我,放我们走吧。” “月儿,他既然想见识幻影,你又何必再求他?”宁洛海回头皱眉轻斥了句,不喜她委屈求全的样子,“你站起来,宁家人宁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 丁宛月被斥的脸颊微红,不敢再出声,抹着眼泪抽泣着站起了身,慕云昱听的冷笑连连:“你这老头当真是不知好歹,难道没听出来丁宛月是变相的在替你求情?” “我宁家的人宁可死,也不会向恶人低头。”宁洛海站的笔直,苍老的眼里闪过精光,淡然一笑:“小伙子,既然你有此自信,那咱们就来试试,生死由天,输赢不尤人。” “好,痛快,我的碧霄剑早就等不及要饮血了!”慕云昱轻巧拔剑,剑刃映着厅里透出来的烛火,越发显得雪亮锋利,寒气逼人。 宁洛海也不输气势,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小小的幻影就已陡然升空,肉眼望过去,已然看不清身体,就见团小小的黑云浮在宁洛海的眉心处,随时准备攻击。 眼看两人一触即发,苏沄蓦微沉了脸,厉喝出声:“慢着!” 厉喝声带了雄浑内力,如金石炸裂,顿时就激的慕云昱与宁洛海一阵气血翻涌,气势也陡弱下去,宁洛海还好,只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慕云昱哪有那么好的修养,当场黑脸。 碧霄剑斜斜指着她,眼神极为不善,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苏沄蓦,我与这老头生死搏命,又不是要慕云深的命,你多管什么闲事?” “你虽然不是要慕云深的命,但却是在我宁王府里内闹事。” 倾城容颜微沉,明眸冷冷的盯着他,“你若是死在我宁王府里,我岂不是无法向父皇和文皇后交待?海爷爷也是我的长辈,我自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伤他。” 慕云昱看了眼将手搁在腰间青云剑上的慕云深,阴声道:“那你想怎么样?” “不若你们二人来个君子对战,谁输了,谁就让步,如何?” 苏沄蓦微微漾开笑颜,眸带垂询的看着两人,宁洛海不和小辈计较这些事情,淡然点头,慕云昱看宁洛海都点了头,方才阴阴点头,“怎么个比法?” “看见厅里的烛火了吗,相同距离下的两盏烛火,谁能先在自己的蜡烛上留下痕迹,便是谁快,这样用不着拼个你死我活就能知道谁更厉害。” 苏沄蓦微带着笑意看向宁洛海,“就是不知道海爷爷你的幻影擅长留痕迹吗?” 宁洛海笑着点头,“无妨,幻影对敌时经常是破眉心而入,那可比蜡烛坚硬多了。” “既然如此,那就上蜡烛。”见他如此自信,苏沄蓦也就点了头,前厅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府里的下人,这会儿听见苏沄蓦的话,急忙就去布置东西。 慕云昱阴着脸看下人们跑来跑去,忽而皱眉,“苏沄蓦,你又在诓骗我?” 第八百二十九章:君子对战 慕云昱与宁洛海杠上,决意要生死相拼,苏沄蓦则提议君子对战。 两人答应下来,只是在看着布置东西时,慕云昱却突然翻脸:“苏沄蓦,你又诓骗我?” 苏沄蓦挑高了眉,笑意隐去,颇为不解道:“不知我是哪里诓骗了你?” 慕云昱冷笑,“你怎么就分辨的出到底谁快?再说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作假?” “既然这样,那以撞倒蜡烛为标准如何?”苏沄蓦无奈,这倒是她的失误,毕竟碰上慕云昱这样会挑刺的人,还是万无一失比较好。 宁洛海淡笑不语,他的幻影极速时能刺穿头骨,区区根蜡烛,他还没放在眼里。 下人们的手脚颇快,几句话的工夫就已经在厅里摆了两张桌子,又各放了支点燃的蜡烛在上面,苏沄蓦让慕云昱亲自查看了蜡烛的距离,见他阴着脸没吭声,这才笑着点了头。 慕云昱退出来,与宁洛海就站在前厅门槛边,苏沄蓦见两人都没有异议,各自都准备好了,才轻启檀口,声音清脆的倒计时:“三、二、一,开始!” 一声令下,就见道雪亮的光芒急射而出,耀的人几乎争不开眼,直奔桌上的蜡烛,而宁洛海的幻影根本就瞧不见踪影,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苏沄蓦连同厅外观战的下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两盏烛火,就看谁先倾倒,谁先败北。 紧张严肃的气氛让慕云昱都不禁握紧了拳头,那双清润阴鸷的眼紧紧盯着宁洛海的那盏烛火,就想看看,被吹上天的幻影到底能有多快? 说时迟那时快,只不过眨眼的时间,就见厅里的光芒陡然黯淡了下,众人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光芒又更加黯淡些,而此时桌上的两支蜡烛皆已被撞飞在地。 苏沄蓦方才可是全程仔细的盯着蜡烛,等尘埃落定,才歪头笑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慕云昱,“看清楚了吗?或者说,你想要再以身试幻影?” “哼,苏沄蓦,今日之辱,我来日必报!” 慕云昱怒哼了声,上前拾起碧霄剑,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宁洛海看他输了居然朝苏沄蓦放狠话,不由摇了头,“这年轻人气量狭小,是睚眦必报之人,你们日后可得小心些。” “多谢海爷爷提醒,我们日后定会多加防范。”尽管她早已知道慕云昱的心性,但对于老人善意的提醒,苏沄蓦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明眸里含着浅浅笑意,伸手请了宁洛海进厅,才又说道:“海爷爷,如今您方便的话,今夜便带着丁宛月回南诏,毕竟慕云昱的心性难测,我怕他出尔反尔。” “既然如此,那咱们有缘再会。”宁洛海也不想多生事端,笑着朝她和慕云深抱拳,“这一路上也蒙你们多加照顾,如今又是极快的寻回了宛月,虽然你们不提个中艰辛,但老夫知你们的不容易,以后有需要我们宁家的地方,尽管来信知会便是。” 苏沄蓦看了眼身旁眉眼坚毅面容俊美的郎君,倾城容颜上浮起甜蜜笑意,“海爷爷太客气了,你们当初肯直言相告,已是莫大的恩情。” “咱们一码归一码,若论蛊毒之事,也是宛月害你们在先。” 宁洛海感叹着摆摆手,伸手唤过来自己的随从,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就见随从急匆匆离开,很快又抱着个长木匣子回来,递到了苏沄蓦手里。 苏沄蓦不解他的意思,明眸含了丝迷茫,“这是?” 宁洛海笑而不语,示意她打开来看看,苏沄蓦这才轻巧的抽开匣盖,只见里面躺着把长剑,剑鞘花纹繁复古朴,剑柄上镶着明珠,剑穗花色鲜艳,一看就是女子所用。 缓缓抽出长剑,只见剑身削薄如纸,剑刃却还用极为精巧的工艺开了血槽,随着剑身缓缓被抽出,剑刃清鸣不止,声音清越悠扬,较当初她抽出碧霄剑时的鸣声还要清晰昂扬。 慕云深盯着长剑,深邃的眸里闪过思索,沉吟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斩情?” “慕太子好眼光,的确是斩情。”宁洛海笑着着苏沄蓦惊艳不已的神情,“我们后来与少白见过几次面,偶然听他提起过苏夫人剑术高绝,却没有称手的剑。” “当时我们就想到了这把一直搁至在库房里的斩情,因为宁家都是以蛊为武器,用不上这等东西,放在库房里也是蒙尘,倒不如将它送给识货之人。” “这……”光瞧着斩情的卖相,苏沄蓦也知道定然来历颇大,虽然很是喜爱,但还是将东西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递给宁洛海,“海爷爷,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这孩子,长者赐不可辞,知道吗?”宁洛海故意瞪了下眼睛,又笑道:“对于宁家来说,这东西就是废品,你就当替我们收废品好不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代妻子谢过宁家心意。” 慕云深笑看着满眼嗔怪望过来的苏沄蓦,将斩情又轻轻推回了她怀里,才朝宁洛海笑道:“少白与我们有朋友之谊,从前我们说过的话,只要我还在,就如数落实。” “如此甚好,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凡事彼此多照应着些总没错。” 宁洛海笑着点头,见东西送到,该听的话也听到了,便唤上默默发呆的丁宛月,起身笑道:“慕太子,苏夫人,咱们就此别过,日后你们得空,就常来南诏走动。” “会的,只要得闲,就再去宁家小镇看望你们。”慕云深笑着摆摆手,苏沄蓦抱着斩情将人送到廊下,“日后你们若是得空,也常来平朝走走,来见见我们。” “苏夫人留步吧,有缘再见。”宁洛海笑着点头,带着丁宛月飘然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苏沄蓦才轻叹了声,望着手里的斩情,微摇了头。 慕云深见她幽声叹气,上前来轻拥住她,“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第八百三十章:斩情 “不是,就是感觉太贵重了。”苏沄蓦摇摇头,窝在他怀里闷闷的道:“上次文皇后赠我碧霄剑时也是如此,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斩情与碧霄剑不同,碧霄剑是人情,而斩情的存在更多的是保障双方利益。” 慕云深悠悠的轻抚着她馨香柔软的青丝,“更何况我一直想给你找把防身的剑,却始终没见着合适的,如今才知道,原来合适的早就等着我们了。” 得了他的劝慰,苏沄蓦这才宽心,转而又好奇道:“斩情是不是很厉害?” “那当然。”慕云深牵着她的手走回厅里,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才又耐心解释道:“江湖上流传有十大名剑,斩情剑排榜首,碧霄剑第四,青云剑第五,你说厉不厉害?” “天,这么厉害?”明眸大睁,苏沄蓦是真被惊到了,她当时只觉着应该要比碧霄剑厉害些,没想到会厉害这么多,想想又问道:“那第二和第三是什么?” “第二是灭天,第三是噬魂,据传噬魂是把短小精悍的匕首,不过这二位也皆是只在江湖上留下传说,具体所踪也不得而知。” 慕云深顿了下,才又缓缓说道:“斩情更是百年未出过江湖,据传当年绝情仙子带着斩情跳崖殉情之后,人与物都不知所踪,没想到后来竟是被宁家得了去。” “绝情仙子?又殉情?”苏沄蓦摇头,表示听不懂这名号的意义,“既然取名绝情,那又何来的殉情之说?更何况还带着把名为斩情的剑。” “流传下来的说法皆是绝情仙子对人冰冷无情,一生只挚爱其夫,后其夫因天祸而亡,绝情仙子痛失所爱,便跳崖殉情,至于斩情,也许只是凑巧得到而已。” 关于斩情失踪前的最后位主人,江湖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版本,不过这是所知最广的一种,慕云深淡淡摇头,“她夫君若是知道她殉情,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都已是作古之事,不想也罢。”苏沄蓦乖巧的窝在他怀里,轻声说道:“在有情人的眼里,与其孤鸟悲鸣,倒不如生死相随,碧落黄泉都有个伴。” “傻蓦儿,不许有这种想法。”深邃眼神落在她娇颜如花的脸蛋上,闪着浓浓疼惜,“不管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着,只有你好好活着,我才有动力继续活下去。” “咱们都要好好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彼此。” 明眸里春水盎然,轻勾下他的颈,娇嫩唇瓣印上他的薄唇,辗转轻吻,透着无尽的情意与眷恋,并不娴熟的吻技却勾起了慕云深心底最深的欲望。 哑着嗓子低低嘶吼了声,尽管身下已经坚硬如铁,却依旧克制着渴望,任凭额上汗水低落,却仍是哑着嗓子低低问她:“蓦儿,可以了吗?” 明眸里春色更浓,酡红着脸颊娇羞点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也该他解禁了。 如暗夜寒星般的眸里闪过浓浓惊喜,随即起身抱着她大步向卧房走去,咬着她精致的耳垂咕哝呢喃,“小妖精,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一夜巫山云雨,欢喜畅快不知今日何日。 天光破晓时才云雨渐歇,苏沄蓦早已累的眼皮都睁不开,沾枕就已沉沉睡去。 这一睡,直到暮色霭霭时才悠悠醒转,迷茫的望了眼昏暗的室内,强撑着酸痛的身子半靠在床头,有些弄不清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身边慕云深躺的位置早已冰凉如水,正自皱眉间,听见院里响起轻巧熟悉的脚步声,微皱的眉头才缓缓舒开,轻声唤她:“画越。” “娘娘,您醒了啊。”画越推门进来,笑眯眯的绕到床前,“您已经睡了一天,太子晌午时就已经进宫,吩咐奴婢过来照顾您,并说让您不用担心两位小主子,安心歇着便是。” “他倒是好精神,晌午就起身了。”苏沄蓦没好气的低低咕哝了句,旁边的画越看她似是说了什么,自己又没听清,不由追问道:“娘娘,您说什么?” “啊?哦,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苏沄蓦的脸腾的红了下,赶忙起身下床,“时辰也不早了,你叫厨房给我准备点吃食,然后咱们马上进宫,我都想石头和丫丫了。” “好,奴婢这就去。”画越笑着点头,别说娘娘想石头和丫丫,就是她自己才离开这么半天时间,心里就已经很是挂念那俩粉嫩嫩肉嘟嘟的小主子了。 心里挂念着俩小家伙,苏沄蓦几乎是风卷残云的填了肚子,又急急忙忙的赶到宫里,离着枕莲阁还有小段距离,就听见小家伙哇啦哇啦的震天哭声。 苏沄蓦心一紧,脚下就使了轻功,循着声音几步飞窜进屋,就见慕云深满脸苦色的左右各抱着个娃,巫芳满脸无奈的站在旁边,看着父子三人。 石头和丫丫都已经哭红了小脸,纵使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拼命的狂嚎,慕云深看见她进来,顿时如见救星,满头大汗的将娃递到了她怀里,“蓦儿,快快快,你来哄哄,这俩臭孩子根本不听他老子的话啊。” 苏沄蓦送了个白眼给他,还不到三个月,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听得懂他的话? 左右手各抱了石头和丫丫,俩娃娃到了她怀里,再柔声低低轻哄几句,抱着来回走上几圈,倒是安静了不少,石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抓着她衣袖,还咧嘴呵呵笑了起来。 “这臭小子,只认娘不认爹是吧?”慕云深黑脸,示威的扬了扬自己的大拳头,居然敢跟自己耍小性抢自己的娘子,皮痒欠揍了是吧? 苏沄蓦无奈瞪他,见石头已经心情转好,便把他递给了奶娘,而石头见着娘亲就在旁边,也不哭闹了,就乐呵呵的自己玩的很好。 丫丫虽是止了哭,但仍抽噎的厉害,苏沄蓦看她那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心都跟着抖了起来,抱着走了圈还是不管用,都不由着急起来,“这孩子怎么回事?” 第八百三十一章:干爹更亲 慕云深哪知道,两眼茫然的看着她,“我入夜时从御书房回来,他俩就哭成这样了。” 巫芳跟着急了满头的汗,“娘娘,丫丫这两天都比较闹人,时不时的会哭,奴婢都仔细观察过了,能吃能睡能拉,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爱哭。” 苏沄蓦心往下沉,把丫丫递给了慕云深,让他先哄着,自己则搭了孩子的腕脉,仔细探查了遍,才疑惑的收回手,“哪哪都正常,这孩子是闹什么脾气?” 慕云深听的脸色陡然古怪起来,“蓦儿,你说她该不会要找风凌吧?” 他们从盛乐城回到京城前的那段时间,无论丫丫怎么哭闹,只要把她往风凌手里一放,那小丫头片子立刻就能乐呵呵的咧着个没牙的嘴笑起来。 苏沄蓦抖了下身子,看看他怀里抽噎得厉害的丫丫,满脸惊疑起来,“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说谁谁就来了,风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隐带了丝抱怨,“你们俩留在宫里也不说声,害我硬生生又从宁王府悄悄摸到宫里来。” 慕云深与苏沄蓦无辜的对视了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的丫丫陡然又放声大哭起来。 风凌一听,幽深的眸里满是心疼,急急就冲了过去,气恼的斥责两人,“你们俩怎么带孩子的?都哭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哄哄她!” 慕云深来不及给自己辩解,怀里的丫丫就被风凌抱了过去,而原本哭的鼻涕都开始冒泡的小丫头到了风凌怀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了望他,随即就止了哭,咧嘴笑了起来。 “这丫头,天生就是来气我的吧?”慕云深看的牙根子犯痒,又气又无奈,风凌抱着丫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是你不会哄孩子,根本就不懂她需要什么。” “我不会?”慕云深气结,“从丫丫生下来,我也没少抱她哄她吧,我对丫丫,可比对石头那个臭小子温柔耐心多了。” 风凌看看他气苦的样,莫名的觉着有喜感,自己也跟着丫丫笑了起来,幽深的眸里满是得意,“慕云深你这个醋公子,如今丫丫可总算是替我扳回了一局,哈哈。” “哼,等她再长大些,她就会知道谁才是她的亲爹。”慕云深不服气的反驳的句,风凌笑的越发厉害,“那又怎么样?反正她就黏干爹,不黏亲爹。” “都怪你,那日你说什么不好,非得要拿好吃的糖和漂亮衣裳哄她出来?” 想起丫丫黏着风凌的场景,慕云深就觉得糟心,脸色也垮了下来,“我的小棉袄,就这么被你哄走了,风凌,你说我是不是得该揍你?” “你还是省省,把力气留着揍未来那个连棉花都不给你的东床快婿吧。” 风凌得意的闪过他的拳头,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你说那臭小子要是娶咱丫丫,咱着先揍的他满地找牙,还是先卸了他的四肢再说?” “娶咱的丫丫?”慕云深那俊美的容颜瞬间就阴沉下来,沙包大的拳头捏的嘎嘣响,“哪用的着那么麻烦,先把他大卸八块再说!” 风凌满脸认真的点头赞同,“他敢上门来,咱就废了他!” 苏沄蓦听的无奈扶额,爱莫能助的望了眼还未百天的女儿,她以后想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自己可得悠着点儿,万一打不过俩吃醋的爹爹,那可就悲剧了。 有了风凌抱着丫丫,屋子里总算是清静下来,巫芳讪讪的站在那里,搓着手颇为窘迫道:“娘娘,是奴婢没用,没能帮您带好小主子。” “无妨,这孩子也是忒认人了些。”苏沄蓦本就没将这事怪在她身上,见她还识礼的先承认错误,更是增了好感,看只有她在,便好奇道:“巫秀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这两天闹肚子,奴婢也没敢让她喂小主子,这会儿该是在房里歇着。” 巫芳回答的很认真,苏沄蓦听着,很是满意的点了头,石头和丫丫尚小,肠胃系统很脆弱,大人身子不好的时候的确不能给孩子喂奶。 看来李叔找的这俩奶娘的确是尽心尽责,苏沄蓦也彻底放了心,笑着写了张方子递给巫芳,“你等会儿去御医院给巫秀抓药回来,晚上的时候你就带丫丫好了,石头跟着我。” 巫芳顿时红了眼眶,她们姐妹俩从前也帮过富贵人家奶孩子,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善良大度的主子,“谢娘娘体恤,奴婢姐妹定会尽心尽责的带好两位小主子。” “去吧,你们是石头和丫丫的奶娘,也算是半个娘了,有事就尽管和我说,不必客气。” 苏沄蓦笑着摆摆手,让院里的小丫头领着巫芳去御医院抓药,风凌看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善意,眼里就带了好奇,“沄蓦,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能帮的?” “无悔改之心的人不帮,欺负善良老实的恶人不帮,其余的,一时间也想不到。” 苏沄蓦俏皮笑了下,看看他怀里安静乐呵的丫丫,微挑了眉,“不如今晚你带丫丫?” “别,我又没吃的,怎么带她?”风凌听的头皮发炸,忙不迭把怀里的小人儿递到了她手上,嘿嘿讪笑,“枕莲阁的空房很多吧?我就跟着你们住,白天带丫丫就好。” 慕云深轻哼,苦脸看了眼认干爹不认亲爹的女儿,当真是风水轮流转,管得了大的,管不住小的啊。想想就别提多心塞了。 风凌看他吃瘪的样就得意的笑,也不再搭理他两人,哼着歌径直去找房间了。 慕云深瞧瞧他潇洒得意的背影,忽而深深忧郁起来:“蓦儿,你说丫丫现在就这么黏风凌了,偏生风凌这白脸小子模样又还生的不错,咱丫丫以后不会眼瞎的看上他吧?” “啊?你是说?……”看清他眼里的担心,苏沄蓦再设想了下十八年后的场景,只觉得浑身一颤,“应该,应该没那么巧合吧?” 虽然她觉得年龄不是阻挡爱情的理由,但这怎么听都觉着有点儿匪夷所思? 第八百三十二章:又现命案 巫芳跟着小宫女去御医院领了药,又煎好后才回到她和巫秀所住的偏院。 主院那里依旧灯火通明,明亮的光线照到偏院这边来,越发显得院里幽深黑暗。 巫芳看看未点烛火的房间,轻叹了口气,推门进去,轻轻唤着榻上的人:“阿秀,你怎么还在睡?娘娘给你开的药方,你快起来把药喝了,身子就会好起来的。” 可榻上并没有人回她,等她摸黑把药碗放在桌上,再点燃烛火,望向榻上,只见帐帘低垂,隔着朦胧的纱帐望过去,薄被微微拱起,榻上的人似还在沉睡。 巫芳无奈的笑着摇了下头,上前就去唤她,可掀开纱帐,才轻拍了下薄被,整个被子顿时就塌了下去,榻上并不见巫秀的人影。 巫芳顿时惊了下,转头就在房里搜寻起来,可房间就那么大,摆设也不多,巫秀还生着病,不可能有心情和自己藏猫猫。 害怕她会出事,巫芳急忙出门,将整个偏院都搜了遍,却依然没见着巫秀的人影,急的她顿时想要找苏沄蓦帮忙,无意中抬头,却见房间的窗户上映出个纤细的人影。 急急奔进房,果然是巫秀正坐在桌前,默默的盯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出神。 巫芳舒了口气,脸色却又愤怒起来:“你都还生着病,怎么就到处乱跑?都说了这皇宫里贵人极多,无论是谁咱们都得罪不起,你就不能安安生生的住在院里吗?!” “咱们得罪不起,不还有太子与太子妃吗?谁敢得罪他们俩?” 巫秀淡淡说了句,巫芳看她不仅不知错,还梗着脖子跟自己对呛,恼的火起,正想再说,巫秀又淡声道:“再说了,我刚刚也就是去了趟茅房,或许院子里黑,刚好错过了。” 院子里没掌灯,也许确实是自己着急忙慌的没注意到,看巫秀不跟自己对呛,巫芳也就缓了脸色,将药推到她面前,“这是娘娘写的药方,我给你熬的药,快趁热喝了。” 巫秀垂下眼,看了眼漆黑的药汁,眸色暗了下,才端起药碗来勉强喝了个干净,巫芳看她乖乖听话,也就舒心笑了起来,“你歇着吧,今晚我和娘娘带小主子,不用你操心。” 说着就转身出去了,巫秀看她略微显胖的身子像阵风似的刮走,心里暗叹了声,又紧紧握了拳,姐姐,妹妹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咱们以后有好日子,你别怪妹妹,好不好? 天刚破晓,枕莲阁就响起了孩子的哭闹声,等把孩子安抚下来,大人们也已经了无睡意,纷纷都起了身,可等枕枕莲阁的大门才刚打开,就见慕云敏已经等在了门口。 开门的雪莺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笑啐他:“敏皇子,您该不是半夜就在这站岗了吧?” “我习惯早起,黎明的时候打完拳就过来了。”慕云敏被调侃的红了脸,麻溜的绕过她钻进了枕莲阁,“我方才在外面听着石头和丫丫哭,四哥四嫂他们起来了吗?” “都起来了,这会儿正在梳洗呢。”雪莺跟在后面笑回了句,慕云敏见状又停了脚步,“那我在大厅等他们,你帮我说一声,就说昨夜又有幼童失踪,父皇很是震怒。” “还有幼童失踪?”雪莺听得小脸儿都煞白起来,从前没有切身体会,只是当普通事件来听听,如今府里有了石头和丫丫,光听着这种事就觉得心肝胆皆颤。 连忙转身去通传消息了,慕云深和苏沄蓦也来的极快,人还在厅外,慕云深愤怒的声音就已经传进了厅里,“案件发生在哪里?慕云昱有什么反应?” “还是在竹河县。” 少年俊朗的眉眼里满是怒气,咬牙恨恨道:“案情是昨晚半夜传到水云殿的,父皇当时就恼的摔了东西,后来我悄悄去了趟昱王府想查看下情况,只可惜防卫太严,进不去。” 苏沄蓦微蹙着黛眉,缓缓说道:“如果我们所料不差的话,昱王府应该都是黑榜的人,个个武功高强,若没有慕云昱的允可,极难强闯进去。” “况且若是昨晚半夜传进宫的消息,那说明幼童至少是昨天白天,亦或是前天晚上失踪的才对,毕竟要从竹河县衙过手,再到宫里,反应不会那么迅速。” 慕云敏给她竖了大拇指,“四嫂猜的没错,幼童确实是前天晚上失踪的,他父母昨天白天寻了许久不见踪影才去报案,到入夜之后竹河县令才派人递信进宫。” “假设前天晚上慕云昱在宁王府吃了瘪,然后恼极之下又去了竹河县行凶,还是可以说得通的。”苏沄蓦托腮皱眉,沉吟道:“照这个思路去猜想,那咱们是不是只要激怒他,然后再紧紧盯着他的行踪,就能发现端倪?” 慕云敏不解,“前晚上不是我来请奶娘进宫吗,怎么他也来了?” “那是因为我们把丁宛月逼到了宁王府,他不放心就跟着来了。”慕云深将前夜的事情讲述了遍,才又朝苏沄蓦沉声道:“只是慕云昱性情阴暗,未必会听我们摆布。” “逮着机会就甭给他留情面,你看他能不能憋住?” 苏沄蓦笑笑,对慕云昱用激怒法是最好的,“咱们把人散出去,远远的跟着他,随时注意他的行踪,只要能确定下来是他在行凶,后面的事情就会容易许多。” 慕云敏听的跃跃欲试,俊朗的眉眼里闪着兴奋,“怼他吗?我也会。” “云敏,你母亲很担心你,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与慕云昱正面对抗。” 苏沄蓦却眼带担心的摇了头,“他的武功真的极高,我们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放心,我知道母亲的不容易,也会把握分寸,不让她担心的。” 慕云敏点了头,可眉眼里也现了无奈:“四哥,四嫂,我是个男子汉,不能一辈子躲在她的怀抱里,总要去经历风雨,再说谁不是一路跌跌撞撞摸爬滚打的成长起来?” 第八百三十三章:奶爸 慕云敏知道母亲的不容易,可他已经长大了,母亲怎么能总把他当三岁小孩儿看待? “我知道自打我入朝之后,她脸上就再没有过舒心笑意,成天担心我被谁害死,可她设想的那种无风无雨平静到老的生活,只会让我打心底里觉着可怕,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俊朗的眉眼里现了苦意,苦笑的望着他二人,“四哥四嫂,这些话只能跟你们说说,母亲她胆小柔弱,根本禁不住任何风吹草动,就像她怎么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按照她的意愿去生活,成天不是嚷着要上战场,就是和慕云昱斗个你死我活。” “你外祖父的性子你应该也很明白,你母亲从小被他压迫打骂,性子的确柔弱了些,遇事皆是希望委屈求全便能换来平安无事,不过她究竟是你母亲,你凡事多体谅着些。” 洛清芙的娇柔身影贯穿了慕云深的整个青葱岁月,自然是极清楚她的性子,若不是当年母妃身亡,自己也一夕病重,变的玩世不恭,可能现在他的妻子就是洛清芙。 只是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如今蓦儿才是最适合他的伴侣,慕云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有时间多和你母亲说说话,让她多了解你的想法,她慢慢会改变的。” 慕云敏有些沉重的点了头,悄悄的瞟了眼苏沄蓦,又压低声音好奇道:“四哥,我听那些人说,你当年和我母妃还有段少年情谊?” 措词比较委婉,慕云敏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苏沄蓦,怕惹她不快,苏沄蓦笑瞥了眼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们确实有过段情,不过后来无疾而终了,你怕什么?” “嘿嘿,我这不是怕惹我聪明漂亮的四嫂不高兴嘛。”慕云敏讪笑了声,不敢多问,起身往外走:“四哥四嫂,咱们什么时候去竹河县?” “用过早膳之后就去,你回去告诉你母妃一声,免得她担心。” 苏沄蓦扬声交待了句,看他走远,才又回头看向眉眼低垂的慕云深,笑着拍了下他的肩,“怎么,云敏的话还勾起了你对往事的回忆?” “我是在琢磨竹河县的事,”慕云深抬头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鼻子故意嗅了嗅,“诶,我怎么闻到空气里有股醋味?是谁家打翻了醋坛子也不知道扶扶?” “好哇,你还笑话我!”苏沄蓦起身,叉腰笑骂道:“我可是平朝上下公认的悍妇,你今日居然敢惹我,你自己说,该怎么惩罚你?” “惩罚啊?”如寒星般的眸扫了扫她那越发玲珑有致前凸后翘的身材,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低声邪笑道:“不如就罚我像前夜那般,整晚都不能休息,好不好?” 满是邪肆的调笑声入耳,苏沄蓦顿时羞的脸色像极了天边的火烧云,轻啐了他一口,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惹得慕云深在后面低声闷笑,他的小娘子,怎么还如此羞涩? 心里担忧着竹河县的事情,两人也只简单的用过早膳便准备出发,风凌看他们行色匆匆的样,怀里抱着丫丫和石头,板着脸训道:“你们俩这是让我既当爹又当娘啊?” “反正丫丫喜欢你胜过我,石头这臭小子又比妹妹好哄,你就带着他们呗。” 慕云深忽然间就发现了风凌存在的好处,笑眯眯的道:“我把俩娃就托付给你了,你好生看着他们俩,等我们回来,给你们仨带糖吃。” “慕云深,你还有没有人性?”风凌满脸悲愤,他是来做客的,怎么突然就成了奶爸? “风凌,你别听他瞎胡说。”苏沄蓦哭笑不得的瞪了眼忽觉自己能扳回来一局的慕云深,“竹河县昨夜又有幼童失踪,我们现在必须赶过去看看。” 风凌也只是嘴巴上抱怨而已,心里其实是极喜欢这两个小家伙的,闻声就点了点头,“同是天下父母心,这确实是件大事,你们快去吧。” 苏沄蓦点头,看慕云敏已经等在了枕莲阁外,回身朝风凌挥了挥手,三人才结伴离开。 风凌低头看看挂在自己身上傻乐的俩娃娃,哭笑不得的摇了头,转身往屋里走,石头丫丫,你们的亲爹娘有忙不完的国家大事需要处理,以后就由干爹多陪着你们吧。 他们三人前脚刚走,后脚嘉明帝就寻了过来,见是风凌在那里逗俩孩子玩,不禁狐疑的看了眼四周,才又确定下来,“国师,你怎么在这里?他们俩呢?” “回圣上,太子与太子妃已经赶去竹河县查案了。” 风凌怀里抱着俩孩子,起身微微弯了腰,算是给他行了礼,才又说道:“微臣是安瑾与安歌的干爹,他们俩担心竹河县的事情,便把孩子托付给了我。” “干爹?”嘉明帝探究的眼神不改,不过看他娴熟的抱着俩孩子,而苏沄蓦身边的两个侍女就在旁边,也没有反驳他的话,想来应是他们私底下认的关系,也就没多问。 只是想想眼里又起了愠怒,“承乐也真是胡闹,让老四自己去查案就好了,她个女儿家,孩子又还这么小,不知道留下来看孩子,到处瞎跑什么?” “圣上,您应该知道不能以看平常女子的眼光来看待太子妃,她既然能力出众,那助太子早日破掉这桩令百姓人心惶惶的悬案,比留在枕莲阁里带孩子要强的多。” 风凌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他,神情不卑不亢,接着又道:“更何况枕莲阁里有奶娘,还有微臣专门照应着安瑾与安歌,并不需要她留下来,白白浪费智力。” “得,好赖话都让你说了,你让朕还能说什么?”嘉明帝本意也就是来看安瑾安歌,并不在意那俩大的又去了哪里,反正都是当爹娘的人,哪还用得着他操心? 笑着伸出手,本想从风凌手里接过安歌,哪料风凌却微微退了下,将手里的安瑾往前递到了他手里,“圣上,这是安瑾,您抱抱他,可乖着呢。” 嘉明帝只得伸手接了安瑾,安瑾瘪着嘴巴回头望望干爹怀里的妹妹,满脸的委屈可怜,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妹妹?他想哭,想娘亲,呜呜。 第八百三十四章:吸血恶魔 白天的竹河县热闹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放眼望去,满满的皆是人头。 三人临近中午时才赶进城,苏沄蓦瞧了瞧大街上已经形成了堵人的状态,笑着摇头,“这倒是有了你说的几分繁华架势,看来竹河县确实名不虚传。” “从前人多,但好像又没这么厉害。”慕云深看了眼水泄不通的街道,别说走马了,根本连走人都困难,剑眉微皱,“怎么竹河县的情况总是不正常?” 三人均下了马,跟随着人流缓缓往前移动,旁边有百姓听见他的话,慌张的摇了下头,看了眼四周小声说道:“小伙子,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慕云深见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也起了兴趣,“老伯,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还不就是那吸血恶魔给闹的?”老人家摇了下头,叹气道:“前两日夜里,城里孙大善人家的孙儿被人掳走了,家里人连同咱们老百姓帮着翻遍了整座城都没找着,直到今天早上的时候,才发现孩子被人挂在了他家后花园里的歪脖子树上。” “孙大善人平日里人缘极好,也是难得一见的善心人,如今他家的独苗被那恶魔杀死,家里人早就哭的死去活来,咱们这街上有半数人是去他家里吊唁的,还有半数是被吓的够呛,赶早办完事就躲回家,等日落之后,这街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了。” 没想到恰巧就遇到了个知道细枝末节的老伯,反正夹在人流里走不动,苏沄蓦就又顺势再问道:“无论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但你们怎么肯定已经那吸血恶魔犯的事?” “小夫人,你怕是不知道吸血恶魔杀人后留下来的特征吧?” 苏沄蓦脸上蒙了层轻纱,掩去那倾城容貌,只余双灿若星辰的明眸在外面,老伯看了两眼,便移开了眼神,“那可怜的孩子衣不蔽体,身上满是伤痕,指甲更是断了几根,脖子上依然有两个牙洞,你说不是那吸血恶魔,还能是谁?” 苏沄蓦默然,明眸里现了怒色,慕云深无奈的看了眼拥挤的人流,“老伯,那孙大善人的家在哪里?我们也想过去上柱香,祭奠孩子的亡魂。” “喏,顺着这条街走到头,再右拐过去便是了。”老伯唉声叹气的指了路,摇着头走了,“老天爷不长眼睛,专门欺负老实人啊!……” 慕云深牵着苏沄蓦的手,再扯住慕云敏,三人合力从人群里挤到街边上,“这大街上硬挤过去太费时间了,咱们到小巷子里了直接走屋顶。” 走屋顶?那就是要飞檐走壁了?慕云敏亮了眼睛,可低头看看手里的缰绳,又犯了愁,“那马儿怎么办?” “事急从权,别说是几匹马,必要的时候你得壮士断腕,”苏沄蓦逮着机会就进行她的培养计划,循循善诱道:“但是有的东西,宁可死,也不能丢。” 慕云敏跟在她身旁,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尊严,亲情,爱情,这些无形的东西,”苏沄蓦比划了下,“你自己慢慢琢磨思考。” 每个人对于誓死都要捍卫的东西定义不同,还是留给他自己仔细琢磨比较好,看慕云深已经寻到小巷子里,跳上了围墙,也就足尖轻点,一个飞身,衣袂飘飘的上了高墙。 “四嫂,你的武功真不赖,”紧跟着上墙的慕云敏满眼赞叹,“不仅武功好,而且姿势也优美,我每次用轻功都像狗刨,难看死了,搞得我都不想练了。” “姿势不好,那你就使劲琢磨加苦练,总会有既好看那实用的那天,若是只想着半途而废,那你永远都是个把轻功用成狗刨还不会改进的废材。” 苏沄蓦可是一针见血的照着他的痛脚直戳下去,慕云敏霎时就红了脸,跟着两人跃上屋顶,看着前头衣袂飘飞宛若神仙眷侣的两人,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四嫂说的对,不就是需要苦练吗,他慕云敏什么都怕,唯一就是不怕吃苦耐劳,日后定要勤加苦练才是。 走屋顶可比走大街快多了,三人本就武功极高,很快就顺着大街走到了街尾,根据老伯的提示右拐过去,没过几步,就见孙府的牌匾出现在了街对面。 府门前挂着白色挽联,前来吊唁的百姓极多,而站在两旁负责招待的下人皆是满脸悲痛,不时用袖子抹着眼泪,而进出的人也是神色沉痛,还隐隐有哭声随着风儿飘了出来。 三人找偏僻的地方跃下来,才跟着吊唁的百姓进了孙府,到灵堂前捻香躬腰,送那无辜的孩子一程,才又走到旁边,静默片刻。 灵堂里不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旁人都忍不住跟着抹眼泪,老管家带着下人们站成两列,不时弯腰回礼,负责迎送那些前来吊唁的人。 此刻见三人行完礼后就站在队列下首,并无离去的意思,便又抹着眼泪走了过来:“三位贵客,家中突逢变故,老主子已经病倒,少主子不在府上,如有事,还请等上几日再来。” “老伯,您别误会,我们虽然是来找孙府的人,但却是为公事而来。” 苏沄慕眉眼微弯,显露了自己最大的善意,老管家听的有点儿愣,“公事?” “对,就是衙门公事,我们来看看小公子。” 慕云深轻声接过了话茬,老管家皱眉打量了眼三人,眼里隐露了不悦,但看三人之前态度颇好,才又迈着蹒跚的步伐转过身去,“你们等着,我去问问我家老夫人。” 慕云敏看着老管家步履蹒跚的进了灵堂,和位老夫人说着什么,还望他们这边望了望,不由悄声咋舌:“这大概是最厉害的老伯了,居然吩咐咱们等着。” “不知者不罪,再说了,人家正值悲伤之际,估计就算是父皇来了也不见得会搭理。” 苏沄蓦轻声说了句,随即就见老管家扶了位面容慈祥神色悲痛的老夫人,走到三人面前,老管家才低低道:“老夫人,就是他们三位想要再见小公子一面。” 第八百三十五章:死不瞑目 老夫人神色悲痛,苏沄蓦三人看在眼里,随即弯下了腰,“老夫人,请您节哀。” 已经哭红的眼再听到这话,眼泪又忍不住滑了下来,昏黄浑浊的眼里满是泪水,拄着蟠桃寿拐,别开脸去,哽咽道:“老张,领他们去花厅,我随后就来。” 老张便是那老管家,闻声诧异的看了眼老太太,看她已经进灵堂去交待事情,才转脸来低低道:“几位贵人,既然老夫人愿意见你们,那便随老奴来。” 苏沄蓦听的诧异,难道老夫人原本是不打算见衙门的人了吗?难道她不想破案? 只是看老管家并不待见他们的样子,苏沄蓦也不好问他,默默的跟到了花厅,有小丫环上来奉了香茶又离开,老管家也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们三人坐在花厅里面面相觑。 慕云敏捧着茶,有些坐立难安,但看慕云深和苏沄蓦皆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便也强迫自己定下心来,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问。 就这般静静坐了小盏茶的时间,门外才响起了环佩叮当声,三人顿时起身,果见是丫环搀着老夫人过来了,苏沄蓦看看老夫人哭红的眼,略低了头浅声道:“老夫人,是我们太过冒昧,给您添麻烦了。” “小姑娘,老身见你们人不错,才答应见你们的。”孙老夫人沉沉叹气,浑浊红肿的眼里又湿润起来,“今早也来过拨人,冲进府里就趾高气扬的嚷着要见我那乖孙,就凭他们那副对死者丝毫不尊的样,老身又怎么能让乖孙离世后还遭侮辱?” 苏沄蓦递了锦帕给她,才又沉声问道:“是竹河县衙的人吗?” “不是,老身对县衙的人都熟悉,而那伙人老身从来没见过他们。” 老夫人接了锦帕,入手的丝滑绵柔让她心里暗惊了下,语气也多了丝恭敬,“老身不认得他们,便将人赶了出去,那伙人也就骂骂咧咧的走了,没再来过。” “那应是慕云昱无疑,他其实见与不见,都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才会走的那么干脆。” 苏沄蓦轻声说了声,上头的孙老夫人没听清她的话,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那方锦帕,有些小心的问道:“几位贵人,你们究竟是谁?” “老夫人,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拿到证据,去找到害您孙儿的那位吸血恶魔,让他下地府去给那些无辜的孩子赔罪。” 苏沄蓦弯了弯眉,明眸里流露出善意,定定的看着孙老夫人,“所以,您愿意让我们进灵堂瞧瞧小公子吗?或许他身上还留有证据。” 见她不肯说,孙老夫人也便不再追问,更何况她也想早日抓到凶手,遂起了身,领着三人往灵堂走,“你们来的算是巧,等日头斜了之后,家里便要给孩子洗身换衣了。” 孙老夫人说的委婉,苏沄蓦却暗呼侥幸,若当真是收殓干净,那什么都找不着了。 灵堂里依旧哭声不断,本靠坐在椅上缓气的中年美妇看见孙老夫人带着人进来,眼里的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迎上前去搀住她,哽咽哭道:“阿玲哭的昏死几回,儿媳怕她撑不住,就让丫环先送她回房了。” 阿玲便是孙小公子的母亲,孙老夫人哀叹了声,“送回去也好,免得看一回伤一回。” 孙家素来单传,阿玲嫁入孙府五年之后才得了这么个麟儿,平日里极为宝贝,如今穾逢恶变,换在谁身上都难以承受。 中年美妇跟着垂泪,看看后边默哀的三人,又问道:“母亲,这些人是谁?” “他们来看看万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们能抓到杀害万儿的凶手吧。” 孙老夫人叹着气,中年美妇却皱了眉,满脸不喜,“母亲,您忘了早上的那伙人吗?” “他们和那伙人不一样。”孙老夫人摇头,看看还摆在灵堂中间的乖孙,眼圈又红了起来,捂着嘴痛哭出声,不忍再看,别过头去摆摆手,叫苏沄蓦三人自行上前。 三人又弯腰朝着众家属鞠了躬,小心的绕过小公子脚边的长明灯,凑上前去才看了一眼,脸上瞬间就起了怒色。 之前光听那老伯描述,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觉,这会儿只见孙小公子浑身衣衫已经破烂不堪,表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青紫伤痕,四肢关节已有骨头戳穿皮肉,白森森的骨头露在空气里,周围是已经干涸的暗色血迹,由此可想生前该是受了多少残忍的折磨。 唯独那巴掌大的小脸还保持着干净无痕的模样,可那双死也不能瞑目的乌黑眼睛,还死死的向上瞪着头顶,饱含无尽的和惊恐绝望,还有那难以消散的浓浓怨气。 漆黑浓密的发披散在脑后,越发显得脖子上的两个细小血洞阴森诡异,慕云敏虽说艺高人胆大,可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模样,顿时就红着眼背过了身,不忍再看。 “可怜的孩子……”苏沄蓦看的明眸泛红,眼底起了水雾,她如今也已是人母,哪敢设想这般场景?怕是自己都会忍不住跟着孩子一块儿去了吧。 “蓦儿,坚强些,咱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抓住凶手,还给孩子一个公道。” 慕云深轻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安慰了句,孙小公子还只是那些所有死去的幼童中的一个缩影,还有很多失踪了找不回来的孩子,想必结局不会比这小公子好。 “那个恶魔,将他碎尸万段都不为过!”明眸涌着怒意,狠狠低骂了声,那种人就该送他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都不要超生。 旁边的孙老夫人和中年美妇听见她的话,都忍不住摇头,抹着眼泪低声哭了起来。 苏沄蓦看小公子还不肯瞑目,伸出素手,含泪轻抚上那双死死瞪着的眼皮,“万儿是吧?你尽管放心的走,阿姨答应你,一定送那害你的恶人下地府,受那油煎刀剐之罪。” 坚定轻柔的嗓音带着安抚的力量,随着素手缓缓移开,中年美妇顿时低声哭了起来:“母亲,万儿的眼睛闭上了!万儿他,他终于肯瞑目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沉香木 中年美妇哭的不能自己,孙老夫人闻声凑过来一看,顿时也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就往下跪:“几位贵人,老身不知道你们是何方贵客,只要你们能帮万儿报了这血海深仇,我孙家愿以仁善立世,散尽家财还恩于世人!” 她不知道来者是谁,也知道真正的仁义之士瞧不上虚名利禄,唯有孙家还恩于世,才是对他们仁义大德的最好报答。 苏沄蓦听得心酸泪涌,忙上前扶起孙老夫人,微微哽咽道:“老夫人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但请您和那些痛失孩子的百姓放心,我们定会给你们个交待。” “谢谢,谢谢你们……”孙老夫人抹着眼泪,哭着点头,苏沄蓦将她送到中年美妇身边,才又转回慕云深身边,见他在皱眉查看,便低低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慕云深摇头轻叹,“都是外伤,且又是寻常手法,根本看不出任何特征。” 见两人在讨论案情,慕云敏这才凑了过来,看小公子已经闭上了眼,这才又轻舒了口气,上前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孙老夫人见他们在认真查看,也便不出声打扰他们。 苏沄蓦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脖子上被绳索勒出的痕迹,才皱眉分析道:“小公子失血量极多,且脖子上的勒痕周围有淤血堆积,还有挣扎过的痕迹,说明他们是在吸过血之后,在孩子将亡又未亡之际,将他套在了绳子上……” 苏沄蓦猛然停声,之前那老伯说孩子是在孙府后花园被发现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脸色有些发白看了眼孙老夫人和中年美妇,见她俩并没有怀疑,才又悄舒了口气。 慕云深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深邃的眸陡然阴沉,那些人的心思也未免太过恶毒,这是想让孙府在承受丧子之痛的同时,还要受那无尽的失悔自责之苦? 慕云敏没注意听他们两人在那里打哑谜,想起老伯说小公子的指甲都生生被拔掉了几个,仔细看过去,果见毫无血色的苍白手指上,中指与无名指的指甲皆已脱。 光秃秃的手指苍白如纸,慕云敏凑近了些想看个仔细,却忽闻得有股极淡的香气飘进了鼻端,他素来不喜欢那些香类东西,闻见气味就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步,正好就踩在了身后的慕云深脚上,慕云深看他皱眉的样,出声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慕云敏讪讪挠头,赶忙移开了脚,“他身上好像有股极淡的香味,我这人偏生对香味敏感,不喜欢那些东西,这不就退了步,刚好踩到你了。” “香味?”苏沄蓦皱眉,望向中年美妇那边,妇人忙不迭的摇头,“各位贵人,我家万儿的情况跟这位少年公子相似,打小就不爱薰香之类的东西,肯定是后来沾染上的。” “据说孙小公子是在后花园里找到的是吧?”慕云深出声问了句,看中年美妇悲痛点头,才又望向苏沄蓦,“如今正值阳春,说不定是沾染了花园里的花香味。” “这个倒有可能,”苏沄蓦没吭声,中年美妇先点了头,“找到万儿的那片角落,百花开的正艳,才不过半日时间,许是染了花香,这会儿还没消散。” “如此也说的过去,不过我闻闻香味应该就能辨别出究竟是不是你们花园里的花香。” 苏沄蓦微蹙着黛眉,毫不忌讳的执起孩子冰凉苍白的小手,在中年美妇的低低惊呼声中凑了过去,仔细的嗅了嗅,辨别其中的香味。 只是才闻了两下,脸色便沉了下来,又极为仔细的看了看孩子其他已经半折的指甲,才吩咐中年美妇去找张洁白的纸过来,妇人不敢迟疑,很快就将东西找了过来。 众人看她似有所发现,皆都屏住了呼吸,苏沄蓦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轻轻挑着那半折的指甲,只见有极细小的暗黑色渣子落在了洁白的纸上。 动作轻柔细致的挑完所有指甲里残存的东西,纸上也不过才落了堆米粒大的暗黑渣子,等苏沄蓦小心的将纸收拢起来,众人才敢长长的出了口气。 孙老夫人红着眼圈,不解的看她:“小夫人,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后花园里应该没有种沉香木吧?”苏沄蓦扬了扬手里的小纸包,看老夫人摇头,才神情沉痛道:“这些木屑是从极为珍贵的沉香木上带下来的,沉香木木质极为坚硬,想必小公子生前拼了命才堪堪抓下这么点痕迹,而丢失的指甲,应是抠沉香木才导致脱落。” 孙老夫人一听,老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苏沄蓦摇头叹道:“小公子才带了这么点沉香木,手指上便已余香馥郁,说明那沉香木的年代极为久远,而越是久远的沉香木便越是珍贵,从小公子失踪到身亡的时间来推算,此人绝对就在京城这一片地方。” 慕云深皱眉接过话茬,“也就是说,咱们只要在京中寻找谁家有珍贵的沉香木,再察看上面有无指甲抠过的痕迹,就可以确实凶手的范围?” “大致上是如此,”苏沄蓦点点头,“只不过希望凶手还没有发现痕迹,否则定会毁灭证据,毕竟沉香木再珍贵,也比不上性命重要。” 见凭借简单的香味就能讨论出案情的关键之处,慕云敏是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又有些焦急起来,“那还说什么?咱们赶紧回京,早早抓住那万恶的凶手,将之伏法。” “稍等下。”虽然案情如火烧眉毛,但交待的话还是要说完,苏沄慕转眼看向孙老夫人,脸色郑重道:“老夫人,希望你们不要将方才我们讨论的话透露出去,若是那恶人知道我们掌握了证据,难免不会打个回马枪,来孙府杀人灭口。” “老身明白,”孙老夫人点头,又含泪给三人躬了腰:“几位贵人,万儿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稍候我们就会给万儿收殓净身,方才的事,我们会烂在肚子里的。” “各位节哀。”苏沄蓦回了礼,沉痛的说声句,转身大步离去,早一分钟找到那关键的沉香木,就能早一步找到凶手,找到了凶手,才是对活着与死去的人最大的安慰。 第八百三十七章:青龙沉香床 孙府门口前来吊唁的百姓依旧络绎不绝,三人拣了偏僻的地方跃上屋顶,回到那条小巷子里,却见三匹骏马都还悠闲的在那里甩着马尾,并无人牵走。 “民风治理的倒是不错。”慕云敏夸赞了句,三人随即牵马挤出城,等到了城外便豁然开朗,飞身上马,又一路向着京城疾驰而回。 回到京城时已近酉时,春阳慵懒的斜挂在西山之巅,再过小会儿,便也该回家了。 京城的大街永远热闹繁华,人声鼎沸,三人打马进城,慕敏跟在苏沄蓦右侧,迎风疾声道:“四嫂,咱们是要直接去昱王府查看吗?” “不,咱们若是这般莽撞上门,他根本就不会让咱们进府。”苏沄蓦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朱雀大街,“走,咱们先去城里最大的洗尘古董行问问。” 洗尘古董行坐落在朱雀大街的街角,坐拥三间五层高的楼,店里是华光乱闪,各色宝物琳琅满目,几个伶俐的小二正堆着笑在展架间跑来跑去,忙着招呼客人。 看见慕云深带头跨进门槛,立即就有小二笑着迎了上来,眼珠子在几人身上略扫了扫,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些,伸手往里请,“几位爷,你们想挑哪类古董?咱们洗尘有五层楼,每层展示的都不同,您说个类目,小的好送您过去。” 话说的条理分明又极客气,苏沄蓦跟在慕云深身侧,声音清脆道:“我们想挑块年代久远的大块沉香木,不知道你们这里可有出售?” “珍贵的沉香木是吧?”小二脸上堆着笑,引着人往楼梯上走:“三楼的郝掌柜擅长琢磨这些看似朴素无华,却比珍宝还要贵重的东西,几位请跟小的来。” 店小二说的极其圆融,若是真的来购沉香木,听他这般说,也要有几分志得意满。 慕云敏跟在身后,颇为不解的小声问她:“四嫂,咱们不应该是去木材店吗?那里的木头可不比这里的木头多多了。” “这位小公子可就想错了。”听见他的质疑声,前头带路的小二先笑了起来,“木材店的木头确实极多,而且依着京城的繁华程度来说,基本上常见的材质在京里都能找到。” “但那些极其珍贵的木料,可不是普通木材店所能养得起的,就比方说小夫人想找年代久远的大块沉香木,那东西,如果折算成银钱,该抵上京城一年的赋税了。” 京城一年的赋税,可是五千万打底,慕云敏瞪了眼,“一块木头,也值那么多银子?” “各行各业都有其处在顶尖位置上的好东西,木头也不例外。”苏沄蓦笑了下,面上的轻纱微微拂动,“那小哥可否知道洗尘这些年有没有卖出过沉香木?” 店小二摊摊手,回头礼貌的笑了下,“那些真正买走价值连城的宝物的顾客,洗尘是对其有保护制度的,谁都不可以透露他们的去处,还请小夫人见谅。” 苏沄蓦笑笑,表示并不在意,“是我唐突了,财不外露,确实不该问这个问题。” 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楼,店小二也就停了声,走进古色古香的厅里,厅里却并不见人。 小二轻车熟路的绕过雕花木屏,走到临窗的位置,见面容枯瘦的老者正躺在摇椅上,微闭着眼在那里假寐,遂放缓了声音,轻声道:“郝老,您醒醒,有几位贵客想买沉香木。” 还在轻微晃动的摇椅顿了下,遂又径直悠然的摇晃起来,郝老眼也未睁,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丝冷淡:“原先的老货已经卖了,现在只有几块刚得的小木头,勉强能做小物件。” 店小二见他接了话茬,便极规矩的朝几人微弯了腰,行了礼之后便退走了,苏沄蓦看窗前还有紫檀桌椅,便也不客气的坐了,微笑道:“郝老,原先的老货可否是张沉香床?” 话音刚落,摇椅上的郝老已经睁开了眼,略显浑浊的眼里精光暴射,花白的发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显得颇为利落严肃,紧紧的盯着苏沄蓦,“怎么,那张床出了问题?” 她能寻到洗尘来,又能一口道出原先的老货是张床,郝老也只当她是与买主有极深关系的人,看她点头,颇为严肃的眼神越发锐利起来:“小姑娘,两年前你们买走沉香床的时候,可是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都检查过了,没有丝毫差错才给弄走的。” “况且沉香木虽然质地极为坚硬,但毕竟也只是木头,还是属于易损坏之物,如今过了两年你们再找上门了,除非木头不是沉香木,否则其余的问题,洗尘可不管。” 这是把他们当成来上门寻衅滋事的了,苏沄蓦笑着摇摇头,从袖笼里拿出从孙家带来的那个小纸包,递给他,“郝老放心,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想请您看看,这些沉香木的木屑,是你们洗尘卖出去的那张沉香床上面的吗?” 对于玩古董的人来说,每个价值连城的东西都有它们其独特的所在,更何况那张雕满四爪青龙和祥云图案的沉香木床,郝老可是把玩了无数遍。 当初他还曾告诫过买主,这沉香床雕了青龙,蕴了龙气,若不是有帝王之相,最好是莫要随意躺卧,否则会平白折了寿,可哪料那买主本就是身具龙血之人? 微摇了头,接过苏沄蓦递来的小纸包,散开来看,里面只有堆米粒大小的木屑,可纵然体积小,却依然有淡淡的馥郁之气飘散开来。 郝老闻了闻香味,再细细观察了下其暗黑发亮的色泽,才合拢纸包,将之递给了苏沄蓦,点头郑重道:“确实是两年前卖出去的那张青龙沉香床,因其木料已经在水底泡了不不三千年,色泽已经黝黑发亮,香味极其馥郁,可你们怎么把床给弄坏了?”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们当然不会随意损坏,”苏沄蓦将纸包小心放好,才沉痛道:“不知郝老可有听说过幼童失踪案?这东西,就是从名已经过世的幼童指甲里找到的。” 第八百三十八章:镇府之宝 郝老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轰动京城的大案,他当然听说过。 可随之又瞪了眼睛,“所以说,你并不是买主的什么人,而是来找我套话的?” “我知道你们洗尘有规矩,不得无故透露买主的信息,情急之下才会在您老面前耍了小聪明,还请您别介意。” 苏沄蓦苦笑着赔罪,毕竟是她套路了老人家,先赔礼总没错,郝老看她态度颇好,也就只是重重哼了声,才又说道:“不是无故不能透露,而是根本不能透露。” 慕云敏一听急了,“郝爷爷,规矩是死的,就算是事关人命,也不能开个先例吗?” 郝老严肃的眉毛都皱成了川字形,“洗尘从来就没有对谁有过例外,你们也不行。” “可这真的事关人命,尤其是关乎孩子们的性命,关乎百姓们的安宁。” 慕云深皱着皱眉,将孙家的事情讲述了遍,才又说道:“郝老您也已是儿孙绕膝的年龄,府上也定然是有小孩,请您设身处地的替那些无辜的家庭想想,请怜恤他们悲痛的心情。您若是能告诉咱们沉香床的下落,也就能尽快的抓到凶手,还孩子们一个公道。” “这……”郝老的脸色稍缓,严肃里多了丝为难,“兹事体大,我得请示下东家。” “不知我们能否见你们东家,毕竟这事太重要了,需要速战速决。”苏沄蓦有些着急,时间拖的越久,恶人毁掉证据的机率就越大,他们需要跟时间赛跑。 郝老看她的焦急模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遂起了身,“那我领你们过去。”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同样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随即便见位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的银发老人大步走了进来,眼里还隐隐带着怒气,郝老见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长孙阳,你不在外面逍遥快活,跑这里来发哪门子暴脾气?” “郝钦言,你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孙家是谁吗?”长孙阳一屁股重重坐在紫檀木椅上,看的郝老眼皮子都不禁跳了几下,虽然他这里都是木头之类的东西,但能不能轻点儿? 他当东家的不把木头当宝贝,可自己瞧着心疼啊? 郝钦言不搭理她,长孙阳也没指望他会猜出来,咬着牙怒声道:“那可是我亲姑姑家,我姑姑嫁到竹河县,满门仁善,却遭了这等大祸,你说我气不气,恨不恨?” “竹河县的姑姑?”郝钦言与长孙阳是多年老友,自然知道长孙阳有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姑姑,府上一直都是单传,脸色陡然沉了下来,“这群王八羔子,真想剥了他们的皮!” 苏沄蓦见缝插针道:“所以,咱们同仇敌忾,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买主究竟是谁?” “小姑娘,我姑姑的信上提到过你们,知道你们要找沉香木的下落,所以我才会赶到店里来。”长孙阳声音洪亮,气势威严,紧紧的盯着她:“所以,你先告诉我们你是谁?” “我是苏沄蓦。”明眸含着浅浅笑意,伸手揭下了面纱,倾城容颜顿时显露在两人而前,分辨度极高的容貌霎时就让长孙阳惊呆了下,随即就别开了头,看向她身旁的潇洒俊美的男子,“所以这位是太子爷慕云深?” 慕云深微点了头,朝身后指了指,“最小的皇子,慕云敏。” “是老夫失礼了,见过太子与太子妃,还有敏皇子。”长孙阳和郝钦言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随即含笑拱手,给三人赔礼,“既然是太子您亲自来过问此案,那老夫心里也就能松口气了,不知你们除了想知道沉香床的去处,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咱们配合?” 苏沄蓦微摇了头,“告诉我们去处就好,旁的暂时不需要,对了,记得保密。” “老夫明白。”长孙阳点头,随即看向了郝钦言,郝钦言这回就大大方方的说了实话:“是皇后娘娘买给昱王爷的镇府之宝,如今应该还在昱王府里。” “果真是慕云昱!”慕云敏恼的立即就站起了身子,“四哥四嫂,咱们快去昱王府!” 已经找到了有关沉香床的人证,那现在就只需要去昱王府找到那张青龙沉香床,核实抠过的痕迹就行了。 苏沄蓦起身,朝长孙阳和郝钦言浅笑颔首:“多谢两位援手,若是此行能一举抓获恶人,还请两位届时能上公堂,证明青龙沉香床的存在。” 两位老人皆是重重点头,“太子妃放心,只要您和太子爷传召,我们就算舍了这偌大的洗尘,也要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如此,那我们就先别过了。”慕云深微点了头,牵着苏沄蓦飘然远走,慕云敏紧跟其后,长孙阳看着三人离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满眼的怒火加哀愁,“郝钦言,你说我那姑姑的命怎么那么苦?这好不容易盼来的重孙没了,府里的眼泪都哭成了河。” 郝钦言摇摇头,“唉,咱们明日去竹河县看看吧,人年纪大了,越发禁不起折腾,给他们带点好药材过去,养着身子,也算是尽了亲人之谊。” “也只能这样了,”长孙阳扒在窗前看了眼,见慕云深三人已经打马疾速离开,又叹了气,“只盼太子爷能早日抓到凶手,祭奠那些无辜死去的孩子的亡魂。” 郝钦言听他哀叹,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低声道:“那青龙沉香床可是皇后娘娘送给昱王爷的镇府之宝,除了昱王爷肯定没人肯动,你说凶手会不会是……” “老郝,你越活越糊涂了吧?”长孙阳低低斥了声,看了眼四周,见没有人在厅里,才又压低声音说道:“除非太子爷找到实证,否则以后这种话千万莫再说出口!” “我这也就是和你说说,你看我什么时候像个喜欢乱嚼舌根的人了?”严肃的脸上闪过狐疑,那沉香木是错不了的,这事啊,九成九和昱王爷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们这种普通小百姓,虽然手里头有几个银子,但哪敢跟皇室的人作对? 第八百三十九章:你可真小气 昱王府在京西,从前也是某位王府的底邸,自慕云昱接手后,便在府里大兴土木,将本来大气磅礴的王府改建得幽深曲折,花木重重,平添了阴森之意。 府里小径极多,十步一岔,若非有熟门熟路之人带领,极易在府里迷路。 慕云昱要的也就是这种效果,此刻正跟三兄弟在花园里喝酒吃肉,大声谈笑。 火老四咧着嘴在那里直嘿嘿,“老大,那老太婆还不让咱们进去看那埋汰玩意儿,若不是瞧她府里就那么根独苗,我真想在她府里来个七进七出才过瘾。” 土老五嘟囔起来:“人少了还是没意思,下次多抓几人才好玩。” 水老三无奈,板着脸骂起来,“你们俩就想着玩,处处给老大惹事,如今嘉明帝可是把眼睛盯在大哥身上的,万一玩出了火,看你们怎么收拾。” “诶,这事是我先提出来的,你也别骂他们。” 慕云昱伸手拦住了水老三的斥责,“慕云深回来了,那老家伙就开始横竖看我不顺眼,反正咱们想逮个替死鬼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先玩个够了再说。” “老大,宫里传来的消息,今早上慕云深就带着苏沄和蓦云敏去了竹河县了,肯定是去孙家找证据了,您要是还这么不小心,难免会被他们抓到把柄,捅出娄子来。” 水老三满脸忧色,只差苦口婆心的相劝了,慕云昱听的极不耐烦,“他们爱查那就查,只要查到我这边来,咱们就立马正儿八经的弄个凶手出来,还不行吗?” 替死鬼的人选早已经弄好了,皆是黑榜内的高阶死士,保证这回让慕云深再逮不到什么错处,慕云昱不想听他的说教,皱眉端起了碗,“来,喝,先喝它个痛快!” 那俩兄弟早就跟着端起了酒碗,看水老三还忧着脸坐在那里不动弹,而慕云昱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火老四重重踩了水老三的脚,见他气恼的望过来,才又嘻皮笑脸的道:“三哥,老大叫咱们喝酒呢,你还瞎想什么破事?快点的,酒碗先端起来!” 水老三无奈的看了眼笑呵呵的两个义弟,再瞧慕云昱阴沉的脸色,只得苦笑站端起了碗,“来吧,喝就喝,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这才是我慕云昱的好兄弟。”慕云昱这才缓了脸色,露了丝笑意,碰了碗,仰头才喝了一半,就听有急匆匆的脚步跑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先传过来了,“王爷,太子来了!” 水老三闻声就呛了酒,扔了碗扶着腰重重的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旁边的火老四看他呛的不轻,连忙放了碗,给他边拍背边抱怨,“都多大了人,怎么喝个酒还会呛到?” 水老三呛的眼泪都飙了出来,哪有时间回他,好不容易止了咳,直起身来想说话,慕云昱又冷着脸看了他一眼,自己径直去问赶过来的管家:“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管家也是黑榜的人,脸上带了点忧色:“太子与太子妃还有敏皇子一起来的,这会儿正在府门口,说今日非要见您不可。” “他们这是从竹河县查案回来的吧?”水老三惊了下,“难道当时真留下了证据?” “怎么可能?”慕云昱被他的大胆猜测给惊住了,随即又沉着脸反驳,“你们三个负责把那小可爱送出去的,难道没有好好善后?” “都是依着您的吩咐做的啊?”火老四挠着后脑勺,“也许他们是为别的事情而来?” “不管了,我先去看看,你们在暗处见机行事。”慕云昱沉脸,猜来猜去的忒烦人,倒不如直接了当的去问,三兄弟看他起身离开,哪还顾得上喝酒,也都跟了上去。 慕云昱直接进了前厅,管家小跑着将人请了过来,慕云昱见那三张脸就心头火起,满脸的不耐烦,“你们仨最好有事,不然别怪我唤狗撵你们出去。” “你的昱王府派头真大,想进来看看都不行。”苏沄蓦冷笑了声,“我们来找你,自然是有事,不然谁愿意来这么鬼气森森的地方?” “苏沄蓦,你所谓的有事,就是寻上门来与我吵架?”慕云昱恼火,眼神极为不善的眼紧盯着她:“我可没那闲功夫与你废话,有事就说,没事就给我滚!” “你那么急躁做什么?” 苏沄蓦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小茶几,明眸闪过嘲弄,“好歹咱们在父皇面前还要装装兄亲弟恭的模样,虽然现在不是在宫里,可你也没必要小气的连杯茶都没有吧?” “想喝茶是吧?”慕云昱恼火的不行,“你敢喝我的茶?你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你若是要这样说,那你就是取天上的琼浆来,我也是不愿意喝的。”苏沄蓦眨了眨明眸,轻轻笑了起来,“慕云昱,你可真小气。” “苏沄蓦,你有完没完?”慕云昱两个鼻孔都出粗气了,脸色极为难看,“若是再废话,我立马就叫人轰你们出去,别来我府里碍眼!” “说几句闲话而已,你就要暴跳如雷了?” 苏沄蓦低声嘀咕了句,声音小的刚好能让慕云昱听见,看他恼着脸张嘴就要说话,又赶在他之前笑眯眯的道:“我听说你府里有件好东西,所以想借过去先用用。” 见终于肯说来意,慕云昱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嗤声道:“昱王府哪比得过太子府的珍奇宝物无数?你还是来嘲笑我的吧?” 慕云深剑眉微皱,脸色冷淡的接过了话茬,“你何必自谦?我可是听说你府里藏着件只有真龙天子才配得上的东西。” 真龙天子才配得上的东西?慕云昱没反应过来,满眼迷茫,“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 水老三就在门外听着,心里已经炸开了锅,慕云深说的肯定是那张青龙沉香床,可他突然要这个东西干什么?况且还是在从竹河县回来之后就索要,难道其中有什么关键? 厅里的苏沄蓦看慕云昱确实没反应过来,才浅笑解释道:“就是那张雕满四爪青龙与祥云图案的沉香木床,那床雕了青龙,蕴了龙气,已经不适合昱王爷你使用了,还是把它交给我们最为合适,也最妥当,也免得你将来会折寿。” 慕云昱听了提点,才恍然大悟的看着她,“原来是打那龙床的主意啊?” 第八百四十章:火烧沉香 慕云昱恍然大悟,随即又冷笑起来:“那床可是由我母后赠予给我,我又是皇长子,这床落在我手里,也间接的说明我才是真龙天子,就你们俩,还配不上龙床。” 慕云深冷怒不已,“可我现在才是太子,你私藏青龙床,就是犯了忌讳。” “呵,父皇已经允诺我与你争夺太子之位,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慕云昱讽笑起来,“你现在虽是太子,可明天呢,还有后天,还有下个月,你就敢言你一定是太子吗?” “如果慕云深不做太子了,那,……”苏沄蓦笑容恬淡的接过话茬,见慕云昱望过来,才又轻笑道:“那他肯定是登上了帝位,而我的安瑾,必然是太子。” “更何况不管是明天还是明年,只要他现在是太子,你就不能犯了他的忌讳,所以这青龙床,你今日无论如何都得交出来,否则我不介意闹到宫里,让父皇来评评理。” “怎么着,你还想上我昱王府来巧取豪夺?”慕云昱被她大言不惭的话气得怒极反笑,阴恻恻的盯着她,“苏沄蓦,你也当真是好自信,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皇帝的三宫六院?你现在费尽心思替慕云深谋天下,以后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你以为你生了皇长孙便能保后半辈子的富贵荣华?我告诉你,那都是做梦!你瞧瞧我,瞧瞧我母后,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皇长子算的了什么?只要皇帝喜欢上了别的宠妃,她的孩子才是正经的皇帝人选,而你的孩子在皇帝眼里就狗屎都不如!” “所以呢?”苏沄蓦歪头看他,眼里笑意不减,“你是叫我抛夫弃子?转投他人怀抱?” 慕云昱摇头,“苏沄蓦,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圈地自给自足,又何必依附于他人?” “你这么说,我都有点心动了。”苏沄蓦笑了起来,又看了眼身旁的慕云深,明眸里满是无辜,“可我就喜欢慕云深怎么办?” 慕云昱又阴脸,“苏沄蓦,你耍我?” “昱王爷可别光顾着给我扣罪名,你在逗我玩,我耍耍你也没错呀?” 苏沄蓦笑的极其无辜,耸了耸肩,“你也别想着耍什么鬼主意,我在这里浪费口水也嫌烦,你若是有本意赢过慕云深,以后大可以把床夺回去,但现在,你必须得把它交给我。” 慕云昱面沉似水,阴**:“我若是不交呢?” 苏沄蓦露齿一笑,“那我们马上去找父皇,看你昱王府藏张龙床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强抢了我的东西,就像强抢太子之位,对吧?”慕云昱阴阴笑了起来,“我告诉你,落到我慕云昱手里的东西,就断然没有再吐回去的道理!” 明眸熠熠生辉,眼神凌厉的紧紧盯着慕云昱,“可这东西不属于你,就算是你咬碎了吞进了肚里,你今日也得把它给我吐出来!” “好啊,我今日就看你怎么在我昱王府撒野!”慕云昱当真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冒了出来,苏沄蓦懒的再理他,娇颜生怒,提裙起身,抬步就往门外走。 慕云深和慕云敏紧紧护在她身侧,跟着往外走,慕云昱见三人要离开,眼神陡然阴鸷下来,当即沉声怒喝:“老三!” 可门外并没有传来水老三的回应,慕云昱黑着脸几步掠出前厅,还没站稳身子,就听管家又在那里大声惊叫起来:“王爷,您的辰阳楼失火了!” “什么?!”慕云昱一惊,眼神掠过那些参天的大树,望向辰阳楼那边,果见那里已经冒起了冲天的黑烟,隐隐还有股香味飘在空气里。 辰阳楼可是他花费了若干心思才修建成的,里面密室暗道皆有,还有各种他这些年来搜集的好东西,这要是被大火烧个干净,他可得肉痛死。 回头就见管家还傻不隆咚的站在那里,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又恼的直跳脚,“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人去救火啊?!” “啊?哦,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年轻的管家被他一吼,这才回过神来,脚底抹油飞快的溜走了,苏沄蓦仔细辨别了下空气里的那股隐香,娇颜顿时沉怒,提步飞跃而去,慕云深和慕云敏也铁青着脸跟了上去,眼见三人都跑向了辰阳楼,慕云昱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紧跟了上去。 随着距离起火的辰阳楼越来越近,那股隐香也逐渐变得浓烈馥郁起来,慕云敏已经闭住了呼吸,前面疾奔的苏沄蓦却缓缓停下脚步,站在远处望着冒黑烟的辰阳楼,不再往前。 慕云敏着实不喜那么浓郁的香味,用袖子掩了口鼻,才瓮声瓮气的问道:“四嫂,你怎么不走了?” “已经迟了。”苏沄蓦看看院墙内飘出的黑烟,火苗不时窜过丈高的围墙,烧出轻微的哔剥声响,而随着火势更旺,那股馥郁香味也越发浓烈。 这伙狡猾的人,哪里是烧辰阳楼,分明就是把价值连城的青龙沉香床给烧了。 慕云深皱眉,疾步至院门口,瞧了几眼便又黑着脸返了回来,低声道:“在烧床。” 苏沄蓦点点头,空气里飘着的香味也说明了他们在干什么事,重重跺了脚,转身就走。 是她太低估恶人的诡心了,早知道他们会舍得烧床,就直接往辰阳楼闯就好了。 慕云昱才跟过来就见苏沄蓦脸色难看的往回走,看了眼辰阳楼内的火势,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咧嘴得意的笑了起来:“你不是要抢床吗?现在去估计还能抢出块床板来。” “慕云昱,你用不着得意,今日是我失策,但来日你休想再逃脱!”娇颜沉怒,说完就走,唯一的线索已被大火烧尽,再留下来也无任何意义。 “来日?来日你们等着做我慕云昱的阶下囚吧!哈哈!” 笑声得意又畅快,心头的郁气一扫而光,今日他们打上府来都没抓到实证,还以为自己能再给他们机会猖狂?做梦去吧! 第八百四十一章:竹篮打水 辰阳楼内,水老三忙的顾不上外面的动静,一个劲的吩咐两个弟弟,“快,再往上浇点火油,狠狠的烧,最好烧到渣子都不能留下来!” 火老四和土老五急急忙忙的往那宽大的青龙沉香床上泼火油,火苗借了油势,蓬的一下陡然炸开,三人离的较近,差点引火烧身,又忙不迭的往后跃。 慕云昱进院就看见三人在那里干蠢事,无奈的摇了头,“床都烧的已经只剩下个空架子了,还那么着急干什么?” “老大。”水老三未征得他的同意就烧了他的镇府之宝,这会儿看见他过来,顿时就讪讪的垂了头,不过又很快的抬头瞧了眼他身后,“那几个麻烦精走了?” “床都烧了,他们不走,难道还等着我留他们吃晚膳?”慕云昱心情大好的拍拍水老三的肩,满脸都是笑意,“这事做的不错,你可是没看见慕云深的臭脸,那叫一个爽快!” “可是老大,那是皇后送您的镇府之宝,我这一激动就给烧了,您,您不怪我吗?” 水老三神情忐忑的绞着手,老大的心思诡异难测,他还是主动认错的好。 慕云昱眼一瞪,又笑了起来:“一张床而已,我还在乎那点东西?只要能让慕云深吃瘪,烧了整座昱王府又有什么关系?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猖狂。” 听见这话,三兄弟瞬间就松了口气,他们可是借着方才的那几碗酒壮胆烧的床,还真怕老大不领情,回头就将他们训个死去活来。 慕云昱虽说不怪罪他,但也难掩好奇,“不过你怎么就想着要把这床给烧了?” “这青龙床您平日睡着没什么不妥,但要真闹到嘉明帝跟前,床肯定是保不住了,最好的结果都只能是交给皇帝保管,您和慕云深谁都沾不上边。” 水老三嘿嘿一笑,又道;“更何况今日慕云深他们去了竹河县查案,回来就管您要青龙床,谁都不能保证他手里是不是握了什么厉害的证据。我想来想去,他们既然盯上了这青龙床,咱们又保不住,那就干脆烧个干干净净,让他彻底死心。” “嗯,不错,分析的有条有理,确实有长进了。”慕云昱满意的点了头,看看那堆由青龙床烧成的黑灰,“今日表现不错,你们不是想要那本血谱吗,就赏给你们了!” 三人眼中顿时露了喜意,齐齐弯腰躬身:“多谢老大!” 慕云昱得意一笑,提步就往辰阳楼里走,“哈哈,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以后只要是能让太子府吃瘪的事情,就是把天捅了个窟窿,我都给你们顶着!” 三人兴奋点头,只要有老大这句话,还怕哥仨个搞不起事情来? 苏沄蓦三人忙碌了整天,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回到枕莲阁时,脸色都不太好。 风凌怀里抱着石头和丫丫,俩娃娃看见亲爹亲娘回来了,都激动的哇哇乱叫,苏沄蓦看见俩孩子纯真娇嫩的脸蛋,脸色才稍缓了些,多了丝柔情。 伸手接过了石头,臭小子盼望了整天,这会儿见了娘亲,小脑袋就直往她怀里拱,慕云深本来绷着脸,看他那副皮样,又忍不住微扬了唇角,露了丝浅淡笑意。 慕云敏笑着就去抱小侄女儿,丫丫这会儿见爹娘都回来了,也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小手在他脸上胡乱的挥舞着,摸到硬硬的青胡子茬子扎得掌心痒痒的,又笑的更厉害。 丫丫咯咯笑的欢快,苏沄蓦怀里的石头也跟着小手乱挥,没头没脑的傻乐起来,眼见俩孩子精灵活泼,众人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亲亲孩子柔嫩的脸颊,那娇嫩的肌肤触感便传入了心底,苏沄蓦抱着石头轻叹了声,“咱们如此疼宠孩子,别的家庭也是如此,慕云昱这根毒刺,要尽快想办法拔了。” 风凌微扬了眉头,看三人的情绪都好了些,才开口问道:“事情办的不顺利?” “本来极其顺利,只是最后失误了。”慕云深接过话茬,将所有事情简单讲述了遍,才又说道:“慕云昱如今也在负责此案,可还敢如大胆作案,称他丧心病狂也不为过。” “还是之前的那个法子,多多派人跟住他,咱们再想法子激怒他,等他出手。” 苏沄蓦抱着石头,明眸里闪过厉意,“他有黑榜做后盾,如今整个黑榜都在保他,但凡牵扯到他的事情都做的毫无破绽,咱们想要揪住他的小辫子着实困难,只能主动出击。” “慕云昱的武功深不可测,想要跟住他,再逮到他作案的现场,只怕没那么容易。” 慕云深微微摇头,如寒星般的眸里闪过恼意,“这人是当真难以对付,就算逮到了他,可只要有文皇后和文氏在,也必然会极为保住慕云昱,不见得能将他绳之以法。” “这么说的话,想要干掉慕云昱,还得先扳倒文氏,才能让他彻底消失?” 慕云敏正抱着丫丫在那里转圈圈,逗的小娃娃咯咯直笑,可听见两人的话,顿时停住了脚步,只觉头皮发炸,“可文卿原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哪有那么容易将他们扳倒?” “大意就是如此。”苏沄蓦点头,不过又思索起来,满面沉吟道:“那日文皇后故意帮我们送走丁宛月的态度,又叫人思索,真搞不懂她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沄蓦将那夜文皇后在甘棠殿故意演戏的事说了出来,明眸微眨,疑惑道:“你们说,她到底是何用意?是单纯的为丁宛月考虑,还是也看不惯慕云昱的行为了?” “这个不好说。”剑眉微皱,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椅背,缓缓说道:“不管怎么说,慕云昱始终是她的亲儿子,她也一直在尽心维护慕云昱,就算咱们相问,她也不会睬咱们的。” “问她?”慕云敏摇头冷笑起来,“文皇后现在是不可理喻,经常凭借皇后的威仪来找我母妃的麻烦,我已经忍她很久了,说不定哪天就得脾气爆发,找她狠狠干上一架。” “你可别冲动,平白让你母妃担心。” 苏沄蓦好言安抚了句,又看看怀里乐呵呵的石头,“既然目标已经锁定慕云昱,那咱们就静待时机,切莫冲动。还有三天便是石头和丫丫的百日宴,先过完了宴会再说。” 慕云敏点头,他虽然嘴巴里如此说,但心里头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胡乱行事。 第八百四十二章:宫里的嬷嬷 嘉明帝已经早早就开始叫人挂条幅,京城里大街小巷都能见着红艳艳的绸布满天飞,百姓们皆都知道了宁王府要举办百日宴,更得知圣上要大赦天下,越发高兴不已。 临近初夏,清风微暖,草木茂盛,花香暗袭。 天光才破晓时,宁王府门前就已经人来人往,前来道喜的百姓们络绎不绝,嘉明帝已经下令休沐三日,不少起早的官员们也已经满脸笑容的赶了过来。 宽敞的府门前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两排下人,各自堆着笑喜迎八方宾客,站在府门口往里张望,到处可见披红挂彩,喜气盎然。 因着要办百日宴,苏沄蓦带着孩子那夜就已经回了宁王府,这会儿早早的起来,引凤楼里早已经人来人往,丫头婆子们窜来窜去的,忙着给俩娃娃梳洗打扮。 慕云深已经去前厅迎客了,苏沄蓦梳洗完,到石头和丫丫房里,就见府里的丫头婆子都被赶到了外间,巫芳和巫秀站在屏风旁,朝里边张望着,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巫芳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见是苏沄蓦,顿时憨笑了下,“娘娘,大清早的时候宫里就来嬷嬷了,这会儿正在给两位小主子换装呢。” 许是嘉明帝怕宁王府的下人不靠谱,便亲自派了人过来,苏沄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提步迈进里间,却差点被那俩小金人给晃花了眼。 只见石头和丫丫浑身金光闪闪,身上挂满了各种金饰玉器,那沉甸甸的份量压的俩娃娃都开始瘪嘴了,那年老的嬷嬷还在往他俩身上套东西。 苏沄蓦看的直皱眉头,微偏了身看向巫芳,“你们就由着她们这么折腾?” 巫芳苦着脸摇头,“娘娘,最开始奴婢也劝过,可嬷嬷说什么宫规祖制的,好像不戴就会犯很大的罪,奴婢不懂那些,也就不敢胡乱相劝了。” “办个百日宴而已,关宫规祖制什么事?”苏沄蓦轻哼,这怕是派过来捣乱的吧? 眼看石头和丫丫被那些金饰玉器压的都快要哭起来了,苏沄蓦几步上前,毫不客气的把俩娃娃脖子上的那些金项圈给取了下来。 那老嬷嬷正戴的起劲呢,没成想苏沄蓦招呼都不打的就将东西给取了起来,又不敢伸手去碰她,在旁边急的小脚直跳,“哎哟喂,我的好娘娘,您这是干什么?这些东西都不能拿下来的,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不得的?”苏沄蓦掂掂手里那十来个金项圈,沉甸甸的份量,压得她的手都嫌酸,“又不是去展示金器的,你在他俩脖子上挂这么多项圈干什么?” 说完又去摘那已经套满了手臂的金镯子,眼看她一个个的给取下来,老嬷嬷都快哭了,“娘娘,这些都是圣上赐下来的东西,您这全都取下来了,不合礼啊!” “有什么不合礼?孩子这么小,骨头还很娇嫩,你就不怕把孩子给压坏了?”苏沄蓦瞟了她一眼,“这还得亏送的金器不多,若是送个百八十件,你不都得给他俩挂身上去?” 老嬷嬷脸红了下,又不服气的道:“可东西是圣上送的,您若是都取了下来,难免会让圣上觉得您对她不敬,百姓们也会说三道四,说圣上对孩子不亲。” “你哪来这么多的心思?”苏沄蓦站直身子,明眸细细打量了眼老嬷嬷,花白整齐的头发,老如树皮的脸颊,身躯枯瘦的仿佛风吹就倒,是位极为陌生的老人。 明眸锐利的看了眼她身后的两位中年嬷嬷,同样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生面孔,眼眸微眨了眨,随即极快的伸手,如秋风扫落叶般从那俩中年嬷嬷手里抢来了石头和丫丫。 中年嬷嬷没料想她会突然出手,等反应过来手里已经空空如也,两人都怒了脸,看向老嬷嬷,老嬷嬷满脸不悦的盯着苏沄蓦:“太子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沄蓦将孩子递到了巫芳和巫秀的手里,再挡在她们身前,娇颜陡沉,“我在宫里从来没见过你们,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太子妃果然心细如发,居然这么快就能看出我们是假冒的。” 老嬷嬷愣了下,随即又笑了起来,笑声里微有沧桑之感,并不似之前那般苍老,随着笑声响起,三人疾速往后退,几步飞掠到窗前,“咱们走!” 苏沄蓦急步跟过去,就见三人兔起鹘落,很快就窜出了引凤楼,混入宾客里不见踪影。 画越急急跟上来,眼里现了担忧,“娘娘,要不奴婢去通知卫杰,叫他全府排查?” “不必了。”苏沄蓦摇头,收回眼神,落在巫芳巫秀怀里的孩子身上,“今日你和雪莺紧紧跟着奶娘,她们到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别让人钻了空子就行。” 今日府里宾客太多,那三人又是易过容的,这会儿混进人堆里,再找无疑是大海捞针。 画越只得无奈点头,那边巫芳抱着石头,看看他身上已经没有金饰了,嘴张了张,想问问要不要稍微带两件,又怕苏沄蓦训人,就愣是张着嘴又不敢出声。 苏沄蓦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吩咐道:“把父皇御赐的项圈挑一个,再把百姓送的长命锁给挂上,手腕和脚腕带我父亲送的镯子就行了。” 娘家婆家和百姓的东西都兼顾了,东西也不算多,大家都能轻松些。 刚走到门口的苏穆延听见她的话,脸色怔了怔,忍不住轻叹了气,苏沄蓦转出来,看见他过来,顿时笑着迎上前去,“爹爹,来了怎么不进来坐?” “刚来,也就是刚到门口而已。”苏穆延回过神来,笑了下,一年多不见,乌发已经变成了银丝,面色黯淡枯黄,竟已是风烛残年之态。 苏沄蓦看的红了眼圈,低低道:“荷姨娘呢?她怎么也不看着点您,好生保养身子?” “老了就是老了,怎么保养都没用。”苏穆延笑着摇头,面容还是如从前那般温暖,眼里隐带了愧意,“蓦儿,从前是父亲伤了你的心,你别往心里去。” 第八百四十三章:皮猴子 声音沧桑诚挚,带着对过往之事浓浓的追悔之意,只可惜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份酸涩和愧疚看的苏沄蓦心底也跟着难受起来,当初父亲为了护着苏沄曦,竟不惜与自己决裂,只是如今早已事过境迁,苏沄曦已经远走他乡,再说那些也已无意义。 明眸里多了丝嗔怪,“爹爹说什么呢?父女哪有隔夜仇,那些往事,女儿都已经忘了。” 忘了?苏穆延愣了下,回过神来看她笑容清浅恬淡,对往事并无介怀之意,遂也欣慰的笑了起来:“你说的对,忘了也好,这些事总记在心里,也是种负担。” “所以呀,爹爹您老人家也要放开心怀,别再拘泥于那些往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苏沄蓦本想去前厅看看情况的,这会儿见苏穆延过来,也不想父女之间闹的太生疏,又笑着领他到正手舞足蹈的石头和丫丫面前,“瞧瞧您的两个小外孙,如今可皮着呢。” 俩孩子这会儿正在巫芳巫秀怀里玩的正欢呢,丫丫看见苏穆延凑过来,好奇的一把抓住了他的白胡子,咯咯直笑,旁边的石头看妹妹乐了起来,也跟着笑的极欢。 “哎哟,这小手可真有力气!”苏穆延冷不防被揪了个正着,哭笑不得的连忙和那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抢奔自己的胡子,外边的嘉明帝人还没进屋,声音已经急吼吼的传了进来:“苏穆延你个老东西,是不是在欺负我的乖孙?” 话音未落,人已经如阵疾风般刮了进来,满房间的人都不及给他行礼,苏穆延已经许久未去上朝,这会儿见他老态龙钟的模样,本想怼回去的话也变成了感伤:“圣上,你怎么也老成这般模样了?可比我这老东西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啊!” “老就老吧,朕现在都看到乖孙了,生老病死都已经无所谓。”嘉明帝看看苏穆延须发皆白的样,自己又笑了起来:“你这是老的朕都不敢相认了啊。” “是啊,我们都老了。”苏穆延笑着摇摇头,眼看嘉明帝上来就左右开弓,抱了俩孩子,顿时翘了胡子,“这也是老臣的外孙,你别都霸占着不松手,快给我个抱抱!” 不说还好,一说嘉明帝将孩子抱的越发紧了,吹胡子瞪眼睛的,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行,朕都好久没看见乖孙了,先得让朕抱够了再给你。” 苏沄蓦忍不住在旁边笑着揭老底,“父皇,您昨儿个可是入夜后才回到宫里的。” 嘉明帝瞪她,颇不服气的道:“那又怎么样?古人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个夜晚的时间换算下来,怎么着也得有两年了吧?” 这简直就是老小孩了嘛?苏沄蓦哭笑不得的猛点着头,“是是是,您老怎么说都对,但您看两手抱着也不方便,不如分个给爹爹?” 两手都抱着确实吃力,嘉明帝也怕把孩子摔着,左右瞧了瞧,但见安瑾安歌都笑呵呵的在自己怀里蹬着小短腿,觉着哪个都不舍分出去,瞧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把安瑾递给了苏穆延,“喏,你要的外孙,你可得好好抱着,看你瘦的风吹就倒,别摔了他。” 苏穆延笑眯眯的接了安瑾,看孩子并不认生,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笑,也跟着咧了嘴笑起来,才不管嘉明帝在那里说什么。 苏沄蓦瞧两人终于消停下来,笑着摇头,这人年经大了,也就跟孩子差不多,得哄。 见两人都只顾逗孩子去了,并不搭理自己,苏沄蓦也就转身自顾走开,才出房门就见朔风迎面而来:“娘娘,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太子让您带小主子们出去。” “行,我知道了。”苏沄蓦点头,只得又退回房里,看看俩老小孩,无奈道:“你们的儿子兼女婿传话来说要带孩子们去宴席,你们看是让奶娘抱着,还是你们自己抱着?” “当然得朕抱着。”嘉明帝想也没想的回了她,回头朝苏穆延招手,“走,带着咱们的孙儿去宴席,怎么地也得让那些老家伙看看,朕的皇孙才是集天地精华,钟灵毓秀!” 苏穆延极为赞同的点头,抱着石头就往外走,“哼,前次文家那个老家伙还在我面前吹嘘他的孙子多么多么厉害,小小年纪就已经才华横溢,今日我得羞死那个老匹夫!” “对,羞死他!他那小孙儿三岁能识千字,咱们安瑾安歌肯定两岁就能出口成章!” 嘉明帝同仇敌忾的点头,苏沄蓦在后头听得哭笑不得,都替他俩脸红,哪有逮着自家孙子往天上夸,把人家踩泥里的道理?还两岁出口成章,想想都替孩儿们累的慌。 暮春的风温暖适宜,既不寒凉,也不显灼热,风里还隐隐有草木幽香,越发清爽宜人。 宴席摆在花厅里,除了主花厅里坐的是一品及以上重臣,其余的副厅以及前庭与延伸到府外的宴席皆是流水宴,百官与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主花厅里也就摆了五桌,人并不多,大多都在外边吃流水宴。 嘉明帝看看主厅里那些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孔,就觉着有些郁闷,瞪了眼端着笑脸凑过来的慕云深,“朕就知道你办不好宴席,摆成这样,他们怎么看得见朕的乖孙?” “怎么着,父皇这是想把俩皮猴子给所有人都看看?”慕云深微挑了剑眉,双手抱胸闲闲道:“您老要是想去耍猴,直走出门,左拐右拐都行,多的是人看您玩杂耍。” 主厅里都是位高权重的大臣,闻声忍不住都低低笑了起来,嘉明帝听的恼火不已,“慕云深,你皮痒了是吧?这是你的儿子和女儿,不是皮猴子!” “就冲他俩天天闹腾的那劲,说皮猴子那都是抬举了他俩!”潇洒俊美的容颜里多了丝悲愤,这俩娃,一个极其黏娘,一个巴着干爹不放,简直就是无视他的存在。 嘉明帝气结,转脸就看向苏沄蓦,“承乐,他居然敢这样说你的孩子,你就不管管他?” 第八百四十四章:三十又五 苏沄蓦哭笑不得的看着寻求外援的嘉明帝,忙给针锋相对的父子俩打圆场,“父皇,您甭理他,他就是图个嘴皮子快活。” 说着又从嘉明帝怀里接过丫丫递到巫秀怀里,又示意巫芳把石头也接回去,“安瑾安歌也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这会儿也该回去睡觉了,我和云深来陪着您。” “唉,朕就知道让你们俩来操办百日宴就是个失误,肯定不能展示乖孙的雄姿。”嘉明帝无奈的摇头,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被抱起的安瑾安歌,眼前满是佳肴美酒,却无心动箸。 “他俩加起来也才半岁,话不会话路不会走,连饭都不能吃,有什么雄姿可展示?” 慕云深当真是不懂他的那份舐犊之情,完全爱的很诡异好吗?无奈的摇了头,径直给他和闷闷不乐的苏穆延倒了美酒,“若是想看,等会儿散了席再去看也不迟。” “哼,等你老了想抱孙子的事情,就能体会朕现在的心思了。” 嘉明帝愤愤饮酒,旁边的文皇后见不再闲扯,才低声劝道:“圣上,您少饮些酒。” 今日是平朝长皇孙与皇孙女慕安瑾慕安歌的百日宴,宫里几位位分高的妃子都跟出来了,慕云敏与慕云昱比肩而坐,各自都是看对方不顺眼。 “皇后不必担忧,我在这酒里添了补身的药,虽然也会醉人但饮上两壶还是没事的。” 苏沄蓦笑着接过话茬,嘉明帝一听,顿时又倒了满满的杯,与苏穆延碰了杯,笑眯眯的道:“老苏啊,你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生了承乐这个好女儿。” “多谢圣上夸奖,这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苏穆延笑着与他碰了下杯,眼神落在了慕云昱身上,看了两眼又望向嘉明帝,“这位就是死而复生的昱皇子?” “当然。”嘉明帝颇为高兴的点了头,得意不已,“怎么样,是不是同样的英俊潇洒?” “嗯,眉眼倒是有几分当年您的气势。”苏穆延点头笑了下,看慕云昱身边并没有佳人作陪,才又疑惑道:“昱王爷的年岁不小了吧,怎么还没成婚?” 文皇后听的微微沉脸,不悦道:“也不过才三十又五而已,不急。” “都三十五了还不急?”苏穆延也不知是喝了那杯酒有些头脑发昏,还是纯粹替慕云昱着急,望向嘉明帝:“想当年咱们三十五的时候,孩子都好几个了吧?” “朕三十五的时候,云昱快成年了,就连老四那时都已经赐了宁王府。”嘉明帝摇摇头,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啊,转眼就已经老了,云昱也确实该要成家了。” 苏穆延笑着点头,“不知昱王爷可否有心上人?这京中美女如云,贤良淑德之女更是不少,若是看上谁家女子,只要人家没有婚配,大可明日就去上门提亲。” 苏倾言就坐在文皇后下首,看她脸色越发沉了下来,忙起身给苏穆延斟酒,脸上笑吟吟,话里却已有埋怨,“哥哥,你说这些干什么?皇后心里自有主张,你别跟着瞎操心。” 这胡乱给慕云昱提亲事,惹文皇后不快,不就是给苏沄蓦招惹麻烦吗? “诶,爱妃,你不必责备苏相,朕觉得他的话说得极有道理。”嘉明帝来给大舅哥撑腰,“皇后她就是对云昱的婚事太不上心,若真有心仪的姑娘,朕马上给他赐婚。” “圣上,”文皇后坐在他身旁,低声恼道:“昱儿的婚事臣妾已有安排,不必着急。” 嘉明帝吹胡子瞪眼睛的,极不满意她的态度,“老四的孩子都满月了,你还让朕不着急,难道是想等老小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才会觉得着急?” 慕云敏敬陪末座,只本顾着尝苏沄蓦所说的美酒,见话题冷不丁的就转到了自己身上,忙搁了筷子,正正经经的坐好,目不斜视道:“回父皇,儿臣还小,不宜过早谈婚论嫁。” “去去去,喝你的酒,别来打岔。”嘉明帝看他插科打诨,嫌弃的摆手,那边慕云昱暗自咬了牙,抬起脸来微笑道:“儿臣听母后的安排,暂时不着急。” “难道你是非要朕赐婚才肯娶亲?”嘉明帝板起了脸,文卿原就在旁边的桌上,闻声举着酒杯跑了过来,笑眯眯的道:“圣上,老臣这妹妹和外甥都是性子又直又倔,您也甭着急,回头老臣好好劝劝他们,说不定明年您就可以喝到昱儿孩子的满月酒了。” “哼,也就你识趣,你看看他,都三十五了还不成婚,像什么话?成何体统?” “是是是,老臣明白,改明儿就好生劝解她们母子,争取早日再让您抱上孙子。” 文卿原陪着笑脸,算是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了,回过头来又警告的看了眼文皇后与慕云昱,示意他们俩别在这种时候和嘉明帝犯犟,否则真要赐个王妃下来,哭都没地儿哭。 慕云昱冷哼了声,垂下头去不再说话,他这个舅舅可是个人精,又一辈子对朝廷忠心耿耿,自己的那些事情都没敢让他知道,可没胆子和他赌会不会大义灭亲。 苏穆延挑了下事,又径直和嘉明帝笑眯眯的说起家长里短,再讨论下局势,抿两口小酒,自是逍遥快活,根本不管文皇后和慕云昱的黑脸。 没人再挑事,大家也都乐得清静,慕云深与苏沄蓦陪着两老说说笑笑,众人也都陪着笑脸附和,席间的气氛倒是和睦融洽,其乐融融。 那边巫芳巫秀抱着石头和丫丫回引凤楼,画越与雪莺随侍在旁,等经过花园小径时,朔风追了上来,拦住画越,“你早上见过那三个嬷嬷,给我形容下她们的特征吧。” 他们几个贴身侍卫心里都惦念着这事,唯恐会出差错,画越看看已经前头的雪莺,雪莺笑着摆摆手,“你俩在后头跟着就行,咱们在前面慢慢走。” 画越听她这般安排,也就笑着点头,朝朔风低声道:“仨嬷嬷应该都是中年妇女……” 两人在后头低声讨论着,走的极慢,而走在前头的巫秀眼看前面就要拐弯,又恰巧有大片极为繁盛的花丛挡住了视线,再看画越和朔风还远远的落在了后面,眼珠子几转,突然捂着肚子哀声轻叫起来:“哎哟,肚子好疼,好疼啊!” 第八百四十五章:良心是什么 素来清秀腼腆又不多话的巫秀突然捂着肚子痛叫起来,看她疼的已经抱着丫丫弯下了腰,雪莺急的就要去抱她怀里的孩子:“阿秀,你把丫丫给我,自己先去解决下。” “啊,不行,我疼的受不了了!”哪料巫秀微微倾身躲过了她的手,抱着孩子就闷头往花树后冲,雪莺被她慌张焦急的样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小径上哪还有巫秀的人影? “哎呀,这死丫头,疼昏头了吧?”巫芳反应过来低声恼骂了句,满脸歉疚的将怀里的石头递给雪莺,“姑娘你莫急啊,我马上就去把丫丫带回来,然后狠狠的训阿秀一顿!” “估计她也是疼急了才会犯浑,你也别训她,赶紧将丫丫带回来就行了。” 雪莺脸上掩不住焦急,但也没忍心把巫秀怎么着,在枕莲阁时巫秀的肠胃就不怎么好,估计又是老毛病犯了,虽然把丫丫带走的行为极为不妥,但能担待的就担待着点儿。 眼看巫芳点着头钻进了花树后不见踪影,雪莺站了两分钟,看幽深的花树林里还是没有动静,已经心急如焚,冲还在后面嘀嘀咕咕的画越和朔风急吼起来:“你们俩是要谈情说爱还是怎么地?怎么就说个没完没了?赶紧的,快点儿过来!” 画越被她的暴脾气吼的一愣,正想给她怼回去,却见只有她抱着石头站在那里,俩奶娘和丫丫都不见了踪影,顿时变了脸色,急掠过来,“丫丫呢,怎么回事?” 雪莺三两句话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已经含了泪,不复往昔的机灵活泼,抱着石头失声哭了起来,“画越,你快去找她们,我怕,我怕万一……” 娘娘放心的把俩小主子交到她手里,若是丫丫有个什么好歹,她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你先抱着石头赶紧去找娘娘,我和朔风去找丫丫。” 画越拍拍雪莺的肩膀,沉声安慰了句,赶忙和朔风窜进了花树林中,可树林虽然幽深,但终究只有那么大点地方,两人来回窜了几遍,哪有俩奶娘的身影? 画越额上滴了冷汗,脸色苍白,沉静温柔的眼里泛了血丝,丫丫呢,丫丫去哪里了? “画越,你冷静点儿!”朔风看她整个人都轻颤起来,绷着脸沉声分析道:“雪莺说巫秀是肚子疼,那她应该是去茅房了,咱们去最近的茅房那里找。” “对对对,她前些日子还拉过肚子,走,咱们去茅房。” 画越死死咬住唇,脚尖轻点,像颗炮弹似的冲了出去,朔风紧跟在她身后,扬手又发了颗信号弹,如果真有万一,那这么短的时间,丫丫肯定还在府里,只要不放人出去就行。 巫芳前后脚跟着巫秀冲进花树林里,远远的看着她身影极为灵巧的径直出了树林,却不是去往茅房的方向,反倒是往最偏僻的西头走,顿时就扬声喊她:“巫秀,你给我站住!” 前头巫秀的脚步停顿了下,可也仅仅就那么一下,又加快了脚步抱着丫丫匆匆往前跑,后头的巫芳看她不听话,气得跺了下脚,使了吃奶的力气飞奔过去,一把将她扯到小径旁,满脸愤怒道:“你又在闹什么脾气?你不是肚子疼吗,快把丫丫给我!” “我不给!”巫秀狠狠挣脱了她的手,甩脸又继续往西头走,“姐,我的事情你别管,你等会儿跟着我一起出王府,以后咱们就能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秀儿,你是不是疼糊涂了,净说些疯话?”巫芳满脸的震惊,看她状态不对,又去伸手抱她怀里的丫丫,“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把孩子给我,把丫丫给我好不好?” “不好!”巫秀躲开她的手,重重摇头,巫芳怕伤着丫丫,又不敢真伸手去抢,只得跟着她边走边苦口婆心的劝:“你跟姐说说,你这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有人许诺我,只要能带个小皇孙出去,就给我很多很多的银子。” 反正事情已经做下来了,巫秀也不怕和她说实话,吃吃笑道:“姐,是很多很多的银子,是咱们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是咱们永世做奶娘都赚不回来的钱。” “秀儿,你疯了?你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巫芳没想到会是这样,看巫秀痴痴发笑,一副已经着魔的样,顿时拦在了她身前:“你听姐的话,不要为了那些银子而卖了良心,你现在将丫丫抱回去还不晚,姐帮你圆谎,然后明日咱们就回家不干了,好不好?” “良心,良心能换回来银子吗?”巫秀越发笑的花枝乱颤,笑的眼泪都冒了出来,“你看看你,从小到大都是好姐姐,做事从来都是先为别人着想,可老天爷他长眼睛了吗?” “你瞧瞧姐夫,他整个就是个人前扮人,人后就做鬼的人渣!拿着你做奶娘挣来的血汗钱在暗地里包养青楼女子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他居然三天两头就对你拳打脚踢,还在在村民面前装出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来,我杀了他的心都有!” “秀儿,姐知道你为姐鸣不平,这些账咱们都可以慢慢找你姐夫算,可丫丫她是无辜的啊,你这么把她抱走,娘娘该有多伤心?再说他们都是大人物,咱们俩是可以跑得远远的,也不用顾那两个臭男人,可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巫芳本就心善,说着说着眼泪都流下来了,“你想想家里的孩子,你要是带罪跑了,以后都不能回来,难道你就舍得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吗?” “可是姐,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看巫芳哭了,巫秀也跟着哭了起来,指指再拐上两个弯就能走到的西头偏门,“姐,你就跟我走好不好?” “不,今日咱们谁都不能走,你更不能带丫丫离开!”巫芳哭着抹了眼泪,坚定的挡住了巫秀的去路,而此时原本在巫秀怀里睡觉的丫丫似被两人的争吵声给吵醒了,睁着漆黑澄澈的大眼睛看看两人凶神恶煞的表情,忽地一瘪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第八百四十六章:姐妹情深 哭声极为洪亮,瞬间就在西头飘散开来,正苦苦寻找丫丫的一众暗卫顿时精神一震,急急的就往西头赶,而巫秀被那洪亮的哭声吓了一跳,急的连忙就去捂丫丫的嘴,洪亮的哭声顿时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声,而巫秀捂的过紧,瞬间就见丫丫红了脸。 “秀儿,你快松手!”眼看丫丫的小脸由红转青,巫芳哪还顾得了许多,急忙上前就去掰巫秀的手,巫秀哭着抱紧丫丫就往旁边躲,“姐,我要是松开了,咱们都得完蛋!”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伤害丫丫!”巫芳哭着抱紧她的身子,抓住那只捂嘴的左手使劲往后掰,边掰边哭,“你给我松开,就当姐求你了,松开啊!” 巫秀还抱着孩子,左手的力量又本就薄弱些,哪里是巫芳拼尽全力时的对手,眼看左手被一点点的硬生生拉开,丫丫的哭声又渐渐透了出来,巫秀急的也跟着大哭起来,“姐,你救了她不假,可是你救了她,咱们俩和咱们的孩子都活不成了啊!” 胆敢谋害皇孙,就算巫秀不识几个大字,也知道肯定是犯了滔天大罪,巫芳被她哭的心里边发颤,却仍不肯撒开,胀红了脸死死的拉着她的手,硬逼的她要放开丫丫。 雪莺抱着石头跌跌撞撞的冲进花厅时,苏沄蓦和慕云深还在宴席里陪着众人说笑,听她说完经过,嘉明帝和苏穆延顿时就差点背过气去,而余下的人也急忙散开,帮忙寻找。 这会儿大家都听见了西头的婴儿哭声,赶过来时就见巫芳和巫秀扭打成了一团,而丫丫就在巫秀怀里哭哑了嗓子,小手小脚胡乱的蹬着,却没人搭理,模样甚是可怜。 闻讯赶过来的风凌顿时就红了眼睛,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掌上明珠居然被这两个女人如此粗暴的对待,当即就捋了袖子要冲过去,苏沄蓦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压低声音摇头道:“别急,你先等等。” “还等?你还等什么?”风凌怒不可遏,低低咆哮出声,幽深的眸里满是愤怒,慕云深在旁边看得恼脸,“蓦儿说什么你听着就成,你急什么急?” 苏沄蓦横了他一眼,低斥道:“你急什么?我说了等,那就先等着!” 威严凌厉的话劈头盖脸而来,直接砸到了风凌脸上,看她真的动了怒,风凌只得哑声,愤愤的别开头去,死死盯着不远处小径旁的姐妹俩。 丫丫的哭声极吵,再加上姐妹俩自己的哭闹声,并没有察觉到大群人已经到了身后,巫芳见丫丫的哭声又大了些,才舒了口气,又哭又笑道:“秀儿,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咱们抱着丫丫去找娘娘认罪,求娘娘的原谅好不好?” 巫秀精疲力竭的坐倒在地,哭着摇头,“姐,你别再天真了行吗?要是被逮到了,不止是咱们俩会被杀头的,就连红赵家村的人都会受牵连!” “不,娘娘那么仁善,不会牵连旁人的。”巫芳哭着抱住她,“你别怕,到时候你就就说是姐怂恿你这么做的,你把错都推到姐身上,姐替你顶罪,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傻不傻?这是杀头的大罪,哪能说顶就顶?”巫秀哭的越发厉害,怀里的丫丫看她哭了起来,自己反倒停了声,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似乎也在安慰她。 “你看丫丫多可爱,你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从小就与父母分离吗?” 巫秀低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怀里粉嘟嘟的小娃娃,那娇嫩的小手偶尔碰到她脸颊上,带起柔滑细腻的温暖触感,直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巫芳看她神色似乎没那么坚决,连滚带爬的跑到她身边,伸手极快的将丫丫抱到自己怀里,紧紧的护着,“秀儿,跟姐回去吧?” 怀里陡然一空,巫秀怅然若失的捂脸痛哭起来,“姐,你就是个傻子,傻子……” “傻就傻吧,只要咱们姐妹俩平安无事就好。”巫芳咧着嘴笑了起来,哭红的眼里露了笑意,“姐就知道你并不是坏心肠,走,咱们俩带着丫丫去请罪。” 丫丫都被她抱走了,巫秀也只得抹着眼泪站起身来,正准备提步跟上,却见身前的巫芳陡然僵直了身子,抬起头来正想出声询问,就见前方站了群面沉似水的人,紧紧盯着她们姐妹二人,顿时膝盖一软,跪地失声惊叫起来:“娘娘!” 风凌早已怒火中烧,上前几步就从巫芳怀里抱走丫丫,极怒道:“你们当真是好奶娘!” 管家李叔从接到消息时起就已经心急如焚,到这会儿见居然是自己找回来的奶娘心怀祸胎,顿时老泪纵横,弯腰躬在了苏沄蓦身旁:“娘娘,是老奴办事不力,请您责罚!” 那边巫芳扑通跪在了地上,哭着猛磕头,“娘娘,是奴婢起了坏心,想借机挟持小主子来换银子,与其他人都没有关系,现在既然被发现了,奴婢甘愿领罚!” 太监扶着嘉明帝和苏穆延过来时,就听见这么句话,嘉明帝顿时龙颜大怒,“居然胆敢拿朕的乖孙女儿来换银子,死不足惜!来人啊,给朕把她即刻处死!” 巫秀茫茫然的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就猛然听见晴天霹雳,顿时浑身一哆嗦,匍匐在地痛哭起来:“不,娘娘,是奴婢做了错事,奴婢愿意受死,求您放过奴婢的姐姐!” 不求情还好,一求情嘉明帝越发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怒声道:“你们俩既然是亲姐妹,那不可能一方事先不知情,既然姐妹情深互相维护,那通通都给朕处死!” 巫芳哭的趴在了地上,“娘娘,全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求求您,求您放过阿秀! 事情已经彻底败露,巫秀又岂肯让姐姐替她受过,抹着眼泪跪直身子,就欲再要分辨,苏沄蓦已经面沉似水,厉喝出声,“够了!” 明眸含着厉意,紧紧盯着姐妹俩,“我问几个问题,若是回答的好,可以考虑放过你们其中一人。” 第八百四十七章:疑心太重 明明是初夏的天,又正值晌午,温热的阳光晒在身上,还隐隐有沁汗的架势,可西头这边却是气氛冰冷如寒冬,众人只觉遍体生寒,忍不住就缩了身子。 嘉明帝听见苏沄蓦的话,顿时就不高兴起来,恼声道:“这种人还留着她干什么?连同她们的家人和三族,通通都给朕斩了,不留祸患!” 慕云深皱了剑眉,“父皇,今天是喜日,丫丫也没出问题,您斩人家三族干什么?” “太子当真是好脾性,人家都要抢你的女儿出去卖了换银子,你还忍得住。” 慕云昱阴阳怪气的在旁边接了句腔,那边文皇后伸手扯了下他,又低声道:“你别管人家的家事,亲生父亲还不如个干爹心疼女儿,鬼知道孩子是谁的?” 声音虽然放的低,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见了,嘉明帝顿时铁青了脸,满脸怒容的厉瞪过去:“文卿含,你若是再敢给朕胡言乱语,朕就封了你的嘴!” 眼看文皇后一句话就挑的身边的几个男人都黑了脸,风凌更是抱着丫丫,尴尬的站在那里,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苏沄蓦放缓了脸色,轻声安抚道:“父皇,有些人天生爱嚼舌头,您别和她们置气。” 说着话锋一转,又道:“您为了安瑾安歌在这几日大赦天下,此刻贸然对她们俩处以斩刑也不合适,就且先听承乐问过姐妹俩之后再作处罚也不迟。” 话说的温柔又极有道理,嘉明帝不欲驳她的面子,便恼怒的别开了头,见皇帝都不说话了,旁人也都噤了声,苏沄蓦这才又看向巫芳巫秀,淡声道:“说实话能救命,懂吗?” 看苏沄蓦从头到尾还在帮着维护她们姐妹俩,巫芳拉着巫秀含泪点头,“娘娘您尽管问,只要咱们姐妹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您。” 见巫秀也抹着泪猛点头,苏沄蓦才出声问道:“巫秀,是谁叫你进府来抱孩子的?” 问题一出,就连本还恼的满脸通红的嘉明帝又不禁望了过去,方才只顾着生气,竟然忘了询问背后的原由,想来确实是自己太粗心了,也幸亏承乐心细。 “回娘娘,是位黑袍人,”巫秀本质极为纯朴腼腆,见嘉明帝虎着脸要灭三族,早就慌了神,哪还敢隐瞒,边哭边道:“那些人去年春天的时候就到了赵家村,一直就住在村东头,后来李叔找到奴婢时,他才上门来对奴婢许以重金,让奴婢找时机将孩子抱出去。” “是让你把孩子抱回赵家村吗?”苏沄蓦复问了句,见巫秀点头,才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又或者说,来自哪里?总共有多些人?抱孩子究竟想干什么?” “奴婢不知道……”巫秀摇头,清秀的脸上有些茫然,“大约十来个人,上次奴婢悄悄从枕莲阁出去见他们时,偶然听他们提起什么皇子王后的,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信息太笼统了,说了和没说基本没有区别,苏沄蓦看了眼慕云深,慕云深立即会意的点头,“我去备马,一刻钟后在府门口汇合。” 说罢转身就走了,苏沄蓦又看向嘉明帝,淡声道:“父皇,事情是巫秀做的,巫芳是个好大姐,鉴于是巫芳出手干扰才没酿成大祸,您可以酌情从轻处罚,这里就交给您了。” 说罢招呼风凌离开,风凌抱着丫丫跟上她急匆匆的脚步,不满道:“不管她们俩好还是不好,现在都已经出了这等事情,难道你还想把她们俩留在府里不成?” “你当我傻啊?”苏沄蓦横瞥了他一眼,“事关孩子的安危,出不得丝毫差错。现在已经有人盯上了石头和丫丫,就连李叔都能被唬弄过去,就必须再加强防卫。” “现在奶娘没有了,石头和丫丫暂时还不能吃饭,旁人我都不放心,这寻奶娘连带吃穿用度的事情就只能交给你了,我和云深去抓那些个人渣,把隐患给消除掉。” “行,孩子的事我全权来负责,你们尽管放心好了。”风凌郑重点头,他是孩子的干爹,同样有责任来保护他们俩的安危,这也体现了慕云深和沄蓦对自己的信任。 说话间已经急掠到了引凤楼前,雪莺抱着石头正在门口张望,看见风凌抱着丫丫回来,顿时就失声哭了起来:“谢天谢地,幸亏小主子没事,否则奴婢也不想活了。” “胡说些什么?你们俩都没事,好好的帮着风凌带孩子,别哭了啊。”苏沄蓦轻言安慰了句,转身又朝着府外跑,她得赶紧去赵家村瞧瞧,那黑袍人究竟是谁? 那边文皇后看三人前后脚离开,忍不住又抱怨起来:“圣上,您还责骂臣妾,可您瞧瞧承乐和国师的旁若无人的态度,哪有女子和外男如此亲密的道理?” 嘉明帝略微皱了眉,慕云敏轻哼出声,“人家都说了,国师是孩子的干爹,并不是什么外人,皇后娘娘你又何必非要把人往歪路上带?” 文皇后恼脸,把气撒在了洛清芙身上,“洛妃,你已经管教不了慕云敏了是吗?” 洛妃顿时惭愧的垂下了头,不敢还嘴,慕云敏看的心头火起,就欲再说,另一旁的苏倾言已经淡笑着开口:“皇后姐姐,这事儿确实是你疑心太重了,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举国皆知,且国师素来淡雅出尘,乃是世外高人,你怎么能把他们想的如此肮脏?” 慕云敏冷哼,“只有心里肮脏的人,才会无论看什么人和事都是以肮脏心态度之。” 文皇后身旁的慕云昱沉脸,“怎么着,你们是想联合起来欺负我母妃?” 慕云敏冷笑连连道:“她别欺负人就成了,我们哪敢欺负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慕云昱脸色阴沉下来,眼看两兄弟一触即发,嘉明帝恼的重重顿足,“都给朕闭嘴!” 他真是服了这群人,好端端的都能杠起来,说话就偏喜欢夹枪带棒,恼着脸转身就走,“既然安歌已经找回来了,那这俩妇人就派人看守起来,等承乐回来了自己处理。” 他年纪大了,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就头疼,干脆就让他们自己处理。 第八百四十八章:人去楼空 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大家也不敢驳了嘉明帝的兴致,皆又回了宴席继续喝酒。 两人带上朔风和卫杰,再带队暗卫,一路疾驰,到午后才赶到京效的赵家村。 赵家村看起来有百十来户人家的样子,这会儿正值烧午饭的时候,各家各户的烟囱顶上都飘起了青烟,空气里隐隐飘着饭菜香味。 四人下了马,将马儿系在村口的老榕树下,有顽皮的半大孩子在村口的小河里逮鱼虾,看见他们把高头大马系在树下,顿时好奇的围过来,就想伸手去摸摸马儿柔顺的毛发。 “你们可得小心点哦,这马脾气不好,小心它撅蹄子伤到你们。” 一群十来个的半大孩子并不怕生人,见苏沄蓦温柔浅笑的模样,越发胆子大了起来,有的已经干脆伸手去摸马儿,那顺滑的触感惹的孩子们更加尖声笑了起来。 “走,我们赶紧去村东头,免得走漏了消息。”慕云深举步上前,苏沄蓦想想又回头笑着交待,“摸马儿可以,但是不能打它,要不然它会发脾气的,知道吗?” 孩子们皮归皮,倒也懂事,闻声都笑嘻嘻的点了头,苏沄蓦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可才走了两步,便有孩子稚嫩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婶婶,你是要去东头找那几个怪人吗?” 苏沄蓦闻声顿脚,转过身来,见是名十来岁的男孩正看着自己,男孩见她笑着点头,才又挠着头怯生生的笑了起来:“可是我们前天在这里抓鱼的时候就见着他们骑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到今天都还没有回来。” “走了?”苏沄蓦愣了下,脸色随即难看起来,男孩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顿时缩了下身子,乌黑纯净的眼里闪过害怕,“婶婶,我没有怕你,是真的走了……” “不怕啊,婶婶不是怪你。”意识到自己吓坏了孩子,苏沄蓦连忙又露了笑意,伸手从袖笼里拿出把哄石头和丫丫的糖来递给他们,“婶婶只是有些着急,婶婶现在就去东头看看,你们自己在这里玩啊。” 小男孩破涕为笑,接过了她手里的糖,“既然婶婶着急,那我带你们去怪人家里。” “我们也去,我们也去!”有了甜甜的糖,孩子们也不愿意摸马了,笑嘻嘻的就往前头跑,还回头冲那小男孩喊,“铁蛋,你倒是走快点啊!是不是糖甜的都不想走路了!” “二狗子,你给我等着,看我不追上你!”铁蛋嘴里咬着糖,含糊不清的笑骂了句,跟在小伙伴身后往前跑,跑几步又回过头来笑着朝苏沄蓦招手,“婶婶,走这边!” 苏沄蓦笑着点头,看孩子们在前头欢快奔跑,惹得村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远处有大娘声音悠长的唤孩子回家吃饭,孩子老远的长长应上一声,偶有清风拂过,阵阵饭菜香味盈入鼻中,小路两旁的门缝里传出来大人小孩们的欢笑声,越发显得村子宁静祥和。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慕云深牵住她的手,跟在孩子们身后往前走,深邃的眸里溢着柔情,“无论走到哪里,你倒是很得孩子们喜欢,不,应该是深得老小喜爱。”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是不是已经花见花开,人见人爱?”苏沄蓦笑着眨了下眼,挽住他的胳膊,惹得慕云深又扑哧笑了起来,“你呀,就是不能夸,一夸就顺竿子往上爬。” “那可不?”苏沄蓦才不认为这是个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笑眯眯的回他:“您老都已经把梯子架好了,我还不知道顺着往上爬,那也太不给您老面子了,那多不识趣?” “合着这么说起来,还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慕云深哭笑不得的伸手揉揉她的发,眼里的宠溺都快满溢出来,朔风和卫杰跟在两人后,互相看了眼,又都委屈的瘪起了嘴,主子在前头秀恩爱,他俩怎么办?若是像娘娘这般抱手臂,会不会被打死? 村子并不大,说是在村东头,也就是小跑一阵的事情,孩子们天天在村里头窜来窜去的,很快就领着慕云深几人到了东头最角落的那栋木屋前。 木屋只有一进三间,不大的院子,外边用竹篱笆简单的拦了墙,此刻院门紧闭,堂屋大门也掩着,,唯有院里那棵粗壮的木樨树枝繁叶茂,矗立天地间。 门扉皆没有上锁,朔风拦下卫杰,上前打开了院门,苏沄蓦则返身拦下了孩子们,温柔笑道:“你们都先回家吃饭吧,吃完饭了再来找婶婶玩好不好?” 村里的悠长呼喊声早已四处响起,孩子们也怕自家的大人拿着棍子寻过来,一窝蜂的笑着跑远了,这时朔风已经推开了堂屋的门,苏沄蓦走上前去看了几眼,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倒是收拾的颇为干净整洁,除了必要的家具,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两旁的厢房也是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苏沄蓦看了眼便退了出去,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确实有人在这里住过,而他们来迟了步,早已经人去楼空。 慕云深在房里转了圈,见确实找不到证据,才跟着退了出去,“看来那伙人早就已经做好撤离的准备,巫秀的行动无论能不能成功,他们都会选择离开这里。” 苏沄蓦的脸上少见的起了浓浓担忧,“现在关键是他们撤回老窝了也好,就怕他们还隐在京里准备伺机而动,那对我们来说将是个极大的隐患。” 石头和丫丫就是她的命,只要想到有人在暗地里盯着俩娃娃,她的心就始终就揪着。 慕云深的脸色也沉重起来,“查吧,我明天把情况报给大理寺,让他们的人围绕着赵家村展开排查,那伙人在赵家村里住了这么久,总会在不经意间留下点蛛丝马迹。” “暂时只能这样了,”苏沄蓦叹气,提步往村口走,“看样子也不像是慕云昱在暗中下的黑手,石头和丫丫回来这么久,他虽然针对咱们,但对孩子却没有显露出敌意。” “他的目标是幼童,且重心都在破案之上,不会有闲暇时间再来琢磨其他诡计。” 慕云深摇摇头,剑眉深锁,既然不是慕云昱,那又会是谁呢? 第八百四十九章:放权 慕云深一行人在赵家村扑了个空,只得闷闷的打道回府。 苏沄蓦临走前特意将身上所有的糖都放在了老榕树下的石墩上才离开,而等他们离开后不久,就见村东头的后山上冒出十来条黑影,为首的黑袍人眺望着村口,无声冷笑起来。 有属下在他身后恭维,“主子,您真是神机妙算,知道那俩老娘们不靠谱,提前撤离。” “哪来的神机妙算,只不过是比旁人多想了几步而已。”黑袍人那狭长的丹凤眼里隐隐有着得意,苏沄蓦,不知你吃瘪而回的心情如何? 那属下讪笑了下,又问道:“那咱们怎么办?是留在赵家村还是去别的地方?” “当然另觅他处,这赵家村至多在明日就会被官府的狗腿子给包围了。” 黑袍人清笑了声,转身往山林里走,“今日只不过是给他们个小小的警告罢了,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无所谓,要知道厉害的招数都还在后面呢。” “是,主子英明。”一众属下齐齐应声,惊得林里午憩的鸟雀扑籁籁乱飞,黑袍人顿脚,暗骂了声蠢货,心情好也懒得与他们计较,提气轻身疾驰进林,转瞬不见踪影。 慕云深众人在申时过半后才回到府里,前来喝杯薄酒的百姓们已经离开,余下的大多是与慕云深和苏沄蓦交好的亲戚朋友,都等着他们俩带回来最终结果。 嘉明帝一众人已经到了引凤楼,大家正逗着孩子玩,看见慕云深进门,嘉明帝也没抬头,倒是慕云敏兴冲冲的迎了上去,“四哥四嫂,抓到那祸害了吗?” 慕云深摇摇头,“没有,他们早在两天前就已经离开了赵家村。” “啊?”慕云敏看他两人情绪不佳,都不敢开口了,嘉明帝逗里摇篮里的丫丫,皱眉道:“他们既然让巫秀将孩子抱去赵家村,又怎么会提前离开?难道跟你们开玩笑?” 苏沄蓦接过话茬,沉声道:“那是因为从京郊到赵家村,就只有一条长长的山道可走,并无岔路,只要巫秀抱着丫丫回赵家村,他们可以在那条山道上的任意位置接应,并不需要在赵家村死守,而且安全系数会更高。” 这么说也没错,嘉明帝点了头,“这么说来,你们是碰上了个极其狡猾的对手。” “现在他们没有得手,有极大的机率还藏在京中,儿臣希望父皇能下旨给大理寺,让他们去赵家村彻查那伙人的信息,以便能尽早将他们抓捕归案,保证安瑾安歌的安全。” 慕云深沉声请旨,嘉明帝却摆了手,“你现在是负责监国的太子,手握大权,只要不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就都由你自己做主,不用事事都来向朕请旨。” 慕云深没想到他放权会放的这么快,微愣了下后又立即点头:“儿臣明白了。” 这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因祸得福了,慕云昱听得暗恨不已,见文皇后还傻傻的站在那里不吭声,不由的就轻掐了下她,用眼神示意她去阻止此事。 文皇后心头有些犯虚,但捱不过慕云昱在背后掐她,只得上前一步,清雅温和的眼里隐带着丝不快活,“圣上,您允诺过昱儿与太子公平竞争,这把权都放给了太子,若是日后昱儿赢了,那您是不是也该把那些权力都移交给昱儿?” 嘉明帝脸色阴阴的盯着她,“皇后,朕发现你最近越来越爱管朝堂之事?” “可不是嘛,皇后娘娘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慕云敏凑过来,一本正经道:“这无论是朝堂上的大小事,还是权力该放给谁,父皇心中自然有数,皇后娘娘还是莫要操那些闲心的好。” 慕云昱见他又出来坏事,顿时黑了脸,“慕云敏,你就不能闭嘴?” “我凭什么要闭嘴?”少年一身月白衣衫,俊朗的眉眼斜瞟着他,“你们敢说这种不要脸的话,难道还怕旁人会在背后戳你们的脊梁骨?” “你!”慕云昱黑脸,气急之下手掌忍不住就扬了起来,慕云敏看他那副黑着脸凶神恶煞的样,梗着脖子把头凑了过去,冷笑道:“你打啊,我看你敢不敢在父皇面前行凶!” “云敏!”洛清芙看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浑样,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上前就去把他往后扯,“快跟你皇长兄道歉,保证以后别在和他们对着干!” “母妃!”慕云敏当真是服了她的软弱,低叫一声挣脱她的手,都已经闹成这样了,就算是自己跪下来磕头求饶,慕云昱也铁定不会放过自己,还谈什么道歉? 洛清芙被甩的倒退两步,踉跄倒在了苏沄蓦怀里,哭得肝肠寸断,“你这个孩子,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你是存心想让母妃替你担心,存心让母妃过不上安宁日子啊!” “儿子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您又何必把儿子说的那么不堪?” 原来还意气风发的少年瞬间红了眼眶,气势也颓废下来,满脸悲愤道:“还是您想一辈子都将儿子关在水云殿,永远都见不到外头的风雨和阳光?” 看他还当着众人的面和自己顶起嘴来,洛清芙越发哭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母妃只是想你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有什么错?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母妃的话?” “您所谓的平平安安,就是指活着就跟死了一样是吗?” 母子间缺失的那些沟通,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慕云敏红着眼眶,猛摇了头,声音里也有了哭意,“如果是那样的话,儿子宁肯悲壮死去,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眼看话题绕到了他们母子之间,慕云昱乐得看好戏,还冷不丁的刺他,“敏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忤逆母亲的意思?实在是大为不孝也!” 慕云敏红着眼圈,眼里隐隐有泪意,狠狠瞪他,“闭嘴,用不着你来多事!” “呵,现在知道叫我闭嘴了?”慕云昱冷笑不已,“方才你怎么不闭嘴?” 第八百五十章:平安到老 慕云敏被洛清芙那句平平安安气的差点落泪,而洛清芙被他的不懂事更是气得泪雨滂沱,再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再时不时的插上两句,房里都乱成了锅粥。 苏沄蓦头疼的看着这些人,又转脸看向同样已经脸黑的像锅底的嘉明帝,“父皇,这眼看着太阳就落山了,您带着您的妃子和儿子先回宫吧?” 眼看慕云昱好不容易占回上风,文皇后可舍不得那么早就退场,冷冷飘过来句:“怎么,承乐是看我们这些不顺眼,想早早打发我们离开?” “您呀,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不过今日府里乱糟糟的,我可是没给你们准备晚膳,你们自己愿意在这里闹腾就尽管闹腾,大不了我走远些,眼不见心不烦。” 苏沄蓦无所谓的耸耸肩,上前从摇篮里抱起了石头,而慕云深也抱走了丫丫,两人也不管他们在那里大眼瞪小眼,招呼上自己的人就转身出了房门。 慕云敏看他俩走了,也就红着眼圈跟了出去,剩下的在房里面面相觑,文皇后颇为不悦道:“圣上,您看承乐这是什么态度?居然都不把您放在眼里。” “这要是换成朕,早就叫人把你们赶出去了,一个个的都像烦人精,看着就讨厌。” 嘉明帝阴沉着脸训斥了句,转身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文皇后当众挨了训斥,又羞又恼,跺着脚气苦道:“又不是本宫率先挑的事,他做什么把气都撒在我身上?” “皇后姐姐,臣妾劝您还是消停些,您这最近的所做所为,确实叫人看不过眼。” 苏倾言面含浅笑淡声说了句,上前扶起洛清芙,“我们走吧,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洛清芙哭的眼睛红肿得像兔子,苏倾言来扶她,也只默默的垂泪,跟着她走了。 本还嘈杂不堪的房里瞬间就只剩下了文皇后母子,慕云昱看她还在那里跺脚发怒,黑着脸转身就走,“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办的事办不好,尽会捣乱。” “昱儿!”文皇后伤了心,追上前去与他并排走,“你怎么能这样说母后?母后已经尽力按做你的吩咐去做,可是你父皇并不是容易被人左右的人,母后也没有办法啊。” “是吗?”慕云昱顿住脚,偏过头来冷冷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满脸嫌弃的大步往前走,“别给我摆那副母慈子孝的恶心样,你若是办不好事,有你无你又有什么区别?” “昱儿?……”文皇后被他脸上的嫌弃和话里的无情给惊的站住了脚,清雅温和的容颜里满是受伤的神色,也就这么愣了下神,慕云昱已经加快脚步,很快就走的不见人影。 入目满是苍翠葱绿,间或有姹紫嫣红,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可站在夕阳余晖里的文皇后,却满眼皆是失落凄楚,可随即又望着那大好的景色低低笑了起来,只要未来还是这般万紫千红,鸟语花香,现在受的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苏沄蓦和慕云深抱着孩子走了,慕云敏跟到花园凉亭里,见他们两人闲坐下来,这才也坐在慕云深身旁,怏怏不乐道:“四哥,四嫂,我方才是不是对母妃她太凶了?” 慕云深头也没抬,边逗着丫丫边淡声道:“若是觉着不妥,那就回宫后好好向她道歉,把你的想法灌输给她,男子汉大丈夫,和女人置气算什么本事?” “我没想过和母妃置气,只是听见她说平安到老就觉得起火。”慕云敏满脸郁闷,两条斜飞的英眉都垂了下来,有气无力道:“我理解她从小就养成了战战兢兢生活的习惯,可我不是她,我需要的是自由翱翔,而不是以爱我为名将我牢牢枷锁起来。” “你若是觉着行的话,我们再去和你母妃说说,看能不能改变些她的想法。” 苏沄蓦听着也颇为无奈,那次在清明殿外清芙就已经说过,希望云敏能安静度日,可这安静又不是云敏想要的生活,更何况云敏也是跟着自己和云深才会变成这样,若是他们俩贸然去劝清芙改变想法,难免又有拖云敏下水的嫌疑。 “算了,母妃她如今觉着是因为你们我才会变成这样,你们再去说,无疑于火上浇油。” 慕云敏苦闷的摇头,从前四哥四嫂在南诏时,母妃里每日尚还能露点笑意,听自己与父皇论政,如今四哥回来,已经在暗地里无数次的催自己离开朝堂,远离慕云昱。 却不知积怨已深,就算自己离开朝堂,慕云昱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 无奈的哀声长叹了句,满脸的不快活,风凌从外边赶回来,就见他这副模样,幽深的眸里起了疑惑:“敏皇子这是怎么了?还有你们,抓到那贼人了吗?” “和他母妃在从政方面有些意见相左而已。”看慕云敏郁闷的样,苏沄蓦替他开口回了句,又将赵家村的事情说了遍,才又说道:“那伙人虽然很有可能还在京中,但才刚失手,最近应该都不会有动作,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先把慕云昱的事情给办妥了。” 风凌皱眉,“慕云昱那边也是断了线索,不知道从何查起?” 慕云深轻叩着扶手,缓缓道:“方才在引凤楼时,父皇亲口承诺放权给我,不用事事向他请旨,慕云昱倒是气的不轻,也许咱们今晚可以看看他会不会有动作?” 旁边的慕云敏这才提了精神头,“四哥你的意思是,咱们今夜去昱王府蹲点?” “嗯,也可以去试着蹲个晚上。”慕云深点头,“瞧瞧他到底会不会作祟。” “既然如此,那我今晚上可得跟着你们去。”慕云敏跑到风凌身旁坐下来,笑眯眯的勾着他的肩,“我和风大哥住一起,你们没意见吧?”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风凌笑啐他,“和我住,那就是我的人了,可得听我的话。” 慕云敏忙笑着点头,“没问题,您老指哪,我就打哪!” 只要让他跟着参加那些大事就成了,旁的那些有的没的,说什么都没问题! 第八百五十一章:夜半追踪 慕云昱黑着脸回到昱王府,三兄弟看他满脸不快活的样,都有些不敢上前搭话。 互相瞟了眼,土老五才硬着头皮上前问他:“老大,是谁又惹着您了?” “嘉明帝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说只要不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慕云深就不用向他请旨了,他把九成的大权都放给了慕云深,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 慕云昱咬牙切齿的蹦出句话,坐在厅里,才刚端起的茶盏又重重搁了回去,恼怒道:“有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不闹他个天翻地覆,我就不叫慕云昱!” “这……”土老五有些傻眼,颇为为难的看向了水老三,老三脸上带着忧色,沉声劝道:“老大,目标肯定是有的,但是现在皇帝都已经开始放权给慕云深,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案子破了,把主动权争过来再说其他?” 水老三说完又看向了火老四,示意他帮着说两句,老四领会到他的意思,忙跟着点头,“是啊,老大,慕云深回来的越久,形势就只会越对您不利,咱们还是先把太子之位拿到手,只要等您当上了太子,那些小可爱还不得排成队的随您挑选啊?” “对对对,铁定得排着队的送到府里来。”土老王也忙不迭的跟着点头,这几日三哥天天跟他俩耳提面命,要把这事尽快办妥,现在机会来了,可不能轻易放过。 “你们仨是约好了要来给我添堵是吧?”慕云昱阴沉着脸,冷冷瞪过去,见三兄弟皆都垂下了头不敢与自己对视,恼的站起身往外走,“那就今夜开始行动,给我速战速决!” 啊?水老三满脸疑惑的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本想着要狠狠挨上顿训才会把事情顺利进行下去,哪料老大这么快就给松口答应下来了? “三哥,你还愣着干什么?”旁边的水老四已经急的在推他,“你看看,天色都快暗下来了,你还不赶紧安排?要是今夜弄不好事情,老大铁定把咱们给骂个狗血淋头!” 水老三回过神,顿时就跳了起来,着急的往外跑,“走走走,哥几个,赶紧去忙活!” 初夏的午夜清风微凉,纵使繁华的京都,到了午夜时分,街上也没了行人。 更鼓声悠长的响了两遍,偌大的京城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有冷雾被夜风吹散,被街边几盏还未熄灭的红灯笼映得轻雾缭绕,越发显得冷清寂静。 五条人影极快的闪出宁王府,一路径直奔到昱王府的拐角处,躲在街角静静的等候着。 昱王府门前的几盏大红灯笼在夜风里飘摇晃动,照的门前的石狮子都明明灭灭的看不清晰,而大门口还左右各有两名护卫在那里站岗,看起来守卫的颇为谨慎严密。 等了近两刻钟,漆黑一片的昱王府里并没有任何动静,躲在等角的慕云敏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低声问道:“四哥四嫂,慕云昱今晚到底会不会行凶?” “我们哪里知道他的计划?”苏沄蓦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守株待兔,懂吗?” “哦。”慕云敏低低的回了一声,又只得继续瞪大眼睛盯着昱王爷,反正有情况最好,没有也行,只是一个晚上不睡觉而已,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娘娘,那边!那边有人影出来了!”慕云敏的话音才落,负责在另一旁蹲守的卫杰已经极快的窜了过来,慕云深顿时站直了身,“走,快跟上去!” 卫杰和朔风在前头带路,慕云深三人跟在后面,果见远远的有四条人影极快的向前奔跑,慕云深抬头辨别了方向,瞧这架势,今晚他们的目标应是在北城。 四条人影头也没回的窜得极快,并未发现后头有人跟踪,一路顺着主道到了北城,便开始在众多的小巷子里七弯八拐的绕来绕去,最后才在栋小宅院前停住脚步。 慕云深他们远远的跟着人影,见人停了下来,也就住了脚,远远的看着人影似在宅门前说了几句什么,才又飞身跃过高墙,极快的落入了宅院内。 “快跟上去!”慕云深声音极低的喊了句,飞掠至宅门前,见那木匾上刻着朱府二字,只瞟了眼,便也带领着众人极快的翻进了宅院。 前院并不大,疏落有致的栽着花树,间或有亭台楼阁隐在暗夜里,看起来颇为雅致,这般典雅布置,就算不是清贵人家,也是书香门第。 前面的四人已经失去踪影,慕云深微皱了剑眉,随即就领着大家向后院奔去,果然在绕过幽深曲折的回廊后,便又见那几人进了南边的小院。 这般熟悉的在人家院里窜来窜去,看来是早已经踩好点,就只等着挑时候行凶了,如寒星般的眸里涌起怒意,朝后微微扬手,带头潜向了小院。 院子不大,院里栽了几棵高大的树,越发显得有些拥挤,慕云深在院门前看了两眼,正想进去,却见那四人居然都在院里树下,并没有要进房的意思,顿时急急刹住了脚。 紧跟在后头的慕云敏差点就撞上他的背,看他不走了,就想出声询问,慕云深却已经摆手,动作极为轻巧的往后退了几步,缩在院墙外,才站稳身子。 他往后退,众人自己也跟着退了几步,慕云敏被他谨慎的形态给吓的大气都不敢出,默默的贴着墙脚,绷紧身子,只等着随时听令冲出去。 苏沄蓦依在慕云深身旁,待看清了院里几人的情况,也都缩回了身子,明眸里闪过疑惑,望向慕云深,慕云深微摇了头,表示并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此刻,陡见厢房里的烛火亮了起来,映得院里昏黄灰暗,紧接着有妇人凄厉的哭声划破夜空:“救命啊!快来人啊!吸血恶魔要抢我的孩子!快来人啊!” 慕云深和苏沄蓦听的顿时一愣,看看被烛火照清身形,还依旧不慌不忙的站在院里树下的慕云昱,再瞧瞧烛火映在窗纸上的人影,能清晰的看见是个男子在与妇人抢夺孩子,霎时心里都不禁闪过重重疑惑,难道他们一直都错怪了慕云昱? 第八百五十二章:比珍珠还真 房里的妇人哭声震天,霎时就惊动了宅院里的人,眼看着四处亮起了烛火,树下的慕云昱也站不住了,上前几步一脚就踢开了房门,厉吼出声:“恶贼,快束手就擒!” “哈哈,又来个送死的?”房里的蒙面黑衣人已经将个看起来才四五岁的孩子给抱到了怀里,而那披头散发的妇人正死死抱住黑衣人的腿,放声大哭。 “你还是乖乖放下孩子跟我们走,否则今晚就先剥了你的皮!” 醇厚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极怒,慕云昱听得一愣,回过神来就见慕云深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身旁,脸色顿时极为难看起来:“慕云深,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来破案,有何不妥?”慕云深微挑了眉眼,深邃的眸里隐隐有着不耐,“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抓住这个穷凶极恶的贼人。” “想抓我?”蒙面人看着呼啦啦围上来十来个人死死堵住了门口,那双露在外面的三角眼里闪过凶光,将怀里昏迷过去的小男孩子挡在了身前,勒住他纤细的肚子,冷笑连连道:“既然你们想我死,那我就带着他一起下地府!” 地上的妇人闻声大哭,“不,我求求你,你放我了儿子好不好?我甘愿代替他去死!” “滚开!”蒙面人眼里凶光陡盛,狠狠一脚将妇人踢飞,妇人被踢得倒撞在墙上,霎时就喷出了大口血雾,而门口响起凄厉尖叫声,就见名年青男子跌跌撞撞的冲撞了房里。 “阿莹,阿莹你怎么样啊?”男子哭着奔到年轻的妇人面前,看她满脸鲜血,颤抖着手想要扶她,却又愣是不敢碰她,急的在那里直哭。 眼见那小妇人伤的不轻,苏沄蓦急步上前,给她喂了几粒丹药,稳住伤势,才又站起身子,明眸里蕴着极怒,紧紧盯着那蒙面人,“你究竟是谁?”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蒙面人冷笑出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雪亮的匕首,正架在孩子的脖子上,“你们大可以试试,是你们先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他?”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地上的小妇人气若游丝的轻声哀求,苏沄蓦听的心里泛酸,蓦地咬紧了牙,“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孩子?” 这是可以谈条件了,蒙面人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堂堂的镇国公主竟然也会向我这种恶人低头,我还以为你宁死不屈呢?” 娇颜含怒,冷冷的盯着蒙面人,若不是他手里有人质,谁愿意和他拖延时间? 卫杰气的够呛,“你少他妈放屁,能谈就谈,不能谈就大不了鱼死网破!” “谈,怎么不能谈?”蒙面人笑嘻嘻的望着苏沄蓦风华绝代的倾城容貌,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舔着嘴唇淫笑道:“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如何?” “找死!”慕云深铁青着脸,极怒出声,扬掌就要欺上前去,苏沄蓦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明眸冷冷的盯着蒙面人,“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当然当真,比珍珠还真!”蒙面人腆着脸笑的恬不知耻,后头受伤的小妇人得知苏沄蓦的身份,又低低哀哭起来:“不,公主,我不救我儿了,求您不要去……” “你给老子闭嘴,你说不救就不救?”蒙面人凶神恶煞的瞪了小妇人一眼,又眼露淫光的看向苏沄蓦,慕云深侧身挡在她身前,遮住那放肆的眼神,极怒道:“你想都别想!” “人家镇国公主都答应了,你来碍什么事?”蒙面人眼里又露了凶意,勒紧了孩子的脖子,没两秒钟就见孩子无意识的挣扎起来,苏沄蓦顿时急了,“我跟你走!” “四嫂!”“娘娘!” 身后的三人都低声惊叫起来,苏沄蓦却没理他们,坚决的扒开了慕云深的身子,提步就要上前,可堪堪才走了两步,慕云昱就在边上阴阴开口,“苏沄蓦,你又耍什么诡计?” 苏沄蓦偏头,明眸里闪着凌厉,“慕云昱,你什么意思?你还想帮着那恶魔?” 慕云昱沉脸,满眼阴鸷的看了下那不知死活的蒙面人,方才冷声道:“你是堂堂的镇国公主,怎么能受此屈辱,传出去实在有损我平朝的名声。” “是吗?”苏沄蓦轻笑了声,笑意却不及眼底,“那你想怎么样?” 他想怎么样?他现在想杀了那个见色起意的混账,行吗?慕云昱心底冒着怒火,回头狠狠剜了眼水老三,这就是他找来的人?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水老三也没想到好好的一出戏会引来慕云深等人,引来也就罢了,可偏偏自己找的那家伙居然还是个色鬼,也不瞧瞧苏沄蓦的手段,也敢让她靠近身前? 只是现在又不能明着提醒,一个不好就会引火烧身,水老三眼见慕云昱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剥了自己的皮,心里就直发颤,赶忙开口补救:“大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说成吗?只要你肯放了这个孩子,今夜就先放你走,咱们下回再较量,如何?” “呵,你当我傻啊?”蒙面人早已经知道自己非死不可,咧嘴笑了起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横竖都是死,那不如在死前和镇国公主潇洒快活一番!” “我呸!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那副狗熊样!” 卫杰恼的噼哩啪啦的乱骂起来,苏沄蓦看了眼黑着脸的慕云昱,提裙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已经到了两方对峙的中间地段,再走前往上三步,就已经离那蒙面人挺近的了,看她似还要往前走,慕云昱终是绷不住脸了,厉声喝斥:“苏沄蓦,你给我站住!” 苏沄蓦顿脚,轻旋回身,宽大的衣袖在空中扬起漂亮的弧线,回过头来浅笑盈盈的看着他:“怎么着,慕云深都不管我的事了,你慕云昱还想要管着我?” 正是因为慕云深眼看着心爱的妻子极有可能受辱都不管,他才更觉得其中有诈好吗? 慕云昱看着她那笑吟吟的样就觉得憋闷的慌,硬生生憋出句话来:“你不能过去!” 第八百五十三章:杀人灭口 见他一再阻拦,这下就连朔风和卫杰都狐疑起来,满眼探究的盯着慕云昱。 苏沄蓦笑了起来,娇颜越发明艳动人,“慕云昱,从前你都是巴不得我去死,没想到今日居然这般关心我,倒是叫我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慕云昱被她笑的怒火中烧,咬牙愤愤道:“我只是不想这种丑事传出去丢皇室的脸!” “那可当真是要感谢昱王爷为国为民的忠心了。”苏沄蓦轻笑了声,眼神望向慕云深那边,“你看看,连慕云昱都开始关心我了,你还不动手?” 话出的突然,慕云昱根本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而早已蓄势待发的慕云深则如离弦之箭急掠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冲向蒙面人。 变故突生,本还在看好戏的蒙面人顿时一惊,立即就想要后退,可这才发觉身体早已中了迷药不能动弹,只能骇然的看着慕云深掠到身前,夺回孩子,再狠狠一掌将他震开。 慕云深抱了孩子就送到那对夫妇身前,慕云昱没想到苏沄蓦早已在暗中对蒙面人下药,眼看着蒙面人口吐鲜血摔落在地,连逃走的能力都没有了,急忙就要上前杀人灭口,苏沄蓦却身形一闪拦在了他身前,明眸笑弯成了月牙儿:“昱王爷,你这是要干嘛去?” “苏沄蓦!”慕云昱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几个字,阴森森的盯着她:“吸血恶魔虐杀幼童无数,早就该千刀万剐,你给我让开,我要亲自灭了他!” 苏沄蓦笑着猛点头,明眸里满是灵动狡黠,“你说的没错,那种人就该剥皮抽筋,挫骨扬灰,让他永世都不能超生,所以你更加不能就这么杀了他,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那年轻的小夫妇也点了头,言语间满是恨意,“公主说的没错,这种人就应该给他送到菜市口,让那些痛失爱子的百姓都来狠狠的惩罚他!” “听见了吗,昱王爷?”苏沄蓦拦住慕云昱的去路,无奈的耸耸肩,“您哪,还是先歇着吧,回头等大理寺问出了幕后主使,你再去菜市口看个热闹也行的。” 苏沄蓦堵住了慕云昱,慕云敏顿时就带着朔风和卫杰窜到了她背后,挟起蒙面人,水老三急红了眼,跳出来指着三人:“这分明是我们王爷先找到的线索,人怎么能给你们!” “咱们可是同时出现在这里,又怎么能说是你们先找到的线索?” 苏沄蓦眼也未眨,微微一笑:“顶多只能算是同时找到线索而已,更何况也是我们先放倒的贼人,又怎么能让你们带着人去父皇面前邀功?” 水老三脸色铁青,气的直跳脚,“苏沄蓦,你果然不负你牙尖嘴利的恶名!” “放肆,她的名讳也是你能胡乱叫的?”慕云深送了孩子转身回来,站在了苏沄蓦身侧,紧紧护住她,眸色凌厉的盯着水老三,“若是还不速速退去,国法侍候!” “好好好,你们嘴皮子厉害,我们斗不过你们。” 眼看蒙面人已经被朔风和卫杰架了起来,点了穴道拖着往外走,慕云昱眼里凶光盛了下,随即又淡了下去,怒极反笑的拂袖先往门外走,“姓苏的,你给我等着!” “客气客气,若是昱王爷想过招,小女子随时奉陪。”苏沄蓦扯着嘴角免费送了个冷笑,眼见慕云昱已经出门,便也提步跟了上去,身后跟着架着蒙面人的朔风和卫杰,哪料才出房门,眼角瞧见有抹寒光急射而来,条件反射的顿时向黑漆漆的廊下一滚。 凌厉的劲风刮着衣角急射而过,随即那抹寒光直直的射进了蒙面人的心口,连同朔风和卫杰都被那股劲道带的身子往后倾了下,倒退一步才站稳身子。 慕云深与慕云敏走在最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蒙面人的背心已经透出了半截血淋淋的剑尖,慕云深顿时头皮发炸,急急往外掠,凄叫起来:“蓦儿!” 苏沄蓦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慕云深已经飞扑出房,急忙起身上前抱住他,轻言安抚,“别怕,我没事,我没事啊……” 那半截鲜血淋漓的剑尖当真是吓坏了慕云深,就算紧拥着温暖柔软的身躯,身子依然还轻颤不止,慕云敏跟看出来看了两眼,愤怒的看向院里冷笑的慕云昱,“你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你看见的这个意思呗。”慕云昱笑的好不得意,他们以为拦得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心吗?他慕云昱说了要死的人,就不能留着活过五更! 怪也就怪老三这个蠢货,自以为万无一失,都不给那死士藏个毒药在嘴里,等回了府,看自己怎么好好修理他一顿。 水老三被他斜睨过来的阴冷眼神看得心头发怵,陪着笑脸低声道:“老大,夜已深了,既然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妥,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杀了人,你们还想走?”慕云敏蹬蹬蹬的几步走下台阶,拦住了慕云昱的去路,俊朗的容颜里满是怒意,“你们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就通通都别想走!” “哟,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啊?”火老四阴笑起来,“你火爷爷纵横江湖叱咤风云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土老五也桀桀笑了起来,“这小子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欠教训!” “我管你从前怎么样,反正你们杀了唯一的人证,就得跟我去大理寺把话说清楚!” 慕云敏梗着脖子毫不退让,慕云昱阴阴盯着他看了片刻,忽又低声轻笑起来:“慕云敏,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动手了?” “我,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慕云敏被他反将了军,恼红着脸硬憋出句说词来,惹得慕云昱笑的越发开心:“小弟弟,你还嫩着呢,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乱说,知道吗?” 慕云敏被嘲的脸色通红,愤怒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刚刚就是你说过要杀他的!” 第八百五十四章:人心难测 “我也说过恨不得杀了你们几个烦人精,可你们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天天来恶心我?” 慕云昱笑的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得意的看向廊下的苏沄蓦,煞是快活道:“牙尖嘴利的镇国公主,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云敏,不用再说了。”苏沄蓦轻摇了头,淡声道:“慕云昱,你也用不着得意,吸血恶魔的事铁定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最好收敛点,否则哪天我逮住了你的狐狸尾巴,就像方才说的那样,送到菜市口,让那些痛失爱子的百姓将你千刀万剐。” “哎哟,你这样说,好像我会很害怕啊?” 慕云昱故意捏着嗓子抖了下身子,惹得身后的三兄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火老四就差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了,边狂笑边抹眼泪,“嘴炮倒是很厉害,不过都是纸老虎!” “是不是放嘴炮,又或者是纸老虎,咱们走上几局就知道。” 苏沄蓦也不恼,明眸淡漠的看着慕云昱,“父皇已经着你与云深查办此案,若是堂堂的昱王爷反倒被揪出来监守自盗,那可真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看她那副胜券在握的样慕云昱就来气,“苏沄蓦,注意你的言辞,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你下次再敢这样胡乱诬蔑我,我说不得要拉着你去父皇面前好好评评理!” “证据么,自然会有的。”苏沄蓦轻笑了下,“毕竟人在做天在看,你恶行累累,老天爷又不是眼瞎,怎么会容你继续在世上逍遥快活?” 慕云昱黑脸,“那就等你拿到了证据再来和我说话,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反正蒙面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再留下来也就是给自己添堵而已。 他也就弄不明白了,明明苏沄蓦那张脸叫人讨厌至极,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慕云昱带人走了,卫杰才上前来,低声道:“主子,属下与朔风检查过蒙面人的尸首了,他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而且那把剑也并不是碧霄剑。” “那个老四的剑而已,若是碧霄剑,慕云昱怎么可能舍得不取走?” 慕云深沉声说了句,看看房里已经安静下来,示意两人把那蒙人带走,转身带着苏沄蓦与慕云敏离开了这座小宅院。 慕云敏一路跟回到宁王府门前,看天边已经露了鱼肚白,已是整夜过去了,遂停了脚步,“四哥,四嫂,我就不进去了,我整夜没回去,怕母妃担心,得赶紧回宫。” “那行,你回去吧,凡事和你母妃好好沟通,别和她赌气。”苏沄蓦微笑着交待了句,想想又道:“还有,别在宫里和慕云昱硬呛,你现在还不够强大,得学会迂回战术。” “好,我都知道了。”慕云敏颇为乖巧的点头,转身回宫去了,慕云深见苏沄蓦还担忧的看着慕云敏远去的背影,遂轻拥着她进府,柔声道:“放心吧,云敏这孩子虽然现在容易少年意气,喜欢冲动,但心思也极其聪慧敏捷,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 “正因为我知道他的好,所以才不希望他在慕云昱手里受那些不必要的罪。” 苏沄蓦轻摇了摇头,依偎在他臂弯里,幽声叹了口气,最近办事总是先扬后挫,有颇不顺畅的感觉,她也该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以后的对策了。 慕云敏靠着脚力奔回水云殿时,天色已经亮开,看看微敞的宫门里并没有人声,这才小心的钻了进去,又绕过大殿,一溜烟的跑到了自己的风露殿,沾枕即睡。 嘉明帝已经下令休沐三日,又大赦天下,朝里朝外的都没什么闲事,慕云敏这放心的一歇,直歇到天色渐晚时,方才被阵隐隐的说话声给吵醒。 揉着眼睛起床,简单的洗漱了下,寻着声音一路到了水云殿的主殿,就见文皇后身边的华琴姑姑正皮笑肉不笑的站在殿里,而母妃满脸的为难,似方才已经说过了什么话。 洛清芙看他进来,顿时松了口气,冲着他疑惑的眼神轻声解释道:“云敏,皇后娘娘约咱们去凤仪宫用晚膳,你看是去,还是不去?” “洛妃娘娘,你可真是好大的排场,皇后娘娘约你用膳,你都还得斟酌考虑下?” 华琴冷笑了声,微扬着下巴,斜睨了眼母子俩,“我奉劝你们还是赶紧跟着我去凤仪宫,若是去迟了惹娘娘生气,后果你们担待不起。” “呵,这是要强请我们母子用膳?”慕云深气的不轻,反又怒笑了起来,“我今儿还偏就不去吃她的饭了,看她能把我怎么着?” “云敏……”洛清芙低低叫了他一声,温柔的眼里起了责备,“不得对华琴姑姑无礼。” 慕云敏轻哼了声,别开头去,洛清芙看他不再呛人,这才又对着华琴陪笑道:“姑姑,烦请您回去转告皇后娘娘,我最近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去陪她了,等改日再登门赔罪。” “身子不适?”华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出声:“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我自也不好为难你,你赶紧把晚膳备好,等会儿皇后娘娘过来看看你的病情。” 慕云敏怒极反笑,“怎么着,今日还就非要一起吃个饭才行?” “话我已经带到了,别说我事先没有告诉你们。”华琴冷冷丢下句话,昂着下巴趾高气扬的走了,慕云敏被她气的笑了起来,“这又是想作哪门子妖?” “云敏,华琴姑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洛清芙难过的摇了头,想起从前自己尚还没有升妃位时,全凭皇后娘娘在暗中照应着,她才能顺利的将云敏抚养成人。 “我也知道她从前不是这样,可凤仪宫的人未免变得太快了些吧?”慕云敏无奈摇头,从前他是最爱到凤仪宫去玩,与文皇后也极为亲近,可看看现在,都闹成什么样了? 洛清芙叹气,“从前皇后身边没有子嗣,难免孤苦,如今昱王爷回来了,凤仪宫的气势自然也跟着涨了起来,你就念在她们当年对你好的份上,别再与凤仪宫作对了好不好?” 第八百五十五章:敲打 洛清芙逮着机会就向他灌输自己的思想,慕云敏叹了气,提步往外走,“只要他们不做恶,我自然不会针对他们。皇后不是要过来吗,您赶紧备膳吧。” 说话间人已经出了大殿,洛清芙看着他的背影,又默默垂下了头,自从昱王爷回来后,这宫里的人好像都变了个样,就连自己都不例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晚膳也是吩咐下去就行的事情,等到掌灯之时,果见文皇后身着明黄宫裙缓步而来,可她身边不止有华琴,嘉明帝和慕云昱更是在其左右。 洛清芙没想到一家子都过来了,忙迎上前去,屈身行礼,慕云敏不情不愿的跟在她身后,只给嘉明帝行了礼,便就没了动作。 洛清芙看的眼皮直跳,回头瞪他,慕云敏却只当没看见,俊朗的眉眼里带着点儿笑意,跑到嘉明帝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父皇,不是说皇后娘娘来吗,您怎么也来了?” “皮小子,这是不欢迎父皇啊?”嘉明帝并未介意那些小节,笑啐了他一句,才又说道:“朕恰巧在凤仪宫,听华琴说你母妃病了,便也过来看看。” “母妃她本来是有点儿不舒服,不过看见父皇您来了,应该是已经百病全消。” 慕云敏顺竿子往上爬,立即就奉上了记马屁,朝着洛清芙直眨眼,“母妃您说是吧?” 洛清芙胆小怕事不假,但并不是蠢,眼见慕云敏都给她找好了借口,也就略垂着头,极其温柔道:“本也就没什么大问题,还让圣上和皇后娘娘挂心了,快请殿里坐。” “你没事就好。”嘉明帝笑着点头,洛清芙虽然胆子小,但也胜在此处,安安静静的从不惹事,又养育了云敏这么个聪慧机灵的孩子,只要不犯大错,他愿意保着她。 嘉明帝说了两句,便与慕云敏低声说话去了,父子俩勾肩搭背的径直往大殿里走,并不理旁边的文皇后和慕云昱,看的文皇后眼里起了怒色,低声恼道:“洛妃,你倒真会装。” “娘娘,臣妾从前与您最为亲近,您心中最是清楚臣妾是什么样的人了。” 洛清芙凄苦的低低辩解了句,听的文皇后冷笑起来:“正是因为知道你从前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才想不通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学会了那些狐媚招数?” 洛清芙红了眼圈,委屈的泪水在眼里直打转转,“娘娘,臣妾虽然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但臣妾敢对天发誓,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 “你还敢对天发誓?是真当老天爷不敢一雷劈死你吧?” 旁边的慕云昱冷笑起来,眼睛盯着大殿里放声谈笑的父子,话里是掩不住的浓浓恨意,“慕云敏屡屡针对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能在鸡蛋里挑骨头,难道这些都与你无关?” 看清他眼底的那份怨恨,洛清芙眼里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滑了下来,哭着摇头,“昱王爷,我会好好劝云敏,让他以后不插手你们的事情。” 大殿里明亮的烛火透到院里,昏黄的光线越发映的那些泪珠儿晶莹璀璨,慕云昱嫌恶的皱了眉,“你哭什么?等会儿到了父皇面前,又说是我们母子俩在欺负你?” “不是这样的,昱王爷,我没有要和你们存心作对的意思……” 洛清芙哭着摇头辩解,文皇后见殿里的慕云敏已经朝这边张望,立即递了锦帕给她,低声恼斥:“赶紧给本宫把眼泪收了,若是让圣上看出异常,本宫回头就找你算账!” 洛清芙哪敢接她的帕子,慌忙用衣袖抹了眼泪,“是臣妾被沙子迷了眼睛……” “哼,你识趣就好。”见她被敲打的丝毫不敢反抗,慕云昱这才满意的翘了嘴角,提步往殿里去,“赶紧跟上来,别磨磨蹭蹭的叫人看着就心烦。” 洛清芙逆来顺受惯了,哪敢顶嘴,忙迈着小步跟在两人后头进了大殿,慕云敏看她眼睛红红的似有哭过的痕迹,立即就皱了眉头,“母妃,有人欺负你?” “没有,母妃似来与人为善,又怎么会有人欺负母妃?”洛清芙勉强笑了下,赶忙别开头,故意笑着招呼道:“大家都饿了吧?染霜,赶紧传膳!” 染霜在门口伶俐应声,很快便有五花八门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送了上来,洛清芙陪着笑脸,殷勤的给众人布菜,自己并未吃上几口,慕云敏看的心疼不已,一把按住她又要给文皇后挟菜的手,“母妃,大家都手脚健全,您自己吃自己的罢,别忙活了。” 文皇后脸色一暗,又生生将怒气忍了下去,垂下头来戳着碗里的饭,并没有吭声。 嘉明帝看洛清芙碗里的饭也确实没动过几下,便也笑道:“洛妃,你便听云敏的话,不用忙活,这都是自己家里人,用不着那么多规矩。” “臣妾只是见着皇后娘娘和昱王爷特意来水云殿看望臣妾,心里便想着要做点什么。” 洛清芙面色微红,腼腆的收了筷子,慕云敏轻哼了声,满脸的不快活,“是他们强行要来水云殿,谁知道那肚皮里藏着什么心思?” “慕云敏,你什么意思?”慕云昱啪的声重重搁了筷子,脸色阴暗下来,洛清芙见慕云敏开口就惹祸,顿时急得扯他的衣袖,低声斥道:“云敏,快跟你皇长兄道歉!” 慕云敏挑高了眉,明亮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慕云昱,“道歉可以啊,不过我想听听皇后娘娘和昱王爷今日怎么就非要赖着我母妃吃这顿晚膳?” “本宫只不过是想与洛妃闲话几句,请她吃顿晚膳而已,有何不妥?”清雅温和的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意,“还是说,洛妃如今的排场已经大到本宫都请不动的地步了?” 嘉明帝听得略略皱了眉,看向慕云敏,“老小,做大事要不拘小节,别成天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把自己宝贵的时间都搭进去,有空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不如多琢磨政事。” 见嘉明帝都这么说了,慕云敏便也低了头,“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第八百五十六章:揭短 见嘉明帝虽为训斥,实则为悉心指导慕云敏未来的路,慕云昱忍不住就轻哼了声。 嘉明帝将那声轻哼听在了耳里,面色顿时有些不愉,看向慕云昱那边:“朕这段时间忙着安瑾安歌的百日宴,也没过问幼童失踪案的情况,你查的怎么样了?” 看他把矛头指向自己,慕云昱心里越发不快活,眉眼低垂,微有恼意,“还没有头绪。” “皇兄太谦虚了吧?”慕云敏听的轻笑一声,“你昨儿个不就干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听他有意在父皇面前揭露昨夜之事,慕云昱霎时就抬起了头,沉怒低喝,“慕云敏!”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还年轻,听得见。”慕云敏笑嘻嘻的看他,又看向满脸疑惑的嘉明帝,“父皇,您可不知道昨晚长兄有多厉害,居然当着儿臣和四哥四嫂的面杀了……” “慕云敏!”慕云昱恼喝出声,打断了慕云敏的话,苏沄蓦尚且顾忌着没有实证,干脆就什么都不说,这浑小子倒好,口无遮拦的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情。 阴怒不已的眼神瞟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洛清芙,洛清芙看他阴着脸望过来,顿时就浑微一哆嗦,气急的去扯慕云敏,“你这孩子,好好的吃顿饭,你就不能消停些?” “母妃,您就别跟着和稀泥行不行?”慕云敏满脸无奈的挣脱她的手,那边嘉明帝看她糊里糊涂的乱帮腔,也不禁摇了头,只看着慕云敏,“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洛清芙根本压不住慕云敏,慕云昱的脸色越发阴沉,恼恨不已,他今晚准备好生敲打番慕云敏,也已经事先查过,知道嘉明帝会在清明殿用膳,谁知道忽然就出了差错? 慕云敏才不管他是否气的要死,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叙述了遍,“就是昨夜儿臣跟着四哥四嫂去查案,哪知道长兄他也在那里……” 说到最后还愤愤道:“父皇,您是没看见长兄的嚣张样,您若是在非得被他气病不可。” 嘉明帝没应他的话,全程听完,就面沉似水的看向了慕云昱,“你来解释下,为何在老四他们的一再申明和阻拦下,你还执意要杀了那个凶手?” “老四老四,你心里就只有老四,他们怎么说,您就怎么信,您将儿臣又置于何地!” 慕云昱愤慨起身,摔了碗筷,“谁看见是我杀了那个凶手?若是慕云深能铁定是儿臣杀的人,他能忍到现在都不进宫揭发儿臣?慕云敏就是挑拨是非,您愿意信,那信他罢!” 愤恨说完,转身就一脚踢飞了座椅,气冲冲的跑了出去,文皇后眼珠子几转,也跟着伤心起身,“圣上,您喜爱哪个孩子,臣妾管不着,臣妾去看看昱儿,您慢用。” 说罢也就紧跟在慕云昱身后冲了出去,洛清芙被吓得惊惶起身,“圣上,云敏他……” “无妨。”嘉明帝摇摇头,只是看着慕云敏,“说的都是实话?” “当然。”慕云敏点头,不过又有些郁闷道:“四哥四嫂是不让我说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方才也就是气不过他们老要找母妃的茬,才揭了长兄的短。” 嘉明帝将事记在了心里,并未再追问,又另行问道:“你说非要用膳是什么意思?” 慕云敏脸色忿忿道:“傍晚时分皇后身边的华琴姑姑来请母妃去凤仪宫用晚膳,本来也就确实闹的有些水火不容,我们便不想去,然后华琴就开始挤兑人,到最后母妃都推脱身子不适改日再约了,哪料他们依然不放过,居然跟到水云殿来了。” 嘉明帝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如果今晚朕不临时起意跟过来,他们本来今晚就是想跟你们谈点什么的,不然不会这么煞有其事的非要一起用膳?”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慕云敏扮了个鬼脸,“只可惜长兄被我两句话给气跑了。” “你四哥四嫂交待你的话没错,没有实证的话就不要乱说,否则极容易把自己处在被动位置。”嘉明帝点了两句,遂也起身离开,“你以后跟着他们多学学,把你的少年意气收着点儿。朕现在去凤仪宫瞧瞧,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恭送父皇。”慕云敏将他送出大殿,返身回来就见洛清芙正神色幽幽的盯着自己,顿时就头皮发炸,苦笑道:“母妃,咱们娘俩能不能好好谈谈?” “你想谈什么?”洛清芙满面凄苦,眼里又含了泪水,“谈你怎么送死吗?” 慕云敏对她一味的盲目顺从文皇后着实感到无奈和烦躁,重重的坐在椅上,赌气道:“母妃,您若是还这个态度,那儿子就搬到宫外去住,您自己看着办吧。” “你这是在威胁母妃?”洛清芙脸色白了白,有些摇摇欲坠,看他倔强的别过头去,并不看自己,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好,你说,我看你怎么谈?” “那您能不能先别哭了?”慕云敏起身烦躁的转了两圈,着实满心的苦闷无处发泄,看她还哭,又只得上前来替她抹了眼泪,“您先哭着,哭好了儿子再来和您说话成吗?” 说完就又转身离开,洛清芙却哭着扯住了他的衣袖,抽泣不止,“连你都来欺负母妃,你让母妃怎么活?” “儿子没有要欺负您,您安安静静的听儿子说几句话成吗?”慕云敏烦躁得蹲到了地上,双手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吼不能吼,说又说不听,他该要拿母妃怎么办? 那般绝望无助又痛苦悲愤的动作吓到了洛清芙,含着眼泪愣是不敢再哭出声,急的就去掰他的手,“你别这样,母妃听,母妃听你说还不行吗?” “当真?”慕云敏这才提了点精神,看她含泪点头,这才站起身来,替她抹了眼泪,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才缓慢说道:“母妃,儿子并没有要忤逆您的意思,只是……” 低浅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偶尔夹杂着母子俩的笑语声,也许从今夜过后,母子俩的关系该要缓和许多,而洛清芙,也不再是愿意受人拿捏的洛清芙了吧? 第八百五十七章:奇怪的味道 文皇后一路紧追着慕云昱回到凤仪宫,看他进殿就摔东西,便就默默的站在了门口。 等殿里能摔能砸的东西都毁的差不多了,慕云昱自个儿也累的站在殿里直喘粗气,文皇后才踏进殿里,幽幽道:“昱儿,难道慕云敏说的事情是真的?” “是真的又如何?难道你还想帮着他们出气?” 慕云昱余怒未消,狠狠的盯着她,“我告诉你,现在慕云深和苏沄蓦已经盯住了我,你凡事最好给我小心些,若是从你这里走漏了消息,我绝不会放过你!” 文皇后听的伤心不已,温和的眼里满是凄婉,“你怎么能这样和母后说话?” “那你还想我怎么样?对你三跪九拜吗?”慕云昱冷笑出声,望向寝殿那边,“现在慕云深的人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你得多备些货,保证我的需求!” 文皇后身子一哆嗦,眼里的哀色更浓,“现在查的这么严,他们也已经盯上了你,你就不能消停些,不要再找那些无辜的孩子了行吗?” “呵,你说的倒是轻巧,就像男人天生要找女人,你看过哪个男人能戒得掉欲念?” 慕云昱说的毫无修饰,文皇后被臊了个大红脸,眼底又羞又恼,“他们都只是些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那些邪恶的欲念强加在他们身上?” “怎么,又想摆菩萨面孔,来对我说教?”慕云敏邪笑一声,冰冷无情的眼里满是戏谑,“你若是觉得抓他们不妥,那你倒是给我弄些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进来啊?” 他倒是不介意做采花贼来个采阴补阳,就怕她没有那个胆子去抓人家的大闺女。 文皇后痛苦的摇了头,“不,她们都是无辜的,怎么能承受这从天而降的横祸?” “那你想怎么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是想生生看着我病发而死?” 慕云昱眼底起了浓浓不耐,不愿再和她多废话,转身就往寝殿里走,“甭和我说那些不着调的大道理,我进暗室去快活快活,你好好看着门。” 文皇后一惊,急急跟了上去,“昱儿,你不能去!你等等我!” 可慕云昱哪里会听她的话,大步进了寝殿,熟练打开角落里的开关,闪身进去,随手关上了门就不见人影,文皇后听着那瞬间透出来的尖叫哭泣声,眨眼间又被厚重的门给隔断了,心如刀割,泪水长流不止,却又生生顿住了脚步,死死掐着掌心,不再向前。 华琴默默的跟在她身后,递了锦帕过去,幽声道:“娘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文皇后只是摇头流泪,盯着那扇还余了丝毫缝隙没有关紧的暗门,隐隐有股腐烂发臭的血腥味从那里面飘了出来,令人闻之就想作呕。 华琴看她盯着那边,这才发现暗门尚未关紧,心里暗恼慕云昱的大意,就欲上前关门,文皇后却伸手扯住了她,华琴正想问个究竟,却听院里响起了沉稳熟悉的脚步声,顿时变了脸色,低声急道:“娘娘,是圣上!” “我知道是他。”多年夫妻,文皇后早已熟悉嘉明帝的脚步声,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才皱眉低斥道:“你去迎他,什么都不许多说多做。” 华琴看她无意掩门,也只得去了殿门口迎嘉明帝,文皇后端坐在椅上,理了理明黄的宫裙,这才双手交叠,用宽大的宫袖遮住了掌心里用来防身的小巧匕首。 嘉明帝进来就见她脸色淡漠的坐在那里,微皱了下眉,也没介意她不守礼节,自己径直坐了上首,才不悦道:“云昱呢?殿里砸了那么多东西,都是他干的?” “他受了委屈,砸些东西也不为过吧?”文皇后神色漠然,带着明显的疏离感,“他已经回昱王府了,反正圣上您有太子和慕云敏就行,也不用过问他的死活。” “文卿含,你这是什么话?”嘉明帝被她话里带刺的给激起了怒火,重重拍桌,“他是朕的儿子,难道犯了错朕连问都不能问?” 文皇后冷笑,“您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昱儿犯了错,而不是旁人故意造谣生事?” “好好好,如今你们母子俩身上都长了刺,不把旁人扎的遍体鳞伤不甘心是吧?” 嘉明帝怒极反笑,也不想和她争那些无用功,嚯然起身就欲离开,利落的动作却带动周围的空气急速流动起来,顿时一股腥臭味冲进鼻子里,熏得嘉明帝差点就干呕起来。 嘉明帝难受的跌坐回去,忙用袖口掩了鼻子,等憋过那股恶心感之后,方才冲着文皇后极怒道:“难怪这段时间你不让朕进寝殿,说,这股腥臭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眼看嘉明帝已经四处张望起来,文皇后眼底闪过抹诡异,藏在掌心里的匕首一翻,割破了掌心,怒声道:“哪有什么腥臭味?您不喜欢臣妾就直说,何必找这样的借口?” “不对,是血腥味儿,好像死人堆里那种腐烂腥臭的味道。” 嘉明帝虽然常年身在深宫,但未称帝时,也走遍过大江南北,对那些异常气味还是极为敏感,脸色谨慎起来,松开袖子,起身四处查看。 凤仪宫乃是皇后居所,修建的颇为宽敞,但纵然如此,也就是几步路走完的事情,眼看嘉明帝已经缓缓的快搜到那扇暗门前,文皇后忽地起身,扬着手掌伤心道:“圣上,只不过是臣妾划破了手掌而已,您有必要这般羞辱臣妾吗?” 手掌白嫩,越发衬得掌心那道皮肉翻卷的伤口触目惊心,文皇后平摊着手掌,就见汹涌沁出的鲜红血液很快就聚满了她的掌心,文皇后见嘉明帝满脸惊骇的望过来,纤长的五指缓缓合拢,鲜红的血便又从指缝里溢了出来,似哭非哭道:“圣上,您可还满意?” “卿含,你这是做什么?”嘉明帝被她疯狂的举动惊得不轻,回过神来就冲还傻愣在门口的华琴厉喝,“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叫御医!” 第八百五十八章:文皇后的心思 华琴被嘉明帝吼的回过神来,难过的看了眼文皇后,这才转身冲进了夜色里。 从指缝里溢出来的鲜血很快蜿蜒下滑,滴落在地上,又汇聚成了鲜红的小溪,在玉石地面上缓缓流动,嘉明帝眼里起了痛色,急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卿含,你这又是何苦?” “圣上,您有过倾心想守护的人吗?”文皇后也不指望他会回答,咧着嘴,露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臣妾现在不想看见您,您还是回去吧。” “卿含!……”嘉明帝加重了语气,眼里的痛色更加明显,“咱们俩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还有什么不能对朕说的?你这么折磨你自己,叫朕心里又怎么好受?” “这些都是臣妾甘愿做的,您懂臣妾的心就行。”文皇后痛的脸色都苍白起来,却依然坚持着微笑,“您回清明殿吧,以后无事,莫要再来臣妾的凤仪宫。” 嘉明帝沉了脸,“就因为云昱的那点事情,你就要与朕割裂夫妻之情?” “昱儿对您来说,不过是您众多儿子中的一个,但对臣妾来说,他就是臣妾的全部。” 文皇后忍痛转向门口,沾染鲜血的手指着漆黑的夜,“走吧,臣妾不送您了。” 嘉明帝脸色阴暗,轻嗅了下空气里依然存在的腐臭味,眼神落在了宽大的锦榻侧面,那是整个内殿最为偏僻的角落,而那里的气味较其他地方也更浓烈些。 方才就是搜到了那里,文皇后才会突然出声,手掌也莫名其妙的划破了,嘉明帝看看她苍白的脸色,和那坚决要赶自己离开的眼神,倏而出声道:“卿含,就算是云昱犯下了滔天罪孽,你也愿意为他牺牲你所有的一切?” 文皇后走到门边的身影微微一顿,随即又轻声浅叹,“圣上,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臣妾只知道他是臣妾的儿子,无论有什么事,臣妾都应该护他周全。” “所以这就是你划破手掌的理由?”嘉明帝问出了内心的愤怒,见她垂着头不再说话,阴沉着脸大步往外走,“朕这次可以容忍,但他若还不知收敛,朕就亲自剥了他的皮!” 这话无疑是定了慕云昱的罪,文皇垂着头没有任何辩解,算是默认了下来,任由他像阵狂风似的从自己身边刮过去,只是那洁白的玉石地面上,忽地滴落了两滴晶莹透明的水滴,随即又有痴痴笑声在内殿里响起,昱儿,你还满意母后的作为吗? 文皇后呆呆的站在大门边,身后内殿里有机关轧轧暗响,随着股浓烈的腥臭味飘出后,很快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餍足的慕云昱才出来,便被殿里那些的血液惊住了,顺着血迹一路望到文皇后手上,看她手掌还在淌着鲜血,顿时急步上前点住了伤口周围的穴道,惊怒道:“怎么回事?” 明明他进暗室前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成这样了? 文皇后看见他,温和的眼里多了抹暖色,微笑着摇头,“你父皇来过了,他闻出殿里有股怪异的血腥气,我怕他会找到暗室,就出此下策,自己划伤了掌心。” “你说你是不是傻?”慕云昱看着那条深可见骨的伤痕,没好气的别开了眼,“他喜欢闻就让他闻个够,你下这么重的手,是想把自己的手斩断掉吗?” 文皇后讪笑,“着实是那股腥味比较重,我怕血少了掩盖不住,就划得深了些。” “行行行,我知道你蠢,不用解释了。”慕云昱并不疑其他,看华琴领着御医匆匆而来,便把文皇后给扶进了殿里,“好生让御医给你看看,别把手给废了。” 年轻的御医看着文皇后那条已经见骨的深深伤口,清洗伤口的动作都有些发抖,咬着牙勉强把那些污血清理干净,又麻利的洒好上等的金创药,这才轻舒了口气。 精神松懈下来,便闻见了空气里那股隐隐的腥臭味,不禁就皱了眉头,站在旁边的华琴看他皱眉,便担忧道:“张御医,可是娘娘的手掌有什么问题?” “那倒没有。”张御医连忙摇头,伤口虽深,但也就是皮肉伤,好好养着就可以了,想想又再说道:“只是微臣觉着殿里似乎有股什么气味,但又闻不真切。” “是吗?”文皇后伸着手掌任由他包扎,轻笑道:“不知道闻起来是股什么味儿?” 张御医见她都发问了,皱眉仔细嗅了下,才正经道:“就好像是肉类腐烂之后的气味,娘娘还是四处检查下寝殿,莫是那些鼠类东西坏在了殿里,污了您的空气可就不好了。” 看他还颇为正经的分析了下,文皇后顺势笑道:“你这么说,本宫倒是想起来了,前阵子殿里进来过猫儿,莫不是它们逮了那些污秽东西进来,又藏在了店里。” 华琴恍然大悟的点头,随即就板了脸,“娘娘说的极是,肯定是那群小蹄子干活又偷懒了,明儿个奴婢就挨个的狠狠训过去,保证消了那些怪味。” 张御医再傻也知道不能再多说,忙垂头道歉,“是微臣多嘴了,娘娘勿怪。” “无妨,你提醒的对,本宫确实该注意着些。” 文皇后见他已经包扎完,便微笑着让华琴送他出去,等人走了,文皇后才满脸懊恼的看向慕云昱,愧疚道:“昱儿,是母后愚钝,方才竟然没想到这个借口,你放心,明儿母后就散话出去,就算你父皇起了疑心,暂时也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 “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你散不散话又有什么区别?”慕云昱懒的再理她,起身往门外走,“你给我好好守住暗室就行,其他的,我自己会解决。” 文皇后有些着急,上前拦在他身前,颇为忐忑道:“可是昱儿,你父皇都已经怀疑这内殿里有古怪了,咱们先歇段时候,把暗室先停掉行吗?” “你要我说几遍,才能记得住我的话?” 慕云昱偏头冷冷横瞥了她一眼,眼神落在她缠着白纱布的手上,“看在你不惜流血也要保住暗室的份上,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但以后,不得再提此事。” 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迈进了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华琴回来,见文皇后落寞的站在门口,便轻搀着她进殿,“娘娘,您别伤心,您总算又离目标近了些,不是吗?” 文皇后低低一笑,是啊,事情都照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第八百五十九章:秘密 石头和丫丫的百日宴热闹了几天,整个京城又都恢复了正常运转。 嘉明帝天天念叨着孩子,苏沄蓦便又干脆抱着孩子住进了枕莲阁,惹得苏穆延天天也往宫里跑,经常与嘉明帝斗个嘴皮子,精神头看着也好了许多。 慕云深不仅忙着朝廷的事,还要操心幼童失踪案,又还得关注那日意欲掳走丫丫的案子进行的如何,整天都没个消停时间。 苏沄蓦看他忙的跟个陀螺似的,也不好提他母妃的事情,自个儿去惜缘宫转了几回,宫里早已是残垣断壁,野草疯长,根本一无所获。 等到入夜时分,慕云深从御书房回来,苏沄蓦正在厅里逗着石头和丫丫,俩孩子快半岁了,已经分得清人,看见慕云深,顿时咿咿呀呀的笑呵呵起来,伸手让他抱。 忙碌了整天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慕云深笑着左右各抱了个,又在俩孩子额头上了亲了亲,风凌在旁边看父子三人皆是笑呵呵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慕云深整天忙于政事,也无暇顾及其他,风凌才又笑着解释道:“现在放心的奶娘不好找了,沄蓦说干脆就断了奶,喂吃辅食就行。” 石头和丫丫都是白白胖胖的,身体倍棒,看风凌把孩子带的极好,慕云深也干脆就不操心这些事情了,“我不懂这个,你们看着办就行。” 风凌笑啐,“你倒是个十足的甩手掌柜。” 慕云深笑着斜睨他,“那也证明你带的极好啊?” “是是是,能得太子爷夸赞,小生十分荣幸。”风凌笑着摇了头,自打慕云深的蛊毒解除之后,脾性较从前温和了许多,就连那股醋劲都跟着降了下去。 “哟,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轻笑声在门口响起,苏沄蓦回头,见是水烟搀着苏倾言来了,顿时也笑着迎了上去,“这么晚了,姑姑怎么还有空过来?” 苏倾言搭了她的手,笑道:“倾华宫冷冷清清的,我待着无趣,便上你这边来走走。” 她从前还能和文皇后相互取暖,可如今人家的儿子死而复生了,她却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已经不是一路人,强凑在一起也不会快活,倒不如来侄女儿这边走走。 苏沄蓦也知道她心里的悲苦,自也是欢迎她常来串门,笑着拉她在椅子上坐下,又递上香茶,“姑姑若是喜欢,以后尽管来枕莲阁走动。” “会的,会的。”苏倾言笑容感慨的接过她手里的茶盏,谁能想得到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能一步步登上今天荣贵无双的地位? 看慕云深和风凌在那边逗着石头和丫丫,并没有注意这边,苏倾言才又轻声道:“蓦儿,姑姑这段时间几次看见你往惜缘宫跑,可是在那里找什么东西?” 慕云深内力深厚,耳聪目明的,听见苏倾言的问话,深邃如寒星般的眸顿时就看向了苏沄蓦,“蓦儿,你怎么独自去了惜缘宫?你该要等我一起的。” “你每天都那么忙,孩子又有风凌带着,我闲着便去过几趟。”苏沄蓦回了他,又好奇的看着神秘起来的苏倾言,“姑姑为何这么样?难道是惜缘宫里有什么好东西?” 苏倾言被她反问的两眼现了迷茫,满脸狐疑道:“你们俩居然不知道?” “知道什么?”苏沄蓦看看同样不解的慕云深,“姑姑你说的我们越来越糊涂了。” “姑姑只是觉着云深既然是惜妃的孩子,那也应该知道当年那副藏宝图的事情。” 苏倾言摆摆手,善解人意的温柔眸子里闪过丝追忆,悠声道:“当年传闻惜妃手里有张旷古烁今的藏宝图,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在暗地里窥探,我还以为你也在找那藏宝图。” “啊?”明眸里泛起迷茫,看向慕云深,“不是说只留下两句诗可以解藏宝图吗,怎么变成了藏宝图在母妃手里?” “我也不清楚,我从来没听母妃提起过有藏宝图,”慕云深满脸不解的摇头,复又看向苏倾言,“姑姑,你这得来的消息会不会有误?” “怎么可能有误?”那一声姑姑唤的苏倾言心花怒放,越发详细的解释道:“当年之事在暗地里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更是传出了谁得藏宝图,谁便能称霸天下的话。” “云深那时也不过是个不问世事的少年郎,想来是惜妃不愿把你卷进宝图漩涡,才没有告之宝图的事,不过你应该有印象,那就是惜缘宫经常会遭袭击。” “这个我倒是还有印象,那时母妃甚得父皇宠爱,宫外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有御林军巡逻,我还特意问过母妃为何,她也只是笑说大家都如此,我便也没放在心上。” 往事的疑惑就这般被解开,慕云深微沉着眸,语气也不自觉冷了下来,“姑姑,既然你知道藏宝图的事,那你可知当年我母妃死去的真正原因?” “这个嘛……”苏倾言抬眸迟疑的看了眼哄孩子的风凌,苏沄蓦点了点头,沉声道:“风凌是值得信任的亲人,姑姑有话但说无妨。” 风凌微垂着头耐心的哄着俩小宝贝,听见她的话,身子顿时一滞,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幽深的眸底露了丝苦笑,他早就了的,不是么? 慕云深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底,微微凝眸,却也没说什么,转而看向了苏倾言,“还请姑姑将当年实情告之于我,让我明白父皇他为何要在盛宠之下还杀了我母妃?” “你知道是你父皇?……”苏倾言惊讶的掩了嘴,看他沉重点头,又低低叹息了声,“好孩子,这些年来苦了你了,不过你父皇当年也是气急攻心,才会痛下杀手。” “世人皆传你母妃手里握着于江山社稷至关重要的藏宝图,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不是想方设法的靠近巴结你母妃,便是暗地里出手抢夺,使尽花招也想要得到宝图。” “你父皇当初也是不相信你母妃手里有那东西,更不相信她握有绝世宝图还不与他分享,可三人成虎,当谣言漫天飞,又有无数人来惜缘宫明抢暗夺后,你父皇终还是起了疑心,”苏倾言说着又话锋一转,“当年的皇叔慕正雄,你应该记得吧?” 第八百六十章:当年往事 苏倾言所说的皇叔慕正雄,也就是慕云深的叔爷爷,他当然记得。 慕云深点了点头,沉声道:“他不常在宫里,可我每次只要遇见他,他那双阴森森的眼睛就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年少时一度很害怕见到他。” “那是因为他一直觊觎你母妃手里的藏宝图,想藉此来谋权篡位,逼你父皇下台,却又一直没有得逞,便把怒气发泄到了你身上。” 苏倾言表示理解,微点了头,“你那夜应是见到了你父皇亲手扼杀你母妃的画面,可你不知道的是,就在你父皇进惜缘宫时,恰巧与从惜缘宫里出来的慕正雄打了照面,慕正雄满脸得意的说他知道了他最想得到的东西,你父皇才会气急攻心,错杀了你母妃。” “那时慕正雄的谋逆之心已经天下皆知,他进惜缘宫也不过就是想得到那幅能主宰天下的藏宝图,你父皇急怒之下逼问你母妃,可你母妃也是硬气之人,至死都没有说什么。” 慕云深听得惨笑一声,“所以说,我母妃的死是缘于她和父皇之间的误会?” 苏倾言遗憾点头,轻叹道:“一个心有怀疑,一个不屑于解释,才导致了这场悲剧,而后来也证实慕正雄当日不过就是想气你父皇,才说了那句话而已,只可怜你母妃成了无辜的政治牺牲品,到最后,你父皇龙颜一怒,将慕正雄逐出皇族,至今不见踪影。” “就算将慕正雄千刀万剐又有什么用?我那善良无辜的母妃也永远回不来了。” 慕云深痴痴低低笑起来,身旁的苏沄蓦抱紧他的手臂,红了眼圈,“母妃的死,又和当年我母亲的死因何其相似?都是源自男人对女人的不信任,枉送了她们大好的生命。” 听苏沄蓦这般说,慕云深心里越发痛的厉害,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哑着嗓子低声哽咽道:“蓦儿,如果以后我有误会你的地方,你一定一定要向我解释,好不好?” “傻瓜,我们不会那样的……”宽厚的掌心带着丝丝温暖,透进心底,明眸微弯,朝他露了甜甜笑意,“你还有我,我也有你,所以别害怕,好吗?” 慕云深微红着眼眶,紧抿着唇,勉强露了丝笑,朝她点头,这才又望向苏倾言,“所以说,惜缘宫里的那幅藏宝图一直还没有被人发现?” “随着你母妃的离世,就再也无人知道藏宝图的下落,而江湖上的那些人也慢慢偃旗息鼓,最终沉寂下去,到如今,那藏宝图应该算得上是平朝的未解之谜了。” 苏倾言点头,随后又道:“我还以为蓦儿是去找那东西,便想过来提醒你们的。” “母妃她只留下两句诗,说是可以解藏宝图,但并未说藏宝图在什么地方,而且也没有来得及告诉我谜底,便已经仙逝。” 慕云深皱着眉头,脸色也沉了下来,“母妃她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故,又没有什么知心好友,她这一起,藏宝图当真是彻底消失在世间了。” 苏倾言听的满面惊诧,“还当真是无亲无故啊?我还以为只是托词而已。” “我曾问过母妃,她说这世上已经没有娘家人。”慕云深面沉似水,苏沄蓦微蹙了黛眉,“难道就没有丁点线索可供追踪?” 慕云深摇头,“反正我已知母妃的家人就是我和父皇,想从这方面着手是不可能的。” 苏沄蓦微眨了眼,想想又道:“那天竹河县的客栈小二说慕云昱也在找藏宝图,你说他进宫来会不会就是为了个东西?” “说不好。”这个就更无从判断了,慕云深想了下,又沉吟道:“慕予青说当年亲眼看见慕云昱被送进了皇陵,也就是说后来救他的那个义父是从皇陵盗走了他的尸体,再加以救活,……” 边说着,慕云深自己也瞪大了眼睛,看向苏沄蓦,两人都惊诧出声,“慕正雄!” 苏倾言被两人弄的一愣一愣的,狐疑道:“什么意思?” “当年慕云昱死的时候您进宫了吧?是亲眼看着他被葬进了皇陵对吧?” 苏沄蓦只感觉嗓子都些抖,死命压抑着那颗跳动的心,看苏倾言连点了两下头,才抖着嗓子解释道:“可现在慕云昱死而复生,那只能说明当初有人进皇陵盗走了他。” “可江湖上并没有慕正雄擅医的传说,那就只能说明他早就打好了主意,给才仅两岁的慕云昱暗中下了毒药,在慕云昱下葬之后,又悄悄盗走他,再喂下解药,就是图现在慕云昱以皇长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宫里,又能在暗中给他效力。” 苏倾言听的手脚都哆嗦了下,脸色苍白道:“慕正雄能隐忍这么多年,岂不是太可怕?” 明眸微沉,苏沄蓦冷声道:“慕正雄的年岁已高,这么多年隐忍憋屈的生活,身体应该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说应该在催促慕云昱尽快动手。” 这般解释下来,苏倾言听的心里都开始慌了起来,“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刚刚云深提示了我,既然慕正雄没事就可以去皇陵走两圈,那咱们也可以。” 明眸定定的看向慕云深,“今夜来不及准备了,等明日,咱们去看看母妃可好?” 慕云深点头,他方才也想到了此法,也许只有进皇陵才能探个究竟。 苏倾言看两人决定下来,不由低低惊叫了声,“你们俩疯了吧?都已经事隔多年,当年的事物早已尘归尘,土归土,还能看出什么来?” “不管怎么样,都得进去看看,有线索最好,没有就权当去祭拜母妃了。”苏沄慕微微笑了下,若是皇室的防腐保养做的好,也许还能见到栩栩如生的惜妃娘娘。 “行吧,反正你们都是极有主意的孩子,我也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苏倾言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便起了身,“我回倾华宫了,你们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派个人告诉我声就行了。另外皇陵常年有人把守,若是不想引人注意,你们自己就可得注意着点儿。” “好。”苏沄蓦只笑着点头,将她送出了枕莲阁,这探皇陵的事,还得仔细斟酌斟酌。 第八百六十一章:人比鬼更可怕 苏沄蓦送走了苏倾言,又在夜色里站了半晌,方才回到厅里。 慕云深皱着剑眉,面色紧绷,低声道:“蓦儿,我们明晚夜探皇陵吧。” “好,”苏沄蓦点头,考虑到有可能要开棺,夜探也的确比较合适,那边风凌一直在逗着孩子,闻声轻言道:“我素来不喜这些事,就只能帮你们带着石头和丫丫了。” 慕云深也没吝啬自己的夸奖,“你已经是最大的功臣了,让我们毫无后顾之忧。” “是啊,你那么出尘脱俗的人,还是不要沾染这些红尘俗事的好。”苏沄蓦轻轻笑了起来,看着淡然清逸的风凌,孩子的事情都是他在操心,给她和云深减轻了不少负担。 “你俩可别夸我了,叫人听着怎么那么犯怵呢?”风凌故意抖了下身子,笑着抱起孩子往准备回房,“我话搁这儿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不用顾忌我与孩子。” 石头和丫丫笑呵呵的往风凌怀里钻,看得苏沄蓦笑着直摇头,都说谁带孩子,孩子便与谁更亲近,这话倒真是没错,瞧石头和丫丫如今黏风凌的架势,亲生父母是自叹不如。 风凌带着孩子走了,厅里也就只剩下了苏沄蓦和慕云深,两人闲话几句,便也回了房。 主厅的烛火黯淡下来,整座枕莲阁便隐在了夜色里,不知过了多久,厅外有人影极快的闪过,趁着无人注意时,一路极快的翻出了枕莲阁,向着宫外而去。 昱王府里,慕云昱正在南边千秋院的房里,陪着那灰发老人说话。 有人影急闪进来,附在灰发老人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只见老人点点头,那人影又很快的走了,慕云昱看的好奇,出声问道:“义父,孩儿怎么从前没见过这个人?” “这人在宫里多年,非必要时候不会出现,你自然不会认得他。” 灰发老人眼皮也没抬的说了句,他本就年事已高,后又将毕生内力都传给了慕云昱,如今脸上沟壑丛生,说话都有气无力,也不知哪日就会大限将至。 “哦。”慕云昱看他不愿多解释,也就没敢多问,只轻轻应了一声,灰发老人看他稍显拘谨的样,忽而又淡淡开口道:“你去准备下,明日准备夜探皇陵。” “啊?”慕云昱有些不解,“难道藏宝图又有了什么新线索?” 灰发老人微点了下头,“方才影子带来的消息说,慕云深准备明夜探皇陵,他终于忆起了当年往事,咱们得跟紧了他,万不能让藏宝图落于他之手。” 听他这么说,慕云昱也眼现了惊喜,义父这么多年来可是一直关注着藏宝图的进展,只是慕云深那个家伙自大病以后,就像失忆了似的,从来没有任何要找藏宝图的动作。 恼得义父都将那女人的尸体从皇陵里面偷出去仔细研究了遍,却依然毫无所获。 如今慕云深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那他们自然也不能错失机会。 当即站起身来,兴奋道:“义父放心,孩儿这就去好生安排。” 灰发老人垂着眼皮并未吭声,像是睡着了似的,慕云昱也不介意,摩拳擦掌的出了房。 等他走后,灰发老人才睁开眼皮,阴森的眼里闪过冷笑,慕予琛,你从前为了那个贱人将我驱出皇室,害我终生不能认祖归宗,如今见到这嗜血为生的儿子,可还满意? 一夜无话,等到又是漫天星斗时,慕云深与苏沄蓦领着朔风和卫杰悄悄出了枕莲阁。 皇陵在北郊,占地颇为辽阔,纵然是在暗夜里,那高大的牌楼下也站着两队卫兵。 惜妃在世时虽然盛宠无双,但死时嘉明帝虽允她葬进皇陵,却不许大肆操办,也不许任何人私自前去祭拜,慕云深从前也只能悄悄入皇陵看上几眼,以慰愁怀。 如今再见皇陵,青山绿水依旧,景致倒是从未变过,轻车熟路的绕过那些守卫,一路直奔北面最中间的那座大陵,苏沄蓦看的起了疑惑,悄声问道:“母妃葬在这里面?” “原先是在北面最角落的一座小陵里,后来过了几年,也可能就是父皇在那时知道是误会了母妃,便就令人将母妃悄悄迁到了最中间的大陵里,以期能生同衾,死同穴。” 慕云深低声解释了句,他也是后来偷摸进皇陵才知道这回事,知道父皇的心思后,心里的恨意才淡了许多,“只是虽然移了陵墓,但依旧不许人祭拜,在世人心里,母妃依旧还是那个来路不明,又离奇去世的盛宠之女。” “斯人已逝,就算做的太多,她也已经感应不到了。” 苏沄蓦低低叹了声,只见巨大的陵墓耸立在暗夜里,石阶旁种着两排青松,阶前蹲着两只似虎似狮的怪兽,张着森森巨口,在黑夜里瞧来,有种莫名的慑人之意。 此处乃是嘉明帝为他自己布置的陵墓,因着他还尚在世,陵墓的石门并未关闭,向着两旁彻底敞开,露出黑乎乎的洞口,内里隐隐有光线透出来,飘摇不定。 走在前头的朔风和卫杰脚步都不自觉的缓了下来,两人互相看了眼,靠近了些,才缓缓向着洞口摸过去,苏沄蓦在后面瞧的低低轻笑了声:“怕什么?” 轻笑声在黑夜里极为明显,朔风和卫杰本就绷着神经,被笑声一刺激,霎时惊的就跳了起来,看的苏沄蓦越发乐不可支,慕云深也无奈的摇了头,看这芝麻胆子,也不嫌丢人。 两人被笑的颇不服气,卫杰瞪圆了眼珠子,“娘娘,难道您丝毫就没受到影响?” 苏沄蓦耸耸肩,“有什么好影响的?就算是有鬼,那它也只是鬼,可你们看看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那可就厉害了,看着像是人,其实却是鬼,那才是最可怕的。” 更何况她见过的死人多了去了,从前做解剖时都没反应,更何况现在心理更加成熟。 苏沄蓦说完,拉着慕云深径直越到前头去了,卫杰站在后头挠了挠脑袋,有点儿羞意的望向朔风,“好像的确是人比鬼更可怕啊?” 第八百六十二章:盗尸 朔风看他呆呆的样子,越发觉得心头喜爱,见天上有星无月,四周又乌漆抹黑的,俩主子还径直上前探路去了,便又靠近了些卫杰,大着胆子悄悄牵住了他的手。 手里的触感果然柔滑细腻,不像他似的长着厚茧,很是粗砺,这厮果然像个娘们。 朔风腹诽了句,察觉到那手想缩回去,便又稍稍使了力气,将之紧握在掌手,见那手安静下来,嘴角这才露了笑意,牵着柔滑细腻的手小步往前走。 卫杰被他大胆的动作臊的满脸羞红,感觉初次拿剑杀人时,心脏跳的也没这么厉害,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整个人局促起来,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乖,跟着慢慢往前走。”醇厚嗓音低低响起,羞的卫杰越发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听着耳旁传来轻笑声,恼羞成怒,干脆狠狠一脚踩上了旁边的大脚,自己一溜烟跑了。 朔风疼的轻甩了两下脚,眼看卫杰像阵风似的刮走了,又傻笑起来,他这是害羞了啊? 苏沄蓦已经进了陵墓石门,正想回头叫他们进来,却见卫杰一阵风似的就刮到了自己前头,还径直往里冲,顿时疑惑道:“方才不是很害怕吗,怎么这会儿胆又大起来了?” 朔风随后跟进来,听见她的话差点没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赶忙讪笑道:“娘娘,咱们赶紧先进去吧,属下也是多年前随着主子来过这里,如今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 被朔风这么故意一打岔,苏沄蓦也就没再追问下去,只当是朔风在后面说了什么话刺激卫杰,缓步走进陵墓,就见半圆形的穹顶上亮着淡淡的橘黄光芒,映得墓里颇为昏暗,而整座宽敞的陵墓除了角落里放置着一副油黑发亮的棺材,便没有它物了。 卫杰冲在前头,离棺材还有十来步便顿住了脚,回过头来,阴柔白净的脸上有着丝不自然的红晕,望着慕云深弱弱道:“主子,咱们当真要开棺吗?” “当然。”慕云深毫不迟疑的点了头,已经多年未见母妃,趁机再看看她也是好的。 卫杰无言,巴巴的望向了朔风,朔风看他那副小可怜的样,当即就上前挡在了他身前,捋起袖子招呼道:“来,你先最后,等我弄妥了之后你再过来。” 身后的小可怜忙不迭的点头,往后退了几步,苏沄蓦却径直上前,绕着棺材走了两圈,忽地疑惑出声:“难道当年父皇移棺木时,已经开过棺了?” “什么意思?”慕云深急步上前,“当年我亲眼看着母妃入殓,等进了皇陵之后,又有专门的人在棺木上刷了防腐的秘制油料,父皇他深知其中道理,又怎么可能开棺?” 苏沄蓦摇头,指着棺木中间那丝异于黑色的浅颜色,“可是你这瞧这棺盖与棺身的缝隙,都能看见丝木头原色,哪像你说的还有专门的匠人刷过油料?” 苏沄蓦站在棺木侧方,临近石墙,慕云深凑过去看了下,顿时变了脸色,棺木本身的防腐性能被破坏,那里面的母妃,可想而知真如姑姑所说的那样,尘归尘,土归土了。 朔风看两人脸色不对,也不敢擅动了,低声道:“主子,那属下还要开棺吗?” 慕云深盯着那道浅浅的原色,深邃的眸里闪过痛苦,狠狠咬了牙,“开!” 见他自己下了决心,朔风也不再迟疑,上前缓缓使力推着棺盖,就见那厚重的棺盖应声徐徐滑开,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果然是之前就已经被开过棺了。 慕云深心头闪过痛意,红着眼圈别过头去不忍看那森森白骨的模样,苏沄蓦轻抱抱了他,才上前两步看向棺里的惜妃,可不过一眼,顿时就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慕云深听她清脆的声音带着浓浓惊诧,忍不住就回过头来,“怎么了?” 可自己也才瞧了眼,便已经紧紧咬住了唇,沁出了血丝也不自知,生生咽回那声惊叫,勉强从喉咙里憋出嘶哑的低吼声:“怎么会这样?母妃她怎么会不见了?” 棺木里空空如也,并不见惜妃的遗体,就连慕云深想像中的森森白骨都见不着,苏沄蓦咬了牙,低低怒吼,“居然有人敢在皇陵盗尸?” “盗尸?你也未免太看得起那个贱人了。”阴森无情的桀笑声从陵墓石门边响起,带着噬骨恨意,“不过是个贱人而已,尸首扔到山林里喂野狗都是便宜了她。” 慕云深闻声迅速回头,就见陵墓门口涌起十来条人影,金水火土四个面具人皆在其列,那金尊使还推着轮椅,上面坐着名灰发老人,方才的话便是出自他之口。 如寒星般的眸里起了丝疑惑,对上那双阴森冷厉的老眼,往事顿时排山倒海般涌入脑子里,慕云深沉了脸,颇为惊怒道:“慕正雄,你居然还没死!” 慕正雄桀桀阴笑,“你们父子都还没有下地狱,我怎么舍得去死?” 慕云深才不管从前那些恩怨,恼着脸怒声道:“说,是不是你盗走了我母妃的遗体?” 慕正雄也不恼,哂笑起来,“她身上藏着宝图的秘密,我自然要带回去仔细研究的。” “无耻!”苏沄慕怒骂一句,“人都已经因你而死,你怎么就还不能放过她?” “她的命本来就是我给的,因我而死又有什么错?”慕正雄冷笑,眼神落在苏沄蓦身上,“镇国公主是吧?别以为你有了点小成绩就可以跟我叫板,你还嫩着呢!” “我是没什么成绩,但跟你叫板的胆量还是有的!”娇颜生怒,愈发明艳动人,那双灿若星辰的明眸紧紧盯着慕正雄,“你说我母妃的命是你给的,你什么意思?” “哈,云若惜那个贱人的嘴巴可真紧,到死都不肯承认她是我收养的孤女。”慕正雄嗤笑出声,惹得苏沄蓦恼怒至极,“你若是再敢出言不逊,我立马就叫你去见阎王!” 第八百六十三章:挑拨离间 “你敢!”慕正雄身后的金尊使愤怒出声维护,看的苏沄蓦怒笑不已,“怎么,慕云昱你的胆子是被狗给吃了吗?你以为你戴个金面具,我就不认识你是哪路货色了?” “苏沄蓦!”一句话就气得慕云昱炸了毛,狠狠摘了面具怒瞪着她,“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人,你才是东西。”苏沄蓦看着慕云昱那张与文皇后极为相似的脸,嘲弄不已,“可怜文皇后还巴巴的以为心肝宝贝回来了,哪料却是慕正雄你布下的惊天阴谋!” 慕云昱脸色铁青,抖着身子气得半天说不出句话来,慕云深看他在苏沄蓦手底下吃瘪,心情才稍缓了些,又沉着脸看向慕正雄,“我母妃居然是你收养的孤女?” “那你以为她是谁?当真是天仙下凡?”慕正雄嗤声,“当年云若惜幼年丧失双亲,是我将她抚养成人,后送进宫里让她替我好好办事,谁知她却真心爱上了慕予琛?” “她爱上敌人没关系,可谁叫她有了爱情,就忘了我多年的抚育之恩?明明手里握着那副绝世宝图,我几次三番问她宝图的下落,她却一心向着慕予琛,死活都不肯说,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死在了她最爱的人手里,你说讽刺不讽刺?” 慕云深怒极,“若不是你挑拨离间,我父皇又怎么会错杀了我母妃?” “呵,若是不是慕予琛早就对云若惜心存怀疑,又怎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而下杀手?”慕正雄吃吃笑了起来:“归根结底,还是慕予琛不够爱她而已。” 再问那些往事也无意义,慕云深愤怒的一指空荡荡的棺木,“好,我不与你讨论当年恩怨,你说,到底把我母妃移到哪里去了?” 慕正雄笑的越发阴险,“十年前我就已经带走了云若惜加以研究,后见没什么用处,就扔乱葬岗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该尸骨无存了吧?” “你!”慕云深怒极,扬掌就想劈了已经没几天好活头的慕正雄,轮椅后边的慕云昱闪身出来,挡在慕正雄身前,冷笑道:“怎么,你想动手?” 慕云深黑着脸并不言语,伸手往腰间一抹,青云剑便落入手里,意欲杀了那个胆敢让母妃死后都不得安宁的恶贼,苏沄蓦却眼疾手快的扯住了他,微摇了摇头,单是个慕云昱就得他们俩联手才能打平,就更别提他们现在人多势众。 苏沄蓦出手相劝,慕云深便黑着脸没再动作,苏沄蓦看了眼紧紧护住慕正雄的慕云昱,倏而轻笑出声:“慕云昱,你居然认贼做父,当真可笑。” 慕云昱微扬了下巴,并不上道,“苏沄蓦,你别想着挑拨离间,今日我们势必要捉了你们追问藏宝图的下落,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免得多吃苦头。” “我们若是知道藏宝图的下落,又何苦来皇陵找线索?” 苏沄蓦用看白痴的眼神横瞥了他一眼,在慕云昱恼怒的脸色又轻笑出声,“倒是你,知道你口口声声喊的义父是谁吗?又知道他当年对你做过什么?” “怎么,你这是要挑拨我儿对我的不满?”慕正雄阴阴的接了话,“就算是我现在叫他去死,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你还是省省心思吧。” “你养育他多年,就算他现在为你去死,那也是应该的。”苏沄蓦微挑着眉,顺着他的话说了句,而后话锋一转,冷声道:“可你给年仅两岁的皇长子下毒,让高高在上的他硬生生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吸血狂魔,你又怎么说?” 慕正雄冷哼,并未开口,慕云昱满眼狐疑,直勾勾的盯着苏沄蓦,“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不知道你义父的真正身份吧?”苏沄蓦看看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的慕正雄,轻轻笑了起来,“那可是你的叔爷爷,是父皇的皇叔,是个意欲谋权篡位的恶魔。” “当年他给尚才两岁的你悄悄下毒,等你葬入皇陵之后又再悄悄偷走你,给你解毒,让你染上血瘾,等你三十岁后又再送你进宫,叫你来夺了父皇的皇位。” “你说如此居心叵测,害了你一生的人,你居然还叫他义父,你说是不是可笑?” “你胡说!”慕云昱不敢回头,怕看见令他崩溃的眼神,血红着双眼怒瞪着苏沄蓦,“你凭什么说是我义父下的毒?我看你就是想要挑拨离间!” 苏沄蓦并不在意他的怒气,淡声道:“我就想问问你,你义父的医术如何?” “医术?”慕云昱愣了下,这才回过头去,见慕正雄垂着头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又茫然的回进头来,“我从来不知道义父他老人家会治病解毒……” “既然他不会医术,那你当年中的剧毒又是怎么解的?”苏沄蓦冷笑出声,“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其中的问题?当时你身中剧毒,可是遍请天下名医也无能为力,可一个不会医术的人却声称解了你身上的剧毒,岂不是很可笑?” “我……”慕云昱越发茫然,苏沄蓦又趁势说道:“这些年来慕正雄只不过是把你当棋子,利用你来对你的亲生爹娘,难道你当真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镇国公主当真好口才,若当真是意志不坚定者,只怕就要临阵倒戈,举起手里的正义之剑来刺杀我这个邪恶的义父了。” 慕正雄呵呵笑了起来,“但我培养的孩子,又怎么会轻易就被你所蛊惑?” 阴森笑意回荡在陵墓里,瞬间就惊醒了慕云昱,眼里顿时恢复了清明,夹带着浓浓戾气紧紧盯着苏沄蓦,“你居然想让我去反杀我义父?做梦!” 苏沄蓦暗恼,很快又醒过神来,眸色凌厉道:“慕云昱,慕正雄才是害你此生的人,难道你不该手刃了他?” “苏沄蓦,你当真可笑,义父倾尽心血养育我至今,你居然叫我手刃他?” 慕云昱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铿锵一声拔出碧霄剑,“少废话,接招!” 第八百六十四章:有内奸 慕云昱并不理苏沄蓦的劝解,执意动剑,苏沄蓦眼现怒意,厉喝出声,“冥顽不灵!” 身旁的慕云深已经将她扯到了身后,青云剑斜斜指地,如寒星般的眸里闪过冷意,“慕云昱,既然你非要助纣为虐,那就受死吧!” “慕云深,你的口气倒是越来越大啊?”慕云昱一剑斜指苍穹,冷笑道:“昔日的手下败将居然也敢出此狂言,那就来比划比划,看到底谁来受死!” 眼看就要斗到一起,那三兄弟立即就伶俐的要将慕正雄往后推,而慕正雄边退边还叫嚣:“记住一定要抓活的,一定要问出藏宝图的下落!” “老东西,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卫杰怒骂,也拔了剑,而与此同时苏沄蓦一扬手掌,就见大蓬的白雾散开,同时扬声尖叫,“有剧毒,你们都躲开着点儿!”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慕云昱可是见识过苏沄蓦的用药之术,闻声忙不迭的往后退,同时也厉声大喊起来:“给我堵住门口,千万别让他们给跑了!” 可纵然他反应的极快,也只听门口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很快就又安静下来,慕云昱凭着感觉窜到门口,脚下却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自己带来的人倒了四个,而本该堵在陵墓里的慕云深几人已经不见踪影。 慕云昱顿时就恼的脸色铁青,而这时陵墓里又传来了令他越发震怒的声音,“咦,这不就是普通的面粉吗,什么时候变成剧毒了?” “还在关心面粉,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蒸俩大馒头才行?” 慕云昱气得不轻,看陵园守卫已经被这边的动静给惊动,铁青着脸挥了手,“给我保护好义父,赶紧撤离!” 老大都说撤离了,小喽罗们自然也赶紧的往外跑,等一路气急败坏的回到昱王府,慕云雄临回千秋院前,还是看向了慕云昱,“方才苏沄蓦的话,你有何感想?” “啊?”慕云昱正恼火着呢,听见慕正雄的问话呆愣了下,后又咬牙切齿道:“那个女人太过狡猾,若是再有下次机会,孩儿会选择直接捏死她,省得她作妖!” 清润脸庞上怒意极为真切,看起来像是回答了慕正雄的问题,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慕正雄盯着他盯了小会儿,见没什么异常,才又轻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那女人确实极为讨厌,现在你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凡事要更加小心。” “孩儿明白,不会让慕云深他们有可趁之机。”慕云昱点了头,躬身目送他离开,脑子里已经在琢磨,该怎么样才能将慕云深一脉斩草除根? 慕云深几人趁夜回到枕莲阁,风凌已经安置好孩子,正坐在厅里翻着书,见两人回来,这才放下了书本,轻声问道:“行动如何?” 慕云深摇了头,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才异常愤怒道:“我们身边有内奸。” “怎么回事?”风凌听的满头雾水,望向了苏沄蓦,苏沄蓦将陵墓里的事情说了遍,才又恼道:“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咱们昨夜才临时起意决定去皇陵查找线索,今夜出发就能碰上慕云昱等人?很明显就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可枕莲阁里都是你们从宁王府带来的老人,早已知根知底,又怎么会出卖你们?” 风凌表示不解,苏沄蓦却冷笑起来:“人心善变,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出了叛徒?” 慕云深面色沉重的点了头,“得先把这个叛徒给揪出来,否则咱们以后有什么话都得传到慕云深那里去,于我们来说形势太不利。” “可昨晚没发觉,今天再去找,谁又会承认自己叛主,做下不忠不义的事?” 风凌着实替两人着急,却又想不出好法子来,他本就不擅权谋,这会儿只能干瞪眼。 “先去排查,看看枕莲阁和宁王府这两日有没有少什么人。”苏沄蓦接腔,沉声说了句,又歉意的望着风凌,“时候不早了,你先去歇着吧,明日还得带孩子呢。” “那行吧,你们俩慢慢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说就行。” 风凌自感帮不上忙,也就没再强求,起身回房去了,等他走了,苏沄蓦又唤来卫杰低声交待几句,让他回宁王府那边查查,枕莲阁则由她自己亲自动手。 从陵墓折腾回来,已经过了凌晨,和慕云深再说上几句,两人也就回房歇着去了。 等到天色大亮时,苏沄蓦才醒过来,身边的慕云深早已经去上朝,起床简单的梳洗下,踏出房门,就见外面天色晴好,微风轻拂,隐隐带着荷的幽香。 前厅里,风凌正逗着石头和丫丫玩耍,俩孩子已经会爬了,这会儿正在特意铺了软垫的地面上爬来爬去,嘴里不时发出咯咯笑声,看起来极为开心。 一众丫环婆子笑呵呵的跟在俩娃娃旁边,眼里的宠溺都快把人给融化了,地上爬的正欢快的石头抬起头来就见自个儿最喜欢的娘亲正站在旁边,顿时咿咿呀呀的欢叫起来,挥舞着两只小手就想站起来奔向她,只可惜身体不如愿,才刚爬起来,立即就一头栽倒下去。 “哎呀,小主子!”一众丫环婆子急得失声大叫,急忙就去接人,结果人挤人,谁也没接着石头不说,还相互牵扯给绊了跟头,倒是旁边的风凌眼疾手快的把娃给抱了起来。 一旁的丫丫看着大人们都摔成了一团,顿时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咯咯脆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悦耳,逗的原本想瘪嘴的石头也跟着笑呵呵的咧了嘴。 “我这儿子哦,就知道傻乐。”苏沄蓦无奈的笑瞥了眼,从风凌怀里接过他,又抱了丫丫到怀里,左右亲亲,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丫环婆子们吓的不轻,见苏沄蓦坐在那里,顿时就都垂了脑袋,有稍胆大的呐呐道:“娘娘,奴婢们见小主子会爬了,才让他们在地上玩耍……” 第八百六十五章:找点事情做 苏沄蓦素来对这方面比较大大咧咧,笑着摆摆手,示意无妨,“孩子大了就更活泼好动,一刻也不得闲,既然喜欢爬,那就爬便是了,只是注意着些,别弄伤了就行。” 摔个跤,跌个屁股墩儿什么的都没大问题,小孩子嘛,磕磕碰碰是很寻常的事情,只要不是伤筋动骨就行,没必要真是捧在手里拍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那般没个道理宠出来的孩子,无法无天不说,也禁不起丝毫风雨挫折,稍有困难就会把他们给摧残掉,做父母的从小不严加管教,那就是在害他们。 丫环婆子忙不迭的点头,俩小主子就是她们的心尖肉,哪舍得给弄伤丁点儿?正自讪讪点头呢,朔风从门外匆匆进来,低声道:“娘娘,内奸的事情有消息了。” “这么快?”苏沄蓦诧异的抬了眸,昨夜凌晨才下令彻查,今日醒来就有消息了? 朔风点头,“卫杰那边传信,他已经与李叔清点了人数,宁王府里没有异常。” “而早间主子上朝前吩咐属下彻查枕莲阁的人,属下与煦沐和冷星逐一排查,发现少了名花匠,而询问同院落的人,皆说昨夜入睡前还见过,早上起来就没人影了。” 苏沄蓦微蹙了黛眉,“这么说来,他是昨夜悄悄溜走的?” “应该是在知道咱们从陵墓完好无缺的回来后,便趁夜悄悄溜了。”朔风又补充道:“有位凌晨起来夜解的小太监说曾看到有人影悄悄往主厅这边来,想来就是那位花匠。” “凌晨恰巧是咱们从外面回来之后,又决定要彻查内奸的时间点。” 这么一说,倒是对得上了,苏沄蓦想想又问道:“能查到那花匠的具体情况吗?” “属下已经查过了,是枕莲阁里的老花匠,无亲无故也无朋友,已经入宫几十载,据说从您的母亲长公主还住在枕莲阁时,他就已经在这里负责修剪维护花草了。” 朔风说的很是详细,苏沄蓦却是听得拧了眉,“这么说起来,还是我母亲手里的老人了,只可惜也是个叛主的家伙。这些都不打紧,可他这无亲无故的,又是无从下手啊?” 朔风垂头,他也没有好法子,才会想着来找娘娘解决,可一个无亲无故,什么都没有留在世上的人,苏沄蓦也没法去查。 轻叹了口气,“既然人已经跑了,那就搁着吧,你再仔细问问老花匠同院的人就成。” 这就是纯属尽人事,听天命了,能查到最好,查不到也没办法,反正祸害现在是已经吓跑了,暂时不会再有危险,也不用多去管他。 自打慕云昱恢复身份,文皇后与苏沄蓦闹掰之后,凤仪宫便又安静下来,整天也不见有人来串个门子,闲聊家常,文皇后倒也乐见其成,并不愿有人多往凤仪宫走动。 天气已经入夏,白天里烈日当头,晒得花木蔫头耷脑,宫道上的宫女太监都少了许多。 等到傍晚时,清凉的晚风习习吹过,带走白天的燥热,文皇后趁着天气舒爽,便上御花园闲走了两圈,可才等她走回凤仪宫的宫门前,便有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端。 清雅温和的脸色陡变,眸色凌厉起来,吩咐华琴赶紧关上宫门,自己急急冲回寝殿,就见暗室的门大敞着,门口堆着几具孩童尸体。 正值夏日,暗室里又不通风,那几具尸体都已经有不同程度的腐烂,腥臭味熏的人几欲作呕,文皇后白着脸不敢靠前,也不知是皇帝打开了暗室,还是慕云昱自己? 正自惊疑间,就见慕云昱又背了具尸体出来,三兄弟背上也各背了尸体,看腐烂程度,应该死去没多久,可随着他们出来,那股腥臭味更浓,文皇后终是忍不住背过身呕吐起来。 “确实有点儿难闻,不过反正都已经死了,你也没必要假惺惺的装受不了。” 慕云昱扇了扇空气,自己也嫌弃的皱了眉,赶紧掩上暗室的门,又找来文皇后平日里用的熏香,燃了大堆在尸体旁边,试图遮掩那股难闻的气味。 臭里裹着香味,香味里又飘着臭气,那股气味越发难闻,文皇后吐白了脸,抬步就往殿外跑,等到了大殿那边,才方觉好受了些。 看慕云昱随后跟了过来,文皇后白着脸怒声道:“你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慕云昱阴声不悦道:“慕云深最近盯我盯的极紧,昱王府外全都是他的暗线,既然他敢监视我,那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得给他找点事情做做。” “你找他麻烦我不反对,可你把这些孩子弄出来做什么?” 想到那些无辜惨死的孩子,文皇后心里就瘆得慌,她如今都住在丁宛月从前居住的甘棠殿里,已经甚少再去那阴森幽暗的寝殿。 “不把他们弄出来,我怎么找慕云深的麻烦?”慕云昱不耐的横了她一眼,不喜她凡事都喜欢追问的个明明白白,“等半夜时我自会移走,不用你操心。” 文皇后急怒,“你要移哪去?枕莲阁里都是慕云深的人,稍有动静就会被发觉,更何况这些孩子的尸身又气味极大,只怕还没等你到枕莲阁,就先被御林军抓了个现形。” “你怎么那么啰嗦?”慕云昱板着脸冲了她一句,极不耐烦道:“都送到惜缘宫去,这下你满意了吧?别在那里瞎操闲心,纯属惹人讨厌。” “还有,你今晚一定要把父皇留在清明殿,别让他四处瞎跑,等半夜时我会清明殿找父皇,你就顺着我的话引父皇去惜缘宫,给慕云深压个实锤,听懂了没有?” 说话如训不懂事的顽童,丝毫不给文皇后面子,看她面色悲苦的点头,也懒得再看她的脸色,起身就要离开,文皇后看他要走,又急忙道:“你去哪里?” “反正时间还早,我去暗室里再宠幸几个小可爱,给慕云深再加点罪证。” 慕云昱头也没回的甩下句话,大步跨出了殿门,文皇后听得脸色又白了些,扶着椅背摇摇欲坠,他究竟要造下多少杀孽,才能收手? 第八百六十六章:逼上套 夜半时分,偌大的皇城隐在暗夜里,如盘踞蛰伏的猛兽。 一条黑影轻飘飘的落在了枕莲阁内,又极快的到了风凌和孩子们居住的天籁院,才刚翻墙进院没走两步,正在廊下轮值的冷星倏而睁开眼,低喝出声,“谁?!” 低喝声瞬间就惊醒了房里的风凌,警觉的起身,一边看住俩孩子,一边利落的点灯开门,声音急促道:“是谁来了?” 冷星没回话,身形矫健的跳到了院里,而那蒙面黑衣人见被发觉,也不迟疑,调头就往院外跑,冷星甩下句话急追出去:“你好好看着孩子,我去追!” 风凌看他独自追了出去,又唯恐他会中圈套,急忙回房抱了俩孩子,一路冲到主屋那边急急踢门:“云深,沄蓦,快起来,有人来抢孩子了!” 房里的两人起来的极快,苏沄蓦披头散发的一把拉开门,素来白里透红的脸蛋就只剩下了白,惊惶的声音里夹着浓浓焦急,“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孩子在这里,你别急,别急。”风凌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让她误会了,急忙举举手里还在酣睡的两个宝贝,“冷星已经跟着贼人追出去了,我怕他会中圈套,你们快去瞧瞧。” 看石头和丫丫还在安然无恙的沉睡,苏沄蓦这才松了口气,随手束了个马尾,拉着紧跟出来的慕云深就往外跑,“风凌你和朔风他们好好看着孩子,我们去看看情况!”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枕莲阁,施展轻功顺着主路往外跑,就听夜风里隐隐传来兵器撞击的清脆声,还有冷星的低叱,急忙循声过去,就见冷星正和名黑衣人在缠斗。 而那黑衣人见慕云深和苏沄蓦联袂而来,顿时虚晃一招,急急往外窜,冷星哪肯容他走脱,又急追了上去,慕云深一看,也只得紧紧跟着追了过去。 那黑衣人轻功不错,纵使慕云深全力追赶,也始终隔着段距离,短时间也难以追上他,而黑衣人看似慌不择路的逃跑,所走的地方却越来越偏僻,直至前面出现了座残破不堪的宫殿时,才利落的跃过了高墙,不见踪影。 慕云深瞧着深藏在记忆里的熟悉地方,猛然顿住了脚,苏沄蓦一路跟来也发现了不妥,站定脚步低声道:“此人怎么会引我们来惜缘宫?而这边的空气里,似隐隐有股怪味。” 慕云昱在凤仪宫时点了极多的熏香,两种极端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一时难以分辩出到底是什么气味来,慕云深皱眉看着杂树丛生的宫殿,提步就要往前。 旁边的冷星急急伸手拦住他,“主子,这分明就是个圈套,还是属下先进去探路为妥。” “既然知道是个圈套,那还傻傻的往里钻干什么?”苏沄蓦扯了慕云深,冲冷星说道:“谁都不要进去,等明儿个天亮了,咱们叫上御林军再进去好好瞧个究竟。” 冷星微微尴尬了下,娘娘说的极是,知道是个圈套还往里钻,那不是傻是什么? 跟着两人就要转身往回走,却听周围的杂树丛里响起窸窣声,顿时警惕的扬剑,紧紧盯着小径旁的杂树林,只见十来个蒙面人从里钻了出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蒙面人呈半月形将三人围在了中间,只留下通往惜缘宫的路,苏沄蓦只看了一眼便冷笑起来,“怎么,今夜是非要逼我们进惜缘宫走一趟?” 只怕抢孩子也是假,目的就是要将他们夫妻两人逼进惜缘宫,那群蒙面人并未答话,只是皆扬了剑,步步紧逼过来。 既然不说话,那便只有先打了再说,苏沄蓦手掌一翻,掌心便握了斩情,慕云深也拔出了青云剑,冷星扬着剑,三人成犄角站位,各自迎敌,又相互帮衬。 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何况是毫无话语可说,那些个蒙面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剑就冲过去,与三人战成了一团,刀剑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极远,先前进了惜缘宫的黑衣人又跳了出来,看了眼人多势众稳占上风的蒙面人,这才拔腿往清明殿跑。 负责引冷星出来的是轻功极佳的水老三,一路急奔到清明殿外面,早已在那里焦急等候的慕云昱看见他过来,压低声音急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眼见着水老三点头,慕云昱这才纵身跃过清明殿高高的宫墙,急奔至寝殿前,用力的拍着厚重的殿门:“父皇,出大事了!父皇!” 声音急促昂扬,殿里的嘉明帝猛然惊醒,随即就起身披衣,早有在外间侍候的太监打开殿门放慕云昱进来,慕云昱看见嘉明帝就倒头拱手,焦急道:“父皇,夜里巡逻的御林军发现太子夜闯惜缘宫,还出手重伤了几个御林军,您快去看看吧!” “太子夜闯惜缘宫?”文皇后披衣出来,温和的眼里颇有些不敢置信,“惜缘宫乃是他母妃从前的居所,他若想看,光明正大的去就是了,何必要伤人?” “儿子也不知是何原因,又不敢轻易与四弟起冲突,想来想去只得先来禀告父皇。” 慕云昱也是满脸的不解,悄悄抬眼看了下面色阴沉的嘉明帝,这才又故意激他:“父皇要去瞧瞧吗?还是由儿臣与四弟自行处理此事?” “你们俩哪回好好的说过话?”嘉明帝还真不敢让他俩自行解决,怕他俩压不住脾气把皇宫给拆了,黑着脸大步往外走,“一天到晚没个消停,也不知道在闹什么!” 慕云深那边双拳难敌四手,已经被逼进惜缘宫里,那股香臭难辨的气味愈加浓烈。 耳听着残破的宫墙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似是有御林军过来,慕云深还没来得及开口喊人,那些个蒙面人的招式越发像狂风骤雨似的,舍出命来与三人缠斗,生生将三人逼进黑漆漆的大殿后又极快的撤退,而与此同时,御林军也进了惜缘宫。 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殿外就响起了御林军的厉喝声:“殿里是谁?快快出来束手就擒!” 第八百六十七章:父皇不行 “是我。”清朗坚毅的声音在殿里响起,随即慕云深便带着苏沄蓦和冷星走了出来。 领头的御林军队长初时没听出声音来,这会见慕云深和苏沄蓦走出来,顿时就变了脸色,心里将水老三骂了个狗血淋头,那王八羔子,怎么不说清楚今夜要堵的人是太子? 只是这会儿已经将人堵了个实在,没有了退路,只得陪着笑脸,硬着头皮询问道:“太子爷,属下罗敬,之前属下听着这边有打斗声,不知您可否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敬的态度不错,慕云深便也没为难他,沉声道:“有伙贼入闯入枕莲阁,本太子便与太子妃追到这边来了,方才正是与他们交火,不过这会儿贼人已经跑了。” 说话间宫墙外边已经有昏黄光亮透了进来,罗敬阴脸,想来是水老三带人过来了,忽然狠狠一掌拍在了自己胸口,口吐鲜血顺势倒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太子爷饶命啊!” 随着他的哭喊声响起,带进来的那队御林军大多也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慕云深看着变故突生,立即就沉了脸,怒斥出声:“罗敬,你这是闹什么幺蛾子?” 罗敬没回他,只是继续哭嚎,“太子爷,求您不要杀了属下,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边说边又嗓音凄厉的尖叫了两声,听得人心里瘆得慌,而宫墙外的昏黄光亮晃动的更厉害,随即便有怒喝声在宫门处响起,“住手!” 阴冷沉怒的声音在残破的惜缘宫里回荡,慕云深循声望过去,就见嘉明帝走在前头,而刚才的怒喝声便是从他身后的慕云昱嘴里冒出来的。 慕云昱看罗敬与御林军大多倒在了地上,眼里飘起怒火,狠狠盯着慕云深,“堂堂太子爷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跑到惜缘宫来行凶,究竟意欲何为?” “慕云昱,你来的可真快。”如寒星般的眸里闪过冷意,慕云深微勾唇角,森冷道:“我来惜缘宫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你又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行凶了?” 慕云昱指着地上的御林军冷笑连连,“呵,这地上躺的可都是御林军,方才我们大家也都在宫外听见了罗敬的求饶声,难道你还想狡辩?” 慕云深嗤笑,“那是不是我叫几声慕云昱你别杀我,你也就成了行凶者?” “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慕云昱恼了脸,看向地上的罗敬,“罗队长,你来说,到底是谁想要杀你?你别怕,圣上在此,定会给你个公道!” 罗敬被他阴怒的眼神吓得心里一咯噔,垂了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道:“圣上,属下带着手底下的人在这边巡逻,谁知道就看见有人偷摸的进了惜缘宫,一路跟到殿门口,哪料太子爷从里面出来,不由分说的就要杀人灭口!” 寒星般的眸里满是嘲弄,慕云深冷冷盯着胡说八道的罗敬,“说谎也要先打个草稿,你分明才来不过半刻钟,又何来的什么偷摸跟到惜缘宫,本太子还和你废话过?” “太子爷,属下人微言轻,若非真的撞见了实情,属下又怎敢冤枉您?” 罗敬哭的声泪俱下,嘉明帝没吭声,旁边的文皇后微皱了眉头,“那你有没有瞧见太子爷在殿里干什么?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要杀你吧?” “大殿里黑漆漆的,属下才刚进殿就被太子爷一掌打了出来。”罗敬苦着脸,眉头紧皱,似在回忆刚才的情况,“不过殿里有股极浓重的血腥味儿,属下倒记的颇深。” “血腥味?”文皇后不敢再多言,只是看向了嘉明帝,嘉明帝脸色晦暗的微摆了手,立即就有伶俐的小太监进殿去点亮了烛火。 殿里亮起橘黄明亮的烛火,嘉明帝沉着脸就要进殿,殿里却响起小太监们凄厉惊恐的叫声,随即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来,扒在廊外石阶下狂吐个不停。 小太监们的动静惊得本就站在殿门口的慕云深三人齐齐望向了殿内,慕云深才看了眼,立即面有不忍的侧身捂住了苏沄蓦的眼睛,就连见惯生死的冷星也别开了头,不忍再看。 嘉明帝看了眼几人的脸色,脸色晦暗的大步踏上石阶,才至殿门口,便看见了殿墙边堆着的十几具孩童尸首,腐烂程度不一,而地上还有滩鲜红血迹,像刚刚又有人死去。 额上的青筋直跳,身体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咬牙切齿的转过身来,手臂一扬,就要狠狠一巴掌甩到慕云深脸上,“孽障!” 手掌去势甚急,慕云深也没想躲,准备硬生生的扛下他那一掌,冷笑着微闭了眼眸,等着痛楚降临,可等了几秒,却没有丝毫痛感,疑惑的睁开眼,就见苏沄蓦架住了嘉明帝的手腕,娇颜盛怒,唇畔起着丝微笑,笑意却不及眼底,“父皇,您想干什么?” 眼看手臂被个弱女子架住,挣也几下还没挣开,嘉明帝自感颜面尽失,越发怒火中烧,“承乐,你想造反是不是?快给朕松开!” “松开是吧?”明眸里噙着冷笑,借了巧劲将他往后一送,看他蹭蹭倒退两步,稳稳当当的倒在了小太监怀里,这才又嘲弄出声:“你舍得冤枉你的儿子,还不顾实情的想要打他,但我可舍不得我的夫君平白受冤枉气,就算你是他的父皇都不行。” 嘉明帝使劲推开小太监,怒极反笑,“苏沄蓦,你当朕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吧?” 苏沄蓦看了眼恼羞成怒的嘉明帝,轻笑出声,“您目前还是整个平朝至高无上的君主,而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子妃,还不得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好好好,朕知道你素来牙尖嘴利,朕说不过你,”嘉明帝恼的直喘粗气,“你既然说朕冤枉了老四,那你来给朕说个道道出来,看朕是怎么冤枉了他!” 石阶下的慕云昱见嘉明帝这么轻易的就饶了苏沄蓦的大不敬之罪,顿时就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哟,苏沄蓦你厉害了,居然敢讽刺父皇?” 第八百六十八章:添了料的佛香 不怀好意的挑拨声极其刺耳,苏沄蓦却轻轻笑了起来,笑的慕云昱心里直犯怵。 脸色阴沉,恼声道:“你笑什么笑?难道我说的有错?” “慕云昱,我笑你费尽心思,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娇颜上的笑意一收,熠熠生辉的明眸里含了怒意,“慕云昱,这一声孽障和这一巴掌都应该赏给你的,我夫君凭什么替你受这份罪?就凭你今晚唱得一出好戏吗?” “苏沄蓦,你什么意思?你休要血口喷人!”慕云昱躁了起来,身子蠢蠢欲动的就想冲上前去打人,“你若是再敢满口胡说八道,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昱儿!”文皇后赶忙拉住他,“你别冲动,有你父皇在,不会由着他们胡乱诬蔑你!” “哼,她都敢推搡父皇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慕云昱冷哼出声,别开了头,“不知道某些人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居然纵容这种无法无天的女人活在世上?” “我无法无天?”苏沄蓦闻声轻笑,“我还没怎么着,你就说我无法无天,你这杀了这么多无辜的幼童,那又叫什么?是吃了熊心豹胆,还是长了百十个胆子?” “苏沄蓦,你再敢诬蔑我试试?”慕云昱又蹿了起来,若非文皇后死死扯住他,只怕这会儿就要与苏沄蓦打上了,苏沄蓦看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闲闲道:“你还是省着点力气,好好想想该怎么跟父皇怎么解释吧,用不着跟我横眉竖眼。” 这下文皇后也恼了,“承乐,你口口声声说我儿杀了人,你又有什么证据,敢这么说?” “就凭这空气里香不香,臭不臭的气味,我就敢断定是他动的手脚。” 明眸里含着浓浓惋惜,苏沄蓦看着陡然变了脸色的文皇后,摇头淡声道:“皇后娘娘,我不知道此事你知不知情,可这空气里独有的佛香,却是出自你凤仪宫。能想到拿熏香来掩盖这冲天的腐臭味,我不知道是该夸慕云昱聪明呢,还是骂他蠢到家了?” 慕云昱黑了脸,当时只觉得气味太难闻,便顺手烧了堆熏香,哪知此刻竟会成为最大的破绽?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下这个事,黑着脸厉声道:“什么佛香臭味的,根本就是你捏造出来的事实,苏沄蓦,你休想帮着慕云深洗脱罪名!” 苏沄蓦冷笑,“呵,慕云深本就没有罪,又何须我帮他洗清?” “行,你能言擅辩,我说不过你,”慕云昱看看橘黄光亮下,神色晦暗不清的嘉明帝,又咬牙怒道:“再说了,天下佛香那么多,你怎么能肯定就是凤仪宫的佛香?” “看来皇后娘娘并没有告诉你,她的佛香里多加了味静神花吧?” 苏沄蓦满面惋惜,遗憾的摇了头,“皇后娘娘这些年来因为日夜思念你,精神不是很好,当初我便建议她在熏香里加味静神花,能帮助她更好的入眠,看来纵使你回来了,她的习惯也没有改变,依然得要依靠静神花的功效才能安稳睡下。” “你,你胡说!”眼看苏沄蓦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慕云昱彻底沉了脸,苏沄蓦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若是不相信,那咱们就找识香的人来甄别下,看我是不是在胡说?” “不必了。”文皇后忽而出声,拦住暴怒的慕云昱,微微笑道:“承乐你比本宫年轻许多,这鼻子也确实好用些,你若不说,本宫还当真闻不出这臭味里的静神花香味。” 文皇后笑的温和得体,不等苏沄蓦开口,又轻笑道:“只可惜前阵子本宫不小心遗失了几盘佛香,也不知是不是这虐杀幼童的恶人悄悄偷了去,又故意来栽赃给凤仪宫。” 苏沄蓦微挑了眉,“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咱们都是受害者?” 文皇后非常喜欢她的上道,笑意愈浓,“这么说也没错,毕竟你们也说了,人不是你们杀的,虽然现在有凤仪宫的佛香,但只是盘熏香而已,稍有用心的人就能取得到,咱们还是请圣上彻查,给这些无辜死去的孩子们一个公道吧。” “母后说的对,虽然现场有所谓的佛香,但你们先出现在惜缘宫,咱们都有嫌疑。” 慕云昱顺势接腔,又倒头拱手拜向嘉明帝:“父皇,儿臣恳请您彻查此事!” 慕云深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查吧,看到底谁是人,谁是鬼。” 听起来像是老四的嫌疑更大,但皇后又亲口承认了佛香,所以说谁都脱不了干系,再加上那日在凤仪宫里闻到的腐臭味,与这殿里的气味也极相似。 晦暗不清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嘉明帝才阴沉着脸走下台阶,“朕会立即叫大理寺的人来彻底此事,如果是你们当中的谁造下杀孽,朕就亲手送他下去给孩子们赔罪!” 说罢就拂袖而去,苏沄蓦看看慕云昱那比自己还气得厉害的神色,不禁疑惑道:“慕云昱,你气什么?难道是气你的阴谋没能得逞?” 慕云昱恼的不得,咬牙切齿道:“苏沄蓦,你给我等着,迟早我要生撕了这个贱人!”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冲我来。”慕云深不由分说的拔剑,挡在了苏沄蓦身前,“你设计陷害于我,这笔账我还没有好好与你清算!” “你有牙尖嘴利的太子妃帮忙,你怕什么?”慕云昱这会儿可没心思打架,黑着脸退后一步,又转身疾步而去,“不过你们甭得意,我迟早会叫你们哭着求饶!” 饶字尚在夜风里回荡,人已经出了惜缘宫,苏沄蓦也不在意,收回眼神,略带着不解的看向文皇后,“娘娘既然想替慕云昱谋天下,又何必这样?” “这样是哪样?”文皇后眸色温和的看着眼前这对壁人,微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悠悠道:“天下需要什么样的君主,你们比我更清楚,顺心而为就好。” 廊下的慕云深和苏沄蓦满眼震惊,从前听丁宛月述说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如今亲耳听到她这般说,两人心里都涌起难言的涩意,文皇后,才是宫里最苦的那个人吧? 第八百六十九章:山水画 既然都同意彻查此事,大理寺的人下半夜时就已经进了惜缘宫,开始彻查此案。 慕云深和苏沄蓦倒是心无挂碍,既然不是他们俩犯的案,由着大理寺彻查去罢了。 闹腾了整晚上,慕云深也没去上朝,等到天色大亮时才起身,带着苏沄蓦和俩娃娃吃慢悠悠的吃早膳,日子也颇悠闲。 只是一顿早膳还没吃完,就见朔风急匆匆的奔进来,苏沄蓦赶在朔风开口前苦笑道:“最近麻烦事太多,能不能让咱们先吃完早膳再说事?” “娘娘,这件事不同,您和主子肯定会感兴趣的!”朔风素来沉稳的眼里也显了兴奋,看两人诧异的望过来,见膳厅里没有外人,这才又低声笑道:“今早上大理寺的人在惜缘宫四处查证,可无意间无现了间暗室,你们知道暗室里有什么吗?” “这小子,居然还得咱们打哑谜?”慕云深笑骂了句,“有什么?快说!” 朔风嘿嘿讪笑了下,才又惊奇道:“暗室里就挂了幅咱们从前在秦萧手里夺过来的那副藏宝图的放大版,”朔风比划了下大小,最终指是膳厅堂上那块五谷丰登的牌匾说道:“比那牌子都大,而且属下仔细看过了,与那副小藏宝图一模一样!” “还有这种事?”苏沄蓦当即就站起身来,急着往外面走,“看来当年传说是真的,而且慕正雄也在找那个东西,咱们得赶紧抢先把宝图收起来。” “诶,你等等!”慕云深无奈的看着自家这说风就是雨的娘子,顺手抄起桌上的碟肉包子在手里,“你不是没吃饱吗,赶紧吃好了再去办事。” “哎呀,宝图都出来了,哪还有心思吃饭?”苏沄蓦摆手,可看他坚持递给自己,只得接过了碟子,“那我边走边吃,咱们早点赶过去,不能耽搁了时间。” 说着已经像阵风似的刮走了,慕云深失笑摇头,上前一把打横抱起了她,修长的腿大步往前迈,“我抱着你,你负责吃,保管不耽搁你的时间!” 旁边的朔风眼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都不禁红了脸,跟着两人身后,眼里不禁冒了小星星,不知道卫杰吃不吃这一套?该不会再踩自己的脚吧? 惜缘宫已经被御林军团团围了起来,见到是太子与太子妃到来,自也不敢拦着两人,询问了暗室的所在,也皆如实的给两人指出了位置。 慕云深看看御林军指的方向,剑眉微皱,低声道:“那里曾经是母妃的寝宫。” “走,咱们先去看看情况。”苏沄蓦轻点了头,拉着他往寝宫那边走,而因着查案需要,惜缘宫里的杂草已经被连夜除尽,如今除了宫殿看起来残破些,倒是颇为干净。 寝宫在主殿右边,离得老远就见有人进进出出,看见两人,皆都恭敬的打了招呼。 一路行到寝宫里头,早听见声音的大理寺丞黄达已经等候在了门边,看见两人,顿时就陪着笑脸招呼道:“太子爷,娘娘,暗室在内殿里头,你们请随老臣过来。” 慕云深淡淡点头,跟着黄达进了内殿,就见那张已经腐朽的锦床已经被移到了边上,而床的正背后露出仅容两人并排通过的小门,内里有明亮光线透出来。 黄达在大理寺多年,一步步升到今天的寺丞之位,对宫中的各种秘辛自是了如指掌,见慕云深面色微黯的盯着早已腐朽的床看了小会儿,赶忙陪笑道:“太子爷,那些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本想将锦床移开看看有没有机关,没想到床才移开,这暗室就显露了出来。” “许是机关本就在锦床之上,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机关也跟着失效了。” 慕云深无声的轻叹了下,率先提步往里走,“听说里面除了幅画儿,就什么都没有了?” “老臣已经派人掘地三尺,确定除了那副山水画外,再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黄达肯定的点头,慕云深轻嗯了声,长腿跨进暗室,就见暗室并不大,里面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而那幅比牌匾还要稍大些的山水画就挂在侧边墙上,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 苏沄蓦目测了下,山水画大概在两米左右,而画上的内容与至今还在宁王府里吃灰的那张藏宝图一模一样,同样的峰峦叠翠,山路盘旋,让人根本猜不出画的到底是何处,若不知道实情,也肯定会像黄达这样,认为它就是幅普通的山水画。 苏沄蓦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眼神,朝黄达浅笑道:“黄大人,这幅画你们检查过了吧?毕竟是母妃她老人家的遗物,若是与案情无关,我们就把它带回枕莲阁了。” 话说的合情合理,黄达也不想与日后极有可能是皇帝与皇后的两人为难,笑着点头,“已经检查过了,画儿没问题,如果娘娘想带回去的话,尽管取走便是。” “那就多谢黄大人通融了。”苏沄蓦浅浅微笑,随即上前,示意慕云深去取画,可手才刚碰到画,暗室门口就响起恼喝声,“慢着!” 恼怒声里还夹杂着丝焦急,两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慕云昱闻风而来了。 两人皆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只当没听见他的话,手里动作不停的继续要伸手取画,慕云昱见两人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恼的急步上前,整个人挡在了山水画前面,“我说慢着,你们俩耳聋了是吗?!” “你是说了,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慕云深俊颜微沉,冷冷盯着面前的慕云昱,“我来取走我母妃的遗物,关你何事?赶紧速速让开!” “你说是你母妃的遗物,那铁定就是你母妃的遗物?” 慕云昱冷哼一声,用背死死抵住墙,压住那副山水画,消息传到昱王府时,义父激动的都跳了起来,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将画拿到手,他现在怎么可能轻易让开? 见慕云深怒视过来,冷笑连连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能保证这幅画是你母妃放进暗室里的?我看你就是想抢东西罢了。” 苏沄蓦清浅微笑:“只不过是母妃遗留下来的幅山水画而已,昱王爷何必这样紧张?” 第八百七十章:无理取闹 苏沄蓦明眸微眨,含着清浅笑意,“看昱王爷这般紧张的态度,莫非这山水画里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哪有什么秘密?”慕云昱沉了下脸,色厉内荏道:“我只是瞧这幅画似出自名家之手,颇有收藏价值,见不得你们有好东西就想私吞而已。” “我母妃宫殿里的遗物,我不拿走,难道还要双手贡献给你?” 剑眉飞扬,瞥了他一眼,慕云深回头朝沉着脸静站在那里的嘉明帝拱手:“父皇,儿臣请您下旨让昱王爷让开,莫要挡着儿臣取走母妃遗物,否则儿臣不介意和他比划几招。” 嘉明帝面有深思的看了眼慕云深,半晌才道:“关于这幅画,你母妃没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也有是没有,更何况是真的没有,慕云深微摇了头,“儿臣也是第一次见。” “哈,你也是第一次见,凭什么就说是你母妃的遗物?”慕云昱又嗤笑起来,“难道就因为在惜缘宫的暗室里,就认为是你母妃留下来的东西?” “昱王爷,你不觉得你是在无理取闹吗?” 苏沄蓦轻挑黛眉,淡声道:“在惜缘宫暗室里的东西都不能证明是我母妃的遗物,那你昱王府的东西,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我暂时寄存在你府上的,我今日就能取回来?” 慕云昱说不过她,顿时恼脸,“苏沄蓦,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明眸里起了嘲弄,朱唇勾起点浅淡笑意,“我们来取母妃遗物,是谁非要横加阻拦?你若是觉得画儿好看,欢迎你去宁王府鉴赏,但现在,你必须得让开。” 慕云昱说不过她,干脆双手抱胸开始耍横,“哼,我还就不让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云昱,不得胡闹!”嘉明帝拧了眉心,面色略带丝冷意,“既然是惜妃遗物,老四取走名正言顺,你不得再胡搅蛮缠。若当真喜爱山水画,朕让你在私库里挑幅画带回去。” 嘉明帝都这样说了,慕云昱脸色泛冷,杵在那里极不想让,却又无可奈何,正自懊恼间,文皇后从外面款款进来,微笑道:“圣上,昱儿不过是想借来欣赏几天罢了,想来太子与太子妃不会那么小气,舍不得借我们瞧瞧吧?” 慕云昱眼前一亮,顺势赔笑道:“母后说的对,也怪我方才没把话说清楚,我只是瞧着画儿不错,想借回府欣赏几天就还给四弟,四弟你这下没顾虑了吧?” 既然强抢不来,那借回去几天,照葫芦画瓢,把藏宝图临摹下来也是一样的。 看文皇后突然帮腔,退而求其次,慕云深微沉了眸,有心不想借与他们,却又不好再开口推辞,眼眸低垂,半晌都未吭声。 苏沄蓦瞧出慕云深的意思,并不在意文皇后和慕云昱的明捧暗贬,摇头淡声道:“皇后娘娘还真猜对了,我这人就是有那么点小气,母妃在世时并未留下只言片语给云深,如今好不容易留下幅画,有个念想了,我是怎么也不肯舍出去的。”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是皇后娘娘您自己,还是昱王爷,若是当真喜欢这幅山水画,大可以来宁王府鉴赏个够,但若是想带走,绝无可能。” “苏沄蓦,你怎么就这么难说话?”慕云昱见她油盐不尽,怎么都不肯松口,脸上的笑意又隐了下去,恼怒道:“当真是难缠至极!” “我又不傻,有人想夺我的东西,难道我还要笑呵呵的双手奉送给他?” 苏沄蓦轻嗤了声,上前毫不客气的拨开慕云昱,“让让,别把我母妃的遗物碰坏了。” 慕云昱猝不及防,被她的暗劲推得往旁错开几步,急忙使了内力刹住脚,才堪堪站稳身子,脸上越发恼羞成怒,回过头来就欲怒斥她,慕云深已经冷脸挡在了苏沄蓦身后。 那边苏沄蓦三两下就把墙上的画给摘了下来,卷在怀里朝嘉明帝微福了身:“父皇,母妃遗物已经拿到手,承乐就先行告退了,另外谁想观画,可以去枕莲阁,亦或是宁王府。” 娇颜漾着浅浅笑意,说完就拉着慕云深就走了,文皇后慕云昱急的眼里都冒了血丝,便又朝嘉明帝委屈道:“臣妾擅丹青,瞧见好的画儿便见猎心喜,承乐她何必咄咄逼人?” 嘉明帝知道文皇后画得一手好画,凤仪宫里也收藏了许多大家之作,见她如此说,便稍缓了脸色,牵着她的手迈步往外走,安慰道:“他们初见惜妃遗物,估计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这会儿断然是不肯外拿的,等稍过段时间,你再开口,说不定说能行了。” “那也只能这样了。”得了嘉明帝好言相劝,文皇后也能叹了口气,慕云昱在后头急得抓耳挠腮,却也知不能再开口,思来想去,也只得急急出宫,找义父商量对策。 炎炎夏日,到处皆如火炉,慕云昱一身汗的回到千秋院,慕正雄依旧微寐着在房里静坐,自从将毕生武学传给慕云昱之后,静坐便成了他的日常功课。 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进房,眼也未睁,只盘腿坐在榻上,淡声道:“事情没办好?” “是孩儿无能,没能将藏宝图拿到手。”慕云昱在床前停了脚,将惜缘宫的事情述说了遍,才又满脸羞愧道:“那两个贱人咬死了是惜妃遗物,父皇也开口相帮,孩儿又不敢硬下手去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画拿走,急赶回来找您商量对策。” “东西出现在惜缘宫,你拿不回来也实属正常。”慕正雄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眉心又皱得更紧了些,“既然慕云深把暂时藏宝图当成了山水画,那定然不会仔细藏好,你晚上就带人去宁王府将画拿回来便是,另外再往江湖上放点消息。” 看慕正雄老神在在的模样,慕云昱有些诧异,“您是说,把绝世宝图在宁王府的消息放出去?可这样一来,孩儿还怎么在他们毫无防备之下取走藏宝图?” “你以为这秘密能瞒他们多久?”慕正雄耷拉的眼皮越发紧闭,说了句话便再无下文,慕云深只得讪讪退了出去,传出去就传出去吧,反正听义父的话准没错。 第八百七十一章:谁是渔翁 苏沄蓦抱着那幅将近两米长的山水画回到枕莲阁,知道消息的都凑了过来。 风凌看看被画越和雪莺摊开在桌上的大幅山水画,摇头不可思议道:“你们瞧这树木苍翠,古道悠悠的样,这当真是藏宝图,而不是哪位画家的山水画?” 雪莺已经取了之前那幅绢布小图,摊在画上,笑道:“您哪,仔细瞧瞧,看两幅画是不是一模一样?” 风凌仔仔细细的比对了下,这才惊叹起身,“还当真是连细节都相同,想来应是出自同一人手笔,可就是这藏宝图太大了,若是没人指点,就算挂在墙上,谁也不知道它居然还是幅宝图。” “画画的人已经作古,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当初是何用意。”慕云深看了几眼,就吩咐雪莺把东西收到地下暗室里去,“慕云昱已经盯上了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手。” 苏沄蓦摇头,“慕云昱既然知道有这么幅画,那慕正雄自然也已知晓,依着从前的传言来分析,他们已经认定这幅大画就是藏宝图,哪还能按捺住心思,只怕今晚就得来。” “啊?”雪莺那俏生生的掩嘴惊叫了声,急急就把画抱到了怀里,“这还是个极易招贼的东西啊?那奴婢可得把它仔细藏好了。” “小贼不会找这种东西,来找这东西的,都是厉害的大贼。”苏沄蓦笑看了她一眼,“赶紧藏着去吧,只怕慕正雄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宁王府又要不得消停了。” “听你这样说,我都想现在就带着石头和丫丫回摘星楼,避段时间再说。” 风凌听得满头汗,这两人玩的都是危险事,他在旁边看着都揪心。 苏沄蓦被他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得失笑起来,摇头浅笑道:“放心吧,这段时间防卫重点就放在天籁院那边,只要把你们护好了,我与云深就无后顾之忧。” 慕云深也郑重点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把你和孩子先保护妥当。” “行了行了,你们再这样说,我都快觉着我自己是个内院的小夫人,禁不起丝毫风浪。” 风凌恶寒的抖了下身子,看看正由丫环婆子们带着玩耍的石头和丫丫,忙不迭的起身跑到那边去了,逗得苏沄蓦和慕云深皆都笑开了颜,谁叫他带孩子带的那么顺手呢? 夜半之时,枕莲阁的主院里早已熄了烛火,万籁俱静。 偶有夏虫的鸣叫声响起,短暂几声之后又归于寂静,宫墙外几条人影听了下动静,见宫内已无人走动,这才毫不犹豫的跃过高墙,飞入枕莲阁内。 方才几人已经仔细探查过,主院这边并没有暗哨,这会儿放心大胆的悄悄潜入厅堂,在厅里仔细搜寻过后,见并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眼睛便又盯到了主卧房那边。 互相对视了眼,随即都轻点了头,小心靠近房门,又轻手轻脚的拨开门栓,可才刚弄开门,房里便传来慕云深的低喝声:“谁?” 几人顿时受惊,耳听房里响起窸窣声,忙不迭的就回头跑了,慕云深极快的跟出来,瞧着月色下那几道熟悉的声音,薄唇勾起冷笑,但并没有追上去。 如此连着试探了几个晚上,每次都是铩羽而归,那几人也就消停下来。 可他们消停之后,却多了无数闻风而来的小贼,经常白天里都人混进枕莲阁,每个房间乱窜,等到了夜晚,那更是不得安宁,整夜都得留着心思赶贼。 宁王府那边也传来急信,这几日不停的有小贼摸进府里四处乱翻东西,就算有暗卫在暗中防范,依然是防不胜防,稍不留神就会有人偷摸进府。 宁王府才是根据地,慕云深当即决定打道回府,而那些在暗中窥伺的贼子更是发现随行的行李之中有卷超过两米的长筒状东西,想来应是江湖上传言的那副藏宝图了。 如此一来,胆大的小贼青天白日就敢进宁王府偷摸找东西了,胆子稍小的也就是等到入夜时就迫不及待的在府里乱窜,宁王府整日都处在鸡飞狗跳之中。 消息传到昱王府,慕云昱露了阴笑,慕云深以为把宝图藏起来就没事了吗?门都没有! 既然自己找不着,那就让那些同样对藏宝图感兴趣的人去找,只要藏宝图流落在江湖,以黑榜在江湖上经营多年的势力,那时候想要宝图还不是手到擒来? 水老三看他阴笑起来,微摇了下头,但并没有说什么,反正是义父的决定,照办就是。 只是想想又抬起头看向慕云昱,“老大,宫里传话来了,再有十天就是您的生辰宴,圣上准备今年给您大肆操办,问您自己有何建议?” “大肆操办?有给安瑾安歌摆百日宴那般隆重吗?”见水老三被反问的垂下了头,慕云昱冷笑了声,“本用不着他假惺惺,但既然提了,就回话说依他的意思就可。” “那行,我这就去给回了话。”水老三点头,想想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难道咱们真不去宁王府再看看?” 慕云昱正端着茶盏喝茶,闻声头也没抬的回了句:“有什么好看的?让他们先折腾着就是了,要懂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明白么?” “哦。”水老三点头,看看外边被烈日晒得蔫头耷脑的花木,也不知道谁才是渔翁? 引凤楼里,慕云深和苏沄蓦连着被那些小贼折腾了好些个夜晚,早已精神不济。 这会儿趁着午睡补了会觉,才刚起来到厅里,雪莺就拿了鲜红请柬进来,“娘娘,文皇后下的请柬,说是十日后昱王爷三十有五的生辰,请您和主子务必参加。” “三十又五的生辰?”苏沄蓦看看身旁依然潇洒帅气,剑眉星目的慕云深,忍不住笑叹道:“时间过的可真快,咱们也都是而立之年了。” “时光如梭,可你容颜依然未变,”星眸里含着温情笑意,轻轻牵起她的手,揽着她坐在椅上,柔声道:“关于慕云昱这场生辰宴,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他害我们这段时间疲于应付,他的生辰,怎么能少了我们的大礼?” 苏沄蓦轻哼了声,来而不往非礼也,她都熬起黑眼圈了,怎么能轻易放过慕云昱? 第八百七十二章:相亲宴 慕云昱的生辰在七月下旬,正值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就连树枝上的蝉鸣声都有气无力。 文皇后为了慕云昱的生辰也是煞费苦心,得知慕云昱不喜外人进府,便将宴会定在了京郊不远的避暑行宫内,又广邀与之交好的亲朋好友,还请了小部分有威望的百姓来参加。 而嘉明帝为表示对长子的看重,又特意休沐三天,让百官得以有时间好好参加宴会。 这般准备下来,等真正到了宴会那天,文皇后已经忙的累到虚脱,而从午后开始,便有车马络绎不绝的驶进行宫,宾客们已经陆续赶了过来。 行宫依山而建,宫里常年有人负责洒扫,树木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又特意引了山边活水进宫里,到处皆是绿树成荫,流水潺潺,给炎热的夏日带来丝丝凉意。 行走在小径上,偶有清风拂过,暗香幽浮,绿柳微摇,很是舒适惬意。 等到了傍晚时,行宫里四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而文皇后一身明黄宫裙站在主厅堂上,正与一众贵妇人低声说笑。 在娘家时便为手帕交的严夫人看看依然清雅温和的文皇后,又瞧瞧正站在厅门口与一众大臣说话的慕云昱,忍不住羡慕道:“卿含,老天爷究竟还是没负你,把你最心爱的儿子给送回来了,你们看看那潇洒帅气的昱王爷,也不知谁家姑娘那么好福气,能嫁给他?” “皇后娘娘,严夫人说的极是,昱王爷正当壮年,身边没个女人侍候也不方便呀?” 一众贵妇人跟着笑了起来,说是参加生辰宴,可昱王爷还没娶正妃,她们可默认了这是皇后娘娘借机给昱王爷摆的相亲宴,可是连女儿都给捎带上了的。 有伶俐的就开始指着女眷那边,毛遂自荐起来:“皇后娘娘,您瞧见那个穿粉红衣裳的姑娘了吗,那就是臣妾的幼女,刚年满十八,相貌才学都是顶尖,您看怎么样?” 文皇后顺着那妇人的手指望过去,就见道瘦得风吹就倒的粉红背影坐在角落里,神情顿时就滞了下,正想开口婉拒,旁边已有妇人笑骂起来:“张夫人,你倒当真不害臊,你那竹竿子女儿怎么配得上人家风流倜傥的昱王爷?也不怕掀盖头时吓着人家姑爷!” 张夫人自己也是偏瘦,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叉着腰恼道:“陈小兰,我嫁女儿碍你什么事?也不瞧瞧你家闺女,都胖得像猪了,还成天吃吃吃,只知道吃!” “哎,我说张红,你怎么还开口骂人了?”陈小兰被张红那么一抢白,脸色乍青乍红,恼羞成怒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张红怒声道:“我闺女胖怎么了?她是吃你家大米还是吃你家的肉了?我们才不像你家里,都舍不得给孩子吃点好的,生生把孩子饿得风吹就倒!” “你放屁!”张红气得跳脚,陈小兰就在那边冷笑,刚开始说话的严夫人见两人说的都没个名堂了,顿时皱眉低斥道:“你们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粗鄙不堪?” 周围已有些妇人掩嘴低低笑了起来,那胖瘦两对冤家,在人家昱王爷的生辰宴上为了嫁女儿又吵起来了,改明儿这又将是她们在贵妇圈里的谈资,够大家笑上许久了。 “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张红怒哼了一声,走到旁边去了,“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个假模假样装矜持的女人没想过要把女儿嫁给昱王爷?” 陈小兰这会儿倒是和张红一条战线了,冷笑着走到另一侧,“她们哪里是没想过嫁女儿?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岁,想着把自己嫁给昱王爷的心都有!” “你们俩就不能闭嘴吗?”眼看文皇后微沉了脸,严夫人恼得冲两人低斥了声,见两人各自别开头去不再说话,这才又陪笑道:“卿含,你别理她俩,她俩打小就是对冤家。” “无妨。”文皇后摇头微笑了下,又温和道:“感谢大家对昱王爷终身大事的关注,只是昱王爷的婚事我自有主张,暂时还不着急,大家就不用替他操心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等文家的那对侄孙女成年?” 严夫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笑着朝她眨眼,旁边的那些个贵妇一听,立即就垂头丧气起来,“原来娘娘是在等那对双胞胎侄孙女啊?那姐妹俩可是花容月貌,又与娘娘是姑侄,咱们这些人是没戏了。” 文家嫡系小辈里有对年方十五的姐妹花,逢年过节时文皇后都有见过,确实生得相貌俏丽,才情也好,只是旁人不知道慕云昱的真实情况,她又怎么忍把侄孙女往火坑里推? 不过这会儿被这堆烦人的贵妇堵住了,用来作托词也不错,当即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下来,而那些贵妇看她并不反驳严夫人的话,皆都失望的叹了气,闲聊两句也就走了。 等人散开,文皇后这才惊觉已至掌灯时分,厅里已经坐满了人,而偏门那边,嘉明帝也大步而来,急忙唤在还在门边迎客的慕云昱,去接嘉明帝。 嘉明帝一身明黄薄衫,衣上少了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虽然没有往日那般威严,但是多了丝亲切慈祥,看看绛紫薄衫精神抖擞的慕云昱,眼里露了点笑意,“不错。” 慕云昱得了夸奖,脸上笑意更甚,愈发志得意满,拱手低头,“多谢父皇夸奖。” 嘉明帝笑着轻嗯了声,放眼看了下厅里,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如此重要的日子,老四老小他们怎么都还没有赶过来?” 看嘉明帝心里似有些不悦,慕云昱今日可是主角,怎么着也得给众人留下好哥哥的印象,忙笑着打圆场:“许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咱们再等等。” “请柬上明明已经说好戌时整的吉时,怎么也不知道守点儿规矩?” 文皇后忍不住抱怨了句,惹得嘉明帝脸色更沉,而就在这时,慕云敏抱着个形似棍子的长筒状物像阵风似的刮了进来,边跑带边回头朝后边笑着打招呼:“四哥四嫂你们快点,咱们刚好能赶上吉时!” 第八百七十三章:暗度陈仓 慕云敏抱着根长棍子样的东西像阵风似的刮进来,洛清芙随在嘉明帝身侧,看他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忍不住就微笑着摇了头,自从母子心结解开后,这孩子也越发放飞自我了。 慕云敏才不管那些,走了几步见慕云深和苏沄蓦没跟进来,急着就要转身去找他们俩,那长长的棍子在他手里像耍猴似的,在那些大臣头上打着旋的飞过,有人就忍不住好奇问道:“敏皇子,您手里这是拿的什么东西?” “四嫂说了,这是昱皇兄现在最喜欢的东西,今日就送给他做生辰贺礼了。” 慕云敏只是听苏沄蓦这般说过,这会儿也就原模原样的说了出来,小心的将东西收在怀里去接他们俩,堂上的慕云昱听得眼前一亮,随即又是满眼狐疑,看那长筒状的模样,应是那幅藏宝图不假,可苏沄蓦会如此好心的送给自己? 正自疑惑间,耳边传来水老三声音极细的传音:“老大,义父已经听见了慕云敏的话,不管真假,你先将东西收起来再说。” 慕云昱微点了下头,收当然要收,但待儿会还是得先试试苏沄蓦反应。 正自疑惑间,就见慕云深和苏沄蓦抱着安瑾安歌笑眯眯的进来了,一路径直到堂上,苏沄蓦抱着安瑾给嘉明帝微福了身,才又笑道:“想着孩子好久没见爷爷了,便抱过来让他们瞧瞧您,只是没想到路上有点儿闹腾,幸好没耽误吉时。” “安瑾安歌还小,会闹太正常了,不用放在心上。”看见俩笑呵呵的宝贝乖孙,嘉明帝心里什么怨气都没了,抱着俩娃娃坐到了主位上,就连慕云昱也不再搭理。 慕云昱恼火的看着上来就抢了他地位的俩娃娃,又不好和他俩争风吃醋,郁闷的走到了另一旁,文皇后见该来的人都来齐了,也就笑着拍拍手,等厅里安静之后,满脸温和微笑的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吩咐宴会开始。 旁人的礼物是早就送过了的,就慕云敏手里拄着那么大根棍子,这会儿宴席开始了,根本不好动筷,苏沄蓦干脆示意他直接将东西递给他身旁的慕云昱。 等慕云昱接过了东西,苏沄蓦才浅浅笑道:“昱王爷,从前咱们有诸多误会,今日借着你生辰之际,我与云深把你前段时间最想要的东西送给你,希望咱们以后能冰释前嫌,大家共同将平朝治理的更加兴旺昌盛。” 嘉明帝听她这么说,顿时就满意的点了头,慕云昱掂掂手里还颇有份量的棍子,轻捏了下,能感觉到锦布里面是软软的纸张,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或许这俩傻子真以为只是幅山水画,又不堪其扰,便干脆当人情送给了自己, 心里乐归乐,面上还是装出副为难的模样,又深有感动的看着向慕云深,“四弟,这东西对你们来说也极其珍贵的念想,长兄怎好意思收你们这么贵重的礼物?” 慕云深微微笑了下,既不显过分客气,也不显疏离,“兄长客气了,这东西于我们而言,顶多也就是挂墙上偶尔看看而已,倒不如送给懂画的人,让它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苏沄蓦笑容清浅,朱唇微启,“昱王爷你也就别客气了,自打你归宫之后,咱们也没送过什么好东西给你,如今你既然喜欢那副画儿,那咱们怎么着也得替你圆了心愿。” “哎呀,就是幅画儿,你们推来推去干什么?”慕云敏听得脑壳疼,拿筷子敲了下碗,“反正四哥已经送给皇长兄了,长兄你也就莫再客气,收着便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慕云敏出来搅和,慕云昱当即就笑着借坡下驴,顺势将东西紧紧揽到了怀里,文皇后看那棍子都快戳到屋顶上了,不禁皱眉道:“这拿着像什么样?不如叫人先送你房里,等空了你自己再仔细琢磨。” “这样也行。”慕云昱笑着点头,看向嘉明帝,“父皇,四弟将他最珍贵的东西割爱给儿臣,儿臣自当好生珍惜,先将之送回房,再来陪您说话。” 嘉明帝有俩乖孙陪着,几个儿子根本就懒于瞧上几眼,随意的点了下头,权当知道了。 慕云昱这会儿也不介意这些,满面兴奋的拿着长棍子急匆匆出了主厅,那副挖到金山的喜悦模样看得百官都疑惑不已,太子究竟送的什么画,能让昱王爷如此高兴? 但看主桌的太子太子妃只是面含浅笑的陪着嘉明帝说话,在那里逗弄小皇孙,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只得各自揣了疑惑,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慕云昱一出主厅,便立即施展了轻功,看着行宫里自己所在的悟秋院飞奔而去,才刚踏进院门,水老三已经等候在门口,“老大,义父急等着见你。” “我知道了。”慕云昱难掩心头的喜悦,几步上前推开房门,见慕正雄就在房里焦急的踱步,顿时上前兴奋道:“义父,孩儿拿到藏宝图了!” 鹤发鸡皮里藏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和喜悦,以至于身体都因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栗起来,慕正雄让开位置,指指早就拼起来的桌子,“快,快打开来给我瞧瞧!” 慕云昱连连点头,那三兄弟也急忙凑过来,又急又兴奋的帮着解开长筒形锦袋。 等完全拿掉袋子,就见雪白的纸张卷成厚厚的筒,完整的露在了眼前,慕云昱瞧了两眼,忽有些疑惑,这纸怎么会跟新的没区别? 只是义兄与三个兄弟都紧张兴奋的盯着自己,慕云昱也没想那么多,将纸卷搁在桌头,再顺势往下一拨,就见卷纸缓缓滚动,露出了里面的山水画。 依然是峰峦叠翠,山路盘旋,却少了暗室里那副山水画的雄伟壮丽,大气磅礴,慕云昱仔细看了两眼,再与记忆里模样的印象一对比,顿时怒脸:“贱人,居然敢我!” “啊?”三兄弟与慕正雄皆都没有见过那幅真画,顿时错愕的抬起了头,慕正雄闻声黑脸,立即仔细检查起来,果见纸张极新,完全不像是尘封了十几年之久的东西。 “好好好,这苏沄蓦果然了得,居然想这么招暗渡陈仓来唬弄我们!” 慕正雄怒极反笑,一把抓起画卷扔给慕云昱,“你马上就去找慕云深说个清楚,今日无论如何都得把那幅真正的藏宝图给我拿到手!” 第八百七十四章:天妒英才 主厅里歌舞升平,笑语不断,百官都已微醺,醉眼朦胧的看着厅中间那些花枝招展的舞姬,不时低笑几声,就连嘉明帝都已饮了几杯酒,不得不把孩子交给了风凌。 慕云深和苏沄蓦皆有深厚内力在身,陪着嘉明帝饮了几杯酒,也依旧眼神清明。 眼看着宴会的主角去送东西后就不再复返,嘉明帝微眯着眼冲文皇后不悦道:“老大怎么回事?送个画也去这么久,还知不知道这是朕特意替他操办的生辰宴?” “圣上,昱儿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臣妾马上就派人去悟秋院看看。” 文皇后眼里也起了责怪,明明知道是他自己的生辰宴,就算有天大的好东西,那等宴席散了也有的是时间好好瞧,丢下这满厅的客人在房里偷乐,算怎么回事? 微侧了身,正欲唤身后的华琴去悟秋院瞧瞧,眼角却瞥见慕云昱脸色黑沉的又拿着那根长棍子进来了,顿时就微皱了眉,他这是想闹哪样? 正想轻斥两句,慕云昱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满脸怒气的径直将画卷扔到了慕云深脚边,厉声道:“四弟,你究竟什么意思?唬弄我很好玩吗? 慕云深正在和嘉明帝小声讨论政事,见慕云昱气势汹汹的寻过来,脸色也不好了,微沉了脸不耐道:“慕云昱,虽是你的生辰宴,但你也没必要蹬鼻子上脸吧?” “呵,你还恶人先告状是吧?”慕云昱怒极反笑,指指被扔到地上的画卷,“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送给我极其珍贵的心意?你怎么不说是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我了?” “昱儿!”文皇后低低叫了他一声,“今天是你的生辰宴,别坏了大家的心情。” “我本不想坏大家的心情,可慕云深和苏沄蓦实在是欺人太甚!” 慕云昱恼得咬牙切齿,义父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这等帐,他怎么也要跟慕云深算清楚,而义父临时又改了画里的内容,今日非得要剥他层皮不可。 文皇后看他脸色青红交错,确实气得不轻,又见厅里百官都望向了这边,连歌舞都停了,不由朝身后轻声吩咐道:“华琴,你去瞧瞧那怎么回事?” 华琴闻声连忙上前,有伶俐的小太监帮着她展开画卷,才看了一眼,华琴就忙不迭的扔了画卷,走到文皇后身边低声道:“娘娘,那不是画,是幅字。” “字?”文皇后满脸不解,方才承乐明明白白说了,是幅画儿,怎么又变成了字? 旁边微醉的嘉明帝听见华琴的话,皱了下眉头,问道:“写的什么?” 华琴嗫嚅了下,随即干脆下跪,摇头惶恐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这下就连苏沄蓦都起了好奇心,她是送了幅假画来坑慕云昱,可现在画变成了字不说,这里面的内容就连华琴都不敢说,这到底是又写了什么上去? 只是这会儿她也不能去问慕云昱,明眸微眨,含了怒意,噌地站起身来恼道:“昱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与云深好心送你幅画,你怎么就给变成了字?” “苏沄蓦,你还想狡辩?”慕云昱怒极反笑,一把扯起画卷一角,扬给在场的所有人看,“你们瞧瞧,这就是太子送给我的生辰礼,你们说他是什么意思?” 雪白的纸张上,字迹苍劲有力,字是写的极为不错,可内容就不忍直视了,百官们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皆都面面相觑,又悄悄的瞄着慕云深,今日怎么说也是嘉明帝为庆祝昱王爷失而复得的生辰宴,太子就算再心有不满,也不能这样做吧? 文皇后看看那力透纸背的四个大字,白着嘴唇哆嗦起来,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忽地一把拿起手边的盘子就朝苏沄蓦狠狠砸了过去,哭的声泪俱下,“苏沄蓦,本宫自认从前对你也不错,你就算不送东西,本宫也不会怪你,可你为什么要送个天妒英才!” 慕云昱几乎全方位的展示,苏沄蓦也已经看清了天妒英才几个大字,当时就翻了个白眼,在生辰宴上自己咒自己的事,也只有慕云昱能干的出来吧? 眼看文皇后一盘子甩过来,立时就优雅旋身,躲开了盘子,再回身,娇颜满是怒意,“文皇后,你儿子自己把画换了,换成这个几个煞风景的字,干我何事?” 慕云昱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在生辰宴上,自己咒自己不得好死?” “昱儿,别说那些晦气话,你是想让母后心疼死吗?” 听他说到死字,文皇后的眼泪又唰的落了下来,朝着苏沄蓦哭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你说啊!如果只要想要人命,那我把我的命给你,求你放过我的儿子!” “文皇后,你还讲不讲理?”慕云深面沉似水,愠怒道:“蓦儿诚心给你儿子做寿,你做什么又冤枉她?早知如此,你还不如别给我们下帖子,省得大家都生气!” “我冤枉她?”文皇后哭的泪水涟涟,伸手狠狠指着那白纸黑字,“这难道还能做假?你们要敢咒我的儿子,我就咒你们的……” “文卿含!”一直在旁边未出声的嘉明帝忽然厉喝出声,皱眉极怒道:“别忘了你是一国之母,是天下人的母亲,别因为你的儿子,就胡乱说些有伤人心的话!” “我的儿子,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文皇后哭着哭着哑声低低笑了起来,“圣上,您可真是有颗仁慈的心,旁人都在咒您的儿子去死了,您还是这么宽宏大量!” “他们已经说过,送的是幅画,画,懂吗?”嘉明帝吼完文皇后,转眼又看向慕云深,满心的怒气无处发泄,“你自己来说,怎么证明你送的就是幅画,而不是这个晦气的东西!” 慕云深挑眉看了几眼颇有气势的大字,忽地轻笑出声:“慕云昱,这是谁的字迹?” “这不应该是要好好问问你自己吗?”慕云昱怒意难消,“你送的字,你比谁都清楚!” 第八百七十五章:打赌 慕云深轻挑了剑眉,微微歪头看着满脸怒容的慕云昱,似笑非笑道:“我送的字?” “怎么,你还想狡辩不成?”看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慕云昱就越发来气,恨声道:“方才大家可都是见着了,只有你和苏沄蓦送这么个东西给我当贺礼!” “我们的确是送了长筒状的东西给你,可我们送的是幅年代久远的山水画,又怎么会是这幅龙飞凤舞的字?”星眸里起了嘲弄,修长手指有节奏的轻叩着椅子扶手,闲闲道:“昱王爷不惜在生辰宴上拿这么幅字来诬蔑我,我反倒要问你,究竟是何用意?” “我诬蔑你?”慕云昱怒极反笑,狠狠点了头,“好好好,你仗着大家都没见过那锦袋里的东西,就信口雌黄反来诬陷我是吧?慕云深,今日这个亏我认了,只怪我太相信你,让你在生辰宴上还摆了一道,从今往后,咱们俩再见就是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云昱!”一旁的嘉明帝极不爱听这类话,闻声恼脸,“兄弟阋墙,像什么话!” “父皇,实在是慕云深欺人太甚,儿臣已经忍无可忍!”慕云昱恼恨的眼睛都红了,死死瞪了眼慕云深,方才跪地请罪,“从今往后,儿臣与慕云深,再不是兄弟!” 话音未落,嘉明帝已经狠狠砸了碗筷,“你们俩都翅膀硬了,长本事了是吧!” 慕云昱铁青着脸别开了头,慕云深也无所谓的挑了眉,“父皇您也甭生气,既然昱王爷愿意反目相向,那儿臣更是求之不得,只是儿臣想警告他一句,小心他自己的狐狸尾巴,否则一旦让儿臣揪到了实证,可是要将他千刀万剐送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慕云深!”慕云昱还没来得及发怒,上头的文皇后已经崩溃尖叫,哭着就朝苏沄蓦这边扑了过来:“我儿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要如此诅咒他!” 眼看好好的生辰宴闹得不可开交,堂下百官皆被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缩了头。 嘉明帝听着那些混帐话,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而苏沄蓦见文皇后状若疯狂的往自己这边冲过来,忙轻巧的往旁边一闪,又顺势点了她的麻穴,再将她扶在椅上坐好,才满脸无奈的眨了眨眼,“虽然我有同样的想法,但此刻又不是我说的,干嘛专挑我来打?” 慕云敏嘿嘿一笑,“人都是那样,专挑软柿子捏,见你是女人,比较好欺负呗。” “云敏!”洛清芙急得低唤他,没看见圣上都动怒了吗,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 慕云敏微耸了下肩,不再吭声,那边苏沄蓦娇颜微沉,明眸里隐含了怒气,紧紧盯着文皇后与慕云昱,“我看起来比较好欺负,所以你俩就合起伙来挑我的刺?” “苏沄蓦,你松开我!”文皇后恼的很,坐在椅子动弹不得,只得怒声道:“你们敢送天妒英才给我儿,我杀了你们都不为过!” “是你儿子自己要诅咒自己,是他自己要作死,你做母亲的不明察秋毫阻止他,还反倒将罪名扣在我们这些无辜的人身上,真不知道你这么糊涂,怎么坐稳皇后之位的?” 明眸泛着浓浓冷意,毫不留情的贬斥了文皇后,文皇后满脸愤怒,厉斥出声:“苏沄蓦,你居然敢以下犯上,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自然是有的,但王法讲究的是公平正义,是用来保护那来无辜的受害者,而不是让位高权重的人拿着王法来肆无忌惮的冤枉迫害他人!” 苏沄蓦冷笑一声:“王法面前,人人平等,难道就因为你是皇后,所以我就要服罪?” 话音落下,文皇后胀红了脸,呐呐着说不出话来,堂下突兀响起了鼓掌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颇得太子重用的萧远才在旁若无人的鼓掌。 见众人望过来,萧远才淡淡一笑,“我的掌声送给太子妃,虽然尚且不明白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但太子妃的话没错,王法面前,人人平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慕云深轻点了头,萧远才的确不错,公平公正,能堪重任。 那边苏沄蓦见萧远才帮了句腔,朝他微微笑了下,转眼眸色冰冷的看向慕云昱,朱唇勾起抹嘲弄,带着点儿泼辣,“昱王爷,你来给我好好讲讲,是怎么得出这幅大字就是我们送给你的那幅画?你今日若是给不出个说法来,老娘就让这字给你变成事实!” “苏沄蓦,你倒当真是狂啊?”慕云昱被她给气笑了,咬着牙重重道:“假若我能证明这是你们送的字,你就得把那幅真正的山水画送给我,如何?” “这样吧,咱们打个小赌,只要你能证明这字是我们送的,那山水画肯定就在我们手里,那本就是要送你的东西,我二话不说当着大家的面双手奉送。” 苏沄蓦本就是极为爽快的人,当场就应了下来,不过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但若你证明不了字是我们送的,那就证明是你私吞了那幅真正的山水画不说,还反倒诬陷我们没把好东西送给你,你可得想好拿什么来赔偿我和太子的声誉与精神损失?” 慕云昱黑脸,她还想要拿什么声誉与精神损失?黑着脸微微沉吟了下,便看向了文皇后,他这些年专注于武学,对于那些身外之物并没有什么爱好,只得求助于文皇后。 文皇后见慕云昱望过去,咬牙怒声道:“若是我儿拿了你们的东西还诬陷你们,那本宫的私库由着你们挑,直至抵够那幅所谓的山水画为止!” 苏沄蓦微微一笑,“于我们来说,那幅山水画之所以珍贵,是因为那是母妃留给我们的念想,而画上并没有落款,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家之作,皇后娘娘不必如此赌气。” 清雅温和的容颜里满是怒色,文皇后动弹不了,只得咬牙愤怒道:“本宫这点气魄还是有的,说了允你们进私库,那就是一言九鼎,由圣上亲自作证!” 第八百七十六章:谁污蔑谁 文皇后温和的眼里满是怒色,外人怎么看,都像是要替被欺负的儿子出口恶气,至于她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嘉明帝看精心举办的生辰宴闹到这个地步,早已面色黑如锅底,这会儿见都杠起来要打赌,也就阴沉着脸恼声道:“谁若是输了,朕也罚他三年俸禄,闭门三月思过!” 慕云深无谓耸肩,淡声道:“儿臣无异议,若是儿臣胆敢做这种令兄弟不和,令父皇痛心的事情,甘愿散尽家财,用于百姓。” “好好好,你敢说,难道我就不敢了?”慕云昱冷笑,“若是儿臣胆敢诬蔑太子与太子妃,那就甘愿将昱王府的所有家产都上交国库,分文不留!” 这是拼上半生积蓄来打赌了,本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百官这下都提起了兴趣,望着堂上的这群人,都想看看怎么分出个胜负来。 苏沄蓦轻笑了下,退后了步,“昱王爷,你今日是寿星,就由你先来罢。” “怎么着,你还指望我会和你客气?”慕云昱毫不客气的讽刺了句,苏沄蓦也不恼,浅笑道:“我只是怕我先说了,你会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你!”慕云昱恼火的瞪她,随即指着那几个大字,“大家都看见了你们送的这个东西,我拿回房就拆开来过看,差点没被气死,至于这到底是谁的字迹,你们比我清楚。” “所以说,你的依据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我们送了你这么个东西,对吧?” 明眸里流光溢转,带着兴味盯着慕云昱,慕云昱被她盯的颇不自在,沉脸怒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大家都看见了是你送的东西,你还能不承认?” “承认,我怎么不承认?”苏沄蓦笑眯眯的应下他的话,但听厅里低呼声四起,便抬了手掌压下那些声音,才又清浅微笑道:“可我只承认我送给你的是那幅年代久远,纸张已经泛黄的山水画,这张临时写来的天妒英才,又与我有何关系?” 慕云昱起了愤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什么时候送给我山水画了?” 苏沄蓦不理他,转眼看向嘉明帝,“父皇那日在暗室里也见过那幅山水画,因着已有十多年未见天日,纸张已经泛黄,怎么都不可能是这种雪白的宣纸。” 嘉明帝微点了下头,那日的画纸的确已经泛黄,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没等他问出疑惑,慕云昱已经冷笑反驳:“你送的是假画真字,怎么可能是那种年代久远的纸张?说来也可笑,你这算是搬石头砸你自己的脚。” “是吗?”苏沄蓦起到旁边特意空出来铺字的桌子前,仔细瞧了两眼,又朝嘉明帝微福了身,微笑道:“还请父皇移步,过来看看这几个写的倒是颇有气势的字。” 嘉明帝依言起身,踱到桌前,离得近的大臣也都围拢了过去,文皇后看了几眼,慕云昱看了几眼,并没有什么破绽,这才恼道:“苏沄蓦,你又想搞什么鬼?”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昱王爷你,下次再陷害人时麻烦你用点儿心,就像惜缘宫的血案那样,粗劣不堪的雕虫小技,实在叫人难以入眼。”苏沄蓦讽刺了句,转而又主动执起嘉明帝的衣袖,让他伸出食指,再轻轻按在妒字的那一点上面,但笑不语。 嘉明帝初时不懂她的用意,可指端传来湿糯触感,却令他瞬间就变了脸色。 手指并未移开画纸,偏头就朝周围的百官咆哮怒吼,“都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平常处理政事都没见你们有这么用心,都给朕给滚出去,滚!” 皇帝发了狮吼功,原本还兴致盎然的百官顿时抱头鼠窜,忙不迭的转身就冲出了主厅,热闹虽好看,但还是小命最重要,而且看圣上手指并不离开画纸的架势,分明就是在维护昱王爷,就算不知道画纸里的秘密,但究竟是谁在诬蔑谁,也就一目了然了。 眼看百官皆被吓出了主厅,慕云昱怒了,“父皇,您这是帮着慕云深在诬蔑儿臣!” “混帐东西!”嘉明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一巴掌甩在了慕云昱脸上,打得他倒退两步,嘴角都涎了血,还不解气,厉斥道:“朕为了你的生辰宴,特意下令百官休沐三天,你母后为了你能开心,操劳到几乎累出病来,你这是这么来作践我们的心意的?” “圣上,你做什么打昱儿?!” 文皇后坐在那边起不来身,急得直流眼泪,苏沄蓦看不过眼,又上前解了她的麻穴,文皇后这会儿也没心思和她置气,急急站起身来,麻木的身子差点摔倒也顾不上,急忙上前哭着去搀慕云昱,“你们都欺负他是不是?是不是非要把我们逼死,你们才甘心!” “朕逼他?”嘉明帝极怒道:“现在是他生生要把朕气死!” 说着伸出那根沾了墨水的手指给文皇后看,怒容满面道:“他临时写了幅字跑来生辰宴上诬蔑老四,方才朕不赶众臣走,是不是让所有人都来看他的笑话!” 虽然伸到面前来的整只手掌都已经被岁月刻画上了痕迹,不再红润光洁,但指肚上的那些漆黑墨汁却是骗不了人的,文皇后愣了下,复又满脸惊诧的看向慕云昱,嘴里吐出来的声音,都有些不像是她自己的,“昱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慕云昱狠狠甩开她欲搀扶的手,阴着脸咬牙切齿道:“这就是苏沄蓦他们送给我的东西,我现在只想要那幅画,快把那画给我,给我!” 看他那几近疯狂的样,苏沄蓦嫌恶的退了一步,“画已经给你了,怎么还找我们要画?” 说着纤手又指指那几个字,“慕云昱你送幅画回房用了将近半个时辰,你心里还有时间概念吗?以你的脚程,来回顶多只要两刻钟,还有两刻钟的时间,你干什么去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祸水东引 时间的确去的有点久,毕竟临时想要找那么大张的画纸也不容易,才会耽搁了时间。 慕云昱也知道在时间点上有些说不过去,见她问起来,恼脸怒道:“谁见着这么幅字不气个半死?我那是在房里歇了会气才赶来,不行啊?” 见他还要强辩,苏沄蓦点头,“行,当然行,你可以说,但信不信就是我们的事了。” 说着又看向嘉明帝,“父皇,这生辰宴就是出闹剧,既然昱王爷他不想好好过寿,承乐也不想再在这里虚与委蛇,浪费时间,宁王府里还有事,我们就先告退了。” 旁边的慕云深干脆只微点了下头,便拉着苏沄蓦走了,慕云敏正看的津津有味呢,见两人走了,急忙就跟了上去,嘉明帝怒瞪了眼文皇后,转身拂袖,“回宫!” 这下子还在厅外候着动静的百官见嘉明帝都打道回宫了,哪敢多留,等御辇出了行宫,也都纷纷上了自家的马车,连夜踏上归府的路程。 没半个时辰,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行宫转眼就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凤仪宫的人还在行宫里,文皇后愣愣看着那些杯盘狼藉的桌子,眼角缓缓沁出了泪,这又是作了什么孽?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慕云昱恼怒出声,一把抓起桌上的画纸,将之撕了个稀巴烂,手一扬,那些碎纸便如翩翩蝴蝶,在厅里四散飞舞。 看着碎纸漫天飞,慕云昱双眸猩红,厉声道:“文卿含我告诉你,今天就是苏沄蓦她设的局,那幅真正的山水画还在宁王府里,你必须得帮我夺过来,听见了没有!” 文皇后已经无力再去介意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搞不懂他对那副画的坚持,哭着哀求道: “那幅画就当真那么珍贵吗?你若是喜欢画,你把母后珍藏的孤本拿走好不好?” “文卿含,你还能懂点什么?在宫中多年,就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吗?”慕云昱冷笑出声,满眼的嫌恶,“当年惜妃手里的藏宝图,就是暗室里的那幅山水画,懂了吗?” “只要能拿到藏宝图,找到绝世宝藏,你那些所谓的孤本,又算得了什么?我有了宝藏,想要什么没有?还会在意慕云深的挑衅?我告诉你,到那时候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慕云昱眼露疯狂,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狠狠的盯着文皇后,“所以我命令你去把那幅山水画给我夺过来,若是没有藏宝图,我就让你下地狱去陪那些小可爱!” 文皇后被他眼里的狠辣吓得心惊肉跳,浑身颤栗的点了下头,慕云昱看她乖乖识趣,这才又阴笑几声,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等他彻底出了大厅,文皇后才脸色泛白,虚脱的坐倒在椅上,旁边的华琴看得心疼不已,忙递了热茶给她,“娘娘,要不奴婢去宁王府求求公主,让她先把画借给咱们?” “不,不行。”文皇后虚弱的摇了摇头,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华琴的提议,幽声道:“事情还得去做,但宝图,那是属于下代君主的东西,你懂吗?” 华琴看她苍白着脸,一边承受着锥心之痛,一边还要勉力支撑的样,心疼得热泪忍不住的往外流,“明明您是个无比心善的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您?” 文皇后抿了热茶,飘忽一笑,“也许是我上辈子作孽太多,需要这辈子来偿还吧?” 幽叹声在厅里低低流转,饱含着惆怅落寞,也不知老天爷能否听见她的祈祷? 慕云昱当夜就回了昱王府,可才至下半夜,当年惜妃手里的那幅藏宝图已经落入昱王府的事情就开始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府里也开始遭各路来路不明的人光顾。 就如前阵子他笑话宁王府鸡飞狗路不得安宁的那般,如今昱王府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那夜在行宫里,可是无数人都瞧见太子将那幅赠给了昱王爷。 如今传言满天飞,各路版本都有,甚至有人现在身,有鼻子有眼的描述那夜在行宫里的盛况,更是描述那副藏宝图长得什么模样,只可惜被昱王爷极快的又收了起来。 甚至还有版本说,太子在得知那幅山水画竟是藏宝图以后,已经追悔莫及,三番两次的去昱王府想要索回,可昱王爷已经拿到手的东西,又怎么会乖乖吐出来? 坊间传言不断,昱王府里小贼络绎不绝,几乎把黑榜的精英力量都集中在府里,更是不惜下了重手杀鸡儆猴,可依然阻挡不了那些绿林好汉想要一探究竟的雄心。 府里成天有人乱窜,往往上一拨还没赶走,后面又来了好几拨,就连慕正雄的千秋院都不放过,经常有人潜进来,四处翻找,折腾的他根本无法静养。 等入夜之时,才刚稍停会儿,吃了个晚膳,听着外面又响起吆喝打闹声,慕正雄终是忍无可忍,啪的下摔了筷子,“苏沄蓦这个小贱人,老夫要她不得好死!” 慕云昱这段时间早已被折腾的神经衰弱,听见丝毫风吹草动就觉得像是有人要靠近,沉着脸怒道:“义父,他们把祸水东引,咱们是不是也找个东西,再给他还回去?” “你拿什么还?拿命还回去吗?”慕正雄这段日子被搅得不能安生,火气也颇大,愠怒道:“那日错就错在没有当场打开画卷,才中了他们的圈套,现在他们哪会给你这个机会?除了那张原画,无论你拿个什么画到宁王府,他都会说是假的,你能把她怎么着?” 慕云昱恼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只能生生受这份罪吗?” 慕正雄摇头,受了这么多罪,不给宁王府还点利息回去,怎么对得起自己?冷笑道:“你现在就去宁王府,一天去三趟,反正就管他们要东西,烦的他们肯给为止。” 去宁王府要东西没任何问题,但慕云昱还是有些担心,“他们怕是不会见我吧?” 第八百七十八章:交友不慎 “你管他们见不见,是宁王府的围墙太高了你飞不过去,还是打不过那些守卫?” 慕正雄冷冷扫了眼慕云昱,没好气的道:“那些小贼怎么骚扰咱们的,你就怎么去骚扰他们,一天十遍八遍二十遍都不嫌多,连那俩贱人同房都别给我放过,可着劲儿的折腾,一直骚扰得他俩乖乖把东西给拿出来为止。” “这倒是个好主意,咱们还能正大光明的去捣乱。”水老三露了兴味,“义父,咱们三兄弟能跟着老大去宁王府凑个热闹吗?” 慕正雄重重点头,“去,都去,带队轻功好的给我上宁王府可劲儿的折腾,若是能让宁王府比咱昱王府还热闹,回来义爷再给你们发奖赏。” “得嘞,义父您就瞧好了,孩儿们几个保证给他宁王府闹得天翻地覆!” 水老三连忙笑着应下来,摩拳擦掌的站起身,“那咱哥几个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挑人,今晚就先在宁王府闹腾他个通宵再说!” 自打那夜在行宫里将那画临摹的似是而非的山水画交给慕云昱之后,宁王府就彻底安静下来,慕云深每日能安心处理政事,苏沄蓦也能静心研究医术,带带孩子。 至于被那些绿林小贼搅得鸡飞狗跳的昱王府,苏沄蓦听过也就是付诸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慕云昱既然先出损招,那就别怪她如数奉还回去。 这会儿大家都用过晚膳了,正在引凤楼里闲聊,石头和丫丫已经有八个多月,嘴里开始发出单音节的字,不是爹便是娘,偶尔还能在地上歪扭两步,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这会儿俩娃娃都啊啊啊的叫着,要往地上跑,风凌都快哭了,满眼幽怨的盯着笑得正开心的慕云深和苏沄蓦,“这两个小磨人精,天天要往地上跑,老子的腰都快累断了!” “呀,风凌你这是想我给点弄点补腰子的药?”苏沄蓦眨眼调侃道:“你看看,也不早说,我那刚好有补肾固精的丹丸,回头就拿给你用用。” 风凌被她的话臊了个大红脸,转脸看向笑眯眯的慕云深,羞恼道:“你看看你女人都说的些什么话?没皮没脸的,你也不知道管管!” “她个女人都没红脸,你个男人脸红什么?”慕云深啧啧摇头,星眸里的笑意愈深,“再说了你腰确实不好,也该好好补补了,否则回头娶了媳妇,还不得怨我们?” “你俩,你俩今天这是合起伙来调侃我是吧?”白净脸皮上的红晕更甚,风凌满脸悲愤的瞪着两人,他这简直就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别气,别气啊,我们俩都是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生活考虑。” 苏沄蓦又笑嘻嘻的补了句,眼看风凌气乎乎的瞪过来,忙把身前的丫丫往她怀里一送,明眸都笑弯成了月牙儿,“小心肝,快去哄哄你干爹,娘把他惹生气了。” 才八个多月的丫丫到了风凌怀里,立时就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长了几颗白生生小牙的嘴巴啊啊啊的叫着,不时用软乎乎的小手碰碰风凌的脸颊,可爱得让人心都跟着化了。 风凌被丫丫这么一逗,再也绷不住脸,跟着扑哧笑了起来,没好气的嗔了眼那对无良夫妻,“每次只会打棒子,然后再叫丫丫来给甜枣,小心我以后把她拐走,不还给你们了。” “嘿,你拐到天涯海角,那还不得是我慕云深的女儿?”慕云深才不怕他,星眸扬起得意,只是多年后想起这幕,不由就有些捶胸顿足,谁知道这拐也是有许多种含义? 苏沄蓦笑看着两人斗嘴,日子这般恬淡舒适,也是极为惬意,若风凌再娶个亲,生上两个胖娃娃,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岂不是人生快事? 厅里的欢声笑语不断,间或夹杂着孩子啊啊啊的欢叫声,朔风从院外急步走到厅门口,见厅里其乐融融,都有些不忍心进去打断如此美好的气氛,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苏沄蓦偏头就见他在那里转圈圈,不由好奇笑道:“怎么,这是又和卫杰吵架了?” “没有没有,属下从来都是让着他的,哪敢和他吵架?” 提及卫杰,朔风忙就抬头分辩了句,待看清苏沄慕眸里的促狭笑意,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跺了下脚,垂头不依道:“娘娘,不带您这么给属下挖坑跳的!” “哈哈,你看他,害羞了哟?”苏沄蓦笑的明眸弯弯,自从某次朔风在暗地里牵着卫杰的手,被他们仨外带俩小娃娃看见之后,这就成了苏沄蓦的日常调侃之一。 慕云深看她笑嘻嘻的娇俏模样,满眼宠溺的失笑摇头,朔风和卫杰担上这么个恶趣味,喜欢调侃人的女主子,就自求多福吧。 “娘娘,您真是越来越坏了!”朔风都不敢抬头了,苏沄蓦笑着摇头,“好好好,你俩都害羞,我不说了成吗?等你们俩想好了,我和云深再私底下给你俩办酒,好不好?” “哎呀,您不是不说了吗,怎么又提?”朔风眼里有喜有羞,喜的是碰上了开明的好主子,并不介意断袖之情,羞的是从来没遇上过这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好好好,真不提了,等你们自己找我来提。”苏沄蓦笑着连连摆手,看他情绪稍缓了些,才又问道:“你急匆匆而来,是有什么事?” “啊?哦!属下差点给忘了,是昱王爷气势汹汹的带了队人来府里,嚷着非要见你们不可。”朔风被调侃得差点就忘了正事,连忙将来意说了一遍。 “他又来府里干什么?”慕云深微拢了剑眉,起身往外门走,“走,咱们去瞧瞧。” 前厅里,李叔已经着下人给慕云昱等人奉上了茶,这会儿见两盏茶都快喝完了,还不见慕云深和苏沄蓦的人影,忍不住就怒摔了茶盏:“他俩谱真大,有这么晾着客人的吗?” 苏沄蓦才至前厅,就见慕云昱摔了茶盏,明眸微沉,“我府里何时有你这样的客人?” 第八百七十九章:化骨粉 慕云昱是憋了满肚子的火来宁王府的,又等了许久不见两人出来,火气越发大盛。 这会儿忍不住摔了茶盏,就见苏沄慕冒了出来,顿时冷笑道:“怎么着,舍不得你宁王府的宝贝,看见我砸东西就乖乖的滚出来了?” 慕云深冷脸,“慕云昱,你若是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别怪我叫人把你打出去。” “呵,你们把那么大的麻烦引到我昱王府里去,我说两句就说不得了?” 慕云昱又大马金刀的靠在了椅背上,阴声道:“你们送的东西是真是假,咱们都心知肚明,你们今儿最好是乖乖把东西拿出来,否则我不介意把宁王府闹个天翻地覆!” “东西早就送给你了,你让我拿什么?拿堂上的牌匾来砸你吗?”苏沄蓦冷斥了句,回头就朝侍候在门口的李叔吩咐道:“李叔送客,以后但凡是这类疯子,都别放进来。” 李叔忙不迭的点头,就欲送客,厅里的慕云昱看她没说两句话就开始赶人,脸色越发难看,站起身来恼声道:“苏沄蓦,你有种,到今天了你还敢跟我装。” “你是送了我幅山水画,可你当我是眼瞎,瞧不出来那是幅假的吗?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你若是不把真画拿出来,我还就不走了,我也要闹得你们鸡犬不宁!” “怎么着,你这是想在我宁王府撒泼耍无赖是吧?”慕云深轻击了下掌,就见厅外冒出了数十个暗卫,皆都眼露精光的盯着厅里,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慕云深,论打架斗殴,你以为我会怕你?”厅里只有他们四兄弟,带来的十几个人皆在外边候着,慕云昱疾步出厅,回头咧嘴冷笑,“咱们在你府里见,看谁熬得过谁。” 一声唿哨,慕云昱已经带着人四散分开,潜进了暗夜里,抱着丫丫的风凌看得瞠目结舌,“他们这是想打骚扰战啊?这下府里哪还有宁日?” 苏沄蓦微蹙了黛眉,“先看看情况再说,还是老办法,你护住孩子就行。” 风凌点头,苏沄蓦拉着慕云深就往引凤楼走,“这伙子人进来,无疑于是土匪强盗进了地主家,还不得四处乱翻,咱们先赶紧去瞧瞧。” 藏宝图已经被仔细收了起来,现在就剩下书房和库房和引凤楼不能让外人进去,慕云深疾步赶回引凤楼,果见楼里负责侍候的丫环婆子都被吓得惊声尖叫,逃了出来,顿时惊怒急掠,挡住正要进房的慕云昱,“休得猖狂!” “我今日还就要猖狂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慕云昱得意阴笑,他带来的人可个个都是轻功高手,满府乱窜起来,就算把宁王府的人累吐血,也未必逮得到人。 苏沄蓦着实烦他,明眸里满是厌恶,“你若还不退,信不信我舍了宁王府,立马就去把你的昱王府给烧得个干干净净,连灰都不给你留?” “哟,我好怕,好怕怕啊?”慕云昱故意捏腔哆嗦了下,引得他身后的三兄弟轰然大笑,苏沄蓦生气,明眸含着怒意,抬手就从袖里拿了个小瓶出来,“化骨粉,沾衣即腐,我数三二一,还若不退,就别怪我给你们提醒!” “怎么着,你还想像上次在陵墓时那样拿面粉来欺骗我?” 慕云昱嗤声,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反而还朝慕云深面前更逼近了一步,苏沄慕冷笑,“你不信是吧?给你个机会,伸手来试试?” 真要伸手,慕云昱却是不敢的,苏沄蓦也不逼他,慢悠悠的拿了锦帕出来,小心的往上面化骨粉,边倒边嘲弄道:“明明就是有贼心没贼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慕云昱被他说得脸色又沉了下来,正想反驳,就见那小小的一方锦帕,在接触到丁点化骨粉之后,就极快的融出了个大窟窿,而那被融化掉的面料,连灰都没有剩下。 苏沄蓦拎着那块已经被融得破破烂烂的锦帕,又晃晃手里的玉瓶,冲变了脸色的慕云昱似笑非笑道:“我虽然不制毒药,但防身的东西还是不少,下一次,我可就没这份耐心给你好好演示化骨粉,老娘就整瓶扔你身上,叫你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苏沄蓦,你就是个毒妇!” 慕云昱可是看得仔仔细细,才不过针尖大小的丁点白粉末,就融掉了整方手帕,她那整瓶扔下去,别说尸骨无存,就是杀了整个昱王府的人都绰绰有余。 疾飘出两丈外,慕云昱脸上阴晴不定,紧紧盯着手上的玉瓶,忽又冷笑出声:“苏沄蓦,游戏才刚开始,你以为区区化骨粉就能阻挡住我取藏宝图的决心?” “随你的便,你大可以试试,看谁究竟能笑到最后。”苏沄蓦唤来朔风,当着慕云昱的面将化骨粉给分成了好几份,自己留了份,其余的都给了朔风,才又交待道:“发给那些守在重要位置上的暗卫,见着慕云昱的人就给我撒上去,千万别和他们客气。” “属下明白。”朔风兴奋点头,他们常年跟在娘娘身边,可是知道这些东西的厉害,赶紧揣着东西走了,苏沄蓦看慕云昱那满脸愤怒的样,摇了摇头,径直拉着慕云深进了房,又当着慕云昱的面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根本懒于理他。 慕云昱气得脸色发黑,跟在身后的火老四小声问道:“老大,咱们还要继续吗?” “不继续还能怎么办?回去挨义父的骂?”慕云昱恼火的斥了句,看看房里烛火明亮,却瞧不见人影,想来是进了里间,咬咬牙想踹门,却又真怕苏沄蓦会突然撒泼,弄些防不胜防的东西出来,只得恨恨跺脚,“走,去别的地方看看。” 只是别的地方得了苏沄蓦吩咐,把那些化骨粉再分一分,几乎人手一份,见着慕云昱的人就要撒粉,一晚上下来,慕云昱是什么都没捞着,反倒是把自己几乎累瘫。 可就算是如此,慕云昱也没有放弃,不仅是慕正雄下了硬命令,那绝世宝藏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个不小的诱惑,毕竟有了宝藏,他还怕得不到皇位吗? 第八百八十章:亲者痛 有了化骨粉威慑,虽然慕云昱没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在宁王府里乱窜,但一天在府里转悠个十遍八遍还是有的,府里的那些暗卫成天追着他跑,也是累的够呛。 有了这么伙人在府里乱窜,宁王府里又回到了那段疲于应付的时候,慕云深在书房想安静处理政事,可隔会儿就有人上屋顶,到窗后搅和一番,等正儿八经的起身去赶,人就跑的比兔子还快,早就不见了踪影。 引凤楼那边更是被重要照顾的地方,尤其是风凌带孩子住的海棠院,常常孩子们在睡觉时,不知哪里就冒起各种乱七八糟的笙箫鼓乐,俩娃娃霎时就被惊醒了。 半夜里夜深人静时,更是经常响起鬼哭狼嚎的吼叫声,纵然风凌已经想尽办法的给孩子堵耳朵,依然是被吵得整晚都睡不好觉,短短几天下来,俩娃娃就已经精神萎靡。 风凌瞧得心疼不已,等到入夜之后,看见慕云深和苏沄蓦双双归了引凤楼,立即就气得上前怒声道:“你们瞧瞧那些人把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你们就不想办法管管?” “怎么没想法子?我今日都去昱王府大闹了一场,可慕云昱铁了心,非要折腾咱们。” 苏沄蓦心疼的看着俩娃娃眼底下的乌青,这会儿也没了往日的活泼调皮,就那么恹恹的靠在风凌怀里,叫人瞧着都心疼不已。 慕云深瞧着众人都是精神不济,仿佛大病初愈的样,忽地起身就往门外走,“我得去找父皇,让他压着点慕云昱,不能由他再这般闹腾下去。” “你这会儿找他能有什么用?”苏沄蓦摇摇头,拦住了他,“不伤皮肉也无伤大雅的事情,显不出有多重要,你这般去,也只会让人逮着你诟病,说你大惊小怪而已。” “这还不严重?”深邃的星眸里闪着恼意,心疼的看着直打呵欠的石头和丫丫,“你瞧瞧他们把孩子都折腾成什么样了?我让父皇亲自瞧瞧,看他心不心疼孙子!” “睡一觉就好的事情,你说能有多重要?” 最近大家精神都不太好,火气也有些旺,苏沄蓦看他肝火旺盛,便递了茶盏给他,示意他喝茶,才又轻声细语道:“其实找父皇也是可以的,不过咱们得想个办法,让父皇彻底的压制住慕云昱,让慕云昱不能再进宁王府作妖。” 风凌听她这么说,起了兴趣,抱着孩子问道:“这话怎么说?” “首先解决石头和丫丫的睡眠问题,风凌你懂武功,等他俩将睡未睡之时,就给点了睡穴,不管怎么样,不能耽误俩娃娃的睡觉时间,只是你要受累些。”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苏沄蓦说完又看向慕云深,“打从明儿个起,你就甭去上早朝了,再把所有送到府里的奏折都给原封不动的退回去,父皇派人来问,就说是精神不济,在府里睡觉,再问具体原因,就让他乔装进府来体验一把宁王府现在的日常生活。” “这倒是比直接去找圣上诉苦要来得好。”风凌点了头,随后又道:“我倒是无妨,只是这成天不上朝,御史非得把弹劾奏折堆成山不可。” “弹劾而已,随他们去好了。”慕云深倒是不在意,只要能赶走这群烦人精,被弹劾几本也无妨,见两人同意下来,苏沄蓦笑着点了头,“那就先这样,等几天再看结果。” “行,趁这会儿还没闹腾,赶紧补觉去吧。”风凌自己也是呵欠连天,抱着孩子转身就走,等风凌走的远了,苏沄蓦才牵起慕云深的手轻笑道:“还生不生气?” “我就是气他们吵着了你和孩子,你看看,你眼睛都泛血丝了。” 慕云深心疼的反握住她的手,牵着缓缓往房里走,“不过有藏宝图牵制也好,他这段时间总算是没再找那些无辜幼童的麻烦,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慕云昱这种人就是毒蛇,稍不留神就会害死许多人,咱们还是得想办法灭了他。” 苏沄蓦倒是没那么乐观,虽然藏宝图现在在宁王府里,慕云昱还能天天挖空心思的围着打转转,可时间长久以后,他淡了心思,肯定又会再出去祸害无辜的幼童。 慕云深轻叹,“上次明明有佛香作证,可以断定那些死去的幼童就是从凤仪宫里搬出来的,只可惜文皇后从中作梗,大理寺那边至今也没给个明确答复出来。” “文皇后比任何人都清楚慕云昱不好对付,若咱们没有必胜把握,她肯定不会出手襄助我们,只会偏袒慕云昱,做好她慈母的本色。” 苏沄蓦对于如今文皇后的心态倒是把握的比较清楚,幽声道:“文皇后也算是个苦命人了,她本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死去多年的儿子突然失而复得,本是件喜事。” “可还没来得及欢喜,又摊了这一桩桩命案,她是国母,也是知法懂法的人,可另一方又是亲儿子,这心理上所要承受的煎熬,比我们所想像出来的还要更悲伤,更绝望。” “慕云昱当真是作孽,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应该就是文皇后了。” 一个愿意为他倾尽所有的母亲他不去珍惜,偏偏要听那个把他设计得从小就远了父母身边的恶人的话,到最后,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算了,不提他了,咱们歇着去吧。”苏沄蓦轻摇了头,慕云昱所作的孽,总有一天要如数还回来,只可惜了文皇后,要陪着受那无尽的煎熬。 到了半夜之时,宁王府内依然还前几日那般,鬼哭狼嚎不得安宁,只是风凌有了苏沄蓦的话,放心大胆的点了石头和丫丫的睡穴,自己再闭了六感,睡的甚是安稳。 暗卫们也习惯了慕云昱带着人来捣乱,早已经分好了班轮流值守,这般下来,倒也能得个清静,只是到了早间,慕云深依着苏沄蓦的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并未去早朝。 慕云深素来勤政,几乎全年无休的处理政事,这突然不上朝,大臣们都有些不习惯,等连着三日都没去,奏折也都被如数退回御书房,嘉明帝也坐不住了,他已经习惯当甩手掌柜,偶尔在旁指点几句就行,现在突然又政事压事,身体哪吃的消? 第八百八十一章:走水 慕云昱在宁王府折腾了数日,见府里的人依旧生龙活虎,心里也有些恼火。 这大清早的带着人闯进府来,在府里四处转悠了圈,见那些暗卫根本连眼角都懒得瞥他一下,心里越发起火,眼珠子乱转,就开始琢磨坏主意。 三兄弟跟在他身后,水老三瞧见慕云昱皱眉,便低声道:“老大,您看这伙人根本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要不咱们干脆给他来点狠动作,让他们提提神?” 那般无视他们的模样确实讨厌,慕云昱听的来了兴趣,“什么狠动作?” 水老三压低声音,给他出谋划策,“那些人不是认为咱们根本毫无威胁吗,夜半嚎叫都不管用,那咱们就给它点火烧屋,我看他们还敢不敢无视咱们?” “你是说,烧了宁王府?”慕云昱回味过来,恨不得一剑戳死他,“你能不能别净出些馊主意?我若现在烧了宁王府,不出半日我肯定也会无家可归,还得被重罚!” “老大,咱们挑那些无关紧要的屋子烧就行了,我又不说是烧了整座宁王府?” 水老三被骂得满面委屈,垂头怏怏道:“既然您不赞同,那就算了。” “算什么算?就这么决定了,是你自己之前没把话说清楚,可怨不得我怪你。” 慕云昱轻哼了声,反正肯定不是他的错,招手唤过来自己的人,“大家都去看看烧哪里的屋子最合适,咱们今天就给宁王府添点红色,给慕云深增添点喜气!” 带来的那伙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大有吩咐,个个都兴奋得摩拳擦掌,惹得在暗中观察的暗卫们皆都疑惑起来,他们这又是要闹什么鬼? 慕云深已经连着五天没去上朝,御书房里的奏折都堆成了山,嘉明帝看胡安又领着小太监抱回了两大堆奏折,顿时就黑脸怒声道:“老四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属下不知……”胡安也很无奈,垂手站在堂下,“属下这几日送奏折去宁王府,皆被门房挡了回来,说是太子有交待,这几日精神不济,实在难以处理政事。” 嘉明帝恼得重重摔了手里的奏折,“三天前你就这么跟朕说了,到现在还是这套说辞,他有承乐在身旁侍候,还会有什么精神不济?” “这……”胡安惭愧低头,想想又道:“有些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他欲言又止,嘉明帝不耐烦的敲了下桌子,“你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和朕说的?” 胡安赧然,他跟了嘉明帝一辈子,彼此早已是没有任何秘密,定了定神,才低声道:“属下送奏折去宁王府时,就见昱王爷也前脚带了队人进宁王府。” “看门房似乎很不喜他们,属下特意多嘴问了句,据门房说,昱王爷不分白天黑夜的进出宁王府,搅得宁王府内根本无宁日,属下觉着太子精神不济,应该是与此有关。” “他老带人进宁王府干什么?”嘉明帝皱了眉,若胡安的消息属实,那老四的状态情有可原,毕竟谁也受不住成天有人在府里折腾。 “这个属下就不知了,”胡安摇摇头,猜测道:“也许是两府之间的旧怨?” “除了那幅藏宝图,能有什么旧怨?”嘉明帝对那幅画的来历可是了如指掌,沉着脸嗤声了句,“那本就老四的东西,也只有老四才有德居之,他做什么非要巴巴的去抢?” “并不是人人都能忍住绝世宝藏的诱惑,昱王爷会相中也在情理之中。” 胡安轻回了句,又道:“另外属下今日遇着太子妃了,她看起来也颇憔悴,满脸的无奈,她还让属下带话给您,说若是您生气的话,可以乔装进宁王府去瞧个究竟。” 这么一说,嘉明帝也起了好奇心,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老大这究竟是做了什么,让素来不肯吃亏的承乐都敢怒不敢言?” 胡安见他有意去宁王府,忙吩咐小太监去取便服,又低声回道:“属下觉着,应是昱王爷做的事情虽然过分,但又不会伤筋动骨,所以公主才没来禀报您。” “就像讨厌的臭虫?”嘉明帝摇摇头,“所以到最后,还得让朕去摆平。” 胡安讪笑,“也许公主觉着只有您才能压住昱王爷吧?又或者说,您出手才能让昱王爷心甘情愿消停下来,他们兄弟之间出手,那很有可能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这两人天生就是八字不和,从相认到现在,没有哪次能心平气和的用顿膳。” 想到每次若不是自己压着,很有可能就是大打出手的局面,嘉明帝的脚步越发急促,虽然云昱很多地方不好,但手心手背皆是肉,他还是不希望有谁受到伤害。 宫里的马车都是现在的,小太监又拿了便服急急赶上来,嘉明帝在车上换了衣服,再把身上的气势收一收,便和街边的老头没什么两样了。 皇宫至宁王府的路程也不远,小半个时辰便就到了,只是尚还离得远,嘉明帝就听见驾车的胡安在外面低低惊叫起来:“天哪,宁王府怎么走水了?” “走水?”这两字才进耳里,嘉明帝便噌地站起了身,疾步上前掀开车帘,果见还离得老远的宁王府里冒起冲天黑烟,看那阵仗,火势还不小。 虽然明知不会有事,嘉明帝还是急了起来:“快,赶紧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胡安不敢拖延,马鞭一挥,那单马拉的小马车便立即快速的向着宁王府急驰而去,等到了府前,才刚停稳马车,嘉明帝已经着急的跳下了马车,那边门房看有不认识的老头埋着头就往府里冲,急忙就挡住了去路,“诶诶诶,说你呢,你谁啊?” “放肆!”紧跟上来的胡安怒瞪了眼睛,他天天来府里送奏折,门房自是认得的,这会儿见他瞪了眼睛,立即就有些惊疑起来,“胡大人,这位是?……” “不该你问的,就别多问!”胡安斥责了句,上前扶住嘉明帝往府里走,门房看他那恭敬的态度,顿时就流了满脑门子冷汗,他该不会是冒犯了天颜吧? 第八百八十二章:黑心肝 嘉明帝哪有心思去注意个小小的门房在想什么,看看尚还在冒烟的地方,挣开胡安的手,自己一路小跑,专拣人少的地方走,直到走水的地方,也没人发觉他的到来。 北边有几座大院,专供府里的下人休憩,这会儿最靠里的大院正冒着滚滚浓烟,火苗乱窜,紧邻着的几座大院看起来也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大火吞噬的危险。 下人们早已经提着水桶来往穿梭,不停的往起火的院落浇水,只是正值天干物燥的时候,又有秋风横扫,火势越烧越大,难以压下去。 眼看整座院子都被大火包围,仅有道围墙相隔的邻近院子也有起火的危险,赶过来的苏沄蓦狠狠瞪了眼被暗卫包围起来的慕云昱等人,“你等着,回头再找你算账!” 转头又招手唤来朔风,疾声道:“你带人去把相邻的那两座院子,靠近起火这边的厢房都给拆掉一半,快去!” 朔风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她吩咐,也就急忙带人去执行命令了,慕云昱见她要拆掉房子,顿时就嘲笑道:“你以为拆房子就可以了?这大火烧起来,北边你休想再保住!” “你懂什么?”慕云深俊颜冰冷,看看熊熊大火在秋风里肆意吞噬,心里早已恼极了慕云昱,偏头问向身旁的李叔,“可有人员伤亡?” 李叔颇为肉疼的看着大火,“没有人死亡,但有十几名来不及撤出的下人受了不同程度的烧伤,另外这院子刚修缮不久,房里还有下人们的毕生积蓄,也是笔不小的损失。” “无妨,这些账都记在昱王府头上。”星眸里闪着隐怒,冰冷的盯着慕云昱,“你敢火烧宁王府,明儿本太子就叫你昱王府片瓦不存!” “你有本事你尽管去烧,看谁怕谁?”慕云昱是铁了心要逼出那幅藏宝图,狞笑道:“你若还不交出那幅真正的山水画,我就先叫你宁王府鸡犬不留!” 听他那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薄唇微勾起抹冷笑,剑眉高挑,嗤声道:“慕云昱,你倒当真是好胆子,你不妨试试看,能不能叫我宁王府鸡犬不留?”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慕云昱看看围住自己等人的诸多暗卫,单手按在碧霄剑上,早已有些蠢蠢欲动,“你以为你手上这些货色,能挡住我的去路?” “他们是挡不住你想要杀人的心,但律法可以。” 苏沄蓦听了小会儿,不耐的皱了黛眉,“慕云昱,我们已经容忍你够久了,今日你居然还敢火烧宁王府,犯上作乱,咱们说不得要上大理寺走一遭,让律法来裁决你。” 慕云昱听得大笑起来,“我犯上作乱?你宁王府哪里比我尊贵?” “宁王府就是太子府,你不过是个王爷,你见了太子该行君臣礼,你懂吗?”明眸含着丝蔑视,又故意嘲讽道:“当然,你这种认贼作父的黑心肝,又怎么会懂这些?” “苏沄蓦,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慕云昱脸上的笑挂不住了,阴沉着脸怒视她,苏沄蓦才不怕他,挑眉嗤笑道:“难道我有说错吗?你不是认贼作父?不是残害手足?” “我今日还就告诉你了,那幅山水画是云深母妃的遗物,那本就是宁王府之物,送给你是情分,不送给你也是天经地义,轮不到你一再的蹬鼻子上脸,搞得好像我们还欠着你似的。你真当宁王府都是软柿子,任你想揉就揉,想捏就捏?” 慕云昱旁的没听着,就注意不送也是天经地义几个字了,顿时怒笑起来,“苏沄蓦,你终于肯承认那日送的是幅假画了?” “慕云昱,你脑子有毛病吧?”苏沄蓦轻挑了眉,神色淡漠道:“画已经送给你了,如假包换的山水画,你非要说它是假的,我也没办法。” 说着看了眼左右两边已经被拆掉半截的厢房,幸而今天秋风不烈,这边大火虽然还在烧,但已经难已跨界,把损失尽量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内。 不想再和慕云昱啰嗦,转身就往外走,却见一身便服的嘉明帝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顿时惊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眨了眼,方才迟疑道:“父皇?” 嘉明帝阴着脸点了下头,慕云深听见她的低声惊呼,回头果见嘉明帝一身朴素便装,脸色晦暗的盯着大火,忙走过来,低声道:“父皇,您怎么过来了?” “朕不过来,怎么能知道宁王府原来这么热闹?”阴沉沉的话里夹杂着怒火,被暗卫包围的慕云昱见嘉明帝突然出现,心里也不禁打了鼓,垂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这段时间在宁王府里尽管吵闹打骂,但慕云深和苏沄蓦都是在尽力容忍,并没有去告御状的意思,慕云昱也就放了心,想着只要不伤人,这两人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这会儿嘉明帝突然出现,慕云昱心里已经在暗叫坏了,那边嘉明帝看他垂头盯着脚尖,打算来个事不关己,怒板反笑道:“慕云昱,你就不打算给朕个解释?” 嘉明帝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他们几兄弟的名字,大多数时候都是按排行来喊,这会儿全名都叫上了,想来心里的愤怒已经冲天,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慕云昱额上冒了冷汗,想想又梗起脖子怒声道:“父皇,儿臣没有错,是慕云深他们欺骗儿臣在先!况且儿臣也只是今日怒极了才会放火,他们就是挑着时间故意来诬陷我!” “慕云昱,你当真好笑,难道是我叫你放的火,还是你和我约定了放火的时间?”朱唇勾起笑意,只是那笑意却不及眼底,“更何况我又如何得知父皇今日会来?” 慕云昱脸上的怒意一滞,眼见说不过苏沄蓦,便又阴脸蛮横道:“反正就是你们的错,是你们故意找来父皇,挑好时间来陷害我的!” “你当真我们是你爹,是你娘,你耍横撒泼我就得依着你?”唇畔的笑意一收,眸色冰冷的盯着慕云昱,“来人!今天就让这混账东西看看,宁王府的人究竟是不是软柿子!” 第八百八十三章:驱逐 苏沄蓦一声令下,府里但凡能动的人都围了过来,就连洒扫的婆子都满脸愤怒的举着扫帚冲了过来,众人早就已经憋了满肚子怒火,这种为民除害的事情,自然当仁不让。 眼看宁王府的人都聚了过来,慕云昱也反手就拔出了碧霄剑,斜斜指天冷笑道:“论打架我还没怕过谁,弟兄们,今日就让宁王府的人瞧瞧咱们昱王府的威风!” 双方都拔了剑,距离不过十米,眼看就是场你死我活的血战,嘉明帝恼得直顿足,厉声道:“当着朕的面你们就要斗殴,你们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啊?” 两边的人都不吭声,各自别开了头不看他,嘉明帝气急攻心,眼睛都红了,“好好好,你们都有出息了,朕还管不了你们了是吧?今天谁要是敢动手,朕就直接让他滚蛋!” 慕云深微微挑眉,不置可否道:“不动手也可以,但慕云昱像条疯狗似的在宁王府里作乱,这又该如何说?” 嘉明帝也恼极了慕云昱的无事生非,怒瞪了他一眼,“宁王府的损失全由昱王府承担,从今天起,他若再敢私自来宁王府,你就出动御林军给朕将他抓到天牢里去!” “父皇,凭什么只惩罚儿臣?”慕云昱怒了,“儿臣会如此疯狂也是情有可原,谁叫他们拿假画来欺骗儿臣?儿臣没拆了宁王府就算是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孽障,人家送你贺礼,你可以选择不要,但没你挑三拣四的道理!”嘉明帝气的很,连带着将文皇后也恼上了,“你若是想要孤本,去找你母后,她私库里多的是!” “儿臣不要孤本,就要那幅山水画!”慕云昱犟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那日他们拿假画欺骗了儿臣,今日儿臣说什么也得将真画拿回去!” 嘉明帝龙颜大怒,厉声喝斥起来:“混账,你还想在朕面前犯混?朕不管你什么真画假画,你私闯宁王府,还火烧厢房就是你不对!” “从即刻起,你立即给朕滚出宁王府,若是再让朕听见你来宁王府闹事,你就好好的给朕在昱王府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解除禁令!” 怒声呵斥劈头盖脸的砸到慕云昱身上,本就满心火气的慕云昱顿时满脸戾气,眼神凶狠的盯着嘉明帝,极怒道:“老东西,你就是喜欢偏袒慕云深,分明就是他欺骗我在先,你还一味的维护他们,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慕云昱,你疯了是吧?!”眼见他将嘉明帝气得哆嗦着唇,脸色都开始泛青,苏沄蓦忙塞了粒救心丹给嘉明帝,明眸这才凌厉的紧盯着慕云昱,“你口口声声说我们骗你,难道你敢说我没有送山水画给你?你敢说宁王府之前的那些小贼都不是你招来的?” “你妄想那幅山水画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不是你的东西也敢强要,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居然还敢对父皇出言不逊,你是屁股比脸大是不是!” 慕云昱怒哼,立即就要出声反斥,身后的水老三见势不妙,急忙扯了他的衣角,声音极低道:“老大,咱们还是先撤吧,再这样闹下去,对您没有好处。” “撤什么撤?画没拿到手,我死也不会走的!”慕云昱不耐烦的打开水老三的手,水老三吃痛之下,却愣是咬着牙没松开,冲两兄弟打了眼色,将慕云昱半围在中间,出手如电的点了他的麻穴,在他愤怒的眼神里低声惭愧道:“老大,回去再跟您解释。” 说着又讪讪看了眼被气得差点晕倒的嘉明帝,扶着慕云昱就飞快的往外跑,“圣上,昱王爷他是生了病才会口不择言的顶撞您,等他病好了,再进宫给您赔罪!”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既然领头的主子跑了,剩下的那些个黑榜精英也都一窝蜂的飞速窜离,见那些烦人精终于走了,下人们也这才各自离开。 大火烧了整座院子,烧到烧无可烧时,也就自己慢慢灭了,朔风带着人赶紧走善后,慕云深看嘉明帝状态不好,急忙背起他,一路飞奔回了引凤楼。 苏沄蓦紧跟过来,又把了脉,再喂了两粒补气丹,这才轻叹了口气,朝嘉明帝轻声道:“父皇,您自个儿的身子,您自己应当比谁都清楚,以后可切莫再气急动怒。” “你看看老大那副六亲不认的模样,朕能不生气吗?” 嘉明帝缓过劲来,想起在厢房前,慕云昱那副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凶狠样,又是一阵往怒火往头上冒,“你们说说,朕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他,他要如此忤逆?” “父皇,人心难测,没有谁对不起谁。”慕云深垂眸淡声说了句,想想又道:“除非您能满足他所有的欲望,否则您在他心里就已经都不是个好父亲。” “满足所有欲望?他当朕真的是神仙吗?” 嘉明帝重重喘了口粗气,眼里却起了丝落寞,“他流落在外多年,确实是朕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可朕也答应过他,会许他一世荣华富贵,他为什么就不能知足?” “人心哪有知足的时候?尤其对于野心十足的人来说,您本身就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代表今生举世无双的富贵,自然要想尽办法从您这里多谋取些利益。” 苏沄蓦淡声说了句,明眸闪过慎重,却还是轻声问道:“您有没有怀疑过他的动机?” “什么意思?”嘉明帝靠在榻上,眼有不解的看着她,“朕知道老大有争夺太子之位的意思,且朕已经允了他,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沄蓦不答反问,“那惜缘宫的血案呢,您私底下就没有琢磨过什么?” 嘉明帝微微沉脸,并不太想谈这些事情,“惜缘宫的事情,你们与凤仪宫都有说不清的干系,朕不想去揣测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只等着大理寺给朕最终的答案。” “父皇,蓦儿她也就是问问,您先歇着吧,等午后了儿臣送您回宫。” 见嘉明帝不乐意谈这些事情,慕云深也就拉着苏沄蓦走了,父皇老了,挺多时候也像当初的苏穆延那般,不愿意面对那些摆在眼前的事实,那就先由着他去好了。 等找到了慕云昱的实证,再来一锤定音也不迟。 第八百八十四章:你可知道 水老三一路背着慕云昱急匆匆回府,慕正雄正在前院眺望远方,琢磨着宁王府那边的浓烟,见水老三背着慕云昱回来,顿时就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是孩儿点了大哥的麻穴。”水老三放下慕云昱,又解了他的穴道,看他黑着脸对自己怒目而视,垂头低声道:“老大,是我擅自主张惹您生气了,请您责罚。” “人都回来了,画也拿不到了,我责罚你又有什么样?” 慕云昱肝火正旺,铁青着脸冲进前厅就是一阵噼哩啪啦的乱砸,叮叮当当的碎瓷声听得慕正雄皱了眉,看向水老三,“究竟怎么回事?” 水老三把宁王府里的事情说了遍,末了又垂了头,“义父,当时嘉明帝气得都快昏厥了,慕云深也丝毫不让步,孩儿怕事情闹大,便强行将大哥带了回来。” “你做的很好,这事不怨你。”慕正雄宽了水老三的心,转身沉着脸进了前厅,手里抱着个青瓷花瓶正准备往地上掼的慕云昱看他进来,也顿住了手,不敢乱动。 慕正雄并未正眼瞧他,径直在主位上坐了,眼皮也未抬的道:“跪下。” 厅里已经被砸的到处都是碎瓷片,纵然慕云昱武艺高深,可终究是血肉之躯,跟进来的水老三一听就急了,“义父,不如等孩儿清扫之后,再让大哥跪吧?” “嗯?”慕正雄拖长声调,眸色沉沉的看了眼水老三,“连你也来敢置疑我的话了?” “孩儿不敢……”水老三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垂着头连连后退了几步,感应到那两道灼人的视线离开后,这才缓缓轻舒了口气,背上衣衫在刹那间已被冷汗沁湿。 被慕正雄盯住的慕云昱忍住那股打从心底里升起来的寒意,咬牙就跪了下去,尖锐的瓷片割开衣袍,又划开膝盖,鲜血顿时就沁了出来,染红了白瓷片。 慕云昱瑟缩了下,但见慕正雄并未出声,又强自忍着痛楚跪直了身子,丝毫不敢乱动。 慕正雄瞟了他一眼,见他跪得端端正正,这才慢悠悠的端起了茶盏,等到一盏茶饮尽,慕云昱也摇摇欲坠之时,才又缓缓出声道:“你可知错?” 慕云昱额上已经沁满冷汗,可着实不懂他的用意,只得摇头,“孩儿,孩儿不知……” “继续跪。”慕正雄毫无怜惜的冷眼盯着慕云昱,纵然膝盖周围的地面上已经淌了小滩猩红的鲜血,也只当没看见,门口的三兄弟看得手心冒汗,却又不敢开口相帮。 碎瓷片已经深深刺进肉里,慕云昱疼的脸色都苍白起来,清润的眼里满是迷茫,看着并不打算放过自己的义父,不由迟疑道:“难道孩儿不该火烧宁王府,抢夺藏宝图?” 慕正雄只阴阴的盯着他,并不出声,慕云昱也立时知道自己又说错了,绞尽脑汁的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忽又恍然大悟道:“孩儿当时应该退让,不能与父皇对呛,更不该当众辱骂他,毁了儿臣好不容易才在他心里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 “昱儿,你是为父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为聪明的孩子,可怎么总在关键时刻犯糊涂?” 这下慕正雄总算是开腔了,阴着脸沉声道:“你把嘉明帝对你的印象全给毁了,你以后还怎么在宫里行走?失去了嘉明帝对你的庇护,你在宫中又能使唤动谁?” 慕云昱惭愧低头,“孩儿知道了,稍后就进宫向父皇负荆请罪。” “错已酿下,你现在进宫也于事无补,干脆再稍等两天,等他歇了火气再说。” 慕正雄淡声说了句,看慕云昱还跪在瓷片上,又心疼的上前扶起他,叫水老三拿来上好的金创药,亲自给他伤口上抹药,“以后不得再犯类似错误,懂吗?” 慕云昱看看头发花白,眼神已经不好的老人仔仔细细的给自己抹药,感动的眼泪花直冒,失声哽咽道:“是孩儿做事欠妥,害义父您跟着受累了。” “你个性太冲动,遇事得多想想,多听听老三的意思,别头脑发热,莽撞行事。” 慕正雄好声交待了句,才又接着说道:“骚扰宁王府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你待会儿伤势稍好之后,就即刻进宫去见文皇后,在她面前演演苦情戏,逼她尽快出手帮你。” “孩儿明白,生辰宴已经过了许久,也该是母后出手的时候了。”慕云昱重重点头应允下来,义父才是真爱,至于父父皇母后,那不过就是可利用的工具罢了。 慕正雄终于满意的笑了起来,轻抚了抚慕云昱乌黑的发,这才起身出了前厅,就算是文卿含生的儿子又如何?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生恩也终究抵不上养恩了。 碎瓷片虽然刺得深,但伤口并不大,又只是皮肉伤,抹上金创药之后很快就止了血,再休息上个把时辰,看日头已经开始偏西,慕云昱又急急忙忙的进了宫。 文皇后才午睡起来不久,正坐在甘棠殿院里的常青树下,望着西斜的日头发呆,秋日暖阳照在她身上,映出圈淡金光芒,朦朦胧胧的整个人都有些看不真切,秋风轻轻拂过,带起颊边已经泛灰的发丝在风里飞扬,莫名的让人觉着似欲乘风而去。 慕云昱一瘸一拐的进了凤仪宫,抬头就见文皇后面色幽幽的坐在秋阳里,微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故意重重咳嗽了声,见她受惊似的回过头来,才黯声唤她,“母后。” “昱儿?”文皇后见他忽然就瘸了腿,惊得急忙站起身来去扶他:“你这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慕云昱故意卖了下关子,看文皇后是真心焦急,才又哑着嗓子黯声道:“儿子气急之下做了蠢事,受了义父责罚,便想着进宫来找您说说话。” “就算做了错事,你义父怎么能将你打成这样?” 文皇后心疼的一把撩起他的衣袍,就见膝盖下方不过一寸处的地方有几道指肚长的伤口,还在往外缓缓沁着鲜血,气的眼眶都红了,霍然起身,“你义父在哪?母后找他去说道说道,哪能对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第八百八十五章:老小孩 “母后,您别着急,您听儿子慢慢道来。”慕云昱能感觉到她话里的真心实意的关心,心头暖了下,不过想到义父的话,又黯然失色道:“是儿子先犯错了,对父皇不孝……” 慕云昱将宁王府里的事情说了遍,又隐晦的表达了自己想要藏宝图的意思,才又痛苦道:“儿子已经不惜冒犯父皇,可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儿子心里也苦啊……” “母后前段时间忙着生辰宴,累到了身子,要不然早该帮着你上宁王府索要东西的。” 文皇后听他提到这事,也明白了他的来意,满脸歉意道:“既然已经闹成这样,那母后马上去宁王府,他们若是还不肯,咱们就搜府,怎么着也得翻它个底朝天才能甘心。” 慕云昱没想到她说风就是雨,即刻就要去宁王府,不由迟疑了下,提议道:“那两人只怕不会乖乖让您搜府,不若先从长计议?” “还从长计议?再计议下去,只怕他们就要把宝藏给挖出来了。”文皇后打定了主意就要趁现在去,安抚住慕云昱,“你就在宫里等消息,母后亲自去宁王府给你要画。” “还是我陪您去吧,那两人极为难缠,儿子怕您在他俩手底下吃亏。” 这话是慕云昱真心说的,他已经在慕云昱和苏沄蓦手底下吃了亏,不能再让这傻女人也糊里糊涂的送上门去任人欺负,吃力的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就往外走。 文皇后拗不过他,也只得跟了上去,才至宫门口,慕云昱差点与急匆匆进来的华琴撞了个满怀,华琴看他行动不便的样,顿时就惊叫起来:“爷,您这是怎么了?” “他受了点伤,没有什么大碍。”文皇后替慕云昱回了句,见华琴急匆匆的样,又不禁皱了眉,“你这般急匆匆的准备去干什么?” 华琴低了头,神色间满是悲痛,“娘娘,方才圣上被太子和太子妃送进清明殿,据说都是被抬进去的,那些太监宫女都开始乱嚼舌根,说圣上,圣上他已经快不行了……” 声音越说越低,甚至隐含了哭意,文皇后听得身子摇晃了几下,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眼泪情不自禁就滑了下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晌午时父皇还中气十足的责骂我,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慕云昱想也没想的反驳了句,沉着脸就往外走,虽然他巴不得嘉明帝早早去死,但那也是要在传位给他之后才能去死,现在死了,岂不是便宜了慕云深? 清明殿里,慕云深小心的将背上的嘉明帝给放到锦榻上,又给他垫了背,靠坐得更舒服些,这才轻吐了口浊气,好言安慰道:“您就甭担心政事了,儿臣得了清静,那些剩下的事情都会慢慢处理好的,您就依着蓦儿的话,好生静养就成。” 嘉明帝轻叹了口气,方才进了宫,还是老四一路背着他进清明殿的,想想当年自己还背在背上的小娃娃,如今转眼自己都需要他来背了,心里也不免有些感伤,“朕知道了,朕老了,再折腾也是给你们在添麻烦,倒不如安安生生的活着,大家都省心。” “父皇甭说这些丧气话,承乐好生给您调养身子,定能瞧着安瑾安歌成亲出嫁。” 苏沄蓦微红了眼眶,低声宽慰了句,今日就被慕云昱这么一气,肉眼可见父皇的精气神又差了许多,而自己给他把脉,内里早已是五劳七伤,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嘉明帝知道这是逗他开心的话,可脸上也还是跟着起了笑意,“就你这小嘴会逗人开心,朕倒真想看着他们俩长大,再不济,总能熬到安瑾安歌开口叫爷爷吧?” 慕云深听的有些不乐意,“父皇,您都在瞎想些什么?那俩熊孩子都快走路说话了,您好生养着身子,别等他俩长壮实了,闹着要您抱的时候,您反而虚了,抱不动他们。” “那不能,朕肯定左右各抱个大乖孙,还得给乖孙买糖吃,怎么会抱不动?” 嘉明帝连说了几句话,又有些喘起气来,慕云深看他精神萎靡,想来是今日那下气的不轻,微摇了头,牵住苏沄蓦:“别说了,早些歇着吧,儿臣回府去处理那些奏折。” “行行行,都嫌朕啰嗦了。”嘉明帝气呼呼的挥手赶人,“都走吧,朕自个儿歇着。” 苏沄蓦看的好笑,上前给他掖好被角,才又笑着起身,“您今儿个好好歇着,等明天安瑾安歌的精神头好些了,承乐就带他们带宫来看您。” “当真?”嘉明帝立时又眼前一亮,笑了起来,今天都忙着生气去了,也没见着乖孙,他这会儿都还在遗憾。苏沄蓦看他像孩子似的,笑着重重点头,“当真,要是承乐敢唬弄您,您就又下旨叫咱们都住到宫里,天天都来烦着您。” “朕倒是盼着你们来烦朕,就是怕你们嫌朕烦……”嘉明帝有些委屈,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只希望能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看看儿孙,只是想着儿子们又各有各的事情,偶尔来宫里他瞧瞧还可以,次数多了,他都会觉得自己烦。 慕云深看看已经风华不再的父亲,眸底起了隐痛,“宁王府里也没什么事,既然您想看孙子,那明日就让蓦儿又带着孩子在枕莲阁里住段时间便是。” 瞧父皇的状态,也不知还能撑多久,也许哪天就天人永隔了也说不定,趁他还在的时候,但凡是他提出来的要求,能满足就尽量满足罢。 “行吧,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又去枕莲阁住段时间。”苏沄蓦浅笑盈盈,握住了慕云深宽厚温暖的手掌,子欲养而亲不在是人生极大的遗憾,她能做到的地方,就尽量做到。 嘉明帝这下笑的很是舒心畅意起来,自己动手盖好了被子,笑着赶人:“快走快走,别妨碍朕养精神了,朕明日还等着抱乖孙呢。” “瞧瞧,这就开始只认孙子不认儿子了?”慕云深跟着笑了起来,调侃了句,看嘉明帝盖好了被子,这才准备离开,可还没转身,文皇后的哀哭声就传了进来:“圣上!” 第八百八十六章:搜府 嘉明帝这才刚盖好被子准备好生歇会儿,听见文皇后那声哀恸哭泣,顿时就头皮发炸,一头就坐了起来,脸上隐起了怒意,“朕还好好的活着呢,哭什么?” 文皇后几乎是一路哭着过来的,眼睛都红的像兔子了,眼看嘉明帝从榻上一头就窜起来了,而慕云深脸上甚至还有来不及收住的笑意,不由就错愕的张大了嘴,“臣妾还在凤仪宫时就听那些嘴啐的宫女太监说您不行了,这才,这才……” “他们是盼着朕早死早超生吧?”嘉明帝很是恼火,刚刚好转的心情又阴沉下去,看看紧跟进来,一瘸一拐的慕云昱,怒声道:“只怕要让某些人失望了,朕暂时还死不了!” 慕云昱听他说那些赌气的话,就知道他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当即重重跪在地上,又狠狠磕了响头,“父皇,儿臣有罪,儿臣不该口无遮拦的气您,请您责罚儿臣!” 额头狠狠撞击在玉石地面上,很快就见额上起了大包,见嘉明帝不出声,又再狠狠几下下去,立时就见玉石地面上染了血迹,嫣红一片。 文皇后瞧的心疼,才刚刚收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提裙跪在慕云昱身边,哭泣不止:“圣上,是臣妾教导不严,才让昱儿冲撞了您,臣妾愿意与昱儿一同受罚!”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快走开!”慕云昱低声无奈的说了句,见她不走,只得又好言相劝,“儿子做错了事,受罚是在情理之中,您这一跪,可不就成了儿子恃宠而骄了吗?” “没有,昱儿很好,从来都没有恃宠而骄……”文皇后哭得泪水涟涟,见他使劲的推着自己,只得又抹着眼泪爬了起来,改跪到床前,“圣上,求您给昱儿一个痛快好不好?” “皇后,他能自己意识到错误,这是件好事,你怎么反倒还哭的像个孩子?” 嘉明帝颇为无奈的看了眼拎不清情况的文皇后,摇了摇头,“老大的确是出言不逊顶了朕几句,但朕也没小气到非要罚他的地步,既然他自己知错就改,那这事就这么过了。” 话音未落,苏沄蓦身子轻颤了下,就欲说话,慕云深眼疾手快的扯了下她,看她望过来,便微摇了头,父皇已经决定不再问罪,没必要再惹他不快活。 看慕云深都不再介意此事,苏沄蓦也就微微垂了眸,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文皇后见嘉明帝大度的免了慕云昱的忤逆罪,哭红的眼里顿时就露了笑意,可转眼又怯弱的看了下慕云深和苏沄蓦,才对嘉明帝说道:“圣上,臣妾还有一事,求您成全。” “哦?”嘉明帝看看想说又不敢说的文皇后,微挑了眉,“你先说说看。” 这是等于给了机会,文皇后抹了眼泪,站起身来,“臣妾知道这些事都是由那幅山水画引起来的,直到今日,昱儿还在责怪承乐送了假画,而承乐又坚持已经把画送给了昱儿。” “为了避免昱儿再犯魔障,臣妾思来想去,不若让他进宁王府彻底搜搜,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等搜过之后不得再去打搅宁王府的清静,您看如何?” “主意倒是不错,不过得看老四夫妻俩的意思。” 嘉明帝想了下,算是同意了文皇后的提议,便转眼看向了慕云深,慕云深挑眉,无所谓的道:“如果能一劳永逸的让慕云昱不再去宁王府,我与蓦儿都没有意见。” 慕云昱见大家都望了过来,垂眸想了下,与其成天闹腾,倒不如趁此机会彻底搜个遍。 当即也就重重点了头,“好,无论能不能搜到那幅山水画,此次搜过之后,我若再去宁王府闹腾,便随太子与太子妃处置!” “既然话都已经说下,那也不用多等了,马上就回宁王府,让你搜个痛快。” 苏沄蓦朝嘉明帝微福了身,拉着慕云深就往宫外走,慕云昱急忙拽着文皇后跟了上去,他得紧紧看住这两人才行,否则万一传信回去,提前将藏宝图带出府了怎么办? 慕云昱带了队最为亲近的御林军,又让慕云深从昱王府那边走,带上队黑榜中的亲信,这才一路浩浩荡荡的赶往宁王府。 风凌正抱着石头和丫丫在府门前玩耍,看见慕云昱忽又领了这么大队人马杀回来,不禁连忙抱着孩子闪到了旁边,望向先行进来的慕云深和苏沄蓦,“怎么又来了?” “人家向父皇请了旨来搜府,咱们也想图个一劳永逸,便答应了。” 苏沄蓦简单的说了句,就站在大门前,看慕云昱满脸兴奋的在那里吆喝人,等他领头才刚踏上门前的石阶,又拦住去路沉声道:“慕云昱,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搜府可以,但不得乱动我府里的东西,若是摔了砸了什么,我可少不得要从你昱王府如数讨回来。”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只是搜府,又不是强盗下山来抢劫。”慕云昱这会儿心情正好,当即就拍着胸脯打了包票,随后就领着人大步冲进了府里。 看慕云昱突然带人来搜府,暗卫们都自动跟在了那些人身后,紧盯着他们的行为,而文皇后随后才来,见人都已经进府,这才皱眉轻声道:“东西藏好了?” “承乐不知娘娘您是何意思,但宁王府的东西,断没有让旁人拿走的道理。” 苏沄蓦浅浅微笑,不咸不淡的回了她一句,文皇后听见了自己想听的话,也不再搭理她,径直搭扶着华琴的手,款款迈进了府里。 苏沄蓦看她背影依然优雅从容,可心里却不知盛了多少伤痛,不禁微摇了摇头,慕云深就在旁边,听见了她俩简短的对话,也轻叹了气,牵住苏沄蓦的手,“我们也进去吧。” 慕云昱已经带着人进府仔细的搜查,那般认真的模样,大有掘地三尺的意思,可随着时间缓缓推移,直到入夜后,各方都开始传回消息,无一例外都是没有搜到那幅山水画。 第八百八十七章:铩羽而归 慕云昱气急败坏的从书房出来,就见水老三也急匆匆的奔了过来,来不及抹头上的热汗,就已经低声叫了起来:“老大,引凤楼那边连犄角旮旯都搜过了,没找到藏宝图!” 慕云昱顿时黑脸,低声怒道:“东西明明在宁王府,怎么可能就找不着?再去找!” “老大,是真的没有,弟兄们已经连墙壁和地板都敲过了,也确实找到几个秘室,但除了苏沄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医书和丹药,连珠宝都少见。” 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这番折腾下来,水老三也浑身湿透得像是从水里边捞起来似的,看看又御林军朝这边奔过来,不等他开口,便径直问道:“怎么样,搜到了吗?” “没有。”御林军老实摇头,给两人看了自己手上的泥土,“属下负责北边,那里连看起来像新土的地方都翻过了,没有找到王爷您形容的那副画卷。” 这个搜的确实够仔细了,慕云昱黑着脸不耐烦的挥了手,示意他快滚,别惹人眼烦。 那边苏沄蓦已经用过晚膳,和慕云深相携而来,见他满脸不快活,顿时轻笑道:“慕云昱,你这是要把宁王府的土地都给翻新,重新给我们建房子?” 慕云昱闹腾了整天,滴水未进,这会儿火气正旺,看苏沄蓦凑过来,顿时就沉脸怒声道:“苏沄蓦,你是不是早就把山水画给藏起来了?” “你这话问的有意思,不是说早就送给你了吗?你怎么老是听不懂人话?” 苏沄蓦无辜的眨了眨眼,看看那些还在府里来往穿梭,不停四处搜寻的人,“山水画早就已经不在宁王府里,你就算把宁王府翻个底朝天又有何意义?纯属浪费时间。” 慕云昱黑脸,“你的意思是,你早就把东西送出了府?” “反正你想要的东西宁王府没有,就这么简单。”慕云深看了几眼便失了耐心,牵着苏沄蓦就回了引凤楼,既然慕云昱爱折腾,那就让他折腾着,没空搭理他。 慕云昱脸色阴晴不定的站在那里,如果东西早就被这两个贱人弄出府了,那他这些天在府里乱蹿乱跳的又有何意义?这搜府不就是闹笑话给那两个贱人看? 可又着实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回,这可是在父皇面前立了赌约的,此次若是不成功,下次再想这么光明正大的搜查宁王府,估计就只能在梦里了。 脸色阴沉的望着远处的灯火,依稀能见着有人在四处搜查,见水老三还亦步亦趋的跟在身侧,便沉声道:“先搜,等午夜时若再没有结果,那就打道依约打道回府,” 现在是被逼上梁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搜下去,水老三自是明白其中道理,立即撒开腿一路吆喝起来:“兄弟们,再搜仔细点儿!谁若是找到了东西,昱王爷重重有赏!” 本已经精神疲累的众人被他这一嗓子又吆喝起劲头来,眼里泛着血丝,边边角角的仔细搜查着,就连老鼠洞都没有放过,还拿棍子去捅几下。 苏沄蓦丢了许久的一支玉钗愣是被那些人给翻了出来,喜的雪莺都想向他们道谢,若不是他们这么仔细的找,娘娘的玉钗何年才能重见天日? 府里有人乱窜,众人自是也无法安歇,风凌抱着孩子在海棠院里看着那伙人进来连孩子的尿布都忍不住翻了个遍,也是忍不住摇了头,等人搜过之后,见俩娃娃已经困得不得,立即就让人锁了院门,自个儿关起门来睡大觉了。 一直折腾到午夜,府里才渐渐消停下来,慕云深还在书房里处理政事,耳听得外面动静小了,这才看向一直坐在书房里的慕云昱,“怎么,舍得走了?” 慕云昱沉脸起身,一直搜到半夜,所传来的消息都是没有找到没有找到,他再继续搜下去又有何意义?转身拂袖而去,“放心,我还不至于输不起。” “那样最好。”慕云深轻挑了眉,深邃的眸里起了点笑意,看着慕云昱踏出书房,又低头去处理那堆成山的奏折,而苏沄蓦带着文皇后急急寻过来,才见着慕云昱,文皇后就急步上前,轻声焦急道:“昱儿,你怎么让那些人都停了?” “不停还能怎么办?真把宁王府掘地三尺吧?”慕云昱没好气的怼了她一句,绕开她径直往前走,“你就是出了个馊主意,把你儿子给坑进去了!” “我没有!”文皇后急得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母后只是想让你进宁王府好好查个究竟,真的没有坑你的意思,你相信母后好不好?” 慕云昱懒得搭理她,脚下越发加快了速度,文皇后小跑着都没能跟上他的步伐,又不熟悉路况,好几次都差点被绊得摔倒,慕云昱却毫无怜惜,根本就不看她。 苏沄蓦跟在后面看得眼冒怒火,见文皇后再次追得差点把自己给摔地上去,终是忍不住一个箭步飞跃上前,拦住了慕云昱的去路,“你给我站住!” “苏沄蓦,我已经依约不再来宁王府,你还想发什么疯?” 慕云昱面色阴冷的盯着她,苏沄蓦毫不畏惧,明眸怒视着他,“慕云昱,你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不知道你母后在你身后追的很辛苦吗?你就不能等等她?” “怎么着,你这是要替她打抱不平?”慕云昱上下打量了眼苏沄蓦,忽而冷笑起来:“你倒当真是好心肠,不过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你管得着吗你?” 苏沄蓦叉了腰,“我是管不着你们母子俩的那些烂事,但现在是在我宁王府里,你最好对你母亲放尊重点儿,不然我不介意狠狠削你一顿。” “苏沄蓦,我与我儿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你别在那里假惺惺的装好人。” 文皇后眼见慕云昱要发火,不想再节外生枝,红着眼眶挡在慕云昱身前,惹得慕云昱哈哈大笑起来:“苏沄蓦,你听见了吗,她说用不着你管闲事,你快滚吧!” 第八百八十八章:不可理喻 “哼,当真是不可理喻!”苏沄蓦恼脸,明眸里含着愠怒,却在瞧见文皇后那满是哀求的神色时,终究还是软了心肠,背过身去:“你们都滚,赶紧给我滚出宁王府!” “你以为你宁王府是块风水宝地,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往你这里来?” 慕云昱嗤笑了声,随即扯着文皇后就大步往外走,“苏沄蓦,别以为这次我输了,就可以让我放弃那幅山水画,我告诉你,没门!” “你若是如此执着,大可以再来宁王府里试试,看我究竟敢不敢报官抓你?” 苏沄蓦轻笑了声,褪去了那份怒意,娇颜如百花盛开,煞是惹人怜爱不已。 可如此貌美若仙的容貌落在慕云昱眼里,却让他背后都泛起了丝丝凉意,谁说美人一笑百媚生?他看见苏沄蓦笑,就只有种想生生撕碎她的冲动! 苏沄蓦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一直把人送到了府门前,等人下了石阶,便唤来门房,点燃早就准备好的万响炮,听那炮声噼哩啪啦响起,笑靥如花道:“送瘟神喽!” “苏沄蓦,你就是个贱人!”慕云昱气得脸色铁青,飞身跨上马,头也不回的跑了,剩下的小喽罗看正主儿都走了,也立即就跟了上去,该回府的回府,该回宫的回宫。 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乱响,惊得慕云深和风凌都各自放下了手头上的奔到了府门前,眼见苏沄蓦笑眯眯的站在那里,慕云深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深邃的星眸里不禁闪过了宠溺微笑,“一挂炮够不够?不行的话让人再多放两挂炮。” “够了够了,就是这心里头有些窝火,故意放点炮来气气慕云昱。” 苏沄蓦笑着吐了吐舌头,她就是想气慕云昱,也没什么别的用意,风凌听她这么说,笑着摇了头,“你倒是丝毫不肯吃亏,慕云昱只怕气得今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才一个晚上睡不着觉,我都觉着蓦儿下手忒轻了些。”星眸里闪过寒意,冷声道:“若不是顾忌着父皇,我当真想拆了慕云昱,管他是死还是活。” “再说了,明明就是慕云昱挑衅在先,咱们蓦儿凭什么要吃亏?平日里吃亏是福,现在吃亏就是缺心眼,咱蓦儿可不能干这种傻事。” “得,我就说了一句,你说了一大堆给我,我说不过你俩,我撤还不行吗?” 风凌看着两人在那里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冷哼着转身进了府,“眼睛眨来眨去的,也不怕抽筋?有空看你们在那里秀恩爱,还不如回去抱我的石头和丫丫。” 明眸眨呀眨的,假装听不懂风凌的话,笑嘻嘻的看向慕云深,“你眼睛抽筋了吗?” “别理他,他那是不懂咱们的乐趣。”猿臂轻舒,将佳人怜爱的揽在怀里,“夜深了,咱们也赶紧回去歇着吧,明日说好进宫陪父皇的,可不能忘了。” “嗯,父皇身子大不如从前,有时间就尽量多陪陪他。” 提及嘉明帝,苏沄蓦无声的叹了口气,轻摇了摇头,尽人事听天命吧。 慕云昱径直回了昱王府,文皇后在御林军的护送下,至黎明时方才回到甘棠殿,可纵使已经满身疲惫,却依然了无睡意,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下。 至天微亮时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外间响起女人的说笑声,隐隐约约的,偶尔又拔高声音笑一下,吵得文皇后根本无法再入眠。 额头有些隐痛,勉强睁开了眼,撑着身子就欲起床,却差点一头栽下去,在外间侍候的华琴听见响动,进来就看见她差点摔下榻,顿时惊叫起来:“娘娘!” 三步并作两步的急忙上前将她重扶回榻上,看她脸色苍白,眼睛也有些红肿,不由担忧道:“娘娘,奴婢看您脸色不太好,不若去叫御医来给您瞧瞧?” “无妨,就是没休息好而已。”文皇后摇了下头,看看外面已经天色大亮,才又虚弱道:“什么时辰了?方才是谁在外间说话?” “已经巳时了,”华琴回了她,又垂下了头,轻声道:“是您的侄媳妇带着那对双胞胎女儿来了,奴婢瞧着她的意思,怕是上回在王爷生辰宴上的话传了出去,您又久未召她们进宫,自己忍耐不住,便带着女儿过来探消息了。” “这不是胡闹么?”文皇后轻咳了两声,只觉得额头疼的越发厉害,清雅温和的脸上倦容更甚,正想叫华琴编个理由先将人打发走,外边的侄媳阮梅儿已经领着双女儿笑吟吟的踏进了内殿,“皇后姑母,侄媳领巧彤巧萱来给您请安了。” 巧彤端庄大气,巧萱温婉柔和,姐妹俩相貌极为相似,皆是貌美如花,见母亲开了口,便也极为乖巧的上前深蹲福身行礼,“巧彤巧萱见过姑祖,姑祖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一声姑祖唤的文皇后都有些怅然起来,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小辈都已至成亲的年纪了,示意华琴给三人搬来锦凳坐下,这才又温和笑道:“还是年初时见过巧彤巧萱的,又是将近一年时间过去,如今姐妹俩出落得越发秀美可人了。” “姑母过奖了,都是文家的遗传好,大家都说这俩孩子与您有几分相似呢。” 阮梅儿眼里有几分得色,她虽然只是清秀之姿,但俩女儿却是花容月貌,只要能趁机嫁进昱王府,帮衬着文家更上一层楼,自己在文府的地位也能更加稳固。 文皇后微笑着摇摇头,并不接她的话茬,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巧彤巧萱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吧?婚配了吗?可别千万别像昱儿那般把年龄拖大了,将来不好找婆家。” “啊?”阮梅儿听的有些发愣,两眼迷茫的望着文皇后,那夜她没去生辰宴,可文皇后说的那些话都已经在京城贵妃圈传遍了,大家都在恭喜她生了对好女儿。 这段时间也经常有妇人上门来攀亲,就指望自己能帮她们在文皇后面前说说好话,虽然正妃没指望了,做个侧妃也行啊?可这会儿听文皇后的话,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第八百八十九章:谣言 阮梅儿心里可是盘算好了,既然皇后姑母都在众人面前放了话,只等俩丫头成年,那她也得赶早准备嫁妆,等到明年就可以把俩丫头风风光光的嫁进昱王府了。 虽然现在太子是慕云深,可昱王爷背后有文家支持,文家在朝中多年,暗地里亲近的大臣可不少,只要文家开始支持昱王爷,还怕夺不来太子之位? 到时候老皇帝一驾崩,太子继位,自己俩女儿,总得有个是皇后吧?届时自己就是新皇的岳母了,走出去谁还敢对自己不敬? 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可听着文皇后的话却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阮梅儿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迟疑了下,还是小心问道:“姑母,您不是说让这俩丫头嫁进昱王府吗?” “我有说过这话吗?”文皇后偏头疑惑的看了眼华琴,华琴满眼茫然的摇了下头,随即又看向阮梅儿,“少夫人,您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等谣言?” “怎么可能是谣言?”阮梅儿胀红了脸,着急分辩道:“姑母那日在昱王爷的生辰宴上,不是当着众多夫人的面许下承诺,只等巧彤巧萱成年,便迎她们进府吗?” “梅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么不事先问问姑母,就听信了那些嚼舌根子的话?” 文皇后脸上起了不悦,微皱着眉头淡声道:“昱儿已经三十五了,说个不好听的话,若是成婚的早,孩子也该有这俩丫头大了,怎么可能娶她们俩?” “可是姑母,男人八十娶个十五六的小姑娘都没问题,更何况昱王爷才三十五?” 阮梅儿看文皇后态度颇为强硬,根本没有要接纳俩丫头的意思,也着急起来,她可不想沦为贵妇圈里的笑话,“再说您的手帕交严夫人都这么说,怎么可能是在嚼舌头?” “那日人多嘴杂的,许是她听错了也说不定。”文皇后淡淡垂眸,眼里露了倦色,华琴见状便微微弯腰,笑着伸了手:“少夫人,娘娘她近日身子不爽,您还是请回吧。” 这都是直接下逐客令了,阮梅儿纵使心里再忿然,但也不敢在文皇后面前造次,只得起身懊恼的行了礼,领着俩女儿气冲冲的走了。 她怎么都想不通,明明是双赢的事情,姑母为何要不答应?难道还有比文家更适合昱王爷的人选吗?还是觉着她份量不够,得要老爷子出面,才能谈妥此事? 想到那些成天无事就会家长里短嚼舌根子的妇人,阮梅儿的脸色更黑,若是此桩婚事不成,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些长舌妇会怎么说自己。 想到此,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无论如何,她都得让女儿顺利嫁进昱王府。 听着那带着怒气的脚步声远去,文皇后本靠在床头的身子才无力的滑下去,华琴看她疲惫不堪的模样,心疼的替她掖好被角,“娘娘,您快歇着吧,别操心那些事情了。” 文皇后缓缓闭上眼,幽声叹气:“以后但凡是给昱儿说亲的,你一律找借口推了罢,那些个妇人不知道情况,咱们却不能让那些闺女往火坑里跳。” “奴婢明白,以后不会再让这等事烦您。”华琴轻声点头,想了下又担忧道:“少夫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会央文老爷子来找您。” “谁来都不行,这事没得商量。”温和的眼眸紧闭着,清雅的容颜里满是坚决,她生的儿子,她跟着受罪那是天经地义,可凭什么让人家的闺女也活在水深火热里? 华琴看她闭着眼眸不再说话,轻声叹了口气,便也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事到如今,她与娘娘都不再盼着昱王爷会迷途知返,只盼着没人再跟着遭罪。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文卿原会来得如此快,文皇后至傍晚时才起身,在甘棠殿走了两圈,华琴喊着吃晚膳,这才刚拿起筷子,就见文卿原和慕云昱有说有笑的踏进了院里。 文皇后面色微沉,可很快又缓了过来,端起温和笑意招呼文卿原:“哥,你素来可是甚少进妹妹的凤仪宫,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文卿原比文皇后大了十多岁,已经是须发皆白,但身子尚还硬朗,精神头也不错,笑着进殿回她的话,“这不是想着许久没见你了吗,便来瞧瞧。” 见他不提早间的事,文皇后也只当不知,笑意里满是温情,“你也该是要多来宫里走动走动,妹妹成天住在这偌大的凤仪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是孤单的很。” “从前说孤单我还相信,可如今这不是有昱儿陪着你吗?”文卿原笑啐了句,无奈的摇头,看向慕云昱,“你别看你母后上年纪了,这心思呀,还跟做闺女的时候差不多。” “女儿家的小心思嘛,不分年龄的。”慕云昱陪笑应了声,虽然不知道这久未谋面的舅舅突然十分热情的来宫里干什么,但这舅舅可是个人精,他小心说话总是没错的。 “那你平日里可得多宠着点你母后,无伤大雅的事,就尽量依着她。” 文卿原顺着他的话风笑说了句,只当没看见慕云昱那副小心翼翼应付自己的模样,文皇后看俩人把话题绕到了自己身上,不依的跺的下了脚,“说这些干什么?” 说着又招呼两人赶紧入座,“你们俩呀,可是赶着饭点来的,打这以后都不怕没饭吃了,我这还没来得及动筷呢,你们就进院子了。” “那可不,儿子可是知道母后这时候会用膳,特意过来蹭吃食的。” 在外人面前,慕云昱对文皇后永远都是孝顺体贴的好儿子,起身亲自给文皇后盛好饭,又拣了她爱吃的素菜递到碗里,“儿子瞧您脸色不太好,可得多补补。” 文皇后眼里起了泪花,笑着挟了菜到他碗里,“你也吃,忙了一天,可别饿着了。” 文卿原在旁看着两人母慈子孝,那双依然精光闪烁的老眼里露了欣慰的笑,等皆都用了小碗饭,才轻搁下了筷子,淡笑道:“卿含,哥哥今日来,是有件要事找你商谈。” 第八百九十章:逼不得已 文皇后见他如此慎重,便也搁了碗,温和笑道:“哥哥既然有事,但说无妨。” 文卿原微点了下头,才又说道:“咱们兄妹多年,一路相互扶持到如今,哥哥有什么话也就照直说了,你看事情能行就能行,不行咱们再商量个妥善的法子。” 文皇后点头,没有说话,文卿原见她无异议,这才又接着说道:“那日你在昱儿生辰宴上说的话已经传遍京城,就连哥哥我都已经信以为真,都想着要给俩孙女置办嫁妆,只等挑吉日送进昱王府了,可早上小梅带那俩丫头来见你,你为什么又反悔了?” 慕云昱听文卿原话里的意思,似是要给自己说亲,不由得疑惑的望向了文皇后,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而且看母后的样子,也似乎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 见终于说到正事,文皇后颇为委屈的轻摇了头,解释道:“哥哥,其实那日在生辰宴上,是诸位夫人围着我打听昱儿的婚事,我只说昱儿的婚事我已经有主张了,不用她们跟着操心,并没有他话,哪知道那些个嚼舌头的就想到了那俩丫头身上?” 文卿原皱了眉头,“这么说来,是所有人都误会了你的意思?” “可不是吗?”文皇后颇为委屈的看着文卿原,“这谣言传得哥哥你都来跟着凑热闹了,看来妹妹我有必要请人申明下,免得误了那俩丫头的终生。” “申明就没必要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没必要弄得世人皆知。” 文卿原摇了摇头,可随后又看了眼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慕云昱,“只是哥哥觉着昱儿的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既然已经起了这个误会,那不若干脆就把它变成真。” 见文皇后想说话,文卿原摆摆手,阻止了她开口,才接着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昱儿娶了巧彤和巧萱,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文家,实力都能更上一层楼。” “只要正妃进门,哥哥随后就再从那些重臣的孙女里挑上两个拔尖的送进府里做侧妃,把那些老家伙绑在同条船上,昱王府的实力肯定会大增,你何乐而不为?” 文皇后微皱着眉,并不应声,慕云昱倒是听得眼前一亮,他虽然对女人没兴趣,但并不妨碍他喜欢女人带来的权势,当即点头笑道:“舅舅这个主意倒是极为不错,若是能行的话,应当尽快实施,只是不知道该挑谁家的女子比较好?” 文卿原拈须笑了起来,“只要你母后同意,舅舅给你挑的人选绝不会让你失望。” “母后怎么可能不同意?”慕云昱不相信的失笑摇头,回过头去望向文皇后,却见她低垂着眉眼,脸上并无喜意,看起来并不乐意赞同文卿原的意见。 慕云昱眼里霎时就起了阴霾,顾忌着文卿原在场,这才生生压下了怒火,咬牙切齿的笑问道:“母后,这是极利儿子的大喜事,您怎么反而看起来不高兴?” “母后没有不高兴。”听出他话里浓浓的不悦之意,文皇后抬了头,冲文卿原勉强微笑道:“哥哥,昱儿的婚事,我早已经另有打算了,那俩丫头,还是算了吧。” “卿含,你这是犯的什么糊涂?”精光闪烁的眼里满是诧异,文卿原颇为不解道:“昱儿流落在外多年,好不容易才回宫,他若是不想争太子之位,我也不会起这个心思,可如今他已经从圣上那里争取到了公平竞争的机会,你怎么反而又开始退缩了?” “哥哥,我没有退缩,只是这件事我心里早已有主张,临时再更换人选,实难开口。” 文皇后看起来左右为难,颇为不知道择谁的意思,文卿原越发皱紧了眉头:“你的意思是,早已经看好了正妃人选?可还有谁会比文家女儿更适合昱儿?” “哥哥,原谅妹妹暂时不能告诉你,等以后,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答案的。” 文皇后苦笑了下,只差给他作揖了,文卿原这下也没辙了,无奈道:“既然你自己已经挑好了儿媳,那哥哥也就不多事了,只是你得眼睛放亮些,必须得挑个够份量的才行。” “妹妹心里有数,妹妹就这么个儿子,自然不敢误了他的前程。” 见终于把文卿原给唬弄过去,文皇后也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应下他的话,看桌上菜肴都快凉了,又连忙笑道:“只顾着说话了,哥哥你再用些饭吧?” “不了,”文卿原摇头叹气,哪还有心思用饭,起身往外走,“那娘仨都是哭着回府的,还以为你嫌弃她们,这会儿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还等着我的回信呢。” “是妹妹那日没把话说清楚,害大家都误会了。”文皇后满脸歉意,起身将文卿原送到宫门口,“等以后那俩丫头许了好人家,我这做姑母的再给她俩添份嫁妆。” “也只怪小梅不谨慎,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想着先来找你问个清楚,平白闹了笑话。” 文卿原摆了摆手,自个儿出了宫,“你回去吧,这事就这么过了,不提也罢。” 文皇后伫立在宫门前,遥遥望着他的身影走过长长宫道,又拐过弯去,直至再也看不见身影,这才收回眼神,低低的叹了口气,哥哥,妹妹是逼不得已,望你见谅。 神情落寞的缓步回殿,就见慕云昱阴沉着脸像尊煞神似的坐在殿里,心里悲凉更甚,扯角嘴角勉强露了抹笑,低低道:“昱儿,你暂时还不能娶亲,希望你体谅母后的苦心。” “文卿含,你亲手毁了我的前程,叫我怎么体谅你?” 无人的时候,慕云昱已经习惯连名带姓的喊她,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他内心的愤怒,满是阴霾的眼里起了血丝,死死盯着她,“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我为何不能娶亲?” 文皇后笑的凄楚:“昱儿,你身有血病,娶了亲,岂不是要把弱点暴露给所有人?” 第八百九十一章:掳人 在文皇后心里,那吸血之症永远都是她抹不去的伤痛,也是她无法逃避的事实。 脸色阴晴不定的闪烁了几下,慕云昱沉吟许久,才冷冷道:“你最好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处处替我着想,否则若是起了坏心,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冰冷无情的话刺得文皇后忍不住瑟缩了下,指甲死死掐住掌心,才勉强抑住弥漫在心间的苦楚,抑住那想要脱口而出的崩溃尖叫声。 清雅温和的眼里满是苦意,轻轻点了头,“你放心,母后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你明白就好。”慕云昱也没仔细琢磨她话里的意思,只当她识趣的不闹幺蛾子,可转眼又不快活起来:“昨夜没拿到藏宝图,义父大为生气,你得赶紧想办法帮我。” “你几乎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东西,母后哪有法子?”文皇后白着脸摇了头,幽声道: “更何况如今宁王府的人也视母后如蛇蝎,母后也无法得知藏宝图究竟在哪里。” “你这倒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不准备帮我拿藏宝图了是吧?” 慕云昱又沉了脸,阴阴的盯着她,“那两个贱人派了不少的暗卫和御林军看住昱王府,把我的行动看得极紧,再这么任由他们作乱,我就要不战而输。” 文皇后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便白着脸垂下头去,并不接话。 慕云昱也没要她答话的意思,他今日遇见文卿原是巧合,来传达义父的话才是正事,满眼阴鸷道:“你若是不能拿到藏宝图,那就替我搞定父皇,干脆一步登天。” 这下文皇后坐不住了,诧异的抬头,“一步登天?这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慕云昱看她脸色越发惨白,桀桀笑道:“慕云深逼的太紧,你既然不能拿来藏宝图,那就给父皇下毒,逼他写诏书,直接立我为帝。” “你疯了吧?那可是你的父亲!”清瘦的身子忍不住颤栗起来,文皇后猛摇了头,起身坐到一旁,“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去做!” “杀了你,你又怎么去替我下毒?”慕云昱脸上的阴笑更甚,狰狞恐怖至极,也不见如何动作,就已经身如鬼魅般欺近了文皇后,在她惊恐的眼神里出手如电,点了她的哑穴和庥穴,“母后大人,既然您不同意下毒,那义父有请您去昱王府走一趟,您别客气。” 嘴里说着客气话,手上却是毫无怜惜的将文皇后挟了起来,趁着夜色,身形疾闪,一路急奔出了宫,而殿外侍候的华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慕云昱挟着文皇后跑远了,情急之下就想叫人,哪料脑后一痛,随即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再无知觉。 昱王府里,慕正雄正坐在前厅悠闲喝茶,看慕云昱挟着文皇后进厅,微皱了下眉,又缓缓舒开,带着点笑意望着文皇后,“怎么,你不同意我的主意?” 慕云昱已经将文皇后安放在椅上,又解了她的穴,这会儿文皇后紧盯着颇为面熟的灰发老人,忽地满面震怒起来,“慕正雄,居然是你劫走了我的儿子!” “怎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若不是我出手,你还能见着活蹦乱跳的儿子?” 慕正雄慢悠悠的吹了口茶,才又淡声道:“你当年可是亲眼见着儿子死在了怀里,又含泪亲手把儿子给埋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还没有尝够,你还想再尝一次?” 提那当年那些事,眼一眨,泪水就毫水征兆的滑了下来,文皇后紧咬着唇,紧紧压住喉咙里的呜咽声,等憋过那股痛意,才抹了眼泪,恨声道:“昱儿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自然不希望他再出事,可你慕正雄是被圣上驱逐了的人,你再回到京城,究竟是何用意!” “我的用意还不够明显吗?”慕正雄笑了起来,漫不经心道:“你们当年以为昱儿死了,便也剥夺了他的太子之位,如今也该是还回来的时候了。” “慕予琛已经老的是非不分,硬生生把属于昱儿的东西给了慕云深,给了他最爱的那个女人的儿子,难道你心里就不恨吗?同样是女人,凭什么她的儿子是太子,你儿子的太子之位就得让给他?” “惜妃已经死去多年,你用不着再来挑拨离间,”温和的眼里起了冷笑,文皇后冷冷盯着他,“若是昱儿想取慕云深而代之,我毫无意见,但若他背后是慕正雄你这个乱臣贼子,纵然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你们分毫!” “呵,想不到多年不见,文卿含你倒是比从前硬气了许多。”慕正雄也不在意文皇后的态度,不紧不愣的道:“咱们有的是时间耗,看谁耗得过谁。” 文皇后起了愠怒,“你们私自把我掳出宫,只要圣上得到消息,绝不会放过你们!” 一旁久未出声的慕云昱阴阴笑了起来,不怀好意道:“儿子只不过是请母后您来昱王府里小住而已,您又何必动怒?” “昱儿,慕正雄他就不是个好人,你怎么就不能听听母后的话,非要和他在一起?” 见慕云昱开口便是帮着慕正雄说话,文皇后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滑了下来,“你这个所谓的义父,打从年经时起就想谋权篡位,他会抚养你,也肯定没安好心啊!” “那又怎么样?当年你埋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如今我只是义父的孩子,是个无爹无娘的孩子。”慕云昱冷笑起来,眼里没有丝毫温情,“你除了生下我,又做过什么?”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文皇后泣不成声,哭着摇头,“当年你父皇和母后请遍天下名医,直到你最后一口气消失,母后都从来没有放弃你……” “别跟我说你当年怎样怎样,说的你好像很无辜似的。”慕云昱并不听她的解释,眼里满是阴鸷,“既然你不肯下毒,那就给我好生在昱王府里住着,哪都不许去。” “昱儿,你不能这样,我是你母后啊……” 文皇后哭的泪水横流,可又怎么唤得回那已经迷失了的亲情? 第八百九十二章:羞羞 华琴被人打昏在地上,直至后半夜时悠悠清醒过来,揉着生疼的后颈四处望了眼,见是在甘棠殿的寝殿内间,而榻上并不见文皇后的身影。 心里一惊,顿时急忙爬起身来,疾步上前去推内殿厚重的实心木门,可那木门纹丝不动,再使劲踢上几脚,依然如此,想来是被人从外面把门给扣上了。 退开身来,焦急的在殿里转了几圈,有冷风透过尚未关紧的窗扉吹进来,华琴顿时眼前一亮,搬了小凳放在窗下,踩着凳子费力的翻出窗,才落地便急忙朝清明殿跑了过去。 将近黎明,弯月已经西斜,只有寥寥几颗寒星在暗蓝天幕上闪烁,深夜的秋风颇为寒凉,席卷着地上的落叶飘向远方,整座皇城都是寂静无声。 宫道两旁的宫灯已经熄灭了大半,寂静的宫道上只有华琴疯狂奔跑的脚步声,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到清明殿的宫门前,汗都来不及抹,就朝门口的守卫急声道:“两位小哥,麻烦你们快去向圣上通报声,就说皇后娘娘不见,快去!” “这……”嘉明帝这段时间都在静养,守卫们根本都不敢多打搅他,但又认得华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这会儿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也怕真误了事,两人对视了眼,其中一个便往里走,“姑姑稍等会儿,我去问问圣上的意思。” 华琴连忙点头,看着守卫进了漆黑的院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汗湿了几重衣,只是这会儿也顾不上衣裳了,焦急的来回踱步,看见守卫极快的出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守卫脸上带着点笑意,好脾气的道:“姑姑别着急,圣上身边的胡统领说了,夜间时从昱王府递来消息,皇后娘娘说要在那里小住几日,让大家都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住……”华琴就想脱口而出反驳他,可马上又及时的刹住了话,眼里的焦急更甚,却不好再留在清明殿,只得微点了头,道过谢后又往回走。 娘娘分明就是被昱王爷挟持走的,可恨的是昱王爷这会儿借着母子亲情来迷惑圣上视线,自己若多说,只会惹圣上不快,她该怎么办,才能救可怜的娘娘出火海? 华琴在凤仪宫里苦等了两日,可昱王府那边丝毫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实在忍不住了又亲自去昱王府登门求见,可人家连门都不让她进,根本就无法见到文皇后。 这会儿失魂落魄的回到凤仪宫,宫里的小太监宫女见着她就低头跑开了,皇后娘娘这几天去了昱王府散心,华琴姑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们惹不起,还能躲的起。 夕阳西下,彩霞漫天,傍晚的凉风吹得树叶哗哗乱响,华琴愣愣的站在院子里,看着被余晖笼罩的凤仪宫,脸上失落更甚,少了娘娘的凤仪宫,怎么就这么冰冷孤寂? 娘娘去昱王府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慕云昱有没有好好照顾她?娘娘夜里畏寒,昱王府的丫头们也不知道够不够细心,有没有起夜给娘娘盖被? 心里愁肠百转,自己侍候娘娘大半辈子,这忽然离开了自己的侍候,娘娘她还习惯吗? 想着想着,心里的悲苦更甚,看那些小宫女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惹上事,华琴狠狠咬了牙,转身就朝枕莲阁跑,娘娘若不在了,凤仪宫又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枕莲阁的小花园里,秋菊开的正盛,晚开的木樨也绽着细小的鹅黄花朵,散发着幽香。 一群人正在花园里乐不可支的看石头和丫丫走路,苏沄蓦张开手臂,冲走的歪歪扭扭,稍不留神就会摔个屁股墩的石头笑道:“快,乖儿子,快到娘亲怀里来!” 石头最喜欢他漂亮可爱的娘亲了,见娘亲张开手臂迎他,本想走到慕云深那边的小身子顿时一扭,嘴里娘娘娘的谐音叫着,欢快的就朝她跑了过去。 慕云深霎时瞪了眼睛,忿忿道:“这小兔崽子,看晚上我打不打你的屁股!” 许是听懂了慕云深的话,石头的小短腿迈得越发快了起来,眼看就可以扑到娘亲怀里寻求安慰了,哪料小短腿一歪,又是一个屁股墩,摔坐在了地上。 “呀,怎么又摔了!”苏沄蓦失声笑了起来,并不去扶他,众人看着石头摔得呆萌可爱的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本想瘪嘴撒个娇的石头见大家都笑了,也不好意思再哭,咧着小嘴笑呵呵的手脚并用爬起来,一头扑进了苏沄蓦怀里。 “真乖。”苏沄蓦抱着软糥糥的小身子,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下,那边风凌抱着丫丫笑的前仰后合,“沄蓦,快看看你家醋公子,皇宫整年的醋都被他喝下了!” 慕云深臭着脸,轻哼一声别开头,“要不是看在他娘的份上,早就大巴掌侍候了!” “你呀,都多大的人了,还跟石头较劲?”苏沄蓦哭笑不得的摇头,慕云深才不管那些,迈着步子踱到苏沄蓦跟前,星眸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娇俏笑颜。 苏沄蓦被他炽热的眼神盯得双颊忍不住酡红起来,看他不说话,只是双眸含着脉脉温情望着自己,不由娇嗔道:“你这傻子,又在看些什么?” “看我的小娘子呀?”潇洒俊颜莞尔一笑,忽而倾身,在她颊上偷了个香,看她娇颜瞬间红似天边晚霞,顿时畅笑起身,“你亲石头,我就亲你。” “没个正经。”苏沄蓦轻啐了口,羞红着脸转过了身,惹得慕云深俊颜上笑意更深,那边风凌看的失笑不已,忙不迭的捂了丫丫的大眼睛,“你爹羞羞,羞羞!” “羞!羞!”已经能说简单字眼的丫丫顿时有样学样的说了起来,苏沄蓦怀里的石头见妹妹开口说话了,也笑着手舞足蹈起来:“羞!羞!” “哈哈,慕云深,你听见没有?孩子们都在说你羞羞了!”风凌抱着丫丫笑的好不得意,看他还在不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大人笑了,小孩就笑的更欢,慕云深揽住苏沄蓦,笑的更是舒心,正自开怀间,就见雪莺领着华琴急匆匆进了花园,华琴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苏沄蓦身前,径直就抹着泪给她跪下了,“公主,奴婢求您救救皇后娘娘,求您救救她!” 第八百九十三章:什么意思 华琴这几日根本就没怎么休息,眼睛里充满血丝,这倒头一跪,整个人差点就栽倒在地上,惊得苏沄蓦急忙扶起她:“华琴姑姑,你有话直说无妨,何需行大礼?” 华琴抹着眼泪,借着她的力量站起身来,哽咽道:“公主,这段时间凤仪宫的变化太大,娘娘如今做的那些事都是逼不得已,求您别怪她。” “华琴姑姑,我知道你们现在有难处,你放心,我不会怪罪皇后娘娘的。” 苏沄蓦好言宽慰了句,华琴看她眼神清澈,并没有他意,这才又抹着眼泪哽泣道:“前几日慕云昱掳起了娘娘,也不许我进昱王府去看他,奴婢想求求您,求您去昱王府看娘娘一眼,昱王爷性情阴晴莫测,奴婢着实怕他会对娘娘不利啊。” “慕云昱掳走了皇后娘娘?”苏沄蓦皱了黛眉,“有去找过圣上吗?” “找过了,可圣上那边先接到昱王府的消息,说娘娘只是在昱王府小住几日。” 华琴说着,眼泪涌得更凶了,“公主,那夜文老爷子进宫来见了娘娘,昱王爷就在当场,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王爷就和娘娘闹掰了,娘娘又怎么可能住在昱王府?” 明眸里起了深思,紧紧盯着华琴,“你的意思是,慕云昱囚禁了皇后娘娘?” “奴婢当时在殿外侍候,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文老爷子是想把孙女儿嫁进昱王府,娘娘却始终没松口,奴婢揣测着,昱王爷大概是因此而动了怒。” 华琴当时在殿外,并不知道母子两人当时说了什么,不过文卿原来说亲她是知道的。 苏沄蓦微微点头,沉吟起来,风凌看又来事了,上前抱走她怀里的石头,带着俩娃娃径直回海棠院了,慕云深听了个大概,皱眉道:“咱们还是先去昱王府瞧瞧?” “嗯,也行,慕云昱葫芦里卖的药,总要瞧过了才知道。” 苏沄蓦点头,这会儿瞎想也想不出个名堂来,倒不如直接上昱王府走一遭, 昱王府,文皇后痴痴的坐在花园凉亭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也没挪动过位置,慕云昱走时见她那副模样,回来时还是那样,不由上前轻敲了下石桌:“你在想什么?” 清雅温和的眸有些迷惘,稍稍迟钝了下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看他一身黑色劲装,迟疑了下才小声说道:“昱儿,母后想回宫了。” “想回宫?”清润眼神里起了凉薄,慕云昱斜瞟了她一眼,坐在她对面,苍白的手指轻叩着石桌,不紧不慢的道:“你想回宫也可以,但必须得答应我的条件。” “他是你父皇啊,是你的至亲血脉,你怎么就不能放过他?”见他还未改变主意,文皇后忍不住哀哀低泣起来,“你若想杀人,母后愿意拿自己的命换你父皇的命,好不好?” “你换他的命?”见她哀泣,慕云昱眼里没有丝毫怜惜,反而轻笑起来,“若是你能保证你死了,父皇就能立我为新帝,那你现在就给我去死。” “立帝之事,你父皇心中自有主张,母后又哪来的权利干涉?”眼里悲伤更浓了些,忍不住掩面低泣,“母后答应你娶文家侄女,你放过你父皇好不好?” “看不出来,你对父皇倒是用情颇深啊?”慕云昱冷笑一声,“你现在才答应,晚了!” 文皇后摇头,“不,只要你愿意,母后随时都可以向文家那边提亲,永远都不会晚。” “他们答应又能怎么样?我已经不想再通过娶亲去拉拢谁,只要你乖乖的给父皇下药,写诏书,比什么都来得更快更直接,岂不是更好?” 慕云昱阴阴的盯着她,“已经三天了,你别告诉我还没有做好决定?” “我不能杀他,”文皇后哭着摇头,已经生无可恋,“昱儿,你杀了母后吧……” “你想死?”慕云昱眼里闪过戾气,看了眼她身后的几名婢女,婢女立时弯腰恭声:“请王爷放心,奴婢定会看好娘娘,保证娘娘毫发无伤。” 慕云昱这才又沉沉点头,那边慕正雄缓步踱了过来,听见文皇后的话,淡笑道:“文卿含,你又何必如此想不开?慕予琛若死了,你唯一的儿子将继承皇位,届时他再娶上几门亲,开枝散叶让你安享天伦之乐,以一人死换昱儿一脉光大,何乐而不为?” “昱儿若是光明正大的取来太子之位,那我替他高兴,可他若是要毒杀亲父,以狠辣手段谋取帝位,那我情愿现在就死了,也不愿看见我的儿子沦为弑父的魔鬼。” 温和的眼里还有泪光在闪烁,浅淡话语里却含着不容置喙的坚决,轻摇了摇头,“你们还是杀了我吧,否则放我离去,我定不会叫你们好过。” “你威胁我?”慕正雄轻眯了眼睛,仔细的盯着文皇后,看她眼里萌生死意,确实是不想活了,忽地又笑了起来,偏头朝慕云昱说道:“把她带去辰阳楼。” 辰阳楼是慕云昱的居所,院里四处都藏着暗哨,慕正雄带头走进院落,又进了卧房,再熟门熟路的打开床后的机关,露出道延伸向下的阶梯,弯弯曲曲的不知道通向何方。 洞里远处隐隐透着昏黄光芒,有干燥的风吹上来,带着股淡淡的血腥味,慕正雄带头走下阶梯,而后边的慕云昱推搡着文皇后,逼迫着她跟了上去。 阶梯一直蜿蜒盘旋向下延伸,文皇后跌跌撞撞的跟在慕正雄身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恍惚间好像时间很长,又好像只过了小会儿,耳边便传来幼童此起彼伏的尖叫哭泣声,陡然睁大了眼,不肯再动脚,回头厉瞪着慕云昱,“你又抓了那些无辜的孩子?” “这几日临时抓的,你若是不答应,我还会抓更多。”慕云昱无所谓的回了话,用力推着她往前走,“放心,都是从很远的地方抓过来的,短时间内消息不会传到京城来。” 文皇后被他推得踉跄往前,几步冲出了暗道,就见眼前豁然开朗,可所见的情景却让她背上都沁了冷汗,脸色惨白,回头极怒道:“慕云昱,你什么意思!” 第八百九十四章:保谁的命 牢房处在地下深处,却因通风措施做的较好,空气并不沉闷。 牢房四角皆点着昏黄油灯,虽不是很明亮,但能看清数个小牢房里皆关着绝望哭泣的孩童,文皇后只瞟了一眼,心脏便紧揪起来,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慕云昱听见她的怒声质问,吃吃笑了起来:“母后,您不是大仁大义吗?您若答应儿子的要求,还能少死几个,若是不答应,儿子便每半个时辰杀一个,杀到您答应为止。” 牢里的孩子已经能听得懂大人话里的意思,闻声更加大声哭了起来,哭得文皇后的眼泪也跟着哗哗往外流,瘫软在了地上哀恸哭泣,“你怎么能这样逼母后?” “怎么能说是我逼你呢?我只是让你看清事实而已。” 慕云昱笑的极为开心,露出了白森森的利牙,“您老就尽管慢慢在这里想,咱们人够多,也有的是时间磨,每隔半个时辰,您自己挑个小可爱出来受死就可以了。” 笑声阴险狠辣,文皇后手扒着牢房的铁栏杆,看牢里那几十个孩子吓得哭成了一团,心如刀绞,眼里沁出了血泪,圣上的命,和这群孩子的性命,她该选谁? 绝望的哭泣声不绝于耳,牢房外小木桌上的那支线香也在不停的往下燃烧,文皇后哭得整个人都已经昏昏沉沉,恍惚间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进来,随即就听见慕云昱低沉阴怒的声音响起:“慕云深和苏沄蓦?这么晚了,他们俩还来干什么?” 后面的话文皇后没听清楚,却在听见那两个名字时,陡然站起身来,发疯似的就往外跑,正自沉吟的慕云昱瞥见她的动作,顿时冷笑起来,一个箭步就跃到她身前,挡住了去路:“怎么,想出去搬救兵?我告诉你,这就是做梦!” 文皇后红着眼睛,咬着牙低着头不管不顾的死命左冲右突,可就算拼尽所有力气,她又哪里是慕云昱的对手?被毫不留情的推回无数次之后,终是绝望的跌坐在地,失声崩溃大哭起来:“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慕云昱看了眼摔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毫无形象可言的文皇后,伸指将她拎起来,嫌恶的直接甩在了牢外地上,也不看她,朝在那里闭目养神的慕正雄拱手恭声道:“义父,孩儿去瞧瞧那两个贱人来干什么,这里就交给您了。” 慕正雄并未睁眼,只淡淡点了头,慕云昱见状便径直走了,根本不管文皇后的死活。 文皇后被他那一下摔得四肢百骸都像断了似的,剧痛起来,瘫软在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绝望的看着那截已经燃烧过半的线香,老天爷,你想让我怎么选? 慕云深和苏沄蓦带着华琴上门,昱王府的人也不敢拦,这会儿他二人端坐在厅里,华琴哪还有心思坐,急得就在厅门口打圈圈,绞着手不停的四处张望。 苏沄蓦见她颇为焦急慌乱,便上前亲自拉了她在椅上坐好,才低声道:“姑姑,你先别急,咱得压住心思,先从慕云昱这里套了话才好想对策,你说是不是?” “公主,奴婢这心里就跟火烧似的,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啊。” 华琴红着眼眶,哑着嗓子欲哭无泪,苏沄蓦见状,又捧了热茶来递给她:“您就安静捧着茶,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相信姑姑你明白这个道理,不会给我们再多添麻烦。” 声音低沉坚定,带着丝丝安抚人心的力量,华琴红着眼眶接过茶,看她冲自己肯定的点头,这才又抹了眼泪,重重点头,“公主,奴婢都听您的。” 苏沄蓦微笑了下,拍拍她的肩膀,站直身子就想坐回原位,哪料才起身就见慕云昱阴沉着脸跨进了厅里,明眸顿时微眨了下,提着裙摆缓步踱回慕云深身旁,冷声道:“看来昱王府修建得颇大,昱王爷你愣是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前厅。” “昱王府哪比得上宁王府气派?”慕云昱轻哼了声,径直坐了首位,皱眉不耐烦的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们还跑来干什么?我可没空请你们吃夜宵。” “我们也不敢吃你昱王府的东西,怕你在里面下毒。”苏沄蓦不客气的轻笑了声,只当没看见慕云昱的臭脸,自顾说道:“我找皇后娘娘有急事,凤仪宫的人和父皇都说她在你这里散心,你现在请她出来与我们见上一面,谈完事我就走,大家都不碍眼。” “你们想见我母后?”阴沉眼神在哭红了眼的华琴身上转了一圈,想来是这个老女人担心文皇后,便跑去宁王府求援了,慕云昱无声冷笑了下,想也没想的冷声拒绝,“我母后这段时间身子不好,这会儿早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等她回宫之后再谈。” 苏沄蓦淡然微笑,见招拆招,“那正好,我来都来了,正好给她瞧瞧什么毛病,省得她受病痛折磨。” 慕云昱恼脸,加重了语气,“我说了,她已经歇下,今夜不见客!” 慕云深看他动怒,剑眉轻挑,凉凉道:“如果我们非要见呢?” “慕云深,这可是在我昱王府,你们若是想挑事,我保管叫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慕云昱阴沉着脸,冷冷甩下了狠话,惹得苏沄蓦故意缩了肩,躲在慕云深身后捏着嗓子故意道:“哎呀,说的好吓人,人家好怕怕啊……” “苏沄蓦,你个贱人!”慕云昱被她气得绷紧了脸,苏沄蓦却笑的花枝乱颤,“怎么,你当日在宁王府不就是这样说的吗?以牙还牙,你懂不懂?” “你还真想在我昱王府闹事?”慕云昱黑了脸,扬手就唤了大群的黑榜精英围住了前厅,慕云深看了眼那些眼里精光毕露的壮汉,潇洒俊颜也冷了下来,“我们只是想见文皇后,你若非不让我们见她,那说不得只好请父皇下旨,再来搜搜你的昱王府。” “呵,你请旨就请旨,你以为我会怕你?”慕云昱硬呛了句,眸色阴沉的盯着慕云深,忽而又话锋一转,“她在今早上就已经离开,说是去拜访故友,你来搜也没用。” 第八百九十五章:撒谎 “你撒谎!”没等慕云昱话落,华琴就已经神色激动的站了起来,“我从两天前就开始在昱王府外等候,根本就没有见到娘娘出去过!” “你等在大门口有什么用?”慕云昱冷笑,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昱王府这么大,可不是只有这一道门能通向外界,她从后门走的,你又怎么能知道?” “你就是在撒谎,在胡说!”华琴眼里涌了泪,失声哭了起来:“昱王爷,娘娘她待你极好,你要什么她就倾尽所能的给你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华琴姑姑,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慕云昱阴沉着脸极为不悦,可随即又轻笑起来:“我与母后一向关系极好,你这么说,岂不是要让外人觉得我与母后不和?” 眼见慕云昱死活都不肯承认文皇后在昱王府,华琴急的直哭,“那夜我明明看见是你硬生生挟持走了皇后娘娘,肯定是你囚禁了她,你快放了娘娘!” “放肆!”慕云昱厉喝,站起身来恼怒道:“她是我的母后,来昱王府散散心天经地义,你再敢胡乱揣测我母子之间的关系,说不得要将你这个贱婢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昱王爷,既然人没在你府里,你说明情况就是了,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 苏沄蓦微拧了眉,明眸定定的看着他:“既然你说皇后娘娘出门访友了,那可否告诉我们她究竟去了哪里?我们确实有急事需要尽快找到她。” “腿长在她身上,她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做小辈的怎好多过问?”慕云昱随意回了句,随后极为不耐的挥手,“都赶紧给我滚蛋,别逼我动粗。” “行,我们走。”慕云深眼看这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上前牵了苏沄蓦,叫上华琴,大步就出了昱王府,慕云昱一直紧盯着人出了府,这才又匆匆的赶往辰阳楼。 才至辰阳楼院门口,迎面就和急匆匆的水老三撞了个满怀,来不及斥责,水老三就已经兴奋的先开了口:“老大,皇后已经屈服,答应进宫给皇帝下毒。” 慕云昱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结果,顿时也兴奋起来,“当真?” “真的,真的!”僵持了好几天,水老三都生怕皇帝会起疑,这会儿终于有结果了,也高兴的不行,“您快去瞧瞧吧,义父说未免夜长梦多,咱们得尽快带她进宫。” “好,快走。”慕云昱也不愿再耽搁下去,匆匆进了秘道,一路飞奔到牢房,就见慕正雄依然在那里闭目养神,而文皇后靠坐在墙边的昏黄油灯下,神色萎靡不堪。 听见急促的脚步,缓缓抬了头,见是慕云昱兴冲冲的进来,凄笑了下,勉强扶着墙壁站稳身子,“不是要我下毒吗?只要你马上送这些孩子回家,我就与你进宫。” 慕云昱没想到她还有条件,不由看向了慕正雄那边,慕正雄闭着眼点了点头,脸上的枯皮微动了动,便有阴沉的声音响起来:“照她的吩咐去做。” “可是义父……”慕云昱不愿意再送什么孩子,多生枝节,可想想又不好当着文皇后的面把这话说出口,只得又另外说道:“文卿含,我会派人去把这些幼童送回家,你现在就跟我去宫里,把事情先办妥了再说。” 文皇后执着摇头,单薄的身子在昏黄烛光下越发显得瘦弱,满眼凄色的望着牢房里那些依旧哭泣不止的孩子,“不,你若不先送他们,咱们也就不必进宫了。” “你怎么这么多事?”慕云昱有些恼火,宁王府已经起疑,若是那两个贱人跑到父皇那里说三道四,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御林军来搜府。 但看文皇后闭了眼眸,不肯再与自己多说话,只得恨恨咬牙,回头冲水老三怒道:“叫上黑榜的兄弟,马上将这些幼童给我送回去,快去快回!” 水老三不敢耽误,立即就去叫人,很快就涌进来几十人黑衣人,将牢门打开,各自背了孩子就往外跑,等人走完了,慕云昱才又恼声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等他们回来,我就跟你进宫。”文皇后靠在墙上,闭着眼幽幽说了一句,慕云昱急的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等人回来。 那边慕云深三人出了昱王府,华琴蹲在街角,眼泪汪汪的看着那两扇大门,失声哽咽道:“太子,公主,娘娘肯定就在昱王府,是昱王爷囚禁了她,囚禁了她……” 苏沄蓦默然,慕云昱满口托词,她当然看得出这其中有猫腻,但现在人家是母子俩,自己若是贸然去父皇面前请旨,只会被父皇责骂无事生非,挑拨人家母子的感情。 更何况慕云昱说文皇后已经出门访友,一句话就已经把责任推脱得干干净净,这下他们说更找不着理由去责问慕云昱,只能暗中查探。 “走吧,我们先回宫,再等上两天,若慕云昱当真不放人的话,咱们就去直接找父皇,想法子让他登门要人。”苏沄蓦扶了华琴起身,回头看了眼昱王府朱红的大门,也不知慕云昱扣住文皇后想要做什么?是当真如华琴所说的那样,因婚事而起了嫌隙吗? 只不过如今文皇后刚入昱王府三天,去父皇那里也找不着好理由来请旨搜府,只能压下疑惑,派人严密盯守,看能不能查到点端倪。 慕云昱拎着文皇后出了地下牢房,就一直在辰阳楼里静坐,等到天边亮起鱼肚白时,最后一名送孩子的黑衣人才赶回来,慕云昱也迷糊打盹中清醒过来。 等人都齐了,慕云昱也起了身,望向一直愣愣坐在那里发呆出神的文皇后,“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人送了回去,现在该是时候兑现你的承诺了。” “走吧。”文皇后脸色平淡,并没有多余的事,静静的起身,带头出了辰阳楼,慕云昱见她如此配合,还有些错愕,等回过神来见她已经出了房门,又急忙跟了上去。 第八百九十六章:忘却前尘 唯恐她会耍花招,慕云昱跟上去了又阴狠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照我的意思去做,若是让我发现有丁点不对,不止送回去的那些孩子,还有更多的人,都要因你而死!” “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淡漠回他,声音低浅得几不可闻,慕云昱看她神情漠然得好似活死人的样,烦躁的拧了眉,没话找话的恶声恶气道:“你之前不是死活不肯答应吗,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那是因为我没有你们混帐,做不到像你们那样冷血无情。”文皇后低垂着眼皮,声音轻轻的道:“反正最终我都得要答应你们,那倒不如谁也别死,落个干脆痛快。” “你倒是会琢磨,这么说起来,倒是又救了许多无辜的性命。” 慕云昱嗤笑了声,却在见着清晨的风吹过,扬起她的裙角,整个人都飘忽不定起来时,又敛了脸上的笑意,着实不喜欢她这般死气沉沉的感觉,干脆就大步领了先。 慕云昱没打算走正门,一路领着文皇后径直到北边的后门,看小街上并没有行人走动,远处也无暗哨,这才回头招手,领着文皇后上了等候在外的青布马车,悄悄离开。 等马车走后不久,确定四周没有人盯梢之后,卫杰才从远处的街角闪身出来,趁着清早的微风,身形急闪,一路跟在了马车后面。 华琴昨夜恍恍惚惚的回到凤仪宫,又是一夜未睡,好不容易等到天色亮开,正准备打开宫门去枕莲阁问问有没有消息,哪料宫门才开,就见文皇后神色木然的站在门前。 不敢置信的揉了眼,再使劲眨了几下,见眼前的身影并没有消失,这才确定是朝思暮想的娘娘回来了,顿时抱着她喜极而泣:“娘娘,您怎么也不传个信回来,奴婢好想您啊!” “我挺好的,没什么事。”文皇后勉强笑了下,伸手拍拍她的肩,等她松开了手,便提步往从前的寝殿里走,慕云昱跟在她身后,朝亦步亦趋的华琴嗤笑道:“你不是害怕我把母后怎么样吗,这会儿我把人送回来了,你该放心了吧?” “这……”华琴看看神色有些木然的文皇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摇了摇头,福身道歉;“是奴婢冤枉了王爷,还请王爷勿怪。” “我用不着你道歉,只希望你以后别再搅和宁王府的那两个贱人去昱王府捣乱。” 慕云昱冷哼了声,朝文皇后打了眼色,文皇后看他眼如毒蛇般紧紧盯着自己,瘦弱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下,却还是咬着牙,头也没回的吩咐道:“华琴,你去枕莲阁给太子他们报个平安,再去请圣上过来小坐会儿,几天没见着,我有话想和他说。” 华琴有些诧异,好端端的,娘娘突然要和圣上说什么话?正迟疑间,慕云昱已经不耐的催促起来:“怎么,连母后的话你都不听了?叫你去你就赶紧去!” “哦,那奴婢马上去给他们报平安。”华琴无奈的看了眼背对着自己,并不吭声的文皇后,只得急匆匆出了门,慕云昱看她走远,这才又低声恶狠狠的道:“待会儿别在父皇面前摆这副要死不活的样,要是让父皇看出了破绽,后果你是知道的!” “放心,我不会给你出差错的。”文皇后低低应声,呆呆的坐在椅上想着心事。 慕云昱等了小会儿,见嘉明帝并没有来,想着应是在上朝,扔下了句话便进了内殿,“我去瞧瞧那些小可爱死了没有,若是父皇来了,你就叩几下暗门,我自会出来。” 文皇后呆愣点头,看着那扇暗门开了又关上,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顿时就咬紧了牙,红着眼圈,眼里却再没有泪,反倒低低笑了起来,这一切都该结束了,不是吗? 华琴一路小跑到枕莲阁,迎面就碰上了正要出门的苏沄蓦,苏沄蓦也是才刚接到卫杰的消息,正想去凤仪宫瞧个究竟,这会儿见着华琴来了,顿时就急问道:“娘娘如何?” “身体倒是瞧着没什么异常,就是神态看着好像有点不对,像是在强忍着悲伤。” 被她一问,华琴眼里起了忧色,“公主,娘娘让奴婢来给您报个平安,您说娘娘是不是话里有话?奴婢着实怕她出事,要不您随奴婢去凤仪宫瞧瞧吧?” “行,我本也就准备打算去凤仪宫看看的。”苏沄蓦没见着文皇后,心里也不踏实,随着华琴到了凤仪宫,华琴还要急着去请嘉明帝,便让苏沄蓦自己去寝殿寻文皇后。 文皇后还两眼愣愣的呆坐在外殿,正兀自出神,察觉到殿里的光线忽然黯淡下来,惊的霎时抬头,见是苏沄蓦来了,这才又轻舒了口气,沉沉道:“你来干什么?” “华琴姑姑很担心你,我便跟过来看看。”苏沄蓦瞧瞧这座昔日里盛满欢笑的宫殿,物件还是那些老物件,就连位置都不曾移动过,可如今只剩下了冰冷寂寥,还有那始终挥散不去的淡淡血腥气,萦绕在鼻间。 看了几眼,无声的轻叹了口气,收回眼神轻声问道:“听华琴姑姑说,昱王爷是跟着您一同进宫的,怎么这会儿不见他?” “他送我回来之后,有事就先行离开了。”文皇后淡声回答了句,脸色颇有些不悦,“你若无事就赶紧走,若是昱儿看见你在这里,难免又要不高兴。” “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既然你无恙,那我也该走了。” 苏沄蓦起身,明眸里带着淡淡失落,走至殿门口,又忍不住回了头,看着这位曾经被她视若生母的妇人,轻轻问道:“皇后娘娘,难道咱们真就回不到过去了吗?” 过去?文皇后轻颤了下,想到从前温暖宁静的岁月,嘴角忍不住起了点笑意,可很快又掩了下去,垂着眼皮冷淡道:“我如今已有昱儿,从前往事,就都忘了。” 第八百九十七章:昔日柔情 “真的是都忘了吗?忘了咱们情同母女的深厚情谊?” 明眸微微泛红,低低问出声来,看上首的美妇人垂着头,根本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只得幽叹了声,转身跨过高高的门槛,步履沉重的往外走。 苏沄蓦走的极慢,一步一步的往前慢慢挪着,似在等背后的那位美妇人开口挽留自己,可直到出了宫门,那幽深的宫殿里也没有任何动静,似并不在意她的离去。 深深长叹了口气,纵使有再多不舍,也只得无奈离开,而在她未曾转头的背后,文皇后眼里已是泪光闪烁,看着她缓步出宫,却是紧咬着牙,硬生生忍住了呼唤。 眼见她出了宫门,拐过弯去,再也看不见身影,文皇后终是忍不住掩面低泣起来,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天知道她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她的心里有多痛? 嘉明帝那日被慕云昱给气倒在床,这段时间便一直在静心休养,早朝更是没去过,这会儿听胡安在外殿小声的说着什么,等他进来,轻咳了两声才问道:“是华琴?” 胡安点头,“皇后娘娘从昱王府回来了,有些话想当面和您说,请您去凤仪宫一趟。” “皇后回来了?”嘉明帝眸色亮了下,随即就要翻身下床,一辈子从未分开过,她突然有几天不在宫里,也怪想念她的,“给朕更衣,朕去瞧瞧她。” 更何况她还有话要当面对自己讲,也不知道是不是如自己思念她,她也在想着自己? 想到从前年少时的青葱岁月,嘉明帝眼里起了丝笑意,近日来颇为沉重的身子似乎都轻快许多,翻身起来,坐在床沿,急着就让胡安去给找衣裳,胡安看他急切的样子,也跟着露了丝笑意,可又有些担忧道:“圣上,您的身子可禁不得风……” “哎呀,你怎么这么多事?朕叫你去找衣裳来替朕更衣,你赶紧去就是了!” 嘉明帝气乎乎的打断胡安的话,这人怎么就这么啰嗦? 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凉了,胡安看他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只着单衣就在那里气鼓鼓的跺脚,哭笑不得的连忙找来了厚袄子给他穿上,又贴心的披了披风。 而嘉明帝早已等的不耐烦,一把抢过披风的系带,自己边系就边往外走,“磨磨蹭蹭的,是想让朕去凤仪宫蹭午膳吗?赶紧走,别让皇后等久了。” “是是是,属下年纪大了,手脚有点慢,圣上您勿怪。”胡安哭笑不得的跟在他身后边赔罪边急急的往外走,从前不见圣上有多爱皇后,这才几天未见,就犯相思病了? 嘉明帝才不管他想那些有的没的,一路急匆匆的赶到凤仪宫,又得知文皇后在寝殿,急急忙忙的寻过去,就见她坐在殿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深秋的金色阳光从门口照进来,却照不到那衣着单薄,身形瘦弱的美妇身上,偶有寒凉的秋风扫过,吹得她腿边的裙角翻飞,颊边青丝飞舞,本是幅看起来极为优雅娴静的美人静坐图,可嘉明帝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浓浓的落寞感。 摆摆手示意胡安走远些,胡安也瞥见了文皇后周身那浓郁的孤寂感,摸摸鼻子,识趣的退到了宫门口,还拦下了要进去侍候的华琴,只远远的瞧着寝殿那边。 嘉明帝缓步踏进殿里,听见轻微响动的文皇后回过神来,就见嘉明帝满眼怜惜的望着自己,清雅温和的眸子顿时就泛了红,起身行礼,低低唤他,“圣上……” “卿含,你这是怎么了?”嘉明帝轻执起文皇后的手,坐到桌前,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笑着调侃道:“怎么去了趟昱儿府里,你倒变成了十八岁时爱哭的模样?” “臣妾哪有爱哭?”文皇后被逗得含泪笑了起来,嘉明帝失笑摇头,也不和她辩解,感觉到掌心里的冰凉,又不由皱了眉,“你看你,手这么凉,怎么也不多穿几件衣裳?” “早起时有些心火燥热,便穿得少了些。”文皇后随意扯了个理由,又勉强笑道:“您瞧瞧,臣妾不在宫里,那些个太监宫女的也都懒散起来,连杯热茶都不知道奉上来,您等着,臣妾这就去小厨房端茶过来,咱们先暖暖身子。” 说着也不等嘉明帝开口,径直就起身出了殿,嘉明帝看她匆匆忙忙的样,笑着摇了摇头,也就由着她去了,端壶茶而已,也费不了什么事。 厨房里用来泡茶的开水都是现成的,文皇后拎了壶,看厨房里并没有人,这才抖着手将藏在袖里的毒药给下了小半到水里,晃了几下,看药彻底融化,这才拎着壶回去。 嘉明帝看她回来的极快,便笑着摆好了茶盏,只等着她冲茶了,文皇后看看心情颇为不错的嘉明帝,执壶的手突然就有些颤抖起来,那开水怎么也倾泻不出来。 嘉明帝看文皇后紧咬着唇,脸色煞白的站在那里,倒是被她的怪异给吓了一跳,急忙接过她手里的水壶,扶着她坐下,焦急道:“你这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赶紧传御医?” “不用……”文皇后捂着心口微摇了头,嘉明帝又摸到她冰凉的手,连忙给茶盏里添了开水,看茶叶浮起来,忙推到她面前:“是不是冻着了?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文皇后瞧着那浮浮沉沉的茶叶,温和的眸里满是苦意,这茶,能喝吗? 嘉明帝看她满脸苦笑,只当是茶太烫了,又端回杯子仔细的吹着,想让茶水凉的更快些,文皇后看他小心仔细的认真模样,温和的眸里涌起感动,隐隐有泪光闪烁,“圣上,您不必这样,臣妾自己来就好了……” “你都不舒服成那样了,还怎么自己来?”嘉明帝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转而又边吹着茶,边唠叨起来:“承乐还老说朕像个老小孩,现在朕瞧着,你比朕更像小孩子,天凉了也不知道多加衣,非把自己折腾病了才开心吗?” 第八百九十八章:东窗事发 “臣妾若是病了,不是还有圣上您来侍候臣妾吗?” 这样的温存已经多年未见,却不妨碍她最后再享受一次,文皇后柔柔笑了起来,“圣上您还记得吗,臣妾年少时身子总是不大爽快,那会儿您才立后,身边也没有那么多的妃子,所以每每臣妾有什么不舒服,都是您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臣妾,直至臣妾病愈。” 只是后来宫里的妃子越来越多,而她自己在痛失爱子之后,身子也愈发不中用,圣上又有了极为宠爱的惜妃,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慢慢冷淡下来。 文皇后笑的坦然,她并不怪他,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可嘉明帝眼里却起了愧疚,手里端着的茶盏也愈发烫手,让他端也不是,丢也不是,半晌才低低道:“卿含,是朕对不住你,这些年来,是朕冷落你太多……” “圣上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臣妾会不开心的。” 温和的眸子清澈纯净,仿如还是那个十八岁,不谙世事的少女,“臣妾是心甘情愿跟着您的,也只盼着您好,您开心了,臣妾便开心,您幸福,那就是臣妾幸福。” “臣妾这辈子没能给您开枝散叶,是臣妾最大的遗憾,都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如果臣妾做了什么对不住您的事,臣妾下辈子结草衔环来报,只求您的谅解,好不好?” “你这好端端又在说的什么胡话?什么结草衔环,你又做什么错事了?” 前面的听着叫人很感动,可后面的话就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嘉明帝伸手摸了摸文皇后的额头,满脸的狐疑,“这没发高热啊,怎么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没有,臣妾只是说如果,如果有的话,臣妾下辈子给您还债。”文皇后摇头勉强笑了下,看嘉明帝还端着茶盏,又极温柔的微笑道:“圣上,您尝尝能不能喝了?” 嘉明帝不疑有它,便尝了小口,感觉到茶温正合适,正想递给她,文皇后却又温柔道:“您才晾了一盏茶,那便您喝半盏,剩下的半盏留给臣妾。” “你瞧瞧,喝盏茶也要变出这许多花样来。” 嘉明帝失笑摇头,看文皇后眼也不眨的盯着自己,便也就遂了她的意,直接饮下了小半盏茶,才又笑着递给她:“这下该满意吧?快喝快喝,凉了又对身子不好。” 文皇后看着那盏还剩大半的茶水,眼圈又泛了红,有心想饮下茶水随他一同去,可又放心不下后续的事情,伸手去端了茶盏,却又故意没端稳,茶水顿时就溅湿了衣裙。 大半盏茶水如数淋在了衣裙上,文皇后顿时就低低惊叫着跳了起来,嘉明帝急得连忙就去掸她裙上的水渍,“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被烫到?” 文皇后似乎被惊得不轻,半晌才回过来神,捂着心口委屈道:“还好您晾了会儿,不是太烫,就是衣裳给弄湿了。” “衣裳不要紧,人没被烫到就行了。”嘉明帝看她本就穿的单薄,还一身湿淋淋的,便指了内殿,“你赶紧进去再换身衣裳,记得多穿两件,可别真着凉了。” “臣妾知道了,等会儿裹得像个圆球似的,您可别笑话臣妾。” 文皇后自侃了句,笑着进了内殿,才进殿里,脸上的笑意就隐了下去,疾步上前,将那道暗室的门推开了条小缝,又赶紧退出了内殿,朝嘉明帝笑道:“圣上,臣妾忘了衣物都移去了甘棠殿,您等着臣妾,臣妾过去换了衣裳就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远了,嘉明帝看她风风火火的样,无奈失笑,想不到素来温柔沉静的皇后也有这般俏皮的模样,或许当初自己多给她些关爱,后来也不至于再无所出吧? 静坐了小会儿,看她尚未回来,便又自己斟了茶,才饮了半盏,有寒凉的秋风扫过,吹得披风轻轻扬起,而殿里又飘起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似乎还越发浓郁。 嘉明帝皱了眉头,看看晌午的阳光晒进殿里,照得玉石耀得人眼睛生疼,想起那日皇后不惜割破手掌来掩饰血腥味,今日她不在殿里,那股子血腥味却更加浓郁。 嚯然起身,沉着脸大步迈进了内殿,内殿透不进阳光,显得颇为幽深阴冷,如鹰般锐利的眼神四下扫视了圈,最后落后角落里那道微微敞开的暗门上,且还记得当日自己正是搜到这道门前,皇后才突然割破了手掌,但今日她这是又意欲何为? 锐利的眸微眯了眯,轻手轻脚的靠近了暗门,有微风盘旋而过,那股腐臭味熏得他差点把早膳都呕出来,死死咬着嘴唇勉强忍住那股恶心,这才放轻脚步,闪身进了暗道。 暗道开凿的颇为粗糙,墙壁上都能清晰的看见被凿出来的新鲜痕迹,想来也是开辟没多久,且暗道也不长,才不过十来步,拐过弯去,就见到间才不过半个内殿大小的暗室。 暗室里点着几盏小小的昏黄油灯,嘉明帝狠狠眨了几下眼,才适应这种程度的昏暗,只见暗室被隔成了好几座小房间,房里或多或少的蜷缩着幼童,正恐惧的盯着自己。 心顿时就往下沉,脸色阴沉如墨,耳听得有肆意狂妄的笑声,夹杂着幼儿的哭泣声响起,循声望去,隐约能见着最里间有张宽大的锦床,正兀自在那里颤动。 锦床周围蒙着素色纱幔,隐约能见着人影,嘉明帝眼里冒了血丝,疾步上前,一把扯开了纱幔,却在见着床上的情景时,脑子轰然炸开,踉跄倒退几步,哇的声喷出了口鲜血。 就见他那才回宫两年的皇长子,正形同恶魔般,双眼猩红满脸涎笑,身下压着个绝望哭泣的幼童,正在那里耸动,见纱幔被掀起,脸上涎笑收不住,就那么直勾勾的望了过来。 猩红的眼眸里闪着瘆人的寒光,阴阴的盯着嘉明帝,嘉明帝脑子里嗡嗡直响,伸手颤巍巍的指着慕云昱,嗓子哑着好似不是他自己的:“孽障,孽障……” 第八百九十九章:昏迷 昏暗的地下暗室里,嘉明帝颤颤巍巍的指着凶残的慕云昱,只觉心口里不停的有血往喉咙里涌,眼前也是一片血色,模糊得看不清人影。 慕云昱微愣了下,随即就反应过来,毫不在意的扯了外衫罩住身子,就那么起身,阴笑着步步逼近嘉明帝,“老东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那我说什么也不能再留着你,你给我去死吧!” “孽障,孽障!”嘉明帝喘着粗气厉声怒斥了两句,眼前血色朦胧,只隐隐绰绰看得清有人影逼过来,喉咙里又涌了鲜血,整个人软软靠在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慕云昱才不怕他斥责,逼到他身前,狞笑着扬起了手掌,眼见着就要一掌拍下去,暗道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文皇后焦急的声音就响在了暗室里:“住手!” 声音焦急尖厉,眨眼间就见文皇后如阵风般急刮过来,挡在了嘉明帝身前,满面泪痕的望着慕云昱那只高举的手臂,“昱儿,你不是想要诏书吗?你杀了他,谁给你写诏书?” “诏书?”慕云昱歪头想了下,眼里的猩红稍退了些,看看已经口吐鲜血,撑不了多久的嘉明帝,忽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赶紧叫他写诏书,不然我就杀了你们俩!” 嘉明帝又吐了血,凄厉尖叫:“孽障,朕就是死,也不会让皇位落到你手上!” “你若是敢这么死,我就叫文卿含,叫这天下的幼童都给你陪葬!” 慕云昱看着那吐出来的黑血桀桀阴笑,“你若敢把皇位传给慕云深,我就叫这平朝永无宁日,叫这天下后继无人,让你最心爱的儿子被万夫所指,让他成为亡国之君!” “你,你!”字字诛心,句句如剑,直戳嘉明帝的心窝子,连说了两个你字,又气又急之下,怒火攻心,竟是就这般两眼翻白,径直昏厥过去。 “老东西,居然敢跟我玩这招?”眼看嘉明帝昏厥过去,慕云昱顿时黑着脸上前狠狠踢了他几脚,哪料嘉明帝却只是软着身子任由他踢打,根本没有清醒的迹象。 心里怄得不行,又弯腰狠狠扇了几个耳光,见他确实晕了过去,这才又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狠狠一掌扇在了文皇后脸上,扇得她嘴角流血,脸颊瞬间就肿起老高。 可就算将人打成这样,慕云昱也依然觉得不解气,跳着脚不分青红皂白的怒骂:“文卿含,老子是不是交待过你,等嘉明帝来了就叫我出去,你他娘的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你擅自给他下毒,又引到暗室里来,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我好,是不是?!” 文皇后捂着脸,哭得泪雨滂沱,脸上的痛抵不过心里的痛楚,哭着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昱儿,是你父皇失手打翻茶盏,母后只是去换件衣服,没想到他就自己喝了茶,又不知道怎么摸到了这里来,弄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你父皇中了毒,诏书也没写,也不知道还能撑几日,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你还是赶紧先走吧,若是你父皇能清醒,母后一定叫他写诏书,好不好?” “你还想骗我?”慕云昱满眼阴冷的盯着文皇后,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一把将嘉明帝背在了背上,大步就朝外走,“我将他背出去然后先暂时离开,你好好的给我善后,若是让人抓到丁点破绽,我讨不了好,你们也谁都别想好过!” 文皇后哭着点头,仔细的将暗室门掩好,又见外殿的茶水还在,在慕云昱的逼视下颤抖着手都所有的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见他绕到内殿从窗口跳了出去,这才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快来人啊!圣上昏迷了,快来人啊!” 凄厉高昂的声音穿透了屋顶,在深秋晴朗的天空里回荡,正在宫门口闲聊的胡安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寝殿里跑,人未至焦急的声音先到:“圣上怎么样了?啊?”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昏迷了,”文皇后哭着抹泪,跌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嘉明帝:“胡统领,你快去找御医,快去啊!” 胡安看看紧闭着双眼,脸色白里泛青的嘉明帝,心里虽有疑惑,但哪敢迟疑,上前从文皇后怀里接过嘉明帝,抱着就往外面跑:“这几日御医都在清明殿,咱们快去那里!” 话音未落,人已经如旋风般刮到了寝殿外,急跟过来的华琴见胡安抱着嘉明帝跑了,又见文皇后哭着跑出来,顿时吓了一跳:“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你别管怎么回事,快去枕莲阁叫承乐到清明殿走一趟,快去!” 文皇后抹着泪边跑边交待,跟着胡安就往清明殿跑,华琴见事态严重,也不敢耽搁,急忙拔腿又往枕莲阁去了,一路狂奔至门口,来不及喘气就大叫起来:“公主!公主!” 苏沄蓦从凤仪宫回来后,心情有些低落,就坐在院里常青树下的石桌旁发呆,风凌看她情绪不佳,也就带着孩子在另一侧玩,并不去打扰她。 这会儿华琴扒着门口急声大叫,风凌看那边的苏沄蓦依然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得带着孩子先迎了上去:“华琴姑姑,什么事这么惊慌?” “哎呀,国师大人,是圣上出事了!”华琴急得跳脚,扬声回了句,过大的动静吵得苏沄蓦终是回了神,陡然起身,惊诧道:“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出事了?” “圣上方才和娘娘在凤仪宫说话,不知怎地就昏厥了,娘娘请您赶紧去清明殿瞧瞧!” 华琴急得额上满是热汗,苏沄蓦看她不似在开玩笑,明眸陡厉,足尖轻点,便已身轻如燕的急飘出枕莲阁,“我先行去看看,姑姑随后跟来就可……” 隐带着焦急的清甜声音还在风里回荡,人已经消失在了宫道那头,华琴看得愣了下神,回过神来又急忙往回跑,也不知道娘娘和圣上究竟说了什么,可千万别因娘娘出事才好。 第九百章:不该知道的 清明殿里,一众御医正围在明黄的龙床前,个个皆摇着头,束手无策。 文皇后哭得肝肠寸断,哀婉凄声不绝,“各位大人,你们再仔细想想,一定要想个好办法出来救救圣上,本宫给你们跪下了,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圣上……” “皇后娘娘,微臣们受不起,您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因着这段时间嘉明帝身子不好,已经退任的邓远之又被现任掌院霍开思给请了回来,共同调理嘉明帝的身子。 这会儿两人齐齐搀住泪水涟涟的文皇后,脸上皆都现了羞愧之色,对视了眼,还是由已经垂垂老矣的邓远之先开了口,愧疚道:“皇后娘娘,是老臣无能……” 文皇后哭得脸色煞白,猛摇了头,“不,邓老,本宫不想听这些话,您就再给圣上把把脉,需要什么上稀世药奇,您尽管开口,就算倾举国之力,本宫也定要给圣上寻回来。” “娘娘,不是老臣不想给圣上治病,而是……”邓远之为难的看着文皇后,心里掂量着那些话,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这段时间皆是由他们一众御医住在清明殿里给圣上调理身子,今日早膳前他还给圣上把过脉,虽然脉相颇虚,但并无暗病,可怎么去了趟凤仪宫,就会中毒昏厥? 虽然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但只要半个时辰内不解毒,也同样会要了人命,虽然圣上中的份量颇轻,但圣上本就身子极虚,这毒药一下去,等于就是把他推到了鬼门关。 文皇后看他吞吞吐吐的,似有难言之隐,眼泪涌得更凶,泪眼模糊间,只见道淡紫身影极快的飘到榻前,忙抹了把眼泪,就见苏沄蓦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在给嘉明帝把脉。 见到苏沄蓦极快的赶了过来,邓远之也松了口气,看看还围在榻前的小御医,臭着脸挥手开始赶人,“还围在这里干什么?有空干瞪眼,不如回去多琢磨琢磨医书!” 老掌院发了飙,一众小御医跑的比兔子还快,忙不迭的散开了,圣上的龙体可不是他们随意能碰的,遇上这等解决不了的大事,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苏沄蓦微眯着明眸,仔细的给昏厥的嘉明帝把了脉,又起身看了下他的脸色,给他喂了粒丹药,这才走开两步,低声问邓远之和霍开思,“你们俩什么意见?” 有医道前辈在,霍开思自是不敢胡乱开口,束袖垂手,准备聆听前辈的经验。 邓远之瞧了眼坐在床沿哀声低泣的文皇后,皱眉低声道:“早膳前我还给圣上把过脉,浑然无事,可去了趟凤仪宫就成这样了,你说我这怎么好开口?” 苏沄蓦轻挑了眉,更加压低了声音,“确定人是在凤仪宫中毒昏厥的?” “是胡安亲自从凤仪宫一路抱回来的,不会有错。”邓远之小小声的回了句,又望向文皇后那边,苍老红润的脸上现了犹豫,“公主,你说咱们该怎么向大家交待?” 苏沄蓦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那边还在抹泪的文皇后,明眸里起了疑惑,她这是要唱哪出戏?自己就算想帮衬,也不知该从何下手,一个弄不好,只怕反而会害了她。 沉吟了下,还是决定先探探文皇后的口风,缓步走到榻前,轻声道:“皇后娘娘,您能和承乐说说父皇昏厥的经过吗?这样的话也更利于我们诊断病情。” “本宫不知道……”文皇后哭红了眼,抬起头来泪水涟涟的看着她,“本宫正在寝殿里和圣上喝茶聊天,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倒地不起了……” “这么说来,您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苏沄蓦拢着黛眉,看文皇后点头,正想再问,却见她无意识的回了下头,而就在刹那间,苏沄蓦瞧见她脸上红肿清晰的五指印,顿时吃了一惊,“娘娘,您这脸是怎么回事?” “啊?”文皇后有些迷茫,不知道她在说的什么,等见着苏沄蓦站起身来,直勾勾的望着那边被打的脸颊,顿时慌忙偏过头去:“自己不小心弄的,没什么大碍。” 就这么两个偏头的功夫,不止是苏沄蓦,就连邓远之和霍开思都已经看清了文皇后脸上的五指印,方才她一直在哭,拿锦帕掩着脸,众人都没有注意,这会儿倒是极为清晰。 看看委屈求全的文皇后,再瞧瞧昏厥不醒的嘉明帝,明眸里起了怒意,“是慕云昱打的你对不对?这个丧尽天良,黑心肝的混账东西,居然连亲爹亲娘都不放过!” “承乐,你别这样,别这样……”文皇后又哭了起来,看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邓远之和霍开思,掩面低泣道:“本宫想和承乐单独说会儿话,你们先退到外殿去吧。” 邓远之和霍开思本就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见文皇后开口赶人,忙不迭的拱了拱手,退到外殿去了,那群小御医还在外殿等候差遣,这会儿看两位头头都出来了,都不禁围了上去:“两位掌院,圣上的病情如何?咱们该如何应对?” 霍开思是现任掌院,又替嘉明帝把过脉,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方才邓远之始终没说过病情,这会儿尽管瞧着小御医们求知欲旺盛,他也不敢乱说,只得望向了邓远之。 花白胡子一翘,邓远之瞪了眼睛,“圣上的病情已经由承乐公主接手,御医院只管配合她便是,该知道的自然会让你们知道,不该知道的,就别瞎问。” 承乐公主的医术在御医院那就是个传奇,院里可是流传着不少关于她的传说,且每年公主都会抽时间上御医院指导几天,现在老掌院都如此说了,小御医们也不敢再多问。 训完了一众小家伙,邓远之背着手望望幽静的内殿,眼里不禁有些焦急,圣上昏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皇宫,届时皇子大臣,后宫的那些个妃子都会涌到清明殿来,若是公主不尽早拿出个说法,到时候纸包不住火,皇后娘娘无论怎么辩解都会难辞其咎。 第九百零一章:旧疾 邓远之看看毫无动静的内殿,焦急无奈的在外殿踱圈圈,也不知喝了几盏茶,就遥遥听见风里有哭喊声传过来,这阵仗,该是该来的都来了。 邓远之站定了身子,老眼里闪过精光,几步上前,站在敞开的内殿门口轻敲了几下,“娘娘,公主,估计是那些妃子和臣子来了,不知你们可否谈妥了病情?” 邓远之问的含蓄,那边文皇后情绪已经平静下来,轻点了下头,“承乐,圣上的病就交给你了,不管花费多少人力财力,无论如何也得保证圣上的性命。” “承乐明白。”苏沄慕点头,起身退后了几步,外殿也响起了哭泣声,苏倾言红着眼圈当先冲了进来,后头紧跟着洛清芙,“沄蓦,圣上他怎么样了?” “姑姑,父皇他是旧疾复发,才会昏迷。”苏沄蓦轻叹了口气,望望榻上面色青紫的嘉明帝,“大家都知道他身体极虚,从前隐在身体里的毒素突然爆发,只怕……”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才踏进门的慕云深听见她的话,身子顿时晃了几下,跟在他身边的慕云敏急忙红着眼眶伸手扶住他:“四哥,父皇倒下了,您更得要坚强些。” “我没事。”慕云深摇了头,努力站直身子,深呼吸了几次,这才疾步奔到床前,看着榻上的嘉明帝双眼紧闭,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心头顿时难过不已,星眸泛红,偏头看向旁边的苏沄蓦,“蓦儿,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可以补救吗?” 苏沄蓦微摇了下头,见他深邃的星眸里泛起悲意,心头更加酸涩不已,紧握住他的手,低低道:“办法有,可是很难,花费的时间颇长,我怕父皇会撑不了那么久。” 慕云敏红着眼眶哽咽道:“四嫂,你给我说,无论多难,我都会想办法把药带回来。” 慕云深咬了牙,昨日还抱着石头和丫丫逗趣的父皇,转眼间就生死未卜,这叫他如何能接受?紧紧咬着牙关,嘶声道:“你把办法告诉我,只想能让父皇再清醒,就算再多的艰难险阻,我也定会在你规定的时间前赶回来。” 守在外殿的群臣紧张的盯着苏沄蓦,内殿的大小妃子也跟着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想不明白前段时间还好好的皇帝,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明眸里泛起哀意,看了眼悲伤的慕云深,凄声道:“还记得当年毒医拿来救我的冰蟾蜍种吗?你得再寻个稍普通些的冰蟾蜍来,才能帮父皇清除旧疾,再换他三年阳寿。” “冰蟾蜍?”慕云深想起当年在平阳关时那指甲大小的冰蟾蜍种,脸色倏然苍白,难怪蓦儿会说花费时间太长,冰蟾蜍虽然不像蟾蜍种那般罕见,可也是稀有之物,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得来的东西? 慕云敏看他脸色不对,顿时就慌了神,少年俊朗的眉眼里泛起了哭意,“四哥,四嫂,到底是个什么蟾蜍?你们跟我说,我就是掘地十尺,也要把它找出来!” “雪山之巅的冰蟾蜍,世间稀有之物。”慕云深幽幽说了句,又忽地站直了身子,身躯挺拔如青松,昂扬道:“蓦儿,我即刻前往雪山,父皇他还能撑多长时间?” “至多三月。”苏沄蓦替他整了整衣角,幽声道:“我已经给父皇喂下了续命丹,再加上精心调养,三个月是极限,你若寻不来,就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慕云深郑重点头,将她的话记到了心里,外殿的大臣们听着两人的对话,顿时骚动起来,随即就有大群的臣子涌进殿里,跪地齐声请命:“太子,这等时刻,您不能离京!” 眼看堂下一片黑压压的脑袋,慕云深顿时就恼得就踢翻了床边的小茶几,“我为什么不能离京?父皇现在等着冰蟾蜍救命,你们都眼瞎了吗?!” “太子爷,正是因为圣上危在旦夕,所以您才更不能离宫。” 有老臣佝偻着身子,一字一句道:“容臣说句犯忌讳的话,倘若圣上不幸驾崩,您又远在他乡,这朝里朝外的事情怎么办?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您三思啊!” “请太子爷三思!”余下大臣齐齐附和,恼得慕云深星眸里寒光直闪,一时间又拿不出个好办法来,旁边文皇后见势也抹泪相劝:“太子,你现在是朝廷脊柱,不能轻易离京,不若由昱王爷或者敏皇子前往雪山,相信他们同样会为圣上拼尽全力寻找冰蟾蜍。” “用不着昱王爷去,我信不过他。”旁边的慕云敏眼圈通红,哑声道:“四哥,大家说的对,你是太子,切不可轻易离京,我去雪山,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把冰蟾蜍带回来。” “你根本没有见过那东西,你怎么寻?”慕云深恼的额上青筋直跳,看看堂下那群顽固的老家伙,又瞧瞧慕云敏,忽地一把将他扯到身前,冲众人沉声道:“本太子去雪山之巅寻冰蟾蜍,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就由敏皇子负责监国,你们要尽心辅佐他,明白吗?” “这……”堂下老臣直起了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接话,慕云敏被他的决定吓了一跳,慌忙推辞,“四哥,万万不可,我还年少,担不起此等重责!” “临危受命,哪分年少年老?”慕云深看看青紫着脸的嘉明帝,星眸里的悲意更浓,“你留在宫里好好照顾父皇,处理好朝里的大小事,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老臣们的意思,多和你四嫂沟通意见,替你四哥看住这万里河山,明白吗?” “我,……”慕云敏有些傻眼,从前四哥去南诏,他敢接下四哥的话,那是因为有父皇在身后撑腰,如今父皇病在榻上,他若闯祸,连个善后的人都没有,这该怎么办? “别怕,反正早晚都要扛起肩上的重担,那是现在又或是未来,又有什么区别?” 苏沄蓦轻声安慰了句慕云敏,见那些老臣还跪在那里不肯离去,不由皱起了眉:“时间紧迫,太子要很快出发,诸位还是多想想怎么辅佐敏皇子的好,别再给太子添麻烦。” 第九百零二章:传国玉玺 老臣们对视了眼,总不能拿嘉明帝的命来拖延时间,只得无奈起身,更何况也就是三个月的时间,敏皇子又素来聪慧机敏,政治觉悟极高,由他临时监国也未尝不可。 见稳住了一众老臣,慕云深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群老家伙来跟他玩一哭二闹三上吊,誓死请命的把戏,不过由此来看,也能想像慕云敏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也颇高。 见老臣开始有序的往外退,慕云深正想再问问苏沄蓦具体的情况,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外殿响起了道极不和谐的声音:“慕云深,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父皇可是已经允诺我与你公平竞争太子之位,如今父皇病倒,这监国权也该有我一份。” 本准备往外退的老臣闻声就顿住了脚,慕云深才刚缓和的脸色又冷了下去,寒眸冷冷盯着大步进来的慕云昱,“你想要监国权?” “我本就监国权利,何需向你要?”慕云昱冷哼,凑到床前看了眼脸色青白交加的嘉明帝,眼里闪过冷笑,随即又直起身来,大义凛然道:“我是皇长子,你若不在京中,那由我来监国最为合适,慕云敏他不过就是个小孩,他能懂什么?” 尚未退出去的老臣有些不服气了,老谏臣杨肖扬声不客气道:“昱王爷,你虽然最为年长,可从对政事与国情的领悟来看,十个你也比不上一个敏皇子!” “杨老,你说话这么直,小心人家给你穿小鞋。” 如今在慕云深的提携下,已经荣升为户部尚书的萧远才笑了起来:“有些人可永远都喜欢门缝里看人,他自己却装大尾巴狼,在那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放厥词。” “放肆,你们俩嘴上没个把门的,哪容得了你们在这里胡乱评判昱王爷?” 人群里不乏有与文家交好的老臣,当即就怒声道:“敏皇子是不差,可与昱王爷监国有什么关系?你们想护着他们我没意见,可也别把昱王爷踩到泥里边,显得你们多高尚。” 出声帮腔的乃是魏国公,从前年轻时跟着文卿原闯天下,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今两家为姻亲,关系颇深,这会儿见文家外甥被欺负,自然是要出声相帮的。 魏国公开了腔,又有不少老臣跟着开口:“既然圣上曾经都允诺过昱王爷公平竞争太子之位,那现在敏皇子都能监国了,昱王爷监国更是实至名归。” “你们以为监国是闹着玩的,想让谁上就让谁上?”萧远才皱眉怒斥,却更引起群臣愤怒,“凭什么太子说让谁监国就让谁监国?敏皇子能监国,昱王爷也可以!” “闹什么闹?闹什么闹?”慕云深一凳子狠狠砸在众人身前,怒不可遏道:“本太子说由慕云敏监国,那便由他监国,谁要是再敢反对,那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看一众大臣被怒火吓得不吭声了,慕云深又看向旁边黑脸的慕云昱,沉怒道:“你想监国也不是不可以,你若监国,那便由镇国公主监督你,若是敢胡来,杀无赦!” 慕云昱听着前半句话,脸上都情不自禁露了得意的笑,可听到后面,立即又阴脸愠怒道:“慕云深,凭什么让苏沄蓦一介女流来监督我?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管!” 星眸满是寒意,凌厉道:“慕云昱,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你要么服气我的安排,要么就给我滚回你的昱王府,本太子的决定,也由不得你来置疑!” 说罢也不等慕云昱再反驳,星眸又冷冷扫了圈那些大臣,“父皇前段时间已经将玉玺移交给我,由我全权处理国事,今日我便将玉玺暂时交由慕云敏,由他先行代我处理政事,谁若是再敢胡乱置疑,视同忤逆天子,一律问斩!” 话音铿锵,掷地有声,砸得一众大臣都有些发懵,原来圣上已经早做了安排啊? 玉玺代表着皇位,圣上早就将玉玺传给了太子,那也就只差宣读登位诏书了,那他们还在这里瞎折腾什么?纯粹就是给未来的国君添堵,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一众大臣这下都老实了,不敢再有异议,慕云昱看着瞬间哑口无声的众臣,心里暗恨不已,咬牙怒声道:“慕云深,你说有玉玺就有玉玺啊?现在父皇昏迷不醒,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慕云昱,你还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潇洒俊颜里隐着抹嘲弄,他接到父皇昏厥的消息时正好在御书房里处理政事,玉玺就带在身边的,见慕云昱还不死心,顿时手腕一翻,就见方通体碧绿莹润,五爪金龙缠身的玉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掌心里。 见玉玺,众臣皆都下跪,如今太子虽还未登位,但已握皇权,无论圣上能不能清醒,太子都将是平朝下一任的国君,他的话,不是圣旨,已形同圣旨。 慕云深端着玉玺,看了眼脸色极臭的慕云昱,随即缓步上前,将玉玺交到已经愣住的慕云敏手里,沉声道:“四哥去寻冰蟾蜍救父皇,你接玉玺,守国土,不得有误。” 沉甸甸的玉玺还带着慕云深身上暖暖的温度,看他毫不犹豫的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给自己,慕云敏单膝跪地,红着眼眶铿锵道:“臣弟领命,绝不负四哥所托!” “你要坚强些,四哥相信你一定能做的非常好。” 慕云深微露了笑意,又眸色凌厉的看一众颤颤巍巍的老臣,“你们须得尽心辅佐敏皇子,谁若是敢使我平朝百姓和国土有失,等本太子归来,定要将他抄家问斩,以儆效尤!” “臣不敢,臣等谨遵太子吩咐,尽心尽力辅佐敏皇子打理好国事。”一众大臣皆都垂了头,齐道不敢,慕云深这才放心,摆了摆手:“都退下去吧,我与敏皇子再交待几句。” 一众大臣躬身告退,井然有序的退出了寝殿,未来国君都下令了,他们还凑什么热闹? 第九百零三章:难分离 苏倾言看了半晌,已是喜上眉梢,等大臣们都退走了,估摸着慕云深私下里还有话要与慕云敏讲,便拉着呆愣得还回不过神来的洛清芙往外去,“我们先回去收拾几件衣裳,回头就住在清明殿里,与沄蓦轮流守着圣上。” “还是姑姑想的周到,这段时间真是要麻烦大家轮流来清明殿守着父皇了。” 苏沄蓦微笑了下,目送两人出了清明殿,回头见慕云昱还黑着脸站在那里,不由轻笑道:“玉玺已经见到了,昱王爷你还不死心吗?” 慕云昱脸色极为难看,极怒道:“分明就是父皇他偏心,明明说好让我竞争太子之位的,可悄悄又把玉玺给了慕云深,他就是偏心,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父皇是不是偏心我们都管不着,他愿意把玉玺传给谁,那也是他的事,我只知道现在玉玺不在你手里,你若无事的话,还是赶紧走人,别在这里妨碍我们讨论事情。” 苏沄蓦可不会给他留情面,看他脸色黑的像锅底,明眸里闪过狡黠,又笑吟吟的道:“不知道昱王爷可否还想要监国?你这决定要上任,我说不得也只好陪你走一遭。” “哼,有玉玺又怎么样,别以为我会轻易放弃!”慕云昱怒哼了声,转头还看文皇后坐在床沿,又怒声道:“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文皇后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吼得一愣,回过神来忙起了身,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了,邓远之和霍开思见人都走完了,看了下苏沄蓦,才迟疑道:“公主,圣上的病情?……” 苏沄蓦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道:“邓老,父皇他身子一直不好,如今旧疾复发,我虽喂他服下了续命丹,但仍得精心照料,争取让他熬到太子取来冰蟾蜍解除旧疾。” 话虽浅淡,但却含着不容置喙之意,邓远之郑重的点了头,“老臣明白您的意思了,这就在御医院吩咐下去,让他们尽力配合您的吩咐,不出纰漏。” “如此,那就有劳你们两位了。”苏沄蓦含笑轻头,而慕云深在见着两老慢悠悠的晃出内殿后,顿时焦急道:“蓦儿,难道父皇的病情还有什么不对?” 此时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苏沄蓦点了下头,又摇摇头,看着兄弟俩皆起了疑惑,便低声解释道:“父皇的确需要冰蟾蜍解毒,方才邓老的意思是,父皇是在凤仪宫中毒的,问我到底要不要说出实情,我告诉他只是旧疾复发,是让他帮着隐下实情。” 慕云敏甚是不解,咬牙低声怒道:“为什么要隐下实情?在凤仪宫中毒,那肯定就和文皇后与慕云昱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情,说起来文皇后也是受害者,”苏沄蓦轻叹了声,“在你们来之前,文皇后已经把慕云昱的所有情况向我和盘托出,并特意叮嘱,若无万全把握,切不可动他。” 剑眉微皱,慕云深点了下头,“文皇后说的没错,慕云昱武功极高,若是拿不下他,又把他激怒,凭着黑榜在江湖上经营多年的势力,他一旦真正翻脸,对平朝将是场浩劫。” 苏沄蓦低低道:“皇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今日下毒给父皇,也是为了保住昱王府里那批被慕云昱抓来威胁她的孩子,况且她份量下的极轻,当时是想着让父皇捉了慕云昱的现形,将他绳之以法,只可惜她低估了父皇身体的虚弱程度,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慕云敏敛了怒色,“这么说来,这就是场阴差阳错的下毒事件?” “可以这么说吧,皇后本是仁善之人,如何见得了慕云昱杀生无数?这两年来,她日夜处在痛苦的深渊之中,又没有法子扳倒她的亲生孩子,日子也极不好过。” 苏沄蓦摇头叹气,慕云敏听的纠结起来:“现在不仅没将慕云昱扳倒,还反倒搭上了父皇的性命,这以后该如何是好?” “你四哥去雪山捕捉冰蟾蜍,慕云昱肯定会趁这段时间发难,咱们要日夜守好父皇,再积极配合皇后娘娘,让她取得慕云昱对她的彻底信任,看能不能事半功倍。” 苏沄蓦一时间也没什么好法子,慕云昱的武功极高,大动干戈都不见得能将他留下来,一旦不能彻底留住,那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那就先这样吧,父皇的病情刻不容缓,云敏你凡事多仔细些,有事就和你四嫂,和朝中老臣多商量,别中了慕云昱的圈套,别处在被动之地就行。” 慕云深拣着重要的事情和慕云敏仔细交待了下,眼看着殿外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不容再耽搁下去,上前轻拥住了苏沄蓦,慕云敏见状顿时识趣的退了出去。 怀里娇柔的身子一如往日那般温暖馨香,下巴轻轻搁在她削薄的肩头,哑着嗓子低低道:“蓦儿,我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思念你,怎么办?” “傻瓜,你这是想让我哭给你看吗?”宽阔滚烫的胸膛里,心跳如雷,纵然在外人面前再多坚强,在心爱的人面前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苏沄蓦埋首在他怀里,闷闷道:“雪山太冷,至多三个月,你就得给我乖乖的回来,不能让我等你太久。” “雪山会冷,那是因为那里没有你,只有片片冰冷的雪花,京城纵然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只要有你在,所有的日子都是甜的。” 醇厚低哑的嗓音里隐着浓浓眷恋,分别三月,犹如三年,他人还未走,心已经遗落在京里,这未来三月的日子,也许只有那冰冷的雪,才能冻住满腔思念吧? “你这傻子,存心引我落泪是吧?”明眸泛红,隐有泪光点点,不依的轻捶了下他坚实宽广的胸膛,“你只管放心的去,我会照顾好父皇和孩子,守住平朝的大好河山。” 如星辰大海般深邃璀璨的眸里溢满柔情,轻吻去她眸里的泪花,“可没有我身边,我更希望你照顾好自己,别有事就傻傻的奋不顾身,把这老毛病改改,我会更放心些。” 明眸里泪光更甚,不敢再与他多言语,踮起脚尖,在那温凉的薄唇上落下轻吻,随即狠心的转了身,不再看他,“走吧。……” 第九百零四章:不干正事 慕云深当天傍晚就点齐了半数暗卫与小队御林军踏往了北疆雪山,寻找冰蟾蜍之途。 苏沄蓦恍恍惚惚的有些回不过神来,夜半醒转,怔怔看着那冰凉的半边锦被,总是要愣上那么会儿,才能反应过来身边人已经前往他乡,数月才能归家。 早间在枕莲阁用过早膳,又逗了会儿石头和丫丫,这才赶到清明殿那边,才至宫门口,就见苏倾言和洛清芙也同样匆匆赶过来,苏沄蓦看见俩人,顿时愣了下,“昨晚谁值夜?” 苏倾言一愣,看看同样疑惑的洛清芙,不解道:“宫人说你留下来值夜啊?” 已经连着十来天了,晚上都是她和洛清芙轮流值夜,昨夜有宫人进来禀报说苏沄蓦晚上来值夜,她当里也没多想,等到了将近亥时,便径自回倾华宫歇息去了。 这会儿听苏沄蓦这么问,脸色顿时苍白,不等她回答,提步就往寝殿里跑,哪料才至寝殿门口,迎面就撞上了正要出来的文皇后。 两人各自被撞得倒退了一步,文皇后皱眉看着慌慌张张的苏倾言,眼里满是不悦:“苏妃,清明殿乃是圣上休养的清静之地,你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臣妾只是着急圣上的病情而已,皇后用不着对臣妾上纲上线。”苏倾言站稳身子,看看拦住去路的文皇后,也皱了眉头,“还请皇后让让,莫要挡路。” 文皇后冷冷站在门口,看着秋阳下急步跟过来的苏沄蓦和洛清芙,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圣上仍在昏迷之中,你照顾这么多日,难道心里没有点数?” 苏倾言冷哼,大家同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没有谁怕过谁的时候,“圣上的身体情况臣妾自然清楚,臣妾只是怕某些人想趁着圣上昏迷,又再对他下毒手而已。” “姑姑!”苏沄蓦轻唤了声,制止住她想再说下去的话,又皱眉看向文皇后,“昨夜是娘娘您在清明殿里守夜?” “是本宫又如何?”文皇后脸色冰冷,举步往外走,“我做什么,轮不到你们来过问。” 看文皇后要离开,苏沄蓦微微侧身,让开了道,苏倾言看的极为气愤,冲着她远去的背影怒声道:“肯定是她指使宫人来给我们假传了话,不知道又想使什么损招。” 刚跨出殿的邓远和和霍开思闻声无奈的摇了下头,也已是知天命的霍开思微微拱手,“苏妃娘娘,昨夜是老臣与邓老,还有皇后娘娘一起守的夜,她一直坐在偏殿,没有擅动。” “你们一起?”苏倾言收回眼神,看了眼忙不迭点头的两人,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苏沄蓦想想,又吩咐道:“以后但凡皇后娘娘来守夜,你们就贴身跟着,不得有误。” “谨听公主吩咐。”两老郑重应下,虽不知苏沄蓦用意,但听她的总是没错。 苏沄蓦微微点头,正准备进殿去看看嘉明帝的情况,耳听得有急促的脚步远远响起,明眸放远,眺向宫门处,就见胡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还没走近,就已经急声喊了起来:“公主,敏皇子请您速去金銮殿,昱王爷快与人打起来了!” “啊?”在场几人都惊得不轻,洛清芙担心儿子,霎时就白了脸,苏倾言急忙撵苏沄蓦,“你快去瞧瞧,别出了人命才好,这里有我们照看着,不用担心。” “那行,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苏沄蓦点了头,跟着胡安匆匆往外走,洛清芙又急的在后面小声喊,“沄蓦,你告诉云敏,叫他遇事千万别冲动!” “我知道了,你们别担心!” 苏沄蓦头也没回的摆摆手,眨眼间就出了宫门,苏倾言看已经见不着她的身影,便拉了身旁满脸担心的洛清芙,“进去吧,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看好圣上,让他们少操心。” “云深这一走,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沄蓦和云敏身上,我这心里成天都不踏实。” 洛清芙紧皱着眉头,眸里忧愁深重,苏倾言看得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挽着她缓缓进了寝殿,“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该放宽些心思了,别让你的爱束缚了他的成长。” “哎,道理谁都明白,可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洛清芙轻叹了声,沉静秀美的眸里藏着轻愁,虽然上次答应云敏不再操心琐事,可说起来容易,真要做到却又是难上加难。 苏沄蓦一路疾步到金銮殿,才刚踏进殿门,高台侧边的慕云昱顿时就眼尖的看见了她,眼圈都已经被气得泛红,看见她就奔了进来,委屈道:“四嫂,皇长兄要杀了杨老!” 杨老是就是那天在清明殿里怒斥慕云昱的谏官杨肖,苏沄蓦看看站在殿中央怒容满面的杨老,再瞧瞧虎着脸,面色阴沉的慕云昱,明眸含了厉色,“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慕云昱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这老家伙目无尊卑,处处诋毁辱骂我,这等逆臣,我斩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苏沄蓦皱眉,“口舌之争而已,你有本事你就骂回去,何必小鸡肚肠的喊打喊杀?” 听出她话里隐含的意思,慕云昱陡然拔高了声音,怒声道:“你讽刺我?” 殿里不少大臣低声笑了下,笑的慕云昱脸色越发黑沉,苏沄蓦只当没瞧见他的臭脸,径直越过他步上高台,明眸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半晌才又淡然一笑:“昱王爷,叫你监国,是让你好生辅佐敏皇子处理国家大事,不是叫你来朝堂捣乱,也不是让你滥用职权来害人,你若无能辅佐敏皇子,那便自行退出朝堂,莫来自取其辱。” “公主这番话说的极是,昱王爷你想监国,咱们都无话可说,但你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来揽瓷器活,你说你进朝堂十来天,你都干过些什么正经事?” 杨肖恼的不轻,他入朝堂几十载,就没见过这样混帐的人,“你说你成天不是挑这个的刺,就是找那个的麻烦,把好好的朝堂给搅得乌烟瘴气,我不弹劾你,弹劾谁?” 第九百零五章:对事不对人 萧远才本站在队列里,闻声也几步出列,昂首怒声道:“杨老说的没错,昱王爷这些天可是摆足了风头,这朝堂过半数的大臣都被他鸡蛋里挑骨头给训的不轻,今早还更因为赋税的问题与众臣起了争议,闹到最后还非要斩了我们不可。” 慕云昱恼脸,“本王训你们,那是因为你们做事不周,难道本王还训不得你们?” 萧远才掌握着户部,这赋税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见慕云昱死不认错,当即冷笑起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昱王爷虽然不是君,但品阶比我们高,你要训我们,我们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但那赋税是太子之前早已经定好的事情,你凭什么非要擅自更改?” “萧尚书,就算是太子定下来的制度,但凡不合理的地方,咱们也有权利讨论更改,”队列里的魏国公忍不住给慕云昱帮腔,“昱王爷只是提意见而已,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他那哪是提意见?难道刚刚不是他逼着我非要再追加两成赋税?” 萧远才看了眼底气不足的魏国公,嗤声道:“国公你想护着他我没意见,但请分清事情轻重,别在民生大计上犯糊涂,让人心动荡,让百姓民不聊生。” 魏国公微微沉脸,他虽愿意护着慕云昱,但并不代表能容忍慕云昱胡作非为,更何况就算是文卿原他自己在场,知道了慕云昱的行为,此刻也只怕不会再出声维护。 慕云昱眼见魏国公没说两句就被压了下去,暗咬了牙,愤怒道:“一群愚民而已,死不足惜,本王要增加两成赋税有什么错?难道还要我去供养着他们?” 杨肖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台上的苏沄蓦冷笑起来:“慕云昱,是谁给你的脸,让你敢来这里大放厥词?你连丝毫为君之道都不懂,还想监国,是想滑天大之大稽吗?” 慕云昱被她讽得脸色乍青乍红,极怒道:“我不懂为君之道,难道你个女人就懂?” “见识与男女没有关系,与人生阅历和修养有关,”苏沄蓦轻摇了摇头,明眸里满是怜悯的望着慕云昱:“你见识浅薄我不怪你,可你非要不知天高地厚,那就是你的错了。”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你连这么浅显的为君之道都弄不拎清,怎么监国?在你的眼里,百姓是可有可无的愚民,可若没有这群愚民,你所有的吃穿用度,又从哪里来?你又想去统治谁?单单统治这朝堂里的百官就够了吗?” 不等慕云昱再说话,轻提裙摆,再上一步台阶,站在了龙椅旁,风华绝代的倾城容颜里满是凌厉,明眸灼灼的盯着堂下百官,“太子从前提出轻赋税重农耕的法子在民间实施的很好,极受百姓拥护,也就间接的说明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法子,你们要力将此法推广下去,谁若是再敢对此有异议,直接押往天牢,等太子回来后再行发落!” 萧远才极有眼力见,闻声就弯腰拱手,“微臣谨遵公主吩咐,全力推广此法!” “但凡是利国利民的好法子,老臣也无异议。”杨肖紧跟着拱手听命,见挑头的人都表了态,本就拥护慕云深也齐齐应声:“微臣谨遵公主吩咐,全力推广此法!” 苏沄蓦这才稍缓了脸色,明眸里含着点笑意,望向魏国公,“不知国公还有何意见?” 魏国公并不是是非不分的浑人,看了眼沉着脸站在队首的慕云昱,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拱手沉声道:“公主心思精巧,凡事想的周到,老臣服气。” 魏国公都已经妥手服从,苏沄蓦当即就笑意盈盈的下了决定,“既然如此,以后就不得再议赋税之事,只需全力推广即可,谁若再敢胡搅蛮缠,国法处置。” 大臣们都不吭声了,苏沄蓦正想与慕云敏说上两句,偏头就见慕云昱满眼戾气,桀骜不驯的站在那里,顿时凝眸,又对众朝臣冷声道:“昱王爷不懂为君之道,不知如何处理政事,我不怪他,但以后但凡是昱王爷提出来的政见,都须得经过敏皇子同意才可实施,若本公主逮着谁敢私下胡乱行事,本公主就叫他尝尝什么叫泼辣,什么才叫蛮不讲理!” 这算是夹枪带棍的都给警醒了遍,慕云昱哪还忍的下去,极怒道:“苏沄蓦,你别蹬鼻子上脸,凭什么我的政见就要通过慕云敏同意?他算哪根葱,能管得着我的事?” “我确实管不着长兄你的私事,但只要是政事,那就必须得通过众臣商议,你若想实施你的方法,那就得让大家都认可你的法子了你才能动手。” 慕云敏站在苏沄蓦身侧,少年的身子虽然有些单薄,但气势颇足,闪烁着寒光的晶亮眸子紧紧盯着慕云昱,“要么服从,要么滚蛋,朝堂不是你可以任性妄为的地方。” “呵,慕云敏,你倒当真是狗仗人势,看着有苏沄蓦来撑腰了,便敢羞辱我?”慕云昱冷笑出声,满目阴冷的盯着他:“我还偏就要实施我的法子,你又能奈我何?” “慕云昱,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慕云敏气极反笑,怒声斥责道:“我承认朝堂里确实存在勾心斗角暗中拉党拉派的情况,可朝堂同时也是最讲王法和道理的地方,你今日还就试试看,看谁敢服从你的命令,去增加那两成赋税?” “你以为朝堂就是你和苏沄蓦说了算?当真以为这就是你们的天下了?”慕云昱不信邪,偏头看向魏国公,“魏伯伯,倘若我要实施新政,您是帮还是不帮?” 魏国公面上尽是为难,抬头看了眼高台上的苏沄蓦,见她明眸紧紧盯着自己,便又垂了头,无奈拱手:“昱王爷,咱们对事不对人,只要您提出的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老臣自然全力助您,倘若是不合理的要求,老臣也不能违背大家的意愿。” “您倒是会说话。”看他打起了太极拳,慕云昱顿时冷笑不已,眼神又落在了那些与文家交好的大臣身上:“你们呢,是助我,还是助台上的那俩人?” 第九百零六章:闲杂人等 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皆都垂了头,为难道:“昱王爷,国公说的好,咱们对事不对人,只要您提出的是利国利国的好政,咱们自当助您。” 言外之意很清楚,想监国没问题,但若是再提加赋税之类的事情,那就免谈。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的意思,你们个个都大义凛然,只有我是龌龊小人对吧?” 慕云昱冷笑连连,甩袖就算殿外走,“既然你们容不下我,那我也没必要听你们的话,从今日起,这朝堂之事,只要是我看不过眼的,谁都别想安生发号施令!” “荒唐!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眼见慕云昱飞扬跋扈的转身走人,慕云敏气得脸色通红,偏头看向苏沄蓦,“四嫂,这人根本就不懂政事,他若胡搅蛮缠,以后该如何是好?” 苏沄蓦看他气得不轻,微笑着示意他稍安勿躁,见他情绪平静下来,这才满意的点了头,又望向堂下的大臣,不答反问道:“关于昱王爷的行事作风,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这……”众大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哪敢随意发表意见?最后还是杨肖和萧远才出列,沉声道:“微臣觉得魏国公说的极为有理,对的就采取,错的就无视,不予理会。” 魏国公难得见这两人不呛自己,想想这英明决定,也满意的点了头,出列干脆道:“公主请放心,朝堂自有纲纪,百官的眼睛也都雪亮着,不会容忍谁胡乱行事。” “很好,”苏沄蓦点了下头,看向朝里百官:“你们都是如此意思?” “请公主放心,臣等奉公守法,尽心辅佐敏皇子,保证无愧于朝,无愧于民。” 众大臣皆弯腰,齐齐应声,苏沄蓦这才看向慕云敏,微笑道:“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吗?” 晶亮的眸里闪着激动,重重点头,“多谢四嫂指点,臣弟定不负您和四哥所托,等四哥回来时,再还给他一个繁荣昌盛的平朝。” “不着急,你慢慢来,有政见分歧时,就让他们自行商量出对策,你做决定即可。” 苏沄蓦笑了下,看玉树临风的俊朗少年冷静沉稳的立在龙椅前,晶亮的眸里已经隐隐有了大将风范,心里也颇感欣慰,见事情处理妥当,也不迟疑,提步就出了金銮殿。 古代女子参政是大忌,她虽不齿这种想法,但也没必要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横生枝节,只需压制住慕云昱,其余的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就行。 慕云昱气急败坏的出了金銮殿,一路冲回凤仪宫,径直寻到了甘棠殿,熬了夜,正准备歇息会儿的文皇后看见他进来,只得又坐了回去,耐着性子问道:“谁又惹你了?” “除了苏沄蓦那个小贱人,还能有谁?”慕云昱恼的慌,一屁股坐在椅上,把手边茶盏花瓶之类,能砸的东西都给掀到了地上,愤怒道:“你昨晚守夜,怎么没动手?” “昱儿,虽说名义上是母后守夜,但清明殿里还有不少御医值夜,随时监测着你父皇的情况,那些小太监小宫女更是整夜整夜的在床边侍候,母后根本就近不了龙床啊。” 文皇后颇为无奈的看着他,这些天他天天来宫里逼自己弄死圣上,只要圣上死了,慕云深又远在外地,到时候他就能趁乱夺了皇位,不给慕云深留还手的机会。 可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如今苏沄蓦把清明殿围的水泄不通,她哪里有机会再去害死圣上?再说了,就算圣上不幸驾崩,有苏沄蓦稳着大局,他哪能夺到皇位? 只是这些话她说了慕云昱也不会听,也就干脆懒得开口,尽量照着他的吩咐去做就是了,慕云昱看她满脸为难,起身又往外走,“我去瞧瞧,若是你撒谎,回来我叫你好看!” 文皇后不吭声,看着他出了甘棠殿,微摇了头,径直去寝殿休息了,聪慧如苏沄蓦,自己昨夜故意使坏在清明殿待了一宿,今日清明殿的防守,只怕是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了。 苏沄蓦从金銮殿出来,径直回了清明殿,替嘉明帝把好脉,又交待好那些个御医们需要注意的事项,正琢磨着要把自制的那套输液器拿过来用上,就见慕云昱一头闯了进来。 明眸里闪过不悦,坐在床沿边没起身,边上正和洛清芙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苏倾言看见他进来,立时就打起了精神,板着脸没好气的道:“昱王爷,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父皇,还需要向你通报吗?”慕云昱冷笑,只看了她一眼便就移开了眼神,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苏倾言怒脸,“你看圣上可以,但得离床十步远,不许过去。” “苏妃,你是不是觉得如今慕云深得了势,你便胆子也跟着肥了起来?”慕云昱阴了脸,眸色阴冷的盯着她:“以后再敢多本王的事,就休怪本王对你下手不留情!” 苏倾言虽是四十过半的年纪,却因保养得宜,依然还是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此刻那双善解人意的眸里起了怒笑,“昱王爷这是在威胁本宫?” “是不是威胁,你可以试试。”慕云昱懒得多看她一眼,对于这种毫无战斗力的女人,他向来不会放在眼里,转头盯着坐在床沿边的苏沄蓦,冷冷吐出两个字:“走开。” “苏妃娘娘方才的话你没听见吗?见父皇可以,但你得离床十步远。” 苏沄蓦根本不为所动,坐在那里眼皮也没抬的淡声说了句,紧接着又道:“父皇身子弱,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他,以免让他的病情恶化,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御医。” 慕云昱听见她说话就生气,“我是他的皇长子,何时成了闲杂人等?” “只要不懂医的就是闲杂人等,天皇老子来都不行。”苏沄蓦才不怕他的怒火,明眸里隐着嘲弄,指指苏倾言那边,“宫妃都离得颇远,你皇长子又有什么了不起?” 第九百零七章:创新 苏倾言和洛清芙不懂医,而床前又经常有御医走来走去,便自觉的找了个离的稍远又能看清龙床的位置坐着,这会儿见苏沄蓦瞎扯成不准靠近的理由,都不由掩嘴笑了起来。 慕云昱看两人垂着头在那里不停的耸肩偷笑,便知苏沄蓦的话里有不少水分,可现在还不能真与她撕破脸皮,只得恨恨咬牙,转身又拂袖离开。 他走了,慕云敏那边也下了朝过来,才进内殿便不解道:“方才在宫门处见着慕云昱气冲冲的走了,难道他又来父皇这里闹事了?” “他想看父皇,我叫他离十步远而已。”苏沄蓦笑了下,看人都聚在这里也没用,便笑着起身:“我回枕莲阁去休息,等晚间再过来,今晚就由我先守着。” “这样也行,咱们白天里守着,实在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再派人去枕莲阁叫你。” 亲侄女三言两语就给自己出了气,苏倾言自是高兴的整个人都笑成了朵花儿,忙挥着手叫她赶紧去休息,苏沄蓦也不多客气,笑着打了招呼便走了。 眼看着人出了寝殿,洛清芙眼里起了艳羡,柔声低低道:“若我有沄蓦一半霸气,生活也许就会好很多,纵使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也能像静妃姐姐那样,遨游天下。” “沄蓦的底气是咱们学不来的,咱们也无法像她那样既可以做尊贵无双的镇国公主,又可以刀光剑影,驰骋沙场,巾帼不让须眉。” 苏倾言笑叹了声,苏家三女,老大年幼出彩,可惜年长后就长歪了,老小虽然平平无奇,但好歹嫁进西域王宫,虽然从前挑起两国战事,但如今也算是偃旗息鼓,安稳度日。 唯独年少不引人注目的老三,如今大放异彩,以其能力推算,若是身为男儿,这天下在谁之手都不好定论,如今虽身为女子,但也是一身正气,当之无愧的巾帼英雄。 看洛清芙心情有些低落,又笑着安慰道:“静妃这辈子也是心有男儿志,却被困深宫中,那段时间边关闹的厉害,她也是费尽了口舌,再加上雷家帮忙从中斡旋,才有机会踏出宫门,可那边关多是苦寒之地,咱们俩的小身板根本吃不消。” “再说了,你还有云敏在宫里,你羡慕她们潇洒自由,我还羡慕你能日夜陪着孩子呢。” 苏倾言轻拍了拍她的手,自己也落寞起来,她这一生无子嗣,老来也是十分凄凉。 看过父皇,正准备去御书房处理政事的慕云敏听见她的话,又站定了脚步,晶亮的眸里满是诚恳与坚定,“娘娘放心,纵使四哥不在身边,他怎么待你,云敏就怎么待你。” “好,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去忙你的去吧。”苏倾言红着眼眶,笑着点点头,这几个孩子皆是仁善之人,有他们在,她也不必担心晚景会凄凉。 苏沄蓦至晚间时如约到了清明殿,还带来了她又精心改良过的输液器,正准备离开的苏倾言和洛清芙见她拿来了新鲜玩意儿,又忍不住凑了上去:“沄蓦,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就比较厉害了,能直接把营养输送到人的身体内。” 苏沄蓦笑着解释了句,拿出下午特意调制好的几小袋葡萄糖水,还有袋小小的营养液,找来三角架拄在床前,将几个小袋子都挂了上去,再连上输液管,最后熟练的将银针扎进嘉明帝手上的静脉,那薄薄的几近透明的肠袋里的水便开始一点一点的输进嘉明帝身体里。 洛清芙看的惊奇,望着那些肠袋里的透明液体,“这不就是水吗,直接喝下去不行?” 苏沄蓦笑着没说话,见邓远之和霍开思也在,便让两人又叫来一众小御医,那群小伙子见有令两位老掌院都兴奋不已的好东西,忙就扔了手里头的活赶过来。 等人齐了,苏沄蓦才笑道:“方才洛妃说这是水,怎么不直接喝下去,我肯定的告诉你们,这绝对不是清水,但你们谁能来解释下直接喝下去与这样输送进经脉里的差别?” “这个……”一众小御医哪见过这等稀奇古怪的东西,皆都摇了头,不懂其意。 邓远之看那透明的药水顺着肠管一路向下,至中间部位时又有个稍大些的管子储存着药水,下面便是卡轮控制着流速,再有截肠管延伸下去,连接着根细细的银针刺进皮肤里,想来银针也是中空,药水才能通过针管输进身体。 微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是不是药水直接进入经脉,会让药效更快的发挥?”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的确如此。”苏沄蓦轻点了头,浅笑道:“平常咱们喝的汤药都是先进了胃,由肠胃吸收之后再输送进血液里,所以见效较慢,但这种以银针直接输送进血液里的方式,就可以减掉肠胃吸收的过程,让药效发挥的更快更好。” 霍开思听得眼前一亮,兴奋道:“那咱们可不可以把这种东西批量生产?” 苏沄蓦笑着摇头,还没开口解释,邓远之就已经无驳回了他的想法,指着输液器无奈道:“你看看这些东西的精巧度,哪是普通匠人能做得出来的?” 霍开思光顾着高兴了,被邓远之一盆冷水浇下来,顿时就清醒过来,满脸的苦笑,苏沄蓦笑着摇头道:“这套输液器乃是找机关名师费了将近半年功夫才制成,尤其是那根中空的银针,费了数不清的银针,才得成这么一根成品。” 众人听得咋舌,把这么根绣花针大小的东西弄成中空,别的不说,忒费眼睛了。 “其实这都是其次的,毕竟只要有心,东西总能造出来。” 苏沄蓦话锋一转,又严肃道:“但这输液器并不适用咱们平时用药,毕竟咱们开出去的药方上都是药草,大家都需要回去仔细煎煮上几个时辰,才能得到汤药。” “而等到汤药成型时,那汤水里已经裹了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细小药渣,一旦这些药渣注进血液里,将会极为麻烦,稍有不慎就会直接造成病人死亡。” 第九百零八章:赠物 邓远之听得身子一颤,虽然他弄不懂这所谓的输液器是怎么造出来的,但苏沄蓦解释的极为朴实详细,他也知道其中厉害,忙点了头:“他们都是瞎想,绝不会乱来的。” “但凡是技术活,都有个慢慢变强的过程,谁也不能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厉害。”苏沄慕眨眨眼,微笑道:“以后这套东西就放在御医院里,供大家学习,但切忌不可乱用。” “啊?”邓远之有些懵圈,反应过来狂喜不已,但又有些忐忑,“公主,这东西估计世上就仅此一套,您赠给了御医院,您自己岂不是就没有了?” “医术能发扬光大,靠的是大家齐心协力努力钻研,而不是敝帚自珍。” 苏沄蓦笑着摇头,指指那几个肠袋里的透明液体,“这是纯净无杂质的药水,我会把配方写下来,一并赠给御医院,以后但凡遇到昏迷不醒的病人,便可给他们用上此种办法,让身体机能可以保持在一个较好的状态,为后续治疗赢得更多时间。” “这……”邓远之红了眼眶,也许只有苏沄蓦才能做到如此大公无私,心系天下,领着众御医退后两步,齐齐弯腰躬身,“臣等替天下病者谢过公主,公主仁义,没齿难忘!”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从拿出这套输液器开始,她就已经想过要把东西赠给御医院,让他们能救更多的人,这会儿见他们这般隆重感谢,忙上前扶起两位掌院,摇头笑道:“为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乃是立足之根本,大家共同进步,共勉之。” “医者的确需如此,可少有医者能有公主您这般大义。”邓远之满怀感动的摇头,激动道:“您放心,我定当督促那帮浑小子专心医道,绝不负您的期望。” “好好好,东西到了御医院,您老觉着怎么办好,那就怎么办。”苏沄蓦笑着点头,又叮嘱道:“谨记一条,只能输纯净无杂质的东西,还有,若是之前有病人用过,换另位一位病人输液时,需得彻底消毒之后才可再行使用,以防交叉传染。” 那根银针来之不易,没有替换之物,只能如此使用,邓远之将她的话一一记在了心里,想想又道:“您方才说这里面是葡萄糖,和什么,什么营养液?” 葡萄他知道,可这加了个糖字,他就不明白是什么道理了,见苏沄蓦点头,才又问道:“既然这药水里面能加葡萄粮进去,那咱们是不是也能加点什么别的?” “理论上来说,只要你能把东西处理成液态状,并且纯净无杂质,那都是可以通过这根细细的银针输送进经脉里,达到治病的效果。” 苏沄蓦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正想再说,见旁边守了一天的苏倾言和洛清芙脸上都起了倦意,便朝两人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与大家再说会儿,等明早来换我即可。” “那行,咱俩在这里也就是凑个热闹,根本听不懂这些高深的医术。” 两人也确实累了,笑着摆摆手就出了寝宫,一众御医见有知识可学,就连两任老掌院都是精神百倍,哪来的倦意?纷纷围着苏沄蓦,虔心听课。 至半夜时,苏沄蓦写好了配方,交待了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便径直去了偏殿休息,邓远之和霍开思轮流领着一众御医孜孜不倦的仔细研究,根本不知天黑天明。 等到了早间,苏倾言和洛清芙又过来接替苏沄蓦,看御医们还在研究那些东西,也不管他们,径直守着嘉明帝就好。 苏沄蓦回枕莲阁,石头和丫丫有风凌悉心照顾,无需她操心,梳洗了下也就沉沉入睡。 等到晚间时再去守夜,慕云敏倒是雷打不动的早中晚都来报道,看过了嘉明帝才能安心处理其他事,而晚间苏沄蓦也在清明殿,刚好也可以与她讨论下白天的政事。 自打苏沄蓦那日去金銮殿震慑一番之后,慕云昱虽然放了狠话,又想尽办法在朝堂上捣乱,但苏沄蓦有言在先,那些大臣并不敢听他差遣,最终也只得无可奈何的沉寂下去。 没有了慕云昱在朝堂上耍浑,慕云敏的监国之旅也进行的风生水起,而且因着他政治天赋极高,朝中大臣对他皆是有口称赞,十分信赖他的所有决定。 慕云敏如今算是春风得意,基本没有什么事需要麻烦苏沄蓦,让苏沄蓦能得以全心照料嘉明帝,而有了输液器支撑的嘉明帝,虽然尚未清醒,但身体机能还算尚可。 只是慕云昱知道他自己不是处理政事的料,不去朝堂上自取其辱后,便三天两头时不时的往清明殿跑,经常借机要动维系嘉明帝生命的输液器,惹得一众御医都对他反感起来。 众人齐心协力,朝里朝外尚算是安稳,而慕云深带着人马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一路赶往北疆茫茫雪山,直到远远见着皑皑白雪,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京城那边尚还处在深秋之时,北疆早已是隆冬时节,一众人马皆都裹上了厚袄子,远远瞧着雪山似乎已经近在眼前,可足足走了半日,方才走到山脚下的小镇。 镇子不大,镇里皆是石头垒屋,屋里烧着熊熊柴火,用以来驱散寒气,一行人进了小镇,镇里并没有客栈之类的地方,卫杰转了个遍,最终挑了户看起来比较殷实的人家敲开了门。 主人家倒是极为热情,看人数颇多,又把周围的邻居给叫上,给众人安排了住处,慕云深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叫卫杰把该给的银子都给上,这才安心住下来。 主人家姓柳,只有老两口在家里,儿子儿媳都进雪山猎些野物去了,等到晚间时,老两口备好饭菜,又拿来烈酒,笑呵呵的道:“咱们这儿天气寒冷,大伙儿都爱喝上几口来驱驱寒气,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喝的习惯。” 朔风与卫杰跟着慕云深出来的,朔风见状顿时就笑着端了杯,一饮而尽,没想到酒味又辣又呛,当时就给咳出了眼泪,卫杰在旁看的满脸嫌弃:“瞧你那点出息?” 第九百零九章:雪山 朔风被卫杰嫌弃,也不在意,嘿嘿一笑,又倒了满杯酒直接递给了卫杰,“你喝!” 卫杰看着他手里的杯子,脸色倏而红了下,正想开口拒绝,朔风已经把杯子硬塞给了他,冲他笑眯眯的点头,就等着他喝酒。 此刻再推回去又显得自己太矫情,卫杰微红了着脸,闭了闭眼,仰头就喝下了那杯烈酒,不就是他喝过的杯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两人都喝下了酒,柳伯笑开了怀,伸手欲给慕云深倒酒,慕云深礼貌微笑了下,移开了杯子:“柳伯,我不擅饮酒,就不陪您喝了。” 柳伯倒是没强求,笑着给朔风和卫杰续了酒,慕云深等他落座,才又温声问道:“柳伯,您说您儿子儿媳都进雪山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见这极为俊美又贵气十足的男子主动与自己搭话,柳伯笑咧了嘴,不过又摇头说道:“那可没个准哦,快的话这两天就能回来,慢的话十天半个月都说不好。” “这样啊?”慕云深微微拧眉,柳伯看的疑惑,“慕公子,你是否有事找他们?” “柳伯,是这样的,咱们也想进趟雪山,可是又没有经验,所以想找个熟悉情况的当地人领着我们进去。”慕云深简短的说了下自己的意思,又问道:“既然您儿子暂时不能回来,那我就只能再找其他人了,不知道镇子里还有谁能进雪山?” “能真正进到雪山的人不多,年轻人就更少了。”柳伯皱眉想了下,遂又问道:“这茫茫雪山看着冰清玉洁,可是吃人不吐骨头,不知道你们要进到什么地方为止?” 慕云深倒也没隐藏来意,直言道:“我们要找样叫冰蟾蜍的东西,外围大概是没有的,得进到雪山里去。” “冰蟾蜍啊?”柳伯那已浑浊的老眼亮了下,随即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慕公子,老朽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老朽我住在这雪山脚下一辈子了,年轻的时候也是进雪山的一把好手,里围也去了数十回,可那冰蟾蜍也只是听见,还从来没有见过。” “如果你们只是好奇的话,老朽劝你们在雪山外围游玩番就可以了,那冰蟾蜍生长在雪山最里围,有没有先另说,那雪山里围实在太危险,不值得你们拿性命去冒险。” “不,我需要冰蟾蜍来救我父亲的性命,此行是非去不可。” 慕云深摇了头,神色沉静道:“还请您帮我找个能进雪山里围的向导,我会给他丰厚的报酬,当然,他只需把我们领到接近里围的边缘,然后在那里等我们出来即可。” “这……”柳伯有些迟疑,但人家都说了是要拿冰蟾蜍来救父亲的命,他也不好再相劝,只得摇头叹气道:“现在镇子里能进雪山里围的人都已经到了我这个岁数,早已经爬不上雪山了,我家虎子倒是勉强能把你们领进去,就是不知道他要何时才能回来。” 茫茫雪山,可不是谁说想进就能进的,除了能要受得住那风雪交加之苦,还得要有份安全路线的地图,没有前人趟出来的路,后人莽撞进山,只会白白送掉性命。 慕云深听他这么说,剑眉又轻拧起来,“不知有没有法子叫虎子兄弟提前下山,然后护送我们进雪山?大夫已经给我下了时间限制,只要能尽快进山,我愿意多出酬劳。” “慕公子,这当真不是酬劳的问题。” 柳伯苦笑了声,摇头道:“我看你衣着不凡,想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懂这雪山之路,你看现在是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季节,这雪山也不例外,现在风雪乃是全年之最,别看在这山脚下没什么感觉,山上早已是白雪遮天,一米外都不能见物。” “我家那小两口这会儿进山,也就是在外围捡个漏,看能不能碰上什么不长眼的野物,但纵是如此,外围也是白雪茫茫,根本就看不见人在哪里,就更别提去找了。” 卫杰听得沉了眸,有些焦急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 “没有。”柳伯摇摇头,“你们若是夏季过来,情况要好上许多,但现在是冬季,正是大雪封山的时候,我叫虎子带你们进山,都是冒了极大的危险。” 这下众人心里都急的冒火,慕云深正想再问问其他情况,就听厚重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有浑厚壮实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布帘传进来,“爹,你说要带谁进山?” “虎子?!”多日未归的儿子回来了,柳伯也激动了下,可转眼又看向他身后,并没有见着儿媳妇的身影,顿时愣了下,“阿英呢,怎么没见着她?” 见他脸色都变了,虎子急忙好言安抚道:“您别多想,这次逮了几只雪鹿,她和娘正在厨房里拾掇呢,准备弄点鹿肉给几位贵客暖暖身子。” “哦,那就好,那就好。”柳伯僵直的身子这才软了下去,长舒了口气,见虎子过来坐了,又指指慕云深:“这位慕公子想进雪山里围,我琢磨着要不你带他们走一趟?” “这个季节进雪山里围?”虎子身躯壮实,一双外凸的铜铃大眼精光闪闪,看起来颇为精悍健壮,看慕云深点头,他就摇了头,“慕公子,这雪山不比旁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永远被埋在山里,更何况现在还是风雪最盛的时候,我对你最好还是打消主意。” “我要进雪山捉冰蟾蜍,救我父亲的性命。”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意思,慕云深皱眉诚恳道:“我知道此行极为危险,你只需把我们带到边缘,在那等我们出来即可。” 语气十分真诚,没有半分隐瞒和欺骗,虎子却还是摇了头,“慕公子,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这几天山里头正在下雪,你就算再着急,也得等雪停了之后再去。” “看我这记性,虎子说的错,怎么着也得要等风雪停了之后才能进山。”柳伯摇头憨笑了下,“天色已经连着阴沉了许多天,估摸着也就再等上几日,就能雪过天晴了。” 父子俩都这样说了,慕云深也不敢莽撞,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那行吧,那就等天色放晴之后再进雪山,刚好也可以趁这几天准备进山需要的东西。” 第九百一十章:入山 虎子夫妻俩从雪山里带回来的鹿肉口感十足,就着烈酒,一桌人畅谈至深夜才散席。 进山需要准备的东西极多,虎子连着几日都在忙前忙后的四处置办,连等了五日之后,太阳终是露了脸,远处的雪山上也反射着晶莹光芒,虎子这才决定进山。 柳伯拿了珍藏的地图出来给虎子,虎子又给一众人交待了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带头领着众人向巍峨雪山出发。 虽说小镇就在雪山脚上,可真走起来,离雪山也还有半日路程,等到了晌午之时,才真正到雪山脚,抬头望望冰冷晶莹的雪山,虎子抬了手,招呼道:“大家先休息会儿,吃过干粮,暖了身子之后,咱们就开始爬山。” 慕云深点头,率先停了下来,后头跟着的都是训练极为有素的暗卫和御林军,见主子停了下来,当即也就安静的站在原地,默默的吃起干粮。 虎子早已习惯了他们的态度,见众人都吃起干粮来,这才又稍稍扬声,保证大家都能听见他的话,又不至于声音太大:“进山之后切勿高声说话,胡乱奔跑,以免引发雪崩,也不要长时间的盯着雪地看,光线太过耀眼,会容易造成雪盲症,变成睁眼瞎。” 这事他在出门前就已经交待过了,众人自是明白的点头,见大家都极为配合,虎子满意的点了头,接着又从厚重的背包里拿出条又粗又长的绳索,在自己腰上牢牢系上索扣,又递给了慕云深,示意他系在腰上,慕云深不解,接在手里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雪山越高,上面的空气就越稀薄,极考验人的耐力,若是万一有人跟不上队,咱们也能知晓,不至于把人落下来,”虎子解说了下,又接着道:“进山之后万一天气又不好,难以视物时,有绳索连着,大家就能聚在一起儿,不会因风雪而分散。” 慕云深表示理解,不过还是把手里的绳索又还给了他,“绳索留着风雪时再用,现在咱们休息好之后就轮流用轻功带你进山,你只需要看好地图,指引正确路线即可。” “轻功?”虎子瞪了眼,不知道慕云深说的什么名堂,但看这俊美贵气的男人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也就没再多问,不过也只等了小会儿,朔风便笑眯眯的过来了,把尚还在疑惑的虎子背在了背上,慕云深一声令下,众人便皆如离弦箭,很快就上了雪山。 慕云深挑来的人个个武功高强,身体底子极好,虽不是这土生土长的北疆人,但耐寒耐磨能力也较常人强上许多,并不会出现所谓身体不适应的情况。 虽然个个身上背着厚重行囊,又带了虎子这个不懂武功的向导,但轮流施展轻功之下,原本虎子预计十天才能走到雪山里围的路途,愣愣短短不到两天就赶到了。 至里围边缘时,正值下半夜,冰冷晶莹的雪地在皎洁弯月下反射着淡淡光芒,虎子从暗卫背上跳下来,呵着冰凉的空气笑道:“慕公子,再往里走就是雪山里围了,你们想要的冰蟾蜍也就生活在那里边,不过也不知能不能寻到,我就先祝你们好运了。” “这两天也麻烦你领路了,”慕云深微笑了下,想想又道:“虎子兄弟,虽然当初说好你送我们至边缘就可,但咱们进去之后,你就孤身在这雪地里了,我总觉着太过危险,不如你随我们进去,有什么事情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当初考虑到是要带从没进过雪山的人进雪山里围,也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柳伯才想着只带到边缘即可,毕竟孤身等待都比跟着什么都不懂的人要来得安全。 不过这两天来虎子已经见识过了他们极为强悍的身体素质,也知道众人的轻功可以在这雪地里来去自如,当即就憨笑着点头,“这样也行,跟着你们确实比我单独等待要安全。” 说着又从背后的行囊里拿出两块长长的光滑木板,熟练的将板上的带子系在了脚腕上,手里又拄了两根长度刚好极腰的木棍,见众人不解,便就笑着解释道:“这个东西是滑雪板,是进雪山的必备之物,虽然不及你们的轻功快,但对普通人来说速度也可以了。” 说完微微躬腰,手中木棍往后轻轻一点,脚下的木板便飞快的滑了出去,虎子是进雪山的老手,这种东西玩的极溜,滑出几丈远,又微微侧身改变方向,极为飘逸的滑了回来。 “这东西倒是不错,能省许多力气啊?”卫杰瞧着新鲜,见虎子笑着指了自己身上背的行囊,打开来看,果见也有这么副行头,顿时笑着就往自己脚上套,“我也来试试。” “我都给大家备上了,这东西也很好掌握,学好之后在这雪地里能省许多事情。” 既然有如此能省时省力的东西,慕云深自然吩咐大家赶紧用上,眼看着月沉星稀,又是一个白天到来,众人也不敢多耽搁,跟着虎子的脚步进了里围,开始寻找冰蟾蜍。 清明殿,苏沄蓦又是一宿未眠,眼见着天边启明星闪烁,又见东边鱼肚白,再在宫殿里走上几圈,看看嘉明帝的情况,天色就已经亮开了。 再稍等会儿,苏倾言和洛清芙便也雷打不动的来接替她,只是今日多了兴奋的慕云敏,手里还扬着封书信,“四嫂,是四哥从北疆那边递回来的信。” “啊?有书信回来?”苏沄蓦正在床前琢磨嘉明帝的病情,见慕云敏手里扬着信,明眸里也闪了惊喜,赶忙接过来,不过还未拆信,忽又偏头看他:“你怎么没去上朝?” “哎呀,那些朝臣都提意见了,说本来一月还能休沐几天,可我监国两月,他们愣是跟着干了两月的活,我想想便干脆给他们休沐两日,免得说我老是压榨他们的劳动力。” 慕云敏笑着扮了个鬼脸,他忙起来也没个时间概念,每日都是想是那些堆成山的政事,根本忘了还有休沐这回事,若是朝臣不提醒,他能继续干到四哥回来为止。 苏沄蓦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这孩子不仅聪明,还非常能吃苦耐劳,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无妨,那就休息两日,等养足了身子再继续奋战。” “没事,才两个月而已,这些我都扛得住。”慕云敏摇摇头,并不在意这些,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瞧着她的信,“四嫂你快看看,四哥在信里都写了什么?” 第九百一十一章:一言不合 洛清芙瞧他着急的模样,失笑摇头起来:“你这孩子,你跟着急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四哥那边怎么样了嘛,”慕云敏扒在苏沄蓦身边,一派的孩子气,苏沄蓦见他着急,也就笑着拆开了信,大致看了遍之后又递给他,“喏,你自己看。” “我自己看?”慕云敏红了下脸,接过信自动略过信里的那些甜言蜜语,就见最后才写了小段,大意是准备进雪山,如果行动顺利,大概能在约定时间前赶回来。 慕云敏赶紧看完,又将信还给了苏沄蓦,“四哥是在进雪山之前把信递出来的,以北疆驿站递信到京城的速度,怎么着都得半月有余,这么说起来,他该是已经返程了。” “如果捕捉冰蟾蜍顺利的话,那此刻的确已经踏上归途,”苏沄蓦点了头,毕竟现在也已经两个月过去了,他再不反程,就很有可能赶不上约定好的时间。 不过想想又笑道:“这段时间得益于大家的精心照顾,父皇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且瞧着还隐隐有清醒的迹象,应该能多撑段时间,他稍迟些赶回来也无妨。” “能清醒?”苏倾言和洛清芙顿时眼前一亮,不管怎么说,嘉明帝都是两人的天,苏倾言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这都得益于沄蓦你医术高超,圣上才能这么快好转。” “姑姑过誉了,这都是我该做的。”苏沄蓦笑着摇摇头,那边慕云敏已经焦急的奔到了床前左右猛瞧,“四嫂,你说父皇会清醒,可我怎么瞧着没变化?” “面上自然看不出来,不过脉相凝实了许多。”苏沄蓦笑着解释了句,正欲再说话,殿门口传来阴冷的质疑声:“苏沄蓦,你真当自己是神仙,你说能醒就能醒?” 却是慕云昱和文皇后过来了,苏沄蓦黛眉微皱,还没来得及说话,慕云敏已经愤怒的站起了身:“长兄这是何意思?难道你不希望父皇清醒过来?” “慕云敏,大人说话,你小孩别插嘴。”慕云昱冷声斥责了句,苏沄蓦听得轻笑起来,不置可否道:“人家是年龄与阅历并长,而某些人则光长了年龄,阅历还不如个孩子。” “苏沄蓦,你什么意思?”慕云昱瞬间黑脸,床前的慕云敏则霎时笑了起来,“某些人也只能依靠年龄来倚老卖老了,这些年来除了年龄长了,其它并无所长。” “好好好,三天不见,你们俩又牙尖嘴利了许多是吧?” 慕云昱恼得脸色乍青乍红,上前几步至床前,看看面色红润的嘉明帝,再联想到方才苏沄蓦的话,心底难免起了惶恐,蛮横的一把推开慕云敏,霸占了床前的位置,“从今儿个起,就由我与母后来守着父皇,不需要你们再来插手!” 慕云敏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下被推得踉跄倒退几步,差点就一个屁股墩跌坐在地上,惊得洛清芙霎时就急奔了过去搀住他,“云敏,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没事,母妃不必担心。”慕云敏稳住身子,摇了摇头,回首再看慕云昱已经臭不要脸的坐在了床前,霎时就怒火中烧,“慕云昱,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扮好人,快滚开!” 眼看慕云敏对着慕云昱怒骂起来,文皇后极为不悦的皱了眉,“洛妃,你平时就这么管教孩子的吗?这般对兄长出言不逊,又如何能监国?” “皇后用不着对我母妃说教,我能不能监国,朝臣心里都有数。” 如今监国两月,慕云敏身上已经隐隐有了王者风范,睥睨之间精光四射,并不再惧其他人言语上的威胁,冷冷道:“兄不亲,又何来的弟恭?徒惹笑话罢了。” 文皇后的眉头越发紧皱,正想再说,慕云昱已经冷笑起来,“谁要与你兄亲弟恭?你们已经守了两个月,这最后的一个月,也该轮到我们来守夜了,也总得让我尽尽孝心吧?” “你尽孝心?”慕云敏嗤笑出声,晶亮的眸里满是冷意,“你是起杀意了才对吧?” “慕云敏,别以为你现在监国,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慕云昱恼脸,阴阴的盯着慕云敏,慕云敏才不怕他,冷哼出声,正想再说,苏沄蓦已经淡淡开口:“你想守夜?” 慕云昱嗤声,“你这不是废话吗?你们守了这么久,轮也该轮到我尽孝了。” “没人妨碍你尽孝,你就是在清明殿里连守三月,我们都没意见。” “四嫂!”听她这么说,慕云敏顿时急得轻叫起来,苏沄蓦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才又淡声道:“你尽管守你的夜,我们守我们的,你爱守多久就守多久,大家互不相干。” 慕云敏听完,这才又高兴起来,苏倾言点了点头,淡笑道:“沄蓦说的没错,昱王爷与你皇后想守夜尽管来就是了,又没人拦着你们。” 慕云昱黑了脸,若是都守在这里,那他再来守夜又有什么意义?脸色阴沉的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嘉明帝,微微扬了手臂,慕云敏瞧见他的动作,立时就飞速冲了过去,狠狠使力一把掀开慕云昱,满脸愤怒的挡在了床前,“慕云昱,你要干什么?!” “慕云敏你有病吧?!”慕云昱被掀得退了一步,恼恨不已的看着面前的浑小子,“我只不是过是伸手想掸下衣服而已,你发什么疯?” “我管你掸衣服还是掸被子,你在父皇榻前伸手就是你的不对!” 慕云敏微红着眼睛,像头发怒的小兽,紧紧护着身后的嘉明帝,慕云昱看的冷笑连连,桀骜的扬起了手臂,“我还偏就要伸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慕云敏怒瞪着他,“你再不退开,我说不得就要与你比划几招!” “来啊?今天谁不来谁就是孙子!”慕云昱笑的不怀好意,冲慕云敏勾了勾手指头,眼看两人就要当场打起来,洛清芙急得扯了苏沄蓦的衣袖,“沄蓦,你快想想办法啊?” 第九百一十二章:行动受限 前两年秋狩之时,慕云敏就被慕云昱刺伤过胸膛,洛清芙每每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这会儿见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开打,温柔沉静的眸里顿时就蓄满了泪,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沄蓦安慰的拍了拍洛清芙的手,提裙上前,站在两人中间不耐道:“吵什么吵?父皇还在静养之中,需要清静,懂吗?有什么恩怨,等父皇清醒之后再解决也不迟!” “哼,我与他之间没有恩,只有怨!”慕云敏怒哼了声,见苏沄蓦过来劝架,也不好驳她的面子,愤愤的偏过头去,不想再多看慕云昱那张讨人厌的脸一眼。 “你以为我喜欢与你说话?”慕云昱阴声轻哼了句,也背转了身,“既然都那么喜欢守夜,咱们就这样天天干耗着,看谁能耗过谁!” “随你高兴,你愿来那就天天来,希望你能坚持下去。”苏沄蓦冷淡的说了句,却忽觉后背的袄裙似被轻轻扯动,惊疑的转过身,顿时就见嘉明帝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眼神虽有些呆滞,但的确是清醒了无疑,明眸里顿时涌了惊喜,“父皇,您醒了!” 一语出,殿里殿外的人都惊的站起来,随即就往床前赶,苏沄蓦急忙又给嘉明帝把了脉,确定脉相已经无碍之后才松开手,笑着冲众人点头:“已经如愿清醒,现在只等太子将冰蟾蜍带回来,解掉体内毒素,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倾言眼里已经浮起了泪光,坐在床沿拉着嘉明帝的手,怎么都不舍得放开,文皇后站在旁边,眼里泪光闪烁,哽咽道:“圣上,您可算是醒了,您昏迷了整整两个月,多亏承乐带着众御医衣不解带的侍候,您才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嘉明帝神情有些呆滞,听见文皇后说话,艰难的转动着眼珠子,好不容易才将眼神移到她身上,手臂转扬了扬,嘴里啊啊啊的叫了两声,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慕云敏急了起来,慌忙看向苏沄蓦,“四嫂,父皇不是清醒了吗,怎么会这样?” “父皇此前身子就极虚,估计是毒素伤害了神经,这会儿突然清醒过来,难免会有某些功能跟不上。”苏沄蓦微皱着眉头,沉声道:“好好养上段时间,应该就能复原。” 慕云敏不懂她说的些什么,但看她脸色并无异样,便也明白无大碍,晶亮的眸子里露了笑意,凑到床前激动道:“父皇,儿臣是云敏,您瞧瞧儿臣好不好?” 可嘉明帝只是瞪着文皇后,并未移开眼神,慕云昱本被慕云敏推开了些,此刻见嘉明帝清醒过来,心中又多了几分惶恐,不过看他已经口不能言,又冷笑着凑了过来:“父皇已经神智不清,你现在说什么他都不知道,我劝你还是少费些力气。” “胡说!”慕云敏愤怒转头,厉斥道:“父皇虽然不能说,但心里比谁都清楚!” 慕云昱无所谓的耸耸肩,他爱听不听,而嘉明帝听见慕云昱的声音,陡然啊啊啊的激动大叫起来,呆滞的神情变得极其愤怒,以手撑床就欲坐起身,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父皇,您别着急,别着急!”苏沄蓦看他急得就要起床,连忙上前搀扶着他晃晃悠悠的坐起身来,又一一指着身边的妃子皇子和御医,细心道:“您想找谁?” 嘉明帝只是满脸愤怒的啊啊叫着,等苏沄蓦指到慕云昱时,叫声更激烈,又挣扎着几欲起身,苏沄蓦看这动静,忙冲惊疑不定的慕云昱招手,“父皇叫你上前来说话。” “他现在等同于神智不清的傻子,能和我说什么?”慕云昱心里暗恨不已,就站在原地并不上前,苏沄蓦冷怒道:“慕云昱,他是你父皇,你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我说的是事实,和刻薄有什么关系?”慕云昱冷哼了声,脸色阴冷的盯着愤怒嘶吼的嘉明帝,他才清醒就想着找自己的麻烦,看来再也留他不得了。 说不出话来的嘉明帝急得额上直冒汗,抖着手指着远处书案上的纸笔,有伶俐的小太监忙将东西拿了过来,可奈何五指形同鸡爪,手臂颤抖得根本不听使唤,怎么也拿不稳笔。 眼看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字却形同鬼画桃符,旁人根本看不懂写的什么,嘉明帝丧气的扔了笔,又抬头愤怒的朝慕云昱嘶吼着什么,半晌都不肯停声。 慕云昱被嘉明帝给吓得心惊肉跳,见他确实短时间内连说话写字都成了问题,心下这才稍定了些,勉强笑道:“父皇可是怪儿臣没能在床前尽孝?” 嘉明帝不能答话,慕云昱又径直委屈道:“父皇,不是儿臣不想侍候您,而是太子妃她将您看的太紧,儿臣根本无法近您的身,还请您恕罪。” 嘉明帝又哪里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见他满口胡说八道,意欲掩盖罪孽,越发气急,嘶吼得声音都哑了也不肯歇气,若不是身体不允许,只怕就要跳起来打人。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了其中有问题,但苦于嘉明帝根本无法完整表达他的意思,众人也不敢擅动,只得齐声劝嘉明帝先休养龙体,有话等身子好了之后再谈不迟。 慕云昱满面委屈,眼里却隐着得意的笑,附和着众人伤心道:“父皇,儿臣也不知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放心,您只管好好养着身子,等您康复之后,儿臣任由你惩罚。” 嘉明帝嘶吼得嗓子都哑了,靠在床头不停的喘着粗气,苏沄蓦见状,便开始挥手赶人,“昱王爷,你还是先回去吧,你留在这里也只会惹父皇生气,反而不利于他养病。” “既然圣上现在不愿意看见昱儿,那本宫就先带他回去,等什么时候圣上能言能写了,本宫再带昱儿来亲自问个清楚明白,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文皇后皱眉起身,拉着早已想离开的慕云昱走了,余下的一众御医也齐齐告退,圣上虽然苏醒,但口不能言也不能活动自如,他们还得赶紧研究药方给圣上调养身子才行。 第九百一十三章;无情 御医们退到外殿去商量病情了,太监宫女们也识趣的站得远远的,内殿里又只剩下了平日里守夜的几人围在床前,看着愠怒不已的嘉明帝,又喜又悲。 苏沄蓦看看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的嘉明帝,黛眉微拧,沉声道:“方才父皇对慕云昱的态度大家都看见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为免慕云昱害怕父皇会说出实情,来个狗急跳墙的干脆伤害父皇,咱们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注意防范他们母子俩,千万别让父皇再遭毒手。” 床榻上的嘉明帝听见她这么安排,不由就点了下头,慕云敏看的眼前一亮,“父皇,儿臣问您问题,对就点头错就摇头,行吗?” 看见聪慧机敏的小儿子真心实意的护着自己,嘉明帝呆滞的眼神里缓缓浮了点笑意,又微点了头,慕云敏见状顿时高兴了下,才又沉声道:“是不是长兄把您害成这样的?” 嘉明帝身子轻颤了下,望着愤怒的慕云敏,眼里起了惆怅,却是既没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眸,竟是不欲与他多说话。 慕云敏看的眼眶泛了红,站在床前不甘道:“父皇,您都这样了,还要护着他吗?” 闭着眼的嘉明帝毫无动静,就像是睡着了似的,苏沄蓦看了两眼,轻叹了气,“云敏,既然父皇不想与你谈这事,你便别问了,父皇他心里自有打算。” 这下嘉明帝倒是微点了头,慕云敏哽咽起来,红着眼圈气愤道:“明明就是他把您害成这样,还害得四哥不得不远赴雪山寻找冰蟾蜍给您解毒,您为什么就不肯揭发他?” 前往雪山寻找冰蟾蜍?嘉明帝睁眼,看向了苏沄蓦,苏沄蓦只得点点头,将事情又说了遍给他,末了又道:“父皇,您是不想云敏卷到这些是非里,对吧?” 嘉明帝点头,随即又心疼的望着小儿子,微摇了摇头,这下惹得慕云敏眼里泪光更甚,摇头嘶声道:“儿臣长大了,能保护您了,您为什么就不让儿臣插手?” 嘉明帝只是摇头,在他心里,他的小儿子依然还是那个在阳光下眼睛会闪闪发亮,会兴奋的告诉他,要去当将军,要保家卫国的小伙子,而不是搅到这些勾心斗角里不得安生。 嘉明帝望着红了眼圈的慕云敏,眼里有伤感,有为难,有不舍,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始终都在缓缓的摇头,不肯让他插手慕云昱的事情。 苏沄蓦轻拍了拍少年尚有些单薄的肩膀,轻声道:“既然父皇不允你插手这件事,那你只管安心处理政事就好,慕云昱的事,交由我和你四哥来处理。” 父皇都如此坚决的阻止他插手了,慕云敏心里对慕云昱再多的愤怒也只能压下去,眼有悲伤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父皇想保护他,可他也想保护父皇啊,为什么父皇就不允呢? 慕云昱跟着文皇后气冲冲的回了凤仪宫,人还没坐下,就先将大殿里的东西给砸了个遍,站在满地的狼藉中怒声道:“那个老东西,居然敢当众拆我的台,简直就是找死!” “昱儿,你冷静些,现在你父皇醒了,你有空发脾气,还不如多想想后面该怎么办。” 文皇后幽声劝了句,慕云昱听的眼冒怒火,“怎么办怎么办,若不是你当日不听吩咐的胡乱办事,又哪来今日这么多麻烦?全都是你惹下的祸!” 文皇后被骂的不吭声了,慕云昱看她又像个哑巴似的默默坐在那里,越发怒火难耐,“你以为装傻就可以万事大吉了?赶紧给我想办法,尽快弄死那个老东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文皇后坐在那里,绞着帕子为难道:“昱儿,你父皇虽然醒了,可他那样子也不见得能恢复,你又何必非要弄死她?” “文卿含,你就是故意来捣乱,和我作对的吧?” 慕云昱恨的咬牙切齿,眼里飘着怒火,“那老东西昏迷的时候,也是你说他命不久矣,叫我别杀他,好了,如今苏沄蓦那个小贱人把老东西给救醒了,你还叫我别动手,你是不是想等到那老东西彻底好转之后,好让他把我直接抓起来,来个即刻问斩?” “昱儿,母后没有这个意思!”文皇后慌忙摇头,温和的眸里满是委屈,“母后只是瞧着他现在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才会这样说,你若是瞧他不顺眼,那你只管吩咐,母后这次一定照着你的吩咐去做,绝不把事情给你搞砸了。” 慕云昱狞笑起来,那张与文皇后极为相似的容貌里藏着阴狠无情,“那行,你明日就去给那老东西下毒,若是毒不死他,那你就去死!” 文皇后脸色瞬间煞白,眼里起了水雾,“昱儿,你这是要逼死母后吗?” “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你还敢说什么尽管吩咐?”慕云昱冷哼了声,满脸的讥讽,“做不到的事情就别夸口,搞得你好像很厉害似的,结果堂堂的皇后连个公主都不如。” 说罢就起了身,不想再听文皇后的废话,“我回府找义父商量对策,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给我待在凤仪宫,若是让我的人发现你有异动,你就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了殿门,文皇后愣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手里的锦帕都拧成了麻花,昱儿,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听母后的话,非得要和那个奸贼搅和在一起? 想着嘉明帝随时有好转的可能,而慕云昱也就随时有被拆穿的危险,慕正雄也坐不住了,问清了守着嘉明帝的人手,捱了两天,趁着午后时间,让慕云昱带着偷偷进了宫。 如今已经是寒冬时节,宫里各处都烧起了炭火,殿里暖融融的,殿外寒风呼啸,宫里那些个妃子贵人又皆有午睡的习惯,慕正雄进宫之时,宫道上并没有见着几个人。 慕正雄已经多年未进皇宫,瞧着依然巍峨磅礴,令人心生臣服的宫殿,已经老得快睁不开的眼里闪过算计,阴阴一笑,慕予琛,看咱俩究竟谁先入黄泉,谁又笑到最后? 第九百一十四章:一壶茶 文皇后坐在甘棠殿里,怀里抱着暖手炉,两眼愣愣的望着虚空,昱儿自那天气冲冲的走后,已经两天没来宫里了,也不知道他们想妥了计划没有? 若是他还对自己心存防范,根本不让自己知晓计划,那自己还怎么跟苏沄蓦通气,让她能一举抓下昱儿?这几年来所受的辛酸,不都白费了吗? 华琴在角落里拨着炭火,不时抬头看看文皇后,见她只是愣愣的望着半空里某处不知名的地方想着心事,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默默的陪着她。 耳听得殿外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正想皱眉呵斥,叫来人脚步声轻些,莫惊扰了娘娘,可才抬头就见慕云昱挟着满身寒气进了殿,心里一凛,顿时轻叫了声:“娘娘!” 文皇后身子动了下,眼睛缓缓聚焦,本想循声望过去,却在掠过殿门口时愣了下,待看清那道苍老的身影,顿时就愤怒道:“慕正雄,你居然还敢到宫里来?” “我为什么不敢到宫里来?你的想法当真可笑。”慕正雄并不惧她的怒意,径直进了大殿,坐在椅上冷声道:“为免夜长梦多,你马上去准备准备,领着我们去清明殿。” “你休想!”文皇后看见慕正雄,满腔的怒火就能点着房,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昱儿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那地牢的孩子可全都要因你而死。”慕正雄不紧不慢的说了句,又紧接着道:“再说此事也由不得你不同意,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屠了你的凤仪宫。” “慕正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文皇后炸了毛,怒着脸站起身来就往外跑,慕云昱这会儿极为乖巧的站在慕正雄身侧侍候着,没想到她竟然会跑,就那么错愕的瞬间,文皇后就已如寒风般刮出了大殿,径直往宫门处跑。 慕正雄惊了下,回过神来见慕云昱还傻愣在身侧,顿时急得边怒斥边往外走,“混帐,你还在想什么?还不赶紧把她给追回来!” “哦,孩儿马上就去!”慕云昱急忙点头,慕正雄跟到廊下,眼见慕云昱几个轻跃就追到了院里文皇后的身后,又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拎了回来,这才满意的点了头。 只是在他们追文皇后的瞬间,却没发现原本在角落里拨弄炭火的华琴趁此机会已经极快的闪进了偏殿,又悄无声息的躲了起来。 慕云昱擒着文皇后重回殿里,毫无怜惜的将她往椅子上狠狠一掼,颇为阴怒道:“若是再敢往外跑,信不信我打断你的两只狗腿?” 文皇后被大力掼摔得浑身生疼不已,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忍着疼痛哑声哽咽道:“昱儿,我才是你的生母,你为什么要向着个外人?” “对于我来说,你就是外人,义父才是我的亲人!”慕云昱冷冷说了句,径直坐到了一旁,“你乖乖听吩咐办事,还有几天好活头,若不然现在就叫你吃尽苦头!” 文皇后听的满心凄楚,哀声轻笑起来:“听什么吩咐?又叫我下毒去害你父皇吗?” “不用你下毒,你领我们去清明殿即可。”慕正雄淡声接过话头,他已经查清苏沄蓦那个诡计多端的贱人负责守夜,白天依然是苏妃与洛妃在清明殿,只要文皇后能领着他的人进清明殿,对于这两个毫无战斗力的女流之辈,分分钟就能将她俩放倒。 文皇后轻挑了眉,眼里闪着决然,轻笑道:“我若说不呢?” “由不得你挑三拣四,今日慕予琛若不死,明日我就让整座京城都成为人间炼狱。” 慕正雄眯着眼睛,语气清淡,说得好像不过是今晚吃什么而已,文皇后却听得整个人都颤栗起来,尖利的指甲掐紧了掌心,温和的眸死死盯着慕正雄,半晌未曾吭声。 慕正雄这会儿也不急,微闭着眼任由她考虑,文皇后盯了半晌,看他始终未变脸色,终是悲哀的长叹了口气,低低道:“好,我带你们去清明殿。” 慕正雄并未睁眼,只是脸上多了抹笑意,而慕云昱随即就击了下掌,只见殿外刹那间就涌进来十个眼露精光的黑衣人,文皇后看了眼,起身至殿门口喊了声,随即就有小宫女过来,文皇后低声吩咐小宫女去取十套太监服到殿里来,便又自觉的回了座位。 慕云昱看的眼露诧异,她身边怎么还没有人侍候了?瞧了瞧殿里四周,疑惑道:“我方才进殿的时候似乎看见过华琴,怎么这会儿就不见她的人影了?” “华琴一早就被我派出了宫,又怎会在殿里?” 文皇后掐着掌心,若无其事的回了他,想想又拎了茶壶,给三人的茶盏里添上了水,才轻动了下茶壶盖,淡声道:“反正太监服还有会儿才能取回来,就先喝茶等着吧。” 两人看了眼茶盏,并未端起,文皇后看的冷笑起来,“怎么,还怕我在茶水里下毒?” 说着也不等两人说话,自己端起茶盏慢慢啜饮起来,这冬日的天气颇为寒冷干燥,茶盏里的茶水又飘着氤氲热气,着实诱人,慕云昱看文皇后已经饮下了半盏茶还什么事都没有,便也捧起来了茶盏,边品着香茶边等人把太监服送过来。 慕正雄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眼浑然无事的两人,又闭了上眼,却并没有动茶盏。 他不喝茶,文皇后也不劝他,只是捧着自己的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啜饮着。 凤仪宫里一下子也没那么多合适的衣服,眼看一盏茶喝完,小宫女还没把东西送过来,慕云昱便自行从小火炉上取来了茶壶续水,连饮了两盏,这才堪堪见着太监服。 这下子慕云昱也没喝茶的心思了,眼看着那些个死士把太监服换上,眼里已经露了兴奋,满是嗜血之意,文皇后见状也不再多言,默默的带头出了凤仪宫。 而藏在偏殿里的华琴见宫里已经彻底没有声音,这才抹了把不知何时涌出来的眼泪,撒开脚丫子,迎着寒风疯狂的往枕莲阁跑,只愿她跑的够快,而一切也都还来得及。 第九百一十五章:不服输 有了文皇后领路,那些个巡逻的御林军纵然觉着有些怪异,但也不敢胡乱猜忌皇后。 清明殿里的守卫想询问几句,但被文皇后和慕云昱联手夹枪带棒的问候了番,也不敢再多问,默默的目送着一群人进了寝殿,这才赶紧派人去御林军那边找胡安报信。 苏倾言和洛清芙正在内殿抱着小火炉闲聊,听着外殿突然响起阵尖叫声,可很快又沉寂下来,不由都惊疑的站起了身,正准备出去看个究竟,就见文皇后领头进了内殿。 苏倾言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文皇后,眼神随即就落到了她身后的慕云昱与那群气息格格不入的太监身上,眼看那些健壮男子个个眼露精光,眼神不善的盯着自己两人,立时就拽着惊恐的洛清芙退到床前,厉声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我要干什么,你管得着吗?”慕云昱冷笑起来,微点了头,立即就有身着太监服饰的死士飞身上前,在两人的惊恐尖叫里出手如电,刹那间就点了两人的睡穴。 两人毫无反抗能力的软软滑下去,随即就被一脚踢飞了出去,而榻上本在午睡的嘉明帝被尖叫声惊醒,陡然睁开眼,就见两人像破絮般被踢飞出去,砸在地上不知生死。 已然恢复清明的眸里顿时怒火大炽,哑着嗓子,勉强憋出几个字来,“孽,孽障!” “哟,这么快就能说话了?”慕云昱惊了下,随即又阴阴笑了起来,“不过能说话了又能怎么样?今日你照样得乖乖听我摆布,不然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时间紧迫,别说废话。”身着太监服饰的慕正雄走上前来,见嘉明帝眼里起了疑惑,似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不由就轻笑道:“慕予琛,我的好侄儿,你还记得你雄皇叔吗?” “是你?!”嘉明帝脸色阴沉下来,眼里藏着刻骨恨意,“慕正雄,你当年害,害我错手杀了若惜,这笔帐,我就是追到地狱里也要找你清算回来!” 话说多了,反而流畅通顺,慕正雄听清了他的意思,老眼里藏着奸滑和得意,“慕予琛,是你怀疑心爱的女人在先,我不过是顺势推了把而已,怎么能赖到我头上来?” “更何况我今日就要送你去地下见你最爱的女人了,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慕正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雪亮小巧的匕首,漫不经心的在手里把玩着,“你若是乖乖把皇位传给慕云昱,我就赏你个痛快,否则以我们俩之间这么多年的仇恨来看,我肯定是要把你千刀万剐的,不过我这人素来大方,你可以选择第一刀从哪里下手。” “我呸!”嘉明帝狠狠啐了一口,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怒容满面的盯着旁边一言不发的文皇后,“好你个文卿含,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与他们你应外合,你个贱人!” “圣上,既然您身子已经无碍,那您就依着他们的话写诏书吧,还可以少吃点苦头。” 文皇后抬眸,脸色苍白的望着他幽幽道:“臣妾答应您,等您死后一定给您陪葬,等到了地下,无论您想怎么处置臣妾,臣妾都无怨言。” “朕用不着你陪葬,你这样的忘恩负义的贱人也不配葬入皇陵!” 嘉明帝气得不轻,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一句话吼完,气急攻心之下,又哇的声吐出了大口鲜血,溅得明黄的锦被上红梅点点,煞是触目惊心。 鲜血染红了森森白牙,嘉明帝压抑着喉咙里那一股股往上冒的温热,厉笑起来:“想让朕屈服?做梦去吧!朕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会将江山交到乱臣贼子手里!” “慕予琛,你这又是何必呢?”慕正雄笑的极为阴险,雪亮匕首在他身上比划了几下,“昱儿的文治武功皆不错,你把皇位传给他,又有何不可?” “慕正雄,你指使慕云昱残害幼童,做下丧尽天良之事,你还妄想夺取平朝皇位?” 嘉明帝怒极反笑,笑着笑着又吐了血,文皇后看的眼里泪花直闪,哽咽道:“圣上,事已至此,臣妾求您别犟了行吗?您答应他们,好好的去,成不成?” “反正都是死,朕为何要向乱臣贼子低头?”嘉明帝怒笑,眼神凌厉的盯着慕云昱,“朕不会承认有这么个丧尽天良的长子,朕的皇长子,早就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以为我愿意认你为父?”反正已经撕破脸,慕云昱也没什么好话对他,狞笑起来:“若不是为了皇位,谁愿意成天让你呼来喝去?当年你没救活我,现在也不必认我!” “好好好,咱们父子情尽,谁也没必要对谁手下留情!”嘉明帝怒笑连连,眼里的怒火已能凝成实质,坐直了身子就欲扬声唤人,慕正雄手里把玩的匕首却忽地架在了文皇后颈上,阴笑道:“慕予琛,你叫啊?你敢叫,我就杀了这个贱人!” “慕正雄,她是你们一伙的人,你拿她来威胁朕,不觉得可笑吗?” 嘉明帝并不为所动,张了嘴就欲喊人,慕云昱却又狞笑起来,打断了他的喊声,“什么一伙两伙的?我既不认父,也没必要认母,回头就送你们一起做对亡命夫妻!” “孽障,文卿含这些年来一直苦苦挂念着你,甚至不曾再生育,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嘉明帝两眼泛了红,厉声斥责,听的慕云昱阴阴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她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而已,难道还指望我对个工具用心?” “文卿含,你认的好儿子,你引狼入室啊!”嘉明帝气的连连吐血,惨笑起来,“朕的江山,只会传给慕云深,你们这些人就都死心吧!” “圣上!”文皇后泣不成声,不顾脖子上冰凉的匕首,上前紧抓住嘉明帝的手,“臣妾懂您的心,臣妾纵然是死,也不会让乱臣贼子得逞!” “你现在懂又有什么用?早知如此,又如必当初?”嘉明帝愤然甩开她的手,仰天长笑一声,笑声未落,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朕纵然是死,也绝不屈服!不屈服!……” “圣上!”文皇后尖叫一声,瞬间泪如雨下,瘫软在床前,他怎么能这么走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同死 嘉明帝面带微笑,那双素来威严的眼里满是绝然,手臂却无力的垂了下去。 “圣上……”文皇后泪如雨下,哭得肝肠寸断,圣上他这是死不瞑目啊,心如刀绞般,回头就冲慕云昱怒吼:“你终于逼死了你父皇,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慕云昱也没想嘉明帝的身体竟虚弱至此,颇有些懊恼的踢了脚床,“是他自己要找死,与我有什么关系?既然他不给我写诏书了,那你写,你马上给我写继位诏书!” “你想当皇帝想疯了吧?我写的诏书有什么用?”文皇后望着死不瞑目的嘉明帝痴痴笑了起来,“你杀了我吧,我要下去陪圣上,以后永生永世,咱们都不要再相见!” 慕正雄也黑了脸,谁能想得到嘉明帝竟会气急攻心而亡?扬着匕首冲文皇后恶狠狠的道:“你想死也可以,马上去把继位诏书写好,我就送你去见慕予琛!” “就这么想要继位诏书?”文皇后痴笑着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过案上的明黄圣旨摊在桌上,洋洋洒洒很快就写好了诏书,再一挥手甩到了慕正雄脸上,“拿去吧!” “你!”慕正雄被她打得一怒,但见圣旨到了手里,也顾不得和她发怒,急急摊开圣旨就瞧了起来,才瞧了两眼,立即就铁青了脸,极怒道:“为什么诏书上继位的是慕云深?你马上给我改,马上改成你儿子慕云昱的名字!” “你看你,你又在说胡说了是吧?”文皇后痴笑,温和的眸里略有责怪,“我儿子早在三十三年前就被我葬进了皇陵,又哪来的儿子?” 慕正雄黑了脸,气急败坏的一把拎住高他半个头的慕云昱,把雪亮的匕首架在了他脖子上,“文卿含,你少给我装疯卖傻,你若是再不写,我就杀了他!” “那是你儿子,你想杀就杀,与我何干?”文皇后笑眯眯的看着他,根本不为所动,倒是慕云昱被慕正雄满眼的戾气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喊他:“义父?” “别叫我义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慕正雄恼的眼里都冒了血丝,他筹备这么多年,到最后明白此生已经无缘龙椅,这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慕云昱身上,可哪知道这也块扶不上墙的泥巴? 慕云昱被骂得委屈的低下了头,可又不敢反驳,慕正雄在他心里积威已深,就算慕正雄如今只是个风烛残年,什么都干不了的糟老头了,他依然不敢擅动。 “你们俩确实不适合做父子,爷孙还差不多。”清甜声音里淬着冰碴子,冰冷森寒,慕云昱循声望过去,就见苏沄蓦领着大队人马,满脸愤怒的堵住了殿门。 而窗口那边也响起急促奔跑的脚步声,隔着窗纸望过去,就见不少隐隐绰绰的人影围住了窗口,只要他敢从窗口出去,绝对会被瓮中捉鳖。 见慕正雄还把刀架在慕云昱脖子上,苏沄蓦笑了起来,“怎么,还想在我面前唱双簧?” 慕云昱倒是不怕慕正雄真会对他做什么,但见眼前的形势不利于自己,当即旋身拿走匕首,又顺势极快的架在了文皇后脖子上,冲苏沄蓦狞笑道:“就凭你们这些小鱼小虾也想留下我?马上叫你的人让开,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慕云昱,你居然连你的生母也不放过?”苏沄蓦惊愕了下,随即明眸里涌起愤怒:“你若是放了她,我还能留你个全尸,否则定叫你万箭穿心而死!” “别在我面前提什么母亲不母亲的,我嫌烦,”慕云昱阴沉了脸,锋利的刀刃在那光洁的皮肤上轻划了下,霎时就见有鲜红的血珠沁出来,情不自禁的轻舔了下唇,阴笑道:“这只是个警告,你若还不让开,下次我可就没这么温柔了。” 明眸被那一抹鲜血染红,苏沄蓦沉了眸,狠狠盯着禽兽不如的慕云昱,见他毫不在意母子亲情,连脸色都没有变过,心往底下沉了沉,皱着眉头就欲答应他的决定。 文皇后一直瞧着苏沄蓦的动静,眼见她要答应放慕云昱离开,顿时就抢先开口痴笑道:“承乐,你怎么能放他走呢?咱们一家三口虽不能同日生,但总算能同日死,也算是种不可多得的缘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你怎么能拆散我们?” 苏沄蓦是接到华琴的消息后,从榻上爬起来急匆匆带人赶过来的,并不知道文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说什么死不死的,不由就皱了眉头,“你在胡说什么?” 慕云昱也搞不懂文皇后的想法,听她阴阳怪气的说话,心里就极为不舒服,手里的匕首又再重了些,立即就有鲜血蜿蜒而出,阴着脸出声警告道:“文卿含,你若是再敢给我耍什么花样,我就叫你血溅当场!” 那般绝情狠戾的话,听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摇了头,文皇后是昱王爷的生母,自打昱王爷回宫后就多有维护,可这昱王爷,哪里有半分为人子的模样? 文皇后听多了那些混帐话,早已浑不在意,又低低痴笑起来:“我的好昱儿,母后怎么会挑现在作妖呢?母后的妖啊,早已经放到了你肚子里,难道你还没感觉?” 慕云昱与慕正雄听的齐齐一怔,慕云昱当即沉脸,慌忙运功想感应自身情况,哪知不运气还好,这一动内力,霎时就喷了口血箭至书案上,染得洁白的纸张漆黑如墨。 本还潜伏在体内的毒素被内力一刺激,刹那间就已经游走全身,很快就见慕云昱的脸色青紫交错,身形也瞬间萎靡下来,慕正雄大惊,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慕云昱,愤怒的朝文皇后咆哮起来:“毒妇,你居然给亲生儿子下毒!” “亲生儿子?”文皇后痴痴笑着,笑得扒住书案都站不稳身子,笑得眼里都沁出了泪,“慕正雄,他是你一手培养的好儿子,不是我文卿含的娇子!” 第九百一十七章:说没就没 变故突生,本还胜券在握的慕正雄立时就处在了下风,阴沉着脸搀着慕云昱,一双老眼死死瞪着文皇后,怎么也想不明白柔弱的像只兔子的人突然就敢下毒害了亲生儿子? “呵呵,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你用不着如此盯着我。” 文皇后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转脸又冲苏沄蓦疾声道:“还傻愣着干什么?他俩害了无数幼童,又逼死你父皇,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就应当斩立决!” 乱哄哄的闹成一团,苏沄蓦也没来得及去察看嘉明帝的情况,忽听文皇后如此说,娇颜刹那煞白,摇着头,明眸里满是不敢置信:“父皇他,他驾崩了?” 温和的眸里少了痴笑,涌起哀绝,跪地悲恸低泣,“圣上他没了,没了……” 苏沄蓦不理她,已经疾步奔到榻前,看明黄锦被上红梅朵朵,而靠坐在床前的嘉明帝依然面有笑意,未曾瞑目的眼里含着凛然决绝,却已是再无声息。 彼时殿外风清云朗,冬阳高照,殿里寂静的落针可闻,盛世娇颜却黯淡下来,明眸微眨,便有成串的泪珠滑落下来,轰然跪地,凄声悲呼:“父皇!……” 一声凄楚悲唤,殿里殿外的人皆含了热泪,齐齐倒头下跪,哀泣声不止,苏沄蓦郑重的磕了头,起身怒道:“众御林军听令,将慕云昱与慕正雄押至午门外,即刻问斩!” “苏沄蓦,你想杀我?”咳着黑血,已经气若游丝的慕云昱嘿嘿笑了起来,带着解脱望向文皇后,“我逼你行恶事,你断送我性命,咱们此生别过,来世再无相见之时。” “昱儿……”文皇后哀哀唤他,温和的眸里多了柔情和不舍,“年幼时母亲不能护你周全,年长后又再度叫你早早离世,母亲这辈子都不是个好母亲,只盼望你来世生在普通家,有父母疼爱,有妻子儿女环绕,平凡却幸福的活着,不用再受磨难……” “你是个好女人,只可惜啊……”慕云昱低低笑了起来,笑里五味杂陈,笑着笑着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似要把胸腔里的黑血全都咳出来才肯罢休。 文皇后看得脸色雪白,猛摇着头哭着爬到他身边,一把从慕正雄手里把他夺过来,紧紧拥在怀里,“昱儿,你别笑了好不好?是母后不好,是母后不好……” “母后,儿子疼,心里像火烧似的疼,您给儿子个痛快好不好?” 慕云昱靠在她怀里,那张与文皇后极其相似的容貌里有着淡淡微笑,又有哀求,看的文皇后心如刀绞,眼泪不停的往外涌,见他痛得眉头都紧皱起来,颀长的身躯都蜷成了婴儿般,终是忍不住点了头,“好,你慢些起,你等着母后,母后陪着你一起……” “不……”那双清润眸子终是闪过了该有的怜惜和惊慌,可没来得及阻止,就觉心口一凉,眨眼间又见雪亮寒光从自己心口抽离,随即又极快的扎进了那个傻女人的心口。 用来防身的小巧匕首狠狠刺进心口,没至刀柄,只眨眼的功夫,温热的鲜血便从嘴里漫延出来,落到了怀里的慕云昱身上,慕云昱微仰着头,看她脸上带着微笑和解脱,心里陡然轻松,也带着笑意缓缓闭上了眼,有母亲陪在身边,死生又何妨?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文皇已经抱着慕云昱同时赴死,苏沄蓦惊叫一声,飞扑上前,伸指急急封住文皇后心口周围的经脉,明眸里泪如泉涌,“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承乐,我此生有过无功,连累深爱的两个男人双双身死,我又哪还有脸活在世上?” 文皇后低低痴笑,忽又稍扬了声音,“圣上临终前交待让太子继承大统,等他从雪山回来之后,便可直接称帝,这身后事,也依着你父皇平素的习惯,勿要大肆操办。” “圣上心里对我有怨,不许我葬入皇陵,你便交待太子,将我与昱儿葬在与皇陵遥遥相望的那座高山上,只让我能日夜再守着他,便已甘心。” 眼里痴笑更甚,说着说着又咳了腥红的血出来,感觉到身子逐渐泛起冷意,便越发抱紧了怀里已经冰凉的身子,垂头低低轻喃:“就这样罢……” “娘娘!”苏沄蓦悲恸欲绝,华琴急奔过来,哭着抱紧了她,“当年您就这般抱着早夭的昱皇子进皇陵,如今您还抱着昱王爷共赴黄泉,可您怎么忍心丢下奴婢啊!” 只可惜已逐渐泛凉的身子给不了她想要的回应,没等苏沄蓦开口相劝,华琴已然拔下了匕首,反手就刺进了心窝,忍着疼痛抱紧文皇后母子,涣散的眼神里露了笑意,“娘娘,奴婢来找您了,来世咱们还要在一起,奴婢还要好好的侍候您……” “华琴姑姑!”曾经最熟悉的人一再死在自己眼前,苏沄蓦再也忍不住崩溃尖叫,晶莹泪珠急往外涌,瞬间就濡湿脸颊,已经被救醒的苏倾言和洛清芙看着殿里的惨状,唯恐苏沄蓦会做傻事,忍着痛楚冲上前来哭着抱紧她,“沄蓦,你冷静点!” “姑姑……”苏沄蓦反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一夕之间,父皇驾崩了,曾经视若生母的皇后也殁了,头顶上的那片天都塌了,她该要怎么办? 悲哭声惹得殿里众人忍不住又抹起了泪,苏倾言忍着眼泪拍拍她的肩膀,勉强安慰道:“乖,别哭,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你可得坚强起来。” “我就是心里难过,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明眸哭的一片红肿,泪水涟涟的抬起头,见众人脸上皆是哀色,只得强自打了精神,忍着悲痛站起身来,御书房里处理政事的慕云敏与诸位重臣最后才得到消息,这会赶过来,忍不住就摇晃了下身子,满眼泪光的看向苏沄蓦,“四嫂,父皇没了?” 苏沄蓦才忍住的眼泪又滑了下来,轻摇了摇,艰难吐出两个字来,“没了……” 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子顿时颤栗起来,哆嗦的更厉害,踉踉跄跄奔到床前,就见平日里惯见的音容笑貌宛在,可身躯已经冰凉,顿时一头栽倒在地上,悲声长唤,“父皇!” 第九百一十八章:永宁 皇帝与皇后同时逝世,礼部依着祖制,决定丧礼连办三月,举国同哀。 皇后生前有言,不入皇陵,生者不敢违她遗言,自逝世那日起,便开始在皇陵对面的那座高山上连日赶造陵墓,不求气派奢华,但求一生温和的皇后娘娘死后能有个好居所。 慕云敏行孝子礼,每日在灵堂跪拜,苏沄蓦忙得脚不沾地的处理嘉明帝与文皇后的身后事,忙的根本没有时间去伤心,众人无重要事,也不敢多打扰她。 慕云深带着众人在雪山里围住了半月,才终于逮着只冰蟾蜍,惦记着三月之期,谢过柳伯一家后,来不及休整,又匆忙踏上了归途。 只是快临近京城时,一夜之间忽见城镇乡村皆悬了黑布,所有百姓都是身着素麻孝衫,无人再有笑颜,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难道他还是迟了一步吗? 快马加鞭急赶回宫,而接到消息的慕云敏迎到宫门口,见着风尘仆仆的慕云深,未语先凝噎,失声痛哭不已:“四哥,父皇驾崩了!……” “不是说三月之期吗?离约定还有好几天,为什么忽然就驾崩了?” 慕云敏的哭声无疑于晴天霹雳,炸得慕云深倒退两步,他这一路上见着百姓皆着素,甚至都不敢多问,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如寒星般的眸里泛起血丝,满面悲意的任由太监往他身上穿戴孝服,有北风呼啸而过,刮得素白衣衫猎猎作响,如同心里的呜咽,悲怆却不成声。 浑浑噩噩的被推进灵堂,又涌到棺前,看着黑底金漆的棺木里,那熟悉的面庞再也不能睁开眼或严厉或慈祥的看着自己,星眸微眨了眨,有水珠就毫无征兆的滴在了棺木里。 苏沄蓦接到消息急匆匆赶过来,就见许久未见的爱人站在棺前,神色木然的盯着棺里的父皇,心里一痛,红着眼圈上前紧握住他的手,低低安慰道:“云深,节哀顺变……” 掌心里多了抹温暖,慕云深木然的神色才稍有松动,艰难的转过头来,看着憔悴不已的娇妻,哑着嗓子似哭非哭道:“蓦儿,我的父亲没了……” 声音低哑,含着无尽悲痛,从此以后,他慕云深也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在见到她之后彻底爆发,修长身躯晃了两下,就那么直直的倒了下去。 “云深!”“四哥!”“太子!” 尖叫声此起彼伏,苏沄蓦眼疾手快的扶住慕云深,明眸里热泪盈眶,急急伸手替他把了脉,见只是太过疲惫和悲伤才导致晕倒,这才松了口气,让紧跟在身边的慕云敏过来,“你四哥只是太累了,你送他好生送回去歇息,咱们要忙的事情,还得继续忙。” 慕云敏点头,背起慕云深出了灵堂,这段时间全靠四嫂忙前忙后的打理所有事宜,而等父皇和皇后的丧事过后,又紧接是太子的登基大典,可够她忙活的了。 慕云深昏昏沉沉的不知梦里是何夕,一会儿是年少时与母妃在花园里捕蝴蝶,一会儿又是做错了事,父皇板着脸在训斥自己,而年少不知愁滋味,纵然被骂也依然笑的开怀。 恍恍惚惚的在梦里浮沉,迷糊间听得有清脆响亮的唤爹声在梦里回荡,脸颊上有柔软的触感拂过,缓缓睁开眼,就见面前眼着拱着两个小萝卜头,正眨着黑亮的眼睛望着自己。 柔软娇嫩的小手在眼角轻拂,软糯的嗓音含糊不清的响起:“爹爹不哭,不哭……” 星眸陡然泛红,再也忍不住心头酸意,湿润了眸底,眼看俩贴心的宝贝担忧的望着自己,又狠狠眨掉了眸里的湿意,坐起身来左右抱着俩娃娃,“石头,丫丫……” “爹爹……”俩娃娃都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钻得慕云深心头涌起感动,心底柔软不已,抱着俩宝看向站在不远处淡然微笑的男人,“风凌,谢谢你……” “你酸不酸?谢我干什么?”风凌啐了一句,幽深的眸子柔柔看着那俩小不点,“石头和丫丫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宝贝,能陪着他们成长,是我此生最开心的事。” “倒是你自己要坚强些,尽快恢复过来帮着沄蓦处理那些杂事,你不心疼她,旁人瞧着都要心疼坏了,你出去这么久,全是她在扛着所有重担。” “我明白。”有了俩小宝贝的安慰,慕云深心里也好受不少,起身想要将石头和丫丫抱给风凌,哪料俩宝贝挣扎着从他怀里滑下来,自己在地上蹬蹬蹬的跑得极为欢快。 “呀,都这么会跑了?”星眸里闪过惊奇,微笑看着那俩宝贝,“记得我临走前,还得要扶着他俩,不能松开手,时间过的倒是快,回来他俩就会走了啊。” “岁月无情,他们渐渐长大,咱们也就渐渐老喽。” 风凌跟在俩小不点身后转悠,俩小不点在房里跑了圈,又笑眯眯的跑出了房,候在房外的丫环婆子看见人出来了,又急急忙忙的跟上去,一路大呼小叫的跑远了。 慕云深耳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声,眸里又多了点哀伤,可很快又打起精神,大步出了房,父皇已经终老,这剩下的重担,就由他再扛起来吧。 慕云深回来,朝里朝外就有了主心骨,丧礼有条不紊的连行三月,等过了年关,又至祭天之时,国师宣读诏书,太子登基,改国号为永宁,始为永宁一年。 永宁帝无妃,只苏皇后坐镇中宫,自帝登基以后,朝臣大臣献女次数多不胜数,却皆遭帝拒绝,更是立下规矩,谁若再献女,便即刻革职,永不录用。 永宁帝心系家国天下,善施仁政,但对朝臣参与后宫之事常常疾言厉色,几番周旋,又下了严令之后,众臣便也默认下来,再不提纳妃之事。 帝是明君,厚待天下众生,朝臣百姓皆是心中欢喜,以帝之能力,或许用不了几年,便会开创永宁盛世,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世代流芳。 只是深宫里的苏皇后自帝登基以后,脸上的笑容却来越少,太监宫女们皆不解,每每见着那个沉默望天的皇后娘娘,便心有疑惑,娘娘究竟在看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第九百一十九章:芍药般的女子 又是一年秋,枯黄的落叶被瑟瑟秋风吹落在地,又随着秋风打着旋儿的一路飘向远方。 空气里飘着木樨香,御花园里的秋菊也开的正艳,雪莺和画越各抱着盆碧绿通透的菊花进了凰月宫,就见苏沄蓦又懒懒的坐在院里常青树下发呆,秋阳在她身上镀了层淡金光芒,圣洁朦胧,却又隐带着挥散不去的轻愁,叫人看得心里也不好过。 苏沄蓦已经看见了两人进来,又见石头和丫丫屁颠的跟在两人身后,不由就皱了眉,“你俩少由着他俩的性子胡来,成天把御花园的花往宫里搬,不如干脆住到御花园去。” 话里隐隐带着训斥之意,雪莺和画越立时就抱着花盆垂了头,跟在后头的丫丫有些怕她,顿时就委屈的低了头:“母后……” 石头毕竟是男孩子,胆子要大些,见妹妹受了委屈,当即就拉着她的小手,不到两岁的小小身子晃到苏沄蓦面前,仰头看她,小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娘,这两盆花是儿子和妹妹挑来送给您的,希望您看见漂亮的花儿了,也会开心起来。” 苏沄蓦不喜欢孩子叫她母后,石头和丫丫也很乖巧,私底下总是叫娘亲,软糯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讨好意味,苏沄蓦惊了下,抬眸看着那两双黑珍珠似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隐带着丝害怕,娇躯轻震,什么时候和孩子的关系如此疏远了? 但看石头和丫丫都有些惶恐,苏沄蓦压住心底那些烦事,脸上露了点笑意,将俩小不点揽至怀里,柔声道:“是不是娘亲不高兴,吓着你们了?” “没有……”俩小不点皆摇着头,丫丫想想又掰着手指头委屈道:“娘亲,可是丫丫好久都没有看见您笑了,是不是爹爹欺负您了?您告诉丫丫,丫丫去帮您揍他!” “对,儿子是小男子汉,儿子能保护您!”石头扬扬自己的小拳头,酷似慕云深的小脸上闪着愤慨,“谁要是敢欺负您,儿子就帮您出气!” “你们都是乖孩子,没有谁欺负娘亲,是娘亲自己心情不好……” 软糯嗓音里含着浓浓关心,听得苏沄蓦眼圈泛红,抱紧了怀里的小不点,抬头看向被训得垂了头的雪莺和画越,幽声轻叹:“我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娘娘……”雪莺和画越哽咽起来,雪莺抱着花盆低低道:“自圣上亲政后,您就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奴婢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希望您能像从前那样开心就好……” 苏沄蓦叹气,这是她自己心里的结,“圣上他也许久没来凰月宫了吧?” “还是半月前来过,圣上事情繁忙,您又心情不佳,随意聊了几句便回了安和殿。” 画越接腔轻声说了句,安和殿是圣上居所,外人不得随意入内,可说着画越又气了起来:“娘娘,那些个多事的大臣见圣上宿在安和殿,又老话重提,想给圣上纳妃了。” 说到这事,雪莺也怒了脸,义愤填膺道:“就是,娘娘,您还是快些好起来吧,那些大臣怕圣上责罚,现今都是把那些身份高贵的嫡女当成宫女往安和殿里塞,圣上虽然对您痴心不改,但架不住那些个狐媚子使暗箭,防不胜防啊。” “还有这事?”自打慕云深登基之后,苏沄蓦便甚少再过问他的事情,加之她实在不喜这宫里枯燥无味的生活,每日里沉闷度日,就更少知道外界的那些事情了。 见雪莺和画越皆都点了头,苏沄蓦微摇了头,他是越来越忙了,忙得虽然同处在宫中,也能半个月都不见自己,忙的明明知道自己最在意什么,也疏于和自己沟通,只是一味的住在安和殿,眼不见为净,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心里闪过涩意,又强压下去,看看午后的阳光正好,便起了身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去安和殿看看圣上,给他送盏热茶,说说体己话,也是好的。” 雪莺和画越闻声就放了手里的花盆,眼里闪过喜意,“既然娘娘愿意去安和殿看圣上,想必圣上看见您以后,肯定会十分高兴!” 苏沄蓦笑着摇摇头,“走吧走吧,我若是不去看他,你们俩就该在我耳边唠叨了。” 雪莺和画越嘻笑起来,牵着石头和丫丫在前引路,只要娘娘愿意与圣上和好如初,哪怕就是说破了嘴皮子,她们也心甘情愿。 安和殿的书房外,朔风和卫杰脸苦着脸,闷闷不乐的靠在廊柱下,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圣上的心情也就跟那阴雨天差不多,这都半个月了,每天都是阴沉沉的,能冻死人。 又无声叹了口气,听得院里响起轻巧的脚步声,眼里闪过惊喜,偏过头去看清了来人,惊喜又变成了失望,卫杰冷着脸不快活道:“舒姑娘,圣上在处理政事,不得打扰。” “两位大人,奴家只是送盏茶给圣上而已,不会打扰到他的。” 舒娉婷生的花容月貌,笑起来极为温婉可人,是礼部尚书的嫡孙女,这会儿端着茶盏,极为乖巧的给两人柔柔行礼,又浅笑盈盈的站在廊外,等着两人开口放行,并不逾矩。 这般知礼数,朔风和卫杰也挑不出刺来,想了想,朔风只得无奈伸手:“舒姑娘,圣上并不喜旁人打扰,你交茶盏给我,我给你送到圣上跟前去。” “啊?”舒娉婷显然有些失望,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点难过,低低道:“可这是奴家亲手冲泡的茶水,只是想亲手递给圣上而已,难道也不行吗?” “这……”朔风有些为难,只得看向了卫杰,卫杰冷着脸,“你送进去也可,但送完就得马上出来,否则下次就别想再进书房。” “奴家明白,绝不会擅作主张,给两位大人添麻烦的。”水汪汪的眼里立时起了点点笑意,窈窕如芍药般的纤弱身子向两人微微福身,这才轻轻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眼见着书房门被舒娉婷轻轻掩上,卫杰又叹了气,眼里现了忧虑,“你说娘娘始终与圣上闹别扭,这些姑娘家又不要命似的往圣上身边凑,娘娘与圣上岂不是越行越远?” 第九百二十章:不容易 “什么越行越远?”带着点笑意的清甜声音在院门口响起,卫杰和朔风惊了下,偏过头去果见是苏沄蓦带着孩子来了,顿时惊喜不已,“娘娘,您可算是来了!” “咱们都在宫里,若是想见我,去凰月宫不就成了?”苏沄蓦笑嗔了眼苦哈哈讪笑的两人,提裙上了台阶,就欲去推书房的门,卫杰反应过来,急忙挡了门,心里已经急的火上房,那舒娉婷什么时候来不好,怎么偏偏就和娘娘凑到了一块儿? 苏沄蓦看他突然挡门,面上的笑意就隐了下去,卫杰苦着脸看向朔风,朔风也是叫苦不迭,都半个月了,哪知道娘娘偏生挑这个时候来? 来也就来了,每日里给圣上献殷勤的官家小姐也不少,可偏偏那舒娉婷极为善解人意,圣上难免就对她高看一眼,只希望这会儿两人在里边,没做什么让娘娘生气的事吧。 见卫杰挡着门不肯移开,明眸便沉了下来,紧紧盯着卫杰,卫杰被她盯的心里发慌,想了想只得硬着头皮想宣一声,提醒书房里的人皇后娘娘来了,可苏沄蓦眸色如刀,生生盯的他一句话憋在嘴里,愣是不敢吐出来。 见卫杰不敢再多事,乖乖的让开了房门,早已等不及见父亲的石头和丫丫已经手快的哗啦一下推开了门,蹦跳着进了房,房里来不及反应的慕云深看着俩小宝贝,又瞧瞧跟在他俩身后的苏沄蓦,脸色陡然煞白,一把甩开身上的舒娉婷,急急站起了身,“蓦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是想说她不小心摔倒在你腿上了吗?”苏沄蓦低低轻笑,没想到进房就见名容貌颇美的少女含羞带怯的坐在他大腿上,而他的手还揽在人家姑娘细腰上。 “她真的只是不小心摔倒了,我是什么样的,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慕云深急得额头冒汗,厌恶的看了眼地上的舒娉婷,急急跑到苏沄蓦身边抓着她的手想要解释清楚,苏沄蓦却狠狠甩开他的手,低低笑道:“慕云深,我从前很笃定你是什么人,可现在,除了你自己,谁还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蓦儿,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慕云深恼的想拆房子的心都有了,极怒的盯着朔风和卫杰,“是谁叫你们放她进来的?啊?!” 朔风和卫杰心知闯了大祸,根本不敢吭声,膝盖一软就跪到了地上,那边舒娉婷仗着平素圣上的那眼高看,抹着眼泪匆匆跑了过来,跪到两人身前,“圣上,是臣女央两位大人进来送茶的,请您别责怪他们。” 说着又泪眼汪汪的跪向苏沄蓦:“皇后娘娘,方才臣女真的只是不小心跌倒,圣上出于仁义轻扶了把而已,还请您大度些,勿要与圣上置气,圣上他也是极不容易的。” 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错,可细细品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慕云深勃然大怒,死死忍住心中戾气才没将她一脚踢出去,极怒不已,“朕与皇后的事情,轮得到你来多嘴?” 舒娉婷咬着唇,满眼委屈又无辜的望着慕云深,皇后娘娘虽然生的貌美,听说年轻时也与圣上同甘共苦过,可瞧她如今盛气凌人的样,哪值得圣上再倾心对待? 苏沄蓦低眸看看楚楚可怜,如雨中芍药不胜娇弱的少女,忽地轻笑起来,笑意却不及眸底,转而看看盛怒中的慕云深,飘然远去,“慕云深,你果然是不容易啊?……” “蓦儿!”慕云深心口一痛,就欲追赶上去,舒娉婷见机会难得,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腿,怎么也不肯撒开:“圣上,娘娘就是使小性子,您晾晾她就好了,又何必纡尊降贵?” 慕云深怒极,狠狠抖腿,奈何舒娉婷也铁了心的要拦他,娇弱的身子任凭他怎么抖动都不肯松开,朔风和卫杰在后边看得冷汗直流,疾声道:“舒姑娘,你快松开圣上!” “不,是皇后娘娘对不住圣上,凭什么让圣上对哄她?”舒娉婷咬了牙,扒住龙袍死活不撒手,眼看苏沄蓦已经不见踪影,慕云深弯腰一把揪住舒娉婷的衣领,怒不可遏道:“谁给你这么大胆子,让你敢教训皇后,啊?朕与皇后之间的事情,容得了你插嘴吗!” 如星辰大海般的深邃眸里淬着冰冷寒意,刺得人打心眼里发颤,舒娉婷瑟缩了下身子,弱了气势,委屈道:“圣上,是皇后娘娘不守妇德,臣女只不过是替您打抱不平而已。” “皇后不守妇德?”慕云深怒笑连连,尽管舒娉婷死死扒着自己的腿,也硬生生扯开她,一把甩落在旁,“朕用得着你来打抱不平?你凭什么揣测朕与皇后的感情?” 说着寒眸又再冷几分,“你自称臣女,看来并非宫女,说,是哪位大臣之女?!” 话里夹着冰碴子,劈头盖脸的砸在舒娉婷身上,眼见圣上是真动了肝火,舒娉婷纵然被摔的不轻,也不再敢吭声,只满面惶恐的慌忙摇头。 “不说是吧?”眸色凌厉的看了眼后知后觉的舒娉婷,随即落到了朔风和卫杰身上,“难怪朕怎么觉着安和殿的宫女又换人了,你们俩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属下有罪,请圣上责罚。”那些大臣塞人进来的事情朔风和卫杰是知道的,只是见他心情不好,便没有禀报,此刻东窗事发,也只得乖乖认罚,哪敢反驳,见他还盯着自己俩,朔风看看惊慌失措的舒娉婷,苦着脸道:“礼部尚书的嫡孙女,舒娉婷。” “很好,马上传旨下去,革去礼部尚书舒权之职,叫他马上给朕卷铺盖滚蛋!今后谁再敢巧借名目往朕身边送人,一律按此法处理!” 君怒为红颜,旁边的舒娉婷当即就哭了起来:“圣上,您不能这样绝情,您前几日不是还对臣女极为欣赏吗,您怎么能为了讨好皇后娘娘就翻脸不认人?” “混帐!朕识得你是谁吗?!”慕云深怒极,冲朔风卫杰厉喝,“告诉舒权,再不管好他家里的莺莺燕燕,朕就亲自替他清肃正门风!” “属下听令,即刻就去传旨!”眼看慕云深如同火山爆发般凶残,待在他身边随时有被吞噬的危险,朔风和卫杰连忙挟起还不死心的舒娉婷急速退出了书房,开玩笑,圣上对皇后的深情天下皆知,谁给了这小姑娘自信,让她觉得可以替代皇后娘娘? 第九百二十一章:我来了 人都走了,书房里也清静下来,慕云深回头看看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心里越发恼火,自从登基之后,国事就越来越多,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何时才是个头? 因着国事繁忙,也冷落了蓦儿和孩子,他不是没看见蓦儿脸上越来越少的笑容,也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可这事情一忙起来,他根本连与她好好沟通的时间都没有。 眼看着前事尚未解决,这后面的误会又紧跟着来了,慕云深只觉得烦躁不已,哪还有心思处理政事?气闷的看了眼奏折,大步就赶往了凰月宫。 可才到凰月宫,就有小宫女等在了宫门口,见他就福身恭声道:“圣上,娘娘与国师大人带着小皇子与小公主出宫了,娘娘留话,若是您过来,还请不必找她。” “与国师出宫了?”慕云深怔了下,星眸望着被秋阳照得闪闪发光的凰月宫,顿觉索然无味,没有她在凰月宫,这偌大的宫殿又与牢笼有何区别? 可她怎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就带着孩子与风凌走了?想到从前风凌的豪言,心底有些不安,星眸盯紧了小宫女:“皇后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娘娘只说出去散心,并未说归期。”小宫女摇了摇头,慕云深却听得倒退了两步,秋风一扫,只觉寒意都沁到了骨子里,失神喃喃道;“没有归期?” 慕云敏从凰月宫里出来就见他失魂落魄的样,不禁摇头叹道:“四哥,你这又是何苦?放着好好的四嫂不珍惜,非要拈花惹草,换成是我要,也要气得离家出走。” “云敏?”慕云深这会儿看见他,如同见了救星,伸手揪住他的衣袖急道:“你见过你四嫂是不是?你告诉四哥,她去了哪里?四哥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哎呀,你先松开我!”慕云敏被他揪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扯回了自己的袖子,又不忍见他为情所困,只得没好气的道:“四嫂气得很,抱着石头和丫丫就跑了,说在外面住段时间,散散心,风大哥怕她独自一人会出事,也只得跟了出去。” 听慕云敏这么说,慕云深又稍安了些心,想想又急道:“那是不是回宁王府了?” “这我可不知道,她并没有说去哪里,再说那会儿她气得很,我也不敢问她。” 苏沄蓦发起火来,慕云敏可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哪敢捋她的虎须,若不是想着替这个傻四哥探点有用的消息,他可当时就溜了,才不要留在母老虎身边瑟瑟发抖。 “我们当初并没有在外置办宅子,她若在外散心,只能回宁王府落脚。” 慕云深觉得自己想的没差,当即就要转身去找,慕云敏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他,摇头不赞同的道:“四嫂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难道想去和她吵架啊?” “再说了,谁说一定就得在宁王府落脚?她兜里有银子,随便在大街上找个客栈,若是干脆盘个宅子下来住着,你上哪找去?倒不如先派人打听仔细了,你再去上门示好。” “可是……”慕云深有些迟疑,每次和蓦儿有意见不同,只要他肯哄,就绝对没有隔夜仇的,可听慕云敏这么说,又好像也有点道理。 正拿不定主意之时,慕云敏已经拉着他往安和殿走,“别想那么多了,臣弟去帮着你处理政事,等腾出时间来,你再好好和四嫂休息几天,岂不是比盲目的找她要来的好?”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归根结底,还是他自登基以后太忙,忙到同在宫中都没有时间见面,有了误会也只有独自消化,让隔阂越来越深。 “那行,我叫朔风和卫杰去寻你四嫂,等找到了落脚处,我再即刻去赔礼道歉。” 慕云深轻叹了口气,回头再瞧瞧夕阳余晖里的凰月宫,从前觉着温馨幸福的家,如今没了妻子儿女在家里,也就只是座冰冷的宫殿而已,摇摇头,黯然走了。 曾经被新后装饰得温馨雅致的凰月宫,没有了女主人的气息,花草树木都不再翠绿,宫殿里那些无一被亲手摆放的物件皆没有了明亮色彩,整座宫殿皆灰暗的矗立在天地间。 皇后不在宫里,凰月宫的宫女太监皆垂着头神色匆匆的来往,而等慕云深与慕云敏走后不久,有信鸽从凰月宫角落里扑棱棱的飞出宫,很快又落到了城西某处不起眼的小宅里。 黑袍人接了急信,阴沉数月的脸色终于缓和开来,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露了笑意,有手下在旁边看的惊奇,但见主子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问道:“主子,是宫里有好消息吗?” “当然。”清朗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大手一挥,“走,带上所有弟兄,若是事情顺利,咱们今夜就可以返程了!” “能回去了?”众手下眼里皆露了惊喜,来京里潜伏都快三年了,总算是等到了今日,当即兴奋不已,“走走走,就算是豁出了命,咱们也定要将事情办妥!” 黑袍人那丹凤眼里也起了笑意,看着众手下极快的收拾妥当,便当先领头,出了这座住了近两年的小宅子,苏沄蓦,我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临江仙酒楼里,苏沄蓦神色冷淡的靠坐在窗前,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默默想着心事,风凌无奈的坐在对面看着她,雪莺与画越带着石头和丫丫在玩耍,也不敢出声打搅她。 眼看着秋阳慢慢下坠,秋风也渐渐寒凉起来,风凌终是坐不住了,皱眉无奈道:“沄蓦,天快黑了,就算不回去,那咱们也得找个落脚处,让石头和丫丫有地方睡觉啊?” 点漆般的眼珠未曾眨动,“那你们带着石头和丫丫回宫,我独自清静会儿。” “娘娘!”雪莺和画越闻声急了,见她不悦的望过来,雪莺又忙改了口,“夫人,奴婢怎么可能让您独自在外?您也跟咱们回去吧,咱有什么话,当面和主子说清,好不好?” 第九百二十二章:出事 “难道方才在书房时还说的不够清楚?”明眸带了冷意,她知道慕云深不会做出那么没水准的事情,可她自从他登基开始便想要个关于未来的承诺,且也相信他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却以忙来推脱,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眼不见为净,让他好好忙个够。 “夫人……”雪莺垂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风凌已经听过了来龙去脉,看苏沄蓦落寞伤神的模样,自是心疼不已,且自从慕云深越来越忙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开心笑过。 只是两人始终这般僵持也不是个办法,想想还是硬着头皮劝道:“不管怎么说,你俩都得把话说开,对吧?若真当是慕云深不对,大家帮着你揍他,可好?” “症结在心里,仅治皮肉又有什么效用?”苏沄蓦淡淡摇头,看那闪着碎金光芒的水面上有画舫悠闲飘荡,隐约有琴瑟和鸣不绝于耳,心头便寂寥更甚。 风凌顺着她的眼神落在那些画舫上,幽深的眸眨了眨,想想又道:“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咱们便租两艘画舫,夜泊秋岸,与月共舞,如何?” 话音未落,就见那双黯淡的明眸里如有流星划过,微亮了下,但很快又沉寂下来,不过却是没有出声反驳,风凌微微笑了起来,心底有暖流淌过,虽然岁月无情,但当年摘星楼里那个凌空轻舞的仙子,却依然还是渴望着桃花庵,未曾被荣华富贵迷失了心。 想着便起了身,淡笑道:“我去问问画舫主人,可否将画舫借我们几日,你们就在这等着罢,我去去就来。” “爹爹!爹爹!”风凌要起身,石头和丫丫却不干了,纷纷上前抱住他的腿,仰头笑的极甜,“我们也要去,我们也要去!” 边喊还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苏沄蓦,苏沄蓦看那渴望亲情却又害怕挨斥的小眼神,心头泛涩,随即偏了头,又望向窗外,哑声道:“带着去吧,我怕我会吓着他们。” “那行,你自己小心着些。”想着只是去楼下租画舫,并未离开多远,风凌便也同意了带着两个小不点,更何况她说的也说错,她现在的情绪的确不适合带孩子。 石头和丫丫要走,雪莺和画越也只得跟了出去,等人都走了,苏沄蓦身边又安静下来,只有那西斜的秋阳和酒楼里其他客人低低的私语声陪着她。 默默的望着窗外,与云深最初相识到如今携手相伴,已十二载,当初为着保命,后是倾心相恋,彼此之间也毫无保留,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目标就渐渐不同了呢? 还是自己当初没有想明白,当所有的尘埃落定之后,便只剩下了这条归途? 原以为所有反派都清除后,便可以与爱人逍遥世间,如今看来,只有家国天下,百姓民生,只有那日复一日的忙碌,只有凰月宫里那清冷孤寂的无尽等待。 也只有午夜梦回时,那清凉如水的月色伴着自己,再无枕边人温暖的怀抱。 明眸里染了愁色,落寞更甚,纵使如此,却又舍不得苛责那个心系下天的男人,她需要他,百姓也需要他,如此两难的局面,他取舍不了,她又如何能轻易下决断? 幽声轻叹,心中满是纠结,江山与美人,也是历代君王最难抉择的题吧?明眸无神的望着那些画舫,倏而闪过抹奇怪,为何风凌已经下去这么久,却还不见他登上画舫? 心头陡沉,唯恐会出意外,立时就站起了身,疾步就要往外走,可才出雅座,就见楼梯口慌慌张张的冲上来名店小二,见着她都快急哭了:“夫人,是您带来的两名孩子吧?酒楼外有人抢孩子,您的护卫都快死了,您快去瞧瞧吧!” “什么?!”苏沄蓦大惊,看小二都快哭了,料想不会跟自己开这等玩笑,顿时沉眸,也顾不得惊世骇俗,直接就飞奔到临街的窗口,闪身从三楼飞跃下去。 小二惊的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奔到窗口,看她身形如燕的滑到了楼下,这才瘫倒在墙边,这几位客人看着都是非富即贵,若真在临江仙出了事,这酒楼也就不用开了。 临江仙在朱雀街的街尾,虽是街尾,却也是人流如织,苏沄蓦从窗口跳下来时就见大群人围在路中间,而那圈里,躺着动也不动的风凌和画越,雪莺正蹲在两人身边急的直哭,而本隐在暗处的冷星和煦沐浑身鲜血,正摇摇欲坠的站在圈里。 顾不得许多,直接从围观百姓顶上轻跃而过,急速落在圈里,雪莺眼前一暗,看是苏沄蓦沉着脸过来,顿时大哭:“娘娘,两位小主子都被人抢走了,您快去救他们吧!” 冷星和煦沐看见苏沄蓦,清冷与阳光的面庞顿时就布满羞愧,捂着胸口鲜血淋漓的伤口直直下跪,“娘娘,是属下无能,没能护住两位小皇子,属下有罪!” 他俩当时就在街角盯着街上的动静,可没想到风凌带着孩子从临江仙出来之后,酒楼里又突然窜出来十几个人,二话不说就下了杀招,夺走孩子。 事发突然,他俩当时就赶过来,可那些人个个武艺非凡,又人多势众,他俩拼着受重伤也没能留下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伙人将石头和丫丫带走。 也幸好朔风和卫杰及时赶过来,跟着那伙人一路追了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沄蓦看着险些就被伤成残废的两人,这会儿哪有时间过问他俩有罪还是无罪,塞给俩人止血药,又急着去看伤得气息微弱,已经昏死过去的风凌和画越,忙给两人塞了丹药治伤,头也没抬的雪莺疾声道:“简单明了的说。” “呀,这是皇后娘娘啊?那刚刚被掳走的岂不是小皇子与小公主?” 围观的百姓认出了苏沄蓦,顿时惊叫起来,都开始急了,不等雪莺出声,有见着事发的百姓就已经开始急道:“娘娘,有群人趁您的侍卫不备,趁机伤人抢走了小皇子和小公主,不过还有两名后来的侍卫追了上去,就向着城西那边去了!” 第九百二十三章:请命 苏沄蓦给风凌与画越简单的止了血,他俩被高手几招致命,幸得那人的关注点不在他俩身上,才堪堪保住了性命,但没个一年半载的休养,也恢复不过来。 耳听得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事情经过,苏沄蓦也大概理清了思绪,大意是风凌他们带着孩子才出临江仙便遭遇了偷袭,只不过几息之间,孩子就被人抱走。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苏沄蓦明眸微沉,能设计抢夺孩子,而不是正面交锋,多是有所图,就是不知对方是谁? 眸色凌厉起来,赫然起身就要往外走,雪莺慌的急忙哭着扯住她:“娘娘,朔风和卫杰已经追上去了,咱们赶紧回宫将情况禀明圣上吧?” “不,你带着他们回去,将情况告诉圣上,我现在去追朔风与卫杰。” 苏沄蓦扯开她的手,忍住心头痛楚,毅然往外走,雪莺跺着脚,想拉她又不敢拉,只在她身后哭成了泪人儿,“娘娘,您独自去太危险了,您等等圣上好不好?” “圣上不能家与国兼顾,便让他不要来了罢。”苏沄蓦摇了摇头,他如今已是一国之君,哪还能再轻易离宫?有时间与那些朝臣纠缠,倒不如她自己亲自去解决此事。 “娘娘……”雪莺哭的不行,此刻恨极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学武艺?至少在这等关键时刻,能帮着娘娘抵挡那些暗箭,而不是在这里无助的哭泣。 临江仙里有小二牵了骏马出来送给苏沄蓦,苏沄莫急着去赶人,也不客气,翻身上马,轻脆的马鞭声在空气里响起,便见骏马撒开四蹄,在众人担忧的眼神里远去。 眼看她头也不回的走远,雪莺哭着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煦沐知她心里悔恨,忍着浑身痛楚上前牵了她的手,低低道:“别伤心了,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什么帮不上娘娘……”雪莺看看地上的风凌和画越,哭的不行,旁边的冷星看着昏死过去的画越,清冷的眸里涌是痛意,咬牙想要将她抱起来,可浑身的血直往外冒,看得百姓都不忍的摇了头,最后酒楼里派了马车,一路将众人送回了皇宫。 安和殿里,正在书房埋头处理政事的慕云深忽而心悸,手里那支用来批阅奏折的朱砂笔不知何故就在掌心里断成了两截,咔嚓声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惊的慕云敏都抬了头。 慕云敏看看自己手里坚韧的朱砂笔,再狐疑的看看慕云深手里那断成两截的笔杆子,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的愣在那里,不由担心道:“四哥,你没事吧?” “不知为何,心里慌的厉害。”慕云深摇摇头,深邃的眸里闪过担忧,见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你说朔风和卫杰出宫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传信回来?” “他俩出宫才不过一个多时辰,哪里有那么快?” 慕云敏轻声安慰了句,见他实在担心,便拿走了他手里的断笔,“你这般担心也不是办法,你起身走几圈,缓缓心情,我来接着处理政事。” 慕云深皱眉,看看被拿走的朱砂笔,不知为何,心里的那股不安越发强烈,但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只得依言起身,打算到院里透透气再说。 只是才等他打开书房门,就听院外响起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没等他反应过来,冷星和煦沐就浑身鲜血的闯了进来,那猩红血色看得慕云深眼皮直跳,脸色霎时就惨白下来。 没等他开口询问,两人就直挺挺的跪在了院里,垂着头羞愧道:“主子,属下无能,有贼人抢走了小皇子与小公主,娘娘已经与朔风和卫杰追了上去。” 房里正准备再行批阅奏折的慕云敏听着那悲愤的声音,顿时心里一惊,急忙扔了笔想要过来问个清楚,却见慕云深摇晃着身子就往后倒,连忙飞身上前接住他,“四哥!” “我没事……”慕云深晃晃头,深邃的眸里溢满悲伤,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借着慕云敏的力量勉强站稳稳身子,盯着院里的冷星与煦沐急怒道:“还傻跪着干什么?马上全城封锁,派人仔细的搜城,绝不能让她们母子三人有失!” “是,属下马上去办!”两人急忙起身,撒开腿就往院外跑,纵然身上伤痛难忍,也抵不过心里的愧疚,只有倾尽全力将娘娘和两位小主子救回来,方才能心安。 眼看着人走了,慕云深跌坐在高高的门槛上,俊美容颜里满是悔恨,那会儿自己为什么就不坚决的追上去?如果将她堵住凰月宫,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慕云敏看他悔恨交加,心里也跟着难过不已,又满是自责,是不是当时自己拼着被骂的危险劝下四嫂,又或是鼓励四哥赶紧去追人,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兄弟俩默默无言的坐在门边,眼看着最后一丝光线也消散在天地间,又见着廊前洒满了白月光,不知坐了多久,就听急促的脚步声响在院里,抬头见是行色匆匆的胡安,慕云深顿时急忙起身问道:“可是皇后那边有消息了?” 胡安摇了摇头,但看慕云深嘴唇都白了,有心不打击他,却又不得不说出实情,“圣上,暗卫传信,娘娘在城西外的十里亭留了暗记,已经一路向西而去。” “她已经追出城了?”慕云深怔怔望着胡安,看他肯定点头,抬脚就要往院里走,慕云敏动了下,想要拉住他,可手扬在半空,嘴张了张,却又终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倒是胡安眼疾手快的直接挡住了慕云深的去路,急声道:“圣上,您不能去!” “朕为什么不能去?”慕云深恼火的绕开他,疾步就往外走,“朕的妻子儿女在受人挟制,朕若是不去救他们,又如何配当人夫,配当人父?!” “圣上!”胡安急了,眼见拦不住慕云深,接到消息赶进宫来的众大臣哗啦啦的跪了满院子,纷纷以头触地,齐声请命,“圣上,您是天下之主,您不能去!” 第九百二十四章:及时雨 小皇子与小公主在朱雀大街被掳走的消息迅速在京城里传开,一众朝臣接到消息后迅速就赶往了皇宫,他们的圣上可是个情种,出了这种事情,指不定就会乱了方寸。 这会儿众臣堪堪将人堵在安和殿,齐齐跪地,拦住了去路,慕云深看着那排到院门外黑压压的人头,院里昏黄的灯笼照在众人在身边,平添了悲壮之色。 钢牙紧咬,慕云深早已心急如焚,恼怒道:“都给朕让开!别逼朕与你们动手!” “圣上,您今日就算是大开杀戒,臣等也不会让您离开皇宫半步!” 魏国公难得的没与杨肖吵架,两人齐齐跪在最前头,萧远才跪在人群里,脸上皆是无奈,此举关乎整个平朝的命运,由不得他以私论公。 如寒星般的眸里闪过冷意,眸色沉沉的盯着众位大臣,“若朕非要去呢?” 魏国公抬头,跪直了身子,凛然一笑,“那就请圣上从诸位大臣的尸体上踏过去,只要您杀了臣等,您便可来去自由。” 被人这般威胁,慕云深也动了肝火,厉声道:“魏国公,别以为朕不敢把你怎么样!” 魏国公笑的很是淡然,并不惧慕云深的怒意,淡声道:“臣老了,生死早已看轻,如果能以一己之躯来换得圣上您冷静下来,那臣甘愿受死。” 慕云深咬牙不说话,愤愤盯着那些个顽固的臣子,脑子里则在飞速想着撤退之法。 萧远才看慕云深与众臣对峙,谁也不肯先低头,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拱手沉声道:“圣上,您就算现在去追也追不上皇后娘娘了,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问题。” “接下来的问题?”慕云深满脑子都是妻儿的安危,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萧远才轻摇了摇头,方才提醒道:“那些人挟持了小皇子与小公主,并没有伤害他们,又或是当即向朝廷提条件,而是一路向西奔去,只说明他们想挟持小主子来谋取更大的利益。” “四哥,萧尚书说的没错,你还是先冷静些吧?”慕云敏跟过来,低声劝慰了句,又接着说道:“你现在去追,倒不如发通缉令,举国封锁,助四嫂一臂之力。” “可是她才带了两名暗卫出城,又怎么挡得住那些贼人的有心算计?” 发通缉令是必须的,可只要想到她等同于孤身与那些贼人战斗,慕云深就心如刀绞,想想又恨声道:“京城必须派人去接应她,绝不能让她独自在外与贼人周旋!” 若由苏沄蓦孤身在外奋斗是不可能,慕云敏想想,站了出来,“那臣弟去吧,臣弟挑队武艺高超的暗卫,不管四嫂在哪里,都平安将她和孩子接回来。” “敏皇子,您去也不太妥当。”虽然圣上看似已经答应了众臣的要求,可换成敏皇子去负责接应皇后,众臣也不太乐意,这下慕云敏也虎了脸,不快活的道:“你们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到底想怎么样?今儿就我与圣上,你们自己来选择,让谁去?” “这……”大臣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圣上虽然留下来了,但看他现在心烦意乱的模样,估计也没什么心思来处理政事,这诸多杂事还得要倚靠敏皇子,若是这会儿把敏皇子给派走了,那朝堂上岂不是又得要乱套? 众臣迟疑,迟迟给不出答复,惹得慕云深剑眉倒竖,就想干脆坚持自己去时,院外却传来沉稳坚毅的请命声,“圣上,微臣兄弟愿意前去接应皇后娘娘!” 众臣惊诧,回头就见雷泽策雷泽鸣踏着夜色而来,兄弟俩身上的盔甲都没卸,绕过人群径直单膝跪在了慕云深身前,沉声道:“微臣今日归京便闻此祸事,愿衣不解带,彻夜追赶上皇后娘娘,策应她顺利救出小皇子与小公主。” 近段时间来边关看似平静下来,他们兄弟俩这才赶回京中,没想到晚间时才进京,没等到府里便听闻祸事,当即府也没回,又一路赶进宫中。 见是雷家两位年轻的将军归来,众臣皆都松了口气,这简直就是及时雨,魏国公当即附和道:“圣上,两位雷将军都是身经百战,此次由他们负责策应皇后娘娘再为合适不过。” 雷家两长的威名众臣心里皆有数,当即又齐声力荐两人负责此事。 慕云深看两人风尘仆仆都来不及休息的模样,可又迫于事件紧急,只得无奈道:“你们俩领队精兵和暗卫去接应皇后,让皇后凡事千万别逞强,有什么事就传急信回京。” “臣明白,臣告退,即刻就出发。”雷泽策拱手点头,只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便跟着胡安去挑人了,挑好了人,连家门都没有进,就径直出城去追苏沄蓦了。 雷家兄弟来去匆匆,领了命就走,慕云敏看看黯然伤神的慕云深,冲还跪在院里的众臣摆摆手,低声斥道:“都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他们都逼得四哥放弃去追至爱之人了,这会儿还不走,是想等四哥再挑刺吗? 见有慕云敏在旁陪着慕云深,众位大臣互相对视了眼,皆是默默的起身退走,并不敢再刺激他,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个想不通,又亲自去追皇后娘娘? 见人都走了,慕云敏虚扶了慕云深,轻言道:“四哥,夜露深重,咱们进房去吧?” “我淋这点夜露又算得了什么?”慕云深望着暗蓝天幕,看那弯月散发着幽幽冷光,清冷孤寂的挂在天幕上,低低道:“也不知你四嫂此时到了何处,有没有照顾好自己?石头和丫丫还那么小,身边又没有熟悉的人,也不知晚上会不会哭闹?” 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起了哽意,他牵挂的人,不知道今夜过的好不好? “唉……”慕云敏沉沉叹气,又担忧的看着慕云深,忧思最伤神,四哥若是一直这般心结难解,身子怎么受的住?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才好? 只愿雷家兄弟尽快找到四嫂,助她早日将孩子带回来,解除这场劫难吧。 第九百二十五章:又见 苏沄蓦骑着骏马至城西门口,向守卫确认是有那么伙人出城之后,又一路追赶出城。 至十里亭里见着朔风他们留下来的暗号,自己又再留了个,然后顺着暗号标记的方向一路向西,直至第二日时,才在远离京城三百里外的杨家镇追上朔风和卫杰。 苏沄蓦见到两人时,两人正脸色苍白的坐在出镇的大路旁的茶铺里打坐调息,一问才知两人凭着轻功连夜硬生生追了三百里,这会儿那些人在镇里打尖,他俩才稍有时间休息。 苏沄蓦听的又心疼又着急,忙拿了补气丹给两人,又叫茶铺大娘去帮忙在镇里买辆马车过来,才等马车到手,来不及休息,就见镇子里出来两辆青布马车。 朔风和卫杰顿时就盯紧了马车,低声怒道:“夫人,就是他们,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那伙人武功高强,咱们先跟着,等后头的援兵来了之后再行决定。” 风凌和画越差点送命,冷星与煦沐也是身受重伤,此役还没交手就已经损兵折将,她可不想这俩人再为此而受到什么不必要的伤害。 眼见青布马车一路出了镇子,消失在山路那头,苏沄蓦就招呼两人起身上路,“咱们轮流休息,务必要保证在最好的精神状态下一路跟着他们,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属下明白。”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伙人想要干什么,但此行也绝对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大家都会搭在里边,苏沄蓦先行驾了马车,让两人赶紧恢复内力,一路跟了上去。 这一走,路上几乎就没有再停过,那群人似乎也知道现在平朝肯定会倾全国之力来追捕,这一路几乎都是拣着荒郊野岭来走,除了补充必要的干粮之外,甚少进城。 眼看着路途从三百里,再到八百里,一千五百里,再至三千里,沿途所见之物越来越荒凉,而千峦关也遥遥在望,苏沄蓦的心渐渐往下沉,这是要进西域的吗? 千峦关乃是平朝最后一道屏障,也以此隔开了西域与众多游牧部落对平朝的觊觎,而当年苏沄蓦也是以放天灯的方式,在千峦关一举击败西域大军,让他们臣服于平朝。 此时再见千峦关,高大巍峨的城墙依然矗立在天地间,关内进城的城门下候着长长的人龙,而那两辆青布马车,也终于远远的离着千峦关停了下来。 之前的城池都可以想尽办法绕过去,而这千峦关横断了这方平朝与西域接壤的土地,除了想办法从城里过,再无他法。 苏沄蓦见马车停了,也就跟着停了下来,其实追了将近三千里的路程,前头的马车也早已知道后头还跟着这么个尾巴,只是时间紧迫,才懒于理会她。 苏沄蓦远远看着前面的马车,见马车里的人并没有下车的意思,想了想,又径直吩咐朔风把车往城里赶,朔风有些不解,“夫人,他们若趁机跑了怎么办?” “都已经到千峦关了,肯定是要去西域的,他们还能往哪里跑?” 苏沄蓦摇摇头,淡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那久未谋面的好四妹又卷土重来了,咱们进城去找千峦关的守卫,务必要将这伙人堵在平朝,绝不能出关。” 之前跟着那些人荒郊野岭的乱窜,后头的援兵又一直跟不上来,没法子拦截,现在遇到这绕都绕不过去的千峦关,务必要将他们截住。 朔风听她这么解释,忙就驱使着马车打那两辆青布马车旁过,临过时只见那车辕上坐着名帽檐压得极低的车夫,根本看不清是何人。 苏沄蓦瞧了两眼,只觉心下有些疑惑,照理来说这伙人不该这般张扬,可这会儿却就大摇大摆的停在千峦关外,是有恃无恐,还是被逼无奈? 只是这会儿她也没时间多想,不管如何,把人截在千峦关就对了,眼看城门在即,也就没再回头,等到了城门口,出示腰牌,又告戒守卫牢牢看住那两辆马车,别让他们进城之后,这才匆匆赶往城主府,还得请城主调兵遣将才行。 等他们的马车进城之后,那两辆青布马车却又调头往回驶到偏僻的角落,那些个守卫遥遥看着马车停在远处那株大榕树下,见目标并未消失,也就未曾多注意。 每天进出城的人极多,大路上也是形形色色的百姓络绎不绝,老的少的,好看的不好看的应有尽有,而那大路上缓缓走来几个看似一家几口的百姓,那中年妇人怀里还抱着个熟睡的孩子,看起来与寻常百姓无疑,守卫们看了几眼,也就放行通过了。 那一家子走后,没多久又过了户抱着孩子的人家,眼看着俩孩子都进城了,远处大榕树的青布马车也动了起来,紧跟在了进城的人龙之后。 苏沄蓦曾在千峦关住了数月,极清楚城主府的位置,一路驱着马车至城主府,接到消息的城主赵世勇匆匆赶到前厅,才见到苏沄蓦就单膝下跪,“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先别行这些虚礼了,你马上带人随我去城门口。”时间紧迫,苏沄蓦虚扶了把,便又转身急急往外走,赵世勇早就接到慕云深下发的通缉令,此刻见着苏沄蓦,哪敢迟疑,匆匆跟上她的脚步,边走边问:“娘娘,是那伙贼人到了千峦关吗?” “他们在等机会混进城,我已经吩咐守卫严加盘查。”苏沄蓦沉声回了句,脚步示停的又冲出了城主府,而赵世勇也急忙把令牌拿给了府里的护卫,“你马上去叫城防营的人赶往城门口,绝不能误了皇后娘娘的事!” 护卫哪敢迟疑,立即找了骏马疾驰而去,而苏沄蓦也带着赵世勇一直至城门口,那些守卫见她带着城主大人来了,立即就指着还排在人龙里的马车恭声道:“皇后娘娘,那两车辆马车还在排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苏沄蓦看了眼在人龙里缓缓移动的青布马车,依着现在的速度,他们还得要排上小半个时辰才能进城,可他们明知道自己进城,肯定就是去找援军了,怎么又会无动于衷? 第九百二十六章:千里送行 明眸微沉,闪过丝丝不解,那伙人既知自己找了援军,也知千峦关难过,又怎么会还想着要从城门口硬闯?难道他们真以为能斗过整座千峦关的守军? 心里闪过不安,便问的仔细了些:“从我进城之后,那青布马车里可有出来人?” “没有。”守卫摇了头,想想又挠头道:“娘娘您进城之后不久,那马车曾倒退到远处的那株大榕树下停了会儿才再过来的,不知道算不算异常?” “倒退回去?”苏沄蓦皱眉,难道是退回去想办法?可这一路上他们有的是时间想办法,又怎么会临到千峦关才想? 脑子有些混乱,明眸看着城门外的人龙,眼见着队伍里有不少带孩子的百姓,忽地惊道:“在那马车退到大榕树之后,有没有两三岁左右的孩子进城?” “两三岁左右的孩子?”守卫愣了下,回头看看同伴,同伴的脸色有些苍白,颤抖着身子哆嗦道:“娘娘,先后有两个熟睡的孩子由普通妇人抱着进了城,孩子睡着了,不过看起来也就两三岁的模样,且他们看起来都是普通的百姓,小的们就没有多注意。” 赵世勇听得背上冷汗涔涔,帝后的娇子幼女也就两三岁光景,听守卫如此说来,那俩熟睡的孩子就是皇后要找的孩子无疑,当即就急了起来,“知道是往哪边去了吗?” “小的没注意……”守卫们皆都苦着脸摇了头,他们虽然知道通缉令的内容,但每日里盘查,那些带着幼童的百姓也放过去不少,谁知道今天就放出了岔子? “不用问了,肯定是在等着出城,又或是已经出城了。”苏沄蓦火大的径直奔向那两辆青布马车,赵世勇唯恐她会出事,也急忙跟了上去。 走时见马车车辕上坐着两个帽檐压得极低的车夫,这会儿却是两个憨厚朴实的百姓在驾车,苏沄蓦看的心往下沉,上前就去掀车帘,那驾车的两名百姓见官老爷都过来了,顿时吓得不敢动弹,哭丧着脸哆嗦道:“大人,小的,小的没犯事啊……” 苏沄蓦没吭声,赵世勇也不敢多言,眼见着她把两辆马车都给掀开了,里面果然空无一人,这才沉怒道:“本官问你,这车里原先的人哪里去了?” “小的不知道啊?……”俩憨厚朴实的中年男子都快哭了,当时那些人只说带句话就把马车送给他俩,他俩见扔在路边也怪可惜的,就答应了,谁知道会引来官老爷? 若是知道这两辆马车跟官府还有牵扯,打死他们也不敢要啊。 两人哆嗦着身子,见苏沄蓦沉着脸过来,这才又抖声道:“他们把马车交给小的就走了,只说如果有位夫人来查,就说他们已经进了西域,不需要夫人再千里相送了。” “放肆!”赵世勇怒喝,吓得两人一哆嗦,顿时就跪了下去,苏沄蓦眸色微沉,摇摇头转身走了:“他们无罪,赵大人不必责怪,我在千峦关停留两日,再进西域。” “走吧走吧,没你俩什么事了。”赵世勇瞪了眼两人,看两人惶恐起身,这才又紧跟上苏沄蓦,“娘娘,要不微臣先派人出城,看能不能追上他们?” 苏沄蓦点了头,她总得要知道那伙人到底把石头和丫丫掳去了西域哪里,“你派队人给我的两名侍卫,让他们先行出城。” 朔风摇头,“娘娘,还是属下独自带队人去吧,让卫杰跟着您,属下才能放心。” 卫杰这次难道的也没呛他,放娘娘单独在千峦关,他也不放心,遂点头道:“娘娘,属下陪着您在千峦关等待援军,让朔风去追那伙人就可。” “那些人武艺高强,若是对阵,朔风双手怎么能敌四拳?你忘了冷星他们受的伤?” 话里含着不容置喙之意,说罢又沉声催促道:“我在千峦关,在平朝的国土上,你还怕赵大人照顾不好我?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争论,倒不如现在就去把那伙人给我盯紧了。” 赵世勇听她这么说,连忙点头附和道:“两位兄弟,你们尽管带人去追那些个贼人,若是娘娘在千峦关出了什么差错,我赵世勇提头去见圣上。” “这……”卫杰和朔风为难的对视了眼,见苏沄蓦神情坚决,没有可商量的余地,只得咬了牙,沉声道:“还请娘娘照顾好自己,属下先行去西域探路。” “去吧,只需探得那伙人的大概位置即可,万事小心,切莫动手。”苏沄蓦摆摆手,原本就打不过那群人,如今又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她情愿慢慢来,也不愿再有人受伤。 两人脸色沉重的拱手,随即拿了赵世勇的令牌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赵世勇见看不着人影了,这才又朝苏沄蓦提议道:“娘娘,微臣送您回城主府吧?” “我独自己走走,晚些时再去城主府。”苏沄蓦摇了摇头,她心里有些烦乱,就想独自清静会儿,好好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清楚才行。 “可是……”赵世勇有些为难,若皇后真在千峦关出点什么岔子,他别说乌纱帽不保,就是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的住都说不定。 苏沄蓦看出他的顾虑,也不想多为难他,眉眼浅淡的径直进了城,“派两个人远远的跟着我,别来打扰我就成。” “微臣明白,绝不让他们打扰您的清静。” 赵世勇这才喜笑颜开,忙叫身后的护卫远远跟了上去,看她没入城里的人流中,脸上笑意微敛,又不由轻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娘娘再入千峦关,会是这般情况? 当年西域大军从千峦关一直杀到平阳关,还是娘娘和圣上带兵驱逐了西域,而自己也是在圣上和娘娘回京之后被雷小将军提任城主,当年还曾远远见过娘娘的盛世美颜,无不惊为天人,这么些年过去,娘娘的仙姿丽容未变,还多了双可爱的儿女。 可现在……赵世勇又忍不住沉沉叹气,只盼那伙贼人能善心对待两位小主子,娘娘能顺利找回他们吧。 第九百二十七章:援军到来 已是初冬时节,塞外寒风呼啸而过,刮得人脸颊生疼,天上虽是冬阳高照,正值午间日头最暖的时候,街上行人依旧抱紧了身子,低头匆匆行走。 苏沄蓦也不管身后远远跟着的护卫,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心里却在琢磨着,那伙人夺了石头和丫丫进西域,真是苏沄颜还不死心,又想再与平朝开战吗? 若她当真来利用石头和丫丫来逼迫自己和云深割城让地,又该如何是好? 明眸有些茫然,望着天上的冬阳,刺目的光线照的眼睛生疼,忍不住就红了眼眶,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此行带不回俩心头肉,她该如何抉择? 街角不时有人走过,心底却荒芜的寸草不生,寒风吹起衣角,冰凉的风刺进骨子里,让人忍不住就瑟缩了下身子,苏沄蓦怔怔的站在那里,半晌未曾移动。 两护卫远远的跟在街那边,看她半晌都不曾离开街角,唯恐她会出什么意外,想上前问问又不敢上前,踌躇了片刻,方才鼓起勇气上前,轻声道:“娘娘,您没事吧?” 苏沄蓦摇了摇头,并未说话,提步又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从晌午到日落,也不知道走走停停的走了多远,最后又无神的晃回城主府,早有婢女在等着,径直就跟着回了房。 赵世勇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才到院里就见婢女关门出来,忙就轻声问道:“娘娘有没有说什么?这晚膳,是送到房里去还是她出来用膳?” “娘娘说累了,想歇息,让大家都不得打扰。”婢女福身,低低说了句,赵世勇望着紧闭的门扉,无奈的叹了气,“那就叫厨房随时热着饭菜,以作备用。还有,娘娘初到城主府,难免会有些不习惯,你们晚上值夜时警醒着些,可别怠慢了娘娘。” “奴婢知道了,定会好好侍候娘娘。”婢女乖巧点头,在她的世界里,城主大人就已经是很大很大的官了,现在突然来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她可是小心又小心的侍候着。 苏沄蓦昏昏沉沉的,一夜皆是纷杳杂乱的梦境,直到天色亮开,这才头疼的醒过来。 有些恍惚的望着淡红的床帐,听着门外有细细的说话声,一时间有些反映不过来,而房里伺候的婢女听见动静,忙就扬着笑脸儿过来了,“娘娘,您醒了?” 苏沄蓦眨了眨眼,看着陌生的小婢女带着点儿羞涩的望着自己,这才想起来是在城主府里,便点了点头,任由小婢女给自己梳洗打扮,而廊下的说话声听见屋里的动静后也停了下来,随即就有人推开了门,惊喜道:“表姐,是你醒了吗?” 苏沄蓦一怔,随即明眸里就起了点笑意,迎了出去:“泽鸣?” “是我,我和大哥来接应你了,”眼看着屏风后步出来容颜依旧的俏佳人,雷泽鸣都有些想哭了,“我的姐姐啊,我可终于追上你了,这三千里路,当真是跑断了我的腿!” 苏沄蓦被他那副耍宝的样逗得忍不住笑开了颜,连日来的阴霾总算消散了不少,看看斜倚在门口,同样憔悴消瘦的雷泽策,诚恳道:“这一路确实难为你们了,那伙人一路上专挑荒郊野外走,又极少休整,确实够折腾人的。” “说这些干什么?”雷泽策倚在门框上微挑了眉,他已从苏沄曦的阴影走了出来,如今越发眉目硬朗,铁骨铮铮,淡声道:“何时再出发?” “我本就是留在城里等援军,既然你们来了,那稍做休整后即刻出发。” 苏沄蓦也不是拖拉之人,当即就决定好出发时间,雷泽鸣笑着往外走,“听赵大人说朔风和卫杰昨日就出了千峦关,依着那伙人的速度,咱们还得星夜兼程才行。” “他们若是一直向西走,星夜兼程也追不上。”苏沄蓦摇头,看外头冬阳正好,心情也稍稍明朗了些,“不过他们的目的就在西域,如今进了西域,应是不会再拼命赶路。” “甭管那些,咱们追上去就对了。”雷泽鸣依然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已经抢在前头出了院子,看得雷泽策直摇头,不知跟他说了多少遍,要稳重些,他就是听不进去。 雷家兄弟带来了暗卫和御林军,本想着人多好接应,只是如今要进西域,人一多目标就大,到最后总共也就挑了七个人,一行十人连早膳都来不及吃,就匆匆出了城。 出城不过十里就见着了朔风和卫杰留下来的暗号,直指姑藏城的方向,苏沄蓦轻叹了口气,回头望望还能清晰可见的千峦关,摇摇头,便又催促马车尽快前行。 雷泽鸣就坐在车辕边,听她叹气,不由好奇道:“表姐,你这是在思乡吗?” “算是吧,”苏沄蓦情绪不高,明眸幽幽的望着车外一晃而过的关外之景,“你可听过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句诗?” “没听过……”雷泽鸣老实摇头,想想又道:“是指出平阳关吗?可平阳关离西域还隔着好几座大城呢,这得喝多少酒,才能见不到故人?” 车内的雷泽策听得想捂脸,没好气的道:“人家那只是打个比方,你就死心眼的牢记着非要喝酒了?”说着又转眼向苏沄蓦,乌眸里闪着好奇,“你写的诗?” “不是。”苏沄蓦摇头,眸里落寞更其,西域在现代早已经与华夏大国并为一体,可在这遥远的平朝,依然还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雷泽策看她说话的意愿不高,也就没再多问,从袖笼里拿出叠小纸条递给她,“这是圣上这段时间以来的飞鸽传信,我想着你也许会想看见它,便留了下来。” 纸条有十几纸,从频率来看,大概是每天都有信鸽从宫里飞出,苏沄蓦伸手接过那叠小小的纸,纸上依旧是龙飞凤舞的字迹,只是收笔处多了迟疑,看得出心中的纠结。 纸上几乎都是在问追上人没有,又言要好好照顾她母子三人,而最底下的那几张,字迹已然潦草起来,可想而知他每次都得到相同的消息,心里已经渐渐烦躁起来。 第九百二十八章:入西域 见苏沄蓦盯着最底下的那几张纸发呆,雷泽策微抬了下眼,复又淡淡的移开了眼神,“我与泽鸣昨夜入城主府,确定你在此地后,便已经送了信回圣上,你不必担心他。” 苏沄蓦只怔怔盯着那几张纸,夫妻多年,他好与不好,她心中自是有数,这一路西行,她也想通了从前郁结在心里的事,只要彼此安好,又何分是在何方? 雷泽呜坐进车厢,看她盯着那些纸不出声,脸色也不太好,以为是在责怪慕云深没有追出来,急着帮忙解释道:“圣上那日是铁了心要亲自追来的,但百官将他堵在安和殿以死相逼,也不让敏皇子追过来,恰逢我和大哥回京,就自告奋勇的接了令,你别怪圣上。” “我怪他做什么?”苏沄蓦轻轻摇头,将那些小纸条好生收了起来,淡声道:“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比不得从前逍遥自在,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更何况这些事情我大体也能解决,没必要再拖着他一起受累。” 看她神色浅淡,似真不在意,雷泽鸣挠挠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雷泽策瞟了眼沉默下来的两人,又兀自闭上了眸,车厢里便寂静下来,只听得车轱辘一路向前。 三百里的路途转眼即至,全力赶路之下,第二天清晨时便已到了西域的姑藏城。 姑藏城与国力强盛的平朝接壤,紧邻千峦关,是西域重要边塞,因着国力关系,虽修建的不及千峦关那么雄伟巍峨,但与平阳关也相差不了多少。 此刻正值清晨,放眼望去,稀薄的雾气里皆是枯黄的草地,可以想像,待到来年春天时,遍地皆是翠绿,而此时城门已经大开,但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随时都可进城, 雷泽兄弟带来的暗卫里不乏有易容高手,指点苏沄蓦易成了普通的清秀妇人,与扮成中年男子的雷家兄弟以兄妹相称,众人分散开来,极容易的就进了城。 众人在城里汇合之后,稍作休整,出去探听情况的暗卫带回来消息,有暗记指向西域腹部内城,还得一路前行。 既然已经得知前行路线,众人自是不敢多耽搁,买好必需物品,便又一路追下去。 暗记一直向前,直指西域中心的格尔斯王城,苏沄蓦心里也有了底,此次绝与苏沄颜脱不了关系,而苏沄颜也还是那表面光的性子,这一路走来,除了最初的姑藏城还能入眼,之后所见城池,大多都是高不过三丈,以土石垒之,守卫也没几个,看起来颇为简陋。 也许是因着常年游牧,居无定所,城镇里的固定人口并不多,且大多都是衣着破烂,街边随处能见着乞儿,两眼无神的望着街上来往不多的行人,可怜的伸着破碗。 苏沄蓦见的多了,心里就不免起了疑惑,西域如此贫穷,苏沄颜身为西域王后,难道看不见百姓的窘境吗?还一味的想与国力强盛的平朝开战,与自寻死路又有何区别? 眼看着路过前面的小村庄,再走上半日便能到达格尔斯王城,苏沄蓦收了手里的简陋地图,正想吩咐赶车的雷泽鸣再加快些速度,争取天黑前赶到王城,却闻到凛冽冰凉的空气里飘着浓浓血腥味,且越靠近小村庄,血腥味就越浓。 苏沄蓦还没出声,赶车的雷泽鸣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缓缓停住了车子,看看通向村里的小道,又瞧瞧脚下一路延伸至远方的大路,脸上现了为难。 凛冽寒风里隐隐还能听见尖叫哭泣声,没等雷泽鸣开口,车厢里的苏沄蓦已经淡淡出声,“既然遇上了,那就是缘分,进去瞧瞧吧。” 雷泽鸣这才又甩开了马鞭,驱使马车顺着小道疾奔进村,而村里的景象叫人看着就不禁红了眼,就见不过二十来户的小村庄,大多都是门扉大敞,四处可见倒在血泊里的男女老少,而尖叫声从村子最里面的人家里传出来,想也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不等苏沄蓦吩咐,后面马车里已有暗卫疾奔出去,几个起落就奔向了那户人家,耳听着尖叫声停了下来,随即响起男人惨绝人寰的凄惨叫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马车稳稳停在简陋的小院前,雷泽鸣已经着急的跳下了车,苏沄蓦与雷泽策随后赶过去,就见院里的草垛上,几名满脸横肉的男子正捂着下身凄叫,旁边还有名衣衫不整的少女正低声哭泣,看这场景,不用猜都知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苏沄蓦皱眉,解了外衫,上前披在那少女身上,少女裹紧了犹带着淡淡温香的衣服,一双妙目瞧向破陋的屋里,哭的越发委屈。 苏沄蓦顺着她的眼神往屋里瞧,就见几个脑袋畏畏缩缩的躲在大门边,见苏沄蓦望过来,看起来像是少女父母的男女顿时哭着就跪在了门槛边,“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雷泽鸣看的极为气愤,上前愤怒道:“你们是这姑娘的父母吧?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伙贼人糟蹋?” “好汉,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已经老去的妇人搂着身旁的两个小儿子哭的肝肠寸断,“若是我们不把阿桑送给他们,他们就要杀了我们全家啊!” 苏沄蓦可是没忘村里的那些惨状,眉心紧皱,“这种烧杀抢掠之事,难道就没人管?” 那满脸沧桑的男子听着妻子的哭诉,也红了眼圈,哽咽道:“大城里出了事都没有人管,谁还来管咱们这个小地方?谁还会在意几个平民百姓的死活?” 雷泽鸣跳脚,急怒道:“你们当官的呢?那些人都死绝了吗?这里离王城如此之近,难道你们的王上王后都不管王城周边百姓的死活?” “呵呵,王后?”听着雷泽鸣的话,这一家子都冷笑起来,沧桑男子恨声道:“诸位怕是从外乡来的,还不知道现在西域的情况吧?” 雷泽鸣被冷笑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难道西域已经不再是西域?” 第九百二十九章:怪怪的感觉 沧桑男子听着雷泽鸣的疑惑,冷笑起来,“西域早已经变了天,从前王上未娶这王后之时,百姓尚还能自给自足,日子过的虽不是富裕,但养活一家老小还是没有问题。” “可自从这苏王后进了西域之后,先是撺掇王上与平朝开战,害得整个西域的青壮男子差点死绝不说,没两年就害得王上一命归呼,而王后自王上死后就揽了大权,从此坐镇王宫,常年与周边部落开战,已经害得百姓民不聊生,衣不蔽体了。” “你们王上早已经死了?”看男子点头,苏沄蓦诧异不已,这等大事朝廷居然从未知晓,看来苏沄颜确实掌了权,还将消息封锁的极为严密。 明眸眨了眨,想想又问道:“既然苏王后残暴不仁,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推翻她的统治?” “怎么推翻?”男子苦笑不已,指指自己,又望望两个年幼的儿子,“整个西域因为常年征战,还剩下为数不多的青壮年男子都聚在了兵营里,兵营又被王后亲自统辖,还有些老弱病残都自顾不暇了,又怎么是王后的对手?” 苏沄蓦微皱着眉头,沉声道:“这么说起来,如今西域是外强中干?” “差不多吧。”男子长叹了口气,满脸惆怅道:“稍稍有些能力的家庭宁肯在草原深处过冬,也不愿再归乡,只有像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实在没法了才在城里。” 苏沄蓦拧眉,“那你们苏王后如今在王宫里吗?还在又在外征战?” “好像听说柔然可汗最近在王城里,王后应该也在。”男子上了岁数,平日里在王城做工,倒是能听来些小道消息,“恩人,这两年王后与柔然交战厉害,柔然国力并不输西域,双方互有损伤,您要是要找王后,还是稍迟些去,免得她迁怒于您。” “我不找她,只是路过此地,顺便问问而已。” 苏沄蓦微微浅笑,见暗卫已经把那几个强盗给弄走了,便又拿了两锭银子给那妇人,温和道:“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好好把儿女抚养成人。” “这……”妇人看着沉甸甸的银子,迟疑了半晌才含着眼泪接过来,带着孩子猛地朝着苏沄蓦连磕了几个响头,失声哭道:“多谢恩人救命,又赐我全家活路,以后定当香火供奉恩人,祈求上天让恩人长命百岁,福泽延绵。” “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你们不必放在心上。”苏沄蓦面含浅笑,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又转身飘然远去,“西域的天很快就要变了,你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一众人上了马车,很快就出了村子,那一家子追到村口,含泪目送马车向远方疾驰而去,心里又悲又喜,纵然前半生过的不如意,可老天爷不又赐了恩人给他们吗? 妇人拿着那两锭冰凉的银子,心头却是一片火热,又哭又笑,“当家的,咱们有银子了,咱们能买牛羊,能让孩子吃顿饱饭了……” “银子是恩人的馈赠,咱们不能只仰仗这些银子,还得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活下去。” 沧桑男子见马车成了小黑点,最终消失在路的那一端,这才领着一家老小回了村,“恩人已经吩咐咱们尽快离开,那就赶紧收拾东西,连夜搬走吧……” 格尔斯王城矗立在西域腹部,是西域为数不多的大城,也是整个西域政权的集结地,城墙依旧简陋,城里土石屋居多,街上行人多以简单的几块兽皮裹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苏沄蓦一众人在天刚擦黑时进城,随意找了个小客栈居住下来,等简单的吃过带有西域特色的晚饭,朔风和卫杰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连着又是将近月余未见,朔风和卫杰看起来又黑瘦了许多,苏沄蓦见两人满脸谨慎的寻过来,递了热茶过去,方才问道:“石头和丫丫在城里?” “准确的说,是在王宫里。”两人接了茶盏,朔风才沉声道:“那伙人一路径直进了王宫,就再没有出现过,属下和卫杰曾悄悄去探过,两位小主子就被关在王宫的迎春园,而园里四处皆有机关暗器,属下不敢打草惊蛇,未敢擅自去救。” 苏沄蓦点点头,他俩不擅动才是最正确的做法,“知道地方就行,现在先休息,等午夜后咱们再去迎春园探探情况,看能不能趁机将石头和丫丫救出来。” “行,属下这就去作安排。”两人来不及喝上口茶,又匆匆出了门,苏沄蓦至窗前看了眼天上冷月,微叹了口气,便关上了窗,现在须得好生歇息,晚上才有精神探王宫。 天上冷月高悬,月色清凉如水,铺就满地清辉,只见小客栈里飘出十来条黑影,稍稍辨别了下方向,便极快的向着矗立在暗夜里的王宫奔去。 朔风与卫杰曾探过王宫,一路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巡逻的侍卫,尽量拣着那些偏僻的宫道走,直到看见位于东南角的迎春园时,才在宫门侧边的花树林里停了下来。 卫杰压低了声音,低小声的道:“夫人,两位小主子就在园里,就是园里机关众多,稍不留神就会中招,属下带人先行去探路,你们看准时机再冲进去。” “还是我去吧,你留下来陪着夫人。”朔风当即不赞同的摇头,探机关的事情太危险,他怎么能让卫杰去?也不等卫杰反驳,当即就站起身子,带了队人悄悄摸向迎春园。 卫杰恼火的很,看他不打商量的就跑了,也急忙道:“夫人,属下怕那浑货会干蠢事,属下先去盯着,您和两位雷将军稍后再来。” “去吧,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即撤出来,千万不要逞强。”苏沄蓦点头,仔细交待了句,她知道两人互有情意,见不得对方冒险,也不肯让对方独自冒险。 雷泽策看着匆匆离开的朔风和卫杰,乌眸里若有所思,雷泽鸣挠挠脑袋,极小声的好奇道:“表姐,为什么我看着他们俩,总有些怪怪的感觉?” 第九百三十章:中箭 “他俩也就是会武功的普通人而已,哪里怪了?”苏沄蓦紧盯着暗夜里的迎春园,头也没回的道:“人活一世不容易,开心幸福就好,不必在意那些世俗眼光。” 听见她的解释,雷泽策眼里的思虑顿时消散,隐带了丝笑意,而雷泽鸣有些郁闷的看了她一眼,没再吭声,这表姐,是在欺负他这个大老粗听不懂那些弯弯道道的话吗? 瞧她这解释,说了还不如不说,叫人越发云里雾里的想不明白。 郁闷的抓了抓脑袋,眼神也瞟到了迎春园那边,就见朔风和卫杰已经带着人跃上了高墙,四下里瞧了瞧,似乎并没有发现危险,这才跳进了园内。 等了约莫着半刻钟,园内依旧静悄悄的没传出任何声响,看起来应该安全,苏沄蓦正想招呼众人都过去,却听园里陡然想起了清脆的刀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这下由不得众人还顾忌园里是否安全,苏沄蓦陡然起身,率先冲向暗夜里危险重重的迎春园,疾声道:“大家进去接应他们撤离,不得恋战!” 事先已经听朔风和卫杰说过迎春园的凶险,众人也不敢迟疑,急忙追在苏沄蓦身后几个轻跃就飞上了高墙,而迎春园里只不过几息之间就已经亮起了烛火,照得园内四处通明。 苏沄蓦此时哪管得了那么多,站在高墙上看朔风和卫杰等人就被围在不远处的庭院里,黛眉微拧,当即就率先飞奔过去,打算从外围杀出条血路来接应他们。 能守在迎春园里的侍卫皆不是弱手,此刻腹背受敌,立即就压缩战圈,背靠背的迎敌。 而苏沄蓦本是一流高手,又仗着手里斩情剑锐利无比,只见片片剑花翻飞,寒光四射,但凡有敢试斩情锋芒者,无不伤在她的剑下。 雷家兄弟乃是沙场悍将,自不惧这等小场面,护在苏沄蓦左右两翼,手里长剑毫不留情,每招必伤的敌人血花飞溅,带着身后众人呈尖刀形,生生从正中间撕开条口子。 迎春园里的守卫本也不弱,可也耐不住苏沄蓦众人如猛虎下山,只不过交手十来招,就已伤亡过半,被逼的不得不让开条道,露出了被包围在战圈里的卫杰众人。 只不过短短半刻时间,就见卫杰已经被伤得血染衣襟,而他臂弯里还扶着被驽箭深深钉进胸膛的朔风,看见苏沄蓦带人杀进来,立时就红了眼圈,又急又怒,“夫人,朔风中了暗箭,您快救救他!” 苏沄蓦已经看见了朔风的惨状,见他有气无力的歪在卫杰怀里,明明都疼的白了脸,还在冲自己歉意惨笑,明眸忍不住就泛了红,疾声道:“先走!” 迎春园里的守卫虽多,但苏沄蓦拼了命的带着众人杀出去,等到一身血污的跃出迎春园,就见远处有大队的灯笼往这边赶过来,只看了眼,就头也不回的隐入了黑夜里。 而等苏沄蓦众人远离了迎春园,远处的那队灯笼才堪堪到园门前,被扰的半夜起床,不得安生的苏沄颜看了眼园里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闪着丝邪气的妩媚脸蛋上露了不悦,“哼,一群蠢货,满园子的机关都留不住人,活着又有什么用?” 语气清淡,可那些活下来,或轻或重都受了伤的侍卫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冷意,顿时惨白了脸,却又不敢辩解,直直匍匐在地惶恐道:“请王上恕罪!” “孤精心培养你们,就指望养兵千日,能用兵一时,你们办不好事,还敢求孤恕罪?” 苏沄蓦笑的花枝乱颤,保养的极好的脸蛋还如少女般娇嫩,可那眸里的邪气却陡地浓了起来,“全都给孤斩了,既然办不了事,那就别浪费孤的粮食!” “王上!……”残存的侍卫惊慌凄呼,苏沄颜却只当没听见,看也没见活下来的那些人,提步径直进了房,见那俩小娃娃还在房里安睡,几个侍女嬷嬷正眼也不敢眨的陪在床前,这才满意的点了头,出了迎春园。 黑袍人就一直跟在苏沄颜身边,见她残暴不仁,也只是微拧了眉,并没有说什么,而苏沄颜出迎春园就冷笑起来,“孤的好三姐终于寻过来了,你去告诉柔然那个浑货,叫他依计行事,若敢耍花样,孤就让他立即成为阶下囚,什么都没有。” “是,我这就去传令。”黑袍人应了声,虽看起来低眉顺眼,但眉眼里并无恭敬,看她得意远去,心底暗嗤了声,不过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罢了,自以为在西域打了几场胜仗就天下无敌了,还成天孤来孤去的,也不知害臊。 那边苏沄蓦众人一路狂奔回小客栈,卫杰红着眼眶,小心翼翼的将朔风平放在榻上,看他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声音里多了哽意,“夫人,朔风他,他会不会……” 死字在嘴里打转转,始终不敢说出口,苏沄蓦皱眉递给他瓶金创药,示意他去处理身上的伤口,自己却坐到床沿,仔细观察起朔风的伤势。 卫杰接了药瓶,可哪舍得离开,就那么眼圈泛红,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榻上的朔风,脸上的担忧已经浓得笔墨难书,苏沄蓦见他无大碍,也就没再赶他。 榻上的朔风气息微弱,眼皮耷拉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而那支要命的驽箭深深钉进了他的右胸,箭羽还在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着。 苏沄蓦仔细看了驽箭钉进去的位置,虽是错开了心脏,但却钉进了右肺之中,明眸沉了沉,紧绷着脸回头朝卫杰道:“你俩也算是知心人了,现在驽箭扎进了他肺里,不拔肯定是会要命的,但这驽箭一旦拔出来,也是九死一生,你要有心理准备。” 看苏沄蓦面色凝重,卫杰就知道情况不会太好,此刻再听她如此说,脸色更是不比榻上的朔风强多少,死死咬着唇,才勉强抑住心头的苦涩,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拔吧……” 第九百三十一章:九死一生 卫杰紧咬着牙关,可依然有水雾在眼里弥漫起来,当初他执意要跟进迎春园时,就是怕这家伙会莽撞行事,可没想到那支驽箭冲自己飞来时,他却挺身挡住了那支弩箭…… 眼里水雾越聚越多,卫杰终是忍不住抱头蹲在了地上,他怎么能那么蠢?那是要人命的东西,谁要他挡箭了?他若是敢就这么死了,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苏沄蓦看他肩头耸动着,知他心底不好过,也就只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并不多言。 随后就着房里简单的文房四宝写了副药方交给雷泽策,“你现在赶紧带人去将药抓回来,再四碗水煎成一碗水,等拔了驽箭之后,今夜就要让他把汤药服下去。” 驽箭扎进肺里,如果朔风在拔箭之后能大难不死的活下来,那就得立即服下预防高热和咳血的汤药,还得仔细观察,预防并发症。 雷泽策不懂医术,也知道不是多问的时候,接过药方就带人出门了,雷泽鸣在旁看的干着急,凑到苏沄蓦身旁问道:“表姐,那我呢,我该干什么?” 苏沄蓦无奈看他,“你赶紧去找厨房烧大锅沸水,等水沸之后,咱们就准备拔箭。” “我只负责烧水啊?”雷泽鸣挠头,颇有些她大材小用的意思,但看苏沄蓦瞪过来,又讪笑着急忙一溜烟的跑了,表姐吩咐的事情,他照办就好,可不敢胡来。 等人走了,苏沄蓦这才拿出随身携带的惊梦匕首,在烛火上仔细的炙烤着,这次事发突然,从京城匆忙出来时,身上并没有带什么丹药,否则若是在京里,这箭说拔也就拔了。 等将匕首好好的消过毒,又找来干净布条,再把那些为数不多的药瓶拿出来,选出能用的放在床边,那边雷泽鸣也已经麻利的烧好了热水,连端了好几盆进来。 苏沄蓦见准备妥当,便到床前,小心割开了驽箭周围的衣服,卫杰缓过劲来,看她已经开始动手,便上前来,哑着嗓子问道:“夫人,属下能做点什么?” 苏沄蓦割掉了朔风右胸的衣服,递给他扔掉,明眸盯着只露在体外不过巴掌长的箭杆,皱眉沉声道:“等会儿我拔箭的时候,泽鸣负责全力压住朔风,让他不能乱动,你就把金创药往伤口洒,洒到能止住血为止。” 卫杰一听,又红了眼眶,该是得血流成什么样,才能让这些特制的金创药都难止住血? 可马上又把那股涩意生生压了下去,哑着嗓子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那边雷泽鸣已经褪了鞋袜上床,从里侧压制住朔风的半边身子,卫杰也已经拿了药瓶在手里,眼也不眨的盯着右胸,随时准备撒药粉。 苏沄蓦见都准备就绪,便用匕首将驽箭周围的皮肉稍稍割开了些,纤手这才轻缓而坚定的握住了半截箭杆,没等两人眨眼,纤手稍带着丝内力,瞬间就将那支驽箭拔了出来。 弩箭离体,刹那间就有血箭从伤口喷薄而出,苏沄蓦出手如电,极快的点住了伤口周围的穴道,而卫杰也死死咬着唇,强忍着悲伤将手里的金创药急忙洒了下去。 剧痛刺激之下,本已气息微弱的朔风顿时就剧烈挣扎起来,吓得雷泽鸣赶紧死死的压住了他的身子,而朔风也没剩下几分力气,挣扎了几下之后,就彻底的昏死过去。 苏沄蓦穴道点的又快又准,加之卫杰憋着劲儿的洒金创药,虽然初时的药粉都被强劲的血箭冲开,但随后血液平缓之后,那金粉药也逐渐见效,很快就止住了血。 眼见着朔风挣扎了几下便彻底的没了动静,鼻间几乎探不到气息了,卫杰又急红了眼,“夫人,他不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脉搏还在,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 苏沄蓦拿了补血丹给朔风喂下去,才皱着眉头说道:“所谓的拔箭会九死一生,一则是拔箭时若是止不住血,很容易造成失血过多而亡,二则是通常伤口极深,且又伤在了重要脏器上,极容易引发病发症,一旦出现各脏器的并发症,也很容易造成死亡。” 旁边的雷泽鸣轻舒了口气,笑道:“但是我知道,只要有表姐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虽然我不惧治这类外伤,但如今出门在外,手头上缺医少药的,还是谨慎点好。” 若是在京城,她方才也不会说那番九死一生的话,只是治起来麻烦点而已,并不是什么难过的关,但现在远在西域,她也说不起大话来。 “哦。”雷泽鸣讪笑,自个儿跳下了床,苏沄蓦看看满眼担忧的卫杰,轻声安慰道:“暂时状态平稳,但这几日须注意高热,尤其伤了肺部,又极易咳嗽,还得小心震裂伤口。” “属下知道了,定会好好照顾他。”卫杰低低说了句,想想又难过的抬起了头,“夫人,是属下和朔风鲁莽,给您添麻烦了,迎春园那边……” “若不是探迎春园,朔风也不会伤成这样,你就别自责了。”苏沄蓦摇头打断他的话,“现在已经知道石头和丫丫在迎春园,咱们也用不着再东奔西跑。” “我在客栈里看着朔风几日,确认他无事后就混进王宫去会会柔然可汗,看能不能利用他们之间的嫌隙,让柔然与西域先交战,咱们再从中浑水摸鱼。” “不行,您独自混进王宫,实在太危险了。”卫杰想也没想的摇头,断然不同意她独自去闯险地,“您若是想会柔然可汗,属下与您同去。” “你走了,谁来照顾朔风?”苏沄蓦也摇了头,旁边的雷泽鸣不满的瞪了眼,“喂,你们俩是不是把我和大哥给忘了?表姐你若要会柔然可汗,我和大哥陪你去。” 雷泽策已经匆匆买了药回来,让手下人去厨房煎药了,才踏进房里就听见雷泽鸣的话,顿时也点了头,“卫杰你好生照顾朔风,我与鸣弟陪沄蓦去王宫。” 第九百三十二章:清醒 “这……”卫杰为难的看了眼脸色坚决的苏沄蓦,眼神又落在了朔风身上,终是点了头,“那你们小心些,可千万别中了苏沄颜的圈套。” “有表姐在,你还怕苏沄颜?”雷泽鸣满不在乎的拍了胸膛,帅气的脸上扬着阳光般的笑容,“你们这几日就安心照顾朔风,我出去打听情况,保证叫那可汗跑不了。” 雷泽策无奈的看着他,看了两眼自己也淡淡微笑起来,这弟弟虽然神经粗,经常弄不懂别人想表达的真正意思,但也好在心善质朴,是不可多得的先锋大将。 暗卫们的办事速度极快,按着之前苏沄蓦的吩咐煎好了汤药送进来,等喂下汤药之后,天色已经破晓,众人各自去歇息,而卫杰就守在朔风床前。 等到午间时,果然还是起了高热,就是在昏迷中也依然咳嗽,偶尔还咳出血来,卫杰束手无策的看着苏沄蓦忙前忙后,只能机械的给朔风不间断的换额头上的布条。 等到傍晚时,高热才好不容易退下去,卫杰也跟着舒了口气,可没想到半夜时额头又烫了起来,折腾的苏沄蓦在床前守了整宿,到天亮时见体温正常下来,这才去歇息。 如此反复了两个晚上,至第三夜时,终于没有再起高热,而咳嗽也缓了下来,卫杰在床前熬了整宿,至天明时方才趴在床沿小睡了会儿,迷迷糊糊间就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有些混沌不清的抬头,就见榻上原本昏迷的朔风已经睁了眼,苍白的脸上正带着丝笑容看着自己,卫杰眼里顿时毫无征兆的就起了水雾,“你这个蠢货,你还知道醒啊!” 声音尖厉,又气又委屈,朔风知道这些日子让他担心着急了,轻牵了手,声音低低道:“阿杰,我这也不是不忍看你受这份罪吗?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不忍看我受罪,所以就把罪给扛了?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受罪?!” 卫杰气得红了眼圈,一把甩开他的手,朔风立即疼的闷哼了声,脸色越发苍白,卫杰听着那声痛苦闷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色顿时就白了,急急看向他胸前的伤口,“怎么样?是不是疼的厉害?都怪我,你都受伤了我还和你闹脾气,都怪我……” “没事,不疼,不疼。”朔风疼的脸都扭曲起来,却依旧龇牙咧嘴的冲他笑,忙着安慰他,那般强忍伤痛的模样,惹得卫杰越发自责不已,眼里水雾弥漫,模糊了双眼。 大清早过来看情况的苏沄蓦进门就见卫杰在那里别扭的抹眼睛,而榻上的朔风也睁了眼,正瞧自己笑,便也不问两人发生了什么,只笑着上前道:“感觉怎么样?” “喘气费力,整个人也使不上力气。”其实疼痛什么的都是小意思,关键是那让人无可奈何的虚弱感,完全没有了从前龙精虎猛的气势,叫人着实郁闷。 “你都这样了,还能使上力气才怪。”卫杰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那驽箭可是实实在在的扎进了他肺里,若不是夫人治病举重若轻,手段高明,他岂止是使不上力,这辈子都不用使力气了,一了百了。 看他动怒,朔风又嘿嘿讪笑起来,并不去刺激他,而雷泽策和雷泽鸣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见朔风已经清醒过来,顿时也舒心笑了起来:“醒了就好,好好养着身体。” 雷泽鸣有些兴奋的望着苏沄蓦,“表姐,朔风已经醒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去会会柔然可汗了?我这几日在王宫里转了个遍,暗地里听那可汗说,好像只等几日就要回柔然了。” “既然如此,那就今夜去会会他。” 苏沄蓦点头,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也该是时候去见见柔然可汗了,朔风听得着急,想动却又扯着了伤口,顿时疼的倒吸了口凉气,强压下那股痛楚,才又急声道:“夫人,这太危险了,”说着又虎脸看向卫杰,“你怎么不劝着点夫人?” “我怎么没有劝过?”卫杰被他虎的满脸委屈,苏沄蓦微笑着摇头,“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模样,不熟悉的人还有谁认识我?况且也只是暗中会会而已,如果柔然可汗能与我们合作最好,如果不行,我也就退回来了。” 易过容之后的苏沄蓦还是从前在滇南时用过的那副清秀模样,如今远在西域,自是没有人会认出她来,朔风总感觉不妥当,可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反驳她。 半晌只得无奈的叹了气,望向雷泽策和雷家鸣,“夫人就拜托你们俩好生照顾了。” “你就放心吧,这可是我亲表姐,我就是舍了命也要护她周全。”雷泽鸣当即就笑着拍了胸膛,他们这一路跟来也就是要护得她周全,又岂会让她出事。 “走吧,我们再好生计划下,免得再时候手忙脚乱。”雷泽策没他那么年轻气盛,只是乌眸里闪过凝重,这突然去见柔然可汗,有些事情还需要好好打听清楚才行。 眼见雷家兄弟出了房门,苏沄蓦冲卫杰和朔风沉声交待道:“卫杰你好好照顾朔风,等养好了身子再来找我,别这般模样寻上去,反倒是增添负担。” 这话听起来不近人情,卫杰却是红着眼圈点了头,他知道夫人的心意,努力挤出了笑,“夫人您放心吧,属下和朔风定不会给您拖后腿。” 苏沄蓦微笑了下,这才转身离开,雷泽策和雷泽鸣就在房外等着,看见她出来,雷泽鸣难得的皱了眉:“表姐,咱们那日夜闯迎春园,照理来说苏沄颜应该有反应才是,怎么连着这么久了,城里连个搜城的都没有,你说她会不会在憋什么损招?” “闯迎春园的除了我不会有别人,或许是她知道逮不住我,便干脆懒的花力气了吧?” 苏沄蓦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来,微拧了黛眉,又沉声道:“她搜不搜城无所谓,关键是你探清苏沄颜是真的与柔然可汗不和了吗?可别傻傻的送上门去了。” 第九百三十三章:夜会 若是西域与柔然已经交好,那就是断然不能去见柔然可汗的,只能另想他法。 雷泽鸣点头,慎重道:“我这几日都在王宫里探听消息,那松海阁的柔然人个个都是面色愤慨,我更是见那可汗摔了东西,说苏沄颜不守道义,杀了他的家人,他要报仇来着。” 苏沄蓦皱着黛眉,沉吟道:“这么说来,他们之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以目前探听的消息来看,可以这么说吧,”雷泽鸣点头,想想又道:“反正现在咱们得了闲,要是不放心的话,咱们再去松海阁瞧瞧?” “那倒不必,”苏沄蓦摇了头,“你能探来这些消息,我们去还会是同样的信息,没什么区别,反正已经决定去见柔然可汗,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好了。” “那行吧,也许你自己亲自看过之后,才能更好的下定论。” 雷泽鸣笑了起来,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雷泽策摇摇头,拉着他就往外走,“沄蓦你先在客栈休息,我与鸣弟再去松海阁看看,等晚间时再回来。” 说话间人已经出了客栈,苏沄蓦失笑摇头,转身也回了自己的房间,这几日天天忙着照顾朔风,身子也确实有些疲累,白天里好好歇息,晚上才有精神干正事。 这一睡,到入夜后才缓缓清醒过来,看看屋外已经黑透的天色,起身自己简单的梳洗了下,寻到旁边朔风的房间,就见雷家兄弟已经回来了。 雷泽策看苏沄蓦精神饱满的进来,乌眸里露了点笑意,才又沉声道:“我今日与鸣弟在松海阁隐了整天,确实如鸣弟所说,那柔然可汗巴图尔对苏沄颜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 “既然如此,那你们现在去歇着,养养精神,还是等夜半之后再探松海阁。” 苏沄蓦点了点头,催促两人赶紧去休息,等两人走了,又看了朔风的伤势,见恢复的颇为良好,这才满意的点头,随意用了点晚膳,便又回房休息了。 等到夜半之时,雷家兄弟准时敲响了她的房门,而苏沄蓦也早已准备妥当,易容成当年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云越,跟着两人利落的出了小客栈,趁夜摸向王宫里的松海阁。 夜半之时,王宫里已经熄了灯火,只偶尔几处还亮着微弱的烛火,三人一路悄悄摸到松海阁,就见一片寂静,黑沉沉的光线里,只靠南端那边还隐隐有微弱光芒透出来。 雷泽鸣压低了声音,极小声的道:“那边是柔然可汗巴图尔的卧房,松海阁里没有武功高手坐镇,只要咱们小心些摸过去,就不会惊动其他人。” 苏沄蓦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的意思,雷泽鸣也就不再多言,带头跃上了松海阁的高墙,领着两人静悄悄的摸向了卧房那边。 卧房里亮着微弱的烛火,从透在窗子上的剪影来看,似是有两人在争论着什么,苏沄蓦三人悄无声息的隐到窗子下,便将屋里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有极为粗犷的声音愤怒响起:“玉罕,你明早就立即去告诉苏沄颜,老子还就不侍候了,既然她不肯答应我的条件,那咱们就回柔然,准备和西域决一死战!” “可汗,万万不可!”叫玉罕的中气男子声音颇为稳重,含着浓浓的无奈,“您一走了之不要紧,您也可以选择不报血海深仇,但咱们柔然的百姓怎么办?” “咱们虽然不怕西域,但这几年来柔然与西域就没停止过战争,百姓早就已经被战争拖累的苦不堪言,如果您负气走了,等回了柔然,您怎么和部落里的那些百姓交待?” 粗犷的声音有些气结,“可我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苏沄颜她死活不肯答应我的条件,我再留下去,也只不过是让她嘲笑我柔然无男儿气魄而已。” “若苏沄颜不肯答应可汗您的条件,那您就不妨让她看看柔然的真正的实力。” 有清朗淡笑在门口响起,门里的两人顿时吓了一跳,粗犷声音厉声道:“谁?” “是我,一个和你们素不相识,却愿意帮你们出谋划策,打倒西域的人。” 清朗笑声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眼见门只是虚掩着,苏沄蓦便轻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抬眸就见名满脸络腮胡的魁梧汉子与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正警惕的盯着自己。 苏沄蓦也不在意,稍粗了些嗓子拱手笑道:“在下云越,见过可汗与玉罕大人。” “小家伙,你怕是走错门了吧?”柔然可汗巴图尔满脸的络腮胡,眼若铜铃,声如洪钟,说起话来震的人耳朵嗡嗡响,此刻不耐烦的挥了手,“瞧你这生得比娘们还漂亮些的小模样,能干什么事?还是赶紧回家找你娘喝奶去吧,别来碍我的事。” “难道可汗素来是以貌取人?”点漆般的明眸在房里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看角落里放着袋取暖用的黑炭,便上前用手摸了炭,随即又毫不犹豫的在脸上抹了几把,这才又笑眯眯的走回柔然可汗身前,明眸里满是狡黠,“不知道现在可汗是否能与在下交谈了?” “你这小子倒当真有点意思啊?”眼看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郞眨眼间就被他糟蹋成了看不出本来面貌的黑炭浑货,只有那双亮晶晶的明眸叫人看着依旧不敢小觑他。 巴图尔咧嘴笑了起来,伸手往旁边的兽皮椅一指,“来,小子,你跟本可汗说说,到底想怎么给本可汗出谋划策,打倒西域?” “既然可汗愿意听我一言,那在下就献丑了。” 苏沄蓦也不客气,坐了柔软暖和的兽皮椅,才又沉声道:“在我出谋划策之前,还请可汗仔细讲解下柔然与西域之间的仇恨,只有彻底了解了实情,才能制定出对应计划。” “这是自然。”柔然可汗巴图尔生得五大三粗,魁梧如树,性情也极豪爽,闻声就看向了玉罕,示意他来述说所有的前因后果。 玉罕接到他的眼神,随即就点了头,沉稳道:“小兄弟,我是柔然的军师玉罕,如果要说柔然与西域之间最大的仇恨,那就是苏沄颜派兵偷袭斩杀了我们的小可汗。” 第九百三十四章:老夫人 玉罕是柔然的首席军师,说起秋天的事,脸上还满是沉痛之色。 沉声愤怒道:“入秋时苏沄颜带兵驻扎在西域与柔然的交界处,并没有太出格的举动,可谁会想到她会使阴招,悄悄派兵深入柔然,偷袭可汗大帐?” “当时可汗正好外出有事,可怜了可汗夫人和几位小王子,尽皆惨死在屠戮之下,而那些人还掳走了可汗的老母亲,逼着可汗来格尔斯王城谈判,割让柔然最肥沃的草原。” “可汗是孝子,不忍老母亲受罪,可那肥沃的草原是柔然百姓的命根子,倘若割给了西域了,那百姓们又如何存活?无奈之下可汗打算用牛羊马匹来换老夫人回柔然,可苏沄颜死活不松口,可汗已经在西域待了两月,着实憋屈,便有了方才你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话。” 这番话听起来毫无破绽,苏沄蓦微皱着眉头,沉吟道:“这么说来,苏沄颜是仗着有人质在手,有恃无恐?不过都这么久过去了,你们可否见过老夫人?” “没有,苏沄颜说柔然若不割让最肥沃的草原,那就让我们永世都见不到老夫人。” 玉罕摇了摇头,旁边的巴图尔那双铜铃眼里已经冒起了怒火,猛地拍了下小茶几,哐啷一声,那木制小茶几经受不住他的力气,顿时裂开缝。 苏沄蓦看的眼皮不自觉的跳了几下,巴图尔却浑不在意,黑沉着脸愤怒道:“等老子逮到那个小娘们,定要生撕了她!” “可汗息怒,切不可轻举妄动。”玉罕无奈的看了眼小茶几,摇头劝慰了句,苏沄蓦凝眸,沉吟了下才缓缓说道:“问句得罪的话,不知老夫人被俘前,身子骨尚还硬朗吗?” “你什么意思?”巴图尔霎时就眉毛倒竖,满脸凶悍的盯着苏沄蓦,那玉罕忙又急着打圆场,拉住巴图尔,“可汗,您别激动,云兄弟他没有恶意。” 说着又满脸无奈的看向苏沄蓦,“小兄弟,可汗他担心老夫人,你别在意。不过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不算太硬朗,如果苏沄颜有心照料的话,不会有事的。” 苏沄蓦摆摆手,并不在意巴图尔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是那双亮晶晶的明眸里闪了凝重,“明日咱们还是去见见苏王后为妥,态度强硬些,逼她将老夫人带出来给咱们看看,否则这生死未知的,就算是想割草原给她,心里也有个底不是?” “我已经试过了,行不通。”未等话音落下,玉罕就摇了头,“苏沄颜软硬不吃,明言只有我们签了割让草原的契约,才肯让我们见到老夫人。” “她倒是会打如意算盘。”明眸闪过冷意,看向巴图尔,直言道:“如果你签了割让草原的契约,又或是赔了牛羊马匹给西域,苏沄颜最后却领你去见葬着老夫人的坟包,可汗你心里不憋屈吗?那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巴图尔这下倒是没再发火,只是那双铜铃般的眼里闪过怒意,苏沄蓦看他不做声,才又接着说道:“无论是割草原还是赔牛羊,所有的前提皆是老夫人还健康的活在世上,否则人都不在了,还谈什么割地赔款?马上率军打死他丫的。” 本还凶气毕露的黑脸庞在听见苏沄颜最后那句话时,陡然舒缓开来,巴图尔咧嘴大笑起来,“好小子,就冲你最后那一句,我明日就去见苏沄颜!” “她若是让我见着母亲还好好的活在世上,条件可以再商淡,若还是推三阻四的执意不肯让我见母亲,那我就立即回柔然,率兵攻打西域,打死这个小娘们!” 玉罕皱眉,还有些想劝,苏沄蓦又淡声道:“玉罕大哥,小弟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夫人若是还活在世上,苏沄颜肯定不会拒绝让可汗见老夫人,相反还会时不时的让老夫人出来见见你们,利用可汗和老夫人之间的亲情,逼迫可汗尽快的答应割让草原。” “而只有在她心里没底气的时候,才会想尽办法阻拦你们见老夫人,更何况苏沄颜说可汗签了契约才能见着老夫人,可她并没有保证你们见到的老夫人,究竟是死还是活。” 巴图尔算是回味过来了,拳头捏的咯吱响,“小娘们,居然敢在这里给我下套?” 玉罕也听明白了苏沄蓦的意思,想想叹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明日就去见苏沄颜,若她还不肯让可汗见老夫人,咱们就立即回柔然,点兵开战。” 见玉罕也同意了苏沄蓦的提议,巴图尔咧嘴笑的更欢,重重一巴掌拍在苏沄蓦肩上,差点没把她肩胛骨给拍碎,疼的苏沄蓦顿时就龇了牙,玉罕在旁边看的好笑,“咱们可汗可是柔然第一勇士,这一掌之力能拍碎大石,小兄弟你尚算好的,没被可汗给拍趴下。” “啊?原来可汗还是第一勇士啊,失敬失敬。”苏沄蓦揉着肩膀,讪笑着忙不迭的起身坐远了些,巴图尔看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又哈哈大笑起来,“云兄弟,你是从中原来的吧?咱们柔然的儿郎个个身强体壮,就你这小身板,可是连十岁的小孩都打不过!” “可汗好眼光,我确实是中原人,只不过常年游历在外,见惯了中原的那些山山水水,听人说草原风光也极美,便想着来瞧瞧,没想到就碰上了这等不平事。” 苏沄蓦微笑着半真半假的说了来历,倘若巴图尔什么都不问就相信了自己,她反倒要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如今他开口相询,她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 巴图尔听的一笑,好听话人人都爱听,看看已过午夜,便又爽快道:“不知道云兄弟可有落脚处?若是不嫌弃的话,今夜就宿在松海阁,明日好随我去见苏沄颜。” “如此,那就谢过可汗盛情了。”苏沄蓦并未推辞,笑着点头应下来,小客栈里已经交待妥当,这边又有雷家兄弟在暗中护着,那就干脆留下来,免得巴图尔起疑。 第九百三十五章:仙铢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巴图尔和玉罕就来敲了苏沄蓦的房门。 房里有柔然婢女侍候,苏沄蓦为免被看出破绽,只好和衣躺了整宿。 等到那两人来敲门时,碍不过柔然的风俗习惯,只得让固执的婢女又在外袍外面裹了兽皮袄子,戴了狐皮帽,乍一看起来,倒也有了几分草原人的风范。 想着昨夜巴图尔说她生的比女人还漂亮,又特意拿粉把脸色抹暗沉了些,再点了几颗小黑痣在脸上,这般瞧起来,也就只是稍稍清秀了些的瘦弱青年而已。 眼见着并不太出彩的青年步出房门,巴图尔还愣了下,不过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等看清她那身兽袄装扮,顿时就大笑起来,扬手又想拍肩,苏沄蓦可还记得昨夜那刚猛的劲道,忙不迭的矮了身子,苦着脸讪笑道:“可汗,您就饶了在下的小身板吧。” 巴图尔咧嘴笑的很是快活,“哈哈,你这小子,就得多吃吃咱们草原的牛羊肉,多喝喝马奶酒,保证你长得跟我一样壮实,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会围着你打转!” “别,姑娘媳妇什么的,够用就好,多了吃不消。”苏沄蓦笑着摇头,一溜烟的跑到玉罕身边,巴图尔笑的越发得意,冲苏沄蓦眨眨眼睛,“小身体当然吃不消,若是长得像我这般结实,十个八个的小媳妇哪会有什么问题?” “在下佩服,可不敢与可汗您比肩。”苏沄蓦笑着拱拱手,不再搭他的话,转而看向玉罕,“玉大哥,都准备妥当了吗?” 玉罕见两人打趣,也跟着笑了起来,见苏沄蓦问过来,微敛了笑意,正色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草原人生性豪爽,没那么多顾忌,谈不拢咱们直接撤走就行了。” “那行,这会儿天色尚早,等用过早饭之后再去找苏沄颜吧,吃饱喝足了也好干活。” 苏沄蓦笑着点了头,巴图尔闻声当先领步,笑道:“云兄弟,你可得尝尝咱们的马奶酒,那味道可是人间少有,保管你喝了就忘不了。” “我这人外号一杯倒,若是这会儿倒了,还怎么办事情?”苏沄蓦笑着,忙不迭的摇了头,“这马奶酒啊,还是留着等以后大功告成时再喝吧。” “行,那等以后闲来无事了,咱们再好好喝场马奶酒。”巴图尔也知道轻重缓急,并不执意劝酒,等简单的用过早饭,便去了苏沄颜所在的仙姝宫。 仙姝宫修建的金碧辉煌,才到宫门前,便有耀得人眼疼的毫光从宫殿里透了出来,苏沄蓦看了眼宫门上方金光闪闪的仙姝宫三个大字,明眸里隐有丝嘲弄,苏沄颜还真敢口放狂言,她哪里来的自信,敢配上仙姝二字? 巴图尔和玉罕本就走在前头,忽听得身后没了脚步声,回过头来就见苏沄蓦正望着宫门上的那块牌匾出神,玉罕顿时就摇了头,低声嘲笑起来:“云兄弟,你可别瞧这名叫仙姝宫,就以为苏沄颜是天下第一美人,她那也就是往脸上贴金而已。” 巴图尔啧啧有声的摇头道:“玉罕说的没错,妖里妖气的老娘们而已,成天还和群小白脸厮混在一起,西域王上若是还能知晓,只怕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男人三妻四妾儿女成群,她也是想效仿罢了。” 苏沄蓦对此不置可否,并未多言,跟着两人进了大殿,就见多年未见的苏沄颜正慵懒的靠坐在椅上,明明容貌未变,眉眼却妩媚精致不少,轻佻里隐透着邪气,较当年在相府时漂亮不少,此时腿旁有两个敷粉少年郞正轻轻的给她捶着腿。 苏沄蓦看了眼便垂了头,默默的跟在了巴图尔身后,巴图尔那魁梧的身子几乎将她完全挡住,也隔开了苏沄颜的视线。 见有人进来,苏沄颜也只是微微抬了眼皮,复又闭上,漫不经心的道:“巴图尔,大清早的来扰孤清静,可是想好了要割让草原于孤?” 巴图尔可是牢记着昨晚苏沄蓦的吩咐,闻声就沉怒道:“苏王后,要本可汗割让草原也成,但你必须得让我先见见母亲!” “放肆!”那双闪着邪气的妩媚眼睛陡然睁开,阴阴的盯着巴图尔,“你眼瞎了还是耳聋了,瞧不见孤是王上?再敢胡乱称呼,孤叫你走不出西域!” “哈哈,牝鸡司晨而已,还敢妄称王上?”巴图尔撇着嘴干笑两声,阴阳怪气的反驳了句,气得苏沄颜一脚踢开俩跪着的少年郞,站起身来阴怒道:“你想死?” 巴图尔冷哼,别开了头,玉罕忙站了出来,捂胸行礼,“西域王上,可汗无意与您争辩王权之事,但请您放老夫人出来见我们一面,再行商议割地之事。”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苏沄颜阴怒着脸,见玉罕出来打圆场,脸色才稍稍缓了些,重又坐回椅上,没好气的道:“孤说过,只要你们签了契约,自会让你们见到老夫人。” 巴图尔有些恼火,瞪了铜铃眼,“我都没有见到母亲,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唬我?我要是签了契约,你却说我母亲不在世了,你岂不是把我当傻子样耍得团团转?” “哟,几日不见,巴图尔你这个大老粗变聪明了啊?”苏沄颜满脸戏谑的挑高了眉,翘着兰花指凉凉道:“假若孤就是不让你先见那个不懂事的老家伙呢?” “苏沄颜,你才是个不懂事的老娘们!”巴图尔见她辱母,瞬间就炸了毛,两眼怒瞪,蒲扇大掌捏的咔嚓直响,玉罕看他大有一巴掌扇上去的架势,急忙就拦在了他身前,再冲苏沄颜请求道:“西域王上,只要您让咱们先见见老夫人,就万事好商量,如何?” “难道是孤从前说的不够清楚?”妩媚大眼里的邪气越发浓厚,苏沄颜竟轻笑了起来,“巴图尔,孤还就告诉你了,你若是不签契约,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那个老家伙!” 第九百三十六章:就喜欢你这样的 苏沄颜稳坐太师椅,精致妩媚的脸蛋上闪着邪笑,丝毫不将巴图尔放在眼里。 看巴图尔气得不轻,苏沄颜又挑了眉角,邪笑道:“你不愿意割让柔然最肥沃的草原也没问题,孤也不逼你,但是从今往后,孤叫你连祭拜母亲的坟头都找不着!” “你!”巴图尔气的不轻,眼里都冒了血丝,正想发作,忽又回身把一直站在后面的苏沄蓦给拎小鸡似的拎了出来,“云兄弟,你来和这个老娘们说,到底让不让我见母亲!” “云兄弟?”苏沄颜看看穿着兽皮袄,戴着狐皮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苏沄蓦,眼底起了探究,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眼,才狐疑道:“你是谁?孤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王后见没见过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肯让可汗见老夫人?” 苏沄蓦嫌弃的斜瞟了眼苏沄颜,微偏了身子,侧着脸并不看她,粗着嗓子凌厉道:“倘若老夫人还在世上,就请王后让老夫人出来见可汗一面,否则整个柔然就只能当你是弄死了老夫人还在这里故意玄虚,意图讹诈柔然最肥沃的草原。” “哟,好个牙尖嘴利的少年郎呀,叫人瞧着怎么就那么心生欢喜?” 苏沄颜眨了眨眼,眼里带着丝邪气,调笑道:“少年郎,若是你肯答应留在孤身边侍候,孤就让巴图尔见他母亲,如何?” “苏沄颜,你疯了吧?”巴图尔怒瞪了眼,毫不犹豫的护在了苏沄蓦身前,“你怎么见着稍稍好看些的男人移不开眼了?云兄弟可是我巴图尔的兄弟,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苏沄颜冷笑,“孤管他是谁的兄弟?再说了,你巴图尔很厉害吗,敢在孤面前撒野?” 玉罕有些傻眼,没想到几句话下来,就变成了这般局面,不由得就望向了苏沄蓦。 苏沄蓦轻撇了嘴,明眸里满是嘲弄,从巴图尔身后绕出来,似笑非笑的盯着苏沄颜,不咸不淡的道:“你就不怕我会弄死你?” “你们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孤就喜欢这样桀骜不驯的少年郎!”眼看苏沄蓦出言不逊,苏沄颜越发笑得欢快,只是那些笑意未及眼底,“姓云是吧?你这般模样,倒是让孤想起了从前的故人,不若就留在孤身边,孤由你折腾,好不好?” “有病吧你!”苏沄蓦冷眼斥骂了句,也瞧出她不过是故意为之,明眸微眨,忽又轻笑起来,“只要你把老夫人请出来见见可汗,我可以考虑你的条件,如何?” “少年郎,你怎么还想着和孤耍心眼?”苏沄颜有些不耐烦起来,摆手皱眉道:“要么你留下来陪着孤,要么就跟着巴图尔一起去死,别说孤没给过你选择。” “苏沄颜,你脸皮是真厚,还真以为你自己天下无敌了?” 巴图尔也动了真火,本来就黑的脸庞这会儿更是黑的像炭,拉着苏沄蓦就往外走,“你个小娘们,老子还不侍候了,你给老子等着,看柔然到底会不会惧了你西域!” “可汗!”玉罕看眨眼间就闹翻了,急得直跳脚,眼见巴图尔并不理他,扯着苏沄蓦就出了仙姝宫,也只得向苏沄颜告了声罪,急急跟了出去。 苏沄颜看着三人相继离开仙姝宫,那双妩媚大眼的邪气更浓,嘴角露了丝讽笑,好戏才开场呢,着什么急? 苏沄蓦被黑着脸的巴图尔一路扯回了松海阁,进门就直接吩咐所有的柔然人即刻准备离开西域,等气喘吁吁的玉罕跟上来时,所有柔然人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出发了。 见事已无挽回之地,玉罕也就没有再劝,而巴图尔见他已经跟上来,立即一声吩咐,就见众人翻身上马,猛挥马鞭,胯下骏马顿时如离弦之箭,向着宫外疾驰而去。 毕竟还身在王城内,巴图尔也怕苏沄颜会强行封城留人,趁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路飞奔出城,等出了王城,进了草原之后,这才放缓了速度。 等速度缓下来之后,玉罕这才发现苏沄蓦也赫然跟在队伍之中,顿时惊讶道:“云兄弟好骑术,不过你不需要留在格尔斯王城吗?还是要跟着我们去柔然?” “我左右无事,便跟着你们去柔然瞧瞧。”苏沄蓦笑着点头,又颇有些无奈道:“中原人本不擅骑马,但像我这样常年在外走动,不会骑马也是不行的。” “这倒也是,骑马估计是目前最快的行走方式了。”玉罕赞同的点了头,那边巴图尔也笑了起来:“云兄弟的骑术不错,竟然能跟上我们全力奔跑的速度,等到了明年春夏交替的时候,柔然有赛马节,若是那时候云兄弟还在柔然,说不定能拔个头筹。” “还有这等节日?”苏沄蓦起了兴趣,笑问道:“若是拔了头筹,会有什么奖励?” 巴图尔嘿嘿一笑,眼里有些追忆,“拔了头筹,那就是咱们柔然最英勇善战的男儿,只要是草原上的姑娘,你看中哪个,就挑哪个回家!” 玉罕接过话茬笑道:“云兄弟,当年可汗可是在他成年的那届赛马节上各项比试都是第一,之后直到他当上可汗,再无人战胜过他,到如今,可汗还是柔然第一勇士呢。”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这家伙,还提那些往事干什么?” 巴图尔瞥了眼玉罕,听着虽是斥责,但那双铜铃般的眼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荣光,苏沄蓦笑着摇摇头,“我可没有可汗那么厉害,这第一勇士的称号,可汗才是实至名归,再说我已有心上人,也不愿再耽误其他的姑娘。” “要我说啊,你们中原人就是婆婆妈妈,你有心上人,和你喜欢旁的姑娘有什么关系?”巴图尔摇摇头,表示不理解她的思维,“我爱娜仁,也喜欢多兰,这有什么不妥?”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妥,好像也没有。”苏沄蓦笑着摇摇头,声音淡了下来,“就好像你们习惯了草原马奶酒,而我却爱喝中原的清茶,没有谁好谁坏之分。” 玉罕看看起了心事的苏沄蓦,猜想她在想着心上人,也就不再多说,只挥了马鞭,“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苏沄颜诡计多端,这身在西域,可别让她逮了回去。” 想到即将要回到家乡,百十来人的柔然队伍都兴奋起来:“走走走,回柔然喽!” 第九百三十七章:草原 柔然部落在草原深处,苏沄蓦跟着巴图尔等人连行了五天,看着草原上日升月落,听众人说再等明日太阳升起时,便能进入柔然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般急行军式的骑马,可把她累的够呛,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这会儿太阳初升,众人下马在水源处稍作休整,她这甫一下马,可差点没直接滚落在枯黄的草地上。 玉罕离她较近,见状急忙伸手扶了把,待她坐稳了身子,才又担忧道:“云兄弟,你这身子骨也着实弱了些,咱们到柔然之后还得行上个三天才能到部落中心,你这样怎么能吃的消?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回头咱俩共骑一匹,你也可省些力气。” “多谢玉大哥好心,我还撑的住。”苏沄蓦勉强笑了下,纵然知道玉罕是片好心,但她实在不习惯和旁的男人太过接近,玉罕看她坚持,也就没再说话。 倒是巴图尔看的直摇头,忽地伸手将身上的兽皮袄子扯了下来,起身铺到苏沄蓦的马鞍上,没等她拒绝就咧嘴笑道:“垫厚实些,骑起来就没那么颠簸,等进了柔然,我再找辆马车,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受骑马之苦了。” 当初只觉得云兄弟骑术极好,并未想到其他,如今想来也是自己忽略了,他个中原人,细皮嫩肉的,骑术好归好,但哪里能受得了这连日奔波之苦? 看巴图尔咧着嘴诚心实意的冲自己笑,苏沄蓦感动了下,也就没再推辞,旁边的玉罕苦哈哈的道:“可汗,属下跟着您多年了,也腰酸背痛的,怎么就没见您如此体贴过?” “你个皮粗肉厚的老爷们,还跟我叫什么腰酸背痛?”巴图尔没好气的笑骂过去,蒲扇大掌作势一扬,吓得玉罕顿时就躲到了苏沄蓦背后,嘿嘿讪笑,“属下知错了!” “知道就好,看你还敢作怪。”巴图乐瞪了下眼睛,自己也笑了起来,随即又扬声道:“马上就进柔然了,大家伙儿赶紧填饱肚子,尽快启程回家!” “好嘞!”众人皆都心情大好的扬声回答,苏沄蓦失笑摇头,也抓紧了啃干粮的速度,可还没来得及吃上两口,就听见卫队队长那日松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可汗,属下逮到了两名偷摸靠近的奸细,说是要找云越兄弟。” “找我?”坐在草地上啃干粮的苏沄蓦霎时抬起头来,就见雷泽策和雷泽鸣正面如菜色的站在那里,看见她抬头,先是不敢置信的看了看眼前只能算得上清秀的青年,待确认了那双聪慧狡黠的明眸后,雷泽鸣顿时就上前抱住了她,差点就哭了起来:“大兄弟啊,小弟我这一路追过来,草原上现在连根草都没得吃,快饿死我了啊!” “诶诶诶,说你呢,说话归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巴图尔不悦的瞪了眼,蒲扇大掌像拎小鸡似的把雷泽鸣拎开,络腮胡翘得老高,“你们是云越兄弟的什么人?” “是亲戚,也是朋友。”雷泽鸣随意回了句,扭着衣领挣脱那只蒲扇大掌,直勾勾的眼神就落在了苏沄蓦手里的干粮上,看得苏沄蓦哑然失笑,忙把剩余的干粮分给两人,“你俩也是的,知道要进草原,怎么就不事先备着点干粮?” “我哪知道草原上除了草,什么都没有?”雷泽鸣咬着干粮含糊不清的回了句,上次从京城到西域,一路上走的山林,好歹偶尔还能碰上此野物,这草原上可就真的只有草。 雷泽策看他饿得不轻的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才又朝苏沄蓦慎重道:“不是我们不带干粮,而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你们出城之后没半个时辰,苏沄颜就飞鸽传信,叫人在西域与柔然的边界处埋伏偷袭你们,我俩忙着追你们,哪来得及备那些东西?” “在交界处偷袭我们?”巴图尔和玉罕都变了脸色,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望过去,那有一天一夜的路程,便能到交界处,可就这百十来人,又怎么是西域军的对手? 看苏沄蓦似有些不明白,玉罕又解释道:“云兄弟你还记得我说过入秋时苏沄颜曾带兵驻扎在西域与柔然的交界处吧?苏沄颜后来带着老夫人回西域了,那些兵却留了下来。” “这么说来,咱们是被隔在西域进退不得了?”苏沄蓦皱了眉,想想又道:“草原这么大,咱们可否绕过去?” “不行,”巴图尔摇头,“你别看草原上好像绿草茵茵的没什么危险,但其实到处都是沼泽,贸然另寻他路,很容易就被那些沼泽给吞没,死的不明不白。” “既然行不通的话,那就只能硬拼了。”苏沄蓦皱了眉,“西域在边界的军队有多少?” “大概在三千左右,”玉罕这几年同西域交战,对敌情掌握的还是比较准确的,雷泽鸣本在啃干粮,听见他的话,顿时瞪大了眼,“一百对五千?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雷泽策也皱了眉头,跟着忧声道:“你们还是赶紧想办法通知柔然的军队来接应吧,就在我们出发前,苏沄颜已经在召集军队准备攻打柔然,这会儿只怕已经在路上了,若是再拖延个两天,等苏沄颜的大部队赶上来,咱们可真就插翅难飞了。” “怎么会这么快?”玉罕本来就白净的脸这下子越发苍白了,看向了黑脸的巴图尔,巴图尔翻身上马,恼声道:“你看我干什么?既然留在这里是死,那就杀出去!” “对,杀出去!咱们柔然儿郎没有懦夫!”那日松带头高喊,余下的卫兵也皆齐齐扬声喊了起来,皆有满腔热血和孤勇,纵使一百对三千又何妨? 苏沄蓦摇摇头,谁的性命都极其珍贵,若是能不送命,那自然是最好。 上马跟上满面愁容的玉罕,轻声安慰道:“玉大哥你不必太担心,等明日到了交界处之后,咱们细细看过情况了再作决定,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也只能这样了……”玉罕叹了气,望着初升的太阳,也不知明日过后,谁还能看得见这耀眼的红日,谁又将长眠于草原上? 第九百三十八章:兵分三路 众人心里担忧边界的情况,又恐苏沄颜从身后追上来,只傍晚时休息了次,又连夜赶路,将近黎明时便已赶到了西域与柔然的交界处。 依着雷泽鸣的想法,草原上全都是草,可瞧着边界处竟然有山,虽然那山也不过几丈高,也还是惊讶的瞪大了眼,“原来草原也是有山的啊?” “偶尔会有几座。”大家熟了,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玉罕笑着解释了句,可看着那依山而建的兵营里亮着盏盏灯火,还不时有士兵走来走的巡逻,又笑不出来了。 兵营就在山脚下,虽然外围只是修筑着简单的土墙,却正好就拦住了去路,想要从西域进柔然,就必须得从兵营里穿过去。 四野皆是茫茫草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很快被发觉,但此刻这兵营里的士兵却是昼夜待命,四处巡逻,看来是苏沄颜的命令已经到达这里,命令他们加强防守。 巴图尔看了几眼,只觉头都疼了起来,远远的藏在山脚下,低声道:“你们想出什么办法来没有?等到天亮,只怕这里也就藏不住人了。” 玉罕摇头,满脸的苦笑:“可汗,咱们来时就已经观察过了,这兵营纵深将近五里路,就咱们这点人,只怕冲进去就会被西域兵给淹没了,更别提能冲进柔然。” “玉罕,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喜欢说废话?”巴图尔不满的瞪着铜铃眼,恼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现在是要你来想办法,不是让你来提醒我有多困难!” “可汗,属下想不出法子来……”玉罕垮着脸,满脸的沮丧,“咱们若是有个五百一千的人,尚还可以拼个运气,但就这百十来人,只要进兵营,就无疑于羊入虎口啊。” “那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巴图尔恼火的一巴掌拍在面前的小树上,震得枝叶乱颤,急的雷泽鸣赶忙使力稳住小树,低声斥道:“是想现在就被发现吗?” “这不是一时冲动给忘了吗?”黝黑的脸庞上闪过讪笑,巴图尔没敢再乱发火,转而偏头看向身旁的苏沄蓦,“云兄弟,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来顺利过关吗?” “万无一失的法子没有,只能说去尝试。”苏沄蓦摇摇头,眼神落在那些形似蒙古包的营帐上,嘴里却问道:“玉大哥,你知道他们的粮草储存在哪里吗?” 玉罕本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咱们烧他们的粮草,让他们自顾不暇,咱们就可以趁机浑水摸鱼,悄悄进柔然?” “可以这么说,”苏沄蓦点了头,纤手指指那些营帐,“咱们兵分三路,一队负责吸引视线,来个调虎离山,二队负责火烧粮草,三队就趁那些人焦头烂额之时,烧了营帐。” “这个主意不错啊?”巴图尔散了恼意,笑了起来,不过又为难的挠了头,“可这三队人该怎么分?是不是还得弄个殿后的队?” “二队和三队负责殿后,更何况咱们就这么点人,其实殿不殿后意义都不大。” 苏沄蓦摇了摇头,人数区别太大,就算他们这百十个人都去殿后,也不够他们那三千人塞牙缝的,说罢又沉声道:“可汗你带领一队吸引视线,什么都不要管,就头也不回的径直往柔然走,二队和三队点完火后,能撤出来多少就撤多少,不必强求。” 撤不出来的,就已经长眠于草原上了,余下的人更要努力保住性命才是。 玉罕点头,可随即又皱眉道:“可汗带队吸引视线太危险了,还是由我去吧,等安全之后,可汗再和云兄弟你们从兵营里冲出去。” “只要行动起来,哪还有安全的时候?”苏沄蓦否决了他的提议,看向魁梧壮硕的巴图尔,“可汗应当不会惧这种小场面吧?更何况趁那些士兵未曾察觉前突围是最安全的,等他们心里有了防范,再想走就难了。” 玉罕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那边巴图尔已经点了头,“就依云兄弟这么做,玉罕你再迟疑下去,天都要亮了,到那时候就等着被西域兵追的满草原跑吧。” “这……”玉罕很纠结,可看看天色已近黎明,他自己也想不出好法子来,只得重重点了头,“那就依云兄弟所计,我这就将计划吩咐下去。” 巴图尔这才咧了嘴,早同意云兄弟的话,不就能节省许多时间吗? 苏沄蓦和雷家兄弟跟着巴图尔撤退,吸引西域巡逻兵的视线,二队由那日松带领,三队则由玉罕亲自上,巴图尔交待了众人要尽量保住性命,三个队伍便趁着黎明时的黑暗悄悄摸向了兵营。 玉罕和那日松各带了二十人,其余的皆跟着巴图尔,眼看距离兵营已不远,苏沄蓦又朝玉罕和那日松小声交待道:“等我们冲出去之后,你们俩要在半刻钟内化整为零,尽快点起大火,否则那些士兵全都来追可汗,我们这边会吃不消的。” “明白。”两人皆都郑重的点了头,可汗都已经带头上阵,他们又怎么能怂? 两人各自带队悄悄隐在了左右两侧,苏沄蓦见众人已经准备就绪,明眸随即望向营门那边,看巡逻的队伍刚走过去不久,已经押到了营里,立时就冲巴图尔打了手势,巴图尔会意点头,单臂高举,又重重压下,霎时间就见几十骑人马朝营门直冲过去。 营外拦着人高的土墙,骑术稍好的人直接就可纵马而过,而巴图尔带来的这些人个个都是纵横草原的高手,只听得骏马嘶鸣声齐齐响起,随后皆都凌空飞跨了矮墙。 营里那队才刚走过去的巡逻士兵听着墙外突然响起成片的马蹄声,正自疑惑间,就见大群人马从天而降,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皆自面面相觑。 没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巴图尔已经带着几十骑如狂风卷云般,疾速冲向兵营深处,那些巡逻的卫兵这才反应过来,惊声尖叫:“有敌袭!” 第九百三十九章:突围 尖厉的声音瞬间响彻整座兵营,话音未落,就见兵营里四处亮起了烛火,随即营帐里人影幢幢,眼看着惊醒了大部队,巴图尔又猛挥了马鞭,厉声高叫:“儿郎们,快冲!” 那些巡逻的士兵已经急急翻身上马,紧追着巴图尔冲向兵营深处,兵营外的玉罕与那日松看着整个兵营跟着骚动起来,随后数以千计的人皆都追向了巴图尔消失的方向,当即也不再耽搁,轻跃上马,急提缰绳,也皆飞奔进了兵营。 突围的众人紧跟在巴图尔左右,耳听得身后传来如雷般的脚步声,又见兵营深处也跟着窜出无数人影,顿时额上皆都冒了热汗,又使劲挥着鞭子,狂奔向前。若是被前头的西域兵给拦截在兵营里,身后又有西域兵围上来,只怕反抗都来不及,就会被剁成肉酱。 眼看着黑夜中望不到头的兵营里还在继续往外冲出西域兵,苏沄蓦也急了,虽然打了西域兵个措手不及,但等他们的后续人马整装过来,今天大家伙就都得交待在这里。 纤手紧握住缰绳,冲左右两旁的雷泽策与雷泽鸣疾声道:“策哥,鸣弟,咱们护在可汗左右,全力向前冲杀,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声音沉稳坚定,满是金戈铁血之意,雷泽策重重点了头,雷泽鸣扬声大笑起来:“许久没有并肩作战,也没再这般痛快厮杀过,今日就战个他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不愧是我巴图尔的好兄弟,咱柔然人从来就没有怂货!”巴图尔畅笑起来,反手就拔出了马腹旁的雪亮弯刀,手起刀落之下,就见血花飞溅,西域兵哀嚎不已。 雷泽策和雷泽鸣将苏沄蓦与巴图尔护在中间,长剑翻飞,招式凌厉,但凡有靠近者,无不伤亡而退,苏沄蓦自也不落后,斩情剑蹁跹如蝶,一招一式都极尽美感,带起朵朵血花为之陪衬。 巴图尔看的微愣,没想到他素来认为瘦弱不堪的云兄弟竟然武艺高强,而自己只会那身蛮力降敌,铜铃大眼里若有所思,一时间竟忘了正身处战场。 苏沄蓦正自拼杀间,忽瞥见有长矛疾刺向巴图尔,而那笨蛋却愣愣的握着弯刀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看长矛就要刺到他身上,顿时明眸怒沉,斩情剑带着雄浑内力斜削过去,斩断了长矛,再顺势斩了人,偏头就冲着巴图尔一阵怒斥:“巴图尔,你疯了是不是?!” “啊?”巴图尔被骂得猛然回神,就看见她那削薄的剑刃上还滴着血,正满脸怒容的瞪着自己,这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立时就扬了弯刀,嘿笑着往前冲,“失误,失误!” 苏沄蓦气结,战场上哪容得了这种失误?尤其还是在这种以少敌多至关重要的时候。但看巴图尔像头蛮牛似的往前冲,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又扬剑跟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整座西域大营都动了起来,耳听得背后隐隐起了马蹄声,前面堵截的士兵也越来越多,而那该死的兵营出口还遥不可及,苏沄蓦的脸色也不禁凝重起来,手里挥舞斩情的动作又不禁快了几分。 众人皆知若是被包围,就只有沦为阶下囚的下场,皆都不敢懈怠,拼尽全力挥舞着手里的刀剑,跟着队伍往前冲,而那些西域兵早在两天前就已得到命令,只要有人闯关就必须将人留下来,此时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明知那些刀剑可怕,也还是不要命的往上冲。 西域兵人多势众,很快就在远处形成了包围圈,缓缓逼过来,众人被围的心里发凉,正自焦急时,就见山脚下忽飘起了冲天大火,而那边大火才起,又见四处营帐皆也熊熊燃烧起来,草原上夜风疾劲,只不过几息之间,就见整座兵营都处在了火海里。 眼见西域兵都傻了眼,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苏沄蓦狡黠一笑,随即扬声凄厉尖叫起来:“快救火!快来人啊,快救火!” 火光映得整座兵营都染上了橘红色,照亮了这方天空,身处乱军之中,那些西域兵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吼的那么一嗓子,而未等这边声音落下,山脚那边也传来尖叫声:“快来人啊!粮草烧了,快来人救火!” 这下子西域兵是真慌了,立即就有不少人调头赶往山脚下,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在这寒冬腊月的,粮草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若是连吃都吃不饱了,哪还有力气上战场? 山脚下那边喊救粮草,烧营帐的那边也高声叫了起来:“帐篷啊,快来人救帐篷!没了帐篷,晚上都想活活冻死吗!” 草原上昼夜温差极大,有了帐篷才能抵御如此寒冷的天气,粮草和帐篷都是士兵的命根子,这下子本围着苏沄蓦众人的士兵散去了大部分,苏沄蓦见状,又立即招呼大家往前冲,余下的兵卒子见一众人如狼似虎的扑过来,也皆四散逃开了。 将近五里的兵营,被玉罕与那日松领着人沿途烧了个遍,而西域兵处在乱军之中,不少人被围在了火海里,更多的则是死于自相践踏,埋骨草原。 前方堵截的人越来越少,而兵营出口就在眼前,巴图尔兴奋的一夹马腹,疾冲进柔然,苏沄蓦等人紧随在后,再冲出十来里之路,才勒了缰绳,停下脚步。 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就着蒙蒙天光望过去,能遥遥可见那边界处仍然在飘着黑烟,再等上小半个时辰,只见玉罕和那日松也带着残存的人马疾奔而来了。 略略清点了下,百十号人伤亡过半,主要是巴图尔这边突围时损失的人马最多,可纵然如此,也依然掩不住众人脸上的笑意,那日松眼里闪着兴奋光芒,大声笑道:“云兄弟,这可是我从军以来打得最舒服最痛快的仗了,一百胜三千,从前想都不敢想啊!” 苏沄蓦抿唇笑了下,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玉罕也笑了起来,诚恳道:“云兄弟,你用计可比我厉害多了,从今儿起,我改叫你大哥!” 第九百四十章:趁他病要他命 “可别,”苏沄蓦失笑,忙不迭的摆手,跟着队伍缓缓向前,笑说道:“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否则仅凭我单人之力,怎能完成如此壮举?” “哎呀,云兄弟,你就是太谦虚了!”巴图尔靠过来,笑着又想一巴掌拍到苏沄蓦肩上,眼看她苦脸忙不迭的矮了身子,自己又挠挠头嘿笑起来,“云兄弟,等回了柔然,我定叫族人们宰牛烹羊,好好款待你这个英雄!” “说这些还早,咱们现在有更重要的去做。”苏沄蓦摇摇头,但看巴图尔不解的样,没给解释,反而板了脸,轻斥道:“巴图尔,方才你在敌人中间时在想什么?” “啊?”巴图尔并不介意她直呼自己的名字,铜铃眼有些犯愣,傻傻的看着她,苏沄蓦看他搞不清状况,只得又叮嘱道:“以后两军交战时,切不可在阵中发呆,你这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想什么去了,那些要你命的刀剑枪矛可没犯糊涂,趁你不留神就会要你的命。” 见她是说这事,巴图尔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又不好意思起来,那张黑脸里隐透着红晕,“那个,我刚刚就是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好,就分了下神。” “我好武功有什么奇怪的?若是没有点武艺傍身,就这小身板哪能经得起这么没日没夜的奔波劳累?”苏沄蓦没好气的送了他个白眼,看他又嘿笑起来,便就偏头看向了旁边的玉罕,出声询问道:“此地离柔然最近的军队还有多远?大约有多少人马?” “还有半日路程,是我们进西域前布置在那里的,大概也就是三千人,用以抗衡交界处的那些西域兵。”玉罕顺口回答了句,忽地瞪了眼睛,“云兄弟,咱们这是要继续干?” 巴图尔不解,愣愣的看着两人,“什么叫继续干?” 雷泽鸣跟在苏沄蓦旁边,听的嘿嘿笑,虽然他也不知道继续干什么,但知道只管听令行事就可,旁边的雷泽策皱眉思索了下,随即就道:“趁他病,要他命。” “说的没错。”苏沄蓦笑了起来,点头解释道:“现在那些西域兵缺衣少粮,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咱们正好带兵杀个回马枪,趁机占了那座兵营。” “反正苏沄颜已经带兵过来,西域与柔然的血战已经在所难免,那不如就由咱们先拔了头筹,给苏沄颜个下马威瞧瞧,只等后续的兵马接应上来,就可与她正面开战。” 玉罕这回没再反驳苏沄蓦的话,只看向了巴图尔,巴图尔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疾奔出去,粗犷的声音飘在风里,“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把兵马过来,灭了那小娘们!” 三千柔然军皆是骑兵,派了那日松领着小队人马去报信,将柔然的兵马都压过来,巴图尔则带着三千骑兵来去如风,才不过傍晚时分,便又杀回了西域兵营。 草原上的落日极其辉煌,血染的颜色映红了半边天空,苏沄蓦跟在巴图尔身边,远远就见西域兵营里还四处飘着黑烟,那些士兵皆都无精打采的或坐或站,又或是四处游荡。 苏沄蓦看了几眼,便沉声道:“直接冲杀进去,但不要赶尽杀绝,留着逃兵向苏沄颜报信,让她知道这座兵营已经易主,这块草原从此以后也只属于柔然。” “云兄弟,我怎么越来越爱听你说话了?”巴图尔咧嘴嘿笑了声,看得旁边的玉罕直翻白眼,可汗明明是个魁梧大汉,却偏偏还满面羞色,叫人瞧着就忍不住虎躯一震。 他怕是忘了云兄弟是何人吧?当真是糊涂。 玉罕低垂着眉眼想心事,那边巴图尔可没想那么多,得了苏沄蓦的允可,也不再迟疑,蒲扇大掌猛挥,随即就厉喝一声:“儿郎们,冲啊!” 一声令下,三千骑兵如猛虎出闸,瞬间就冲向了远处的西域兵营,而营里的西域士兵已经被大火折腾得精疲力竭,又没了口粮裹腹,哪还有力气应战? 眼看着黑压压的骑兵疾冲而来,顿时就吓破了胆,哪还顾得上穿盔戴甲,寻找兵器作战,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哭声喊声冲天而起,没命的四散奔逃。 人心涣散,也就没了一战之力,死在柔然骑兵弯刀下的西域兵不计其数,而那些跑的快的士兵一头奔进草原深处,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唯恐那些煞神会追上来。 此番乃是碾压性的胜利,不费吹灰之力,以极小的伤亡代价夺来了整座兵营,而等彻底清除了西域兵,苏沄蓦忙着带领柔然士兵深挖沟壕,设立暗桩,修建防御工事。 如此忙了五天,前方放哨的骑兵带回了消息,苏沄颜的两万大军已经离此不过三十里。 而那日松也已经带了一万五的柔然士兵过来,加上兵营里的三千,人数上与西域相差并不是太大,两方势均力敌,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真不好说。 彼时已是入夜,苏沄蓦捧着茶盏坐在中军帐里,茶水有些苦涩,并不似中原茶叶泡出来的茶水那般甘醇,回味悠久,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巴图尔珍藏下来的一点私品。 看她捧着茶盏皱眉,连日来的劳累让她眼睑下都起了淡淡乌青,巴图尔有些心疼的挠挠头,又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半晌才纠结道:“云兄弟,是不是茶水太难入口?” “是有些苦涩,但正好用来提神。”苏沄蓦也没避讳,实话实说了句,巴图尔哦了声,想想又问道:“那现在苏沄颜已经带兵来了,咱们该怎么应对?” 苏沄蓦没回答,看向对面眉眼低垂的玉罕,沉声道:“玉大哥可有什么好法子?” 玉罕抬头,眼里有着愁色,但依旧还是坚定的道:“咱们和西域兵马相差无几,只要苏沄颜敢来,咱们就给她迎头痛击,绝不做怂货。” 巴图尔重重点头,“说的好,柔然男儿没有怂货,只要苏沄颜敢来,咱们就开战!” 第九百四十一章:追与不追 苏沄颜既然敢来,也不会认怂,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营外就已经马蹄声震天。 雷泽策一把掀开苏沄蓦营帐的布帘,疾冲进去,却在见着只着中衣的苏沄蓦正麻溜的下床时,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急忙背转过身去,“你睡觉怎么都不穿衣服?” “笑话,我这身上难道穿的不是衣服?”苏沄蓦翻了个白眼,看他窘迫的都不敢再回头,又无奈道:“你这么急匆匆的冲进来,可是苏沄颜率军来攻营了?” 见说到正事,雷泽策脸上的热度才稍退了些,板着脸正色道:“我方才上那小山上观察过了,以方阵来看,大概来了一万五左右的人马,似乎人数并没有来齐。” “一万五?那剩下的五千干什么去了?”明眸微沉,苏沄蓦沉吟起来,虽说只要指挥的好,以一万五来抗衡一万八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那五千人马干什么去了? 草原上地势宽广,所以大多都是骑兵,两方阵势铺开直接冲杀就是了,并不存在什么守城和防御之说,苏沄颜那五千人也就不可能还在营地里,既不在营地,那又在哪里? 整理好盔甲,拍了掌还有些不自在的雷泽策,“走,先去瞧瞧。” 等苏沄蓦到营前时,巴图尔已经带着先锋部队压阵了,远远的和苏沄颜对峙着,看见苏沄蓦过来,铜铃眼里顿时就露了笑意,嘴里却不满的嚷嚷起来:“云兄弟,苏沄颜那小娘们居然叫咱们束手就擒,你说咱们是不是现在就杀过去?” 苏沄蓦皱眉,“她只来了一万五千人,你可知道那剩下的五千人马去了哪里?” “不知道。”巴图尔讪讪的回了句,顿时就老实下来,苏沄蓦也没指望他能知道,看看远处安坐在凤辇上的苏沄颜,沉声道:“你确定进柔然就只有这么一条路?” “这条是最安全的路线,从南边走还有条道,但那边属于沼泽区,没有人会从那里过。” 巴图尔如实的回了她,随即又讶异的瞪了眼,“他们应该不会想到从那边穿插过去,让我们腹背受敌吧?要知道那里不仅危险,还得多走两天的路程。” “只要能胜利,多走些道又有什么关系?”苏沄蓦眨眨眼,明眸里闪了狡黠,看向旁边担忧的脸皮都绷紧了的玉罕,“玉大哥,你现在得此消息了,会作何决定?” “我?”玉罕看着那双晶亮眸子的狡黠笑意,就觉头皮有些发炸,直觉这人肯定是又想出了什么歪主意,不过也老实回她:“我会马上派兵去拦截,不能让咱们腹背受敌。” 巴图尔点了头,觉得玉罕的决定没错,雷泽鸣向来不参与讨论,只管服从命令,便照例的不吭声,雷泽策也觉着没什么问题,便也点了头,可瞧瞧苏沄蓦那副鬼灵精怪的模样,却又直觉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想想又好奇道:“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明明已经易容成普通青年的模样,可那双闪烁着狡黠的晶亮眸子,却依旧让人觉得她光芒万丈,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瑰宝。 但看众人都满面笃定,但眼神却又带着点儿不确定的望过来,苏沄蓦浅笑盈盈,仔细解释道:“常规想法,那五千兵马既然不在大军之中,那肯定是绕到咱们背后,想给咱们来个两边夹击,但咱们若真分兵去截杀那五千人马,才是真正未战便处在了下风。” 雷泽鸣和巴图尔听得云里雾里,雷泽策和玉罕却起了兴趣,雷泽策那双乌眸里闪过兴味,追问道:“说仔细些,究竟是怎么处在下风了?” 苏沄蓦又是一笑,细细说道:“你想想看,咱们现在若是不分兵,那就是一万八对一万五,于人数上是有优势的,只要指挥得当,完全可以杀退西域兵,但假若分兵,还想要战胜那五千西域兵,就至少得分出五千人,这么一来,咱们就是以少对多。” “更何况战争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咱们既然把人马分出去了,那就不能再指望他们能打胜仗,然后还又完好无损的回来帮咱们,只能靠咱们自身的实力去击退苏沄颜。” 玉罕本来还觉着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但这会儿却又是满头雾水了,“这么说起来确实没错,但就算是咱们分出去五千人马,也只比西域兵稍少了些,影响并不大啊?” “你且听我说完。”苏沄蓦微压了手,笑道:“人数上区别确实不大,但也实实在在的比西域兵生生多出了三千兵马,现在苏沄颜就在赌咱们会不会去追击那五千人马,只要咱们敢异动,他们在人数上战优势,即刻就可摆开阵势冲杀过来。” 雷泽策拧眉,“可如果咱们不去截杀那五千人,苏沄颜凭着手底下的人马,也可以生生拖到那五千人马来袭,那到时候咱们就真是腹背受敌了。” “谁说咱们不去截杀那五千人马了?” 苏沄蓦摇头淡笑,笑的雷泽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苏沄蓦没等他发问,便又说道:“现在苏沄颜就等着咱们做抉择,咱们不分兵,她就防守,咱们分兵,她就趁势杀过来,所以这五千兵肯定是要分出去的,不然她怎么会舍得进咱们的转圈?” 玉罕只想吐血,瞬间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到了无情的碾压,强提着气弱弱道:“可是你刚刚不是说分出去就是未战就先落了下风吗?” “是啊,确实如此。”苏沄蓦眨眨眼,明眸里的狡黠更甚,那边雷泽策已经舒缓了眉头,乌眸里隐起了丝笑意,还有浓浓赞赏,“声东击西,虚虚实实,确实不错。” 见雷泽策领悟了自己的意思,明眸里笑意更甚,更多的刚是欣慰,这可是平朝未来的元帅,能通行军布阵之道,自然是最好。 雷泽鸣看两人似乎已经说定,顿时就摩拳擦掌的笑了起来:“既然已经说妥了,那还等什么?赶紧下令,我的大刀早就等着饮血了!” 第九百四十二章:血洗前耻 巴图尔如今极其依赖苏沄蓦,见雷泽鸣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冲杀,蒲扇大掌也握紧了弯刀,冲苏沄蓦大声笑道:“云兄弟,下令吧,柔然儿郎听你号令!” 苏沄蓦正了脸色,但看玉罕还在那里还里干瞪眼,也无意再解释,只沉声道:“那日松带领五千兵马向柔然方向前进十里,等兵营这边发起信号时,又立即调头赶回来。” “而阿策与阿鸣你们俩人各带三千人马,掩在左右两翼,与巴图尔带领的剩余兵马同时出阵迎敌,记住,冲杀几次之后只要见到巴图尔这边开始撤退,你们就立即撤兵。” 雷泽策与雷泽鸣是沙场老将,自然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当即就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巴图尔有些不解,挠头道:“怎么又要撤回来?不打了吗?” “撤回来是让苏沄颜好追进咱们的圈套。”苏沄蓦看看一望无垠的草原,纤指轻点,“阿策阿鸣即使是撤退,也要保证队伍是隐隐围在西域军左右两侧,只等巴图尔与那日松汇合,咱们就立刻后队变前队,返身将西域军围在中间,全力冲杀。” “啊,这下我算是听明白了,”巴图尔咧嘴笑了起来,得意的冲玉罕眨了眼,看得玉罕只想滴汗,没好气的道:“报告可汗,属下也听明白了!” “既然听明白了,那还等什么?被点到名的都赶紧去领兵!” 蒲扇大掌往后挥,顿时就见柔然兵马缓缓往后退,玉罕跟在队伍里,看了眼胜券在握的苏沄蓦,再瞧瞧远处的苏沄颜,心里为她默哀了两秒钟,苏王后,不是我等抓不住机会,而是这苏沄蓦太难缠,您老自求多福吧! 苏沄颜那边等了半晌,就等着柔然出兵来打发无聊的时间,没成想等到最后人却又退了回去,不禁朝身旁的黑袍人恼道:“你的主意到底行不行?” “你急什么?总要给她思考的时间吧?”黑袍人低垂着眉眼,淡声道:“咱们分兵从背后偷袭柔然人,就算苏沄蓦再聪明,也不过就是在截杀与不截杀之中做选择。” “苏沄蓦若敢分兵截杀,咱们就灭了这些柔然人,逮住她,若是不截杀,咱们就严防死守,等到那五千人马过来,照样可以瓮中捉鳖。” “孤可告诉过你,苏沄蓦没你想像中的那么好对付。”苏沄颜板着脸冷冷说了句,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着会出什么岔子。 黑袍人垂头,不再搭理她,没等上多大会儿,就有观兵察匆匆跑了过来,“禀王上,柔然大约五千人向南出了兵营,余下的正在集结队伍,似乎准备开战。” “咦,真去截杀那五千人了?”苏沄颜看看嘴角微露了丝得意的黑袍人,闪着邪气的妩媚大眼里露了笑意,玉手柔若无骨的攀上了他的肩,吃吃低笑道:“果然不愧是六……” “苏沄颜,你给我放尊重点!”才说了几个字,黑袍人已经一把甩开了肩膀上的手,极怒道:“若是再敢对我使你那令人作呕的媚功,我就彻底废了你!” “哼,你凶什么凶?在孤的地盘上,你最好还是给孤夹起尾巴来做人!” 苏沄颜被甩得差点摔下凤辇,脸色顿时也不好看起来,见黑袍人已经径直起身走远了,又恼火的狠踹了脚凤辇,她这无意中得来的媚功举世无双,他居然还看不上? 阴沉着脸看着柔然那边的兵营,直等到日头西斜时,才见兵营里起了动静,一排排整齐的骑兵疾驰而出,也不带阵前口舌交锋,径直就铺开了阵势。 苏沄颜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眼皮子直跳,也顾不上再生气,立即就朝死活不再过来的黑袍人厉声喊了起来:“你还不赶紧死过来?准备开战了!” 黑袍人黑脸,眸色极阴,只是看着柔然大军已经摆开了阵势,也没那个心力再和她计较,转身又回了凤辇旁边,朝着一众将领沉声吩咐道:“已过半日,柔然那五千人马早已远离此地,现在人数上他们弱于咱们,等会儿按着队形直接冲杀就是,无须留情。” 众将领听令,各自散了开来,带领着队伍只等令下就可冲杀。 而柔然那边的人马也已经布好了阵,苏沄蓦远远瞧着还慵懒斜卧在凤辇上的苏沄颜,明眸里起了冷笑,忽地单臂高举,扬声疾呼,“柔然儿郎,踏破西域,血洗前耻!” 清越激昂的声音挟带着雄浑内力,如滚滚惊雷般炸响在这方天空,所有柔然士兵皆都举起了手中弯刀,呼声震天:“踏破西域!血洗前耻!” 浩浩荡荡的声音听得人心里激荡不已,巴图尔那铜铃般的眼里起了豪迈,仰天长笑,率先一骑冲了出去,苏沄蓦见状,手中的信号弹顿时冲天而起,随即也擎了大旗紧紧跟在巴图尔身后,众骑兵见首领都悍不畏死的亲自杀敌,也纷纷策马跟了上去。 雷泽策与雷泽鸣见状,也立即挥舞了手里的长旗,各自带着人马分左右两侧包围过去,那边的西域军见柔然人竟敢不知死活的率先发起进攻,大军中顿时也响起了震天鼓声,鼓声急促如骤雨,霎时就见所有人马齐齐冲出去,正面迎战柔然大军。 双方皆是以骑兵为主,甫一交手,只来得及砍上两刀,便纷纷错身而过,苏沄蓦擎着旗子跟在巴图尔身侧往前冲,身后的大军见旗帜仍在前方,便跟着队伍拼命往前冲杀。 只冲杀了约莫一刻钟,就见中军大旗开始往后撤,所有柔然士兵皆都心领神会的往后撤,而西域兵见柔然士兵往后撤,便越发凶猛的追了上来,只追了两分钟,那中军旗似被追起了火,又调转了马头冲杀,柔然士兵看着旗帜往前,也策转了马头,继续冲杀。 如此往返几回,柔然大军且战且退,半数的兵营重地已经又被西域兵夺了回去,苏沄颜跟在大军中间,眼里已经起了得意,嗤笑道:“苏沄蓦用计也不过如此啊?” 第九百四十三章:兵败如山倒 “可我怎么觉得似乎太过简单了些?”黑袍人却拧起了眉,看着左中右那三杆指挥有度的大旗,忽地沉声道:“来人啊,去给我砍了那几杆旗子!” “你疯了吧?那是他们主帅位置所在,哪能让你说砍就砍?”苏沄颜不满的瞪了眼睛,“你不心疼那些兵卒子,孤还心疼呢?反正已经胜券在握,你就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苏沄颜,你就是个蠢货!” 眼见西域大军进了兵营不说,又紧跟着追进了柔然,黑袍人已经脸色阴沉如锅底,“他们大旗未乱,就说明心中自有把握,你让大军紧追不舍,迟早要中苏沄蓦的圈套!” “你看他们都只顾着狼狈逃命了,还谈什么心中自有把握?”苏沄颜嗤笑不已,指着前方又豁然开朗的宽阔草原,“孤早就想夺柔然的肥沃草原了,正好趁机一举命下!” “我看你是在痴人说梦!”黑袍人怒极,气急败坏的指着已经跑远的左中右三杆大旗,“看清楚他们的位置没有?赶紧叫人撤回来,不然就被包了饺子!” “那位置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苏沄颜微眯着眼看了下,满脑子都是已经打败苏沄蓦的兴奋得意,才没有把黑袍人的话听进耳里,眯眼轻笑道:“放心,虽然你没出什么力,但依然是此役最大的功臣,等活捉了苏沄蓦,你爱怎么处置就处置她。” “苏沄颜,你当真是疯了……”黑袍人看她死活都听不进劝,不由绝望的闭上了眼,此刻只希望他设想的事情不会成真,就算是成真,也希望不要败的太惨…… 只是事与愿违,没等他平复绝望的心情,就见前面的西域兵骚乱起来,士兵们开始慌乱的往后退,苏沄颜顿时沉了脸,站起身厉声道:“怎么回事?” 有传令官慌忙冲了过来,“王上,柔然那五千兵马又调头冲了回来,左右两翼汇合中路将咱们齐齐围在了中间,您还是赶紧带兵撤吧!” “怎么会是这样?”苏沄颜霎时白了脸色,妩媚大眼里的邪气变成了厉色,眼神不善的看向黑袍人,黑袍人冷笑不已,“我方才早就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当回事。” “很好,这会儿忙着撇清责任是吧?”苏沄颜忽地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不及眼底,“你下这么大的局也只不过是想擒苏沄蓦而已,今日如果战败,你以后也休想再擒到她!” “兵败已成定局,你当我是神仙,还能力挽狂澜?”黑袍人嗤声,冷冷道:“赶紧撤兵,她赢了就赢了,赢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别等会儿反被她擒了,那就有意思了。” “哼,反正是你想要的人,你自己看着办。”苏沄颜冷哼了声,眼看整个队伍都在身不由己的往后退,顿时就朝传令官疾声道:“赶紧传令下去,立即撤兵!” 柔然士兵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不要命的四下里冲杀,西域兵听着外围喊杀声震天,也不知道柔然到底有多兵马,心慌之下,队形越发散乱。 队形散乱,就组织不起有力的还击,而还击力度不够,死伤的人就更多,死的人一多,剩下来的西域兵心里则更慌,很快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正自惊慌间,耳听得鸣金之声大作,顿时个个都调转马头,不管不顾的往回撤。 眼看着西域兵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柔然这边三杆大旗已经汇合到了一块儿,雷泽鸣挥舞着大旗冲苏沄蓦笑嘻嘻的道:“云哥,接下来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当然得追,追到苏沄颜接应的部队赶过来为止。”苏沄蓦看了眼慌忙撤走的西域大军,偏头冲旁边的巴图尔笑了起来:“赶紧带着你的柔然儿郎追上去吧,能将苏沄颜赶多远就赶多远,赶出来的这片草原,以后就姓柔然,与西域再无瓜葛了。” 巴图尔听得两眼亮晶晶,铜铃大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的笑意,“当真?” “你看我何时与你说过此等玩笑话?”苏沄蓦眨了眨眼,笑着冲后摆手,“咱们赶紧追上去,等将西域兵赶的差不多之后,咱们再回头灭了那五千绕后的人马。” “好,那赶紧走。”巴图尔想到那大片的草原即将归属自己,心里就高兴得恨不能手舞足蹈一番,率先就领着人追了上去,苏沄蓦笑笑,也和雷家兄弟紧跟了上去。 玉罕落在后面,眼里起了丝不痛快,可汗如今面对那云越时已经失了分寸,难道忘了苏沄颜曾经叮嘱过的话?他又将自己这辛苦多年的老部下置于何地? 那日松落后一步,本想也跟上去,但看玉罕落在后面,苍白的面皮上闪着阴冷,眼也不眨的盯着可汗和云越,不由就皱了下眉,随即又朗声笑道:“玉罕,你怎么还在这愣着?赶紧的跟上去啊?” “哦,想点事情有些出神而已,这就走。”玉罕回过神来,唯恐会被那日松瞧出破绽,勉强笑了下,便立即驱了马,几步就跟在了巴图尔身后。 那日松若有所思的瞧着他那副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模样,精光四射的眼睛起了疑惑,玉罕素来是柔然的军师,是可汗的左膀右臂,怎么会用那么阴冷的眼神看可汗? 只是左思右想也没个结论,只得摇摇头,策马跟上了大部队,也许是方才自己眼花瞧错了吧? 苏沄颜领着西域兵一路往后退,苏沄蓦也不着急,等她稍停下想歇息会儿时就立即派兵上去冲杀几回,等她气愤的拔营就走,就又慢慢悠悠的吊在后面,驱使着她向后撤。 就这般走走停停的过了五天,一万五的西域兵已经被消耗的只剩下三千,而那三千人马又是人困马乏,也断了食粮,根本难已再走下去。 巴图尔眼里的兴奋已经越来越浓,对苏沄蓦的佩服之情也越来越深,这会儿眼看着前方那已经缩水太多的西域兵又停了下来,不禁也勒了马,朝苏沄蓦笑道:“云兄弟,咱们是不是干脆等入夜后就围了这三千人,然后活捉苏沄颜?” 第九百四十四章:出卖 巴图尔想着脚下的草原从此就归属柔然了,心里就越发火热起来,再看西域兵那边已经再无一战之力,更是动了心思,若是抓了苏沄颜,那整个西域不都是自己的了? 苏沄蓦看出他心中所想,明眸里闪过了然,开疆扩土是每位掌权者的心愿,巴图尔想吞并西域也无可厚非,但关键是得要抓到苏沄颜,自己还得逼她放了石头和丫丫。 眼看天边已经铺满彩霞,离入夜也不远了,当即就点了头,“叫大家趁着机会好好休息下,等入夜后就围了那三千西域兵,活捉苏沄颜。”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巴图尔笑着走开去传令了,玉罕见他离开了苏沄蓦身边,当即也起了身,跟在他身后,等跟着他把令传完,这才伸手将他扯到了无人的角落。 巴图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铜铃眼里有些不解,“玉罕,你这是做什么?我还要回去与云兄弟讨论今晚的战事,若是没事我可就要先走了。” 见巴图尔说句话都是围绕着云越打转,玉罕不禁黑了脸,“云兄弟云兄弟,可汗,您明知道云兄弟是那位神秘人要的人,您怎么还对他如此上心?” 巴图尔本来笑得灿烂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去,随即就咬牙切齿的低声怒道:“玉罕,我反悔了,就算是给我整个西域,我也不换云兄弟离开。” “可汗,您当真是天真,您说不换就不换了?”玉罕眼底起了丝冷笑,讥讽道:“更何况现在是您的全家老小被人拿捏在手里,而不是人家来求你。” 话音未落,巴图尔已经狠狠瞪了过来,铜铃眼里满是怒意,“玉罕,云兄弟对你极是不错,又大哥大哥的喊的很亲热,你怎么忍心出卖他?” “呵,他是喊我大哥又怎么样?我可没有这样诡计多端的弟弟。” 玉罕冷笑了声,又凉凉道:“再说了,也并非是我出卖的云兄弟,而是可汗您要拿云兄弟来换您全家老小的命,还有柔然失去的那些草原。” “你!”巴图尔怒脸,低声恼怒道:“若不是你指挥不当,我夫人和孩子又怎么会被苏沄颜生擒?柔然那些草原又怎么会白白送给西域?” 玉罕才不管这些,眼里的冷笑更甚,“可汗,您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方才神秘人已经来信,等入夜前便会有士兵押着苏沄颜来投降,然后你就这样……” 后面的话说得极小声,被隆冬的晚风吹散在了草原上,巴图尔甫才听完,就已经勃然大怒,铁青着脸怒声道:“你这是在做梦!杀了我也不会这样做的!” 玉罕也不逼他,只冷笑道:“你若舍不得让你的云兄弟受伤害,那就等着看你的夫人孩子身首异处,等着柔然被西域铁骑踏破,做个柔然历史上最失败的可汗。” 玉罕的话如尖刀般毫不留情的戳进巴图尔心窝里,满面痛苦的揪着头发蹲下了身子,“不,云兄弟他真心实意的为柔然做打算,我怎么能这样对他?……” 玉罕只是冷笑,看了眼蹲在草地上痛苦纠结的巴图尔,转身就走了,他实在弄不懂巴图尔到底看上了云越哪样,为什么连从前决定好的计划都可以反悔? 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没有再反悔的余地,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得受着。 苏沄蓦和雷泽策与雷泽鸣坐在草地上边啃着干粮边闲聊,雷泽策瞧她一身男儿装,连日来的奔波让她也是面如菜色,只那双明眸里还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不禁笑着摇了头。 想起从前往事,乌眸里不禁起了感慨,笑叹道:“沄蓦,从前只觉着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相府千金,没想到你原来也是如此厉害的巾帼女侠。” “我早就和你说了,表姐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是你偏生不信,” 雷泽鸣逮着机会就教育了把雷泽策,看的苏沄蓦直摇头,失笑道:“也没策表哥你说的那般夸张,就是涉猎较多而已。” “不,比起你来,我还差的远了。”雷泽策是真心认可了她的才能,笑着摆摆手,苏沄蓦也不多辩解,看看天边红日已经落入地平线,而只去传个命令的巴图尔却还不见踪影,不由疑惑起来:“那壮熊哪里去了?怎么还不见过来?” “表姐,你这样担心他,小心云深会吃醋哦?”雷泽鸣嘻笑着调侃了句,惹来苏沄蓦给他飞了个大白眼,正想起身去寻巴图尔,就见他脚步虚浮,眼神飘忽的走过来了。 苏沄蓦看的皱眉,等他走到近前,才沉声道:“巴图尔,你这是怎么了?” “啊?哦,我没事,没事。”听着那对他来说如天籁般的嗓音,巴图尔顿时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下,魁梧的身子轰然坐在地,又默默的垂下了头。 这下就连大大咧咧的雷泽鸣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上前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才又疑惑道:“额头不烫啊?这突然间是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巴图尔只是摇头,并不说话,苏沄蓦看他像蚌壳似的掰不开嘴了,也不多言,纤指径直搭上了腕脉,细细查探起来。 巴图尔被他大胆的动作惊的霎时就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但看苏沄蓦一本正经的微眯着眼查脉,也就不敢乱动,只能生生压下脸上的那股燥热。 只不过几息间,苏沄蓦已经收回了手,故意画的粗长的眉毛微微拧起,“从脉相上来看,只是有些疲累而已,身体并无大碍,巴图尔你这是精神上受了刺激?” “啊?什么刺激?”巴图尔怕他看出破绽,黝黑的脸庞上故意强露了笑意,看的苏沄蓦顿时就皱了眉,“不想笑就别笑,这笑起来简直比哭还难看。” “有吗?”巴图尔扯着嘴角摸了摸脸,但看雷家兄弟皆都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头,便敛了笑意,又故意岔开话题问道:“咱们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偷袭西域兵?” 第九百四十五章:宝贝孩子 苏沄蓦摇了摇头,这壮熊还以为他隐瞒的很好,可那张黑脸上的难过谁看不出来? 摇头淡声道:“我看你精神状态不好,就只先跟着西域兵吧,今夜就不用偷袭了。” “那怎么能行?”巴图尔猛摇了头,看天色已经灰暗下来,有些焦急道:“云兄弟,反正西域那边也就三千人了,咱们现在就去带兵擒了苏沄颜吧?” 雷泽鸣狐疑的盯着巴图尔,“诶,我说壮熊,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了?” 壮熊就壮熊,巴图尔也没在意,只是那双铜铃眼里闪过有苦难言的焦急,但见三人望向自己,只得又勉强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能抓苏沄颜报仇雪恨了吗?心情就激动了些。” 苏沄蓦微拧着眉头,看他分明有话藏着,却又不肯明说的模样,明眸微眨,随即起身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马上召集人马去围歼西域兵,活捉苏沄颜。” 看他肯听自己的建议,巴图尔这才稍稍舒缓了脸色,跟着起身苦笑道:“云兄弟,等捉了苏沄颜,你就立即带人去灭了那五千人马好不好?又或者,你离开柔然也行。” 苏沄蓦越发皱紧了眉心,神色更加淡漠,“巴图尔,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事?” “我,我……”铜铃眼里浮起哀伤,连着我了两声,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句完整话来,最后狠狠咬牙,别过头去,“云兄弟,是我巴图尔对不住你,我他娘的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等捉了苏沄颜之后你就立即离开柔然吧,柔然已经不再欢迎你。” “诶,你这什么意思?”雷泽鸣冒了火气,直接跳到巴图尔身前,怒声道:“云哥他尽心尽力的帮着柔然,也不求你的感谢,但你也不能这般无情无义的赶人走吧?” 铜铃眼里泛着红,垂了头并不看火冒三丈的雷泽鸣,苏沄蓦看巴图尔耷拉着脑袋,像尊铁塔似的杵在那里,看了几眼,便摆了手,淡声道:“阿鸣,别再为难他。” 但看巴图尔闻声就直起了身子,苏沄蓦又话锋一转,不容置疑道:“巴图尔,我也不怕实话和你说,我助柔然打败西域,也就是为了捉住苏沄颜,在我的事情没有办妥之前,我可以离开柔然大军,但绝不会离开草原。” 巴图尔不知道他与苏沄颜之间有什么仇怨,但也点了头,“只要云兄弟你肯尽快离开,捉到苏沄颜之后,她就交由你处置,怎么样?” 苏沄蓦面色淡漠,再无笑意,只淡淡点了头,便领了雷家兄弟转身离开,巴图尔看着他走开的背影,铜铃眼里满是苦涩,云兄弟,你素来聪慧,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稍远些就已经隐隐绰绰的看不清人影,夜风疾劲,吹得衣衫猎猎作响,苏沄蓦端坐于马上,看柔然士兵皆都已经上马,便擎着旗子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帅旗出动,后面的士兵也皆策马疾跟上步伐,巴图尔紧跟在苏沄蓦身侧,但看他长眉微拧,面容坚毅,忍不住又无声苦叹,胯下骏马感觉到他的情绪,甩蹄也没那么欢快了。 玉罕跟上来,但看巴图尔落在后面,哀愁满面的样,又不禁冷笑起来,低低道:“可汗,您可别让云兄弟瞧出了破绽,要是他有什么不对劲,遭殃的可是您的家人。” “滚!”巴图尔彻底恼了玉罕,现在想来,这整件事从头到尾就与玉罕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就是他策划了一切。铜铃眼里怒意极深,“是不是你从开始就算计了我?好让苏沄颜能抓走我的家人,以此来威胁我替她办事?” “哟,咱们柔然的第一莽汉终于开窍了啊?”玉罕笑的好不得意,看左右皆忙着往前窜,便又笑嘻嘻的道:“苏沄颜虽是女流之辈,但心计可比你这莽汉强多了,也只有她才能统一草原上的各部落,属下自然是要为她出谋划策的。” “好好好,想不到我巴图尔这么些年来,竟然养了个白眼狼!” 巴图尔怒火冲天,蒲扇大掌一扬,就欲将玉罕从马上给抓过来,但玉罕早有防备,他手才抬起,就已经策马走开,冲巴图尔露了个阴险得意的笑,就隐在了人群里不见踪影。 巴图尔怒极,但此刻身处大军之中,实难再抓到玉罕,只得咬紧牙关,又疾追上苏沄蓦,可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小心些,就见大军已经冲到了西域阵前,而在西域营前,西域兵已经高悬了白布,而苏沄颜正狼狈不堪的领着一众将领站在白旗底下。 苏沄蓦勒停了马,皱眉看着被火把照亮的西域兵营,临时搭建的营地显得极为简陋,没有几处好帐篷,而此时苏沄颜和那些将领站在火光里,满脸的不甘和无奈。 看见巴图尔从柔然士兵里窜出来,苏沄颜就皱眉扬声道:“巴图尔,此役我西域认输,只要你肯放我们离开,草原的事情好商量。” “王上!……”那些个将领皆都面有凄楚,随即又看向巴图尔,齐齐扬声道:“柔然可汗,只要你放了咱们王上,来年牛羊马匹的事情,咱们都可以商量!” “本可汗不要那些东西!”铜铃眼里愤怒难消,所有的怨气和委屈都涌了上来,厉声道:“只要你们马上斩了苏沄颜,本可汗就恕你们无罪,立即放你们离开!” “啊?”没想到巴图尔会突然提出这么个条件,一众西域将领皆都愣住了,这柔然可汗的反应怎么和王上交待的不一样? 看柔然可汗那副毫无商量的凶悍样,顿时面面相觑,总不能真斩了王上吧? 苏沄颜狼狈不堪的被押在阵前,本想着只是做做样子,也就勉强忍了下来,没想到巴图尔竟然临阵倒戈,顿时勃然大怒,猛地抬头怒骂道:“蠢货,你居然还想斩了孤?” 巴图尔不睬她,只冷冷盯着那些将领,“你们若是不斩苏沄颜,本可汗可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不止你们这三千人,未来本可汗还要踏破西域,叫西域血流成河!” “好好好,算你狂!”苏沄颜怒笑出声,忽地看向苏沄蓦那边,尖声大笑道:“我的好三姐,你隐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吗?我要是死了,你也就别想再见到你的宝贝孩子!” 第九百四十六章:姐妹相对 尖厉笑声穿透三军,笑的众人都不禁狐疑起来,这苏沄颜突然又是发了什么疯? 巴图尔沉着脸正想怒斥几句,却见身旁的云兄弟居然缓缓上前了两步,头上狐皮帽一摘,顿时满头青丝如水般倾泻下来,随着夜风飞扬在风里,平添了无数旖旎幻想。 纤从轻轻抚过脸颊,便恢复了往昔容颜,依然如花般娇艳,有新月初升,淡淡月华照在娇颜上,越发显得晶莹通透,纵使兽皮裹身,也掩不那轻盈若柳的身姿。 巴图尔完全愣住了,没想到朝夕相处又智谋过人的云兄弟竟然是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铜铃眼里又喜又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 苏沄颜看着那几乎从未变过的倾城绝色,妩媚大眼里闪过浓浓妒嫉,随即又恨声大笑起来:“苏沄蓦,你指使柔然击败西域,又妄想杀了我,今日你若是不叫这群蛮汉放我归去,我就定叫你那宝贝儿女与我一同身首异处!” 话音刚落,就听西域那简陋的营地里响起了幼孩的尖厉哭泣,苏沄蓦皱紧了眉头,尚未答话,雷泽鸣已经气得从大军里奔了出来,惊怒不已:“苏沄颜,你还是孩子的亲姨,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伤害他们?若是现在放了孩子,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呸!雷泽鸣,你不过是苏沄蓦和慕云深的走狗而已,你懂什么?” 苏沄颜那双闪着邪气的妩媚大眼里满是怨毒,又吃吃笑了起来:“当年慕云深不肯选我,如今我就掳了他的孩子,叫他也尝尝撕心裂肺的滋味!” “你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婆子!”雷泽鸣气极,怒声道:“幸亏云深没有选择你,否则如今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呵,反正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到哪里去。”虽是被人狼狈不堪的押在阵前,苏沄颜却依然笑的很是得意,又望向苏沄蓦,“怎么样,想好了吗?” 巴图尔才回过神来,又被这连串的消息给弄昏了头,不过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云兄弟的好,顿时沉声道:“云,云兄弟,不管你怎样选择,我巴图尔都支持你。” 见他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个爽快仗义的巴图尔,便稍稍偏头冲他微微一笑,本只是看着侧影的巴图尔没想到她会突然偏头,就见那明眸皓齿间漾起浅浅微笑,漫天月华倾落,映的她如月下仙子,是那么的圣洁高贵,令人心生敬仰,又自惭形秽。 许多年之后,垂垂老矣的巴图尔每每回想起当年草原上的那抹回眸浅笑,眉眼里都是止不住的温柔和惆怅,自己欠她良多,却无能再还,也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再遇上她? 苏沄蓦压根儿没想那么多,坐直身子,见苏沄颜满脸疯狂之色,便也就沉眸凝声道:“苏沄颜,只要您肯将孩子还给我,我看在父亲的份上,保你平安回西域。” “当真?”苏沄颜一双眼睛骨碌碌的乱转,但看苏沄蓦点了头,想想又歪头不怀好意道:“你这人素来诡计多端,我信不过你,今夜我可以随你去柔然军中,但孩子必须得在西域营里,只有等到我安全之后,孩子才能还给你。” 苏沄蓦挑眉,没有丝毫丝毫犹豫道:“行啊,那你先过来。” 她这么爽快,苏沄颜倒又有些不确定起来,眼里精光乱闪,忽又说道:“还有,你不得夜里悄悄去偷孩子,若是让我的人发现了,立即就杀了你的小心肝。” “放心,既然有你这个人质在手,我又怎么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苏沄蓦轻笑起来,不紧不慢的道:“你有什么条件最好现在就说出来,否则等会儿我就不会再有心情听你废话。” “哼,你狂什么?”苏沄颜被她一句话就挑起了火气,怒瞪着她,“保我和这三千人马平安回西域,你也不得再私底下无事生非,孩子就还你,就这么简单。” “行,别磨叽了,赶紧过来吧。”苏沄蓦向后边的那日松招了手,那日松立即会意的带了人过去,从西域兵手里接来了苏沄颜。 等人到了近来,苏沄蓦仔细看了看经年未见的苏沄颜,忽地又轻笑出声:“四妹,你保养的不好啊?瞧这年纪轻轻的,脸上怎么就起了皱纹?粉都掩不住你脸上的褶子了。” “苏沄蓦,你个贱人!” 女人最忌讳旁人说她的容貌了,眼见苏沄蓦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讥讽自己年华老去,苏沄颜顿时就炸了毛,双眼怒瞪就欲扑到她马前撒泼,哪料苏沄蓦已经轻提缰绳,策马转身潇洒离开,“巴图尔,这女人就交给你了,别忘了找她多要点草原!” “好嘞!”巴图尔兴奋的咧嘴直笑,一把提溜住苏沄颜就横架在了马脖上,而后命令那日松就地简单的安营扎寨,只等天亮以后就可以陪着苏沄蓦送苏沄颜回西域。 眼看着苏沄蓦已经走远,径直去搭帐篷了,玉罕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了眼被架在马脖上挣扎不已的苏沄颜,朝巴图尔阴声道:“神秘人要见你。” “去告诉他,本可汗不想见他,只想杀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巴图尔看见玉罕就来气,蒲扇大掌就想挥过去,却被人半路给拦了下来,回头一看,就见个脸上蒙着黑巾的士兵正冷冷盯着自己,眼神极为不善。 玉罕见势已经极为乖巧的捂胸垂首:“小的见过尊上。” 巴图尔本掳了苏沄颜后的兴奋之情顿时就被盆冰水给浇灭了,铜铃眼里闪了惶恐,也不得不垂了头,“不知尊上有何事?” 那蒙脸士兵看他乖乖伏首,这才冷哼了声,苏沄颜趴在马脖上听见熟悉的过声音,顿时就恼怒不已,“蠢货,还不快把老娘给扶起来!” 巴图尔惧于蒙脸士兵的威胁,只得将她扶下马,而那蒙脸士兵随后也跳下了马,冲玉罕冷声吩咐道:“马上去准备篝火晚会,只要拿下苏沄蓦,以后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第九百四十七章:不对劲 玉罕听令自是喜笑颜开,忙着就要去准备置办个篝火晚宴出来。 巴图尔闻声变脸,急急拦住了玉罕的去路,又冲蒙脸士兵哀求道:“尊上,愿意割舍柔然半数的草原送给西域,只求您放过云兄弟,行吗?” 蒙脸士兵未曾答话,玉罕已经跳了起来,惊怒道:“巴图尔,你疯了吧?那些草原可都是柔然百姓的命根子,你送给了西域,让柔然百姓怎么活?” “玉罕,我巴图尔就瞧不起你这种墙头草,从今往后你也不再是柔然人!”巴图尔怒瞪着玉罕,若不是看蒙脸士兵在那里,生撕了玉罕的心都有。 “好好好,你以为我会稀罕柔然?”玉罕气笑,转身就绕开了他,大步冲进夜色里。 蒙脸士兵看他气归气,但还是去吩咐士兵置办篝火宴了,这才又收回眼神,冲巴图尔冷声道:“你柔然的草原对我来说不值一文,今夜你要么乖乖的给我依计行事,要么就眼睁睁看着你那美貌的夫人和可爱的儿子惨死在弯刀下。” 眼见毫无商量余地,铜铃眼里起了悲哀,满是纠结,蒙脸士兵也不催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如墨的夜色里,等着他做出最终抉择。 苏沄蓦与雷家兄弟手脚极快的搭好了帐篷,才刚进帐,雷泽鸣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表姐,咱们当真就由着苏沄颜拿捏吗?还是晚上去探探西域营地?” “自然是要去探探情况的。”苏沄蓦点了头,可眉眼里的忧色浓得化不开,“可从傍晚巴图尔反常的行径,和苏沄颜突然带兵投降来看,整件事情都透着点诡异。” “原来你也早已发觉了不对劲?” 雷泽鸣不解,雷泽策却也皱了眉,沉声道:“巴图尔突然让咱们立即离开此地,却又不敢明言,肯定是有什么他也控制不了的事情正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发生。” “你说的没错,尤其是现在草原上就这么两拨人马,能不受他控制的就只有苏沄颜,或许咱们可以大胆假设,当初巴图尔会在格尔斯王城,就是苏沄颜故意设下的圈套。” 苏沄蓦拧着眉头,只觉整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雷泽鸣听着已经小声嚷嚷起来:“哪有你们俩想的那般玄乎?我看巴图尔也就是和我一样的莽汉,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这会儿擒了苏沄颜,就意味着能得到大片的草原,他比我们还高兴,咱们就只管今晚安心的歇上一觉,等将苏沄颜送回西域,咱们就可以换回石头和丫丫,打道回京城了。” “你知道吗,只有老实人才能骗倒聪明人,精明的人反而不起作用。” 苏沄蓦眯着明眸,淡淡摇头,“眼看着事情已经快要纸包不住火了,所以巴图尔才会有了反常行径,才会自认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也要赶我们离开。只可惜孩子还在苏沄颜手里,纵然他是番好心,我也无法消受。” 雷泽鸣这下懂了,咋舌道:“这么说起来,明知道山有虎,咱们也不得不向虎山行?” “现在只能这样了。”苏沄蓦点头,从袖里拿出迷药来,递给他兄弟两人,正想说话,就见帐帘被玉罕给掀开了,那张白净的面皮上透着浓浓笑意,“云兄弟,咱们俘了苏沄颜,可汗高兴,吩咐大家举办篝火宴会,等会儿你这个大功臣可记得要来参加啊。” “好,我定会去的。”苏沄蓦礼貌微笑了下,玉罕被那明亮耀眼的笑容晃花了眼,愣了下子,这才勉强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一溜烟的跑远了。 雷泽鸣是一根筋,早就对苏沄蓦的笑颜免疫,但看自家大哥脸上都被笑起了淡淡红晕,不禁摇头晃脑起来,“啧啧,表姐你这杀伤力可真够大的。” “皮囊只是表相,若没有干净纯洁的灵魂,就算美若天仙又怎么样?” 苏沄蓦轻哼了声,原本心头微泛了涟漪的雷泽策浑身一震,乌眸里复又露了点点苦笑,她这是在说从前的自己有眼无珠,只认表相,不识内里吗? 苏沄蓦可没他想的那么多,又拿了解毒丹给两人,“方才玉罕说会举办篝火晚会,这对我们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待会儿你俩就将这些迷药下在酒水里,只等他们中了迷药昏睡过去,咱们就立即潜进西域大营,如果情况顺利,就直接带了孩子出西域。” 雷泽鸣看看躺在掌心里的小玉瓶,就算是满瓶子药粉也没有多少份量,不禁挠头疑惑道:“就这么点药粉,能迷倒那么多人?” 苏沄蓦点头,郑重道:“你别小看才这么丁点东西,稀释开来,也能让外面的所有士兵昏迷个两刻钟,只等他们昏迷,咱们就动手。” “那行,我们现在就去找机会下药,你自己小心些。”雷泽策点头,带着雷泽鸣出了营帐,他们这么辛苦的奔波劳累,就是为了带回孩子,现在既然有机会,那定然不能错过。 夜晚的草原格外迷人,圆月如银盘高悬于空,漫天星斗在辽阔无垠的天幕上闪烁,虽然夜风疾劲,但熊熊篝火燃烧起来,便驱走了满身的寒意。 等小兵请苏沄蓦出帐,她依然还是男儿装扮,只是未再易容。 等到了主篝火那边,就见苏沄颜已经满脸怨怒的坐在巴图尔下首,而巴图尔坐在主桌上,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见苏沄蓦过来,这才稍提了些精神,笑着招呼她上前,在自己下首坐了,才又勉强笑道:“云兄弟,这一路从西域到柔然,再从柔然攻回西域,你功不可没,如果事情已了,等今夜别后之后,你就带着苏沄颜去换你的孩子吧,我就不护送你回西域了。” “行,我自己带她回去即可。”苏沄蓦微微皱眉,随即又展颜轻笑了下,苏沄颜在对面看的真切,阴阳怪气的道:“三姐,你就舍得离开柔然?” 苏沄蓦挑眉,明眸里隐有讥讽,“你若舍不得,你大可以住在柔然,也别回西域了。” 苏沄颜气得跺了脚,愤愤道:“哼,我只是瞧着巴图尔好像对你颇为不舍而已,你又何必夹枪带棒的与我说话?” 第九百四十八章:两个选择 “我与可汗生死与共将近月余,他会不舍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必妄自揣测?” 苏沄蓦冷冷回了句,懒得再看苏沄颜那副矫情的样,感觉身边有人靠近,回头一瞧,见是雷泽策与雷泽鸣寻了过来,顿时就眼带了询问,两兄弟便微不可察的点了头。 见事情顺利进行,苏沄蓦的心情也稍好了些,巴图尔看着她那初识时的娇颜,想着她生生用黑炭将自己抹成了浑小子,眼里不禁起了点点笑意。 眼看巴图尔忽而面色极其温柔的低头淡笑,一旁的玉罕冷哼了声,随即就叫小兵去抬酒过来,瞧他那个样就肯定是在想云兄弟,不给他点警醒,又怎么去完成尊上的事情? 篝火旁炙烤的牛羊肉已经在滋滋作响,散发出浓郁香味,而小兵们又推来了大坛大坛的烈酒,酒香混着肉香,叫人闻着就十指大动,只等大快朵颐。 见酒来了,玉罕也就笑嘻嘻的抱了坛子至巴图尔面前,“可汗,云兄弟可是咱们柔然的大功臣,也是整个柔然的恩人,这头碗酒,可得您敬她!” 说罢也不等巴图尔答话,就径直往他面前的海碗里倒满了酒,巴图尔看着碗里略显浑浊的液体,眼里的那抹温柔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难堪,可随即又被浓浓的无力感所包围,最终颤抖着手端起了海碗,朝着苏沄蓦举了起来。 玉罕看他没出幺蛾子,这才又抱着酒坛行至苏沄蓦桌前,笑着殷勤的给她面前的大碗里也倒满了酒,“云兄弟,这头碗酒只有可汗才能敬你,等下大哥再来找你拼酒!” “我可不擅饮酒,这大碗酒下去,岂不得当场就趴在这里?”苏沄蓦笑着摇了摇头,看看跟在身边的雷家兄弟,“让头酒就让他们俩代劳,如何?” “苏沄蓦,你傻啊?哪有让人代喝头酒的?”对面的苏沄颜冷不丁的来了句,夺过玉罕手里的酒坛就给自己倒满了酒,“来草原的第一件就是要学会喝酒,懂吗?” “这……”苏沄蓦故意迟疑了下,没多大会儿便就端碗笑着站起了身,朝四下里扬了扬酒碗,“我确实不擅饮酒,今日就以这碗酒敬各位兄弟,大家齐贺此役告捷!” 她都这么说了,巴图尔也就顺势起了身,玉罕看他满脸不快活的样,便有意无意的挡在了他身前,示意小兵给众人都倒满酒,这才朝篝火周围的士兵笑道:“云兄弟不撤饮酒,那咱们就共同饮了此碗酒,记住云兄弟永远都是咱们柔然的大恩人!” “恩人!恩人!”士兵们举着碗,齐齐欢呼,火光映在脸上,皆是笑容满面,苏沄蓦也没在意这些虚名,看盛情难却,便微仰了头,笑着一口饮尽碗中酒。 旁边的雷泽策与雷泽鸣自诩服了解药,也不惧酒水里的迷药,也跟着饮下了酒,哪知才搁下碗,就见苏沄蓦忽扶了额头,两眼失了焦距,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身子。 雷泽策知她百毒不侵,更何况又是她自己的迷药,怎么会突然出事? 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急忙扶住她,见她已经呈半昏迷的状态,急忙将她护在了怀里,急声惊问道:“沄蓦,怎么回事?你快醒醒!醒醒!” 苏沄蓦只觉酒才入胃,手脚就有些不听使唤起来,随即脑子有些犯懵,眼前已经不能视物,心里顿时明白了所有的因果,嘴里却已经说不出话来,恍惚间听得雷泽策的声音焦急响起,拼尽全力才勉强断断续续的说出话来:“快走,走……” 雷泽策听清了她的话,当即就把她抱在怀里,转身就要往外冲,可雷泽鸣却猛地扯住了他,回过身去,就见背后不知何时多了群黑衣人,个个眼露精光,扬剑逼了过来。 为首的那蒙脸士兵看看雷泽策怀里的苏沄蓦,再瞧瞧不过几息之间就已经倒下去的大片士兵,丹凤眼里露了冷笑,“她倒当真是好心计,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只怕今夜你们就要夺了孩子远走高飞吧?” 熟悉的声音响在草原上,雷泽鸣忽地瞪大了眼,“你是慕云庭?对,你那双丹凤眼,老子死都会不认错!你说,你设这么大个局来擒我表姐,究竟意欲何为!” “想不到你这莽撞小子居然还认得我?” 被雷泽鸣一口点破了身份,蒙脸士兵也不再遮遮掩掩,摘下黑巾,露出那张与慕云深有几分相似的脸来,轻笑道:“我想做什么?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说着眼神又落在了雷泽策怀里的苏沄蓦身上,“今夜我放你们回去给慕云深报个信,只要他将皇位禅让给我,我就将苏沄蓦和俩孩子还他,不然他就等着与西域大军交战。” “呵,你都已经被逐出皇族,还敢大言不惭的说皇位是你的?” 雷泽鸣冷笑,护在雷泽策身前,看了眼四周,得益于苏沄蓦的那些迷药,四处皆倒着中药昏迷过去的士兵,只是稍远处的西域大营里人头攒动,看样子已经得信包围了过来。 “不用再看,若不是让你们俩回去报信,我也不会这么好耐心的与你俩在这里啰嗦。” 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嘲弄,把那身沉重的盔甲脱下,就见满头白发在夜风里飞舞,衬着英俊容颜上的冷笑,莫名让人觉得心里发凉。 慕云庭也不客气,反手就拔出了剑,就着熊熊火光看着雪亮的剑锋,不紧不慢的道:“我花费诸多功夫,历时五年才堪堪将苏沄蓦抓到手,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将人放下,现在就赶回去报信,要么你们俩就战死,然后我亲自送信给慕云深。” “呵,雷家男儿从来都是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雷泽鸣怒笑出声,想也没想的就拔了剑,斜斜指着慕云庭,“你如今只个是乱臣贼子,我岂会怕你?尽管放马过来!” 慕云庭冷笑,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丹凤眼瞟向雷泽策,雷泽策眼现了纠结,几番挣扎之后,终是在雷泽鸣不解的眼神里轻轻放下了苏法蓦,悲声道:“我们走。” 第九百四十九章:废人 眼看雷泽策选择了回去报信,慕云庭那双闪着得意的丹凤眼微微挑高了眼角,轻笑起来:“这才是聪明人该有的做法,来人,给他们俩备马,送出关文书!” 话音未落,立时就有女子上前来扶起了苏沄蓦,向着营帐里走去,而那边也有人牵了骏马过来,随之还有出关文书和一封封了火漆的信,慕云庭轻笑道:“八百里加急送给你们的永宁帝,若是给不了我满意的答案,就等着看他的妻儿受尽屈辱。” “你!”雷泽鸣恼的不行,回头又朝雷泽策怒道:“我宁可战死,也不愿受这个气!” “给我回去!”雷泽策沉脸,一把将他甩到了马上,而后拉着缰绳疾驰进漆黑的夜色里,只是那月华偶尔洒落在眼角,隐约能见着晶莹水滴在闪烁,又飞逝在风中,不见踪影。 苏沄蓦恍恍惚惚的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无数的人在争吵,却又始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等箭有些意识后,便想翻个身堵住耳朵,哪料手脚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不信邪的再动了下,手脚却依然不听使唤,而从前那能感应到的雄浑内力也不知所踪,脸色陡然苍白,倏而睁开眼,就见张放大的脸凑到了自己眼前。 “呀!”那张脸的主人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顿时吓的不轻,差后就往后跌坐在地上,稳住了神,才拍着胸口声音不稳的道:“奴婢杜鹃,见过苏夫人。” 苏沄蓦眸色凌厉,紧紧盯着这叫杜鹃的清秀女子,“我这是怎么回事?” “三姐啊,你这人心眼太多,咱们就不得不给你想了个法子。” 杜鹃没答话,门外传来了苏沄颜轻佻戏谑的声音,杜鹃闻声就站到一旁去了,而随后苏沄颜踏进了房,身旁还跟着面色冷淡,看不出喜怒的慕云庭。 苏沄蓦懒得搭理她,明眸微转,落到了她身旁满头白发的慕云庭身上,这才稍稍起了丝诧异,又有些恍然大悟,轻讥道:“我说苏沄颜怎么会突然这么聪明,懂得不惜以天下为局,也要引我入瓮,原来是你慕云庭在背后出谋划策。” “苏沄蓦,我可把它成了这是你对我的夸奖啊?”丹凤眼里稍露了笑意,看着虽然躺在床上却依然气定神闲的苏沄蓦,眼里起了丝兴味,“你就不问问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苏沄蓦瞥开眼,无趣道:“不过是你废了我武功,又挑断了我手脚经脉而已,而且我没猜错的话,雷家兄弟已经被你逼的回京报信了吧?” “果然不愧是智谋无双的苏沄蓦,居然能猜的分毫不差。”慕云庭轻笑出声,毫不避讳的点了头,“既然你这都能猜到,那也应该很清楚的知道我要什么吧?” “我不清楚。”本以为苏沄蓦会顺势接话,哪料苏沄蓦却冷笑拒绝了他含糊不清的话,“慕云庭我告诉你,你现在把我整成个废人了,也就别再指望个废物能有什么作用,相反你还得好生侍候着我,不然惹怒了我,我就干脆一死了之,让你什么都捞不着。” 慕云庭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阴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不是威胁,你可以试试,不过我的命就这么一条,我劝你小心着点。”苏沄蓦淡定一笑,随即毫不客气的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将我的孩子带过来让我瞧瞧!” “苏沄蓦,你倒当真是会蹬鼻子上脸啊?”苏沄颜被她给气笑了,伸手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还敢命令我们,你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我很清楚我自己现在的身份,用不着你来指手划脚的提醒。”明眸盯着那几乎戳到脸上来的手指,渐渐起了怒色,慕云庭看她动怒,唯恐她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急忙着扯了苏沄颜离开,“你个蠢货,现在和她较什么劲?赶紧的,去把孩子给带过来!” “哼,我看她就是成了死人都不会消停!”苏沄颜恼的不行,但看慕云庭瞪了眼睛,又只得气急败坏的去别处将石头和丫丫抱了过来。 石头和丫丫已经将近两周岁,皆都是能跑能跳,也会说些简短的句子了,本被掳来西域,一路上已经哭闹过无数回,可奈何年幼的孩子记忆力弱,苏沄颜又派人下了大功夫日夜陪护,好吃好喝的哄着,渐渐的便也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环境。 这会儿跟着蹦跳进了房,苏沄颜看着俩宝贝儿越来越神似自己与云深的模样,明眸忍不住就泛了红,急着就要起身,可奈何手脚使不上力气,怎么也爬不起来。 慕云庭看着好端端的美人儿被自己折腾成了残废,摸了摸鼻子,就想上前扶她一把,却被苏沄蓦给厉瞪了回去,只得让旁边的杜鹃帮忙将她给扶的靠坐了起来。 才甫一靠坐起来,苏沄蓦便红了眼眶,冲俩在床前踌躇的宝贝哽咽道:“石头,丫丫,我是娘亲啊,你们俩快过来,让娘亲看看你们好不好?” 石头和丫丫睁着懵懂的黑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苏沄蓦,一旁的苏沄颜看孩子不认她了,顿时就得意的笑了起来:“苏沄蓦,你就死了心吧,他们不会再认你了!” “你胡说!”娇颜染上怒意,狠狠瞪了眼苏沄颜,随即又满是水雾的看着石头和丫丫,柔声道:“丫丫,你还记得干爹吗?你最爱的干爹?还有石头,你从小就最黏娘亲的,怎么才分别两个月,你就不认识娘亲了啊?” “干爹?娘亲?”石头眨着黑黝黝的大眼睛,纯净的眸里闪过恍惚,看苏沄蓦都落了泪,忽地瘪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亲,您为什么不来找石头和妹妹,我们好想您啊!” 眼看着哥哥哭了起来,丫丫也瘪了嘴,哭着就往床上爬,“娘亲抱抱,抱抱!” 听着孩子委屈的大哭声,明眸里忍了许久的泪珠终是忍不住滑落下来,“乖孩子,娘亲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第九百五十章:别再来了 孩子年幼,见着母亲了就想躲到母亲怀里撒撒娇,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哭的苏沄蓦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想要将孩子抱在怀里,试了无数次,手却始终扬不起来。 慕云庭看的面色阴沉,背过身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沄颜却是笑是极欢,她苏沄蓦从前不是很厉害吗,谁能想得到会有今日?瞧那残废样,看着就解气。 眼看娘亲的手怎么都无法伸出来抱着自己和妹妹,纵使才不到两岁,石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小手使劲把她的手从被褥里抱出来,含着眼泪问道:“娘亲,您的手怎么了?” 苏沄慕没想到他会如此聪慧,心里又悲又喜,正想着点比较温和的词来解释,旁边的苏沄颜已经阴声笑了起来,“你娘亲的手啊,这辈子都抬不起来,成了废人了。” “苏沄颜!”苏沄蓦闻声顿时就恼的不轻,她被俘,又被人散了内力,挑了手脚经脉,她只怪自己棋差一着,这些都不生气,可苏沄颜她对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孩子年纪虽小,但看苏沄颜那笑的不怀好意的样,也知道她不是个好人,丫丫微垂着小脑袋,一头就朝苏沄颜拱了过去,小拳头使劲捶她,边捶边哭:“坏人!坏人!” “哟,小白眼狼,你居然还敢打我?” 虽然小拳头不痛不痒,但行为却让苏沄颜很生气,眼看她就要扬手打妹妹,石头猛扑了过去,一口就狠狠咬在了她大腿上,黝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恨意,“坏女人!坏女人!” “好啊,你们两个反了天是吧?”苏沄颜怒极反笑,就要踢开脚前的石头,苏沄蓦却猛然厉喝出声:“慕云庭,要是孩子有什么损伤,我叫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慕云庭皱眉,眼看苏沄颜还要不管不顾的打人,一把将她推开,沉声道:“够了!” 苏沄颜被推的一个踉跄,一屁股就摔倒在了地上,顿时就恨极了两人,满眼怨毒的怒声道:“慕云庭,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是在我西域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你来和我撒野!” “怎么着,你还想叫你的那些西域兵来抓我?”慕云庭冷脸,嗤笑道:“苏沄颜你别忘了,如今西域的兵权可是在我手里,还有,你确定就凭你的智商,能打得过柔然吗?” 苏沄颜爬起来,冷笑不已,“柔然现在已经臣服西域,你还想拿他们威胁我?” “我看你是脑子不清楚吧?是臣服西域,还是臣服于我?”慕云庭轻笑起来,丹凤眼微眯了眯,“以巴图尔对苏沄蓦的维护之情,你觉得你能压制住他?” 苏沄颜气结,怒声道:“哼,又不过是个贪图苏沄蓦美色的家伙,能有什么大用?” “巴图尔认识苏沄蓦时,可不知道她有盛世美颜,还是个女儿身。”慕云庭脸色冷淡的说了句,随即不耐烦的摆了手,“领着孩子出去,好生照顾,别再出幺蛾子。” 苏沄颜被他气的够呛,正想发作,苏沄蓦已经开始赶人,“孩子留下,你们俩都滚。” 慕云庭脸色有些难看,着实不喜她已经落魄,却还依旧让人高不可攀的感觉,皱着眉头正想出声,苏沄蓦又已冷冷开口:“别让我说第二遍,还有,无事莫来打扰我。” “苏沄蓦,你都已经是阶下囚了,你还嚣张什么?”苏沄颜本想出去,闻声又恼着脸站在那里怒声反驳,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囚徒了,还有什么嚣张的本钱? “我之所以能嚣张,是因你们的欲望在叫嚣。”苏沄蓦低垂着眉眼,温柔的看着俩心肝宝贝,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气的跳脚,“如果你们不想得到平朝的万里江山,那就现在杀了我们母子三人也无妨,否则你就给我小心侍候着,别再来我面前废话。” “呵,你还有恃无恐了是吧?”苏沄颜怒极反笑,愤愤的盯着慕云庭,“她都如此嚣张,蹬鼻子上脸了,你就不想招治治她?” “怎么治?你敢说你不想要平朝的半壁江山?”慕云庭沉着脸,拉着她大步就出了营帐,“这娘仨现在就是祖宗,是我们与慕云深交手的最大筹码,叫人好好侍候着!” 他也看不惯苏沄蓦的嚣张,可人家也说的没错,还得靠她去慕云深那里换取最大利益,若是磕着碰着哪里,回头人家来挑刺,岂不是平添麻烦? 石头和丫丫留在了营帐里,苏沄蓦自是开心不已,也算是苦难生活中唯一的那束光了,让杜鹃把俩孩子抱上床,母子三人自是有说不完的逗趣话。 等到晚间时,杜鹃喂了苏沄蓦吃过晚饭,又带了俩孩子下去洗洗弄弄,苏沄蓦便靠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忽听得房里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未曾睁眼,便笑道:“石头,丫丫,你们俩是想和娘亲躲猫猫吗?” “是我。”不见石头和丫丫的咯咯笑声,却听有满含歉疚的低哑嗓音响起,苏沄蓦霎时睁眼,见是巴图尔正杵在床前,便微皱了眉,“你来干什么?” “云兄弟,我是来和你道歉的。”低哑的嗓音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雄浑,那双铜铃眼也红肿的像核桃,看来像是哭的极为厉害,苏沄蓦心头微动了下,随即就别开了身子,“巴图尔,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惨状了,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不,云兄弟,我真的是不得已,我的所有家人都被他们控制起来,他们更是抢走了柔然大片草原,我本不知道是你,所以只想着要拿回属于柔然的东西。” 红肿不堪的铜铃眼里又起了苦涩,满眼都是愧疚,“在你昏迷之后,我曾要求尊上善待你,可没想到他当时答应的好,转眼却又将你残害。” “他们从来不讲什么信义道德,也只有你才会傻傻的相信。”苏沄蓦微摇了头,随即又淡声道:“你走吧,是我棋差一着,怪不得任何人。” 巴图尔摇头,眼里现了焦急,杵在那里不肯离开,“云兄弟,我带人把你救出去好不好?等你回到中原,就别再来这里了。” 第九百五十一章:犯贱 看着曾经风华绝代傲气凌云的女子被自己害成了废人,巴图尔就心如刀绞,那双铜铃眼里涌起无尽的哀伤与悔恨,若知道尊上如此残忍,他宁愿放弃所有,也要让她平安离开。 看她低垂着眼眸并不理睬自己,巴图尔握紧了手,痛苦道:“云兄弟,我知道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但我现在愿意拼尽全力送你和孩子出西域,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我叫你走,你听不懂?”黛眉紧紧拧起,偏头沉着脸看向营帐外,“从今往后我的事不需要你再来插手,赶紧滚回你的柔然去,别来碍我的眼。” “云兄弟……”没想到她会毫不留情的开口赶人,铜铃眼里顿时闪过受伤之色,黝黑的脸庞上闪过伤心,“我不再瞎出主意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巴图尔,从你配合苏沄颜给我下药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恩断义绝,再无情分可言。” 苏沄蓦面有愠怒,狠狠的盯着他,“你欺我现在动弹不得是不是?你马上给我滚,滚回你的柔然,无事莫要再来西域烦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愠怒至极的声音里含着决绝无情,眸色凌厉的盯着他,巴图尔倒退两步,素来魁梧的身子霎时萎靡不少,神色凄苦的望着她,嘴唇嗫嚅着什么,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眼看她眸中怒色不变,并没有半分动摇的心思,巴图尔便知她心意已决,铜铃眼里凄色更甚,摇摇晃晃的往后退,半晌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你保重……” 话音未落,已是不敢再看她的含怒娇颜,狼狈转身掩面奔离,云兄弟,是我巴图尔对不住你,只愿你能心想事成,你的恩情,巴图尔来世再还给你…… 看那魁梧壮汉伤心欲绝的退走,又听着营帐不多时便响起了吆喝声,随即大片马蹄声向着天边奔去,听那情形,应是巴图尔伤心之下,已经撤离西域,回柔然了。 听着马蹄声远去,苏沄蓦幽幽轻叹了口气,只等慕云庭的战书传到京中,这西域的天就要变了,他个性情爽直的汉子,统领柔然便好,又何必纠缠在这些权谋之中? 马蹄声渐渐消失无踪,慕云庭背着手进来,面色冷淡的默默盯着苏沄蓦,也不说话。 苏沄蓦看了他两眼,见他无意说话,也就懒得理他,径直闭了眸假寐。 她现在内力被废,手脚不能动,身上的这身衣服也被换过,丹药肯定是被没收了,现在手里头没有药草,只能靠身体的自我修复,或许勉强能恢复行动力。 可是这个过程太漫长了,还是得想办法弄到药草才行。无声的叹了气,这具身体已经被喂养的百毒不侵,也不知道那日慕云庭下的什么药,竟然能让自己瞬间失去意识? 如花娇颜神色平淡,并没有什么波澜起伏,慕云庭看了会儿,见她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苏沄蓦,你当真是四处留情,居然激巴图尔那个莽汉离开?” “不过是让他离开而已,何来留情之说?”听他开口,苏沄蓦眼也未睁的淡声道:“这本就是我们之间的权谋之争,又何必牵扯上无辜的柔然?” “说的好,这其中的确没柔然什么事,他把你送给我了,也该滚回柔然去了。” 丹凤眼定定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丝破绽来,可瞧了许久,也只见她依然神色淡漠的靠坐在那里,无喜也无悲,不由得就出声疑惑道:“苏沄蓦,现在你唯一的倚仗都走了,你心里就没有丁点害怕或是惶恐?” “我从未想过要倚仗他,走与不走又有何区别?”苏沄蓦闭着眼眸,只觉慕云庭在耳边聒噪的令人厌烦,微拧了黛眉,不悦道:“无事别来废话,赶紧滚。” 慕云庭被她毫不客气的话给滞的脸色一僵,不过这一天下来也知道了她脾气大还不好惹,也就生生忍下了心头的火气,没好气的道:“说两句就走,用不着厌烦。” 看她不置可否的偏头,慕云庭强压了火气说道:“我知道慕云深不会那么轻易同意用万里河山来换你们娘仨的性命,这仗肯定是要打的,现在我得去周围部落领兵回西域,你这不能动弹,行程上肯定会有些不痛快,你自己多担待着点儿。” 苏沄蓦冷哼,正想说话,帐帘处就响起苏沄颜妖里妖气又不怀好意的声音:“慕云庭,你怕是吃错药了吧?这么仔细关心她,难道也看上了她那张狐媚子脸?” “苏沄颜,你有完没完?”慕云庭怒脸,她怎么就老要无事生非? 苏沄颜挑眉冷笑,满眼讥讽的别开头,苏沄蓦睁开眼,见她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忽而轻笑起来:“慕云庭,你方才不是担心我行程会不痛快吗?让苏沄颜把她的凤辇让给我,她那个凤辇可是极尽奢华舒适,有了它,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受罪了。” 话音未落,本还阴阳怪气的苏沄颜立时就火冒三丈,叉腰怒道:“苏沄蓦,你可真会想,那是我的凤辇,凭什么让给你?你想都不要想!” “我本不稀罕你那玩意儿,但谁叫你跑来我面前犯贱呢?”明眸里含着丝狡黠笑意,望向慕云庭,“开拔前记得把那些带着狐臊味的床品全给扔了,一律换成新的。” “苏沄蓦你个贱人!谁准你动我的凤辇了!”苏沄颜气得跳脚,怒不可遏的就要冲上前去打人,却被慕云庭板着脸挡住了去路,可仔细看,那双丹凤眼里又分明藏着笑意。 毕竟是同伙,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慕云庭生生憋住笑,板脸不耐道:“苏沄颜,记住咱们都是要利用她来得到最大的利益,在利益没有得手前,你最好收敛点。” “哼,你分明就是帮着她欺辱我!”苏沄颜看着苏沄蓦躲在慕云庭身后冲自己得意的眨眼,气的要死,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恨恨跺脚,又再次铩羽而归。 等苏沄颜走了,慕云庭这才转身,无奈看着狡黠如狐的苏沄蓦,“这下你开心了吧?” 第九百五十二章:战书 苏沄蓦没什么好开心的,但鉴于她已经开口,慕云庭还是逼着苏沄颜把凤辇让了出来。 凤辇形同大型马车,底下装了车轱辘,又足足用了八匹骏马来拉车,动力十足。 当初苏沄颜怕木板不足以抵御草原上的劲风,壁上还特意加挂了雪白的长狐绒皮,车厢里又铺了厚厚的绒被,角落里用固定好的金丝小炉烧着银炭,甫一进车厢便暖意融融。 杜鹃服侍着苏沄蓦进车厢,石头和丫丫也跟在娘亲身边,等苏沄蓦安顿好了,慕云庭这才进来,远远的坐在车帘边沉声道:“你当真不让苏沄颜进来?” “你若是想不得清静,那就叫她进来,我无所谓。”苏沄蓦躺在锦榻上,若不是身子底下能稍稍感觉到车轱辘在震动,几乎都察觉不到凤辇在快速移动。 慕云庭怔了下,随即苦笑起来,以苏沄颜那总喜欢挑事还讨不到好的性子来看,只要她们姐妹俩同处一个车厢,不出三分钟,铁定就得掐架。 他这两日已经做够了和事佬,这会儿只想清静,见苏沄蓦这般说,当即也就不吭声了。 不过想到方才进车厢前,马背上的苏沄颜被寒风吹得都缩成了一团,满是怨毒的盯着车厢,苦笑又不禁多了几分,谁叫她辩不过人,还非要往上凑呢? 草原辽阔,车厢昏暗,苏沄蓦除了陪着石头和丫丫,整日便是默默躺在车里,不知今夕是何夕,也不知慕云庭究竟带着她在哪个部落穿梭。 只是好像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多,似乎已经聚了许多兵马。 慕云庭这边忙着和众部落打交道,召集兵马,而那封让雷泽策和雷泽鸣带回去的书信,也已经八百里加急飞到了京城。 雷泽策知道有场硬仗要打,便勒令雷泽鸣与自己留在了千峦关,加紧召集周围城池的人马至千峦关,那封书信则在早朝时,被太监急急送到了慕云深手里。 妻儿一去两月,而送回来的消息皆是不利,慕云深早已被忧思折磨的形容憔悴,这会儿听着朝里的陈词滥调,单手托腮,拄在龙椅扶手上,心思早已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小太监看他并未回神,急得忍不住轻碰了下他,看他这才茫然的望向自己,急忙就将手城的书信递了过去,“圣上,边关八百里加急的书信,请您过目。” “边关?”瘦削的脸颊上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越发晶亮,那两字才入耳中,眸里顿时闪过惊喜,已经许久没有消息再来,如今总算盼到了来信。 只是才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封了火漆的书信,看着上面笔力苍劲的慕云深亲启五个大字,心里却蓦然闪过丝不安,这分明不是自己人的笔迹,会是谁的来信? 朝堂上本还喋喋不休的众臣皆听见了小太监的话,也知道圣上在等皇后和两位小主子的消息,便全都默契的住了嘴,可本看着圣上脸上闪过惊喜,忽又沉了下来,待看完信,已是勃然大怒,不禁都面面相觑起来,这是发生了何事? 萧远才如今已经升任宰相,可谓是春风得意,官运亨通,这会看圣上恼得一把甩了信纸,那信纸又飘飞至了堂下,见众官都不敢动,便上前去拾了起来。 可等他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顿时就变了,本站在慕云深身侧的慕云敏没来得及拿信纸,见看完信的萧远才也脸色难看的可怕,当即就跑下了高台,一把拿过了信纸。 可才看了几眼,心头便忍不住冒了怒火,勉强忍着火气看完,立即拱手极怒道:“圣上,臣弟愿意领兵出征,杀了那个乱臣贼子!” 此言一出,百官顿时哗然,魏国公接过信纸细细瞧过,随即又递了下去,信纸很快就在百官中间传了个遍,信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就是叫慕云深拿国换人,不然就战。 立即就有不少大臣齐齐愤怒出声:“圣上,绝不可让国!” “对,不可让国!”大臣们一呼百应,超过半数的人都跪了下去,慕云敏正想再行请命,忽又黑了脸,回头冲众大臣咬牙切齿道:“不让国,那皇后与太子和公主怎么办?” 早就慕云深登基时,石头便已经被确立为太子,这也就成为了苏沄蓦的心病。 这会儿慕云敏提到母子三人,众大臣本还高呼的声音立即就弱了下去,低垂着头互相对视了几眼,不知是谁就嚷了一声:“皇后为国献身,平朝世代子民都会谨记她的恩德!” 有人起头,立即就有不少人附和起来:“对,皇后为国献身,也是她无上的光荣!” “放屁!”慕云敏忍不住就爆了粗口,极怒道:“把你家夫人孩子送去边关为国献身,本亲王再给你全家立功德碑行不行?” 大臣里有人听的不顺耳,愤怒道:“敏亲王,您怎么能这么粗鲁说话?” “老子没骂你们祖宗十八代就已经算好的了,你还敢跟我提粗鲁二字?”慕云敏气的不轻,当真是祸事没发生在他们身上,那就些人便就可以无关痛痒的大放厥词。 少年满脸愤怒,当场就与众臣杠了起来,龙椅上的慕云深面沉似水,眸色沉沉的看着堂下的众臣,半晌才冷冷出声:“国,朕肯定是不会让与乱臣贼子。” 慕云敏本与众臣对峙,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转身焦急的看着慕云深,“四哥!” 慕云深摆摆手,示意他少言,看众臣舒了口气,却又紧接着凌厉道:“但此刻慕云庭掳走的是朕的妻儿,众卿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朕绝不能坐视不理!” “圣上息怒,皇后与太子和公主被擒,乃是国之不幸,相信诸位同僚只是一时处于焦虑愤怒的情绪之中,并没有坐视不理的心态。” 萧远才出列,一句话就将所有的大臣都牵扯进了事件里,见百官无人敢反对,无声冷笑了下,这才又眉头微皱,沉声道:“现在大家更应该同仇敌忾,想出个既能不让国,又能安全救出皇后和两位小主子的办法,而不是作那些无谓的争吵。” 果然不愧是他挑中的人,慕云深轻点了头,眸色凌厉的扫了圈堂下的百官,才又冷声道:“朕养你们,不是来听你们废话的,马上开始讨论,给朕拿出个解决方案来!” 第九百五十三章;软硬兼施 百官傻眼,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们短时间哪能讨论个名堂出来? 但看圣上已经开始叫太监关殿门,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交不出解决方案来就不得出去,百官顿时骚动起来,哪还顾得了许多,皆都三五成群的小声讨论起来。 慕云敏看众人皆都在那里议论纷纷,一时间也拿不出方案来,便又跑回慕云深身边,俊朗的眉眼里满是焦急,“四哥,那群书呆子能有什么好办法?你让臣弟带队人悄悄去西域,先看能不能有法子把四嫂和孩子救回来?” 若是他能把人救回来,大家就能省许多事,不用那么麻烦了。 “不用。”慕云深摇摇头,意有所指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啊?”慕云敏闹不懂他的意思,但看他心情不好的盯着堂下百官,也不敢再多问,只得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愣愣望着众人出神。 时间一分一秒,不紧不慢的走着,眼看着早朝变成了午朝,午朝又成了晚朝,很快又是入夜之后掌了灯,照得金銮殿里灯火通明,百官终是有些捱不住了。 他们的好圣上可是能捱,生生的陪着他们整天都滴水未进,可他们这些人捱不住啊?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年纪大的老臣干脆就坐在了地上,靠着梁柱闭目养神,积蓄力气,年轻些的稍好些,还能站得住,但也是腿肚子发软,两股颤颤,饿的头昏眼花了。 慕云深坐在龙椅上也不出声,手撑着头拄在扶手上,就那么眸色沉沉动也不动的盯着堂下百官,大有你们拿不出解决办法,那就大家一直熬下去的节奏。 反正他心爱的人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受苦,这些人才饿上一天,又算得了什么? 眼看着夜已深,百官们看他依旧无动于衷的样,纷纷在心底叫苦不迭,虽说饿上个三两天不会死人,但这般硬生生扛饿的感觉,也是叫人痛不欲生啊? 等到午夜时,殿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站不住了,皆都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蔫头耷脑的没了丝毫精神,这会儿不仅饿,人还犯困,偏生圣上又叫了小太监在那里时不时的吼上两嗓子,常常眼皮还没合上,就被吓得一激灵的睁开了眼,这精神怎么受得了? 那天带头在安和殿堵住慕云深去救人的就是二十来个上了年纪的老臣,今儿整个白天都在那里活蹦乱跳口水四溅的发表意见,这会儿终是折腾不起来,蔫蔫的坐在了那里。 年纪稍稍少了几岁的魏国公看看已经有气无力,难已再折腾的老家伙,终是苦笑了声,颤颤巍巍的起身,朝慕云深拱手:“圣上,臣等讨论不出什么方案来,您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吧,老臣相信您是明君,相信您不会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 慕云敏陪的都快睡着了,陡然听魏国公这么说,立即就打起了精神,神采奕奕的看着堂下,早这么说,不就可以少受这又饿又困的苦了? 老臣开口,那些资历尚浅的年轻臣子自不会反驳,而那些个有气无力的老臣半耷拉着眼皮,但听魏国公把想说的都概括出来了,而自己也确实再没力气反驳,便也默认了。 听着魏国公话落,而堂下半晌也无反对声,慕云深这才缓缓睁开眼,如寒星般的晶亮眸子扫了眼蔫头耷脑的众臣,这才沉声道:“朕领兵御驾亲征,敏亲王监国。” “圣上……”魏国公想反驳,可看看已经七倒西歪的百官,眼里就起了苦笑,更何况敏亲王素来不错,也有监国经验,只得苦笑道:“老臣恳请您注意安全,切莫以身犯险。” “朕肩上还扛着整个平朝,绝不会胡乱行事。”声音沉稳坚定,算是给了百官一份保证,慕云敏听的焦急,顿时就开口劝阻:“四哥,臣弟替您……” 话未说完,就见慕云深眸色沉沉的看了过来,虽未说什么,但那双眸里的沉怒却显而易见,慕云敏心里一惊,随即就苦笑道:“臣弟领命,祝圣上旗开得胜,早日接回皇后和太子与公主,臣弟在京中等着给你们接风洗尘。” 看他改口,慕云深这才轻嗯了声,顺手就把面前书案上的印玺全都交给了他,径直走下高台,打开了金銮殿的殿门,有寒凉的夜风趁势灌了起来,冻的众人霎时一激灵,不禁裹紧了身子,也将他的话吹进殿里每个角落:“朕若崩,着敏亲王即位……” “四哥!”“圣上!” 惊呼凄叫满殿响起,却唤不回那道决绝的身影,眼看着颀长背影缓慢却坚决的没入夜色中,慕云敏瘫软在了椅上,俊朗眉眼里满是哀伤,四哥他这是存了死志啊…… 慕云深未曾回头,寒星般的眸闪着无比坚定的光芒,他从来没有如此确定自己的想法,如果现在苏沄蓦再问他江山美人如何抉择,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美人。 江山再好,权力再高,那皆是虚名,只有枕边人,才是实实在在的属于自己。 慕云深当夜就带着一众暗卫疾驰向边关,而慕云敏接权后便立即雷厉风行的将粮草兵马皆给备齐,又交由雷从天手中,由老将军亲自带队押往边关。 朝廷动静颇大,举国皆知即将与西域开战,救他们的皇后娘娘,大军所过之处,百姓们纷纷捐献粮草衣物充作军资,更是有不少青壮年临时加入了军队之中。 百姓义愤填膺,齐心协力相助大军,而慕云深带领着众暗卫日夜兼程,跑死了数匹马,硬生生将行程缩短过半,未及半月便已赶至千峦关。 慕云深到达时,千峦关外旌旗招展,数万大军已经集结待命,寻到中军帐里,就见雷家兄弟和赵世勇正在那里讨论军情,雷泽鸣有些心不在焉的东瞧西看,忽而瞥见帐帘处有人影闪进来,定睛之下,顿时欣喜的迎了上去:“云深,可把你给盼过来了!” 惊喜声响彻营帐,雷泽策与赵世勇偏头,就见风尘仆仆的慕云深走了进来,顿时脸上闪过了惊诧,又有些感动与激动,齐齐躬身拱手,“臣等见过圣上!” 第九百五十四章:攻进西域 塞外寒风呼啸,中军帐里却是热火朝天,一众大小将领听闻圣上来临,皆都围了进来。 雷泽策眼里隐有失落,更多的却是释怀,也只有这样肝胆相照有情有义的男人,才配得上那个聪颖绝色的女子吧?像自己这般权衡太多的人,也注定了只能远远看着她。 慕云深坐了主位,连日来的奔波劳累,越发显得他下巴尖削,眼窝深陷,漆黑如墨的发竟隐隐染了霜色,没有了从前俊美潇洒的形态,只余满脸沧桑,叫人瞧着便心生酸涩。 雷泽鸣瞧着便红了眼眶,众人只当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又有谁知他心中苦楚? “泽鸣,你那是什么表情?”慕云深喝了热茶,缓过劲来便见雷泽鸣似哭非哭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就打了个寒噤,摇头失笑道:“你别这样,我现在状态很好,你们来跟我说说现在西域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就直接攻进西域。” 雷泽鸣摇头,难受的背过身去,他跟着慕云深和苏沄蓦最久,也最清楚两人之间比海还深的情分,这会儿见着俊美无俦的慕云深生生被忧思折磨得满面沧桑,心里的难过怎么也止不住。 雷泽策看他触景生情,便将他拉到了旁边,挡住他的身子,才又朝慕云深沉声道:“圣上,据探子报来的消息称,慕云庭和苏沄颜还在草原上联络各部落,所有人都没料到您会如此之快的赶到边疆,所以现在进攻西域的话,应该也是最恰当的时机。” 慕云深皱眉,“也就是说,现在的西域无人坐镇?” “的确如此,先前慕云庭为了擒住皇后,不惜从西域王城调了两万人马去柔然,已经被皇后消耗的只剩下三千,西域连年征战,人马本来也就不多。” 提起前段时间的并肩作战,雷泽策的眼神便柔和了许多,想想又再说道:“臣跟着皇后横穿西域,发现他们城池简陋,城里也皆是老弱病残居多,咱们现在虽只有五万人马,但一路高歌猛进,打到格尔斯王城应该不成问题。” “慕云庭也真是大手笔,为了抓到朕的皇后,居然置两万人的性命于不顾。” 寒星般的眸里复杂情绪,也不知该苏沄蓦感到欢喜还是悲哀,微微沉吟了下,便当即下了命令,“传令下去,今夜大军好生休整,明日卯时点兵,进攻西域。” “末将领命!”中军帐里大小将领齐齐铿锵应声,眼里皆有了激动,圣上御驾亲征,对所有将士来说也是莫大的鼓舞,只愿此番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圣上亲临,众将也有了主心骨,当夜休整之后,第二日便拔营出了千峦关,向西疾行,一路奔向姑藏城,姑藏守兵尚在城楼上晒着暖暖的冬阳,忽就听见了万马奔腾声。 城里城外的人闻声皆都站起了身,而城楼上的士兵看着远处疾速奔过来的千军万马,看着那帅旗上大大的宁字,皆都惊慌尖叫起来:“有敌袭!快关城门!关城门!” 只可惜喊声都被淹没在了震天的马蹄声中,而姑藏已经多年未有战事,守兵们都已经习惯了懒洋洋的日子,这会儿事发突然,看着如乌云卷月般狂奔过来的人马,早就慌了阵脚,才堪堪将城门半掩,大军已经涌至门前,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便已夺下姑藏城。 大军进驻姑藏城后,有及时逃出城的守兵便向格尔斯王城递了告急信,而慕云深并未止住脚步,带着大军一路攻城掠地,杀向西域腹地。 苏沄颜接到西域急信时,才刚联络完多数部落,剩下几个稍远些的还没来得及去。 这会儿拿着王城里传来的急信,哪还顾得上苏沄蓦曾说过的不准她进凤辇,猛地掀开帘子,将信砸在了帘边的慕云庭身上,愤怒的声音随着寒风一同灌进车厢里,“你自己看看!看看!这就是你所谓的计划!再拖延下去,咱们都得要在草原上流浪了!” “你又发什么疯?”慕云庭眼神不善的瞪了她一眼,这女人被撵下凤辇,这段时间可没少找他闹脾气,早就让他烦透了,这会儿见她气冲冲的进来,也没个好脸色给她,阴沉着脸拣起信纸,才看了几眼,手脚就忍不住有些哆嗦起来:“怎么会这么快?” “你问我,我去问谁?”苏沄颜冷笑,她还以为他多厉害呢,这会儿看见信还不是同样耶心慌意乱的稳不住阵脚? 板着脸冷笑道:“慕云庭我可告诉你,西域是我的大本营,断不容慕云深夺我城池,你若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我可就要带着这些大军与慕云深较量几番。” “本来就是要交战的,你着什么急?”慕云庭满面冷怒,随即把信拿给丁香,让她展开给苏沄蓦看,“马上给慕云深回信,叫他速速退出西域,否则我要了你儿子的性命!” “回信可以,但退不退出西域却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苏沄蓦瞄了眼纸上的内容,看信上所说居然快打到格尔斯王城了,明眸里不禁露了笑,随即又隐了下去,淡漠道:“你伤我儿,便如同伤了我,你也就妄想再利用我让慕云深投鼠忌器。” 苏沄颜看她缩在温暖舒适的锦被里,就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在外面的风吹日晒,眼神顿时就不善起来,“苏沄蓦,只是写封信而已,你怎么就这么难缠?” “这与难缠有何关系?况且我也没说不写信。” 苏沄蓦冷淡的看了眼怒气冲冲的苏沄蓦,随即让丁香拿了纸笔过来,再一字一句的让丁香代笔把信写好,“拿去吧,听不听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信很简洁,大意就是叫慕云深退出西域,不然她和孩子的性命就不保,慕云庭仔细看了几眼,见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便立即让人加急送回了王城。 等信送走了,慕云庭才又盯着苏沄蓦,疑惑道:“苏沄蓦,慕云深不顾你的死活贸然与西域开战,你就没有丁点愤怒?甚至连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第九百五十五章:就凭你蠢 苏沄颜缩在角落里,本想不动声色的蹭会儿温暖,可听见慕云庭的话又忍不住讥笑道:“说的也是啊?苏沄蓦,我看慕云深根本就没有那么爱你,否则怎么会不顾你的死活?” “苏沄颜,说你蠢都是抬举了你。”苏沄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嘲弄的看了眼慕云庭,才在两人愤怒的眼神里慢悠悠的道:“你们最好祈祷慕云深爱我入骨,爱的愿意用天下来换我这个废人,否则你们花费了无数时间才布下的局,岂不是一文不值?” 苏沄颜怒极反笑,“苏沄蓦,你当真有意思,该是你比我们更渴望慕云深爱你才对吧?” “他爱不爱我,我心中自然有数,可你们心里没准啊?”苏沄蓦笑的极为灿烂,可笑着笑着就板了脸,面若寒霜的冷怒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都给我滚!” “你!”看她说翻脸就翻脸,苏沄颜顿时气的不轻,而慕云庭担忧着西域城的情况,也没心情再和她扯东扯西,拉着苏沄颜径直就出了凤辇,低声怒道:“苏沄颜,从前叫你联系的周边列国呢?怎么书信发出去这么久了,还没个回音?” “当初是已经说好了的,谁知道他们会突然没了反应?”提到这事,苏沄颜也矮了气焰,垮着脸不悦道:“你也别着急上火的胡乱骂人,我再着人去催催,看是怎么回事。” “那就赶紧去啊?难道真要等着慕云深攻进格尔斯王城?” 说不着急上火那都是假的,慕云庭沉着脸烦躁的挥手,“原本那两国派兵压在姑藏城,咱们就可在后边安心召集兵马,如今倒好,你看看都成了什么样?”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西域城池被夺,苏沄颜心里也烦躁的紧,看慕云庭还在那里不停的训人,顿时沉着脸转身就走:“别在草原上耽搁了,明日就启程回王城!” 剩下的也就是那些偏远的小部落了,也召集不了多少兵马,去与不去没有多少区别,慕云庭也就没反驳她的话,但看长河落日,营地里已经飘起了饭菜香,便叫丁香扶了苏沄蓦下来吃晚饭。 已至隆冬,天气越来越冷,尤其草原上的风越发凛冽,苏沄蓦才出车厢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了内力支撑的身子根本扛不住如此寒冷的天气,当即就往回缩了身子。 石头和丫丫陪在她身边,但看她不出去,也就缩回了小身子,慕云庭看的皱眉,“你们娘仨就不打算出来了?赶紧的下来吃饭,没空侍候你们!” 苏沄蓦可没打算出去,尤其这草原上缺医少药的,万一生病了着实麻烦,“叫人送进来,这么寒冷的天气,冻出病来怎么办?” “士兵们天天都这样过,怎么就没见生病?我看你就是矫情。” 慕云庭不悦的说了句,传令回来的苏沄颜听见他的话,顿时就接口冷笑道:“早就和你说了她那个人最喜欢矫揉造作,你偏生还不信。” “你还真猜对了,我就是矫揉造作,你能拿我怎么样?” 苏沄蓦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小牙齿,朝苏沄颜那被寒风冻红了的脸蛋努嘴,轻笑不已:“四妹你倒是爽朗纯真,你看你,脸色都是自然红,可又省了不少胭脂水粉。” 慕云庭一看两姐妹又要杠起来,顿时头疼的转身就走,去叫伙厨往车里送饭菜。 但凡是苏沄蓦嘴里吐出来的话,苏沄颜是半个字都不会信,这会儿听她又在那里满口胡诌,顿时恼脸:“若不是你抢了我的凤辇,我又何至于此?” “哟,是你的凤辇吗?我怎么记得你都不可以上来避寒?”苏沄蓦笑的煞是开心,明眸都弯成了月牙儿,“四妹呀,你该感觉姐姐我才是,瞧你这红脸蛋儿,多讨人喜爱?” “贱人!”苏沄颜没哪回打嘴皮子架赢过,到最后都是气急败坏的骂人,苏沄蓦无趣的耸耸肩,“辱人者人必辱之,你也就会句贱人而已,又何必来找骂?” 苏沄颜跳脚,满脸的怒色,“苏沄蓦,你信不信我把你满口利牙都给你敲了?” “信啊,我怎么不信?”苏沄蓦点头,故意怕怕的往后缩了身子,“苏沄颜,我怕死你了,你还是赶紧从我眼前滚开吧,万一你把我吓死了怎么办?” “苏沄蓦,你就是个贱人!”眼看她在那里嘻皮笑脸浑不在意的与自己说话,苏沄颜心头的怒火就怎么都压不下来,刚好见有小兵端了菜盘过来,当即就想也没想的使劲一挥手,顿时盘里的碗碟就齐齐就飞向了车厢里。 若是放在从前,就这般当面袭击,苏沄蓦闭着眼都能躲过去,而这会儿手脚根本无力,只来得及狠狠扭腰,倾身挡在石头和丫丫身前,自己则泼了满身的汤汤水水。 “娘亲!”“苏沄蓦!”“苏夫人!” 石头和丫丫顿时就哭了起来,而侍候在旁的丁香没想到眨眼间就会出事,急的连忙去扶苏沄蓦,而稍落后小兵一步的慕云庭眼睁睁看着苏沄颜出手伤人,顿时怒极,反手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苏沄颜,你若是不想好,就给我滚!” 那一巴掌下足了力气,打的苏沄颜半边脸颊顿时高高肿起,嘴角都涎了血丝,苏沄颜捂着脸,看着凶神恶煞的慕云庭,忽而轻笑起来:“你打我?” 慕云庭当时是含怒出手,下手难免就重了些,这会儿清醒过来,见把她伤的不轻,就颇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头,“你知道苏沄蓦对我们的重要性,以后无事莫再来惹她!” “她重要,难道我就重要了吗?”妩媚大眼里的邪气变成了浓浓愤怒,颇不甘心的怒声道:“凭什么只要有苏沄蓦在的地方,我就只能当配角?我也是苏家女儿,凭什么年少时要活在苏沄曦的阴影里,年长后还得受苏沄蓦的欺辱?凭什么!” “凭什么?”苏沄蓦咧嘴轻笑,那双晶亮的明眸里满是嘲弄,“就凭你蠢!” 第九百五十六章:蛤蟆 那双晶亮明眸里闪烁的戏谑显而易见,刺激得苏沄颜顿时就炸了毛,哪管慕云庭就在旁边,又还刚刚挨了一巴掌,铁青着脸就往车上冲,“苏沄蓦你个贱人!我要撕了你!” “怎么,说不过就想打人?”有慕云庭在旁边,苏沄蓦也学了把仗势欺人,明眸微眨,就有水雾弥漫,故意楚楚可怜的望向慕云庭,“你个薄情郎,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欺负我?” 那般如初绽花蕾,最是不胜凉风的娇羞模样,看得慕云庭顿时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一把扯住要上车的苏沄颜,抖着身子恶寒不已,“苏沄蓦,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啊,怎么不能?”娇羞如小白花的表情一收,低头瞧瞧那满身的汤汤水水,明眸眨呀眨的,又笑的极是风情万种,媚惑人心,“说吧,怎么赔偿?” “你还想要赔偿?”见她说话,苏沄颜又暴躁起来,满面羞恼的在慕云庭手里蹦跶,“老娘没泼滚开水给你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居然还想管我们要赔偿?” 明眸泛冷,极不耐烦的看着活像着只蛤蟆在上窜下跳的苏沄颜,“你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人话就滚,天寒地冻的,我没空和只蛤蟆在这里交流感情。” 蛤蟆?慕云庭面色古怪的看了眼恰巧穿着棕色兽袍又不停窜跳的苏沄颜,嘴角微微抽动着,极力憋住已经涌到喉咙里的笑意,脸都被生生憋成了猪肝色。 苏沄颜满脸愤怒,低头看了眼自己为了抵御寒冷而穿得臃肿肥大的兽袍,再看看使劲憋笑的慕云庭,终是忍不住暴躁尖叫起来:“苏沄蓦,我要杀了你!” “你又不是第一回想要杀我,用得着那么大声吗?”刺耳的尖叫声让得苏沄蓦不禁微皱了下眉头,身上汤汤水水的也极不舒服,冲慕云庭不耐道:“我要吃山萝卜炖羊肉,记得肉质一定要炖到软散香糯,入口即化,别成天像啃石头似的,虐待人。” 说罢也不等慕云庭反驳与否,径直让丁香扶着进车厢里换衣服去了,苏沄颜在外面气得跳脚,愤怒不已,“这个贱人!慕云庭,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欺负我吗?”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感觉却差了许多,慕云庭皱眉看了眼活像母夜叉的苏沄颜,一把就松开了手里拎住的衣领,“这就是个祖宗,你无事少来自讨没趣!” 说罢也不管苏沄颜是不是气的要死,径直就走开了,心里已经琢磨起来,山萝卜这个东西倒是常见,但和羊肉炖起来,除了温补身子,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功效了吧? 苏沄蓦用药已经出神入化,可千万别不知不觉的中了她的招。 慕云庭已经琢磨着要去找军医问问,这厢苏沄颜看他照旧偏帮着苏沄蓦,心里越发恨的怒火高涨,那双闪着邪气的妩媚大眼往四周看了看,但见不远处有人在紧紧的盯着这边,又只得恨恨跺脚,转身气冲冲的离开。 看她愤怒离开,慕云庭布置在暗处的人这才又若无其事的在凤辇不远处游荡起来,这凤辇里可是主子费了无数心血才抓来的人,除了主子,谁都不能动她们。 等到月上柳梢时,苏沄蓦要的山萝卜炖羊肉才送进车里,满满的一锅子,甫一开盖,便肉香味四溢,又混合着山萝卜独有的清香,叫人闻着就食指大动。 苏沄蓦如今手腕连笔都拿不稳,就更别提端碗了,看了眼羊肉锅里十比一份量的山萝卜,明眸里闪过不满意,但看旁边的丁香眼里也露了馋色,便又笑了起来:“丁香姑娘,反正这锅子羊肉也挺多的,你就陪着我们一起吃饭,人多热闹。” 往常时候也没什么好吃食,苏沄蓦便也没叫上丁香,皆是丁香侍候了她母子三人,然后再出去吃饭,吃的什么苏沄蓦不知道,但料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会儿看这锅子羊肉把这清秀怯弱的姑娘馋的不轻,便开口笑着邀请她同食,倒是把丁香惊的不轻,慌忙就摇了头:“夫人,奴婢怎么可以与您同桌而食?娘娘若是知道了会打死奴婢的。” “你不说,我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苏沄蓦眨眨眼,示意她赶紧盛饭过来,笑眯眯的张嘴等着她喂饭:“再说你现在是我的人,与她有何关系?” 石头和丫丫看娘亲劝丁香吃饭,立即扬着小脸儿会意的扯了丁香的衣角,清脆稚嫩的嗓音冲她撒娇起来,“姨姨,我们饿了,我们要吃饭!” “好好好,你们稍等等,姨姨马上就给你们盛饭挟菜。” 丁香眼圈有些泛红,忍着眼底那股涩意去给俩小家伙准备碗筷,当初她听王后说要去侍候王后的姐姐时,心里都不知道忐忑了多久,王后就已经够凶残的了,若是姐姐再比王后厉害几分,自己岂不是离死不远了? 可哪知王后的姐姐竟是个如此善良又有趣的美人儿?比起王后的凶残,这不幸遭难的姐姐就是天下的仙女下凡,又或者说,仙女也不及她的善良聪慧吧? 石头和丫丫已经学会了用筷子,丁香给两人盛好饭,又挟了菜,便又服侍苏沄蓦用饭,但看苏沄蓦坚持与自己同食,便也羞涩的盛了小碗,吃了小口,又忙着赶紧喂她。 见她已经能稍稍放开身为奴婢的束缚,苏沄蓦也就没再多说,边吃边不经意的聊道:“丁香,听你话里的语气,你好像很怕你们王后?你从前是在她身边侍候的吗?”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更合适这段时候来苏沄蓦一直对她很好,并没有因为她是奴婢便不把她当人看待,清秀怯弱的脸上闪过悲哀,随即又点点头,小声道:“奴婢从当年西域战败回来之后就跟着王后,已经好些年头了。” “那确实颇久了,”苏沄蓦点点头,顺势问道:“从前的那些贴身丫头,都去哪里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冬蛇花 听见苏沄蓦问起当年往事,丁香眼里多了哀伤更浓,凄声道:“陪嫁的蕊心姐姐在当年西域交战时就已经不知所踪,王后后来还派人寻过,也一无所获。” “至与后面的杜鹃姐姐,还有好几位在房里侍候的姐妹都不知道怎地无故消失,奴婢虽然跟着娘娘久,但从前也都是在房外侍候,这两年房里无人才调去贴身侍候王后。” “都无故消失了?”苏沄蓦诧异了下,那么些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想来也是不知道被苏沄颜将人弄去了哪里,而丁香摸不着头脑,心里也就越发犯慌。 看丁香凄苦点头,苏沄蓦轻轻喟叹了声,蕊心可是从小伴着苏沄颜的贴身丫头,可最终也不堪忍受她凶残的性格,选择了半路投诚。 也许这么些年过去,就只有她的结局最美好,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安心的过着相夫教子的悠闲生活,纵然是苏沄颜特意去寻,也再查不到这么个人。 但看丁香心有戚戚,苏沄蓦又轻声安慰道:“你那些个姐妹不知所踪,也许是苏沄颜悄悄派她们去做了什么旁的事情,说不定哪天再睁开眼,你就能见到她们了。” “也只能这样想了。”丁香勉强笑了下,反应过来又自责不已的连忙给苏沄蓦喂饭,“您看奴婢跟您说这些干什么?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夫人您听听就好。” “无妨,日子单调,也就是闲聊而已,”苏沄蓦笑笑,看她不肯再说,也就没再接着往下问,只是点头笑道:“你回头跟伙厨里说,今日这山萝卜炖羊肉极为不错,以后每日晚饭就吃这个,但记住山萝卜要与羊肉五五分,羊肉膻味太重,山萝卜少了就压不住味。” 这山萝卜是极寻常的野菜,丁香见她爱吃,便细心的记了下来,而苏沄蓦也将锅里的山萝卜扫荡了个干净,她便是见着这山萝卜极多,便故意让慕云庭去炖了羊肉过来,想来他也应是问过了军医,只可惜军医没瞧出这极为寻常的野菜有何不同。 要知道的是羊肉温补,滋养身体极佳,而山萝卜虽然是普通野菜,但也含有少量的续筋成份,相比只能依靠自身来恢复手脚筋脉,能多增加点外力,那自然是不能错过。 军队里的军医不懂这些,也刚好给了她机会,苏沄蓦用完晚饭,等随后的丁香也小口吃完饭,才又眨眼笑道:“丁香姑娘,我这几日草原上还开着种淡黄色的花,甚是新奇,等明日早间时你帮我采一束过来,能行吗?” 丁香腼腆一笑,“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您喜欢冬蛇花,奴婢帮您采过来就是了。” “原来叫冬蛇花啊?”苏沄蓦恍然大悟的笑了下,随即又好奇道:“这花名可真奇怪,冬季的时候蛇都冬眠了,怎么还会有蛇?难道是这花就长在蛇窝上?” “反正有冬蛇花的地方就会有蛇,我听草原上的老人们,只要这花被摘下,那些个冬眠的蛇就会清醒过来,缠住摘花人,不死不休。”丁香笑着解释,可苏沄蓦听的连忙摇了头,“太危险了,那你还是不要帮我采花了,万一被蛇咬了多冤枉?” “我的好夫人诶,这冬蛇花满草原都是,可我也没听见谁真被蛇咬过啊?” 丁香那温柔怯弱的小脸蛋笑开了颜,小脸红扑扑扑的,也煞是可爱,边笑边已经在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苏沄蓦想想也笑了,也就没再多说,只微微眯了明眸,冬蛇花冬蛇花,这可是中原难得一见的英桃草,有接骨续筋的奇效,在这里却被当成了冬蛇花。 慕云庭用完晚饭过来就听见两人在说什么花花草草,当即就提了心,掀帘警惕的盯着苏沄蓦,“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想耍什么花样,吃亏的可是你的宝贝儿女。” “慕云庭你有病吧?”苏沄蓦微微皱眉,只当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极为不悦道:“我只是见日子无聊,让丁香给我采那什么冬蛇花进来瞧瞧而已,你紧张什么?” “冬蛇花?”慕云庭没听过这名,疑惑的望向丁香,丁香立即就紧张得跪了下去,低声呐呐道:“就是草原上现在还开着的那种淡黄色小花,牛羊都不爱吃,所以存活的很好。” 听丁香这么一解释,慕云庭顿时反应过来,他白日里骑马时也见过那些小黄花,植株也就只有马蹄那么高,在寒风里娇弱飘摇,他瞧着没什么感觉,但估计女人瞧着喜欢。 丹凤眼里闪过丝赧然,有些羞窘的退了出去,苏沄蓦看他退走,也懒得搭理他,径直招呼石头和丫丫爬上床来,母子三人开心的说着悄悄话。 可没等上多大会儿,忽又有寒风灌进来,霎时就吹散了车厢里的热气,苏沄蓦皱眉,借着昏黄的光线望过去,就见慕云庭将小抱冬蛇花扔在了车帘边,见她望过来,没好气的道:“以后要什么东西只能与我讲,若私自让婢女去给你采什么花花草草,我就杀了她。” “慕云庭你个神经病!”苏沄蓦没好气的怒斥了句,看他不痛不痒脸皮极厚的出了车厢,又叫丁香去将那些冬蛇花用个小瓶子干插起来。 现在她根本没办法晾晒这些冬蛇花,只能用阴干的方式将它们制成药草,等彻底干透之后便可以想办法放在汤锅里熬成药汤。 丁香只当她喜欢这些小花儿,便照着吩咐将之放在了靠火炉较近的地方,而夜已深,石头和丫丫已经耐不住困意睡着了,营地里也已经安静下来,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走车旁经过,低沉的脚步声越发显得夜色寂寥,让人心生惆怅。 手脚使不上力,也不知车外的天空是否依旧深沉广阔?那暗蓝的天幕上是否依旧繁星点点,圆月当空?也不知同在西域的那个爱人,有没有在圆月下思念自己? 夜色深沉,疾劲的夜风里响起声幽幽叹息,和着冰凉如水的月色,很快又被风吹散,不知飘到了哪个角落,天地又重归于寂静。 第九百五十八章:瘟疫 一夜无梦,等到清晨悠悠醒转时,还未来得及睁开眼,就听见外面极为嘈杂,似有不少人在匆匆忙忙的走动,苏沄蓦微皱了眉,看向掀帘进来的丁香,“外面怎么回事?” 丁香声音里有着哭意,“苏夫人,不好了,许多士兵和马匹都生了病!” 苏沄蓦有些不解她的意思,微微挑眉,“不是有军医吗?生病就赶紧治不就行了?” “不是的,不是的……”丁香哭着摇头,眼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滑,“是好多好多士兵和马匹都生了病,军医也束手无策,说根本治不了!” 看着那成串的金串串往下滑,苏沄蓦无奈的摇了头,想帮她擦泪也是有心无力,只得安慰道:“傻姑娘,就算有所死伤,那也是他们的事情,你哭什么?” “夫人,呜呜,奴婢不想看着有人死,”丁香哭的满脸泪痕,上气不接下气,“奴婢早上去给您端饭菜,好些个伙厨都病的人都识不清了,可明明昨晚他们还有说有笑的答应过奴婢,要继续给夫人您炖羊肉汤的……” 丁香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性子又较温柔怯弱,心肠又软,估计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人同时生病,顿时就吓的不清,稀里哗啦的先哭了起来。 苏沄蓦从她的描述里勉强清楚了事情经过,大概就是一夜之间,慕云庭召集来的那些人马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多都病倒了,而且军医已经认了怂,不知道该怎么医治。 明眸缓缓轻闭,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又幽幽叹了气,虽然这场大病来的很是大快人心,但这是数以万计的性命,她又怎么忍心坐视不理? 丁香看她叹了气之后便不再说话,哭了几声也就抹了眼泪,她虽然很是同情那些士兵,但她更是毫无办法,且还要侍候旁人,若是做不好手头事,王后可是不会同情她。 虽然听丁香说外面乱糟糟的,但早饭还是依然按时送了进来,苏沄蓦吃过饭后又叫丁香将她扶下去,坐在简陋的轮椅上,就在凤辇边转了几圈,透透风。 远处营地里果然乱糟糟的,不少士兵慌乱的跑来跑去,纵使隔得挺远,也依然能隐约听见慕云庭的咆哮声,不知道在吼谁。 朱唇挑起抹浅笑,看了几眼,便又回了车厢,既然慕云庭选择让军医去处理此事,那她也就暂且先看看情况,大军原本准备今日回西域的,看来暂时也不能开拔了。 慕云庭也没坚持多久,才不过晌午时分,苏沄蓦正在车厢里教石头和丫丫唱儿歌,就见车帘被一把掀开,有寒风陡然灌了起来,而跟着寒风进来的慕云庭,脸色这隆重的天气还要阴冷。 苏沄蓦皱眉,也没开口,只冷冷的盯着他,慕云庭看她眸色清冷的静静盯着自己,气焰反倒矮了三分,一屁股坐在车帘旁,看着那些冬蛇花烦躁道:“苏沄蓦,现在兵营里大部分的士兵和马匹都染了病,军医已经束手无策,这事必须得要你来出手才行。” “你说必须我出手,我就得出手?”苏沄蓦轻挑了眉,淡声道:“慕云庭,我是你的俘虏,不是你的私人大夫,如果说我治好了病,你送我们娘仨回平朝,那还可以谈,如果不是,那你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是赶紧让军医去给你想法子。” 放人肯定是不行的,他宁肯拉着她一起死,也绝不能让她回到慕云深身边,憋着满肚子火气咬牙切齿道:“苏沄蓦,那可是数万条人命,你当真就要见死不救?” 苏沄蓦冷笑,“那又怎么样?你用不着在我面前偷换概念,这些人若是生龙活虎,今日就会赶回格尔斯王城,预备与慕云深交战,你说我是脑子坏掉了,救仇人来害自己?” 这是油盐不进?慕云庭脸色越发黑沉,现了凶意,“苏沄蓦,你别逼我对你动粗!” “你早已经对我动粗,将我害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现在居然还想不费丝毫心血的叫我去帮你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苏沄蓦冷笑连连,丝毫不惧他的凶意,“慕云庭,你对我母子三人要杀就杀,要剐便剐,别妄图想逼我去做任何事!” “好好好,苏沄蓦,算你狠!”慕云庭怒极反笑,噌地起身就要往外走,那些大军可是他最大的倚仗,既然苏沄蓦不肯出手,那他也用不着再求她! 只是还没等他掀开车帘,帘子已经先行一步被人挑了起来,等候在外的苏沄颜已经耐不住满心怒意,满脸阴怒的站在车门口,挡住了去路,“慕云庭,你就是对这个女人太过仁慈,她只不过是个俘虏而已,凭什么在我们面前横?你若是舍不得动手,那我自己来!” 帘外有刺目的日光透了进来,慕云庭已经焦头烂额,但看苏沄颜还不懂事的想要与苏沄蓦掐架,脸色顿时阴沉的能拧出水来,“苏沄颜,你又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苏沄颜满眼狞笑,绕开慕云庭径直往里走,“军医可是说了,那是人畜共患的瘟疫,既然这女人不肯出手,那咱们也就没了活路,那倒不如先将她这两个心肝宝贝扔到瘟疫堆里去,我看她舍不舍得眼睁睁的看着俩心肝宝贝身患瘟疫,痛苦而死?” 脸色狰狞如夜叉,狞笑着缓缓逼近车厢最里端的锦榻,石头和丫丫却被吓得哭了起来,忙不迭的就往床里缩,苏沄蓦沉着脸,眸色冰冷的盯着缓缓靠过来的苏沄颜:“你若是敢动我的孩子,我叫整个草原都寸草不生!” “哈哈,我都已经快活不下去了,草原寸草不生又关我何事?” 苏沄颜笑的花枝乱颤,欺她动弹不得,径直就走到床边伸了手,欲去抓石头和丫丫,苏沄蓦眸色越发凌厉,忽就狠狠一头撞向了横亘在眼前的手臂,生生将得意忘形的苏沄颜给撞得跌倒在旁边,厉声道:“若是再敢伸手,我就咬断你那双爪子!” 第九百五十九章:几个意思 苏沄蓦是卯足了劲去撞苏沄颜,顿时就将得意忘形的苏沄颜给撞到了一旁。 苏沄颜没料到她纵然手脚残废了还敢跟自己作对,往后跌倒时腰眼刚好撞在了旁边桌子的桌角上,疼的她顿时就龇牙咧嘴骂了起来,“苏沄蓦,当初就应该把你彻底打成残废!” 苏沄蓦不睬她,只明眸含着厉色紧紧的盯着她,苏沄颜被她盯的心虚,别开了头扶着腰满面痛楚的站起身来,就见丁香还傻站在旁边,顿时又恼得狠狠就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蠢货!怎么还没蠢死你?还不赶紧将孩子给我抱过来?” 耳光极重,霎时就见丁香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眼里噙了泪水,也不敢捂脸,委屈的偷偷瞄了眼凶神恶煞的苏沄颜,再看看平常善良温柔的苏沄蓦,哪里忍心去抱孩子? “好啊,小蹄子,反了你了是吧?才傍着苏沄蓦几天,居然就不敢听我的命令了?” 眼看自己居然还使唤不动个小丫头了,苏沄颜越发火冒三丈,一脚踹向丁香的肚子,疼的她半天都起不了身,自己则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锦榻,一把抱住哭泣挣扎的石头和丫丫,狞笑不已,“苏沄蓦,你就等着给你的心肝宝贝收尸吧!” 苏沄蓦又惊又怒,奈何拼尽全力也动不了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沄颜抱着大哭不已的孩子绕到床下,又往外跑,而慕云庭低垂着眼皮站在那里只当没看见所有事情,心头泛凉,眼见苏沄颜就要迈出车厢,终是忍不住愤怒出声:“站住!我答应你们的条件!” “呵,我以为你真的再无破绽呢,原来还是舍不得这对心肝宝贝去死啊?” 苏沄颜闻声顿脚,抱着俩孩子回头冲她狞笑,“孩子我先替你看着,你什么时候治好了这场瘟疫,就什么时候让他们再回到你身边!” “不行,你必须现在把孩子给我送回来,而且没有我的允许,别再进车厢。” 明眸里泛着森冷寒意,压抑住满腔憋屈与愤怒,恼声道:“你们都与病人接触过,说不定身上就已经携带了传染源,若是给我的孩子传染了瘟疫,让他们俩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三人换你们几万大军同死,怎么着都划算。” 反正都答应下来,也不怕她再反悔,慕云庭当即就出了声,“给她送回去。” “哼,你现在倒会发号施令了,方才怎么像个哑巴似的不开口?”苏沄颜看他见事情过去就开始指使人,恼的怒怼了句,但还是乖乖的把孩子又送回了锦榻上。 看俩孩子被吓的不轻,但精神状态尚好,苏沄蓦便也不再迟疑,若真是瘟疫的话,越早处理越好,朝旁边跟着受了委屈的丁香歉声道:“我得出去替大军治病,你把石头和丫丫照顾好,如无必要切莫出车厢,懂吗?” “夫人……”看她温柔和气的与自己说话,丁香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再也忍不住的滑了下来,哭着点了头,“奴婢会好生照顾孩子的,您自己注意安全。” 苏沄蓦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你不是说伙厨都生病了,咱们吃不到昨晚那么美味的炖羊肉了吗?等上几天,看我妙手还春,咱们就又可以吃炖羊肉了。” “嗯,奴婢相信您一定能行的!”丁香含泪笑了起来,重重点头,就算她不知道夫人的医术怎么样,但像夫人这么好的人,有她出手,肯定万事无忧! 丁香留在了车厢里照顾俩孩子,可行动不便的苏沄蓦便没了人照顾,眼看都已经吩咐完了,那俩蠢货还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苏沄蓦忍不住就皱了眉头,“怎么着,你们俩是想等我自己站起来然后走出去,给那些兵马治病吗?” “啊?”慕云庭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脸上就隐现了红晕,看向苏沄颜,“你赶紧去把她给扶到外面来,我去备好轮椅。” “我哪扶得动她?”哪料苏沄颜故意撇嘴,眼里现了嘲弄,转身就往外走,凉凉道:“慕云庭你不是一直很心疼她吗,现在机会来了,我就当自己瞎了,什么都没看见。” “苏沄颜你脑子里有坑是吧?”慕云庭恼的不行,这才刚刚逼的苏沄蓦答应出手,她又犯什么幺蛾子?非得逼着苏沄蓦来个鱼死网破是吧? 苏沄颜耸耸肩,根本无视他的怒意,杵在了车门边就想看两人出糗,那边丁香实在不忍看如此窘迫的局面,想要上前先扶苏沄蓦起来,却被苏沄颜隐带怒火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脸上和肚子都还在隐隐作痛,丁香纵然十分不忍,但也不敢造次,只得爱莫能助的站在榻前不敢动弹,倒是苏沄蓦自己无所谓的淡声道:“既然你扶不起,那就慕云庭来。” “我?”慕云庭本还憋的住羞意,这会儿听见她的话,顿时整张脸都烧红起来,慌忙就摇了头,看得苏沄蓦直冒怒火,不耐道:“婆婆妈妈的,还像不像个男人?叫你扶我一下,又不是要吃了你,你那满脸羞涩是几个意思?当真是想的多。” 清甜声音如连珠炮似的,毫不留情就将慕云庭给修理的顿,越发把他给臊了个大红脸,但也还是乖乖的上前来扶她起身。 苏沄蓦看看还杵在门口看热闹的苏沄颜,明眸里涌起嘲讽:“蛤蟆就是蛤蟆,连个人都扶不住,有什么用?既不能吃也不能玩,就不知道活着能干点什么?浪费粮食吗?” 慕云庭被苏沄颜摆了一道,心里也很是不爽,闻声就不屑道:“像这种蛤蟆啊,它专业就是无事生非,浪费粮食和空气,兼加时不时的给人添堵,让人心里不痛快。” 苏沄颜听的脸有阴怒,恨声道:“慕云庭,你居然帮着她羞辱我?” 慕云庭冷哼了声,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看她,“我记得之前苏沄蓦说过句话,辱人者人必辱之,你方才若不动歪心思,现在又怎么会受羞辱?” 第九百六十章:冻出来的病 苏沄颜虽和慕云庭是不可或缺的合作关系,可慕云庭却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脑子里没点真材实料,却还毫无自知之明,总喜欢兴风作浪的苏沄颜。 这会儿见苏沄颜居然来寻求自己的帮助,当即就毫不犹豫的冷嘲了回去。 也不管她是气得个七窍生烟还是要死要活,自己小心翼翼的扶着苏沄蓦在床沿上坐好,又提了轮椅进来,将她抱在轮椅上,随即又连人带轮椅的给抱出了车厢,整个动作看起来自然流畅,毫无异样,可那红透了的耳根,却出卖了他的小心思。 只是车厢昏暗,众人并没有发觉他的小心思,而外面阳光正好,暖暖的照着身上,也难得这会儿没有寒风呼啸,很是适合晒晒太阳,舒适温暖的度过一天。 但这会儿兵营里已经炸开了锅,到处兵荒马乱的,慕云庭推着轮椅赶到军医临时弄出来的隔离区域,就见原来还空荡荡的隔离区这会儿已经塞满了人。 慕云庭顿时就脸色难看起来,而正在忙碌的军医队长乌恩看见慕云庭三人过来,顿时就放了手底下的事情,无奈道:“王上,尊上,发病的士兵越来越多,小臣瞧着这症状像是风寒,可风寒又没有这么厉害,实在是难以对症下药。” 慕云庭不语,看向苏沄蓦,苏沄蓦微微皱眉,忽而问道:“你们的大祭祀呢?” 当初那大祭祀可是带团去平朝挑战医术,若是有他在,有病也是小问题。 苏沄颜自是知道她问的谁,冷笑道:“那老家伙居然敢反对我做王上,已经被我斩了。” “苏沄颜你除了会干蠢事,还能做点什么别的?”苏沄蓦听完就忍不住就想扶额骂人,明明是同个爹,为何苏沄颜的智商总是叫人着急? 但看苏沄颜铁青着脸又想发火,也懒得理她,眼神落在了角落里那群挤在一起还不停哆嗦寒颤,脸泛潮红的士兵身上,“给我蒙上面巾,推我过去看看。” “啊?”慕云庭有些吃惊,更多的是犹疑,“要不我让人给他们系上腕线让你诊脉,你还是别过去了吧?这万一传染上,咱们可都得完了。” “你怕什么?要传染的早传染了,没传染的只要仔细些就不会有事。” 苏沄蓦偏头瞪了他一眼,又看看不惑之年的乌恩,板脸不悦道:“你隔离了病患是做的不错,但连个面巾都不戴,是觉得那些看不见的瘟疫飞不进你的嘴巴和鼻子里吗?” 乌恩被骂的有些犯懵,但看慕云庭已经依旧吩咐给取来了干净的布条替她遮住了口鼻,连忙有样学样的照做起来,而随后就跟着众人走向了角落。 老实说,苏沄蓦对乌恩的医术是存了很大怀疑的,尤其是她见着这群缩着身子打寒颤的所谓传染病人之后,就越发觉得他闹了个乌龙。 怎么看都像是着了凉之后高热不退的病人,用苏越那个年代的话来说,就是患了流行性感冒,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发烧流鼻涕,弄点药吃吃,难受上个几天它自己也就好了。 现代已经见不到因感冒而死亡的例子,但这落到古代,所谓的风寒身上,如果没能及时退烧,加之又引起呼吸系统的问题,各脏器受损,也的确如瘟病般要人命。 想搭个脉确定下自己的想法,奈何手抬不起来,只得又瞪了慕云庭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看不见我想把脉吗?” “啊?……”慕云庭被训红了脸,望向苏沄颜,苏沄颜立即就躲得远远的,眼带嫌恶的忙不迭摇头,“你别看我,我还想多活几年,谁爱上前谁上前去。” 慕云庭倒不怕会怎么样,就是感觉有些抹不开脸面,但想想之前都已经扶过她了,也就勉强稳住心神,用面巾裹住她的手腕,这才轻轻握住她的手。 可饶是如此,也依然感觉手心里像是握了块烙铁,咬着牙关强压住那颗不安分跳动的心脏,按照吩咐将她掌心覆在那些病人的额头上,又提着她衣袖,让她可以好生替人把脉。 温暖掌心覆在潮红的额头上,的确热度惊人,苏沄颜看她毫不避嫌的用手去摸旁的男人,忍不住就撇嘴冷笑起来,惹来慕云庭狠狠怒瞪。 苏沄蓦懒得搭理那些小心思,探完额头,又让慕云庭将她的青葱玉指轻搭在病患的腕脉上,虽然手腕无力,但指肚下依然清晰传来脉相浮紧之态,再细观所有病患表状,大多皆是畏寒怕冷,面色潮红鼻流清涕,可以判断为风寒之症。 一番探查下来,苏沄蓦紧锁的眉头舒缓开来,而慕云庭却是汗湿几重衣,寒风一吹,只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可也顾不了那么多,小心放开她的手,才着急问道:“情况怎么样?” “传染性风寒,马上让伙厨煮姜汁茶,有病无病先喝上两碗驱驱寒气再说。” 苏沄蓦让他推着轮椅转到药库那边,让乌恩代她写药方,乌恩有些发懵,满脸的不解,“夫人,风寒我也治疗过,可什么叫传染性风寒?” “也是风寒的一种,顾名思义,与普通风寒不同的就是这种风寒会通过唾液和空气传播,两个人面对面说话,他的唾液飞溅在空气里,你也有极大几率会感染风寒。” 苏沄蓦仔细解释了下,这也是为什么一夜之间风寒会传遍整个兵营的原因,慕云庭皱了眉,又问道:“别的不说,我就想知道怎么治?会死人吗?” “风寒一般情况下来说扛个几天就好了,并不会威胁到生命,但现在有不少士兵都脸泛潮红生了高热,若是热度一直退不下去的话就会死人。” 随口向慕云庭解释了句,便报了药方,盯着乌恩把方子写完,才又说道:“从现在开始,马上将那些病患转移到温暖的帐篷里,注意通风。” “再让病情轻的去给那些已经高热不退的士兵额上覆凉毛巾,不间断的更换,这汤药也要尽快熬出来,染病的就喝汤药,暂时没病的就喝姜汁,注意防寒保暖就成。” 慕云庭的脸色有点儿难看,“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完全就是冻出来的一场瘟病?” 第九百六十一章:寻药 “也可以这么说吧,”苏沄蓦点了头,看看已经正午的日头,微微眯了眼,“白天温度虽然尚可,但夜晚的寒气已经能浸入骨髓,你若是还让他们这么冻下去,都得生病。” 苏沄颜听的不快活起来,“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么蛮横霸道,可以躺在温暖舒适的凤辇里过日子?他们能有床棉被裹身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指望其它?” “这是你们自己的兵,你们若是不心疼他们,那就只能怨命苦。” 苏沄蓦斜睨了眼苏沄颜,随即又满面淡漠的收回了眼神,见乌恩还满脸愁色的捧着药方在那里发呆,又不禁蹙了黛眉:“怎么,是药方有什么不对吗?” “那倒不是,”见她望过来,乌恩忙摇了头,又绞着手有些窘迫道:“夫人,您能诊断出我诊断不了的病情,说明您的医术远远在我之上,但现在就是您所写的这些药名,与咱们草原上的通俗叫法大多不符,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抓药啊?” 明眸定定看着满面为难的乌恩,忽地想起了那株冬蛇花,在中原可是叫英桃草,当即眨了下眼,面上浮起丝微笑,“是我疏忽了,来,我教你把药草辩认出来即可。” 风寒药方也不过就十几味药而已,苏沄蓦带着乌恩仔细的辩认出每种药草,再把当地通用的药名写标注在旁边,下次就不会弄错了。 慕云庭小心的推着轮椅,看她娇颜柔美沉静,耐心仔细的向乌恩传授如何分辨每种药草的不同,心里蓦而闪过抹淡淡嫉妒,慕云深他凭什么,凭什么就能如此好运? 思绪快的如闪电,让他来不及过多思考这嫉妒的真正原因,轮椅上的苏沄蓦已经皱了眉头,“药方上还差羌青与百枝,羌青有半人高,根茎粗壮,呈竹节状,叶为三出式三回羽状复叶,而百枝不足半米,根粗壮,长圆柱形有分枝,淡黄桂冠色。” 西域药名与中原不同,苏沄蓦只得把药草形象说出来,而乌恩快速记下来,盯着字仔细瞧了下,忽地拍着大腿说道:“我知道,这是羌活与回风啊?” “药草实际就长这个样子,至于你们叫它什么名字我就不清楚了。”苏沄蓦摇摇头,又有些担忧道:“现在是冬季,正值花草枯萎的时候,你派多些人去,尽量早些找回来。” 慕云庭听的有些着急,慕云深已经大军攻进西域,他却被这不大不小的风寒给拖在草原上动弹不得,当真是出师不利,沉着脸当即就推着苏沄蓦往药房外走,“我送你回凤辇,而后我亲自带队去将药草寻回来。” 苏沄蓦皱着眉头淡声道:“我陪你去吧,免得认错了药,到头来又是白忙活一场。” “可是你这?”慕云庭看她现在根本无法动弹的模样,心里不禁懊恼起来,也不知道当初怎么想的,居然会把个好端端的人给折腾成这样? “错事已经做下了,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苏沄蓦摇了头,未曾看他,却也知道他现在的心思,淡漠道:“我随你们去寻药,办法你自己想。” 话已经撂下了,再说慕云庭也真怕会白忙活,最终找了苏沄颜身边马术较好的侍女带着她往草原深处走,又让马驮了轮椅,一路跟上去。 草原深处依然还能见着星星点点的绿色,偶尔还有些不知春未临的野花早早的就在风里秀起了自己的柔美风情,就连苏沄蓦想要的英桃草,在草原深处也见的颇多。 苏沄蓦看着那淡黄的英桃草随着草原上的风儿轻轻摇摆,也许是山区与草原的气候有所不同,夏秋季的草木到了寒冬时仍有开放,想起丁香所说的冬蛇草,面上又微笑了丝笑意,出声询问身后稍年长些的侍女,“姑娘,这冬蛇花旁真的会有蛇吗?” 那姑娘说是年长些,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光景,马术颇佳,听见苏沄蓦出声询问,当即恭谨道:“夫人,草原上是有采冬蛇花必遭蛇咬的传说,但这冬蛇花无甚大用,牛羊也不爱吃,大家心里又忌惮着那传说,所以也无人去采,会不会遭蛇咬,奴婢也不肯确定。” “哦……”苏沄蓦点了头,看着那些花儿也不再出声,那日慕云庭采过花也没事,但自己如今手脚不便,采花本就困难,想要得到花还不被蛇咬,只能另想他法。 众人已经远离营寨,策马进了草原深处,苏沄蓦还在队伍中间晃悠,跑在前头的乌恩已经兴奋的叫了起来:“苏夫人,是这种羌青吗?” 听声音像是已经找到了药,侍女忙挥了鞭子载着苏沄蓦过去,就见乌恩身边有株及腰高的大草,根茎粗壮呈竹节样,已经形同小树,的确是羌青不错。 见苏沄蓦点头,乌恩立即叫了士兵过来,认清此种药草,随限就开始拔小树行动,而羌青虽然找来了,剩下的百枝却还没有着落,只得留了部分人羌青,其余继续往深处走。 而直到日头已经西斜,温暖的风逐渐转凉之后,苏沄蓦才在草原高坡的背阴处发现百枝的踪迹,见众人已经在开始哆嗦身子,慕云庭当即下令让所有人按着百枝的形状散开来搜集药草,他自己则推着苏沄蓦往更深处走了些,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药草。 傍晚的寒风如浪涌般,一阵阵的疾吹过来,宽大的轮椅周围虽然裹着厚厚兽皮,但因着没有运动量,又没有内力护体,冻得苏沄蓦依然是面白唇紫,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着。 慕云庭在后面看的分明,想想还是把自己身上的兽袍加盖在了她身上,又将她推到小坡下的凹处,感觉风小了些,才微红着脸走开:“我就在这边上寻药草,有事你叫我。” 苏沄蓦觉得他今天的反应有点儿奇怪,动不动就脸红,不过也没往深处想,见这背风处的风势确实小了些,便安静的坐在那里等他采药回来。 第九百六十二章:爱恨不得 百枝草在西域又名回风草,喜欢生长在阴凉处,慕云庭拿着苏沄蓦给的样本,顺着这小山城一路往前稍稍寻远了些,果然不出所料的找了一抱百枝药草回来。 等抱了药草回来时,天色已近傍晚,天边红日往西坠,彩霞铺满天,有风吹得苏沄蓦鬓边的青丝随风起舞,那双素来狡黠的明眸里含着淡淡忧伤,正出神的望着那些小黄花。 忧伤浅淡如水,却又沁入心扉,明明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又那么真实的呈现在眼前,丹凤眼微黯了黯,闪过落寞,她是在思念慕云深吗? 看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归来,不由就清咳了两声,但看她受惊似的偏了头,明眸里隐含着丝对自己的不悦,慕云庭忽地就露了丝笑,心情大好的将那些药草放在轮椅下的隔板上,上前就去替她采那些淡黄小花,“苏沄蓦,我发现你很喜欢这种花啊?” 苏沄蓦不知他又犯哪门子神经,皱眉随口道:“长的好看,自然就喜欢。” “原来让你喜欢的条件这么低啊?”慕云庭恍然大悟的点头,他怎么就没早点知道? 心里挂念着大营的情况,采花的动作便也极快,围着她转了几圈,很快就采满了大抱冬蛇花,站在夕阳里冲她笑:“苏沄蓦,我也长的不错,怎么就不见你来喜欢我?” 夕阳暖暖的橘红色照在那张与慕云深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上,不同于慕云深的潇洒俊美,自有清风明月绕身,一腔正气,慕云庭则更偏向于满面桃花,那双闪烁着濯濯水光的丹凤眼微微勾起,便叫人心神荡漾的妖精类型,那满头银发随风飘舞,更是媚惑丛生。 眼见苏沄蓦眼也不眨的盯着自己,丹凤眼更是稍稍挑高,漾满摄人心魄的笑意,极尽妖娆道:“怎么样,有没有考虑再来喜欢我?” “慕云庭,你是方才趁我不注意,往你自己脑子里灌水了吧?” 苏沄蓦送了个白眼给他,好好的抽什么风?正想招呼他赶紧赶回去,忽见他身后草丛快速向两边分开,心里蓦然想到丁香的话,顿时变了脸色,惊叫起来:“快躲开!” 慕云庭还在垮着脸伤怀她毫不留情的怼自己呢,猛听见她的话,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也就在刹那之间,忽觉脚腕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匆忙偏过头去,就见条通体赤红的长蛇顺着草地极快的游向了远处。 慕云庭霎时就白了脸,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颜色这么鲜艳的蛇肯定有剧毒,哪还顾得上抱花,慌忙就丢了东西,跑到苏沄蓦旁边,苏沄蓦也没想到传说竟然会是真的,当即就急的鼻尖冒了汗,“别跑了,快,快脱了衣服,撕布条勒在膝盖下方。” 生死攸关之际,慕云庭也顾不得那么多,脱的只剩中衣了,看苏沄蓦带紧紧盯着自己的腿,脸色顿时臊红起来,他的婚事虽然一直被各种各样的原因耽搁下来,但早已通晓男女之事,红着腰背过身去,就欲去解裤腰带。 苏沄蓦看他动作突然缓了下来,又背过身去,正闹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就见雪白长裤哗啦下就滑了下来,露出里面亵裤,顿时无语望苍天:“慕云庭你听不听得懂人话?穿好中衣挽裤腿会不会?别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否则死了到阎王那里还说我不救你。” “啊?”慕云庭有些发愣,反应过来才明白自己又闹了大笑话,顿时臊得脸色通红,手忙脚乱的赶紧穿好长裤,又挽高宽松裤腿,果见条黑线已经升到了小腿肚的位置。 慕云庭看着黑线白了脸,急忙按照苏沄蓦的吩咐撕了布条绑在膝盖下方的腿弯处,可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眼睁睁的看着黑线很快到了绑着布条的地方。 黑线似乎遇到了阻拦,往上延伸的速度稍缓了些,最后就几乎静止在那里,慕云庭顿时心头一喜,可没等他高兴开口,忽就见黑线猛的下窜过布条,又开始往膝盖上方延伸。 苏沄蓦本观察着黑线的速度,琢磨着要怎么救才好,见黑线不动,想着也许可以撑到回营,可忽见黑线变本加厉,就知他情绪起了波动,血流过快,引得黑线也急速侵入心脉。 慕云庭眼看着黑线越过膝盖,就冲这速度,他们又远营离地,他是绝对来不及在毒发身亡前赶回去了,丹凤眼里蓦然升起悲哀,难道他真的就要命绝于草原? 但看苏沄蓦在旁边紧蹙着眉焦急想招的模样,心里头涌起暖意,丹凤眼微微泛红:“苏沄蓦,看来我是不能活着回去了,在我死前,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吧,是我把你害成了这样。” “等我死后,你就叫我的护卫将你和孩子送回慕云深身边,往事就让它烟消云散,然后记得把我葬在我母妃身边,她一辈子为我操心良多,我希望死了能陪着她。” “嗯?”正在琢磨值不值放自己血救他小命的苏沄蓦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慕云庭又已经苦笑起来:“我还犹记得当年你与四哥成婚的时候,我特意赶回京中替你们和八哥贺喜,如今八哥已经永世被囚在苦寒之地,而我见过你的聪慧之后,心里居然起了妄念。” “那时候我就想过,如果我早于四哥之前认识你,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苏沄蓦你知道吗,我对你是又爱又恨,又爱恨不得,你活在世上,就是来折磨我的对不对?” 苏沄蓦看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不可自拔,又瞧瞧那条黑线延伸的速度,自己当是能在最后关头救下他,便也没出声,由着他在那里唠叨。 只是越听越不像话,不由就皱了眉,没好气的道:“慕云庭你成天瞎琢磨的些什么玩意儿?当年我被人从锦绣宫掳来西域,就是你动的手吧?人可以蒙脸,但衣服上的那股寒梅香可作不了假,你居然还敢言爱恨不得,你是怕害的我还不够吧?” 第九百六十三章:就是喜欢 方才慕云庭给她盖兽袍时,她可就闻出了兽袍上与当年毫无差别的冷香,慕云庭被她的心思惊到了,可随即丹凤眼里苦笑更甚,“想不到事隔多年你还记得这桩事,只是早已时过境迁,且我的坏心也成就了你镇国公主的威名,说起来也是我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的确是都已经时过境迁了,苏沄蓦皱了下眉头,也不喜欢扯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眼神落在被他放在一旁的长剑上,“把剑拿起来。” “啊?”慕云庭不解,丹凤眼里有些迷茫,忽而又苦笑,“你是叫我自裁还能痛快些?” “慕云庭,我劝你无事还是多读书少耍花心思,否则你这个智商真的叫人堪忧。” 苏沄蓦没好气的怼了句,眼神落在自己的手臂上,“你割我的手腕放血出来喝下,就算不能解了这蛇毒,也绝对能撑到你回到兵营接受治疗。” “割你的手腕?”慕云庭愣了下,眨眼间又想起来了,她百毒不侵,那血液能解毒也说不定,虽说放她血有些不忍,但此刻只要能救小命,也顾不得什么了。 当即就提了剑,强忍着那股已经隐隐上头的眩晕感惊喜道:“怎么弄?” “手腕侧方割个小口子,喝到你自己不晕为止。”苏沄蓦皱着眉头,抬着手肘将胳膊从兽皮堆里抽出来,又示意他稍稍挽高自己衣袖,露出莹白如玉的手腕。 纤细的手臂用冰肌玉骨来形容也不为过,慕云庭眨了几下眼,只觉脑袋里的那股眩晕感越发严重,不敢再盯着手腕看,依着她的吩咐在手腕稍侧方割开了条口子,仅凭着最后一丝清明将已经泛黑的唇便凑了上去,未等用力,便有温热的血液汩汩流进了嘴里。 温热的血里含着极浓郁的药香味,对于身处绝境的慕云庭来说无疑于仙丹神药,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疼得轻咝的倒吸凉气声,心头有浓浓痛楚泛起,可脑子昏昏沉沉的,只顾机械的大口吞咽着,不知何时就竟已那么昏迷过去。 慕云庭只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年少轻狂时,执意在江南水乡里游玩,身处在那悠然晃动的乌篷船上,船头有温柔的水乡姑娘唱着江南小调,船尾是那撑杆的艄公,而三月的烟雨朦胧,也掩不住水乡的山明水净,桃红柳绿。 只是那船身忽地剧烈抖动起来,随即小曲停了,山明水净和桃红柳绿皆不见了,慕云庭陡然睁开了眼,不悦道:“怎么不唱小曲了?” “小曲?”耳边有声音传来,随即苏沄颜那张抹了厚粉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皱眉担忧道:“完了,该不会是被毒傻了吧?” “苏沄颜?”心里还惦记着方才的醉人景色,慕云庭急忙坐起身来,就见自己正躺在凤辇里,旁边一众人正脸色古怪的望着自己,顿时就怅然若失的垂了头,怎么就醒了呢? 苏沄蓦好心的给他在车帘处简单的安了个窝,不用受外头的风吹日晒之苦,这会儿看他似乎还不乐意醒来,不禁就挑眉冷笑道:“怎么,蛇咬轻了,你不快活?” 被她这么一说,方才还怅然若失的心情立即消失无踪,感觉到凤辇在快速移动,心里顿时急了起来:“兵营的情况怎么样?这该死的蛇,也不知道耽误了我多少事!” “都已经过了七日,等你醒来黄花菜都凉了。”苏沄颜撇了嘴,她那日见着苏沄蓦和慕云庭一伤一昏迷的被送回来,本想探听点八卦,但苏沄蓦的嘴比蚌壳还紧,这会儿慕云庭也根本没解释的意思,便冷哼道:“已经拔营两天,再有个三日就能回到格尔斯了。” 这么说来,就是所有士兵都已经没事了,慕云庭顿时松了口气,看看坐在里面神色淡漠的苏沄蓦,由衷笑道:“苏沄蓦,谢谢你,能再见到你真好。” “你若是现在能送我们娘仨回平朝,我会更高兴你能醒过来。”明眸嫌弃的看了眼笑的像朵花的男人,径直别开了头,慕云庭也不在意,能死里逃生也是莫大的机缘,咧嘴笑的更欢,“你放心,我若赢了此役,我定当护你此生周全,我若输了,你自便。” 苏沄蓦微挑了眉,“那照你这么说,我只能盼望着你输的连底裤都不剩下了?” 丁香被她的什么都敢说给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别开了头,苏沄颜则满脸不屑的轻嗤了声,慕云庭倒是笑的更欢,也极喜欢她的爽快利落,“你说的没错,我若输的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也不能再留下你,但战场瞬息万变,谁输谁赢可是说不定。” “行,我相信慕云深不会比你差,你只要别忘了你自己的话就成。”苏沄蓦无所谓的耸了肩,满口答应了慕云庭的话,她那日可是让人把那些英桃草都清理回来了,到时只等手脚经脉好了,谁还能留下她?与其把命运交付在别人手里,倒不如自己牢牢掌握。 只是心里一直有个疑惑,遂又问道:“慕云庭,你能告诉我倒底给我下的什么药吗?” “名叫神仙倒的迷药,是当年用此迷药掳你来西域的升级版,但配方不能告诉你。” 慕云庭嘿笑了声,这可是特意为百毒不侵的她配制的,效果果然强劲。 苏沄蓦也无意多问,听完就淡淡别开了眼,慕云庭想起喝她血时,那些疼得倒吸凉气的声音,眼里就起了心疼,撑着身子坐起来,“你的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关心的话一出口,苏沄颜立即就支起了耳朵,满脸捉奸式的兴奋,苏沄蓦厌恶的看了眼,随意晃了下胳膊,“没事,已经好了,不必放在心上。” 若是他不说那番放自己回去的话,自己也说不定就不给他喂血了,苏沄蓦有些烦躁,随即话锋一转,看向苏沄颜:“人已经醒了,你还赖在凤辇上干什么?赶紧滚!” 苏沄颜素来脸皮厚惯了,暧昧的看了眼两人,“哟,三姐你这么急着赶我干什么?是不是你与慕云庭之间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怕被我发现,所有才急着叫我离开?” “苏沄颜你是几天没挨揍了心里不痛快是吧?” 苏沄蓦还没来得及说话,慕云庭已经阴沉着脸厉斥了句,可忽而怒意一收,丹凤眼又笑吟吟的看向苏沄蓦,“我就是喜欢你三姐,你能拿我怎么样?” 第九百六十四章:不解风情 苏沄颜素来好八卦,尤其是关于从前的人或物,稍有风吹草动就支棱起了耳朵。 眼看慕云庭居然又痞又贱的当众说出了喜欢苏沄蓦的话,带着邪气的妩媚大眼里顿时闪过了浓浓嫉妒,妖娆媚惑的慕云庭来西域也有几年时间了,她一直都想着将他收为裙下之臣,可这么久都没有成功,凭什么还是敌对的苏沄蓦才来就收服了他的心? 苏沄蓦看了眼在那里痞笑,没个正经的慕云庭,嗤声道:“那蛇怎么就没咬死你?” “你舍不得啊?”慕云庭笑的越发妖娆,“咬的再重也有你舍身救我,我怕什么?” “是吗,那你大可以再试试,看谁会救你?” 苏沄蓦冷笑,懒得理这个智障,眼神落在旁边嫉妒得眼里都能冒硫酸的苏沄颜身上,“看见没有?这个女人稀罕你都稀罕到恨不能杀了我,你俩刚好能凑一对。” “她稀罕我有什么用?她不在我心上,无论美丑都和路边的那些狗尾巴花没什么区别,而你在我心上,你就是夜晚的那抹白月光,是清晨花朵上的那滴晶莹露珠,是傍晚村庄里的欢笑声,是世间所有所有美好事物加起来都不及你的一颦一笑。” 那些动听的情话张口就来,叫人听着就脸红心跳,就连本来愤怒得不行的苏沄颜都忍不住红了脸,可细听他话里踩低自己的意思,又不禁咬牙切齿起来。 苏沄蓦却是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看看情窦初开,脸红得像火烧云的丁香,难免就摇了头,明眸里隐有讥诮,盯着自己感动了自己,满脸陶醉得不行了的慕云庭,“限你和苏沄颜两分钟之内给我滚出凤辇,别再来烦我清静。” “苏沄蓦,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丹凤眼里的笑意一滞,慕云庭颇有些气急败坏的看她,惹来苏沄蓦越发凌厉的冷笑,“我与你有何风情要解?给我滚!” 语气凌厉,全然不留情面,想到自己说那么些好听话都是对牛弹琴了,慕云庭面子上挂不住,当即撑着躺久了的虚软身子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哼,滚就滚,谁怕谁!” 苏沄颜看两人闹崩,心里顿时就乐开了花,忙不迭的去搀慕云庭:“你看看,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苏沄蓦那个人就是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你还偏不信!” “她古怪,你就善解人意了?”哪料手才碰到慕云庭的手肘,就被他狠狠一把甩开,“我就算是受脾气古怪的苏沄蓦奚落,也不愿意和狗尾巴花纠缠在一起!” “慕云庭你要死啊?!”那一甩差点把苏沄颜给甩到飞速移动的凤辇下去,堪堪扒住车厢门才稳住身子,而慕云庭又已经径直走回车厢,钻进了自己的小被窝,“哼,我滚出去又滚回来了,现在谁也不能赶我走,谁也不准说话,不能妨碍我休息!” “你,你怎么能这么没志气?”苏沄颜本想骂人,听他那不要脸的话差点就一口老血喷出来,不敢置信的踢了两脚开地铺睡觉的慕云庭,见他闭着眼睛在那里装死,不禁就忿忿的咬了牙,这人怎么能这样?去了趟草原回来,居然唯苏沄蓦的话是从了? 只是没等她再纠缠慕云深问个清楚明白,里间的苏沄蓦已经让丁香熄灭了烛火,又放下了纱帐,只余清冷淡漠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想睡就安静点,不想睡就滚出去。” 现在可是在连夜赶路,草原的夜风能冷得人想哭,苏沄颜也真怕苏沄蓦会翻脸硬要赶她下去,当即也乖乖的跑到了挨着里间的小地铺上,钻进暖暖的被窝,沉沉睡去。 慕云庭已经清醒,又担忧着格尔斯王城的情况,一路上命令大军昼夜疾行,堪堪在第三日晌午后,便已经离王城只有十来里路。 他自清醒后便开始下凤辇随军同行,此刻已然恢复精神,坐在骏马上看着遥遥在即的格尔斯王城,随即皱眉看向旁边同样出了凤辇的苏沄颜,“探子回消息了没有?” “已经回了,说是慕云深的大军还在百里之外的小城,”苏沄颜将探子探来的消息说了,随后又道:“这么一来的话,咱们刚好在王城建立防线,然后再追击慕云深。” “先把大后方稳固了再说。”慕云庭点头,既然有消息传过来了,那就抓紧进城,当即挥手让大军先行,而他就陪在队伍中间的凤辇旁边,一齐直奔格尔斯王城。 他们离开许久,王城依然未变容貌,只是年关已过,再回来时,又是新的一年开始。 如今已是早春,路边的草地里已经有大片大片的嫩绿叶芽儿舒展开来,再往远处延伸出去,铺天盖地的,满目皆是深深浅浅的绿意。 碧绿连天,很是怡人心脾,只是离城渐近,绿意渐少,疏疏落落的多了不少简朴建筑,大路上的行人也渐多了起来,看到大军来临,皆是慌忙躲闪到了一旁。 望望旌旗蔽日的大军,慕云庭眼里隐着丝得色,慕云深能做到的,他同样也能做到,只等大军开拔进城,再压赴前线,直驱中原,这江山和美人,还不是都归他所有? 苏沄颜看了看他那隐而不宣的得意,嘴角无声的勾起冷笑,若是慕云深那么容易打败,当年她又怎么会败在他手下?若慕云深是个草包,她又怎么会将他放在心中多年? 两人心思各异,各自不语,苏沄蓦则让丁香撩开了侧边的小窗口,望着那些深深浅浅的绿意出神,一别三月,如隔三秋,也不知那爱人可有保重自己,哪日才又能再见到他? 大军寂静无声,只有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在空气里回荡,而十里路程转瞬即至,眼看着前头的大军已经进城,慕云庭眼里的得色更甚,策马随着大军缓缓进城。 眼看离城门越来近,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城门口,留下大片阴影,黑洞洞的瞧不清城里的情况,慕云庭眯眼望着前头悄无声息的街道,忽地就厉喝出声:“停!” 第九百六十五章:黄泉鸳鸯 空气里的声音太过单一,单一的有点儿诡异,除了马蹄声,什么旁的声音都没有。 慕云庭当即就喊了停,可前头已经进城的士兵已经唤不回来了,后头的大军见着凤辇停下来,也自然就停了进步,看着前头的苏沄颜和慕云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城门已经近在眼前,苏沄颜看他又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当即就皱了眉不悦道:“慕云庭,大军要穿过王城驻扎在另一侧,你停在这里干什么?” “蠢货,你没发现王城有些古怪吗?”丹凤眼里满是警惕,策马稍稍上前了些,想靠近城门仔细看看城里的情况,哪料才至城门下,便有箭雨如飞蝗,从城楼上疾射下来。 变故陡生,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慕云庭已被箭雨包围,长及腰间的银发被劲风带得四散飘飞,苏沄颜吓得不轻,立即就尖声惊叫起来:“慕云庭!” 惊叫声未落,就见大军里暴射出十几条身影,疾冲向箭雨之中接应慕云庭,而慕云庭也在瞬间反手拔箭,急速扫落周身箭雨,尽量护住要害。 饶是他们动作往返的速度够快,那些飞蝗般的箭雨也将护在后方的几名护卫给生生钉在了城门下,余下的人也或多或少的受了伤,狼狈不堪的护着慕云庭远离城门。 眼看着贴身的十几名护卫转眼间就死伤过半,丹凤眼里那抹得色消失不见,飞速退回凤辇旁,一把就扯开了凤辇车帘,冲里边已经看清情况的苏沄蓦怒声咆哮,“说,是不是你与慕云深里应外合,设计埋伏我?!” “慕云庭你就应该脑子中箭,把里面的水给放出来。”明眸不耐的看着挡住视线的慕云庭,“你若是想为你的失败找个借口,我可以理解,但麻烦换个好点的借口行吗?” 那城楼上的箭雨想也知道是慕云深安排的,心底闪过激动,却又生生压了下来,神情淡漠的让丁香扶着自己到车辕上坐着,遥遥望着那已经人头攒动的城楼。 慕云庭被她噎的满脸怒火,却又无法反驳,正想再虎她几句,就见那城楼上放起绚烂的信号弹,随着信号弹升空,就见城门处极快的驶过来队轻骑,而四野忽地冒起无数旌旗,竟将他这半数大军齐齐包围起来。 前头进城的半数大军如泥牛大海,根本毫无反应,想也知道肯定是被城里埋伏的人给控制起来了,慕云庭脸色阴的可怕,丹凤眼盯着那快速奔过来的几十人,没有丝毫感情。 等离得近了,苏沄蓦才看清最前头那个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满面沧桑的白袍男子竟是三月未见的慕云深,见才分别三月,他就已容颜憔悴的不敢相认,明眸霎时就水雾朦胧。 原本乌黑浓密的及腰长发已经风霜尽染,纵然有宽大的披风掩饰,也掩盖不住单薄瘦削的身体,他究竟受了多少锥心之苦,才会把自己生生折磨成这样? 想到那些字迹越来越潦草的纸草,不敢细思其中的愤怒憋屈,乃至于绝望,但见那双含着忧伤与欣喜的星眸望过来,又立即狠狠眨了眼,眨掉满眸水雾,露了甜甜笑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月未见,又是隔了多少秋?山重水复,又究竟是走了多少路,过了多少水,才能得已再见到那道日思夜想的娇柔身影? 瘦削的脸颊上,那双晶亮得有些慑人的星眸贪婪望着不远处浅笑盈盈的娇颜,可看着看着,星眸里就泛了红,忽地偏过头去,肩膀隐隐抽动起来,他已经听探子说过蓦儿的情况,如今再相逢时,看到轮椅上望着自己柔情浅笑的她,天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慕云庭就在凤辇旁,眼睁睁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深情对视,心头那股怒火越烧越旺,忽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落在苏沄蓦身旁,寒光微闪,手中长剑就已架在苏沄蓦脖子上,厉声咆哮起来:“慕云深,马上叫你的人退走,不然就别怪我不讲情义!” 说话间苏沄颜也已经强行挟了石头和丫丫出来,两娃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顿时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苏沄蓦听着就皱了眉头,“苏沄颜,安抚好孩子,不然我和你没完。” “哼,都已经闹成这样了,我还怕你秋后算账不成?”苏沄颜冷笑两声,但见孩子的哭闹声实在吵得耳朵嗡嗡直响,只得又送回了车厢,让丁香严加看守。 慕云深勉强压制住心底激荡的情感,现在人是见着了,可还有更严峻的局面等着他来破解,星眸狠狠眨了几下,等恢复如常,才望向凤辇那边,拧眉冷声道:“慕云庭,你掳走我妻儿,今日你若是将她们安全送还,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也别怪我不讲情义。” “你饶我不死?呵,真是天大的笑话!”慕云庭冷笑连连,雪亮的长剑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寒光,“你若敢动手,我就敢让苏沄蓦和那两个小杂种来给我陪葬!” 见他出言不逊,明眸泛了怒意,“慕云庭,再敢辱骂我的孩子,我就拖着你一起死!” 慕云庭被她的低声怒斥给骂得滞了下,回过神来又恼又无奈的道:“苏沄蓦,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你别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否则我真就拖你一起做黄泉鸳鸯!” 说着竟痴痴笑了起来:“这么想想其实也不错啊?苏沄蓦,我不求与你同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起做对黄泉鸳鸯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啊?” 同在车辕上的苏沄颜已忍不住干呕起来,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啊? 饶是苏沄蓦定力好,但也被慕云庭这番话给恶心的不轻,勉强才能忍住那股恶心感。 慕云庭倒是不以为意,丹凤眼里满是得意,从袖笼里拿出锦帕,不顾苏沄蓦的挣扎强行塞进她嘴里,低声嘿嘿直笑,“你就受会儿委屈,等慕云深撤走了,我就给你解开。” 明眸里怒火飘摇,她何时受过此等屈辱?而慕云庭仗着她手脚不能动弹,长剑压在她脖子上,冲慕云深肆无忌惮的笑得极欢:“想好没有?撤,还是不撤?” 第九百六十六章:体谅 慕云深带来的轻骑皆是军中将领与暗卫,这会儿见慕云庭居然如此羞辱他们的皇后娘娘,顿时就个个眼冒怒火,义愤填膺。 雷泽策与雷泽鸣当日从大军中走脱,只想着慕云庭擒了苏沄蓦是想利用她来挟制平朝,可谁想到他居然会下此毒手,直接就废了苏沄蓦的内力与手脚经脉? 但看此刻那双熠熠生辉的明眸里满是愤怒与屈辱,又夹杂着不甘与无可奈何,众人皆比自己在那凤辇上受辱还要难过,雷泽鸣红了眼眶,不忍再看,别过头去哽声道:“云深,大军撤走好不好?表姐她从前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人啊?我着实不忍看她受此羞辱……” 诸将皆红眼眶点头,“圣上,咱们先撤,将来和慕云庭在战场上正面对决吧?” 慕云深本就想退,可那份憋屈与无能无力又堵得心头发慌,“朕自然不能拿皇后的性命去作赌注,可若是慕云庭一再拿皇后和孩子来逼朕让步,朕该怎么办?” 雷泽策沉声道:“圣上,咱们先撤,等回营之后,咱们再细细商量对策,如何?”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好方法,慕云深叹了气,看看对面那个娇柔的身影,终是狠狠一挥手,极速退回了格尔斯王城。 而随着他入城,包围在四周的旌旗也快速向着远方退走,不多时就见城楼上的旌旗也已经拔走,慕云庭派护卫去查看,慕云深竟已是率军远去,退回后方城池。 听着护卫带回来的消息,又见之前被隔在城里的大军迎了出来,慕云庭这才松了口气,手脚发软的拔出苏沄蓦嘴里的锦帕,瘫软在车辕上白着脸嘿嘿惨笑,“看来慕云深真是爱你入骨,居然能舍弃这么好的能歼灭我的机会,他倒当真没辜负你的相思。” 凤辇已经缓缓进城,苏沄蓦怒哼了声,懒得理他,只管叫丁香将自己扶进车厢里,可在转身的刹那,又望了眼高高的城楼,眸里有悲意升起,云深,你可懂我的心? 慕云庭和苏沄颜已经去安排大军驻扎之事了,丁香扶着苏沄蓦缓慢进了车厢,看她眸里隐有水雾升起,心不由得揪疼了下,方才那个虽是沧桑满面,却依然不减清冷俊美的男子,该是苏夫人的夫君了吧?只可惜上天捉弄,他们一家终是没能团圆…… 又听幽幽叹息响声,忍不住轻声好奇道:“夫人,您是在伤怀方才之事吗?” 苏沄蓦微微顿了下身子,复又浅浅笑了起来,眸里忧伤却更甚,“你猜?……” 丁香猜不着,只能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下,默默的看着她望着窗外想心事。 等到晚间时分,大军已经在城外建好了营寨,慕云庭这才派人将苏沄蓦从凤辇里接到营中,如今已经进城,条件好了许多,营帐布置的舒适温暖,与房间无二。 苏沄蓦随意看了两眼,便不再感兴趣,唤来了丁香准备洗漱歇息,但看慕云庭还杵在房里没有走的意思,不禁皱了眉,“还不走,难道要我开口叫你滚?” 慕云庭面有羞惭,泛着濯濯水光的丹凤眼偷偷瞄着她,见她不悦的望过来,又连忙收回眼神,站在营帐中间局促道:“苏沄蓦,我今日也是情急之下才会出此下策,并不是存心要在人前羞辱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沄蓦本不想搭理,闻声又淡淡抬眸盯着他不语,慕云庭被她看得心里有些慌,站的越发笔直,绞着手有些不安道:“是慕云深他设计我在先,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拿你和孩子当挡箭牌,你相信我,我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好吗?” “慕云庭,你拿什么让我来相信你?”明眸涌起冷笑,苏沄蓦不耐烦的别过了头,“我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你想要干什么,你最想要得到什么,我俩都心知肚明。” “你曾经说的那些话我都当屁放了,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演戏,与其在我这里瞎折腾,倒不如好好去研究下怎么才能输的不至于那么难看。” “苏沄蓦,我是真心实意的来给你道歉,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的不得已?” 精致白皙的桃花面胀成了猪肝色,慕云庭眼有羞愤,恨恨看着轮椅上那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却惹来那朱唇勾起讽笑,语有讥诮:“慕云庭,你要我怎么体谅你?” “是让我体谅你把我害成手脚不能动的废人,还是让我体谅你把我害得不能与家人团聚,生生分散在两地?又或者说是,我得体谅你智谋不及人,要甘愿把自己奉献出去?” “说来说去,只不过是欺负了我,又打着你也是不得已的幌子,叫我心甘情愿的由你摆布而已罢了,慕云庭,你说你可不可笑?” 语气轻巧,浅淡中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朱唇微勾,整个娇颜便活色生香起来,那般风华绝代巧笑嫣然的模样,落在慕云庭眼里,却着实可恶的紧。 精致的桃花面已然由红变黑,用力掐着掌心,才勉强抑住喉咙里的咆哮,眼里有着抹小心思被拆穿的羞愤,愤然出声:“苏沄蓦,太聪明的女人不会招人喜欢的!” “是吗?”明眸里的笑意越发浓厚,毫不在意的耸耸肩,嘲弄道:“如你所说,我只喜欢我的那抹白月光,而你这朵狗尾巴花,只有苏沄颜最配你。” “你!”慕云庭气的不轻,丹凤眼里精光闪个不停,正要再想歪主意,帐帘已经被苏沄颜一把撩开,黑着脸不悦道:“苏沄蓦,你又在背地里说我坏话?” “这你可真就冤枉我了。”明眸里流光溢彩,笑吟吟的看了眼慕云庭,眼神才落到苏沄颜身上,“我说慕云庭这朵狗尾巴花和你最配,你不开心吗?” “哼,你才是狗尾巴花,你全家都是狗尾巴花!” 苏沄颜想起那天差点被慕云庭甩到车轱辘下去就恼的不得,想也没想的就脱口怒骂,惹来慕云庭没好气的斥责,“你是猪脑子吗?骂人都不会,真不知道有什么用?” 第九百六十七章:王八蛋 骂人能把自己都骂进去的稀少,苏沄蓦听得扑哧一笑,是该说苏沄颜蠢呢,还是蠢呢? 苏沄颜看她笑了起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蠢话,当即就恼羞成怒的朝苏沄蓦扑了过去,“贱人,居然给我下套,看我打不死你!” 那一扑去势极快,但以慕云庭的武功也足以拦下人,但想到方才被苏沄蓦讽刺得体完肤时所受的气,腿只微微动了下,又恢复了原样,也许让苏沄颜挫挫她的威风也不错。 说时迟那时快,苏沄蓦本坐在圆桌旁,眼看只母夜叉突然朝自己扑过来,当即手臂用力一撑桌沿,轮椅便往后退开,就在退开的刹那间,苏沄颜也已经扑到了她方才坐着的位置,而苏沄蓦趋势伸腿,顿时就把来势甚急的苏沄颜给绊了个狗吃屎。 苏沄颜哪里能想到她会伸腿?未曾防备之下,伴随着尖叫怒骂声,整个人就以脸先着地的方式猛的栽倒下去,“苏沄蓦!贱人!啊!……” 扑通一声重响,慕云庭听着那劲道十足的声音,都别开了头,不忍看她的惨样,苏沄蓦则笑弯了眉眼,露出了白生生的小贝齿,“怎么样,滋味好受吗?” 苏沄颜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没顾得上理苏沄蓦,冲着慕云庭就是一阵怒吼:“蠢货!这就是你挑的脚筋?是不是你手下留情了?!” “说你蠢还真没冤枉你,手脚经脉断了,只是手脚动不了,又不是手臂和腿残废了。” 慕云庭没好气的回了句,看她摔得灰头土脸,鼻子都淌了血迹,又忍不住憋了笑,满眼嫌弃道:“赶紧回去收拾下再来见人,就你现在这样,走出去都嫌丢人。” 苏沄颜气的不轻,叉腰怒声道:“我有什么丢人的?慕云庭我告诉你,你用不着嫌弃我,老娘还看不上你呢!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你在我面前有什么好得意的?” “苏沄颜,你找死?”丹凤眼倏而凌厉,紧紧盯着苏沄颜,苏沄颜才不怕他,叉腰怒笑:“我有说错吗?你能耐,你倒是在中原兴风作浪啊?你跑西域来干什么?” 慕云庭眸里沉沉,丹凤眼里现了凶意,狞笑出声:“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既然你这么想早死早超生,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哼,你以为我怕你啊?”苏沄颜叉腰冷笑,毫不输气势,苏沄蓦在旁边看的兴致盎然,笑嘻嘻的道:“你们倒是动手啊?谁不动手谁是王八蛋可好?” 明眸里的戏谑显而易见,慕云庭沉了脸,站在那里进退不得,苏沄颜看他那副模样,又冷笑起来:“苏沄蓦,你以为我们是耍猴的吗?休想看我们的戏!” “是你们非要当着我的面演戏,又怎么能怪我把你们当成耍猴的?”明眸里的笑意隐了下去,皱眉不耐道:“既然不耍猴了,那就给我滚出去!” “你说滚我就滚,那我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苏沄颜冷笑连连,反倒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冲慕云庭没好气的道:“刚刚收到的消息,东泽和北凌两国的军队来不了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慕云庭还没从连番的嘻笑怒骂中回过神来,就被晴天霹雳给炸得脑袋嗡嗡作响,摇摇晃晃的跌坐在椅上,忽地又厉了脸色,“你不是说已经联系好了吗?怎么又不能来!” “本来是已经联系好了,但谁知道南诏新帝会突然横插一杠?” 苏沄颜也觉得颇冤,气愤道:“之前联系的南诏七皇子,已经说妥接信后就立即派兵赶过来,可谁知道他们现在的新帝将七皇子吃得死死的,根本兑现不了承诺?” “更可气的是那南诏新帝不知道发什么疯,听闻你居然抓了苏沄蓦和那俩孩子作人质,已经派兵压在了东泽边境上,扬言只要东泽敢派兵,就立即杀进他们的老巢。” “这下子东泽顾忌南诏,自是不敢出兵,而东泽不出兵,北凌也怕出兵后会被东泽偷袭后方,就像连串串,现在他们谁也来不了。关键是不来也就罢了,南诏也与西域接壤,听说咱们要与平朝交战,这会儿也派了军队前来边关,准备浑水摸鱼。” “所以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现在不仅援军来不了,我还得腹背受敌?” 慕云庭咬了牙,看苏沄颜在那里无所谓的点头,恼得心头火起,忽地看向了苏沄蓦,“你是不是认识南诏新帝?你马上写信,叫他给我滚得远远的,别来烦人!” “慕云庭,你当我是神仙啊,叫谁滚谁就滚?” 黛眉紧蹙,不耐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你们尚且不能听我的话,说滚就滚,我又何来的能耐去叫南诏新帝滚得远远的?” 话说的在理,慕云庭无法反驳,随即又狠狠一拂袖,怒道:“既然你不能叫南诏新帝滚远点,那就叫慕云深给我滚出西域,退至平阳关后面的嘉禾城!” “慕云庭,你倒当真会想,你怎么不直接叫慕云深把整个平朝都让给你?” 今日被逼让大军把歼灭慕云庭的最好机会都给浪费了,苏沄蓦早已是满心怒火,这会儿看慕云庭居然还想故伎重施,怒火噌的下就飘起三丈高,犟脾气立即就上来了。 明眸里泛了冷笑,平阳关后便是平朝的万里河山,这条路线再无重要关卡,怎么可能说让就让?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若已真无退路,她愿意舍身成仁。 眸色凌厉的盯着两人,“别再妄想从我这里骗到什么好处,要么赶紧滚回去想对策,要么就大家一起死,反正我母子三人能换那么多条人命,怎么想都值!” “呵,你想死?”慕云庭黑着脸不吭声,苏沄颜冷笑起来:“苏沄蓦我告诉你,你落在我手上了就想着我还会顾念姐妹之情,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姐妹?你配这个词吗?”明眸里满是嘲讽,看着苏沄颜轻笑起来,只是那笑意却达不到眼底,“若是可以选择,我希望从来都没有你这个妹妹!” 第九百六十八章:残忍 眼看姐妹俩又掐起架来,慕云庭恼得狠狠砸了手上的茶盏,极怒道:“吵什么吵?要是再敢给我耍嘴子威风,我就把你们俩全送到阵前去当靶子!” “慕云庭你有毛病吧?要送靶子那也是送苏沄蓦,关我何事?” 苏沄颜心里也烦的不行,恼怒道:“为了配合你抓苏沄蓦的行动,我把兵马都抽调到了草原上,现在好了,从格尔斯往东的城池全落到了慕云深手里,你说怎么办?” 慕云庭看白痴似的看她,“还能怎么办?全都夺过来啊?” “你说的轻巧,现在腹背受敌,你怎么夺?” 苏沄颜看他还那副瞧不起人的拽样,噌的下就站起了身,怒声道:“慕云庭我可告诉你,这些城池都是因为你才落入慕云深手中,你必须得想办法给我拿回来!” “你烦不烦?我这不是正在想吗?”慕云庭整个脑子都被她吵得乱成了一锅粥,手指用力的拧着眉心,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苏沄颜看他那副冥思苦想的样就冷笑起来,出声讥讽道:“你说我蠢,你看看你自己都蠢成了什么样?有个现在的俘虏军师在这里不用,非得要你自己想的招才行?” 慕云庭黑脸,抬头瞪她,苏沄颜满眼嗤笑的耸肩,苏沄蓦看看两人的互动,淡淡道:“所谓俘虏军师,是指我吗?我出计可以,但你就不怕我坑得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苏沄颜桀桀阴笑,“苏沄蓦,咱们俩好歹都是苏家人,真要剁了你的手脚,又或是把你五马分尸的事情我也做不出来,但你那双儿女不同啊?我与他们可没有丝毫的感情。” “我记得在古书上看到过种酷刑,砍了人的四肢,又挖眼削鼻,灌耳割舌之后塞进罐子里,做成人彘,让他受尽折磨而不死,也不知你的心肝宝贝能不能受得住此种酷刑?又或者说,把那两罐子人彘送到你面前后,你还认不认得出你的心肝宝贝?” 阴笑伴着那娓娓道来的残忍酷刑,让人听得不禁背脊发凉,慕云庭有些不忍的皱了眉,但并没有出声,而苏沄颜浑不在意,笑嘻嘻的看着阴沉了脸的苏沄蓦,“我的好姐姐,你若是不出手,又或是出手了故意害我,我就送你两罐子人彘,怎么样?” 死亡并不可怕,怕的是不能死得其所,是生不如死,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明眸飘着怒火,朱唇紧抿,苏沄蓦盯着笑容疯狂的苏沄颜,看她那双妩媚眼里的邪气浓郁的已能凝成实质,半晌才沉沉出声,“好,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声音低沉暗哑,道尽个中酸楚和无奈,苏沄颜看她服软,顿时就朝慕云庭吃吃笑道:“看见没有?对付我这吃硬不吃软的三姐,就得让她知道厉害!” 哪料慕云庭眼里的嫌弃却更重,看她望过来,立即就偏了身子,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她,“慕沄颜,你当真可怕,你居然连这么残忍的酷刑都能想出来?” 苏沄颜眼里的笑容一滞,很快就咬牙切齿起来,“慕云庭你个混帐东西,这是人说的话吗?老娘能想出这个招,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了。”慕云庭恶寒的抖了下身子,可随后又冲苏沄蓦询问道:“慕云深已经退到了离此不远的吉玛城,南诏也在赶来的路上,你说我下步该怎么办?” “南诏不过是恐吓你们罢了,不会轻易出兵,他若敢动,东泽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想到温柔的祁少白,苏沄蓦无声的轻叹了口气,随即冷冷道:“从格尔斯王城往东走,直至千峦关,除了格尔斯和姑藏城还有点儿城池的模样,其余哪个城池不是破烂的不堪一击?易攻难守的地方,你们只管使劲攻城,等平朝军队退到姑藏城,再来商议不迟。” 苏沄颜有些不服气的撇嘴,“苏沄蓦,你别看不起那些小城的防御,西域本来就少山石,能建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在你眼里是很不错,但在战时跟豆腐渣又有什么区别?”苏沄蓦轻哼了声,满眼冷嘲,“以后这么简单的问题别来问我,显得你们跟智障似的,连丁点问题都处理不了。” “你!”苏沄颜气结,看看黑了脸的慕云庭,又笑了起来,“慕云庭,智障,得了计划就赶紧去排兵布阵吧?还杵在这里,是想再受她的奚落?” “哼,苏沄颜,智障也是你能叫的?”丹凤眼凌厉的瞪了她一眼,随即傲娇起身,拂袖大步离去,“今夜休整,明日带上攻城器械,先把慕云深赶至姑藏城再说!” 慕云庭走了,苏沄颜也懒的再留下来,杨柳腰扭得跟麻花似的,左摇右摆的出了帐篷。 苏沄蓦看俩烦人的东西终于走了,微叹了口气,藏在宽大衣袖里的纤指颤抖着勉强握了起来,也许等到了姑藏城时,就能恢复往日一半水平了吧? 吉玛城里,慕云深坐在才不过三丈高的简陋城楼上,星眸幽幽的望着皎洁明月,半晌都不曾眨眼,雷家兄弟站在他身后,看他孤寂清冷的模样,忍不住都摇头叹了气。 眼看着月已中天,夜露深重,而墙垛上的人却依然没有要回营帐的意思,雷泽鸣终是忍不住轻声开了口:“云深,明日还得行军,咱们先回去吧?” 话虽出口,但慕云深依然一动不动,雷泽鸣便难过的垂了头,雷泽策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又出声相劝,“圣上,回营帐吧?娘娘她知道您的心思,定不会责怪您的。” “我与她虽心意相通,但依然是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你叫我心里怎么不难过?” 幽幽的声线里藏着寂寥,望着那轮皎洁月色,想到轮椅上受人挟制的爱人,心便痛得更厉害,“她从前是多么骄傲的人,可如今却被害得生活都不能自理,她心中的委屈又可止千千万?可恨我却依然不能救她出火海,你说我心中怎么能不自责?” 第九百六十九章:虚实交加 慕云深想到身陷囫囵的爱人便心痛得不能自拔,雷家兄弟也只得尽力宽慰。 “圣上,娘娘她聪慧狡黠,今日故意用话激慕云庭,让他利用她自己来逼您放弃格尔斯王城,就说明她并不在意那些艰难困苦,只是想配合您好好打胜这场艰苦战事。” “而以臣之见,慕云庭定会以太子与公主的性命来逼娘娘替他出谋划策,而娘娘素来智计百出,让人看不透她的真实用意,咱们应该反过来尽力配合她的计划才是。” 雷泽策轻声安慰了句,想想又接着道:“臣和臣弟与娘娘进西域时,娘娘便感叹过西域城池简陋,若是慕云庭逼娘娘出策,那么西域大军接下来肯定会直接攻城,而这些城池也确实易攻难守,咱们要随时做好退走的准备才行。” 雷泽鸣没听懂他的意思,唯一明白的就是雷泽策说苏沄蓦要给慕云庭献计,来攻打慕云深的大军,顿时怒叫道:“不可能,表姐她怎么会甘心替慕云庭那个狗贼出谋划策?” 雷泽策啪的声扇在他头顶上,没好气的道:“她当然不甘心,但孩子还在慕云庭手里,难道你想她硬挺着与慕云庭来个鱼死网破?” 今日苏沄蓦若是不出那凤辇,说不定可以歼灭慕云庭,但代价就是她和孩子的性命,想到如此风华绝代,聪慧无双的女子要香消玉殒,不止是慕云深不会同意,他们这些人瞧着也极不忍心。 而苏沄蓦也知道他们有这份不忍,便干脆配合着慕云深,让慕云庭来了次挟皇后以令天下的把戏,让他以为只要皇后在手,就可无往不利。 雷泽鸣想了想,便挠着头不吭声了,而雷泽策能想到的事情,慕云深自然也心中有数,星眸再望了几眼明月,便缓缓收回眼神,浅叹道:“吩咐下去,留五千人应付西域大军,其余人马全速退回姑藏城,构建防御工事,咱们也要与她交手较量了,须得小心应对。” “是,臣领命。”雷泽策看他心情似稍缓了些,这才拉着雷泽鸣退走了,而慕云深看着远处营地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星眸微眨了眨,等心头悲意稍缓,这才起身下了城楼。 他的爱人,如果真被逼替慕云庭出谋划策,那只有彻底得到慕云庭的信任,才能出其不意一击毙命,而这之中,又该要承受多少心酸和痛楚? 月色依然寂静清冷,给茫茫草原铺上淡淡银辉,又缓缓月落星沉,便有东方红日照亮整个世界,而吉玛城内,未等天亮,大军便开始有序的撤离。 格尔斯王城外也已热闹非凡,慕云庭昨夜便已将命令传下去,等到天亮时埋锅造饭,侍候好五脏庙,便也大旗一挥,直指吉玛城。 吉玛城仍在格尔斯王城的管辖范围内,两城相距不过百多里路,大军从早间出发,到晌午时便已赶到吉玛城下,而雷泽策主动请缨留下来应付西域大军,这会儿正在城楼上瞭望,看见西域大军如黑云般从天边滚滚而来,立即就下令关了城门。 副将夏高传令回来,看见西域大军已经快席卷至城门下,而不过三丈高的城楼,低头几乎就能看清对方脸上的毛孔,看着那数倍于己的敌军,也不禁有些手脚发凉,颤声问道:“将军,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连放两轮抛射箭,稍稍压住西域军的气势后,便立即带人撤往下座城池。” 本已选择放弃,那就没必要再增加无谓的伤亡,雷泽策将命令吩咐下去,看着城外大军队伍中间的凤辇,况且虚实有加,苏沄蓦未必会上当,但慕云庭就说不好了。 只是望着那凤辇,忽而又有些恼恨,慕云庭怎么能如此狠心对她? 西域大军才至城下,城楼上便有漫天箭雨疾射下来,霎时间就如割麦子似的,齐刷刷倒了大片人马,而后头疾奔过来的马煞不住蹄,又生生践踏死了不少。 眼看着城数上还有不停的有箭疾射下来,城数下的西域兵忙不迭的往后退,而后头不明情况的又想往前冲,刹那间两队人马就混成一团,整个场面极其混乱。 慕云庭站在凤辇车辕上往前头望,就见己方的人马畏惧那些箭雨的威力,四处乱窜,根本不敢上前,反倒把己方的阵形给冲得乱七八糟,顿时恼的不行,冲旁边的传令官就是一阵厉声咆哮,“传令下去,谁敢临阵脱逃,灭他九族!” 传令官自是不敢耽搁,立即就打着旗子把命令传了下去,而有了震慑力,那些最前头的士兵也只得找拼死往前冲,只是又一番箭雨下来,城门前便铺了层尸体。 草原劲风刮过,风里飘着浓郁的血腥味,后头的士兵有些畏缩,但有将领在队伍中间不停的厉声呵斥,又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可直到城下,也没见有箭雨再飞出来。 士兵们有些傻眼,愣了几秒,但看城上真无夺人命的冬雨,立时又高兴得大叫,搭了云梯就往上爬,手里紧握着弯刀,准备来个浴血奋战,哪料城楼上没有半个守军,再往远处一瞧,就见大队的人马已经奔向天边,竟是已经弃城离开。 城门很快被打开,而守城的平朝军队已经留开,城里只剩下些西域人,慕云庭认为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又让大军径直追了上去。 可连追了几日,已经吉玛城那般轻松的连夺数座,每次皆是平朝军队稍沾即走,似乎引着西域军在往东走,慕云庭心里终于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在夺下第五座小城后,终是命令大军先行停下来,切不可再妄自追进。 这收复的可都是西域的土地,苏沄颜打的正起劲呢,见慕云庭居然要停下来,当即就在中军帐里发了飙,极怒道:“慕云庭,我不管你在怀疑什么,反正明日大军就得拔营赶往下座城池,必须趁热打铁,收回所有西域土地!” 慕云庭也恼的不轻,“苏沄颜,你长点脑子行不行?你以为慕云深像你一样蠢?” 第九百七十章:不敢赌 苏沄颜被骂的颇不服气,但气焰也稍稍矮了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了眼闲适的坐着旁边看戏的苏沄蓦,才又恨声道:“可你又怎么知道慕云深不是利用你这种见什么都要怀疑的性格,让你在后方不敢轻举妄动,而他在前头招兵买马来对付我们?” “他若只是在前方招兵买马,那倒无所谓,怕就怕他在前头给你我挖坑,趁我们追的正欢的时候,让我们毫无防备的一头栽进去。” 慕云庭这些年可是吃过不少暗亏,说着又嗤笑起来,“你自己好好想想,那些土地对于掌权者来说就是肥肉,你觉得慕云深会大方的把到嘴里的肥肉又再吐出来给你?” 苏沄颜沉默下来,若是苏沄蓦想要那些城池,慕云深可能眼也不眨的就给了,但现在是她与慕云庭想拿回已经到他手里的东西,只怕他利用肥肉给自己下套的机率更大。 想通了其中关键,苏沄颜也就不再坚持过急追击,但看苏沄蓦在那里抿唇淡笑,流光四转的明眸里满是嘲弄,不由就忿忿道:“苏沄蓦,你来说说到底该怎么办?” “问我?”苏沄蓦见两人望过来,便轻笑道:“我同意苏沄颜的意见,一路追下去,至于你们敢不敢做,那就是你们的事情。” 虽然难得自己的意见会被认同,但苏沄颜被慕云庭那么一提醒,也觉着肯定是慕云深设的套,但见苏沄蓦认同,便立即反驳道:“你凭什么认为能追下去?” “因为真的是很好打啊?”苏沄蓦微微一笑,眨了眨明眸,“你看看,几乎是以极小的代价就夺回了数座城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事情?” “你这说了还不是等于没说?”慕云庭皱眉,本来苏沄蓦不开口,他倒还觉得苏沄颜的提议也许可以考虑下,但苏沄蓦也跟着怂恿苏沄蓦,他当即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朱唇抿起浅笑,“怎么等于没说?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去追击,岂不是傻到家了?” “哼,你是巴不得我们都掉到陷阱里去,而后你才好脱身吧?”苏沄颜冷笑,这回她可是明白苏沄蓦的计划了,还想要坑她,门都没有! 转头又朝慕云庭说道:“连夜放出可靠的探子,等探清前面的情况后大军再出动。” 慕云庭皱眉看看娇颜满是戏谑的苏沄蓦,虽猜不透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这继续追击的法子肯定不能采用,当即点头道:“这是自然,我立即就去安排。” 因着回格尔斯王城时就被探子摆了一道,如今军中的探子皆是他的贴身护卫,眼看着慕云庭出了门,苏沄颜却破天荒的没跟上去,反而朝苏沄蓦阴声道:“苏沄蓦,你最好和我说实话,到底能不能追上去?” 西域的所有国土都是她这个西域王上的心尖肉,哪怕只舍弃一分一厘她都心如刀绞,而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她也不想那么轻易就放弃。 “我不是说了能追吗,但有没有圈套,又或者说圈套会设在哪里才能将你们一网打尽,那就是你和慕云庭要研究的事情了,毕竟我只是个俘虏,而不是运筹帷幄的军师。” 苏沄蓦微眯着眼淡声回了句,想想又说道:“就像你说的,谁知道慕云深是不是在利用你们的怀疑性格在做文章?有无圈套的机率各占一半,就看你自己敢不敢赌。” 苏沄颜不敢赌,她现在所有的家当都押在了慕云庭身上,若是贸然追进,一举把大军都送进慕云深的陷阱里,那她也就不用活了,活着还不如死了清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沄颜便也就沉着脸走了,苏沄蓦微闭着眼眸,听见脚步声远去,这才轻声低叹,雷泽策每每弃城而走,其余大军又不见踪影,但凡是人都会想到是诱敌深入,但其表象太明显,也就是用表象来掩饰真实意图,只不过就是要拖延时间而已。 而今自己照着他们的意图给慕云庭又加了把火,只愿他们手里头在干的事情能再加快些速度,早日完工才好。 慕云庭连夜派出了心腹探子,天色往亮时便带回了消息,前方城池同样只有小部分人马把守,可以全力进攻。 有了定心丸,大军又当即拔营,很快便就夺下了城池,而等城池夺下来之后,又再派人马去探,如此往复,本来半个月便能到姑藏城的大军,愣是硬生生多走了半个月。 而慕云深利用这月余时间,早已派人在姑藏城外挖好又宽又深的护城河,河里灌满从城里引出来的水,如此一来,战马难渡,除了强攻城门夺城,别无他法。 而这还不算,慕云深又从千峦关调来不少杀伤力极强的大型战争器械,光是城楼上那一溜儿乌黑发亮的驽箭,就叫人瞧得背脊都发凉。 西域大军在离姑藏城三十里地的地方安营扎寨,而这一路小心行来,慕云庭和苏沄颜也算是明白了,慕云深还真没有挖坑,就只是单纯的拖延他们的时间而已。 既已追到姑藏城,探子自是又去探了个清楚明白,听着探子说姑藏城外已经挖好了护城河,而城楼上也皆架起了驽箭和投石车,慕云庭的脸就比锅底还黑。 护卫探子看他脸色不好,又再补了句:“主子,如今姑藏城已经像座铁桶,每日里只午间那会儿放行,属下也是费了功夫才混进去,您看是不是先赶紧混点内应进去?”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慕云庭烦躁的摆了手,混点内应进去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还能趁其不备打开城门不成?以姑藏城现在的防卫,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护卫看他并无意派人进去,也就拱手告退了,苏沄颜双手抱胸,斜靠在沙盘桌边冷笑,“我就说当初应该乘胜追击,你偏不信,这会儿才明白真上当了吧?” 丹凤眼里满是恼怒,愤然出声,“你现在再来放马后炮又有什么用?你那么厉害,你当初怎么不非要追上来?” 第九百七十一章:苟且 慕云庭恼得不行,姑藏城与千峦关遥遥相对,作为西域的第一道屏障,本就修建得易守难攻,这会儿该死的慕云深挖了护城河不说,还加派了那么多的重型作战武器,这是要准备在姑藏城与他决一死战不成? 但看苏沄颜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里就越发火冒三丈,啪的狠狠一掌拍在沙盘边缘,强劲的力道震得苏沄颜顿时差点稳不住身子,当即就站直了身,叉腰气急败坏的骂道:“你又犯什么神经病?想不出主意就去找苏沄蓦,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呵,你嘴巴这么会说,你怎么不去找苏沄蓦?” 慕云庭满脸羞恼的别开了头,那日苏沄蓦已经提醒过要趁势追上来,可他自己疑心病重,未曾听她的建议,这会儿再去找她,岂不是明摆着要受她奚落? 他脸皮也还没厚到堪比城墙,受奚落的次数多了,自尊心也难免有点儿扛不住。 苏沄颜看他还顾忌着脸皮,妩媚大眼里闪过冷笑,“既然你不愿意去找苏沄蓦拿主意,那我便给你出个简单粗暴的法子,明日对阵你就将她母子三人推到阵前,用她们的性命来威胁慕云深自动弃城离开。” 这法子之前已经用过了,虽然效果颇佳,但凡事都有万一,慕云庭皱眉沉声道:“你说的轻巧,倘若慕云深不肯答应怎么办?难道我真要在阵前斩了她母子三人?” 苏沄颜笑的越发开心,又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其中,“若慕云深不肯答应,那你就直接开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回来逼苏沄蓦出好主意了再打。” 说着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当然,如果你觉得你能忍受住苏沄蓦的奚落,也可以选择现在就去逼她给你想主意,能省你许多事情。” 凤凤眼里精光直闪,半晌才重重吐气,恼声道:“那女人的嘴巴比刀子还锋利,我就不去试其锋芒了,明日让人推她母子三人到阵前,慕云深若不退,就给我往她身上扎刀子。” “啊?”苏沄颜有点儿愣,“你真要伤她?若是到最后人被你给扎死了,慕云深还没有答应,那可就没有转圜余地,全都得给苏沄蓦陪葬了。” 慕云庭有些气苦,哪有抓了人质还把她当菩萨供起来的道理?“咱们总这样畏手畏脚的也不是个办法,总得给慕云深点厉害瞧瞧,让他知道他心爱的女人还在我手里吧?” “那这样吧,明日若是他不答应,你就往苏沄蓦脖子上一剑砍下去,然后你就这样,这样……”苏沄颜靠近慕云庭的耳边,声音越说越低,温热的气息吹得人心痒痒的,到最后又风情万种的低低笑了起来,“只要你力道把握得当,保管吓死慕云深。” “哟,瞧不出来你还有这份心智啊?原先还当真是小瞧你了。” 慕云庭听完苏沄颜的计策,这才缓了脸色笑起来,可察觉到她整个人都快贴到自己身上,顿时又板了脸,一把推开她,不悦道:“离我远点,对你没兴趣。” “小冤家,你又何必对人家这么冷漠无情?” 哪料苏沄颜才被推开,眨眼间又媚笑着缠了上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丰满圆润的屁股直接就坐在了他腿上,不轻不重的摩挲着,红唇凑到他唇前轻轻撕咬着那微凉的唇瓣:“行军这么久,我知道你也寂寞,何不与我共度春宵?” 在草原上确实已经兜转良久,而慕云庭也已许久未近女色,被苏沄颜这般撩拨,哪还忍住得住心头火气?当即就一口含住了面前的雪白玉颈,在女人的娇yin嘻笑声中,一把抱起腿上的美人,大步走向营帐里间的床榻。 帐里很快就响起了暧昧的喘息声,而帐外巡逻的士兵早已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的走了过去,营地里尚还有篝火在燃烧,丁香推着苏沄蓦尴尬的站在中军帐前,小脸上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被篝火染了颜色,还是被帐里不知羞耻的声音给臊红了脸。 苏沄蓦听了两耳,顿时也闹了个大红脸,赶紧让丁香推自己回帐篷,她只是见到了姑藏外城,想问问慕云庭有什么计划,哪料会碰上两人做那苟且之事? 也当真是恬不知耻,中军帐乃是众将议事之地,居然已经猴急到连营帐都连不及回的地步,直接就在中军帐里玩起了花样? 浑身恶寒的抖了下,随即眸光放远,望向天边那座隐在黑暗里的姑藏城,风清月朗,隐约能见着城楼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也不知道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这会儿在干什么? 西域众将担心攻打姑藏城不易,皆到过帐前,但听帐里春意正浓,战况激烈,便又都摸摸鼻子,尴尬的走开了,只由着帐里一夜春宵,至天色大亮时才起身。 诸将已经急得在帐外来回踱步,看看已经日上三竿,帐里还没有丝毫动静,为首的玉瀚和玉恒站不住了,春宵苦短他们可以理解,但若是君王不早朝,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他俩都都是慕云庭的亲舅舅,当年依着父亲的话一路将他送到这西域来,看着他从颓废消沉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拥兵一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志气消磨在女人身上? 两人眼里现了怒气,正想联手掀开帐帘,却听里间响起了动静,随即帐帘就被慕云庭掀开,看见帘外的众人时还吃了一惊,有些不悦道:“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看他们个个都已经站不稳脚的模样,莫非昨夜开始就已经在这里听墙角? 慕云庭恶寒的抖了下身子,玉瀚也顾不得他嫌弃的样,上前苦口婆心道:“庭儿,姑藏城易守难攻,你想好法子没有?众将都快急得火上房了。” “大舅,外甥叫您回去陪着外祖父您偏不干,您非要来操这前线战事的心干什么?” 刚起床就被人堵在了门口,慕云庭皱了眉头,丹凤眼里隐有不悦,“外甥自有计划,您还是好好去陪着外祖父吧,他那么大年纪了也非倔着要随军,当真叫人不省心。” 第九百七十二章:狼狈 “你这小子,怎么跟你大舅说话呢?”玉恒上前,沉着脸有心暴躁道:“咱们这不也是担心你吗?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怪你外祖父?” “二舅,我都已经而立之年了,麻烦您几位能不能别像管三岁小孩似的管着我?” 慕云庭郁闷的不行,又不敢大声顶撞,但看日头也确实不早了,不等玉恒再冲自己发脾气,急忙就开始点兵:“先锋官莫拉,马上领两万人马随我去姑藏城!” 话音未落,人已经远远走开,莫拉是个精壮汉子,听见命令立即从人群里钻出去,急急就去调兵遣将了,玉恒看慕云庭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就气的不行,扬声怒道:“你外祖父叫你抽时间去看看他,你个浑小子可别忘了!” “知道了!”慕云庭头也没回的摆摆手,回去看外祖父,还不就是听那些陈词滥调? 玉恒越发气的不轻,旁边的玉瀚拉了他往营地最深处走,无奈道:“庭儿确实是长大了,咱们没事也少来打扰他吧,免得大家都生气。” 玉恒躁的捏紧了拳头,“他不待见咱们俩,这我都能忍,可父亲这辈子从来都只为他着想,他为什么还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不就活脱脱的白眼狼吗?” “整个玉氏家族因着他而烟消云散,传承百年的家族啊,说没就没了,而父亲也不管玉氏的传承,只叫咱们尽心辅助庭儿,可你看庭儿现在的模样,咱们怎么辅佐?” “只怕他真当上了平朝新帝,这飞黄腾达也没有咱们玉氏的份,他心里始终只记得他是慕家人,而忘了身体里也流着玉氏的一半血。” 玉恒的话说得玉瀚心里像蒙了层灰似的,极不舒服起来,皱眉轻斥道:“你说这些干什么?他若能登临帝位,自会论功行赏,别去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不是我想操心,而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玉恒拳头捏的嘎嘣响,恼火道:“你打小就比我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些事情,你看看庭儿现在的模样,成何体统?” “从前刚来西域时,凡事都和咱们商量,可自从设局擒了苏沄蓦之后,就天天和那杀母凶手搅和在一起,明明和咱们同处一个营地,走路也就是一刻钟的事情,也不愿来见见我们,和我们说上几句贴心话,却天天对苏沄蓦嘘寒问暖,你说我怎么能不寒心?” “苏沄蓦现在是制衡慕云深的关键,庭儿对他上心些也没什么错。” 玉瀚听他那满心的抱怨,眉头都皱成了川字,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朝玉恒沉声交待道:“你在我面前说说可以,但回去后不许在父亲面前说这些话,他身子不好,受不得气。” “我知道了,那个浑小子不知道心疼外祖父,我也心疼父亲呢。”玉恒郁闷的踢了脚遍地的青草,莫非春天来了,那浑小子跟野猫似的也发春了? 玉瀚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则非得吐口老血不可,看着远处已经浩浩荡荡开往姑藏城的大军,眼里隐了抹担忧,也不知道庭儿的计划是什么?可千万别出岔子才好。 三十里的路程对于骑兵而言只是眨眼间的事情,未到晌午,大军便已到了姑藏城前。 西域军已经在城前排开了阵势,莫拉也已经带着人上前去叫阵,而慕云庭也不顾苏沄蓦的挣扎,硬生生将她从车厢里拖拽出来,又不顾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将她硬塞在轮椅里,而后让丁香将她往阵前推。 丁香没想到素来斯文礼貌的慕云庭会忽然动手,哆嗦着手不敢推动轮椅,怯生生的问他,“尊上,刀剑无眼,夫人没有自保能力,您让她去阵前岂不是很危险?” “是不是我太过仁慈,才会让个卑贱的侍女也敢来质疑我的决定?” 慕云庭黑着脸,阴怒的语气听得丁香忍不住轻颤起来,苏沄蓦眼有嘲弄的看看慕云庭,随即朝丁香安慰道:“他只不过又想拿我来威胁人而已,你不用担心。” 丁香红着眼眶,根本不敢接话,苏沄蓦也不在意,复又转头朝丁香微笑道:“只是你看我这身狼狈样,也不太适合见人,你帮我整理下再去阵前好不好?” 方才在车厢里拖拽时衣服已经被弄得皱巴巴的,本绾得极为整齐漂亮的发型也被弄的乱七八糟,搞得活像个女疯子,若就这般走出去,铁定是以为哪里跑来的疯女人。 丁香本不敢答应,但看她那镇定自若的淡淡微笑,又红着眼眶点点头,夫人从来都是优雅漂亮的,怎么能让她狼狈不堪的去见人? 只是正想伸手给她整理时,旁边的慕云庭忽而沉眸怒斥,“不许弄!” 丁香吓得一哆嗦,已经伸到半空里的手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苏沄蓦看她吓得不轻的样,再瞧瞧满脸怒色的慕云庭,忽而就轻笑起来,“不弄就不弄吧。” 听她松口,丁香顿时如蒙大赦,极快的将手藏了起来,不敢再擅动。 而慕云庭还不罢休,从袖里摸出来个血袋,将里面的鲜血都泼到了苏沄蓦身上,浑身鲜血再就着那身狼狈的模样,看起来极为凄惨,远远看去,也不知她受了多少酷刑。 浓郁的血腥味熏得苏沄蓦不禁皱了眉,看他还在忙前忙后的整理细节,朱唇微启,出声嘲讽道:“就你这点小伎俩,慕云深会上当?只怕你会激起众怒,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他会不会上当,总要试过了才知道。”慕云庭站直身子,退后看了两眼,见她形象已经够凄惨的了,又上前揉了她的发顶,使其看起更像鸡窝,这才又左右护卫打了眼色。 护卫得了信号,立即就如狼似虎般冲进车厢,随即就听见石头和丫丫的哭声响起,没等苏沄蓦来得及骂人,慕云庭立即就把锦帕塞到了她嘴里。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苏沄蓦恼红了眼,可慕云庭根本不为所动,见护卫拎着五花大绑的石头和丫丫出来,示意将俩娃娃放在她轮椅上,便叫丁香将人给推到阵前去。 第九百七十三章:休想骗我 莫拉已经在城下叫骂了好大会儿,姑藏城里却依旧是毫无动静,正想歇口气再叫阵,就见慕云庭带了人过来,顿时匆匆迎上前,恼道:“尊上,他们根本不应战,怎么办?” “那是你喊的方式不对。”慕云庭阴阴笑了下,丹凤眼微眯,气贯丹田,便有清朗声音如惊雷般响彻这方天地:“慕云深,你若不弃姑藏城,我便叫苏沄蓦身首异处!” 声音如滚滚惊雷,向着天边席卷过去,话音未落,就见本还安静的城楼如煮沸了的开水,无数人从城楼上冒了脑袋,看向他身边鲜血淋漓的苏沄蓦,眼里皆冒了怒火。 而不过两分钟,就见姑藏城门大开,而后有沉重的吊桥放下来,架在护城河上,慕云深一身银色盔甲,肩后披着白披风,轻提缰绳,领着众将一骑出城。 众将出城,身后又跟出了无数士兵,旗帜鲜明的排开,皆是满脸愤怒的盯着慕云庭,慕云庭也不在意,一把拽住苏沄蓦的头发,在她吃痛的愤怒眼神里,冲慕云深笑的极欢,“看见你女人的凄惨模样没有?你若是不弃姑藏城,今日我就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受制于人的滋味极不好受,尤其是自己的软肋被敌人拿捏在掌心里,星眸里涌起悲意,看着阳光下被折磨得狼狈不堪,形容憔悴的爱人,正想与慕云庭对上几句,星眸却又忽然闪过诧异,憔悴? 再眨眨眼,看着已经望向自己的苏沄蓦,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依然熠熠生辉,似乎含着无穷活力,而见自己望向她,眸子里又闪了笑意,微摇了下头,虽然被堵着嘴,但见自己望着她,又依然微微低头,鼓起腮帮子似做了个吹的动作。 眼神交汇在刹那之间完成,没等慕云庭发现端倪,两人又各自别开了头。 慕云深微眨了星眸,领悟到她的意思时,也心疼至极,蓦儿她到现在都依然还想着帮自己解决难题,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舍弃她? 心里有了底,清瘦的脸颊上便涌了不悦,淡声道:“慕云庭,我虽然深爱着苏沄蓦,但我已是平朝国君,更要兼顾天下,不能容忍你一再利用她来逼迫我放弃再放弃。” “姑藏城本是西域地盘,我让城也不是不可以,但你须得把她母子三人送回到我身边,否则我怎么能肯定你这次逼我让了姑藏城,下次会不会又利用她来逼我让出千峦关,平阳关,乃至一直到让出皇位?” “慕云深,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还想与我谈条件?” 慕云庭冷笑,又加重了手里拽头发的力气,疼得苏沄蓦霎时就苍白了脸,而慕云深背后的将士看着皇后受辱,顿时义愤填膺起来,雷泽鸣一马当先冲出来,极怒道:“慕云庭你个只会利用欺负女人来达到目的的懦夫!你给老子出来,老子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雷泽鸣你当我傻啊?”慕云庭嗤声冷笑,望向慕云深,“你要么答应我的条件,要么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剑下!” 反手拔出长剑,狞笑着架在苏沄蓦脖子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架势。 “慕云庭,上次在格尔斯王城时你便用此招逼我放弃了歼灭你的最佳时机,你现在还想故伎重施?你以为我还会再次受你胁迫?” 沧桑忧伤的星眸里满是冷淡,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慕云庭,“我与苏沄蓦皆是心高气傲之人,受不得那些屈辱,你若要杀,现在便一剑杀了她,等我一举歼灭你之后,自会下黄泉陪她,用不着你在这里啰里啰嗦,受你羞辱。” “你!”慕云庭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干脆的叫自己斩了苏沄蓦,手里的长剑顿时成了烫手烙铁,拿也不是,扔了不是,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 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了几圈,忽地又狞笑起来:“慕云深你还想骗我?你已是平朝国君,你会舍得到到手的荣华宝贵,舍得那些至高无上的权力?” “富贵权力皆是身外之物,我若舍不得那些东西,又怎么会御驾亲征?” 慕云深神色淡漠,似伤悲之下,已看透所有,那副对世事都已浑不在意的模样看得慕云庭心惊,想想又厉声道;“你怎么可能死?你死了平朝皇位传给谁?” “慕云敏,如今的敏亲王,你以为轮得到你?” 慕云深微勾了唇角,便有嘲弄逸出,可转眼又极不耐烦道:“你想好没有?把人送回来,姑藏城给你,若不然就直接开战,别再没完没了的啰嗦。” 慕云庭正因为他那句传位给敏亲王而懊恼,就听见他迫不及待的求战声,又或是想夺回苏沄蓦的心思,立时就押着苏沄蓦退后,“你想要人?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既然谈不妥,那咱们便战到血流成河,不死不休!”慕云深陡然高声厉喝,而他背后的千军万马听见他的声音,也立即高声附和起来:“战!战!战!” 声音高昂,带着愤怒直冲云霄,众将虽对苏沄蓦心有不忍,但军令如山,当即就迅速归队,手中令旗翻飞,就见千军万马渐渐分散开来,呈半包围式围向西域大军。 慕云庭押着苏沄蓦极快的往后退,苏沄颜在凤辇上将情况看的分明,见他退回来,立即就怒道:“现在慕云深铁了心要杀咱们,你快点想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我才带了两万人马过来,赶紧鸣金,叫大军先撤回去!” 慕云庭脸色阴沉,只顾叫大军先撤,把个苏沄颜给气得要死,“慕云庭你是来跟我搞笑的是吧?你这般慌慌张张的就知道撤,岂不是真要让慕云深杀我个片甲不留?” “那你说还能怎么办?再不撤,谁都撤不了了!”慕云庭将苏沄蓦弄上了凤辇就急着走了,临了还不忘回头狠瞪苏沄颜一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回头再找你算账!” 第九百七十四章:流言猛于虎 慕云深根本不按牌理出牌,顿时就打乱了苏沄颜的整个计划,眼看着平朝大军疯涌而上,杀得西域骑兵尸横遍野,毫无还手之力,慕云庭的心都快碎了。 “哼,那是你自己连演个戏都演不像,关我什么事!”苏沄颜也恼的直跳脚,但看慕云庭冲进人堆里去指挥大军后撤,又愤愤的跺了几下脚,这才赶上去帮忙指挥。 只是慕云庭原本想着慕云深纵使不答应,也会投鼠忌器不敢乱来,队伍就管理的比较松散,这会儿突逢平朝大军义愤填膺,士气如虹的杀过来,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 雷泽策雷泽鸣兄弟俩带着先锋军进攻两翼,虽然心头对慕云深的命令深有疑惑,但依然悍不畏死的带着人马冲进西域大军之中,左冲右突,将原本就不成队形的大军冲击得越发散乱,个个哭爹喊娘的,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腿,慌不择路的转身而逃。 四散奔逃的人越多,就越发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几乎左右两翼大军所过之处,皆是血流成河,而中路大军由慕云深亲自带领,如尖刀般直逼大军中心的凤辇。 西域军中已经响起连天的退兵鼓声,后队变前队,上万人马已经极快的原路撤回,而其余被迫前队变后队的人马被平朝大军缠在城外,利用骑兵四下冲击,已经被分割成无数小方队各自血战,根本形不成反扑之象。 慕云庭愤怒又无奈的看了几眼,见慕云深已经带着人马快杀到凤辇前了,当即一把捞起苏沄颜,惊怒道:“快撤!” 苏沄颜被他脸朝地的横搁在马背上,颠簸得都快把胃里的东西给吐出来了,气急败坏的急怒道:“慕云庭,咱们撤了,那些个将士真就再无活命!” “怎么,你转行改做大慈大辈的菩萨了?” 慕云庭冷笑,手里长剑不停的斩杀,眼看着凤辇已经调转车头快速往回撤,当即舍了战马,拎着苏沄颜腾空飞起,脚尖踩在那无数士兵的头上,一路疾飘至凤辇车顶,回头看慕云深被那些来不及撤退的西域兵缠在了远处,这才轻吐了口浊气。 中路人多,不易冲杀,左右两翼人马却如狼似虎般冲进西域军中,眼看西域兵根本没有抵抗之心,只顾着争相奔逃,又紧追在逃兵之后,一直追了将近二十里路,斩敌上万,见西域大营那边来了人马接应,这才收兵回姑藏城。 姑藏城外血流成河,春日寒风吹过,空气里满是浓郁的血腥味,纵然还是春寒料峭的天气,却掩不住全体将士心头的火热,雷家兄弟俩带兵返回来,老远看见慕云深在城门口相迎,雷泽鸣顿时兴奋的朝他扬了手:“云深,我们斩敌上万,大获全胜!” 说话间就已经如阵风似的奔到了城门前,慕云深那瘦削的脸颊上也起了丝微笑,淡淡点头,“今日确实不错,回城后犒赏三军,以资鼓励。” “哈哈,那我可得多喝几碗酒,许久没这么痛快过了。”帅气的脸庞上满是笑意,一扫之前的阴霾,但看雷泽策也已经跟了上来,便跟在慕云深左右,并肩进了城。 雷泽策跟在慕云深右侧,落后半个马头的位置,但看他素来淡漠的脸上有着极清浅的笑意,似乎心情尚可,这才出声问道:“圣上,为何您能肯定慕云庭是在虚张声势?” 但看雷泽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雷泽泽也挠了头不解道:“是啊,云深,当时那会儿可把我给吓死了,要是表姐真有个什么好歹,我都不想活了。” “那是因为她给了我提示,叫我只管放心大胆的进攻。”星眸里的笑意稍浓了些,可心却狠狠揪了起来,纵然打了胜仗又如何?他挚爱的人儿,还被敌人拿捏在手里。 倘若可以,他宁愿舍弃姑藏城,也只要她们母子三人平安回到自己身边。 雷泽鸣听得越发云里雾里,不懂他的意思,“啊?那般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表姐她还能给你提示?我怎么没看见?” “若你都看见了,那还得了?”慕云深摇头,悠悠道:“关键在于她的精神与衣着,若是饱受过大刑,必定精神萎靡形容憔悴,可蓦儿她除了外貌狼狈些,却是神采奕奕。” “还有她那身雪白的狐皮大氅,上面确实鲜血遍布,看起来极为狰狞恐怖,但且不说哪个会给受刑的人穿珍贵的狐氅,就是受刑之后那铁定也是灰头土脸,浑身脏乱不堪,可你瞧那狐氅,都雪白亮丽的能反射阳光了,除了临时给她泼个满身血,还能是什么?” 雷泽策微眯了乌眸,细想下当时的情景,也的确如此,当即沉声道:“所以说,慕云庭其实待皇后极好,只是这会儿想逼您让步,才会把皇后折腾成那副模样?” 慕云深点头,雷泽鸣听明白了,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慕云庭败就败在他舍不得对表姐动粗的心思上?他这会儿倒是心有怜惜了,当初怎么又舍得废了表姐?” “鸣弟!”话音未落,雷泽策便皱了眉,但看已经到了营地里,慕云深径直下马去了中军帐,这才将雷泽鸣扯到一旁低声斥道:“以后不得再说这种话,别给苏沄蓦惹麻烦!” 雷泽鸣不服气的反驳,“哥,我的是事实,怎么是给表姐惹麻烦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雷泽策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但看他确实不明白,又只得低声道:“她个女人家独自在敌营,慕云庭又待她极好,很容易惹出风言风语,你懂吗?” “风言风语?”雷泽鸣年方二十六,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虽常年身在战场,没经历过情事,但平日里也看得多了,帅气硬朗的眉眼眨了几下,忽然反应过来雷泽策说的是什么,当即就跳了起来,极怒道:“谁要是敢乱嚼舌根子,我割了他的舌头!” “整个平朝都观望这边的战事,你能割多少舌头?”雷泽策一巴掌刮在他头上,无奈道:“以后无事莫再乱说话,流言猛于虎,别给你表姐雪上加霜,明白吗?” 雷泽鸣满心愤怒,心底又升起浓浓的无奈感,黯然的点了头。 流言猛于虎的道理他懂,他可以什么都不说,也只希望旁人别给她雪上加霜才好。 第九百七十五章:争执 西域大军败退回三十里外的营地,惊动了整个大营。 慕云庭气急败坏的推着苏沄蓦到中军帐里,还没等站稳就怒声咆哮起来,“苏沄蓦,你来说说怎么回事?为什么慕云深没有上当?是不是你给了他提示!” “慕云庭,麻烦你每次落败都不要像疯狗似的来找我麻烦行吧?” 黛眉轻挑,冷冷看着像头炸了毛的猛兽似的慕云庭,“慕云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和他皆是心高气傲之人,受不得羞辱,你要么一剑杀了我,要么就别再啰嗦。” “呵,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吧?”慕云庭狠狠拽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扬起头来望着自己,“苏沄蓦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曾经救了我的命,我就一定会知恩图报,现今慕云深杀我上万人马,你若是不找他讨回来这笔血账,我就让你拿命来填!” “我能指望你知恩图报?慕云庭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揪痛的头皮迫使她不得不昂起头来面对那张扭曲狰狞的桃花脸,明眸里漾着怒火与讥讽,冷笑道:“不过是白眼狼而已,别把你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搬石头砸你自己的脚,与我何干?” 苏沄颜站在旁边抱胸冷笑,“苏沄蓦,你可别忘了你的俩心肝宝贝还在我手里,你若是敢胡来,我明日就先送罐人彘给你当礼物!” 娇颜立时沉怒,慕云庭看她动气,便阴阴的松开了手,由着她去了。 苏沄蓦怒极的盯着两人,随即便闭了眼眸,不想再看到那两张讨人嫌的脸,两人也不在意,吃吃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夫妻俩对战,谁会更胜一筹? 只是笑容还没来得及舒展,莫拉就已经神色悲痛的走了起来:“王上,尊上,此次攻找姑藏城,共损九千人马,另有三千伤情轻重不等,只余八千完好归来。” 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苏沄颜铁青了脸,“怎么会损失这么严重?” 莫拉神色难看的看了眼两人,随即又低了头,如鹰隼般锐利的眼里满是怒意,“两军对阵,您和尊上没有组织反击抗敌便下令撤退,靠近姑藏城的人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被平朝大军斩杀,这才是此次战役损失惨重的根本原因。” 慕云庭听着便沉了脸,阴声道:“听你的意思,是在责怪我们的命令有误?” “末将不敢,”莫拉昂头捂了胸,声音沉沉道:“但是以尊上您行军布阵的水平,末将劝您还是不要出去丢人现眼的好,也别把西域士兵的性命不当回事,把人命当儿戏。” “很好,本尊从前还不知道你这么能言善辩啊?”慕云庭怒极反笑,阴声道:“既然你这个先锋官当的不耐烦了,那我就成全你,来人啊!把他拉出去斩了!” “慕云深!”苏沄颜闻声就急了,哪有一言不合就要斩了先锋的道理?急着就要让他改口,却见帐帘微动,有苍老阴沉的声音传了进来:“庭儿,你怎可如此胡闹?” 看见是玉瀚玉恒推着轮椅上的玉立宗起来,苏沄颜皱了下眉,随即又缓缓舒开,勉强带着丝笑容乖巧颔首:“沄颜见过玉老。” 玉立宗已经老态龙钟,满脸鸡皮,眼皮耷拉得都快看不见眼睛,嘴巴也瘪了下去,见苏沄颜问好,也只淡淡点了下头,算是回礼,神态间自有百年大家的气势。 苏沄蓦明眸微睁,看了眼几人,随即又别开了头,只当没看见,倒是慕云庭看见三人过来,丹凤眼里顿时起了不悦,“外祖父,您来干什么?” “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就得把先锋给斩了?”老脸上平静无波,淡淡的看着慕云庭,不紧不慢的道:“庭儿,我带你来西域,是让你发奋图强,而不是来胡作非为的。” 慕云庭眼里的烦躁更甚,“是他先出言不逊,怎么能怪孙儿要斩他?” “他有出言不逊吗?我方才就在外面听着,怎么觉着他说的都是实话?” 苍老浑浊的眼里起了丝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自己看看,两万兵强马壮的士兵,被你带出去一趟,立时就损失过半,难道不该向你这个主帅问责?” “那些都是鲜活的生命,是无数西域家庭的希望,他们把性命托付给你,是让你带领他们打胜仗,不是让你用他们的性命来开玩笑。你犯了重错,不思己过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斩杀忠臣良将,你素日里学来的那些为人处世之道都喂给狗吃了?” 毫不留情的斥责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砸得慕云庭面红耳赤,可丹凤眼里没有悔意,只有羞恼,看了眼看好戏的苏家姐妹,面子上顿时就挂不住了,怒声反驳道:“外孙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为什么您就非得要与孙儿作对?同意孙儿的意见就那么难吗?” 说罢仍不解气,怒容满面的看向玉瀚和玉恒,“上午时我只不过说了两位舅舅几句,舅舅们又何必揪着不放,还请了老爷子来训斥我?看见我挨斥你们心里就痛快了?” “庭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玉瀚斯文,眼里顿时闪过不敢置信,随即又升起浓浓的受伤神色,“我们只是看大军败回,纯粹担心你才赶过来看看,没有旁的意思!” “没有旁的意思?”慕云庭冷笑,转过身去不看三人,“没有旁的意思,外祖父会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不留情的训斥我?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与母妃都不再是玉家人,你们打心眼里还是把我当外姓人看待,不再是你们玉家的种!” “你!”玉瀚气的不轻,斯文白净的脸皮都起了怒意,怎么都想不通昔日那个儒雅礼貌风度翩翩的亲外甥,忽然间就变成了头白眼狼? 玉恒本就脾气暴躁些,见慕云庭是非不分,逮着亲人张口就咬,顿时怒笑道:“好好好,你如今翅膀硬了,用不着玉家了,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打明儿起玉家人就离开草原,从今往后无论你是权倾天下还是一文不值,都与玉家再无瓜葛!” 第九百七十六章:不知好歹 “恒儿!”话音未落,玉立宗忽出了口,不许玉恒再说下去,苍老的眼里涌起复杂情绪,半响才长叹一声,“庭儿,如果外祖父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在这里向你道歉。” “但玉家对你从没有恶意,锦绣她始终是我女儿,而我也把你当亲孙对待,疼你胜过疼玉家子孙,当然,也的确是我忽视了你已过而立之年,已经能独立处理很多事情,从今往后你若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你就去营里找我,而我们就不再来中军帐里打扰你了。” 声音低落,幽声长叹,隐着老人的心酸与无奈,玉瀚和玉恒听得红了眼眶,身为百年大家的玉氏为了能助慕云庭登上皇位,已经倾尽所有,他还想怎么样? 难道真要逼死他们这些老家伙,他心里才痛快,才觉得玉氏把他当了家人? 慕云庭本来满心怒火,觉得玉氏越发过份,凡事都想管着他,可听玉立宗诚诚恳恳的向自己道歉,又表示以后不会再多过问自己的事情,心里却又不是个滋味起来。 默然的转过身,但看面有悲意眼有期盼的玉家三位长辈,喉头竟又像塞了棉花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句话来,玉立宗看了两眼,老眼里流露了淡淡笑意,轻摇了摇头,“庭儿,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外祖父就先回营了,你只要记住玉氏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就行。” 就罢就让玉瀚推了自己转身离开了中军帐,才出帐,玉恒就恼的不行,“父亲,您为何还要向那个浑小子道歉?明明就是他不知好歹,居然还敢责怪您!” “我不道歉,难道真就如你所说,玉家撤出兵营,让庭儿独自撑着大局?” 玉立宗轻叹了气,摇头淡声道:“就算庭儿不待见我们,但我们是长辈,当要心胸宽广的容纳他,更何况你忘了锦绣是因何而死的吗?我们又怎么能让她死不瞑目?” 玉锦绣年幼时便与秦萧交好,可为了整个玉氏家族,还是毅然嫁进了宫中,撑起玉氏在朝中的地位,这是他们三人都知道的事情,也自觉愧对了这个妹妹。 看玉立宗提到了已经香魂归天的妹妹,玉瀚玉恒都不出声了,默默的推着轮椅走远,就算外甥不待见自己,可看在妹妹的份上,也要大度容人,全力相助。 而帐里的慕云庭眼睁睁看着三人失落的掀帘离开,嘴皮微动了动,丹凤眼里闪过泪意,外祖父,孙儿并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只是究竟是哪样,慕云庭心里也烦躁的说不出个名堂,当年母妃在世时也是这般很喜欢操心闲事,他也斥责过她,可这就能说明他不爱母妃了吗? 狠狠眨掉眼里的泪意,看来只有找个恰当的时机,又或是等打了胜仗之后,再去找外祖父和两个舅舅说说话,也许等到那个时间,三代人之间的隔阂就不会那么深了吧? 黯然的收回眼神,但看苏沄蓦一直微闭着眼,而苏沄颜还在那里撇着嘴看好戏,桃花脸上顿时满是怒意,“看什么看?今日之过全怪你的馊主意,却让我背了黑锅!” “明明是你自己拉不下脸去求苏沄蓦,才采用了我的主意,”苏沄颜嗤笑了声,上前随手摆弄着营帐中间的沙盘,“更何况当时你也说了,我的主意可是极为不错。” “事实证明,你的主意就是烂透了!”慕云庭眼有怒意的看看那些沙地上的旗子,脑子乱成了锅粥,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对策来,只得愤愤道:“莫拉,去叫众将来议事!” 莫拉当时得知战损情况后确实气的不轻,也就两三个时辰的时间就损失了上万人马,换谁来都能被气得心脏抽抽,恨不能骂死那个出馊主意的浑蛋。 但这会儿冷静下来,后背已经出了身凉汗,算是在鬼门关又溜了一圈回来,但听慕云庭叫自己去喊众将来议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苏沄颜看他那傻乎乎的样,顿时就急了,“叫你去喊众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难道还想等着被砍?真是傻的可以。莫拉听着苏沄颜催促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忙就一溜烟的就跑了,慕云庭看他离开,又冲苏沄蓦恶声恶气的道:“今日众将议事,你须得给我拿出个方案来,不从慕云深手里扳回一局,我不甘心!” 苏沄蓦着实烦他,别开脸冷声道:“众将先议,集思广益也许就有不错的主意。” “我不管是众将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反正我今日就要看到具体攻城的方案。” 他已经连着在慕云深手里吃了几回瘪,又因此还挨了训,心里早已愤愤不平,这会儿就干脆霸蛮,盯着苏沄蓦必须要拿出个针对慕云深的主意来。 苏沄蓦不想理他,见众将来的极快,便将慕云庭的意思转告了众将,众将吃了败仗,手里头正窝着火,顿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苏沄蓦并未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众人各抒己见,眼看从日落时分商议到了入夜之后还没有个定论,便让丁香推着自己去吃了晚饭,回来又继续接着听。 众将一时间也没个好主意,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姑藏城外的护城河虽不是太宽,但战马绝对难渡,而人马过不去,那就更不用提搭云梯强行攻城了。 人上不了城楼,那城楼里的大型杀伤型武器就没法捣毁,毁不了那些武器,就意味着要用无数的性命去消耗他们的储备资源,可姑藏城连着整个平朝,西域大军本来就只有七万人马,今儿还损失了一万,就只有六万了,哪来那么多的性命去和整个平朝打消耗战? 讨论来讨论去,始终解决不了这两个硬性问题,众将本来热火朝天的商议,这会儿都有些泄气了,无奈的看向慕云庭,想等着主帅拿个主意出来。 慕云庭又哪有什么好法子,他若有主意,也就不会叫众将来议事了,但看众人的眼光齐齐望向自己,便又沉着脸望向一直未曾出声的苏沄蓦,“你怎么看?” 第九百七十七章:献计 慕云庭同样想不出对策来,便就眼巴巴的望着苏沄蓦,指望她能生出金点子来。 他这一望,把众将的眼神都带了过来,苏沄蓦本是微寐着眼,感应到众人的视线,便又缓缓睁开了明眸,朱唇微启,便吐出句冷冷的话来:“既然攻不进去,那你们不知道把人引出来?难道非要架云梯攻城门,才算是认认真真的打下了姑藏城?” “呃,这个……”众将脸红,互相对视了眼,才发现大家都犯了思维上的错误,莫拉红脸,赧然道:“那不知夫人可否有什么良计,能引城里的平朝大军出来?” 众将虽然不知苏沄蓦的真实身份,也只隐约知道她在军中存在的意义,但看慕云庭都询问她的意见了,也只当她是军师,个个都眼巴巴的望了过来。 反正不说个计策出来,今晚都休想歇息了,苏沄蓦也不拖拉,明眸扫向了半人高的沙盘,但见苏沄颜靠在沙盘桌沿,一只手还在无意识的拨弄着沙地里的旗子,将周边都拨弄得一团糟,明眸顿时就涌了不耐,“你这么搅和,让众将还怎么进行沙盘议事?” “啊?”苏沄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看众将脸色都挺不快活的看向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看已经被弄得东倒西歪的旗子,讪笑着退到一旁,她也恢复不了原样了。 莫拉摇头叹气,照着地图又仔细把旗子恢复原样,苏沄蓦看他高低错落的插完到最后一个旗子时,竟把那小块沙地拨得比别处更低些,又插了面代表死亡的黑色旗子,明眸顿时就看了下方位,乃是在姑藏城的西南方向,当即疑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啊?”看苏沄蓦望着自己,倾城娇颜上满是认真,莫拉红了下脸,也极认真的回道:“这里乃是片沼泽,当地人大概都知道,离姑藏城大概二十里路。” 沼泽么?苏沄蓦微眯了明眸,如蝶翼般的长睫轻轻颤动着,众人看她在思考问题,也不敢打搅她,皆是屏气凝神,等待着她拿定最后的主意。 三盏茶的时间都过了,苏沄蓦还是微闭着眼,似睡非睡的模样,苏沄颜已经有些站不住脚,正想冷嘲热讽一番,叫她别装神弄鬼,慕云庭偏头就厉瞪了她一眼,阻止她捣乱。 苏沄颜讪讪点头,只得轻手轻脚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来,而苏沄蓦这一沉吟,便到了月上中天,才缓缓开口:“从明日开始,每天混点内应进姑藏城,大约百十来个人就够。” 那日探子就已经带回来消息,姑藏城只有午间才有小会儿时间放行,想混人进去是比较困难的,慕云庭有些不解,疑惑道:“混内应进去干什么?百来个人,还不够平朝军队塞牙缝的吧?” “你能不能别说那么愚蠢的话?让人听着都为你的智商担忧。”苏沄蓦对他可素来没有好话,一句话下去,那些个将领皆是憋了笑,苏沄颜更是笑出了声,慕云庭脸色胀的通红,怒道:“派人可以,但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想要理由?”苏沄蓦冷淡不已,偏头看向莫拉,“西域大军还有多少人?” 提到这个事就是莫拉心头的痛,黯然道:“昨日还有七万,今天就只剩六万了。” “六万兵马是吧?”苏沄蓦沉吟了下,才缓缓说道:“姑藏城也算是西域的边关大城了,城里西域百姓极多,内应进去之后就悄悄联系西域百姓。” “等他们策应个三五百人后,你们就开始分四万人去全力攻打姑藏城,记住,不能让平朝将领看出破绽,而后要佯败,装出慌不择路的模样将人引到西南方的这片沼泽。” “等大军进了沼泽地带,而后一万人开始从后包抄,将平朝军队赶进沼泽,剩下的那一万人立即就去姑藏城,配合那些内应打开城门,姑藏城就落入你们手中了。” 都是通用的词语,浅显易懂,众将霎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顿时露出赞叹,莫拉想了下,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夫人,真的要败于平朝军队,才能实施计划吗?” 今日已经吃了败仗,等几日还要败给平朝军队,怎么想都不甘心。 “反败为胜,懂吗?”苏沄蓦微皱着眉头,淡声解释道:“姑藏城下的败只是暂时的,是给沼泽地的胜利作铺垫,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这么一说,莫拉又红了脸,挠头讪笑道:“是末将想的太简单了,末将没有问题了。” 慕云庭总觉得有点儿不妥,“苏沄蓦,你又怎么能断定他们就会追到沼泽地去?” “只要你败的够真实,他们就肯定会追上去,”看见慕云庭说话,苏沄蓦就没了好脸色,没好气的道:“当然,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若是这会儿舍不得牺牲士兵性命,那就当我没说,你们只管继续和慕云深在这里耗着便是。” 慕云庭黑脸,他若耗得起,还问这些话干什么?春天来了,马匹倒是不愁吃料,但西域本就人烟稀少,粮食根本不够,况且苏沄颜那个蠢货又喜欢四处征战,如今粮食就越发捉襟见肘,若是不尽快结束战争,又或是打进平朝抢到粮食,大军就得饿死了。 当然,姑藏城里应该粮草极多,慕云深带兵进西域,也肯定储备了不少粮草,若是能夺了姑藏城,也应该能撑上好长段时间了。 但看苏沄蓦低垂着眼皮,根本没有和自己多说的意思,慕云庭也就知道除了拿性命去拼以外,也别无他法,再想今日无缘无故也损失了那么多人马,心里也就好受了些。 众将看主帅都没意见了,便纷纷告退,等那些个将领走完了,苏沄颜才嗤笑道:“苏沄蓦,枉你为平朝皇后,你居然为了自己利益而去坑杀平朝军队?” 苏沄蓦挑了黛眉,冷笑道:“那你想怎么样?是想我与你们抗争到底,宁死不屈吗?” 第九百七十八章:计划已妥 苏沄蓦有时候真弄不懂苏沄颜心里想的些什么,怎么能说出那么蠢的话来? 倾城娇颜浮着抹冷笑,漫不经心的道:“我若死了,你们上哪里找人出谋划策?只怕慕云深早就把你们一锅端了,所以你还是祈祷我能好好活着吧。” “哼,你这会儿是纸上谈兵,说的很轻巧,可谁知道你出的是不是个烂主意?” 苏沄颜就看不得她在人前力压自己的样子,所以逮着机会就要寻衅几句,苏沄蓦也摸清了她那副嫉妒性格,当即冷声道:“既然觉得我的计划烂,那你方才怎么不出主意?” “就会放马后炮,等完事了就来各种讥诮,你不脸红,我都替你臊得慌!” 明眸里的嘲讽显而易见,又扫了眼两人,“还有,中军帐是诸将议事的地方,不是你们俩的销魂窝,以后别在帐里做那些不知羞耻的苟且之事,让人连进帐都觉得恶心!” 说罢也懒得再和两人啰嗦,径直让丁香推着回营帐休息去了,慕云庭没想到昨夜之事竟已传到她耳里,顿时就臊了个大红脸,倒是苏沄颜恼得恨恨一跺脚,“多管闲事!” 慕云庭不想理她,皱着眉头就要走,可苏沄颜食髓知味,哪舍得放过他?看他想要离开,一双藕臂顿时就缠上了他精瘦的腰,在他耳后吹气如兰:“小冤家,你要去哪里?” “苏!沄!颜!”那温热的气息吹得慕云庭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就恶寒的抖了下身子,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间逼出三个字,一把就扯开了腰间的手,再顺势往后一推,看她稳不住身子跌坐在地上,阴声道:“你已经够恶心了,别再让我看见你就想吐!” 说完也不顾她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如避瘟疫般,转身就疾步出了中军帐,苏沄颜听着脚步声远去,恨得起身就一把掀了沙盘里的那些旗子,怒笑连连,好你个慕云庭,苏沄蓦稍对你缓了脸色,你就像苍蝇见到了臭狗屎似的盯了上去是吧? 你两个贱人给我等着,你们瞧不起我,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苏沄蓦可没空搭理那些小心思,石头和丫丫这段时间因着慕云庭不定时的发神经,受了颇多惊吓,都有些神经衰弱,总爱夜半哭闹,她只能去调安神的药来喂他们。 慕云庭初时看她拿药,还心生警惕,但乌恩再三保证只是安神药之后,也便由着她去了,既然慕云庭不管,苏沄蓦便又悄悄熬了治经脉的伤药,聊胜于无。 这么长段时间下来,手上已经能拿稳纸笔了,只是脚上的伤稍重些,趁着无人的时候在凤辇里勉强能走个来回,但也是累的大汗淋漓。 但好在她记得内力心法,只要无事就勤加修炼,几个月下来,仗着得天独厚的根骨,又有雄浑的内力充盈在体内,也在缓缓荡涤着脚腕上的经脉,应该很快就能复原。 这样一来,总算是在暗中有了自保能力,总是如今大局未定,她还是选择安安分分的坐在轮椅上,而慕云庭看她没有丝毫异动,也就未曾关注过她的手脚伤到底好了没有。 一连十天,每天都有能言善辩又忠诚可靠的探子从西域大营里出发,混到那些普通百姓中间,混进姑藏城,隐在城里那些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拉拢城里的百姓。 下午时分,慕云深正在城主府里与众将议事,雷泽鸣手里逮了只鸽子进来,满脸沉重的递到慕云深手里,“云深,你看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信鸽细瘦的腿上绑着个小竹筒,竹筒里的纸条上就四个字:计划已妥。 慕云深沉了脸,将纸条往下传递,又看向雷泽鸣,“你是在哪里截到的信鸽?” “我带人从城外巡逻回来,离城还有两里路时看见的,瞧方向应是飞往西域大营。” 雷泽鸣说了经过,又疑惑道:“最近不知为何,进城的人多了些,出城的人却没有几个,我在想是不是西域大营派人混进了姑藏城来搞破坏?” “倘若是皇后的计划,那绝对不止是派人混进来那么简单。”雷泽策日日在城头上转悠,也早已发觉有人混进来,而西域大营忽然沉寂下来,肯定是在憋什么坏招。 听到是皇后在出招对付他们,众将顿时就哗然起来,不少人就摇了头,“雷将军,皇后怎么可能出招来对付咱们平朝的军队?慕云庭对她再好,那也不是她的归宿啊?” 雷泽策本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却忘了议事厅里还有大大小小的将领,顿时就恼得想抽自己耳光,但话已出口,只得强自拐弯,“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来,正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慕云深已经淡淡接口:“雷将军的意思,若皇后知道慕云庭的计划,肯定会想办法给我们告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雷泽策忙点了头,顺势再说道:“这混进来的百十来人应该就是皇后给我们的警示,提醒我们西域大军有新动作了。” 雷泽鸣看两人好不容易才把话圆了过来,赶忙帮腔道:“咱们还是赶紧想想慕云庭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他们这计划已妥,说不得马上就要有大动作了。” 见雷泽鸣提到正事,众将心头虽有丝疑惑,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慕云深让雷泽鸣去把信鸽送走,才又沉声道:“诸位能否想到慕云庭会以什么方式来夺姑藏城?” “圣上,以他们现在的人马想要夺防御强悍的姑藏城,只怕不太现实吧?” 有将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随后又有声音接着说道:“的确如此,姑藏城易守难攻,西域那点人马还不够看的,末将倒觉得他们将咱们引出去再打的机率更大些。” “引出去?”慕云深忽拧了眉,看着厅里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将领,沉声道:“诸位先去巡营,密切注意西域大营的动向,有情况随时上报。” 圣上下了逐客令,众将自然不敢多留,纷纷拱手告退,雷泽策以为他想安静会儿,便也拱了手要退,慕云深却又沉沉出声:“雷将军,你留下来,朕有事问你。” 第九百七十九章:发现端倪 慕云深甚少摆皇帝架子,大概就是雷泽鸣习惯喊他的名,而诸将则称他为圣上,大抵都无所谓,并非要因那个名较真,更不会因为被叫了圣上才会觉得更受人尊敬。 而这会在众将面前,倒是自称了朕,雷泽策停住脚步,但看他满面正经的严肃模样,也不禁站得挺直,出声问道:“圣上,您有何吩咐?” “不用那么严肃,你去找个熟悉当城情况的人,最好是姑藏城的原住民。” 慕云深微抬了下手,示意他不用那么严肃,雷泽策本以为是何要事相商,但见只是找人,也就立即应了下来,慕云深看他麻利的出去寻人,坐在议事厅里沉了星眸。 蓦儿她此举究竟是有何用意?若说单纯只是让内应监视姑藏城的怀况,那也许十来人的小队就可以,何至于几十成百的往城里送人?她这是想提醒自己要注意什么? 星眸沉沉的望着厅外天色,不停思索着其中关键,而雷泽策出门转了小会儿,就和送鸽子回来的雷泽鸣同时进门,带了个六十来岁的老汉进来。 老汉看着年纪颇大了,但精神头很好,衣着虽不是什么好料子,但胜在干净整洁。 雷泽策看慕云深打量老汉,便解释道:“这是城主府里的花匠赵伯,说是一辈子都活活在姑藏城,臣在府门口刚好碰见他,便领了过来。” 慕云深点了头,瘦削的脸颊上那双星眸闪着微光,带着丝微笑和气道:“赵伯,我就是想问您老人家个事,您知道这姑藏城外有什么天险吗?” 怕他不明白,又着重解释道:“就是那种一不留神就会要了人命的地方,有吗?” “公子你是说草原上的那些沼泽地吧?”赵伯确实不懂什么叫天险,但慕云深后来那么一解释,他就明白过来了,咧嘴笑道:“慕公子你人好,之前的城主为官不仁,王上也不管我们,还是你赶跑了那狗官,给了我们老百姓一条活路。” 看赵伯扯闲话,慕云深也不打断他,只是扬着丝微笑静静聆听。 赵伯说了两句,也就神秘道:“我跟你说啊,这姑藏城别的什么险地没有,就只有往西南方向去个二十里路,便是草原上人见人怕的沼泽地带,一直延伸到天边,好家伙,那地方掉下去可就爬不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摸不清情况的外地人死在了里面。” “那么厉害?”雷泽鸣听的咋舌,“难道拉起来也不行吗?” “沼泽吸力很大,掉到那些稀糊糊里面之后,越挣扎陷落的越快,而沼泽里面通常都会有无数的毒虫毒物,大抵是你还没把人拉起来,那人就已经被毒物给弄死了。” 赵伯摇头晃脑的说了其中的利害之处,见三人都绷紧了面皮,又讳莫如深道:“所以说草原上通常除了常走的路线外,去别的地方通常得手里拄个木棍探路,心里才踏实。” 雷泽鸣垮了脸,“啊?那咱们总不能人手都配个木棍吧?” 赵伯爱莫能助的摇摇头,慕云深想了想,又问道:“您确定只有西南方有沼泽吗?” “当然,老朽可是土生土长的姑藏人。”赵伯肯定的点了头,“而且因着大家都知道草原上不能乱跑,所以这些年知道西南方有沼泽的人并不多了,通常没有人会有兴趣舍弃安全的大路而去探寻新路,你换个稍年轻些的人来,他不见得能知道西南方有沼泽。” “既然如此,就多谢赵伯你如实告知了。”慕云深笑笑,示意雷泽策送他出去,赵伯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望着慕云深,眼里满是不舍,“慕公子,你们会一直在姑藏城吗?” “留否留在姑藏城,得看战事走向,但我会尽最大努力给你们一个安稳的生活。” 慕云深笑看着赵伯满意离去,又轻叹了口气,以现在得来的消息来看,有可能这几日就要弃了姑藏城,或许等彻底打败慕云庭之后,可以将西域也纳入平朝的版图。 雷泽策将人送到院外回来,还没坐下就急着问道这:“圣上,您是怀疑皇,怀疑西域会将我们引到西南角的沼泽地带,再加以歼灭?” “现在来看,有极大的可能会如此。”慕云深点了头,沉声道:“西域想要引我们,就必须战败,他们败后往西南退走,咱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就会被引入沼泽。” “这也太狠了吧,若是今日没抓到那鸽子,咱们岂不得糊里糊涂的送命?” 雷泽鸣吓得不轻,他可是最喜欢追着人屁股后头赶了,这进沼泽的事情,若是不知情,肯定就得一头钻进套子里,而后就掉进赵伯所说的那些稀糊糊里面,死于非命。 慕云深轻眯了星眸,“正因为是毒计,所以蓦儿她才让慕云庭不停的往姑藏城里送人,借以引起我们的注意,倘若你今日抓不到信鸽,你这发现进城多出城少的事情,又何日向我报告?” “大概也就是这两天吧,我注意他们很久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得告诉你。” 雷泽鸣如实说了想法,雷泽策也点了头,“我准备方才就在例行议事上提这个事情的,没想到鸣弟抢了先,带了信鸽回来。” “也就是说,我们肯定会发现这个异常,继而来依此推断慕云庭究竟想干什么。” 慕云深点了下头,又接着说道:“依据城里的内应来看,现在蓦儿的大致计划是让西域兵佯装败退,引我们追向西南沼泽,继而歼灭,而城里的内应则趁着咱们追击西域大军之时,与小股的西域兵里应外合,夺了姑藏城。” 雷泽鸣皱了下眉头,“这可是有无去回的计划,我们要追向西域沼泽吗?” “若是不追,又怎么能助她取得慕云庭的信任?”慕云深肯定的点头,“慕云庭可是想要谋取整个平朝,但现在都还未出西域,谁知道他心里憋着多少坏点子?” “只要你们想好了,刀山火海我都敢去闯,又何惧个小小的沼泽?”雷泽鸣心思简单,没有那么多顾虑,更何况战场上也由不得人多想,“你说计划吧,我该怎么做?” 第九百八十章:萤火皓月 雷家人是平朝中流砥柱,雷泽鸣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雷泽策虽然在苏沄曦的事情上走了弯路,但如今也已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值得被人信任。 深邃明亮的星眸里闪过从容自信的光芒,“明日清晨我带半数人马和大部分武器回千峦关,放消息说是去押粮,得要个三五日,而这几日内,西域兵肯定会来袭城。” “只要他们袭城败退又往西南方向走,你就将手里的人马分成两队,一队负责追击,另一队留下来守城,只要看见来夺姑藏城的西域兵就给你放信号,而你看见信号之后就开始往回撤,与守城的队伍里外夹击,先灭了那伙夺城的西域兵。” “而彼时那些西域大军也应该又调头赶上来了,你们人数寡不敌众,不必与他们硬拼,只须把城楼上的那些重型武器带上,急速撤回千峦关即可。”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危险,雷泽鸣这才笑了起来,慕云深却又交待道:“记住,无论守城的有没有放信号,追出十里地就必须返城,以免误入圈套。” 雷泽鸣咧嘴一笑,“好,你说十里就十里,多出一里路都算我学艺不精。” “你看看,这还皮起来了?”雷泽策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又请命:“圣上,既然计划都已经确定下来,那便由臣和臣弟来守姑藏城吧。” “也行,你素来心思缜密,多看着点泽鸣,别让他受无些冤枉罪。” 对于雷泽鸣这个心思简单的少年兄弟,慕云深还是看得极重的,但看他又在那里嘿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淡淡微笑起来,想想又交待道:“现在城里有了西域内应,又事关蓦儿的安危,此事个中机密我们三人知晓即可,不可外传。” “微臣明白!”两人郑重应声,随即退出议事厅,直奔军营去传令了,慕云深缓步踱出厅门,望着天边缓缓西沉的红日,无声的叹了口气,蓦儿,我想你了,你还好吗? 等到天边落日西沉之时,苏沄蓦刚刚和孩子们吃完晚饭,正说笑间,就见慕云庭掀帘进来,娇颜顿时涌起不悦,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自那日被苏沄蓦讽刺在中军帐里做苟且之事后,慕云庭就没脸再私底下来找她,今日好不容易鼓了勇气,但看她面有薄怒,心下又生了退缩之意,不过抬头间见丁香和俩孩子都在眼带警惕的望着自己,又不禁咬了牙,“我推你出去走走。” 说罢也不等她同意与否,上前就推了轮椅往外走,丁香见苏沄蓦满脸怒色却又无法反抗,顿时就急得叫了起来:“尊上,夫人她……” “丁香!”慕云庭顿住脚,头也没回的怒声驳斥,苏沄蓦怕连累无辜,只得勉强压了怒意回头冲丁香微笑,“照顾好孩子就行,我就是在外面走走,不会有事的。” “夫人……”丁香满眼担忧的盯着她的笑脸,慕云庭轻哼了声,懒得理两人的眉来眼去,径直就推着人往外走,等到了远离兵营的高坡上,才停住脚步。 春意已浓,入眼之处皆是连天的深绿,其中夹杂着各色姹紫嫣红的野花,春风柔柔拂过,娇小的花朵便迎风起舞,落日余晖照在辽阔的草原上,更显风光无限。 苏沄蓦不想搭理慕云庭,便偏了头,自顾欣赏着草原风光,而慕云庭见她不说话,便跑开了去采那些五颜六色的花,集了大捧,又用绳子细心捆好,这才拿过来递到她眼前。 苏沄蓦瞪着那些花,莫名其妙的看着慕云庭,“你又发什么神经?” 慕云庭有点儿羞涩,桃花脸泛起淡淡红晕,“你不是喜欢野花吗?春天里的花儿可比那淡黄小花要好看许多,回头我采多了就送你帐篷你去,给你妆点帐篷。” “慕云庭,你有病吧?我用得着你来献殷勤?”苏沄蓦冷冷看着那些鲜艳的花朵,随即偏过了头,冷声道:“你有什么坏招就直说,用不着换着花样的来折腾人。” “苏沄蓦,我是真心喜欢你,想对你好,你怎么就总是不接受我的好意?” 看她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脾气又臭又硬,慕云庭就忍不住皱了眉,“慕云深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好好的辅佐我,我们成双成对不行吗?” “我呸!”苏沄蓦狠啐了口,冷笑道:“萤火之光,也敢跟皓月争辉?” “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啐的那一口让慕云庭心头火气,有心想把手里的花都给摔到地上,想想又舍不得,便狠狠塞进了她怀里,“苏沄蓦,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回到慕云深身边,我看咱俩谁能耗得过谁!” 苏沄蓦冷笑连连,“既然这样,那我就祝你早死早投胎!” “你!”慕云庭气的不行,怒哼着背过了身,再对着那张削人毫不留情的小嘴,只怕不是他忍不住动手揍她,就是自己要被她气死。 这一转身就看见苏沄颜手里拿着个信鸽正在往高坡上爬,等她气喘吁吁的到了面前,也懒得问她累不累,径直伸手取过信鸽拿出信纸,就看见了那四个字,计划已妥。 本被苏沄蓦气得不轻,这会儿丹凤眼里又溢了笑意,“明日出兵攻打姑藏城!” “明日太快了吧?”苏沄颜也看见了那四个字,想想道:“反正已经计划好了,明日叫大军再好好休整一天,后天天不亮就可以领兵出发,直取姑藏城。” “那就后天,也不争那一天的时间。”慕云庭大方的笑着点了头,都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也不争那个朝夕,刚好也可趁明日再仔细安排下细节。 苏沄颜难得见慕云深如此爽快的同意自己的意见,妩媚大眼里有了丝笑意,可转眼就看见他身后的苏沄蓦怀里正抱着色彩鲜艳的野花,顿时就酸溜溜的道:“哟,你们俩是在这里约会呐?连野花都送了,是不是也亲过小嘴儿了?” 第九百八十一章:战术 苏沄颜的话夹杂着浓浓醋意,低俗得不堪入耳,苏沄蓦闻声皱眉,“苏沄颜,你嘴里什么时候能吐出点有涵养的话来?” 苏沄颜双手抱胸,眼有不屑的站在那里冷笑,倒是慕云庭语不惊人死不休,笑容满面道:“苏沄颜,你说我此次夺了姑藏城后就娶苏沄蓦,怎么样?” “啊?”苏沄颜愣了下,随即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面有怒意的苏沄蓦,“三姐,你的行情还真好,也不知道你带着俩拖油瓶,怎么还能不守妇道的勾引了慕云庭?” “闭嘴!”苏沄蓦恼的心头火起,冲笑得眼都眯成了条缝的慕云庭极怒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宁可去死,也不会嫁给你!” “苏沄蓦,我的好蓦儿,你嘴巴这么硬干什么?”反正是不要脸了,慕云庭也嘻皮笑脸起来:“等夺了姑藏城,我就带你去见外祖父,请他老人家主婚,如何?” “你若是想看我死,那就尽管按你的心意去做!”明眸里怒火飘摇,苏沄蓦恨恨别开了头,慕云庭也不在意,笑嘻嘻的道:“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又何必成天把死啊死的挂在嘴上?倒是等慕云深死了后,你就可以安心的为我相夫教子了。” 苏沄蓦怒哼,不再搭他的话,苏沄颜眼里闪过隐怒,随即又轻笑了起来:“慕云庭,你当真想娶苏沄蓦这个二手货来当妻子?” “她是二手货,那你又是什么?”既然已经确定了心意,慕云庭可是看不得苏沄颜再言语欺辱苏沄蓦,当即冷笑道:“一双藕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吗?” “你!”苏沄颜气极,转身就往高坡下走,哼,你想趁苏沄蓦如病猫时强娶她,我偏就不让你如意!明日我就告到玉老那里,看你怎么过老人家的关! 苏沄颜气跑了,苏沄蓦也气怒的不理人,慕云庭耍宝唱戏的逗了会儿,见她根本无意搭理自己,也只得讪讪的将人送了回去。 一夜无话,月落日升,很快又是一天过去,等到天边又现了鱼肚白时,整个兵营都骚动起来,所有人倾巢而出,就连苏沄蓦也又已上了凤辇,跟着去了姑藏城。 车辇里,慕云庭兴奋的不可自抑,“苏沄蓦你知道吗,昨日午间时又有消息传过来,慕云深那个蠢货居然带了半数人回千峦关押粮,你说是不是连老天爷都在助我?” “你爱怎么想,那就怎么想。”苏沄蓦颇为冷淡的回了句,心底却思绪翻涌起来,云深他在这关键之际带人离开,是已经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吗?可千万别出差错才好。 慕云庭心里正得意,也不计较苏沄蓦的冷淡,自顾在那里兴奋得手舞足蹈,前头有莫拉带队去引平朝大军交手,而他那两个舅舅又自告奋勇的领了截后的任务,他自己只需领着上万人马,等着平朝大军追出城后,赶向姑藏城夺城即可。 慕云庭将凤辇停在了远处能看清姑藏城的高坡上,而整个计划也如苏沄蓦设想的那般,只见西域大军接近姑藏城后没多久,就见两方人马开始朝西南方向移动,而慕云庭远远的看着大片的小黑点远离姑藏城,当即就挥了手,命令大军全速赶往姑藏城。 苏沄蓦坐在凤辇里,八匹马拉车,速度如风,不多时就听见车外响起连天的喊杀声,随后便有沉闷的轱辘声响起,应该是进城的吊桥又被放了下来。 凤辇长驱直入,径直进了姑藏城,慕云深在车外掀开车帘,冲着里面闭眸静坐的苏沄蓦咧嘴畅笑不已:“苏沄蓦,你睁眼看看,这就是姑藏城,出了城就是千峦关了!” 苏沄蓦冷淡的偏开了头,根本不搭理他,慕云庭吃了个软钉子,不由摸摸鼻子讪笑两声,正想上车去将她扶下来,上城楼去瞧瞧无限风光,就听旁边有焦急的声音响起:“尊上,城内守守抵抗顽强,城外平朝大军又杀过来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什么叫又杀过来了?”慕云庭着实弄不懂意思,那传令官已经急得跳脚,“平朝大军并未进西域沼泽,只是追了十来里路就已经返回来,现在城里守卫又还在顽强抵抗,若是等到他们前后包抄,咱们这上万人就都得死在城里了!” “什么?!”慕云庭陡然黑脸,再也笑不出来了,随即阴沉着脸看向闭眸静坐的苏沄蓦,恶言相向:“贱人,你居然设计害我?!” “慕云庭,你能不能别像个疯狗似的乱咬人?” 苏沄蓦陡然睁眼,明眸里闪着慑人寒光,“只要平朝大军追出去了,这计划就算是已经成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夺城,跑这里来跟我发疯是几个意思?” “夫人,平朝大军素来强悍,玉家两位舅舅带领的万人队伍根本挡不住他们,他们大概只需两刻钟就能到城外,而以咱们现在的指挥能力,短时间内根本灭不掉城内守军!” 传令官着急上火的都恨不能自己亲自上阵了,苏沄蓦眨了下眼,朱唇隐隐勾起抹嘲弄,“所以说,现在是根本连城门都不敢关,否则同样会被人关门打狗?” 传令官无奈看她,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但这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正想再催促下慕云庭,看看怎么解决这已经火烧眉毛的困境,慕云庭已经阴着脸看向苏沄蓦,“你用不着嘲笑我,这是你出的主意,你马上给我想办法解决!” “慕云庭,你以前的贤名也不错,怎么如今烂到了这种程度?还是你本就是个草包?” 明眸里眯了冷笑,但看他脸黑得比狗屎还不如,又嗤声道:“既然打不赢,那就立即把现有的人马分散在城里,化整为零,又或是抱团守在吊桥上,反正你那四万人马就紧追在平朝大军身后,只要平朝军队上来,你就与那几万人马里外夹击就是。” 说罢又凉凉看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连最简单的包饺子战术都不会吧?” 第九百八十二章:再得斩情 不管会不会,慕云庭肯定是不能承认不会的,阴着脸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就放下车帘拂袖而去,不多时就听见他的吆喝声响起,万人大军很快就收拢起来,以城门为据点,不多的人守在吊桥上,而其余的人马就盘踞在城门口,继续与城里的守军交战。 时间过得很快,慕云庭才刚布好阵没多久,就见打着宁字号的帅旗从远处天边疾冲过来,而带头的雷泽鸣和副将夏高,银白盔甲已经被鲜血染红,斜拖着长剑勇猛如天神。 慕云庭眼皮子里忍不住就跳了几下,吩咐手底下的将士死守着吊桥,等待援军到来,而后又冲到队伍中间的凤辇里,冲着苏沄蓦就是一阵咆哮,“什么包饺子战术,只怕后头的西域大军还没杀到城门边,我这万人的队伍就先被雷泽鸣带人给灭了!” 苏沄蓦冷笑,“是你技不如人,连素来胜算超九成的战术都实施不了,与我何干?” 慕云庭黑脸,极怒道:“你现在说什么都用,战术是你提出来的,而现在又面临实施困难的窘境,你必须得想办法解决!” “慕云庭,我真想不通,以你这样的智商,你还来抢皇位干什么?是想让整个平朝百姓都来看看你是如何昏庸无能的吗?又或者说,你的心思全用在了勾心斗角之上?” 苏沄蓦嗤声,冷冷道:“这样你都打不了,那你就只能坚持到西域大军追上来之后便开始往城里撤,引诱平朝军队往城里追,而后你再汇合西域大军,反杀平朝军队。” 慕云庭稍琢磨了下,脸色就越发难看起来,“我怎么引诱他们?若是他们反手关了城门,我们这些人岂不是立即就要死个透心凉!” “你傻啊?现在哪还用得着引诱?只要你退开,他们立即就会跟上来。” 苏沄蓦着实服了他,从前还觉着六皇子慕云庭高深莫测,如今一看,就算不懂行军布阵,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透?也不知以前怎么管理的那些杀手死士。 “至于城门问题,你带少部分人守在城门不远处,而凤辇向城东门驶去,平朝将领大多知道我在凤辇里,必然就会往城东追凤辇,等人进得差不多之后,你就开始带人扑杀。” “而此时西域大军也到了城门口,你们人多势众,平朝这半数人马若是敢不撤退,你们大可以就在城内进行巷战,三对一,乃至五对一,以人数优势碾压,总能灭了他们吧?” 慕云庭听得脸色阴晴不定,就站在车帘处,回头望望吊桥上不断有人被杀红了眼的雷泽鸣给挑到护城河里,顿时咬了牙,上前抱起正在车厢里玩耍的石头和丫丫,没等两孩子哭出声来,就立即点了两人的睡穴,而后冲苏沄蓦阴声道:“暂且相信你一回,若是你敢借机从城东逃走,我与这俩孩子可没丝毫感情,回头我就割了他俩的肉当下酒菜!” “混账!”娇颜盛怒,藏在宽大春衫袖里的纤指紧紧掐住了掌心,才勉强抑住想要起身灭了他的心思,若不是顾忌着玉氏还在,她现在就想杀了他! 慕云庭冷笑,抱着石头和丫丫头也不回的出了车厢,径直叫大军按吩咐行事,苏沄蓦感觉到凤辇又在快速移动,懒得去搭理这些事情,旁边侍候的丁香被吓得不轻,但看苏沄蓦脸色不好,想想又还是小心问道:“夫人,您还好吗?” “还行,还能撑得住。”苏沄蓦点了下头,想想又叹了气:“丁香,我中药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也是你在照顾我吗?可有见过我腰上那条素锦的腰带?” 那腰带便是斩情,削薄如纸,外边有特制的剑鞘保护着剑身,她又让手巧的雪莺特意缝了条素锦腰带裹在外边,若是不懂行的人看见,只会以为是条稍厚些的腰带。 丁香点头,清秀的眼眸眨了眨,随即就绕到锦榻侧面捣鼓了半天,方才找出条颜色依旧亮丽如新的素锦腰带出来,笑道:“夫人,您说的是这个吗?” 苏沄蓦只一眼便认出了是自己的斩情剑,当即笑着点头,“的确是它不错,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了,你还依然保存的这么完好。” 丁香羞涩一笑,“那日您昏迷之后,奴婢就负责给您清洗换衣,当时这条腰带解倒是好解,只是解下来后虽是像锦带般柔软,但并不能揉成团,奴婢只好把外面的素锦拆下来清洗了番后便收起来了,后来您甚少用腰带,又未曾过问,奴婢便也就忘了这回事。” “无妨,东西还在就行。”苏沄蓦笑着眨了下眼,朝她张开手臂,“来,你再试试把这素锦腰带系在我腰上看看。” 反正只是条稍有些奇怪的腰带而已,又本是苏夫人的东西,丁香并未多想,笑着上前仔细给她系在腰间,又退后两步看了几眼,这才笑道:“夫人的手真巧,这腰带真漂亮!” “腰带是位名叫雪莺的姑娘替我绣的,她才是真正的巧手姑娘。”苏沄蓦笑叹了句,低头望着腰带,又想起往昔的欢乐时光,他们在京中,应该是安好的吧? 而自己现在也有了斩情在手,逼不得已的时候,也不怕会再受人胁迫。 车厢外的喊杀声依旧震天,凤辇也在时停时走,偶尔又磕碰下,似乎已经在进行巷战,苏沄蓦也无意去看,云深带走了半数人马,就说明他已经领悟到自己的意思,而只等泽鸣他们从城东顺利撤走,此役就算是双赢,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丁香看她垂头盯着腰带,娇颜里带着轻愁,只以为她在思念故人,心里头也跟着难过起来,想想又轻声问道:“夫人,奴婢知道你是个善人,王上和尊上这般对待您和两位小主子,肯定不会有好报应的,到那时候,您是不是就要回到您该回的地方去了?”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自是该落叶归根。”苏沄蓦微笑着点了头,听出她话里的不舍,忽又问道:“丁香,你家里可还有旁人?” 第九百八十三章:逼婚 丁香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何用意,但依旧还是乖巧的回她:“没有,我年幼时双亲就已过世,后来就一直在草原上流浪,直至被抓进宫里。” 丁香难过的摇了摇头,也正是双亲过早离世,才会造就她现在怯弱的性子,苏沄蓦眼有安慰的望着她,微笑道:“假如我们能熬到胜利,你就跟着我回到我的家乡生活吧?” 相处这么长的时间,苏沄蓦已经体悟到丁香的确是个善良又怯弱的姑娘,纵然她自己过得也不好,又经常受苏沄颜的责骂,但依然愿意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旁人伸出援手,这样心灵美好的姑娘,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丁香有些发愣,随即就泪光闪烁,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沄蓦,“夫人,真的可以吗?” “如果我们能熬到胜利的那一天,自然就可以。”世事难料,但她愿意给这姑娘一个温暖的承诺,丁香瞬间就掉了泪珠,又哭又笑的猛点头,“您是好人,一定会胜利的!” “乖,别哭了,有话藏在心里就好,别被旁人听了去。”苏沄蓦笑着安慰了句,见她懂事的抹去了眼泪,这又才笑着点了头,听着车厢外喊杀声已经渐弱,便示意她掀开车帘。 从帘口往外望,东门已经近在眼前,而此时凤辇就停在街边,街道上不停的有西域骑兵追出东门,看样子是雷泽鸣他们已经撤了出去,而西域兵还在不甘心的追杀。 明眸微皱,随即就扬声疾呼:“来人啊!” 丁香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当即愣在了旁边,而慕云庭那些负责守着凤辇的护卫听见她的喊声,各自疑惑的对视了眼,还是乖乖的上前来,询问道:“夫人,您有何事?” 苏沄蓦眸色凌厉的盯着那护卫,盯得他心头发毛时才怒道:“去问问慕云庭那个蠢货,问他穷寇莫追的道理懂不懂?意在夺城,不好好稳固城防,追什么人?还嫌死的不够多?” 护卫莫名其妙的挨了骂,委屈的不行,但看苏沄蓦黛眉倒竖的模样,又不敢和她争辩,更何况若是主子自己在这里,只怕同样也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们可是见多了苏夫人骂主子的场面,也没见哪回主子真动过怒。 护卫乖乖的传命去了,很快就领了慕云庭过来,慕云庭看苏沄蓦横眉怒眼的样,也不在意,丹凤眼里扬着浓郁笑意:“不管你是心疼平朝军队,还是真想让西域大军少些伤亡,看在你助我取得姑藏城的份上,我都已经传令下去,让大军撤了回来。” 苏沄蓦挑眉,满眼讽笑,“怎么,城里那些守军都让你给赶跑了?” 慕云庭眼里有着得色,“雷泽鸣本还凶悍的紧,但见西域大军全线压上来,照样还不是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窜向千峦关方向了?” 说着又有些遗憾道:“只是时间拖延的太长,让他们趁机运走了那些重型武器。” 苏沄蓦皱着黛眉,忽又问道:“粮草呢,有没有烧了?” “没看见起火,但暂时也还没找到粮草储藏之地,”慕云庭心里也惦记着粮草,他手上不缺攻城器械,但是极缺粮草,急着夺姑藏城的原因也是在此。 苏沄蓦没说话了,静静的闭了眼眸,没等多时就听莫拉兴奋的声音传过来,“尊上,在城南和城北各找到处大粮仓,储粮丰足得够我们大军吃上两个月!” “好好好,传令下去,今夜犒赏三军!不醉不归!” 慕云庭喜得连说了几个好字,回头又冲车里的苏沄蓦咧嘴笑得极欢,“我的好蓦儿,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你想出法子来攻破千峦关了吧?” “恶心!”明眸里怒意不减,厉声道:“孩子呢,你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不就在那里吗?”慕云庭轻击了两下掌,就见有两名侍女各自抱了尚还在沉睡中的石头和丫丫过来,就在车帘处给苏沄蓦看了一眼,又转身抱着孩子走开了,并未像往常那般送回车厢里。 苏沄蓦顿时冷怒,“慕云庭,你这是什么意思?” 丹凤眼里笑意吟吟,望着走远的侍女轻笑道:“你什么时候想法子破了千峦关,我就再送他们回你身边,不然你就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们。” “你!”明眸里怒意大炽,紧紧的盯着慕云庭,慕云庭无所谓的耸了肩,轻笑道:“你盯着我也没用,能不能早日再见到孩子,这都取决于你自己。” 说罢就放下车帘,正准备离开,想想又回头掀了车帘,冲因发怒而越发显得娇颜明艳动人的苏沄蓦笑得好不暧昧,“晚上庆功宴上,我向全体将士宣布娶你为妻,可好?” 说完也不等苏沄蓦回答,又板了脸冲愣在旁边的丁香冷声道:“把苏夫人给我妆扮得喜庆点,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 “这……”丁香惶恐,不想答应下来,但见慕云庭眼带凶狠的望着自己,又只得怯生生的弯了腰,表示自己知道了。 苏沄蓦已经无力发怒,眸光懒懒的看向血染的大街,因着一己私欲而造成无数人生灵涂炭,可始作俑都却毫无愧疚之感在这里笑得极欢,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能睁开眼惩罚他? 慕云庭看她神色浅淡的望着外边,跟驾车的马夫交待了两句,便得意的扬长而去,马马夫也听从吩咐将她带进城主府,自有人将她安置在秋香院里,便不再过问。 丁香不敢违令,只得细细的替她妆点起来,杏面桃腮,唇红齿白,眉心一点美人钿,更衬得倾城娇颜赛天仙,那双含着轻愁的明眸微眨了眨,便叫人心生无限怜惜。 纤腰束素,轻盈如柳,桃红色的春衫套在羸弱娇躯上,平添弱不禁风之感,丁香给她细细收拾妥当,也忍不住惊叹起来:“夫人,您真美!奴婢还没见过比您更美的女子!” 更何况夫人她不禁美,还那么聪明,那么厉害,难怪尊上要抢着娶她。 苏沄蓦微微一笑,笑容飘忽得如天上那游离不定的白云,“女人若没有自保能力,再美又有何用?只不过是场悲剧罢了。你瞧瞧我现在,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丁香愣住,随即轻叹了声,而彼时已经入夜,房里亮起了烛火,慕云庭推门进来就见烛光下端坐着位貌若天仙的美人儿,心脏顿时有些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苏沄蓦?” 第九百八十四章:夜半相会 慕云庭年少时不知有苏沄蓦,等知道世上还有那么个聪慧狡黠的人儿时,她已嫁作他人妇,而在一次次的交手落败之后,心中的委屈愤怒就更深,为何拥有此女的人不是他? 如今虽是利用强迫手段来逼得她妥协,但美人儿终归还是落在自己手里了不是吗? 他相信虽然现在苏沄蓦不能接纳他,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总有感动她的那日吧? 丹凤眼里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勉强控制住那颗呯呯乱跳的心脏,慕云庭笑容灿烂的踱到她面前,诚恳真挚道:“苏沄蓦,做我的妻好不好?我会比慕云深待你更好。” “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我嫁给我。”眉目如画,却深深拧起,其间隐着浓浓厌恶,偏头看向了另一边,慕云庭见她对自己仍是没有半分好颜色,脸色不禁难看了下,虽然又勉强笑道:“咱们先不谈这事了,我带你出去见见将士们好吗?” 几乎整个西域大营都知道凤辇里有位神秘厉害的女子,就连王上都不得不把自己的凤辇腾给她住,自己却日日在草原上吹着寒风,只是却甚少有人见过那女子的真容。 说是询问,可言语间满是不容拒绝之意,苏沄蓦挑眉,冷声道:“你若是不想我让你在人前下不了台,就最好就闭紧你的嘴,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早已对我不客气了,又何必在乎这一回?”慕云庭并未放在心上,推着被妆点得宛若新嫁娘的苏沄蓦出了门,而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凤辇走了一刻钟才到营城。 偌大的营地里早已经燃起好些堆篝火,空气里飘着浓郁的烤肉香味,看见慕云庭推着苏沄蓦过来,顿时就有好些人好奇的观望不止。 苏沄颜早已到了营地,看见苏沄蓦那身喜庆的装扮,顿时端着酒杯笑眯眯的迎上前来,“怎么,慕云庭你当真要在今夜就娶了我三姐为妻?” “闭嘴!”苏沄蓦冷脸怒斥,慕云庭笑得暧昧又有些无奈,“这不是她不肯答应吗?” “她不答应,你就用强呗?”苏沄颜唯恐天下不乱,不怀好意的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了慕云庭,“她酒量不好,你灌她个十杯八杯的,把她灌倒了,想怎么玩还不由着你来?” “滚!”慕云庭看看脸色阴沉如水的苏沄蓦,不耐烦的推开了苏沄颜,“你别来给我瞎出主意,人家苏沄蓦冰清玉洁,你是倒贴都没人要!” “慕云庭你有病吧!”再次被人嫌弃到死,纵使苏沄颜的脸皮比姑藏城的城墙还厚,也禁不住此等羞辱,满脸愤怒的站在原地,看慕云庭挺着苏沄蓦往主座上走,顿时恨得牙齿咬的咯吱响,也不参加宴会了,转身就往营地深处走。 慕云庭真怕苏沄蓦会在宴会上发飙,言词上便多有顾忌,纵使那些个将领问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只是暧昧笑笑,并不多言。 可这般欲说还休,越发勾起了众人旺盛的好奇心,草原上的汉子大多直来直去,见苏沄蓦又打扮得如新嫁娘,不多时整座兵营便知道了凤辇上的女子原来是尊上的女人。 笑言传开,又有人把它当笑话讲给了慕云庭听,慕云庭听后并不反驳,反而笑得更加暧昧,这下子几乎所有人都把笑言当了真,只等着两人宣布婚期了。 草原男儿擅饮酒,纵使慕云庭酒量不差,也喝不过那么多将士,苏沄蓦板着脸像个木偶似的坐了会儿,但看慕云庭被敬酒的人缠住,便径直叫人将自己送回秋香院。 新月初生,照得秋香院里满城银辉,丁香服侍苏沄蓦歇息后便去了旁边的偏房,而等脚步声停下来,苏沄蓦又起了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院里的月色发呆。 现在脚腕上又比前段时间更有力量了些,也许再过上段时间便能恢复到从前八成的模样,剩下那两成,还得靠药物来仔细调理。 只是手头上连棵普通的药草都没了,就更别提从前那些珍稀药材,无声的叹了口气,有夜风拂过,吹得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苏沄蓦仔细倾听了下,忽地皱眉低喝:“谁!” 她如今虽手脚不便,但内力已经修炼起来,依旧还是耳聪目明,听出那沙沙声响中隐着不同的声音,顿时就警惕起来,而随着低喝声响起,有三条黑影径直窜到了窗前。 人还未站稳,有欣喜愧疚,乃至夹杂着委屈的复杂声音响起:“蓦儿!”“表姐!” 来的正是趁夜摸到城主府的慕云深和雷家兄弟,没等思念已成疾的慕云深出声,雷泽鸣已经委屈巴巴的先开了口:“表姐,我可想死你了!” “就你会说,你就不能让圣上先开口?”雷泽策哭笑不得的一巴掌扇到雷泽鸣头上,拉着他就往廊外走,“现在你话也说了,赶紧跟我去放风!” 雷泽鸣想想,也确实是自己抢了慕云深的话,顿时嘿笑起来,回头看看已经跳进窗里的慕云深,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廊外台阶下,专心放风。 苏沄蓦看着眸有柔情,真真切切站在自己眼前的爱人,眼底泛酸,便有水雾浮起,颤抖着手摸上他瘦削的脸颊,“你这个傻子,你怎么不照顾好自己?你怎么能这么傻?” 脸颊上传来温暖柔滑的触感,星眸里溢满眷恋,用脸颊抵着她的掌心,轻轻摩挲着,薄唇微张,便有委屈的话飘了出来:“你不在我身边,谁来照顾我?” 明眸里泪意更甚,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难过,便趁着黑夜狠狠眨掉了眼里的泪水,带着轻笑声嫌弃道:“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都变丑了你知道吗?” “啊?是不是变丑了,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掌心里的脸皮顿时绷紧,慌忙直起身来,星眸望进那双隐着笑意的明眸里,苦着脸道:“蓦儿,我要是以后一直就这么丑怎么办?” 明眸里的笑意更甚,“那你可得赶紧养肉肉,养成从前我爱的那个唇红齿白,潇洒俊美的慕云深,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不会见异思迁,爱上别的帅哥哥哦?” 第九百八十五章:相遇即是缘 “小妖精,哪有你这样戳我心窝子的?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家伙。” 慕云深气苦的瘪了嘴,想想又坐在椅里,将她抱在了自己腿上坐着,这才满眼心疼的抬起了那双纤手,“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把你小药箱里的养身药都给带来了,要是没有合适的,你告诉我药名,我回去后就叫人买好,炼成丹给你送过来。” “恢复的还行,而且慕云庭不懂医术,我又整日坐着轮椅,他并不知道我的恢复情况。” 苏沄蓦笑着点了头,又道:“等会儿我写药方给你,你叫大夫照方炼丹就行。” 苏沄蓦可没想到慕云深会从千峦关寻到姑藏城来见自己,心里早已欣喜激动的不行,这会儿又有灵药傍身,想来恢复昔日全盛时期的日子指日可待。 慕云深看她高兴,亮如星辰的眸里也溢满柔情笑意,两人已经许久未见,自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一时间房里只听得窃窃私语声,间或不时有低低甜笑声响起。 秋香院里已经熄了烛火,一眼望去,除了能借着淡淡月辉隐约瞧清些事物,旁的都隐在了黑夜里,悄无声息。 眼看着月已中天,可房里的窃窃私语声还在继续,廊外放风的两兄弟也不好催促,只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抬头看看皎洁的月亮,用以打发时间。 雷泽鸣左瞧瞧右望望,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正想着要找个什么话题来聊聊,又或是干脆起身在院里走两圈,反正所有人都跟着慕云庭去喝酒了,也不怕被人发现。 正自琢磨间,忽听得旁边小厢房传出响动,随即就响起吱呀的开门声,雷泽策和雷泽鸣顿时惊得不轻,他们在院外探过,没有人把守才进来的,怎么院里还有旁人? 耳听着轻巧的脚步声响起,忽又停在了主卧窗下,似听见了房里的声音而站在那里不动,雷泽鸣急得就跳起来,反手一掌扫过去,低声怒叫:“看掌!” 掌风凌厉,大有斩虎的气势,窗下的丁香只是听着房里有说话声,才疑惑的顿了脚,没想到才停住身子,就有股刮得脸生疼的劲风袭来,顿时吓得失声惊叫起来:“夫人!” 声音清脆尖厉,出掌的雷泽鸣已经来不及收回去势,眼着着掌风要扫到窗下娇小的身影上,旁边的雷泽策见势不对,立即又从后一掌将雷泽鸣给推开了两步。 说时迟那时快,凌厉的掌风擦着丁香耳边而过,拂起她满头秀发随风起舞,就着淡淡月色,雷泽鸣已经看清是在苏沄蓦身边侍候的小婢女,帅气硬朗的脸上顿时闪过赧色,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气血,低低讪笑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没伤着你吧?” 那日在阵前时,雷家兄弟都已经见过丁香,而丁香在苏沄蓦中药昏迷时就见过两人,又在数次交战中看过他俩英勇善战的模样,这会儿见是两人,顿时就急了起来:“你们怎么在这里?若是让尊上大人知道了,定不会饶了夫人的!” 雷泽鸣挠了挠脑袋,讪笑道:“呃,听起来好像你和夫人的关系挺好?” “夫人心地善良,能照顾她是丁香的福分,你们赶紧走吧,丁香定会好好照顾夫人的,你们以后就别再来了,以免尊上知道了会找夫人惹来麻烦。” 丁香急着就去推雷泽鸣,试图让他快走,但雷泽鸣堂堂七尺的健壮男儿,又岂是她个娇小女子能推得动的?推了几下人没推动,反倒把自己给累得气喘吁吁起来。 见兄弟俩并不听自己的话,自己又推不动人,丁香都不禁急红了眼眶,泪花直闪,雷泽鸣心头忽有怪异感觉闪过,递了她锦帕,又讪讪道:“你别推了,等房里的那位出来,我们马上就走,只是拜托你真的要照顾好夫人。” 听他这么说,丁香方才心安了些,她在苏沄颜手里吃够了苦头,如今跟着人美心善的苏夫人,她也是真心愿意护着夫人安危的。 微笑着点了头,拿了锦帕就擦眼角的泪花,可擦了几下,闻着鼻端传来的纯男性气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顿时羞红了脸,连忙将锦帕塞回雷泽鸣怀里,自己又手忙脚乱的拿衣袖胡乱抹了起来。 那般不经人事的羞涩之态,惹得雷泽鸣怜爱之心大起,心头异样更甚,但看丁香抹了泪便径直望向房里,不再搭理自己,心头又起了丝失落,闷闷不乐起来。 雷泽策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无声的笑了起来,这可真算是意外之喜,他这素来性子单纯直爽的弟弟,也终于情窦初开了吗? 瞧这小姑娘也是心地质朴的模样,若是可以,也许能凑成对良缘? 房里的苏沄蓦在听见动静时便起身写了药方给慕云深,这会儿已经弄好了,缓步走到窗前,笑吟吟的道:“男未婚女未嫁,就看自己乐不乐意了。” 话说的没头没尾,雷泽鸣却霎时就精神起来,笑嘻嘻的看向苏沄蓦:“多谢表姐!” “傻小子,你谢我干什么?”苏沄蓦笑着摇头,看看月已西斜,便催促道:“姑藏距千峦关还有个几百里路,你们赶紧回去,等丹药制好后再来。” 雷泽鸣听得满脸疑惑,“表姐,你不跟我们走吗?我可是打听过了,今夜慕云庭在城外兵营大摆篝火宴,咱们正好趁此机会离开这里。” “不了,今日慕云庭不知把石头和丫丫带去了哪里,我若是现在离开,就是前功尽弃。” 苏沄蓦摇摇头,明眸里藏着星星点点的愁意,“我已听说东泽和北凌的联手压制南诏,然后他们两国的军队不日就可到达姑藏城,这千峦关还有硬仗要打,你们小心点。”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雷泽鸣笑的朴实,又挠了头,不舍道:“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多保重身体,等有机会了,我们再来看你。” 苏沄蓦笑着点点头,而慕云深恋恋不舍的看着她,上前在那微凉的唇瓣上落下一吻,这才不舍的退开了身,“你要照顾好自己,凡事别逞强,知道吗?” 第九百八十六章:马尾辫 “嗯,我都知道了,去吧。”苏沄蓦笑着点头,看他跳出窗外,又奔进夜色里,雷泽策也紧跟了上去,雷泽鸣本跑到了廊外,又转身回来把锦帕塞到丁香怀里,这才笑着退后,“丁香姑娘,我叫雷泽鸣,你也要保重好身子,等下次送丹药之时,我还来看你!” 丁香一愣,随即羞红了脸,绞着手怯怯的看向苏沄蓦,苏沄蓦微笑道:“泽鸣是个很爽朗的男孩,从未谈过恋爱,你若也有好感,便试着接受,若是不行,坦言拒绝便是。” “我,我……”丁香绞着手,面有忸怩,也不敢再看苏沄蓦笑眯眯的脸,红着脸冲进房里,推了轮椅过来:“夫人,奴婢先推您去歇息吧。” 苏沄蓦也不催她,笑着点了头,爱情路漫漫,既然有意,那不妨慢慢来。 而雷泽策听着雷泽鸣那些酸掉牙的话,忍不住就恶寒的抖了下身子,看他跟过来,又调侃道:“你个没出息的家伙,这会儿是不是恨不得就巴在人家姑娘身边不走了?” 雷泽鸣才不管他的戏谑,捂着心口,满眼都是晶亮光芒,“哥,你是不知道,我见着丁香姑娘哭的时候,我的心居然也会痛,你说神奇不神奇?” 雷泽鸣回味着那短短的美好时刻,帅气硬朗的脸庞上满是愉悦笑意,“要是咱们能尽快结束战争,而丁香姑娘也恰好喜欢我,那人生该有多美好?” “缘分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雷泽策摇了摇头,与他并肩跟在慕云深身后,好奇问道:“才不过初次见面而已,你当真就那么喜欢那个丁香姑娘?” “哥,你知道心动的感觉吗?看见她抿唇羞涩微笑时,我觉整个天空都是明朗的。” 雷泽鸣咧着嘴傻笑起来,“无关所有外在事物,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她。” “行,你也总算是开窍了,母亲总担心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女人,看来现在是不用担忧了。”乌眸里起了淡淡愁绪,却还是轻笑道:“说不定你的婚事会在我前头,等到战争结束后,就可以给母亲带回个温柔乖巧的儿媳妇了。” “哥……”听出他话里的淡愁,雷泽鸣担忧的轻唤了声,而雷泽策只是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跟在慕云深身后一路飞奔出姑藏城,又连夜赶向千峦关。 他心里的那道伤口,也许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从前还怕雷家会因此绝后,但如今弟弟总算是初尝了情事,他也可以不必再逼着自己去见家里安排的那些个女人了…… 苏沄蓦见过慕云深之后,心头总有淡淡欢喜在流转,直折腾到黎明时才沉沉睡去。 而天微亮时,人还未清醒,就听见房外传来说话声,忽大忽小,吵得人不得清静。 勉强睁开眼,明眸还有些迷茫,听着房外又忽然高扬的苍老声音,还处在混沌之中的脑子立时清醒过来,玉立宗?他来干什么? 听着丁香隐带着哭意的声音在房外争辩着什么,苏沄蓦忽地皱了眉头,扬声极为不悦道:“丁香!进来服侍我起身!” 声音里满是不悦之意,在房里回荡,房外的声音立即就停了下来,随即丁香红着眼眶跑了进来,焦急道:“夫人,您还是多歇息会儿吧?” 苏沄蓦沉眸,怒声道:“我若是再歇,那些老头子岂不得还要欺负你?” “苏沄蓦,你骂谁呢?”谁曾想玉立宗和玉瀚玉恒跟了进来,玉恒隔着屏风听见她的话,忍不住就怒声质问,惹来苏沄蓦冷冷一笑:“谁接话,就是说谁。” “你!”玉恒恼脸,作势就要往里冲,苏沄蓦看着屏风上身影乱闪,又冷笑道:“玉氏乃是百年大家,所有的教养和涵养都随着家族烟消云散了是吧?擅闯女子闺房不说,还想闯进里间来,难道不觉得是件很失礼的事情?” “恒儿!”玉立宗皱眉轻斥了声,不管如何,他们三个大男人不打招呼就擅闯女子闺房,确实极为失礼,当即又淡声道:“苏夫人,老朽想与你谈谈。” “行啊,有什么话,等我梳洗完再说不迟。”苏沄蓦不喜欢计较那些繁文缛节,但对于他们三个老男人欺负丁香的事情可是耿耿于怀,招呼丁香尽量慢着点给自己洗脸梳头,又凉凉道:“我这个人梳头比较费事,玉老多担待着些。” “无妨,苏夫人尽管梳洗打扮便是。”她都已经那么说了,玉立宗也只得压住心底的愤怒,装作无所谓的说了句,苏沄蓦轻笑了声,也不去管他。 此时自有小丫头照着苏沄蓦平日的喜好给三人上了茶,玉立宗端着茶盏抿了两口,脸色又沉怒起来,他是百家大家族的族长,饮过无数好茶,而这茶盏里的就是极口贡茶,苏沄蓦如今是俘虏,又手脚残废,根本弄不到这种好货。 想来想去,只有他那糊涂的外孙儿,才舍得拿了这等好茶来供着这个祸水。 苏沄蓦这一梳洗,很就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眼看着已经日上三竿,玉恒终是又忍不住站起了身,隔着屏风冲里间怒吼,“苏沄蓦,你是在一根一根数头发吗?” “玉二爷的耐心真可差,若是像你哥哥那般沉得住气,玉老岂不是要笑死了?” 冷淡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不多时丁香便推着才简单扎了个马尾的苏沄蓦从屏风后转出来,玉恒看着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发型,差点就一口老血喷出来,黑着脸颤颤巍巍的指着那马尾,“你折腾了一个半时辰,就折腾出这么个玩意儿?你耍我们是吧?” “玉二爷怎么能这么说呢?”明眸里漾着狡黠笑意,当然不能说她和丁香在里间悠哉游哉的吃了个早餐,随口胡谄道:“丁香的手是极巧,但我这个人又挑剔的很,先后盘了五个发髻都不合我心意,最后怕你们等不及,我就干脆只扎了个马尾来见人了。” 玉恒越听越觉得血往头上涌,还不如不听,“行了,你不用解释了!” 第九百八十七章:清誉 玉恒恼的不行,端起茶盏想喝口茶缓解火气,苏沄蓦却又惊叫起来:“哎呀,这些个不听话的死丫头,怎么能拿极品贡茶来待客?那可都是慕云庭的私货,就那么丁点儿啊!” 玉立宗端着茶盏的指骨都在隐隐发白,脸色紧绷,浑浊的老眼看看还在惋惜小丫头糟蹋东西的苏沄蓦,忽而重重搁了茶盏,极怒道:“苏沄蓦,你故意的是不是?” “玉老这是什么意思?我哪有什么故意不故意的?”苏沄蓦故作满脸不解,耸耸肩膀笑了下,随即又疑惑道:“对了,还不知道玉老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玉立宗暗恨不已,但又自恃身份,不屑与个后辈计较,见她岔开了问题,也只得压下满心火气,阴声道:“老夫听说你即将与慕云庭成婚?” 明眸里流光四溢,苏沄蓦看看兴师问罪的玉氏长辈,忽而轻笑道:“这事你不是应该问你的好外孙更清楚吗?毕竟话是他说出去的,他想干什么也只有他知道。” “呵,苏沄蓦,说的你好像多无辜似的?”见谈到正事,玉恒又冷笑起来:“庭儿素来洁身自好,若不是你蓄意勾引他,他又怎么会说要娶你?” “慕云庭洁身自好?玉二爷你在逗我吧?”苏沄蓦轻笑不已,那乌黑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你怎么不说他和苏沄颜在中军帐里都敢做苟且之事?” “男人难免会有忍不住的时候,更何况这又关你苏沄蓦什么事?” 玉恒铁青着脸呛了一句,苏沄蓦不在意的耸肩,点头笑道:“的确是不关我的事情,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们能去劝劝慕云庭,叫他别再来缠着我!” “你还真会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你个已经成婚生子的妇人,庭儿还是个未曾婚配的俊雅男子,你哪来的自信,说是他缠着你的?” 玉恒满脸不屑,丁香听得有些不高兴,怯弱的小脸上闪过挣扎,终是咬了牙,不满道:“玉二爷,尊上确实是极为不错,但咱们夫人也是人美心善,又聪慧绝顶,您想高抬尊上的心思大家都能理解,但也没必要把夫人踩到泥里边去吧?” “我们说话,哪轮得到你个下贱的奴婢插嘴?”玉恒越发恼恼,狠狠怒斥了句丁香,苏沄蓦闻声冷笑,“玉二爷,你倒当真让我见识了百年大家的涵养,难怪玉氏延续不下去了,有你这样目中无人的子孙后代,哪担得起兴旺百年大家的重任?” “苏夫人不必揪着我二弟的过错不放,他素来心直口快,无关乎玉家的香火传承。” 玉瀚沉着脸淡声说了句,随即又道:“现在整个西域大营关于你与庭儿的婚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们希望你能出来澄清,别毁了他的清誉。” “你这话就有意思了,我都还没责怪你们教养不力,你们反倒叫我别毁他的清誉?” 苏沄蓦冷笑连连,望向玉立宗,“这事本就非我所愿,我乃堂堂平朝皇后,何故要屈嫁于乱臣贼子?你们马上叫慕云庭清除谣言,若是毁了我清誉,我叫你们所有人给我陪葬!” 玉恒见她说话就恼,怒笑不已,“你如今也不过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在我们面前耍什么横?我们可不是庭儿那个没脑子的家伙,凭由你摆布!” “你还知道我是个没有自主权的俘虏啊?那你跑我面前来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冷嘲热讽一句,明眸含着冷笑盯着玉立宗,“我只是个俘虏,慕云庭素来性子古怪,这事根本就是他擅作主张为之,你若是能叫他别来纠缠我,我感激不尽。” “哼,说的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口是心非,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 玉恒阴阳怪气的怒哼,惹得苏沄蓦黛眉倒竖,极为不耐道:“玉恒,你烦不烦?有事就说事,没事就少来我面前废话,赶紧的滚,否则叫人看着就厌烦!” “苏沄蓦!”被个晚辈当面毫不留情的骂滚,玉恒面子上挂不住,顿时勃然大怒噌的站起身来,铁青着脸怒瞪着苏沄蓦,双拳捏得嘎吱响,大有恨不得吃了她的架势。 苏沄蓦只是冷笑,并不把凶神恶煞的玉恒放在眼里,冷声道:“怎么,想倚老卖老的来教训我?别以为你年纪大就可以耍横,我不是你娘,不会惯着你的臭脾气!” “你,你!”玉恒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满口牙都快咬碎了,玉瀚在旁看他三言两语就被气得大动肝火,忙扶了他在旁边坐下,递了茶盏到手里,这才无奈轻斥道:“明知道她是个牙尖嘴利的黄毛丫头,你这笨嘴拙舌的,何必与她怄气?” “嗯,你们家的黄毛丫头长我这般?大爷你指桑骂槐的功夫不错嘛。” 苏沄蓦冷眼看着两人在那里唱双簧,如画眉眼里多了不耐,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我这秋香院庙小,供不起你们几尊大菩萨,有事别来找我这个案板上的鱼肉,去找正主儿。” 看她开始赶人,静默的玉立宗这才缓缓出声:“苏沄蓦,此事当真与你无关?” “你们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喜欢一个连合围歼敌战术都不会用的蠢货?”苏沄蓦不耐烦的偏了头,看向丁香:“赶紧送客,以后别让他们再来烦我!” 丁香麻溜的点头,小跑到门边,微笑着弯腰伸手:“诸位老大爷请吧?” 那老字咬的颇重,对于房里的那几位来说,年纪也确实可以做她爷爷了,更何况她也讨厌这几人上门来找夫人的麻烦,明明是尊上不对,为何偏偏要赖在夫人身上? 当真是越老越糊涂。 人家就差拿扫帚赶人了,玉立宗也没脸再强留下来,沉着脸起身,冷冷道:“此事最好与你无关,否则若我查清是你在纠缠庭儿,我定毁了你那张狐媚子脸!” 苏沄蓦冷哼,并不搭理他,玉立宗自讨了个没趣,也就拂了袖准备离开,可才刚抬起脚,房外就响起了慕云庭愠怒的声音:“外祖父,您为何要毁了苏沄蓦的脸?” 第九百八十八章:悍妇 话音未落,慕云庭已经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满眼奸笑的苏沄颜。 这下算是被堵了个正着,玉立宗那双老眼里有精光闪过,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奸笑的苏沄颜,复又气定神闲的坐回去,淡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听营里都在传你将要娶苏沄蓦,唯恐你会中苏沄蓦的奸计,便赶过来警告她一番,让她离你远点。” “您老为何要操心外孙的这些闲事?安安静静养老不好吗?”慕云庭恼得心头一口郁气着实难出,狠狠一挥袖,将桌上那些盘碟茶盏全给扫到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他原本还想着已经夺下了姑藏城,等稍缓过劲来就带着苏沄蓦去看外祖父,好生与他说说话聊聊天,联络下疏远的感情,可谁知道一觉醒来就会变成这样? 桃花脸上怒意滔天,噼哩噼啦的碎瓷声惊得房里众人都噤了声,玉恒心里也有火,噌的下又起了身,旁边玉瀚却使劲将他压在椅上,才自己出声道:“庭儿,你在恨我们?” “大舅,是你们带着我不远万里来西域,倾尽所有替我谋得了现在的一切,我如何敢恨你们?”慕云庭眼有悲怆的摇了头,“我的命都是你们救的,心里也牢记着自己与玉氏的亲情,可你们也能不能稍稍松手,让我能有喘口气的地方?” “兵营里传的我与苏沄蓦之间的婚事,那是我故意放出去的,苏沄蓦并不知情,而我也只是想娶个我想娶的女人而已,你们为何就不能赞同我的意见?” “庭儿,并非外祖父要事事束缚你,而是你还年经,很多事情并不能看清它的本质。” 玉立宗淡淡出声,见慕云庭想要说话,当即就摆了手,截断他的话头,“你先听我说完。就如上次你也说希望我们不要过多的插手你的事情,对于军中大事,有诸多将领与你共同商议,外祖父可以完全放手,甚至向你道歉,但你娶苏沄蓦之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您连军中大事都可以放手了,为什么就不能成全外孙的心愿?” 丹凤眼里起了悲愤,定定的盯着玉立宗,玉立宗却缓缓闭了眼,冷声道:“因为苏沄蓦不爱你,而她又与平朝有千丝万缕的瓜葛,她是平朝皇后,她的儿子是平朝太子,倘若你能有福分登基为帝,你是继续立慕云深的儿子为太子,还是立自己的孩子为太子?” “你立慕云深的孩子为太子,你现在付出的所有心血都是一场空,你若立旁人为太子,只要苏沄蓦不答应,谁能斗得过她的算计?难道你还想让子孙又掀起血雨腥风?” 玉瀚玉恒听得不约而同的点了头,苏沄蓦自己也笑了起来,明眸里熠熠生辉,吃吃笑道:“玉老这话说的没错,若是不如我意,也许我可以试试把你们都赶下台,我自己来做女皇?” “苏沄蓦,你还真敢说!”慕云庭气结,这女人怎么就能这般没心没肺,而自己偏又要喜欢她?看她那狡黠如狐的小模样,越发心痒痒,倔强道:“外孙就是喜欢她,且非她不娶!更何况人生百年,哪能管得了那么多?我先娶了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玉立宗陡然睁眼,老眼里怒火直冒,“你若敢娶苏沄蓦,我就死在你眼前!” “您年纪大了,您有您自己的想法,生死都掌握在您自己手里,外孙也无权干涉!” 慕云庭也撂了狠话,气急败坏的偏过了身,玉立宗气得浑身直哆嗦,眼看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了,苏沄颜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开了口,“现在说这些也为时尚早,不如等慕云庭踏破平朝,夺了皇位之后再来谈此事,如何?” “用不着你来假惺惺的出主意!”慕云庭怒极,想要踏破国力强盛的平朝,岂是三年五载可为?难道他要等到苏沄蓦人老珠黄,牙齿都掉光的时候再娶她?那还有什么意思? 玉立宗倒是缓了怒气,细思了下可能性,便点了头,“如此也行。”说着又看向满脸愤怒的慕云庭,“要么不娶,要么等到你夺了皇位之后再来商议此事,如何?” 慕云庭这下恼得连圆桌都掀了,“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我现在就要娶苏沄蓦!” “就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真爱苏沄蓦,那就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将她娶进门,否则她现在还是慕云深的妻,你让她一女嫁二夫,是想受尽天下人的唾骂吗?” 玉立宗这下换了个说话,听得苏沄蓦都不禁连连点头,笑眯眯的道:“玉老果然是浸淫诗书多年,什么歪理都能想的出来,佩服,佩服。” 玉立宗沉着老脸,“老夫纵然才高八斗,也比不过苏夫人你嘴里那把杀人无形的剑。” “怎么会呢?就冲你这个说法,连我都得感激你替我设想周到不是?”苏沄蓦轻笑出声,眸里有流光闪过,“你连名声都替我顾虑周全了,只是我又未必领情呢?” 玉恒大怒,“苏沄蓦,我们都同意考虑你进门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当然有不满意的啊?”明眸里的狡黠更甚,笑嘻嘻的看向慕云庭,“你不是想娶我吗?那就现在娶啊?气死这个老头子,以后就没人再管你的闲事了。” “你!”玉瀚玉恒恼脸,玉立宗气得面黑如锅底,苏沄蓦笑吟吟的看着慕云庭,“怎么,闹腾半天,你连这个胆都没有?又或者说,你根本不想娶我?” “苏沄蓦,你又何必这样逼我?你明知道我是诚心想娶你的。” 慕云庭本来还满心郁火无处发,但被苏沄蓦这么一激,又反倒冷静下来,阴阴的看她:“外祖父视我如亲孙儿,我不能无情无义,做伤害他的事情。” 娇颜上笑意一收,凌厉怒斥:“既然不娶,那还在我房里啰嗦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苏沄蓦,你就是个悍妇!”看她不分好歹的谁都敢骂,玉恒怒的跳脚,惹得苏沄蓦又笑意流转的看向他,“我若不是个悍妇,今日岂不得就真像案上鱼肉,由着你们摆布?” 第九百八十九章:美好的族群 苏沄蓦冷笑,“还有,别在我面前耍那些假惺惺的把戏,叫人看着就恶心。大抵在你们心里也就是乖乖听你们摆布的就是温柔乖巧的淑女,不听你们安排的就是悍妇吧?我呸!” 狠啐一口,才不管几个老男人是不是气得要死,偏头看向门外:“还不快滚!” “好好好,从前只知道镇国公主厉害,如今看来,那简直就是母夜叉转世,十恶不赦!” 玉立宗气极反笑,领着玉瀚玉恒就怒气匆匆的出了秋香院,反正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何苦再留下来受那女人的无情奚落? 三个老男人转眼间就跑了,苏沄蓦看看还杵在房里的慕云庭与苏沄颜,没好气的道:“还不走?是嫌我得不够狠,还想再多聆听些训斥?” 慕云庭阴沉着脸没吭声,苏沄颜忍不住啧啧起来:“苏沄蓦,你嘴皮子可是越来越厉害了,这小嘴儿像把刀子似的,慕云深能受住吗?” “用得着你来操心?”苏沄蓦可是没忘记玉立宗最开始望向苏沄颜的那一眼,冷笑道:“若不是你见不得我有半分好,逮着机会就去向玉老告状,又何来今日的事?” 慕云庭正恼火好端端的计划又被无限期的延后,听见苏沄蓦的话,顿时眼神不善的看向苏沄颜,“好啊,我说外祖父怎么会突然找上苏沄蓦,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苏沄颜本不想承认,但看慕云庭在苏沄蓦手里吃了瘪,就来找自己出气,顿时怒从心起,脖子一梗,“是我说的,那又怎么样?苏沄蓦就是个祸水,你娶她就是坏了整个大事!” “我娶她坏事,难道娶你就万事大吉?”慕云庭怒笑,上前推起苏沄蓦就往外走,“我带苏沄蓦出去玩几天,你若是再敢把我的事情告诉外祖父,我就剥了你的皮!” 威胁的话听多了,苏沄颜也不在意,看他推着苏沄蓦出门,顿时急道:“你要去哪里?” “你管得着吗你?”头也没回的恶声说了句,苏沄颜追到门边,扬声怒道:“我是管不着你的烂事,但东泽和北凌的军队这几日就要到姑藏了,你难道这也不管?” “管好你该管的事情,其余的别多问!”说话间慕云庭已经推着苏沄蓦出了院门,丁香见状连忙要跟上去,苏沄颜一把扯住她,怒声道:“顶多两日,你务必得劝他们回来!” 丁香惶恐点头,“奴婢知道了,或许用不着两日,夫人就会逼尊上回来的。” 想到苏沄蓦对慕云庭可从来都没有好脸色,苏沄颜这才稍感安慰了些,但看丁香被自己吓得不轻的模样,又勉强挤了点笑,腻声道:“你就跟在他们身边,把他们做了什么事都记下来,回来说给我听,若是你办事尽心尽力,孤少不了你的赏赐。” 这是让自己当奸细?丁香垂着头暗自翻了个白眼,又连忙点了点头,小心道:“奴婢知道了,等回来时,定当把所有过程都事无巨细的告诉您。” “好,真是个乖巧的丫头,去吧。”苏沄颜腻笑着轻拍了拍丁香的手,惊得丁香浑身一抖,赶忙挣开,一溜烟儿的跑远了,那活像身后有恶鬼追赶的模样看得苏沄颜顿时就阴了脸,这个死丫头,若不是看在苏沄蓦还能与她说几句话的份上,早就打发她去喂野狼了! 慕云庭推着苏沄蓦上了凤辇,苏沄蓦扫视了圈,见石头和丫丫并没有在凤辇内,顿时就叹了气,神色失落下来,兴致缺缺的靠在轮椅上,连眼眸都不想睁开。 慕云庭看她神情失落,好声安慰道:“苏沄蓦,我只是想与你单独相处几天,带着孩子实在太碍眼,等回来后,我就带他们来看看你。” 苏沄蓦眼也未睁,淡淡道:“我若不想与你单独相处,你是不是就不让我见孩子?”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被她一口道破自己的小心思,慕云庭脸色赧红了下,随即又恢复正常,看丁香已经跟上来侍候,便让马夫启程离开姑藏。 苏沄蓦与他无话可说,径直闭上了眼,默默的靠坐在锦榻上修炼内力,慕云庭试着与她搭话,皆都换来无言的冷漠,几次之后,也就安静的坐在车厢里,不再吭声。 主子不说话,丁香自也不敢胡乱开口,默默的坐在锦榻旁,只管小心的照应着苏沄蓦。 如此车厢里便寂静无声,只有车轱辘轧在草地上的声音隐隐响起,晃晃悠悠的,苏沄蓦本修炼着内力,不知何时竟已就那么睡了过去。 清梦无痕,一路晃悠着,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驶向了何方,等苏沄蓦从清梦里悠悠醒转时,只觉车厢里一片昏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尚未清醒,便轻唤起来:“丁香?” 车厢里并没有人回答,苏沄蓦半撑着身子,稍稍扬了声:“丁香?” “夫人!”丁香的声音从凤辇外传来,随即掀了车帘,便有橘红的夕阳余晖透进来,竟是已经走了一天路程,丁香进来麻利的侍候她起身,苏沄蓦疑惑道:“这是到哪里了?” 丁香不知,正想如实回答她,慕云庭的声音已经在车帘处悠悠响起,“一个叫那斯图的小族群,在姑藏城以北,这里远离战火硝烟,百姓们的生活都很平静安逸。” “是吗?”据说苏沄颜连年征战,在草原上还能找得到生活安逸的镇子? 丁香推着苏沄蓦出了凤辇,就见凤辇停在族外的小草坡上,借着夕阳余晖望向族里,就见族里帐篷林立,像朵朵白云镶嵌在碧绿的草地上,而此时族里大部分地方都冒了炊烟。 晚风轻拂而过,带来绿草清香,间或有孩童单纯的欢笑声如银铃般在风里回荡,炊烟随着晚风扶摇直上,又散在风里,让人莫名有了家的感觉。 慕云庭看她神色浅淡,安静的看着如画卷般美好的族群,轻声道:“这里怎么样?” “确实不错。”苏沄蓦点点头,世外桃源般的仙境,只希望它不要受到战火纷扰。 第九百九十章:人生赢在心态 看苏沄蓦点头,慕云庭这才轻笑起来:“既然你也觉着不错,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上两天,族里的人都很热情,看见我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慕云庭接替丁香的位置,推着苏沄蓦缓缓往族里走,苏沄蓦好奇道:“你从前来过这里?” “玉氏与那斯图族人有点儿渊源,外祖父他带着我初来草原时,便是在那斯图落脚。” 慕云庭点点头,也正是因为有这点儿渊源,所以尽管草原上打得天翻地覆,他也始终没有来找过那斯图的族人,不想惊扰了他们的安宁。 “哦,那就是你故地重游了。”苏沄蓦恍然大悟的点头,说话间已经靠近了族群,远远的有孩子看见他们过来,顿时欢叫着跑了过来:“庭叔叔!庭叔叔!” 慕云庭笑着站定脚,孩子们也不怕生,半大的孩子一路笑闹着跑过来,嘴里已经嚷嚷起来:“庭叔叔,你走时说好很快就回来看我们的,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啊!” “叔叔有事要忙,就耽搁了些时间。”慕云庭笑着摸摸孩子们的脑袋,又解下背上的包袱给了孩子们,“里面都是你们爱吃的糖,叔叔来迟了,叔叔给你们赔罪!” “有糖吃了哦!有糖吃了!”孩子们欢笑着接了包袱,个个高兴的蹦跳起来,闻声跟出来的大人们见是慕云庭回来,皆都笑了起来,已经须发皆白的老族长拄着拐杖,不由分说的就拿拐杖往他身上敲,“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玉立宗那个老家伙呢,他怎么没有来?” 拐杖看似敲的厉害,但实则没用半分力,且不过敲了两下便停了,丹凤眼里的笑意更浓,朝老族长鞠了一躬,才又说道:“布彦爷爷,外祖父在姑藏城,没有过来。” 布彦与玉立宗是老相识,也知道玉立宗投奔他的原因,只是当初两人意见相左,后来便分开了。见慕云庭说已经到了姑藏城,顿时惊诧道:“哟,这是准备攻回去了吗?” 慕云庭笑中隐着自得,“嗯,得益于这位苏姑娘的襄助,已经打了几场胜场。” 听他这么说,老族长才把注意力放到苏沄蓦身上,才看了眼便惊道:“好个俊俏的姑娘!” 苏沄蓦礼貌一笑,“布彦爷爷,我已婚嫁,唤我苏夫人会更妥当。” “苏沄蓦,咱们这不是还没有成婚吗?”慕云庭绕到轮椅前背对着布彦老族长,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憋出这么句话来,看得苏沄蓦哑然失笑,“是你未娶,而我已嫁。” “啊?”布彦年岁已高,苏沄蓦声音稍小些,他便有些听不清楚,慕云庭见状凑近她耳边咬牙低声道:“苏沄蓦,你就不能配合我一回吗?不想见你的心肝宝贝了?” “哦,原来你只是想唬弄老人家啊?”苏沄蓦故意略略提高了声音,但看布彦皱了眉,便又笑道:“既然这样,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慕云庭怒,却又拿她没办法,只得回头冲布彦讪笑,“这苏姑娘就是有点儿喜欢开玩笑,布彦爷爷您别往心里去,我回头说说她,让她别再这么没大没小。” “无妨,这小姑娘心直口快,也是个好姑娘家。”布彦笑笑,只当耳边风,听过就算了。 寒暄了会儿,也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布彦领着人往家里去,家里老少见来了新客,自是欢喜的紧,小孩子更喜欢缠着笑起来像花儿般好看的苏沄蓦问东问西,与她玩耍。 苏沄蓦对待布彦家人都非常和气,与孩子们也能笑闹到一块儿去,布彦全程看她坐在轮椅上,就连晚饭也是让丁香代喂,这会儿已经热络,不禁心疼道:“苏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苏沄蓦笑吟吟的看了眼慕云庭,但见他别开头,便又无奈笑道:“手脚经脉被人挑断了,大抵就是个手脚不便的残废,让老爷子您看笑话了。” “啊?谁这么狠毒,竟然舍得下这么重的手对你?”老爷子当即就怒气腾腾的站了起来,大有去找那凶手干架的架势,帐里的几个女人都心疼的抹了眼泪。 “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事情过了就算了,”苏沄蓦笑着摇摇头,只是有些惋惜道:“就是从受伤后就从来没用过药,一直就这个样子,到现想想动都动不了了。” 老爷子颇有些接受无能,“怎么会没用药?阿庭他那么心疼你,怎么会不给你治?”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有他自己的顾虑吧?”苏沄蓦笑着耸耸肩,又歪头弯着眉眼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也许是他怕我跑了,所有也就当作没看见?” “你这丫头,你都伤成这样了,你还,你还……”布彦都看得不忍看不去了,常人若是受此痛苦,早已怨天尤人,偏她还笑得跟个没事人样,叫人瞧着就心里不好受。 “笑也一天,哭也一天,都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再委屈自己整天板着张脸吧?” 苏沄蓦笑着吐了吐舌头,反而还好言宽慰他:“您看看我现在,可当真过的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有什么不好?只要想开些,日子就总还是美好的。” “唉,你让我说什么好?……”布彦叹了气,看看沉着脸不说话的慕云庭,也不想过问他的事情,当初玉立宗那个老头儿死活要为女儿报仇,不惜把整个天下都算计进去,更是花费数年去逮个姑娘,而眼前这笑靥如花的姑娘,应该就是他们逮的那个人了。 饶是聪慧绝顶的人也禁不起那般费尽心思的算计,瞧这姑娘狡黠机灵的模样,便也知道当初玉立宗为何要花费那么大的功夫,去逮个娇弱女子。 只是如今他与玉立宗已经不同道,很多话已经插不上嘴,但看慕云庭只是阴沉着脸戳着自己面前碗里的牛肉,并无任何表示,只得无声的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了帐外。 苏沄蓦不解,但也没多问,只微笑着与几位叔婶说话,而慕云庭阴着脸,摆出生人勿近的模样,心里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第九百九十一章:药酒 布彦老爷子回转的很快,手里抱了个小酒坛子回来,执意递给苏沄蓦,“苏丫头,你初次来咱们那斯图族做客,我这老头子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一滴就醉,且只能女儿家喝,男儿不能饮用,且就权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吧。 “布彦爷爷,这酒太贵重了,您还是留给孙女儿们吧,我不能收。”苏沄蓦没想到他会抱这么个东西出来,连忙摇了头,布彦却是板了脸,强把小酒坛放在她怀里,“你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是不是?长者赐不可辞,我就当你是我的孙女儿了,叫你收着就收着!” 苏沄蓦苦脸,看向布彦的那些子孙,较料他们个个都笑了起来:“苏丫头,既然是老爷子给你的东西,你就收着吧,他难得看谁顺眼,你就莫拂了他的好意。” “这……”但看长辈全都在劝,苏沄蓦只得应了下来,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孙女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为什么这酒只能女子饮,不能男子喝?” “这个嘛,……”布彦本就是随口诌的句胡话,见苏沄蓦问起来,眼睛眨了几下,拈了白胡须笑道:“当年送我酒的老人是这么说的,我这么多年也未曾敢破规,只是儿媳妇进门和闺女出嫁时,让她们各自饮过,如果哪位男子胆大的话,其实也可以不妨试试。” 说着眉眼瞟了瞟慕云庭,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苏沄蓦笑笑,便没再追问下去,而本想等会儿就试酒的慕云庭顿时就踌躇起来,试的好就好,试的不好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苏沄蓦也不理他的那些小心思,径直唤来丁香让她把酒收到布彦特意给她留出来的帐篷里去,布彦看夜色已深,草原上夜晚又寒凉,便催促大家都早些散了,只是等慕云庭刚起身,又追问道:“阿庭,你突然来那斯图,可是你外祖父有什么要事?” “那倒没有,就是过来住上两天,看看大家而已。” 慕云庭摇摇头,当初外祖父执意要从这里离开时,他并不清楚原因,纵使心底十分眷恋此处如家般的感觉,也只得无奈远走,现在有了机会,当然想回来看看。 “哦,既然如此,好就好生住几天,你们走之后,族人们还经常念叨着你们呢。” 布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纵使与玉立宗意见相左,但友情并不会生变,现在慕云庭还能顾念着往日恩情回来看看,他心里还是十分欢迎的。 只是看着慕云庭跟在苏沄蓦身后往她的帐篷里去,布彦又有些不开心起来,随即就笑着大声招呼:“阿庭,你从前住的帐篷还在,已经给你收拾妥当了,我送你过去吧?” 慕云庭走了几步的身子一怔,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这个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恼得指尖狠狠掐住掌心,才勉强压下那股怒意,回过头来冲夜风里拄拐的白胡子老人嘿嘿一笑:“布彦爷爷,我与苏姑娘已经至谈婚论嫁的地步,今夜就不去原先的帐篷了。” “那怎么行?都说草原上的女儿家热情奔放,可也没有婚前就住一起的啊? 布彦顿时吹胡子瞪眼睛起来,随手就拉住了收拾家务,从身边经过的孙女儿玛音,没好气的道:“晚上你与苏丫头睡同个帐篷,好好教教她该怎么守女儿家的规矩!” 布彦是整个那斯图族的族长,又是一家之主,玛音素来很崇拜爷爷,看爷爷居然将如此重大的任务交给自己,当即家务都顾不上了,赶紧擦干净手,兴奋的跑到苏沄蓦身边,“苏姐姐,咱们草原上的小规矩也挺多的,等会儿我邀几个好姐妹来同睡聊天,好不好?” “嗯,我还不知道草原上的那些个趣事儿呢,你叫她们来,咱们姐妹多聊聊天也是好的。” 苏沄蓦大方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而玛音已经说好亲了,只是尚还未出嫁,正处于少女怀春的年纪,本来族长爷爷管得严,根本就有这等盖大被聊天的机会,见苏沄蓦同意下来,顿时就高兴的边往外跑边回头笑,“苏姐姐等会儿啊,我去叫姐妹们过来!” 布彦无奈的顿了几下拐杖,“这疯丫头疯起来就没个样,让苏丫头你看笑话了。” “哪里会?玛音现在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看她这样开心,我看着都羡慕呢。” 苏沄蓦笑着摇摇头,看帐篷里的烛火透出来,照在慕云庭阴沉沉的脸上,阴戾凶煞得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心里顿时就警惕了几分。 明眸微转,见他还杵在那里,又不禁轻笑道:“慕云庭你还是回去歇着吧,不用你守夜。” 话音未落,布彦又瞪了眼睛,张嘴就训,“你看你这小丫头都不知道心疼人,这草原上的夜多冷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叫人守夜啊是不是?” “是是是,布彦爷爷您快带着慕云庭去歇息吧,免得回头冻出病来就不好了。” 苏沄蓦笑着认错,看看黑着脸的慕云庭:“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你自己的帐篷?” 慕云庭一张桃花面硬生生扭曲成了晚娘脸,看看在帐篷门口等着自己的布彦,又瞧瞧笑得好不开心的苏沄蓦,上前两步靠近她低声怒道:“别以为有老头子给你帮腔你就能万事无忧,那坛子酒等明儿抽空时你必须把它交给我!” “哟,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是要酒啊,怎么不早说?”苏沄蓦笑了更欢,想也没想的点头,“等明儿大家吃早饭时,我让丁香悄悄送到你帐篷里去,如何?” “哼,算你识相!”慕云庭怒瞪了她一眼,这才站直身子,转身向布彦走了过去,与他离开,笑得极假,“布彦爷爷,想当初我初来那斯图族,您与族人们可是极为热情……” 两道身影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消散在夜风里,苏沄蓦便也赶紧让丁香推了她回去,才进帐篷便示意丁香将酒坛上的封土揭开,顿时就有浓郁的药酒香味飘散在空气里。 丁香不识药,闻香顿时就低声惊叫起来,“呀,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第九百九十二章:配不上 苏沄蓦微闭着眼眸,仔细分辨空气里的药香味,皆是用来治疗筋骨伤的珍稀药材,常期与陈年佳酿同封在酒坛内,泡成了少有的珍稀药酒,有此物每日揉搓伤处,必定事半功倍。 “布彦爷爷是真送了好东西给我啊……”闻着那浓郁的药酒香味,苏沄蓦忍不住轻声感叹了句,谁能想得到萍水相逢的老人竟会送此大礼给自己? 只是想到慕云庭也断定布彦爷爷是送给了自己好东西,非要拿走不可,苏沄蓦又有些头疼,她明日拿什么东西让丁香送去慕云庭帐篷? 那边丁香见苏沄蓦也夸赞是个好东西,便又手脚麻利的将封土给掩上了,断了那缕药酒香,才刚刚收好,帐外便有不少女子笑声响起,随即玛音就笑嘻嘻的掀帘进来了,“苏姐姐,我带了好些姐妹来看你,你可不要嫌我们叽叽喳喳的太吵人哦?” “哪里会?”苏沄蓦笑着摇头,那七八个姑娘见苏沄蓦生得像仙女似的,脾气又温和,顿时也少了拘谨,有胆大的就笑了起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旁边的丁香:“苏姐姐,这是我们家自酿的马奶酒,味道极为鲜美甘甜,你尝尝!” “对,这是我们家刚下没几天的小羊崽儿,我也送一只给你!” “这是我亲手织的朝霞裙,是咱们那斯图女儿家出嫁时的婚服,送给姐姐!” “还有还有,这是咱们那斯图特制的熏肉,味道可香可香哩!” 小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极为热情的往丁香怀里使劲塞东西,吃的穿的皆有,苏沄蓦笑看着那只小奶羊还在丁香怀里乖巧的蹭来蹭去,明眸里的笑意越发浓郁,这么质朴纯粹的友情,难怪心思诡异如慕云庭,也会忍不住留恋这方水土。 姑娘们说说笑笑的,帐篷里极为热闹,苏沄蓦如今手脚不方便,便由着玛音她们几个姑娘手脚麻利的架通铺,正自热火朝天间,布彦又在外头轻唤:“苏丫头?” 苏沄蓦就在帐帘边,闻声顿时让丁香推自己出去,看着夜风里可爱的白胡子老头,笑问道:“布彦爷爷,有什么事吗?” “这个给你,你明天把这坛子酒送给阿庭。” 布彦神色郑重的把个与药酒坛子一模一样的小酒坛递到丁香手里,才又对苏沄蓦沉声道:“我虽然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好使,但也听清了方才阿庭对你说的那些话,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他舍得如此狠心对待你。” “我并不想多过问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只是你年纪尚轻,遭受这些磨难未免太让人心疼了些,之前那个小酒坛里是药酒,你每天悄悄取一点揉在伤处,筋骨会好得更快。” 丁香抱着微沉的小酒坛,不懂布彦的意思,苏沄蓦笑着点头,明眸里有淡淡流光四溢,“多谢布彦爷爷替我设想周全,您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头。” “傻丫头,你既认我这个爷爷,又何必说这些客气话?” 布彦咧嘴笑了起来,苍老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笑眯眯的道:“老头子活了快近百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阿庭那小子啊,他配不上你。” 苏沄蓦淡笑摇头,“布彦爷爷,我早已嫁人,又育有儿女,怎么会再与慕云庭有瓜葛?” “果然是这样啊……”布彦看看笑容恬淡的苏沄蓦,拈着胡须忽朝帐里叫起来:“玛音!” “诶!”玛音在帐里大声回了句,随即就笑着跑了出来:“爷爷,什么事?” 布彦看着这个跳脱的小孙女就有些头疼,“你苏姐姐是咱们那斯图的贵客,这几日你就和那浑小子多叫点兄弟姐妹陪着她领略草原上的风光,不得怠慢了贵客,明白吗?” 布彦口中的浑小子,就是玛音的对象阿日斯兰,见素来与斯兰不怎么对付的爷爷居然改口叫自己和斯兰招待贵客,玛音也只当这是爷爷对斯兰的考验,立即就高兴得蹦了起来:“爷爷放心,斯兰若是敢不尽心尽力,孙女儿就先饶不了他!” “嗯,”布彦这才放心的点头,见那些姑娘们都从帐篷里探了头出来,这才又慈祥笑道:“夜深了,都去睡吧,别缠着苏丫头闹腾太久,知道吗?” “知道了,爷爷您也歇着去吧!”玛音得了与斯兰光明正大见面的允诺,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见布彦背着手走远了,立即就把方才的话告诉了众姐妹。 众女嘻笑,皆讨论起要怎么招待苏沄蓦才不会失礼,苏沄蓦则朝丁香低声道:“你明日把这坛酒送进慕云庭的帐篷,而之前那坛药酒就找个机会藏到凤辇里去,千万不能让慕云庭发现,明白吗?” 丁香有些不解,疑惑道:“夫人,那坛香香的药酒当真那么厉害?” “事关整个那斯图族的性命,你说厉不厉害?”但看丁香吓得赶紧闭了嘴,不敢再问,苏沄蓦轻叹了声,以慕云庭狭隘阴暗的心理,若是知道那斯图族居然敢在暗中相助自己,纵使他们之间曾有过什么渊源和旧情,也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看来临走前还得和布彦爷爷谈谈,免得他们遭慕云庭的毒手。 玛音和她的那群姐妹们极为热情,一直聊到黎明过后,帐篷里才断了声息,恼得半夜里来回窜了几趟的慕云庭最终耐不过她们的精神,只得愤愤回帐篷里睡觉。 而玛音的对象那日斯兰是个极为健壮精神的小伙子,大早上的得坳玛音送来的好消息,兴奋的早饭都顾不上吃,当即就叫上了族里二十来个年轻小伙子,赶往布彦家。 玛音看小伙子来的颇多,又再叫上些姑娘家,再加上草原上的姑娘小伙都极为热情奔放,如此一来,苏沄蓦身边几乎是全天都没有断过人,慕云庭根本连单独与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白天如此,晚上更热闹,帐篷里搭了几溜排的通铺,载歌载舞的,整个晚上都不见消停,如此连着两天过去,看玛音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架势,慕云庭终是恼得提出了回程。 第九百九十三章:承诺 慕云庭要说走,苏沄蓦自然不反对,边关战事尚未解决,也不宜久留。 只是看这两日慕云庭越发阴沉的脸色,苏沄蓦始终放不下心来,等布彦领着族人将他们送到族外,苏沄蓦看了眼满脸阴霾的慕云庭,冷声道:“我去与布彦爷爷说几句话。” “都说几天了,还没有说够?”慕云庭满心的郁火无处发泄,阴沉着脸低声怒道:“那老家伙居然不念我与他之间的旧情,处处维护你,我祝他长命百岁!” “慕云庭,你怎么这么阴毒?”明眸泛起恼意,布彦爷爷已经九十八,慕云庭来个长命百岁是什么意思?但见白胡子老头还在不远处挥手,顿时扬声叫他:“布彦爷爷!” 清甜声音在草原上随着风儿远远传开,布彦听见她的声音,顿时笑着跑过来:“怎么了,苏丫头?难道是舍不得爷爷,还想和爷爷说会儿悄悄话?” “哎呀,布彦爷爷您真是个活神仙,居然连旁人心里想的什么都知道!”苏沄蓦笑着点头,眼有希冀的看着他,“我想单独和您说几句,行吗?” “当然行啊?”布彦笑着点头,极其自然的就去接替慕云庭的位置去推轮椅,可慕云庭压根儿就不想他俩再多接触,一时间有些不愿,站在那里并未让开。 布彦看他阴沉着脸,老眼里闪过精光,忽又拈着胡须笑了起来:“阿庭,这几日玛音她们缠苏丫头缠的紧,让你没法儿接近她,你该不是因此而生气了吧?” 提到这事慕云庭就越发恼的慌,甭说吃饭睡觉,就连上厕所都有群大姑娘跟着苏沄蓦,这又岂是只用缠得紧来形容?狗皮膏药都巴得没那么厉害吧? 只是布彦已经当面提了出来,慕云庭这会儿也不好撕破脸,只得退开两步,故意望望才刚升起的日头,皮笑肉不笑的道:“行程颇紧,你们别太耽搁时间。” “放心,就说几句贴心话而已,不会误了你慕大贵人的时间。”苏沄蓦轻嘲了句,便让布彦将自己推到稍远些的地方,这才小声交谈起来。 整个那斯图族男女老少加起来也不过万人,慕云庭自是不怕苏沄蓦煽动他们来给自己背后一刀,但又有些好奇苏沄蓦到底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那个老不死的交待? 只是距离颇远,草原上的风又大,纵使伸长了耳朵去听,也只听到满耳的呼啸风声,而苏沄蓦也真就说了不过一刻钟的时候,便就又回来了。 两人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布彦甚至笑着将轮椅交到慕云庭手里,还好言交待了句:“阿庭,苏丫头是个好姑娘,你可得要好好待人家,知道了吗?” “布彦爷爷放心,我爱苏姑娘如命,定会好好待她的。” 看两人颇为识趣,慕云庭脸上这才多了丝笑意,转身就推着苏沄蓦上了凤辇,而苏沄蓦那红润的朱唇微微勾起,隐透出抹嘲弄,爱她如命?他也当真敢说啊? 慕云庭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看看,他都愿意娶她,愿意与她共度此生了,怎么能不是爱她如命?当然,如果她能更听话点,自己也许会能更多爱她一些。 只是他忘了,爱了就是爱了,哪还有什么多爱或少爱?也不过就是爱的不够而已。 凤辇在晨光里远去,逐渐消失在天边,等彻底看不见那丁点黑影,布彦本来笑容慈祥的脸立即就沉了下去,冲周围的族人沉声道:“传族长令,天黑之前所有人搬离此处!” “啊?”本已经开始缓缓散去的族人立时骚动起来,有不少声音急了起来:“族长爷爷,咱们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为什么要搬啊?” 布彦苦笑着摇了头,“孩子们,你们没有经历过外面的风雨,不懂人心险恶,听爷爷的话,马上回去收拾东西,咱们再向北迁移,重新找处合适的地方安家!” 那斯图族素来团结,老族长又是族里最睿智的人,他都坚持这么说了,族人们顿时也就不再多问,各自忙着回家收拾东西,准备迁移到新的地方居住。 布彦看着族人听话的散去,沉沉叹了口气,苏丫头的顾虑虽然不见得会成真,但他实在不敢拿族人的命去赌人心,与其被动的等待灾祸降临,倒不如先行避开,求个平安。 手心里苏丫头悄悄送的那块玉佩仍在散发着温热,他赠那坛药酒时,又怎么会想到竟是帮了个贵不可言的人?虽然施恩不图报,可谁知道那斯图族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老话说的当真不错,助人就是助己,至少他的善意,也替那斯图族得来个他希望永远都用不上的承诺,不是吗? 苏沄蓦素来不会亏待那些心有善良的人,提示布彦爷爷应尽快带着族人离开此地,又回赠了玉佩和承诺给那斯图族,方才觉心安。 那坛药酒已经被丁香藏在了锦榻底下,苏沄蓦有心想试下效果,但看慕云庭像门神似的杵在车厢里,便也只闭着眼眸默默的修炼内力,不知何时又沉沉睡了过去。 凤辇晃晃悠悠的,傍晚时便晃回了姑藏城,苏沄颜得到消息,早已迎在北城门,看见凤辇进城就着急的跟上了车,“慕云庭,东泽和北凌的十万大军已经过来了,你快去看看!” 慕云庭正闭目养神呢,闻声顿时就惊喜的睁了眼,“各来了五万大军?” “是是是,各有五万,现在他们的十万人马,再加上咱们的五万士兵,总计十五万大军现在都驻扎在城东,遥指千峦关,就等你回来发号施令了!” 苏沄颜说着自己也兴奋得笑了起来,满脸的得意的瞅了眼闭眸不语的苏沄蓦,那可是整整十五万大军啊,若是指挥得当,一举踏破平朝都没有问题。 慕云庭得此大好消息,连着数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大步出了凤辇,催促马夫全力将凤辇驾至城主府前,自己便迫不及待的拉着苏沄颜上了战马,“走,你陪我去兵营看看!” 第九百九十四章:老母鸡下蛋 慕云庭急着看那十五万大军,拉着苏沄颜共骑一匹战马,向城东急驰而去。 苏沄颜没想到他才回来就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羞红着脸任由他将自己圈在怀里,不忘得意的回头看了眼苏沄蓦,看来这二人世界过的不是很愉快嘛? 丁香才推着苏沄蓦下凤辇就看她那得意的笑,顿时不满道:“夫人,他们俩怎么能这样对您?尊上还口口声声说爱您,他的爱只怕比春天里发情的动物的爱还要廉价吧?” “这你可就错了吧?他哪有动物那么纯善?把他与动物相提并论,那是污辱了动物。” 苏沄蓦轻笑着摇摇头,毫不在意那俩贱人混在一起,又或者说,他俩在一起才是绝配。 丁香替她有些委屈,但想想也是那么个道理,眨了眨眼,想起临走前苏沄颜的话,又心里着急起来,“夫人,王上她吩咐奴婢报告您与尊上的所有事,奴婢该怎么说?” “哦,她还下了此等命令?”苏沄蓦微挑了眉,随即又淡然一笑,“既然她想知道,那你除了药酒的事情,其余的都如实告知好了,免得她为难你。” “那行,奴婢知道了。”丁香如今可是完全站在苏沄蓦这边的,当即就笑着点了头。 苏沄蓦看她乖巧伶俐的模样,打从心里替雷泽鸣高兴,若是他能坚持不顾世俗眼光娶了丁香,将来也必定是儿孙满堂,妻贤子孝。 但看慕云庭与苏沄颜已经不见踪影,便又笑道:“你去把车厢里那些姑娘们送的东西都拿下来,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毕竟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不是?” 城主府里已经有慕云庭安排的护卫和丫环迎了出来,苏沄蓦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丁香见状顿时会意的点了头,将轮椅交到小丫头手里,自己则去抱了满怀的东西下来。 那药酒坛子就藏在那些衣服和瓶罐中间,还有那只小羊羔也带了回来,东西杂乱,什么女儿家的玩意都有,那些个护卫和丫环也没在意,全都送进了秋香院。 等东西送到,苏沄蓦便将人支了出去,继而让丁香找来几个小小的玉瓶,盛走了小半,其余的又继续封好藏起来,只等慕云深送药过来时,便让他取走。 而那些个小玉瓶两人随身携带就行了,根本不用怕被发现,苏沄蓦又让丁香往受伤的手腕上滴了两滴,再用手指轻轻揉捏,果然有灼热之感升起,那受伤的手筋也有刺痛感。 丁香看她满意的舒了黛眉,顿时笑道:“夫人,这东西有用吧?等您彻底好了,奴婢就一把火烧了这轮椅,也能见识到您昔日的风采。” 苏沄蓦警惕的看了下虚掩的房外,见没有人在暗处窥探,这才轻声道:“嘘,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晓,知道吗?” “奴婢知道,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会和旁人说的。”丁香郑重点头,仔细替她用药酒揉着手腕,也不知道站起来的夫人,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秋香院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房里的苏夫人不好惹,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敢擅自进房。 没有人打扰,丁香便可专心的替苏沄蓦揉捏受伤的筋骨,而等到晚间时,慕云庭才和苏沄颜喜气洋洋的进了秋香院,没等进门便催促道:“苏沄蓦,你的计划想好了没有?” “你以为攻城之计是老母鸡下蛋,只咯咯两声蛋就出来了?”苏沄蓦才刚吃完晚饭,听见他的话就没好气的道:“十五万大军啊,强推千峦关都可以了,你何必来求我?” 慕云庭冷脸,随即又冷笑起来,“你说的也是,我拥兵十几万,又何必要受你的气?” 苏沄颜见两人说不上两句话就开始针尖对麦芒,妩媚大眼里顿时起了嘲笑,上前靠近慕云庭媚笑道:“苏沄蓦素来这般傲慢,咱们去和东泽与北凌的将领好好商议,即刻赶往千峦关,让这女人好好瞧瞧,这世界并不是没有她就谁都活不了!” 苏沄蓦挑了眉,笑容有些凉薄,“去吧,我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哼,你以为我不敢去?”苏沄颜跳脚,怒气匆匆的就往外走,慕云庭眼神不善的看了眼苏沄蓦,随即就跟了上去,“你别以为我会放过你,马上连夜启程,随我去千峦关!” 两人来去匆匆,很快又一前一后的出了秋香院,丁香担忧的看着苏沄蓦,“夫人,您怎么先随意出个法子敷衍过去?您顶撞了他俩,他俩回头又少不得要找您麻烦。” “敷衍为之,很容易出纰漏,反倒得不偿失。” 苏沄蓦摇头,淡声道:“更何况现在不止西域大军在此,东凌和北泽的十万大军也来了,让慕云庭和苏沄颜先去探探他们的实力也不错,这样知己知彼,更利于我后续的计划。” “哦……”丁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想又道:“那小坛药酒怎么办?还要带着吗?” 苏沄蓦摇头,“仗打起来,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也没有机会抹药,不宜带着着它,你就将它埋在院里的木樨树下,如果有机会就再来取。” “那行吧,可惜这么坛好东西了。”丁香颇为不舍的将药酒翻出来,又趁着夜色小心的埋到了木樨树下,心里不禁有些惆怅,那雷将军怎么也不见来了呢? 慕云庭的动作极快,月上柳梢之时,大营那边便来了人,将苏沄蓦从城主府接到营里,而后与大军一同出发赶往千峦关。 浩浩荡荡的十五万大军声势震天,苏沄蓦都不禁看得黛眉有些紧蹙,据她所知,现今千峦关也不过十万人马,而东泽与北泽也不知有无帅才,若是这兵强马壮的十几万大军再配上有勇有谋的主帅良将,不止千峦关有险,就连整个平朝都危矣。 纵使已近三月,草原上却依然夜露深重,但军令已下,将士们也只得连夜前行。 无数用来照路的灯笼火把如长龙般蜿蜒铺开在漆黑的夜里,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光芒如苍穹上的繁星,被夜风一吹,光芒便颤动起来,飘摇不定。 慕云深那日答应给苏沄蓦送药过来,回千峦关之后立即就叫城里的大夫先把急需的药给备齐,这又急忙往姑藏城赶,可这会儿站在高坡上远远看着那望不到尽头的星点光芒,雷泽鸣咋了舌,“云深,哥,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多?” 第九百九十五章:美人发飙 慕云深急着送药,不想苏沄蓦再受那么多的痛苦,可迎面碰上那望不到边的星点光芒,也不得不面色凝重的勒住了马,远远的观察起来。 橘红色的光芒几乎铺满了这方天地,慕云深看了几眼,便沉了脸色,看这架势药肯定是送不进去了,狠狠勒转马头,又从来路急速往回赶:“快回千峦关!” 雷泽鸣不解,策马疾跟上去,迎风大声问雷泽策,“哥,怎么回事,不去姑藏了吗?” “哪还用得着咱们去姑藏城?他们自己就要找上千峦关来了。”雷泽策皱眉,疾声回道:“瞧这架势,该是东泽和北凌都来分杯羹了,否则单凭西域,哪有这样足的气势?” 慕云深头也没回,凌厉出声:“甭管是谁,胆敢犯平朝者,誓死血战到底!” 雷泽鸣有些担忧,“可咱们也就十万人马啊?不知道现在从别处调兵,可否来得及?” 十万对十五万,虽然人数看着相差颇大,但也未尝不可战胜,慕云深摇头,“先战上两扬,摸摸东泽和北凌的情况再说,若是实在难缠,那就立即再从周边城池紧急调兵。” “反正我都听你们的,你们说怎么打,我就怎么打。”雷泽鸣素来安心当先锋大将,只管战场奋勇杀敌,这等谋略之事,让脑子好使的人去办就行了。 慕云深三人撤得极快,西域大军那边根本没有发现有人曾来过,三人一夜疾驰,到天光破晓时已经赶回了千峦关,守城的夏高看三人风尘仆仆的归来,恭敬的行了礼,这才有些惊诧道:“圣上,两位将军,你们今夜怎么会这么快回转?” 慕云深只点了下头,雷泽策立即补充道:“慕云庭带着西域,东泽和北凌的十几万大军连夜朝千峦关打过来了,你立即紧闭城门,马上叫诸位将领去城主府议事!” “是!”夏高不敢拖延,急忙就城门口的守卫关闭城门,城楼上又多加了巡逻的士兵,这才又赶着去通知众将领去城主府商议军情。 只是商议也没什么好办法,敌我人数悬殊,只能见招拆招。 而等到日落之时,浩浩荡荡的三国联军也总算是到了千峦关外,隔着三十里路与千峦关遥遥相对,而才等大军扎营,苏沄颜已经迫不及待的召齐人马,准备去攻千峦关。 如今多了东泽和北凌的大小将领,整个中军帐都坐得满满当当的,但看苏沄蓦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居然大刺刺的坐在主帅侧方,眼里皆露了不屑之色。 慕云庭乃是三军主帅,那日虽撂了狠话,但十几万大军在手里,他又并不精通行军打仗之事,这才刚扎好营,便还是让人请了苏沄蓦过来坐镇。 眼看东泽与北凌的将领皆是眼有不屑,苏沄蓦也懒得解释,只安静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苏沄颜当初可是领了十万大军攻到平阳关,虽说后来败退回国,但好歹也有那么点经验,看众将都不吭声,妩媚大眼里有了丝讥讽,只差临门一脚了,都还僵着干什么? 从慕云庭另一侧站起身来笑道:“各位将领,咱们想要攻进物资丰饶的平朝,这千峦关就必须得啃下来,既然你们不愿意先行,那我愿意先领上万人马,去探探千峦关的底。” 北凌主帅杜韦昌站起身来,浓眉大眼,一张方脸不苟言笑,显得极为严肃,冲苏沄颜抱拳道:“西域王上太客气了,咱们只是不太清楚情况,所以不敢贸然出击。” 见杜韦昌开口,东泽主帅何成武也笑着站起了身,“杜兄说的有理,咱们刚来千峦关,还是稍作休整,等探清千峦关的布防情况后再作决定。” 何成武身材精瘦,白净的脸上始终带着丁点笑意,一双并不大的眼睛总是习惯性的轻眯着,给人种笑面虎的感觉。 苏沄颜见两人出声反对,初次合作,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便只得看向慕云庭,慕云庭微皱了眉头,沉声道:“十五万大军,每日消耗的口粮都不计其数,咱们不能久拖,今夜三方各出三千人马前往千峦关,试试千峦关的防御体系。” 话音未落,那满堂的将领里已经有人嗤笑出声,“出三千人马倒是小意思,就是西域尊上你怎么叫我们过来卖命,却连粮草都要计较?” 有声音跟着哄笑起来:“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在平朝手里连吃败仗,粮草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是不加急叫我们过来救命,只怕以后世上就再无西域了!” 声音混在人群里,根本听不清是谁所发,苏沄颜黑脸,愤怒看向杜韦昌与何成武,“你们手底下的将领就是这个素质?我看你们不是来卖命,是帮着平朝来笑话我们的吧?” “西域王上不必生气,他们就是群什么都不懂的莽汉,回头我狠狠教训他们。” 但看慕云庭与苏沄颜面上皆不好看起来,何成武回头狠瞪了眼,这才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西域尊上决意要今夜就去探千峦关,那我们也无话可说,只等点兵就是。” 话里话外都没有几分敬意,慕云庭气歪了鼻子,本设想能意气风发的统领大军,如今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只是此刻有求于人,又只能无可奈何的把火气强压了下去。 转眼又见苏沄蓦坐在旁边,朱唇边挂着抹冷笑,顿时怒声道:“你笑什么?” “慕云庭你有病吧?管天管地,你还管我笑?”苏沄蓦素来不会给他好脸色,黛眉轻挑,唇边的冷笑更甚,“怎么着,在旁人那里受了气,就想撒到我身上来?” “苏沄蓦,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慕云庭这下是真气得不轻,浑身都哆嗦起来,看得帐里的大小将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谁能想到这娇滴滴的女子居然如此泼辣? “呵,说的好像你对我很好似的?”苏沄蓦冷冷别开眼,见那些个将领都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明眸里又染了怒意,“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发飙吗?” 第九百九十六章:识趣 “见过,见过……”看那双熠熠生辉的明亮眸子里淬着怒意,如利箭般直射而来,众将皆都缩了头,慌忙点头又摇头,要说世上什么最可怕,那当然是发怒的母老虎。 只是这母老虎生得是当真漂亮,活像九天上的仙子似的,若是能天天看着她怒,也是种不错的享受啊?想到绝色佳人,那些个将领眼里原本的不屑又多了丝暧昧笑意。 见那些个大将还算识趣,苏沄蓦这才稍缓了脸色,可转眼见众人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珠子在自己身上打转不说,还杵在帐里不动,顿时又怒道:“都还杵着干什么?不是说了点兵去探千峦关吗,还不赶紧滚?还杵在这里等我给你们唱十八相送?!” 娇颜含怒越发明艳生动,瞧起来活色生香,可那骂人的话也是一气呵成,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众将顿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美则美矣,就是太泼辣了些啊? 慕云庭本来气得直抽抽,但看众将领一个不落的被苏沄蓦骂得狗血淋头,心情顿时大好,丹凤眼里现了笑意,故意斥道:“苏沄蓦,不得对东泽和北凌的将领无礼!” “东泽和北凌的将领又如何?像这样就会摸鼻子傻笑的人,与蠢货又有什么区别?” 苏沄蓦冷哼了声,示意丁香推自己出去,“以后像这等毫无意义的议事,别再叫我!” “哟,你这女人倒当真是口气大得很!”有将领不服气的跳了出来,挡住去路,“你算哪根葱,居然敢骂帐里的人都是蠢货?” 苏沄蓦神色冷淡,“我哪根葱都不是,你有意见,就等攻下了千峦关再来说话。” 杜韦昌多看了几眼,并不说话,何成武依旧满眼笑意,盯着苏沄蓦仔细瞧了瞧,忽地眼有惊诧道:“你是平朝的苏皇后?” 苏沄蓦面色冷淡,并不说话,后头的苏沄颜轻笑起来:“何将军当真好眼力,这位确实是平朝的苏皇后,只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你不必顾忌她的身份。” “东泽既然已经决定与平朝开战,那自是不会顾忌个区区的皇后身份。”何成武笑着给苏沄颜吃了颗定心丸,忽又笑眯眯的道:“西域王上,听说平朝皇后与你是亲姐妹吧?” “天下当前,姐妹又能如何?”苏沄颜摊手轻笑,“两位将军大可不必担心此事。” “只是问问而已,没有怀疑的意思,更何况当年西域王上你就已经攻打过平朝。” 何成武笑着点头,落在苏沄蓦身上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听说平朝皇后可是威风凛凛,权谋无双,没想到竟被你们擒到西域来了。” “再聪明又如何?雄狮都有打盹儿的时候,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苏沄颜也没脸说是挟持了苏沄蓦的孩子才逼她就范,媚笑道:“各位将领,咱们去点兵吧?” “也好,都已经开拔到千峦关了,总得要走这一遭。”杜韦昌率先点了头,大步出了营帐,苏沄颜和何成武便也跟了上去,留在后头的慕云庭经过苏沄蓦身边时站定脚,低声笑道:“看在你今日替我出气的份上,允你去找我外祖父,看看你的心肝宝贝!” “你居然把孩子送到了玉立宗那里?”苏沄蓦有些恼怒,但随即又高兴起来,出了中军帐,看着上万人马直奔千峦关而去,这才让丁香推着自己去找玉立宗。 千峦关乃是平朝要塞,防御体系绝非姑藏城可比,苏沄颜上次占了巧才夺下千峦关,以为次次都能讨到便宜?此时还敢如此大意,活该她要受教训。 苏沄蓦不想操心那些事,让丁香径直寻到西域大营的最深处,远远的就听见有孩子的咯咯笑声在夜风里回荡,靠得近了,隔着帐帘就听见玉立宗在笑声逗着孩子。 心里有些感慨,见守卫想进去通传,连忙出声制止了他,而这一出声,帐里的欢笑声顿时戛然而止,随即就听玉立宗的声音沉沉响起:“苏沄蓦,你来干什么?” “你外孙叫我来看看孩子,我就来了。”既然已经被发现,苏沄蓦也就干脆进了帐,就见玉立宗坐在首位,而玉瀚玉恒陪在下首,石头和丫丫正在地毯上玩耍,看见她进来,顿时就惊喜得蹦了起来,朝她直扑过来:“娘亲!娘亲!” 明眸里涌起水雾,娇颜上挂着浓浓笑意,将俩扑过来的心肝宝贝揽在怀里,微有哽咽道:“在玉爷爷这里生活的习不习惯?有没有听爷爷的话,有没有在这里调皮捣蛋?” 石头本来极为高兴,听她这么一问,立时就瘪了嘴,带着哭意喊了起来:“娘亲,我和妹妹很听爷爷的话,就是好想您啊!” 见哥哥瘪了嘴,丫丫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一个劲儿的往苏沄蓦怀里钻:“娘亲,呜呜,您带哥哥和丫丫回去好不好?丫丫保证听您的话,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乖,别哭,您们先在爷爷这里住着,等娘亲办完事了再接你们回去好不好?” 纵是铁汉也禁不住孩子这般哭泣请求,苏沄蓦只觉眼底酸涩,揽着孩子都哭成了一团,反倒是石头看娘亲哭了,伸出软嫩小手边哭边替苏沄蓦抹着眼角的泪水,“娘亲不哭,不哭,儿子会好好看着妹妹的,乖乖的等您来接我们回家,好不好?” “石头长大了,也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苏沄蓦哭着揽住他,又在孩子幼嫩的脸颊上心疼的亲了两口,她的孩子,从怀上之初就开始跟着她东奔西走,老天爷何时才能让他们安定下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娘仨哭成了一团,丁香也看得泪珠不停的往下掉,三人哭了好大会儿,俩孩子又喜又悲的,精神上承受不住,已经哭着睡着过去,有侍女见状,过来就直接抱走了孩子。 丁香见着孩子被抱出帐篷,顿时就急着想跟上去看看,苏沄蓦已经哑着嗓子出声:“丁香,回来,石头和丫丫都过得挺好,不必担心。” 玉恒本要起身的动作一滞,随即又坐了回去,冷笑道:“苏沄蓦,你倒是挺识趣的嘛?” 第九百九十七章:咬人 “既然没有丝毫可能从你们手里抢回孩子,那为何不干脆识相点?” 嗓子都哭哑了,却丝毫不减傲气,现在孩子已经见过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留下来,苏沄慕示意丁香推她回去,那边玉立宗却沉沉出声:“慢着!” 丁香下意识的顿了脚步,轮椅便停了下来,苏沄蓦没有回头,冷淡道:“玉老有何事?” 玉立宗阴沉沉的盯着两人的背影,“苏沄蓦,你的手脚筋脉已经续上了?” 苏沄蓦冷笑,不答反问,“我给你挑断试试,看你无医无药的情况下,多久能续上?” 玉立宗越发阴了脸色,但也只是隐忍不发,阴声道:“可我方才分明见你把孩子搂进了怀里,你还敢睁眼说瞎话,说你的筋脉没有续上?” “我断的是手腕筋脉,又不是断的肩胛骨,你真当我残废了啊?”苏沄蓦也没好脸色给他:“我若是恢复如初,就先斩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哪还用得着与你们废话?” “苏沄蓦,我是真佩服你,你都这样了,居然还敢四处耍横?” 玉恒冷笑,上前就欲就拿住苏沄蓦的手臂,丁香见状立即侧身挡在了苏沄蓦身前,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恼意,“玉二爷,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碰夫人!” “哟,小丫头片子,你从哪里学来的几个歪词,居然敢套用在我身上?”玉恒怒笑,不退反进,径直就要伸手去抓苏沄蓦:“我还偏就要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阳春三月,气候温暖,众人皆都换上了薄薄的春衫,眼看着那只咸猪手就要越过自己抓向身后的苏沄蓦,丁香情急之下顿时硬抓住那只玄色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满口的小牙齿颇为尖利,顿时就咬得玉恒杀猪般惨叫起来,连忙死命去推丁香,“臭丫头,你快给我松开!松开!疼,疼!你给我松开!” 丁香横了心,只红着眼睛死死咬住嘴里的那块肉,任凭玉恒怎么推她都不松口,而说时迟那时快,苏沄蓦也没想到丁香会突然以身相护,但看玉恒眼里已经起了阴怒,唯恐他会下重手伤丁香,顿时也急了起来:“丁香,你听我的话,你快松开!” 玉瀚见势不妙,也急奔过来想要帮忙扯开丁香,但依然无事于补,玉恒反倒痛得哇啦哇啦乱叫起来,只感觉剧痛钻心,怒极之下扬起了另一只手,带起阵阵劲风:“臭丫头,既然你非要自寻死路,那我就成全了你!” “不可!”苏沄蓦惊怒,立即就屈膝狠狠撞在丁香的腿弯处,腿弯处最是受不得力,丁香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顿时就被撞得身子一歪,不由自主就松了口。 她这一松,玉恒霎时只觉手腕处疼痛加剧,竟是有殷红鲜血汩汩流了出来,连忙紧捂了伤口,看丁香就歪倒在脚边,立即就怒得狠踢了她两脚,“贱人!” 丁香咬得满嘴鲜血淋漓,被踢得蜷紧了身子,意识混乱的轻喃,“不许碰夫人,不许碰夫人……” “你倒是个忠仆,死到临头了还想护着苏沄蓦?”玉恒怒笑连连,又抬起了脚想再补几脚,苏沄蓦红了眼眶,极怒道:“玉恒,你要是再敢伤她,我就宰了你!” “苏沄蓦,你不是手脚不能动了吗?你拿什么来杀我?给你把剑,你能拿的稳吗?” 玉恒才不在意她的威胁,越发笑得肆无忌惮,“苏沄蓦,你几次三番羞辱于我,今日你送上门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明眸里染上愠怒,眸色沉沉的盯着玉恒,“你动我,就不怕慕云庭生气?” 玉恒狞笑,“我是他亲舅舅,而你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罢了,就算杀了你,他也只不过恼我一阵子而已,难道还会因为个女人而一辈子不理我个舅舅?” “看来你当真是有恃无恐啊?” 朱唇勾起冷笑,笑意如寒冬里凛冽的风,冻得人浑身直哆嗦,眸光流转间,苏沄蓦却又轻笑起来,看向玉立宗,“既然我可有可无,那你们抓我干什么?” 玉立宗皱眉,他也只是心有怀疑而已,并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僵,当即沉脸看向玉恒,“恒儿,不得对苏夫人与她的婢女无礼,快将人扶起来,给她道歉。” “父亲!”若只说把人扶起来,玉恒还能勉强接受,但听还要向个卑贱的婢女道歉,心里怒火又腾的下冒了起来,急怒道:“除非我死,否则我是不会给她道歉的!” “怎么,是不是看父亲年纪大了,现在你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 玉立宗板着脸,眼神愠怒的盯着玉恒,他这个小儿子素来性急暴躁,适当的压压他的脾气没坏处,但看他还敢跟自己瞪眼睛,脸色越发难看的望向玉瀚,“请家法!” 玉瀚看看僵持住的父子两人,硬着头皮打圆场:“父亲,恒弟他只是……” 一句话未说完,玉立宗就怒声打断了他的话,“怎么,如今我的话不好使了是吧?” 这下子玉瀚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总不至于真为了个什么都不是的婢女,而让亲弟弟受罚吧?那只怕成为弟弟心中一生的耻辱。当即也就站在原地,没说不答应,但也没动脚。 苏沄蓦瞧了两眼,便冷笑起来:“我们可不敢奢求玉二爷能懂礼数,既然玉老你已经表了态,那该怎么管教儿子那是你的事情,我们就不久留了,告辞!” 说罢也不去看玉立宗那张黑得像锅底似的老脸,心疼的望向已经缓过劲来,情绪趋于稳定的丁香,“怎么样,还能走吗?” 丁香忍痛爬起身来,清秀小脸上满是愧疚,“夫人,奴婢给您惹麻烦了……” “没有,你做的很好,就是下次小心些,别让疯子伤到自己了。”苏沄蓦笑着安慰了句,看看站在旁边满脸怒色咬牙切齿的玉恒,冷哼一声,便径直出了帐篷。 玉恒看苏沄蓦出了帐篷,气急之下狠狠跺脚,“父亲,您为什么要偏帮着那个贱人!” 第九百九十八章:犯浑 “混帐!”玉立宗恼的重重拍桌,“你这毛躁性子若是不改,迟早要犯大错!” 玉恒心里有火,哪里听得进他的话,气得扭头就要往外跑,玉瀚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急道:“你这又是犯什么浑?夜都深了,还要往里跑?” “反正父亲不待见我,那我就走远些,免得碍他的眼!” 玉恒气得就要使劲挣脱他的手,可玉瀚也下了力气,哪容他那么轻易挣脱,见他还说混帐话,顿时也恼了,怒斥道:“父亲那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能体会父亲的用意!” “反正父亲又不是叫你去向个卑贱的婢女道歉,所以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玉恒恼红了眼,逮着话就刺,玉瀚被他伤得松了手,眼里满是失望,“恒弟,你我兄弟向来和睦相亲,从未分彼此,而今你居然为了件小事就如此伤兄长的心?” “我,我……”但看玉瀚满眼的失望,玉恒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怒眼里浮起惭愧,纵使没人再抓着他,也不再闹腾着往外跑了,堂上的玉立宗哀伤叹气,“恒儿,既然你觉得父亲不足以再教诲你,那从今儿起,你就分出玉家,自立门户吧。” “父亲!”玉恒变了脸色,慌忙跪在了地上,“儿子只是心里气愤不过,才会胡言乱语伤了您,您不要赶儿子出玉家,儿子要长伴在您左右!” “唉,本来儿女年纪大了,皆是要分家自立门户的,但为父见你性子毛躁,怕你处事有失稳妥,才会将你一直留在身边。”苍老的脸上现了惆怅,长叹道:“老话说的没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毛躁性子,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 “你且先回去吧,好好思考下今晚为父为什么要罚你,等你想清楚,想明白了,为父再来决定你要不要分出玉家,自立门户。” “父亲……”玉恒伤心的跪在地上,还想再想,玉瀚见老父亲已经微闭了眼假寐,表明不愿意再多说,只得将玉恒扶了起来,无奈叹道:“我送你回去吧……” 玉恒起身,见老父亲从始至终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只得退出了帐篷,心底既委屈又愤怒,明明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父亲为什么要帮着她?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玉立宗不知他心底的想法,否则非气得七窍生烟不可,他已是耄耋之年,在他眼里,红颜与枯骨有何区别?也只有看不透世事的愚者,才会以美貌与否来评判人生价值。 苏沄蓦不知后来事,等丁香含痛将她推到帐篷里后,立即就着急的让她掀起春衫,就见腰间嫩白的肌肤上两大块青紫,稍稍用手轻碰了下,丁香顿时就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这个杀千万的,老娘下次踢他个十脚八脚的才能解气!”苏沄蓦恼的明眸里怒火直冒,边骂边从怀里拿出了小玉瓶,熟练的倒了些药酒在掌心,轻覆在青紫处,有柔和的力缓缓沁进受损的皮肉里,暖熨得叫人忍不住舒服的轻吟出声。 察觉到自己当真舒服的叫出声来,丁香顿时羞红了脸,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苏沄蓦手掌灵活的替自己按揉伤处,清秀小脸上涌起浓浓感动,忽又瞪大了眼,惊诧低叫起来:“夫人,您的手,您的手已经没事了?” “嗯,已经恢复九成了,得感谢你的悉心照顾,才能恢复这么快。”苏沄蓦抬了下头,明眸里漾起浅浅微笑,“只是想握剑杀敌的话,还差那么点灵活度,还需要时间休养。” “真的吗,那太好了!”清秀眉眼里满是真挚笑意,由衷的替她感到高兴,刹那间觉得自己今天咬那一口而挨两脚的事超值了,想想又好奇道:“夫人,您还会用剑吗?” “那当然了,女儿家没有点功夫傍身,怎么行走江湖?” 苏沄蓦仔细的揉着伤处,等药酒已经完全揉进了皮肉里,这才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在丁香惊羡的眼神里纤手往腰间一抹,那曾被丁香误认为是腰带的斩情便握在了掌心。 斩情在烛光下反谢着幽幽寒光,苏沄蓦随手抖了个剑花,运起内力察觉了下帐外,并没有人窥探,兴致所起便舞了剑,但见身姿优美,翩若惊鸿,一招一式间极尽美感。 但恐会有人突然到来,也就舞了不过十来招,便意犹未尽的收了剑,复又老老实实的垂手坐在轮椅上,眨眼间又成了她自己口中那个手脚不动的废人。 丁香看得小嘴微张,半响都合不拢嘴,但见苏沄蓦又端庄优雅的坐在了轮椅上,冲自己眨眼微笑,这才回过神来,清秀眉眼里满是感叹,“夫人,奴婢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们非要抓您,还必须得废了您才安心……” “那是他们胆小,前怕狼后怕虎的,其实我哪有他们想像的那般厉害?” 苏沄蓦笑着摇摇头,但看丁香已经从方才被打的情绪中完全缓过劲来,这才松了口气,这孩子胆比较小,她还真怕玉恒的凶狠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见夜色已深,而去夜袭的三国联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便又笑着招呼丁香,“咱们也洗洗歇着吧,这战事开起来,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稍得宁日。” 丁香眼里的震撼还未消退,愣愣的点了头,又机械的去重复每日里要做的事情,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她的夫人,怎么能美得像九天仙子,又美得那么彪悍霸气? 苏沄蓦看着她梦游般的走来走去,无奈的失笑摇头,早知道会让她如此惊叹,那就应该换种方式来哄她平复心情,也不至于现在落个傻丫头啊? 夜已深,整座大营都寂静下来,只偶尔有巡逻的队伍走过,大多士兵都进入了梦乡。 月落星沉,天边微光乍现,苏沄蓦还在睡梦里浮浮沉沉,就听得帐外有无数嘈杂声响起,扰人清梦,烦得正想翻个身,堵住耳朵再睡,就听苏沄颜尖利的声音力压众声,拢了这方天地的清静,“死丫头,快叫苏沄蓦给我起来说话!快去叫!” 第九百九十九章:败仗 苏沄颜气急败坏的声音阴狠尖厉,在诸多的时间里尤为刺耳,顿时就让苏沄蓦醒了神。 明眸微眨,有冷淡笑意流转,看这架势,苏沄颜这是吃了败仗而归啊? 丁香起的极早,这会儿被大群将领堵在帐篷门口,逼着要去喊苏沄蓦起床,心里便很是不乐意,夫人习惯每天早上多睡会儿,这些人闹腾个什么劲? 心里不愿,脸上便显露出不乐意,只站在门口并未动脚,苏沄颜看得眼冒怒火,就欲伸手去掐她,帐篷里已经传出苏沄蓦慵懒冷淡的声音,“大早上的赶着来给我请安?” “苏沄蓦,你只是个俘虏而已,你还当自己是平朝的皇后娘娘啊?” 苏沄颜满腔怒火,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丁香看她就要往帐篷里闯,急忙伸手横挡了下,阻住了她的去势,没等她发飙,苏沄蓦冷淡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稍后自会去中军帐,别大早上的堵我房门口,叫人看着就心烦。” 见她识趣的知道主动去中军帐,苏沄颜便退开了身,没再找丁香的麻烦,怒哼着转身离开,“你最好给我麻利点,否则别怪我掀了你的帐篷!” 毕竟是女人家的帐篷,那些个将领也不好说什么,见苏沄颜离开,便也跟去了中军帐。 丁香见人走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急忙闪进帐篷,将帐帘挂牢实了,转到屏风后的小锦榻旁,朝苏沄蓦担忧道:“夫人,奴婢见那些个将领身上满是鲜血,脸色也很不好,想来是打了败仗,这会儿突然找您去中军帐,您可得小心着些。” 苏沄蓦点点头,吃了败仗来找她,肯定没好事。想想又道:“你有见到慕云庭吗?” “尊上?”见苏沄蓦点头,丁香回想了下,才肯定道:“没有见到。” “哟,他这该不会是还受伤了吧?”明眸里起了嘲弄,若非身体不便,否则就以他那爱挑刺的毛病,怎么能忍得住不跳出来找自己的麻烦? 丁香手脚颇快,给苏沄蓦换了身湖蓝春衫,又按着吩咐将如云秀发扎成简单的麻花辫,丁香以为她也着急,弄完就要急着推她出帐篷,苏沄蓦按住了她的手,“急什么?” 丁香被她问得一愣,“啊?您不是要急着去中军帐吗?” “我哪有要急着去中军帐?只是喜欢简单舒适而已。”苏沄蓦笑着摇了头,“你去弄点早饭过来,这待会儿还指不定要怎么闹,得先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和他们周旋。” “那倒也是,总不能空着肚子和他们吵架。”丁香笑了起来,麻溜的赶去端早饭了,主仆俩直折腾到天色大亮时,才慢悠悠的赶到中军帐。 苏沄颜满腔怒火的领着众将在中军帐里左等不见人,右等也不见人,折腾了整宿,精神疲惫不说肚子还饿得咕咕乱叫,也没了力气再生气,只能有气无力的靠坐在椅上继续等。 众将等得都没了脾气,软软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帐帘处有细微的声音响起,苏沄颜疲惫的睁开眼,见是苏沄蓦容光焕发的进来,立即又像打了鸡血似的,火冒三丈的蹦了起来:“苏沄蓦,贱人!你是在兵营里迷路了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啊?”苏沄蓦耸肩,抬眼看看帐里已经东倒西歪的众将,连同杜韦昌与何成武都是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不禁好奇道:“你们这是败得有多惨?” 何成武感觉到她的眼神扫过来,勉强睁眼笑了下,“让苏夫人看笑话了,一万人去,还剩两千左右回来,实在是不敌永宁帝的英勇。” 永宁便是慕云深的国号,苏沄蓦闻声笑笑,闲闲道:“他乃平朝最善谋略之人,你们会输,实在是太过正常,若是赢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这话听得杜韦昌也起了兴趣,睁眼看向苏沄蓦,“哦?此话怎讲?” “兵者,诡道也,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单凭这一城一地的得失,怎能论成败?” 苏沄蓦淡淡出声,但看杜韦昌与何成武眼里起了兴趣,却又停了口,只是神色淡漠的看向苏沄颜,“你大清早的叫我来,到底有何事?” 见话题兜回来,苏沄颜又起了怒火:“你也知道是大清早啊?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我得梳洗,还得用早饭,忙到现在很正常啊?”苏沄蓦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冷声道:“更何况我还是个手脚不能动的废人,自然用时比常人更久。” 众将本来看她整日坐在轮椅上,心里就起了疑惑,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都不禁隐有不屑的瞧向了苏沄颜,但这是人家姐妹间的事情,也并无人出声责问。 苏沄蓦也没想过谁会出声相帮,只是顺口提到了而已,眼看苏沄颜纠缠着些小事不放,明眸里又起了不耐,“你有事就尽快说,我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你个废人,你能忙什么?”苏沄颜恼的跳脚,下边的何成武听的急了起来,这半天都说不到正事上,他们个个都已经十分疲累,难道要陪在这里听她耍嘴皮子? 但见苏沄颜的神经似乎还没有构建好,何成武只得抢先开了口,微笑道:“苏夫人,是这样的,主帅他右肩受了箭伤,行动不便,咱们又刚刚战争失利,便叫你来代替指挥。” 其实初时那些个将领是不同意苏沄蓦临时接替指挥之位的,毕竟谁也信不过她,但慕云庭说孩子在他手里,还有众将共同监督她所出计划,众人这才同意下来。 苏沄蓦微挑了黛眉,看向何成武,“肩膀受伤而已,又不是伤了脑子,有何大碍?不叫他上阵杀敌,难道坐在中军帐里动动脑筋,出谋划策也不行?” “这……”何成武有些尴尬,他总不能说没人敢毛遂自荐,说敌得过慕云深吧? 正自想说法,帐帘又被掀开,就见慕云庭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的走了进来,丹凤眼里含着愠怒,紧紧盯着苏沄蓦,“本帅叫你想法子,不是叫你来出幺蛾子的!” 第一千章:深入腹地 慕云庭恼的不行,他就知道这群人降不住苏沄蓦,这才刚包扎好肩膀上的伤口就立即赶了过来,苏沄蓦看看他右边的肩胛骨上缠着纱布,顿时轻笑起来:“慕云庭,可别怪我没告诉你,肩胛骨若是养不好,你以后同样是笔都拿不稳的废物。” “你!”慕云庭气得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却牵动了伤口,顿时又疼得龇牙咧嘴起来,但看苏沄蓦在那里讽笑,又极怒道:“你若是想不出法子,我就废了你儿子的肩膀!” “你除了会威胁个女人出主意,还能干什么正事?”明眸里满是冷嘲热讽,看得一众将领都不禁红了脸,苏沄蓦嗤笑道:“还有,你要搞清楚,你是伤的肩胛骨,不是伤的脑子,那一箭也没往你脑子里灌水,你不自己好好出谋划策,找个俘虏商议什么军情?” 这话一出,众将立时看向了慕云庭,人家说的也没错啊,俘虏就是俘虏,顶多就是押到阵前让敌军投鼠忌器而已,现在却让俘虏出主意,是怕被她坑得不够惨吗? 众将眼里起了狐疑,他们从东泽与北凌远道而来,就是想趁机分杯羹而已,而不是给西域来当挡箭牌的,虽说慕云庭和苏沄颜与平朝不和,但谁知道背地里会不会使绊子? 三国联军本就人心不齐,这会儿心里越发猜忌慕云庭是何用意,个个沉吟不定。 慕云庭看苏沄蓦三言两语就挑起了众将的猜忌心,越发着恼,怒声道:“苏沄蓦,用不着你在这里挑拨离间,妖言惑众。我现在不方便出力,我限你今日之日必须想出攻破千峦关的法子,否则我就砍了你儿子的两只手!” “你!”明眸里也怒意大炽,有冷意流转,“仓促之下能有什么好法子?既然你急于求成,那就去烧了他们的粮草,给自己取得先机再说!” 苏沄颜冷笑,“你说烧粮草就烧粮草,当慕云深是傻子啊?” “那你想怎么样?正面和他们交战吗?”苏沄蓦恼火的很,怒斥道:“千峦关乃是边关要塞,先别说你能不能硬攻下城门,就是那连排的驽箭,你有多少人命可以去挡?” 苏沄颜冷哼了声,气乎乎的不说话了,慕云庭黑脸,他就是伤在弩箭之下,黑夜里谁知道那驽箭刺穿了好几人,还能不减力道的钉进自己的肩胛骨? 但看无人反驳,苏沄蓦才冷笑道:“别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占优势,千峦关的城墙高且厚实,人家只需要站在城墙上连射几番箭雨,砸几块投石下去,你们就得损兵折将。” 苏沄蓦说的可都是事实,何成武与杜韦昌昨夜也见识过厉害了,何成武眼里那丝淡笑隐了下去,沉声道:“苏夫人,那不知道我们该如何攻城?” “只能智取,不能硬敌,明白吗?” 苏沄蓦瞥了眼何成武,复又冷声道:“你们自己找个机会去烧了他们的粮草,同时派人去骚扰他们的押粮队伍,再在城里放流言说粮草不继,等人心不稳时再与他们交战。” “说来说去,还不是又绕了回来?”苏沄颜撇了嘴,“你倒是说该怎么烧粮草啊?” “你要烧粮草,你总得先探清人家把粮草藏在什么位置,才好制定动手计划吧?” 苏沄蓦着实烦她,黛眉倒竖,横眉怒眼道:“你才来千峦关第二日,你不急着探清形势,你瞎叫嚷什么?一个两个的就只知道急吼吼的要攻城,你们就那么想去送命?” 众将骂得低了头,苏沄颜颇不服气,还想要再开口,慕云庭已经阴阴出声:“苏沄蓦说的没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马上放探子出去,着重点在于探清粮草所在地。” 慕云庭发了话,苏沄颜不敢再多嘴,而何成武与杜韦昌也皆点了头,相比于苏沄颜着急的领兵探路,结果吃了个败仗回来,苏沄蓦的计划显然更稳妥,也更有效。 苏沄蓦看众人都不再反驳,便又再沉声道:“千峦关的城墙连接着千峦山脉的最险处,基本上截断了大军能从别入攻进千峦关的可能性。” “但大军进不了,并不代表小股人马不可以越过险地,你们哪位将军带领个三百精英跨过千峦山脉,深入千峦关腹地,只需骚扰他们的押粮队伍,并往城里散播流言即可。” 众将面面相觑,主意确实是个极好的主意,但这般深入敌军腹地,便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一个不好就可能身首异处。众将沉吟,一时间谁也不敢接下这个军令。 杜韦昌扫了几眼,但忽地站起身来,威严的方块脸上满是郑重,“既然大家都不敢接令,那就由我来,只是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次回来?” 看杜韦昌有所担当,苏沄蓦眸里也多了抹欣赏,微微笑道:“杜将军你带人进入千峦关后,必须立即想办法给全体士兵都配上战马,以保持最强的机动性,他们追,你们就立即撒丫子跑,他们顶多追赶上一阵也就完事了。” “而等他们停手,你们就返身回去再骚扰,意不在杀人,也不是非要毁了粮草,而是骚扰,扰得他们不胜其烦,打又打不到,不打又不得安宁,根本赶不路的意境,懂吗?” 看杜韦昌点头,苏沄蓦才又接着说道:“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你且看双方交战之后,混进城里与平朝大军一同出城便可。反正打起来之后四处都乱糟糟的,而大家都是黄皮肤黑眼睛,长得都差不多,没有人会认得你到底是平朝人还是北凌人。” 听苏沄蓦这般解说起来,不少将领眼里都露了后悔之色,敢情这才是最轻松的任务啊?听起来就极有意思,可比他们在前线流血拼命舒服多了。 杜韦昌那威严板正的脸上也露了丝笑意,三百机动性极强的骑兵队伍,就算苏沄蓦坑他,他也大可以带着队伍躲到哪座深山里去,根本不怕会有人逮到他们。 朝她微弯了腰,拱手沉声道:“苏夫人果然名不虚传,末将这就点兵,争取尽快进关。” 第一千零一章:套路 苏沄蓦点了头,等杜韦昌出了中军帐,见众人还在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由就皱了眉,“一个个的都还望着我干什么?赶紧的去探消息啊?要是你们粮草烧的不及时,白白让杜将军与那三百士兵滞留在千峦关内,误了卿卿性命时,你们可别来怨我。” 此话一出,杜韦昌的副将宋岭顿时急得噌的声就站了起来:“我马上去派探子!” 说完就往外走,北凌将领见自家的主副帅都走了,顿时也就起跟了出去,何成武见杜韦昌领了头功,摸摸鼻子,也不好再说什么,领着手下将领回去开小会了。 转眼间帐篷里只剩下了西域将领,苏沄颜也打发他们赶紧去安排探子,毕竟战火已经烧起来了,这等劳民伤财的事情,能尽快解决,就尽快解决。 苏沄蓦说完前期计划,也懒得再留下来,慕云庭看她要走,立即阴阴出声道:“苏沄蓦,后续计划呢?只烧粮草就就能获胜,你莫不是在逗我玩吧?” “后续计划还得仔细琢磨,这答案不是在逗你玩了吧?” 苏沄蓦没好气的回了句,明眸望向他背后的那幅地形图,“我知道千峦关往北走三十里路有个一线天,极适合埋伏,但具体该怎么做,还得仔细琢磨,懂吗?” “一线天?”慕云庭转身看向地形图,确实在地图上有标注那么个地方,皱眉想了想,忽又出声道:“这么显而易见的陷阱,他们怎么会上当?” “你还想用看不见的陷阱?”苏沄蓦送了个白眼给他,没好气的道:“这哪处地方不是大家看得见的?难道你还想挖个巨坑,在上面撒点草叶让他们踩上去?” 慕云庭恼脸,不说话了,苏沄蓦也不再搭理他,只淡声道:“我先回去,等你们把粮草烧了之后,再来确定之后的攻城计划。” 慕云庭被怼得说不出话来,苏沄颜可不想再凑上前去自讨没趣,目送丁香推着苏沄蓦出了中军帐,等轮椅的轱辘声远去,这才问道:“慕云庭,难道咱们全都要听她的计划?” “不听她的,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你能斗得过慕云深?” 慕云庭也很恼火,他年少时游历万里河山,以结交贤士与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为重,且当时也只想着宫闱之争,当以权谋夺天下,谁知道会要亲自上阵杀敌? 他对各种宫廷斗争都了如指掌,唯独对兵法毫无研究,而现在这也成了他的致命伤。 苏沄颜哑然,她要是斗得过那两口子,当年西域就已经攻进了平朝,她说不定都做了平朝女皇,哪还有现在这么多事? 但看慕云庭情绪不高,也不想再刺激他,自己默默的退出了中军帐。 等帐里就剩下慕云庭时,整个中军账都彻底安静下来,只听见他自己愤怒的粗喘声,左手不自觉的用力,若不是现在看兵书已经来不及,他真想就一剑斩了该死的苏沄蓦! 苏沄蓦也从不搭理他的那些小心思,每天里按时揉捏手脚筋脉,心情好时就出帐篷走走,看看春天里的百花,看看那些生龙活虎的士兵,又或是去军医处转上两圈,说说闲话。 如此过了将近十来天,半夜之时,苏沄蓦睡不着觉,让丁香推了她出去赏月,就见暗夜里闪起熊熊火光,正是千峦关的方向,纵然隔得极远,也能感觉到那股灼热。 丁香看得惊诧不已,手指着起火的地方失声道:“夫人,那里不是千峦关吗?” 苏沄蓦点头,正想出声,耳听得有沙沙的脚步声靠近,便沉默下来,微微偏头,就见慕云庭和苏沄颜齐齐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将领。 但见苏沄蓦望过来,苏沄颜露了轻笑,伸手遥遥指着千峦关,“苏沄蓦,看见了吗,粮草已烧,千峦关里也已经谣言四起,一切都依照你的吩咐而来,而你的攻城计划呢?” “记得在姑藏城时,引诱平朝大军去沼泽的事情吗?”苏沄蓦无意与她废话,直奔主题,冷淡道:“只要你们将人堵在一线天,保管他们去多少死多少。” 那日苏沄蓦提过一线天的事情后,这段时间慕云庭几乎天天都逼着大小将领设想在一线天埋伏的可能性,折腾得一众将领早已知晓了一线天。 何成武自己也想过许多种可能性,但觉得不可能把人引到那么明显的陷阱里去,这会儿谦虚问道:“一线天确实是绝佳的埋骨之地,但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最为妥当?” “行军布阵大多靠赌,哪有最为妥当的法子?”苏沄蓦微皱了眉头,淡声道:“我只能说有个六成的把握,至于到底能不能赢,最后还得看你们的指挥和天命。” “才六成?”苏沄颜听得冷笑起来,“苏沄蓦,你这是把我们的命不当命啊?才六成机会的计划你就敢让我们拿命去赌,你怎么不自己身先士卒?” 黛眉紧蹙,苏沄蓦没好气的道:“机会已经过半了,你还想要怎么样?难道整个十成的机会给你?让慕云深把整个平朝白白拱手相让于你好不好?” 训斥了句,又皱眉不耐道:“再说了,就算是九成九能赢的局面,也说不定会有被人翻盘的机会,你以于是小孩子玩过家家,能什么都让你手到擒来?而我现在负责提供计划,至于实施与否,交战过程中又要怎么随机应变,那是你们的事情。” 苏沄颜被训了两句,又说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恨恨的站到了一旁,何成武微笑道:“苏夫人,你不必和西域王上置气,就是不知道您的攻城计划是什么?” “很简单,你们分三队,一队去千峦关下叫雷泽鸣应战,等他出城杀上两个回合,你们就往一线天撤,他追更好,不追你们就返身回来接着打,打上两回合又开始跑。” “等他稍稍远离了千峦关,二队就去拦截雷泽鸣的后路,但此时千峦关与你们的人数是差不多的,他们自是不会惧怕你们,铁定要出城救雷泽鸣。” 苏沄颜听得撇嘴冷笑,“说来说去,还不是之前让杜韦昌用的那些老套路?” 第一千零二章:声东击西 苏沄蓦淡淡看了苏沄颜一眼,“你管是新套路还是老套路,只要好用就行了。” 何成武微微笑了下,极为谦虚的请教道:“苏夫人说的有道理,万变不离其宗,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为何是一定要叫雷泽鸣出城应战?” “那是因为雷泽鸣的性子容易冲动,激将法对他来说百试不爽。”苏沄蓦没应声,慕云庭淡声接过了话茬,丹凤眼微眯,看向苏沄蓦,“引出来之后呢?” “只要千峦关出兵救雷泽鸣,一队就开始牵头往一线天走,雷泽鸣的队伍被你们两队夹在中间,身不由己的要去一线天,而他去了一线天,后头追上来的队伍肯定也会去。” 苏沄蓦歇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道:“快到一线天时,一队需要急速通过一线天,免得被埋伏起来的己军误伤,而二队就需要故意撒开条口子,让后头追上来的平朝军队能顺利进到一线天内,而后二队再合拢队伍,与前头的一队再冲进一线天,绞杀即可。” 何成武加深了笑意,“也就是说,我们最终将平朝军队都堵在一线天内绞杀即可?” “大意就是如此,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具体如何实施,还得看当时的情况。” 苏沄蓦点了头,何成武笑着接腔,“这是自然,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百战百胜。” 慕云庭拧着眉心,沉声道:“假若二队散开了口子,那平朝队伍却像沼泽那次时,根本不中计,转而返回千峦关内,咱们该怎么办?” 苏沄蓦耸肩,漫不经心的道:“他们若是真敢不顾雷泽鸣的性命,非要壮士断腕,那你也就只能灭了雷泽鸣,再回来商议对策。” 这话没丝毫毛病,何成武笑了下,随即又道:“何时去夺千峦关?” “等你们灭了平朝大军,他们的粮草人马短时间内根本接应不上来,你们只管强攻即可。”苏沄蓦淡声说了句,听得苏沄颜冷笑不忆,“你夫君可是在那大军之中呢?” “那你想我怎么样?”苏沄蓦冷淡出声,看月已西斜,便无意再说下去,“计划就是这样,你们自己回去仔细琢磨,行就实施,不行就另说,现在别挡着我回去睡觉。” “你这人当真是不讨喜。”苏汉颜冷嗤了声,但也还是乖乖的让开了路,等人走远了,慕云庭才沉沉出声:“我们连夜去商讨一线天计划,若是可行,就立即着手准备实施。” 何成武点头,虽然苏沄蓦的计划听着是没什么毛病,而且好像胜算还不止六成,但这可是十几万性命,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众将连夜去商讨计划,苏沄蓦兀自安静的睡觉,而千峦关城里,雷泽鸣哭笑不得的看着那冲天的大火,“云深,咱们就这么由着表姐她毁咱的粮草啊?” 现下押运粮草的队伍已经传来了加急信,有小股不明身份的人老是骚扰他们,原本预计五天能到的粮草,这会儿被拦在路上,也许半个月都到不了了。 而城里也不知何时传起了谣言,说粮草不继,惹得城里百姓纷纷捐粮,这倒好,捐来的粮食还没捂热呢,就被人一把火全给点着了。 也幸亏只是烧的表面上的两个大粮仓,私底下的储粮还在,但这般大火烧下去,所有人都该知道他们是真的缺粮了,而且这熟悉的连环计,铁定是出自苏沄蓦之手。 既然是连环计,那肯定还有后续计划,慕云深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你表姐若只是想烧粮草,哪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雷泽鸣摇头晃脑的道:“云深,我从前还很羡慕你娶了表姐那么聪慧的姑娘,如今看来,这妻子还是傻点儿的好,否则像你这般根本猜不到她要做什么,岂不得累死?” “就你会说话,那是你笨,你才猜不到自己妻子想要做什么。”雷泽策瞪了他一眼,不会聊天就别硬聊,瞧这专戳人家的伤口聊天方式,叫人多尴尬? “其实泽鸣说的没错,现在蓦儿身在千军万马之中,根本给不出任何提示,我也确实是猜不到她想要做什么?”慕云深淡淡叹气,星眸被大火映得有些泛红,“咱们不能被动的处于挨打方,等明夜吧,明夜就去探探西域大营,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若是直接攻城也就罢了,大不了硬碰硬,可这般绕了心思的攻城计,若是不探点消息回来,心里怎么着都不踏实,谁也不知道哪个地方就会有陷阱在等着自己。 “啊?”雷泽鸣咋舌,瞪大了眼睛,“我的亲哥咧,那可是十几万大军的大营,咱们仨去,估计会瞬间就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吧?” “只是探营,又不是叫你去和人家打架?”雷泽策瞪他,接腔道:“既然圣上您决定要探西域大营,那咱们声东击西如何?” “正有此意。”慕云深点头,星眸多了惆怅,又是许久未见,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苏沄蓦一夜辗转难眠,等天光微亮时便已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睁眼看帐篷里尚还亮着烛火,旁边的小榻上却并未见丁香的身影,不由摇了头,轻唤出声:“丁香?” 丁香每日里起的极早,就在帐里帐外的收拾,这会儿正在帐外,听见苏沄蓦的声音顿时就走了进来,清秀的小脸上稍有诧异:“夫人,您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心里有事,就睡不下了。”苏沄蓦搭着她的手坐起身来,轻声道:“你去取块手帕大小的白巾过来,另外再拿根绣花针,我有用。” 丁香有些不解,但也未曾多问,转身就去取了白布和针过来,而苏沄蓦侧耳仔细倾听了下,见时辰尚早,营地里尚还只有极少的脚步声,便拿了针毫不犹豫了刺向自己的食指。 “夫人!”丁香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低低惊叫一声,急得连忙就要伸手去挡针,她顶多也只是觉着夫人或许想要绣个花而已,谁知道她竟然会拿针伤害她自己? 第一千零三章:血书 丁香挡的极快,但苏沄蓦出手更快,绣花针已经刺了下去,看有殷红血珠已经沁出来,忍着钻心痛楚铺开白巾,用指甲逼着血珠源源不断的往外沁,仔细写起血书来。 苏沄蓦体质特殊,针刺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只得咬着牙一次次的用针反复扎向十指,轮流取血,丁香看她疼的脸色都泛白了,却依旧紧咬着牙关不吭一声,清秀小脸上爬满泪痕,低泣不止:“夫人,您取奴婢的血好不好?夫人……” “十指连心,我已经尝过这等锥心之痛了,又何苦叫你再尝一遍?” 苏沄蓦勉强露了笑意,光洁的额上已经是冷汗涔涔,咬着牙坚持将昨夜的计划写下来,才哆嗦着手将血书交到哭成了泪人儿的丁香手里,“好好收着。” 丁香哭红了眼,颤抖着手捧住那方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白巾,“夫人,您这是?” 等憋过了那股痛意,苏沄蓦的脸色才稍好看了些,扬袖给丁香擦了泪,才微笑道:“你这丫头,针又不是扎在你身上的,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丁香委屈看她,“奴婢瞧着心疼呀,那么好看的手指,怎么能全部扎的都是针眼?” “扎针而已,伤口小,也不易被人发觉,你看我现在不是又好好的吗?” 苏沄蓦笑着扬扬手,又让她拿好了血书,“这个东西关系着几十万人的性命,你可千万得收好了,大概也就这两天,雷泽鸣他们肯定会来探大营,到时候你就悄悄交给他。” 丁香听的有些腿软,“夫人,这任务太重了,奴婢怕办不好,还是您亲自交给他吧?” “你看看这兵营里到处都是人,他们就算是来,肯定也会闹得鸡飞狗跳,不能像上次那般安静相处,”苏沄蓦淡笑摇头,握住了她的手,“慕云庭知道有人闯大营,肯定会将我看得极紧,倒是你目标小,可以趁乱将东西送出去。” “这……”感受到纤手上的力量,丁香重重点了头,“您放心,奴婢定不负您所望!” “我知道你素来都是个极伶俐的孩子,肯定能办好此事的。”苏沄蓦笑着轻轻拥抱了下,复又松开,看着她脸上的淡淡红晕,笑道:“等此事了了,你就随我回去吧。” “奴婢肯定是要跟着您的,您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丁香羞涩笑了起来,如果身为奴婢是件不幸的事情,那她能遇见夫人,便是不幸里最大的幸运了吧? 丁香也没问苏沄蓦为何敢肯定雷泽鸣他们一定会来,只极为小心的贴身收好了血书,而只等到当天半夜时,兵营里便响起了呼喝声,远远的听着,似有人闯了进来。 苏沄蓦已经歇下,闻声又起来了,丁香紧张的揪着衣角,指骨都已经发白了,“夫人,奴婢该怎么办?是出去碰碰运气还是等待他们找过来?” “你去门口候着,如果是慕云深又或者是雷家兄弟过来,你直接把东西交给他们就行,如果是慕云庭他们先找上门来,你就站在门口,等待机会,不用进帐来侍候。” 苏沄蓦仔细交待了句,又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丁香得了鼓励,方才感觉紧张的情绪稍缓了些,正想提步出去,就见帐帘微动,有人影急窜进来,顿时吓得低声惊叫起来。 “丁香别怕,是我!”低觉爽朗的声音在帐里响起,正是雷泽鸣寻过来了,丁香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苏沄蓦,又急忙拿出贴身的血书塞到他怀里,“夫人写的,你快收好!” 白巾上带着淡淡的体温,雷泽鸣脸红了下,又随即满是歉意的看向苏沄蓦,“表姐,云深与大哥带着队暗卫去找慕云庭的麻烦了,我不能久留,你们俩多保重!” “知道,你赶紧去吧,等出了大营再给他放信号不迟。”苏沄蓦点头,催促他快走,雷泽鸣也不敢有任何耽搁,只面有红晕的看了眼丁香,便又咬牙极快的窜进了夜色里。 丁香被他看得羞涩不已,又关心远处的战况,急忙推了苏沄蓦到帐帘边,就见淡淡黑影飞速远去,而后不多时便有朵绚丽烟花在远处升起,再等上几分钟,天地都安静了。 空气都安静下来,说明慕云深他们已经顺利撤走了,苏沄蓦听了几耳,确定没有变故之后才淡声道:“进去吧,等会儿慕云庭该带人过来了。” 丁香瞬间紧张,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苏沄蓦见状又轻声安慰道:“咱们只是听见声音了起来看看,并没有见过任何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白吗?” “奴婢明白,奴婢只是刚刚起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丁香小声将她的话念叨了几遍,又深呼吸了几次,清秀的小脸上这才现在了笑意,“奴婢不会给您丢脸的。” 她的夫人那么厉害,她又怎么能懦弱胆小,给夫人拖后腿呢? 慕云庭领着人来得极快,黑着脸如狂风般刮进帐篷,没等站稳就冲坐在床沿边的苏沄蓦怒声道:“说!他们是不是来找你的?你有没有和他们私下沟通过?” “慕云庭,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这发什么人来疯?” 苏沄蓦披着外衫坐在床边,头发蓬乱眼神还有些迷糊,看起来像是刚起身,不悦的皱了眉,“我起个夜而已,什么谁来找我了?再说了,外边不是还有你安排的人吗?” 之前确实是有在暗中安排人监视苏沄蓦,但自从东泽和北凌的大军来之后,他想着苏沄蓦身处大营中,作不了妖,便把人悄悄调去监视东泽和北凌的那些个将领了。 这会儿提起来,心下倒是松了口气,也许苏沄蓦顾忌着暗中的那些护卫,也不敢乱来,而苏沄颜也凑了过来,低声道:“慕云庭,那伙人进来的时间极短,有什么话也来不及说。” 从慕云深袭击他的营帐再到撤离,也不过就短短的半刻钟而已,且他的营帐离苏沄蓦的帐篷还有段距离,纵使苏沄蓦想传什么话,就这半刻钟的时间,甭说他们能不能顺利找到苏沄蓦的帐篷,就算是找到了,也来不及详细说清楚。 一张黑脸总算缓和了些,苏沄蓦却皱了眉,“慕云庭,是不是慕云深来找过我了?” 第一千零四章:起疑心 苏沄蓦只当什么都不知,看看神神叨叨的慕云庭,明眸微沉,“是慕云深来过了?” 苏沄颜嗤笑,“是他来了又如何?你还指望他能从千军万马中将你带走?” “他能来,就证明他心里有我,至于能不能带走,又是另外的事情。”明眸里起了丝温情笑意,随即娇颜又冷淡下来,“还有事吗,没事就滚出去,别妨碍我歇息。” 慕云庭并未动脚,眸色阴沉的紧盯着苏沄蓦,忽而阴戾的眼神又落在了她身旁的丁香身上,“你来说,方才苏沄蓦她有没有见过旁人?!” 丁香被他盯得浑身一哆嗦,小脸都有些泛白起来,惊慌摇头,“尊上,夫人只是想起夜小解,这还没来得及下床,你们就来了……” 惊慌怯弱的眼神只敢偷瞄了眼慕云庭和苏沄颜,又害怕的垂下了头,那般懦弱无能又不成器的模样,看得慕云庭心中稍定,苏沄颜也撇了嘴,打着呵欠往外走,“慕云庭,回去吧,这个死丫头也就只能看住人而已,没什么大用。” 慕云庭阴沉着脸没搭话,沉沉看了眼不耐烦的苏沄蓦和惊慌无措的丁香,这才一言不发的转身大步离开了帐篷,随即还是留了两名护卫在外严密看守。 等人彻底走了,丁香才浑身虚软的歪倒在榻旁,紧攥的手心里满是冷汗,苏沄蓦听着帐帘处两道轻浅的呼吸声,显然对方内息绵长,不可小觑。 递了锦帕给丁香擦汗,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后,又示意她不可再乱说话,便出去转悠了圈,回来后就熄了烛火,安静歇下。 苏沄蓦这边只闹腾了小会儿便已经安静下来,那边慕云深与雷家兄弟一路无话的疾驰回千峦关,等到了城主府,还没来得及坐下,雷泽策已经焦急出声:“鸣弟,你为何回转的那么快?是没有找到皇后,还是遇到阻拦而撤了?” 若不是军令如山,又身处敌营之中,说撤就必须得撤,他还真想当时就问个清楚明白。 “只能说表姐太聪慧,并不是我遇到麻烦了。”雷泽鸣当时看到那方白巾时只觉红艳艳一片,根本来不及细看就被丁香塞进了怀里,这会儿再从怀里拿出来,看着那殷红的颜色,还隐隐有股药香盈鼻,慌忙就递给了慕云深,“这,这是表姐的血书啊?” 慕云深紧绷了脸,将白巾铺开在桌上,就见不过手帕大小的白巾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殷红小字,殷红颜色时浓时淡,看得出是血量不够,频繁取血所致。 深邃明亮的星眸里有痛意闪过,眉心紧拧,狠狠咬住牙关才勉强看完白巾上的内容,雷泽策与雷泽鸣在旁细细解读,雷泽鸣越看嘴越张大,雷泽策却越看越皱紧了眉头,乌眸里隐有莫名的情绪闪过,这个女人,到底什么绝境才能让她屈服? 又或者说,在她的傲骨里,什么样的情况才算得上是绝境? 白巾不大,纵然字迹再小,所书的内容也就只有那么多,去繁就简的说了一线天计划,而后又说了配合之法,就再无其他的言辞。 通篇皆是军情要事,无一句问候之语,慕云深却看红了眼眶,眸光放远,幽幽的盯着厅外如墨的夜色,“明日早间议事,以此计划行事。” 雷泽鸣挠了挠脑袋,“咱们今夜闯了西域大营,慕云庭不会逼着表姐改变计划吧?” “蓦儿行事谨慎,既然敢做,又怎么会让慕云庭抓到把柄?”慕云深摇摇头,低哑的声音有微有叹意,“纵然有变,临时再随机应变便是。” 雷泽鸣还想再说什么,雷泽策瞪了他一眼,随即强行拉着他拱手告退,雷泽鸣被强拉出了议事厅,不满的嚷嚷声随着夜风传开,“哥,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想多问问呢?” “你都说是你是先锋大将,指哪打哪了,你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雷泽策没好气的瞪他,回头看看还呆坐在厅里的慕云深,又压低嗓音无奈道:“圣上心里已经很不好过了,你别傻乎乎的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白吗?” “哎呀,你们这些聪明人真难侍候,说个话还得在心里转几个弯了才能说出口!” 雷泽鸣不满的顿足,但回头看看面有忧伤的慕云深,又乖乖的闭上了嘴,跟着雷泽策远远走开,倒是慕云深听着他们兄弟俩的对话,失落一笑,如寒星般的眸里含着柔情与心疼,落在面前的那方白巾上,蓦儿,是不是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了? 自那夜慕云深来刺杀之后,慕云庭又疑心大起,怎么着都觉得苏沄蓦的计划有诈。 本来商量好第二日便可依计行事,又硬生生的将行动压了下来,逮住众将领一连商议了七天,每日就讨论能否实施一线天计划,又可否有别的好办法攻城。 杜韦昌不在,北凌就是副帅宋岭负责议事,但宋岭与杜韦昌性情相似,都不太擅言词,以实干为主,每日里也就是坐在中军帐里听将领们互喷口水。 东泽主帅何成武倒是能言善辩,但每日里就被逮着讨论一线天之事,初时还能应付,到最后也不耐烦起来,见又是耍了一天的嘴皮子,屁事没干,脸上的那丝笑也挂不住了。 看慕云庭和苏沄颜还在那里说些不着边的闲话,板着脸冷声道:“慕主帅,虽然东泽很愿意襄助你们攻回平朝,但东泽还有南诏在旁虎视眈眈,临行前国君就再三交待过,不得在西域久留,若是你始终拿不定主意,那东泽可陪你耗不起,明日就得点兵回程了。” “何将军说的极是,不止东泽要回程,若是你们再这般毫无意义的讨论下去,我们北凌也要回去了。”宋岭沉着脸,一板一眼的道:“你们俩天天这样东扯葫芦西扯叶,就是扯不到正事上去,不止是浪费你们的粮草和国力,我们也耗不起,也需尽快回国。” 慕云庭被说得微沉了脸,苏沄颜讪讪一笑,“两位将军别着急,这不是还没商量个好办法出来吗?等商量出了办法,自然就会立即攻城。” 第一千零五章:互相牵制 “西域王上,照理来说我们十五万大军,只要你们指挥得当,踏破千峦关绝没有问题。” 宋岭坐得笔直端正,沉声道:“但以你们现在的议事速度来推测,千峦关能在年内攻下来都是奇迹。可平朝不止是有千峦关,还有许多的关卡城池,要这是每座城池都要花上无数的时间去讨论,且不说咱们的回国问题,你西域可有能力供养这么多大军?” 宋岭身上有军人的铁血之气,刚猛威严,虽不善言词,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直逼痛处,何成武听着,眼里又露了那丝笑,“宋将军说的没错,慕主帅,你最好还是马上拿出攻城方案来,否则单凭西域要无限期的供养十几万人,只怕千峦关没破,你们先垮了。” 粮草问题也是慕云庭最大的痛处,本来西域就已经被苏沄颜折腾的七零八落,老百姓都快没活路了,好不容易在姑藏城夺了慕云深带来的粮草,但凭空又多了十万张嘴巴,每天要吃的粮食都是个天文数字,那点粮草已经捉襟见肘了。 昨日后勤官还来见过他,如果再不调粮草过来,十五万大军就只能每日里喝稀水粥了,其实士兵吃什么他真不关心,但是喝稀水粥就没力气打仗,这个道理他还是懂。 眸色沉沉的看了眼在座的将领,大多皆是眼带冷笑或不屑,多的是看戏的人,并没有几人真心想着要替他出力。其实想想也是,东泽和北凌就是过来抢好处的,有好处时自然就上了,没有好处的时候,估计溜得比兔子还快。 丹凤眼里闪过冷笑,慕云庭定了定神,淡笑出声:“既然东泽与北凌都提到了尽快攻城之事,那我也只得将苏沄蓦的计划冒险一试,且不知你们明日谁去城下叫战?” 见慕云庭终于提到了正事,众将领这才稍提了精神,互看了眼,最后何成武应下了话,“且就由我带兵前去叫阵吧,是点名那个叫雷泽鸣的出来应战,对吧?” 慕云庭点了头,满意的看了眼上道的何成武,又道:“哪位将军负责截后?” 边说眼神边就落在了宋岭身上,宋岭本不在意那些,刚想要应声,他身后有北凌小将冷冷出声:“杜将军还在千峦关内生死未卜,这截后的事,慕主帅就莫要看我们了。” 宋岭身子一颤,其实这计划里最危险的部分就是截后,现在杜将军还在千峦关内难以脱身,若是自己再有个什么好歹,那北凌可真就是群龙无首了。 北凌也不是什么大国,这五万人马可是国家的中坚力量,若真被他败在千峦关外,他也就没脸再回去见北凌的父老乡亲了。思及此,宋岭便沉默下来,没再吭声。 苏沄颜看的恼火,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将军,你们北凌军队素来兵强马壮,这截后后事情,也该是你们顺理成章所得啊?” 这高帽子眼也不眨的就戴了下来,何成武听着,只淡淡微笑,反正西域若是和北凌不和,对他只有莫大的好处,他乐得看戏。 那白袍小将银面含怒,剑眉轻挑,冷声道:“北凌素来多穷山恶水,哪像西域这般草原丰美,极擅养骑兵?西域还是自个儿领了这份军令,不必再推三阻四找替死鬼。” 她都敢不要脸了,白袍小将也没什么和她好客气的,说话句句不留情,苏沄蓦被讽得脸上挂不住,恼脸道:“难道你还想让主帅去阵中杀敌,而你们安逸的躲在后方看戏?” “主帅也是士兵,亲自上阵杀敌是他的荣誉,有何不可?” 小将扬眉,冷笑道:“你们主帅是掌中宝,我们主帅就是路边草?现在我们杜将军还在千峦关内与敌人周旋,而你们主帅凭什么躲在帐篷里像个娘们似的见不得人?” 那小将嘴里吐出来的字就跟刀子似的,割的人生疼,但见苏沄颜还想再说,慕云庭已经黑脸阴怒道:“不用再说,西域负责截后,北凌负责埋伏,但为免有人不尽心尽力,三方联军进行混合制,每队都各自带上另两方的将领和人马,共同御敌!” 这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了,极不利于战时的人马调动,何成武立时阴了脸,但看慕云庭怒气沉沉铁了心的模样,也只得轻哼一声,由着他调动大军,将人马混合起来。 这般调动起来,看起来像是防范了有人不出力,但实际上却是彼此牵制起来,只怕到时候不出力的人会更多,只是慕云庭被白袍小将气到要吐血,也没想那么仔细。 而时间也过得极快,转眼就是月落星沉,才刚过黎明,大营就骚动起来,北凌得益于白袍小将针锋相对的顶撞,终是赢来埋伏的机会,趁着天黑带上三万人马悄悄摸向一线天。 而等北凌的人马走了不久之后,何成武也领了六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赴千峦关,等这九万人马离开之后,兵营霎时空荡许多,也就只剩下了六万左右的人马还在营里。 营里的动静太大,苏沄蓦早已被惊醒起来,丁香推着她上了高坡,在晨曦里看着大批的人马向天边涌去,声音里不由就多了抹担忧,“夫人,这是要开战了吗?” “嗯,战事起,这两日不会太平了。” 苏沄蓦点头,看这架势,慕云庭纵然连着商议了好些天,最终还是采用了她的计划,也正是得益于慕云庭的疑心病,拖延了时间,云深应该已经在一线天那边安排妥当了。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是慕云庭与苏沄颜寻过来了,慕云庭见她望着天边的大军,声音沉沉道:“苏沄蓦,这些都是鲜活的生命,你若是坑了他们,你死后灵魂都得不到安息。” “我会不会得到安息,与你有何关系?”苏沄蓦头也没回,冷淡道:“走吧。” 他来也不过就是想带着自己当挡箭牌而已,苏沄蓦无意与他多说,吩咐丁香推着她离开,慕云庭阴沉着脸,看着晨曦里淡漠如风的背影,忽地阴阴出声:“苏沄蓦,若是夺不了千峦关,我就立即告知天下,娶你为妻,让世人都知道你是个一女嫁二夫的荡妇!” 第一千零六章:地形图 丁香闻声,身子轻颤了下,心疼的无以复加,夫人也不过就是个弱女子,为何要受这么多的磨难?苏沄蓦闻声却只是淡漠冷笑,“慕云庭,我岂是你想娶便能娶的女人?” 清冷漠然的声音随着晨风飘荡在草原上,慕云庭阴着脸没再哼声,而苏沄蓦也径直上了凤辇,成败与否,就看今朝,说再多都是废话,不如静待结果。 北凌领了埋伏任务,趁着黎明时分,夜色最深时便摸向了一线天,宋岭手里握着份西域提供的一线天地形图,这眼看着快到一线天了,越看越是皱紧了眉头。 白袍小将殷江就跟在宋岭身侧,殷江是杜韦昌的妻舅之子,这会儿看宋岭眉根紧皱,便伸手取过来那张地图,这一看便顿时气坏了,“宋将军,这分明只是幅一线天外围的地形图,根本没有里面的具体地形,现在时间这般紧迫,这叫咱们如何埋伏?” 宋岭也很是无奈,“我也不知他们竟然会没有探清具体地形,昨夜散会之后我曾向慕主帅要过地形图,但他推说正在绘制,直至我们出发前才匆忙将东西交给我。” “什么主帅,我看他们分明就是想联合起来坑北凌!”殷江愤怒不已,怒声道:“昨日还想将咱们送到平朝的包围圈里去,见我们不肯,居然连地形图都不给我们!” 虽说现在的队伍是三国混合,但仍是北凌士兵占了多数,闻声大都愤怒嚷嚷起来,东泽的素来学何成武,只是抱胸看好戏,而西域派来的索鲁将军眼看北凌士兵闹腾起来,顿时策马跟到宋岭身边,极为不悦道:“宋将军,你还是快快赶路罢,别延误了战机!” “你说的轻巧,现在地形图上的路咱们已经走过了,这进一线天的路程怎么办?” 殷江怒瞪着他,厉声道:“想要我们赶路也成,你们西域的探子吃人饭不干人事,那现在就由你们自己打头阵去探一线天,别来找我们!” 索鲁人高马大,脸庞黝黑,像座铁塔似的杵在那里,鱼眼睛往外狠狠凸出,满脸横肉直颤,“你这小子毛都没齐,跟老子吼什么吼?再敢不动,老子就废了你们!” “呵,这是把我们当打手了?”殷江怒极反笑,气势丝毫不输索鲁,“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我们北凌只是来友情襄助,不是来给西域当打手的!现在一线天的地形图没有,要么你们西域马上派兵去探个究竟,要么大家就在这里干瞪眼,谁也甭搭理谁!” “一线天只不过是长峡谷而已,你就那么怕死?” 索鲁瞪着鱼眼睛,也恼的不行,现在东泽已经去千峦关叫阵,若是他们还在这里磨叽,回头真耽误了事,北凌人拍拍屁股可以一走了之,他却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黑脸上闪过浓浓愤怒,挥手叫传令官去将西域的三千人调到前头来,骂骂咧咧的趁着天边的微光往一线天摸过去,宋岭等索鲁走远了,才甚是不解的看向殷江,“殷小侄,你这是何用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西域人既然不给咱们地形图,那就让他自己的的人去探路。” 殷江盯着索鲁的那三千人马,等队伍彻底进了一线天,被高山挡住了视线,才这沉声道:“反正这事就透着诡异,咱们小心跟上,甭管输赢,保存北凌的实力最要紧。” 这话倒是没毛病,现在是几国混战,保住自己的实力比什么都重要。 宋岭点头,挥手示意后面的大军跟上去,而索鲁带着三千人马进了一线天,就只觉天边那抹微光又消失过了天地间,仰头往上望,只见一线暗蓝的天空,隐隐透着丝亮色。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到最狭窄处,已经只能容个四五匹马并排通过,头顶已没了光亮,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而过了最狭窄处,又逐渐豁然开朗起来。 狭窄处在整个一线天三分之二的地方,宋岭与殷江带着人马跟在三千人后,目送他们毫无异样的穿过最狭窄处,这才谨慎的领着大军跟上去。 马蹄上都裹了软布,踏在地上只有轻微的沙沙声,宋岭与殷江带着众将一马当先的冲出几米长的峡洞,才出洞口就见索鲁那三千人马正待在原地,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宋岭被看得心里一惊,刹那之间就想要疾喝出声,却有冰凉的剑搭上了脖子,偏头一看,身旁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不认识的战将,团团围住了自己和殷江。 对方的人不多,但却是扼住了大军的咽喉,宋岭那板正威严的脸上现了苦笑,千算万算,还是踏入了别人的埋伏之中,极为干脆的扔了剑,无奈道:“北凌认输,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放过北凌这些无辜的士兵。” 人家将这场战役看的极为重要,再想想自己手里这张地形图,宋岭也凉了心,干脆就认降,而压在脖子上的剑稍松了松,沉声道:“你与殷将军留下来,其他的人马都进山里,负责看住西域和东泽的人,若是任何一方敢有异动,我就杀了你们俩。” 那边索鲁已经被押了过来,闻声怒道:“你杀也就杀我们几个将领,难道杀得完这几万人?只要有一个人逃出去,你们平朝的计划就会彻底失败!” “哦?”那双闪着寒光的星眸打量了眼索鲁,“你是叫我杀光这里的的所有人?” “别,这位兄台,我们东泽三千人马自愿进山,绝对不给您惹麻烦。” 有东泽将领闻声立即就表明了立场,他们领着这三千东泽士兵出来的时候,何将军就交待过,不管怎么样,保存己方的力量为先,更何况现在已经落了下风,也怪不得他们。 “你!”索鲁勃然大怒,蒲扇大掌就要打过去,脖子上的却是毫不客气的立即就割开了他的皮肉,瞬间就有温热的血冒了出来,那个些将领看得脖子一凉,纷纷缩了头,就算是有什么话,也不敢再说,皆都咽进了肚子里。 第一千零七章:计中计 那剑下的极有分寸,只是割开那层皮,并没有伤到内里的血管,但看众将缩了头,星眸里这才涌起了满意之色,点头冷声道:“北凌和东泽远道而来,主帅若是死了,你们手里的这些兵就再也回不去故乡,所以劝你们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放心,既然已经降了,那便就老老实实的做个俘虏。” 殷江本就看够了慕云庭和苏沄颜永远都说不到正事上去的处事态度,而那张什么都不是的地形图,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会儿投起降来也特别干脆。 有了北凌和东泽联手看住西域的那三千人,又眼看将军差点就被削掉脑袋,西域士兵哪还敢多言,一路安安静静的出了一线天,又麻溜的隐进了千峦山脉。 看区区不过二十来人就将三万大军降服,虽然其中有各种原因,但其勇气也不得不令人佩服,殷江看了看那明显是领头的星眸男子,好奇道:“你究竟是谁?” 星眸望着天边初升的旭阳,有淡淡哀伤在眸里流转,就在殷江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时,又有清冷淡漠的声音在晨曦里响起,“慕云深……” “啊?”不止殷江怔愣,十来个被扣押下来当人质的将领顿时也愣住了,彼此互相对视了眼,殷江这才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平朝,平朝新帝?” “嗯。”慕云深神色淡漠的点了头,也不管众将眼里霎时起的复杂情绪,转身指向一线天的高崖,“你们随我上山,等这场战役彻底结束之后,我自会与你们国君交涉。” 满脸的复杂情绪皆变成了苦笑,众将无奈点头,谁叫他们不长眼睛,跟错了人呢? 旭阳初升,千峦关外的草原上尚还带着露水,可万马奔腾而过,眨眼间草地便被践踏得再也认不出原来模样,只剩下满目疮痍,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何成武依着计划点名叫雷泽鸣应战,而也真如慕云庭所说,那就是个热血冲动的傻小子,他这还没拿话激上几句呢,就已经气得两眼冒火,急吼吼的冲了过来。 对付这种热血上头的愣头青,素来是他何成武的拿手好戏,三言两语气得雷泽鸣跳脚之后,看日头已经渐渐升高,想来一线天的人已经埋伏好,便开始往回撤。 何成武撤的利索,雷泽鸣追的痛快,一路紧咬着不放,何成武的副将郑通已经笑了起来,“将军,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傻,咱们几乎没费一兵一卒就完成了任务啊?” “这等愣头青还能在战场上活着也是种奇迹。”何成武淡淡微笑了下,随后又道:“不过只让他跟上来还不算完,还得将城里的守卫都得勾出来才行。” 何成武可是老狐狸了,回头看看已经离千峦关颇远,而那傻小子还不知道往回撤,便沉声道:“传令下去,马上后队变前队,给本将冲杀几个回合再说!” “得令!”郑通笑着大声应下,立即就将命令传了下去,而雷泽鸣那边看着人家反扑过来了,立即就撒丫子边战边往回撤。 只是没等撤出两里路,就见前方又来了几万大军,打着西域的旗号,这下子追出来的平朝大军算是被前后夹击,若无人救援,定会被全数歼灭。 眼看着两方合围起来,大军就要陷入囫囵境地,哪料叫阵的那方似乎不敌,又开始往后撤,这下子平朝队伍哪顾得了那么多,又调转马头杀过去,根本不管后来的那几万大军。 城里的雷泽策见西域人马果然如血书上所说,全数出来截后路,中间还隐隐能看见那驾熟悉的凤辇,顿时就吩咐打开城门,率领大军从后头追了上去。 东泽在前方牵头,看见人马都引了出来,这才开始全速往一线天方向撤,雷泽鸣领着大军被西域追杀,自是跑得快,而西域身后还有平朝大军,也跑得不比兔子慢。 几十里路就在疯狂的追逐中呼啸而过,谁也不敢落后,眼看一线天已经近在眼前,何成武未疑有它,带着人马就一头窜了进去,只是通道狭窄,人又太多,眼看人挤人的根本动弹不了,何成武根本不敢停留,带着人马艰难的往里走。 郑通跟在他身侧,撤着撤着忽然指着后头疑惑道:“将军,平朝的军队怎么没跟上来?” “不会吧?”何成武顺前他的手指往后看,果见除了东泽的大旗,哪有平朝大军的半分影子?心里一惊,顿时急了:“糟了,他们返回去截杀西域大军了!” 这下可好,本想把平朝的军队给包圆了,没想到反将西域给弄成了饺子馅。 看着自己的几万大军皆进了一线天,自己把自己堵得不能动弹,何成武恼火的很,正想要传令下去让大军往回撤,好歹给西域牵制下平朝的军队,就见那最狭窄处的峡洞里缓缓走出来几十骑,除是前头的十来人自己不认识,后面的十几骑里皆是东泽与北凌的将领。 何成武脸上的淡笑挂不住了,惊怒不已,“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如你所见,被俘虏了呗。” 殷江笑的颇为得意,他方才在山崖上看着何成武一头拱进一线天时,心里也是痛快的紧,叫东泽平时看不起北凌,如今都是阶下囚,看他还拿什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所以说,这就是个巨大的圈套?”何成武不敢置信的看着众将,但看众将苦笑点头,还想再问,那边慕云深已经皱了眉头,“要么你与副将过来受押,要么朕就灭了东泽。” 何成武气的不轻,“你当真是好口气,难道就凭你这十几个人就能灭了东泽?” 慕云深轻挑了眉,淡声道:“朕自然不能,但朕若想踏破东泽,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何成武恼得七窍生烟,东泽虽不是什么大国,但也绝非旁人可以肆意欺辱,正想怒声驳斥,忽地想到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你是平朝新帝?” 第一千零八章:无耻? “是朕。”慕云深淡漠点头,深邃星眸里带着点点寒光,“你若不降,等今日事了之后,朕便带着平朝大军去你东泽走上一遭,今日的西域,便是你东泽来日的下场。” 话气淡漠,没有半分夸大,也没有丝毫威胁,似乎只是说着最平常不过的话,何成武却心里一凛,看看隔岸观火的北凌,再想想虎视眈眈的南诏,身子忍不住就哆嗦了下,别说平朝军队,就是北凌和南诏左右夹攻,东泽也吃不消啊? 而人家已经也算是先礼后兵了,把重点放在了西域身上,未曾多与东泽计较,何成武眼里起了苦笑,也罢,他还是先投降,再坐山观虎斗吧。 心里有了计较,何成武勉强露了笑,手里长剑哐啷一声掷于地上,“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平朝新帝,东泽,此次愿意认输。” 慕云深也不多言,神色淡漠的瞥了他一眼,而后径直冲踢马腹,竟是要带着众将从这几万大军之中穿插到一线天外,何成武看的都替他抹汗,他就不怕自己会突下毒手? 只是人家这般胆大,肯定留有后手,何成武不敢擅动,看他要穿插出去,立即识趣的带着副将上前开路,很快就辟出条通道,直通一线天外面。 外面的慕云庭眼看雷泽鸣已经中计,径直追向一线天,心下暗喜不已,面上不禁就露了得意之色,正琢磨着撒开口子好让雷泽策也追进去,却见雷泽鸣的队伍到了一线天的入口处,却又忽然调头杀回来了,顿时就煞白了脸,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苏沄颜坐在凤辇的车辕处,见状立时就惊叫起来:“慕云庭,快,快撤!” “撤什么撤?现在还能往哪里撤?” 眼看雷家兄弟带领无数兵马如洪水般包抄过来,慕云庭再傻也知道中计了,怒极之下就要进车厢去找苏沄蓦的麻烦,苏沄颜却死命扯进了他,焦急道:“你现在和她闹有什么用?马上向西全力突围,只要逃回西域,我们就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慕云庭已经一把扯住了车帘,但又被苏沄颜死死抱住了腿,再看那已经铺天盖地杀过来的平朝大军,终是狠狠的甩开了车帘,“敢死队,立即带领队伍向西突围!” 特意训练出来的敢死队不过千人左右,平时就负责保护慕云庭与一众将领的安危,这会儿主帅有令,立即集结过来,团团护在凤辇周围,一路向西杀过去。 但平朝大军已经包拢过来,又哪那么容易让他突围?慕云庭这会也顾不得那多,纵然右肩仍在隐隐作痛,也提了剑,就站在车辕上,与那些扑进来的平朝士兵厮杀。 平朝士兵没有退缩者,皆是勇往直前,而敢死队意在突围,下手皆是杀招,一路杀向西方,直杀得日月无光,血流成河,那原本洁白的凤辇,也生生染成了血红色。 千人敢死队,最后落得不足百人,才堪堪将凤辇送出了包围圈,眼看前方又现了青青草原,慕云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慕云深领着一众人等在了草原上。 染了鲜血的桃花脸显得很是狰狞,眸色疯狂的看着慕云深身后那些东泽与北凌的将领,慕云庭忽地厉笑出声,笑弯了腰,也笑出了泪:“好啊,原来是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 “慕云庭,并非我们欺骗于你,而是你技不如人,没有行军打仗的天赋。” 何成武淡淡出声,眼里始终有着抹淡笑,“就在方才我还想着调头出来救你,只是没想到会被平朝皇帝生擒,才不得已背叛盟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反正就不是他东泽的错,殷江冷笑,“既然东泽都敢博个好名声了,那我北凌也没什么对不起西域的地方,形势所迫而已。” “很好,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我对吧?是我错得太离谱,居然会相信你们!” 慕云庭笑的泪水都止不住,极快的窜进车厢,在丁香的尖叫声中一把将苏沄蓦扯到了车辕上,疯狂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慕云深,你敢杀我,我就杀了她!” 慕云深皱眉,“慕云庭,你这又是何必?只要你束手就擒,朕给你一个痛快,如何?” “反正都是死,那我不介意拉个垫背的。”那染了鲜血的剑横架在苏沄蓦雪白的纤颈上,殷红与雪白交错的颜色叫人看得心惊肉跳,慕云庭笑嘻嘻的望着慕云庭,“怎么样,舍得你的娇妻吗?你舍了她也正好,我刚好可以与她做对黄泉鸳鸯。” “我呸!”赶过来的雷泽鸣浑身鲜血,闻声就怒啐了口,“瞧你那尖嘴猴腮的样,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哪个地方配得上我的表姐!” “呵,配不配得上,可由不得你说了算。”慕云庭冷笑,丹凤眼紧盯着慕云深,慕云深面色淡漠,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来,但见他盯过来,也只轻抬了下手。 他这一抬,大军顿时往后退了退,雷泽鸣急了起来,“云深,不能放他走!” “鸣弟,别乱说话!”慕云深没出声,雷泽策已经赶忙拉住了雷泽鸣,顺手就从怀里掏了块干粮堵住他的嘴,雷泽鸣呜呜叫了两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凤辇离开。 凤辇被那百十来个死士护送着,极快的往前走,可没几步,就见凤辇又停了下来,随即就听见慕云庭得意的声音随风飘过来:“慕云深,我今夜在西域大营娶苏沄蓦为妻,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让你看看你的皇后是怎么被我压在胯下的,哈哈!” 说到最后,话里意思已经下流至极,眼看着凤辇已经一溜烟的跑远,跟在慕云深身后的众将皆都不敢吭声,可垂了头,那眼里又有着猥琐暧昧的笑,平朝皇帝这是被自己的亲弟弟通奸了吧?小叔子与嫂子,啧啧,这平朝人真放的开。 雷泽鸣好不容易把那块干粮给嚼下肚,看见众将那暧昧不明的笑,顿时又气得怒火直冒,“笑什么笑?我表姐冰清玉洁,就那个烂人渣,给我表姐提鞋都不配!” 第一千零九章:不需要解释 慕云庭临走前说的话极其无耻下流,惹得东泽与北凌的将领都忍不住浮想联翩,就连那些个听见话的平朝士兵,也是窃窃私语起来,很快就像阵妖风似的传遍了整个大军。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被慕云庭抓走半年,而这半年里,她一个女人家,又没有丝毫自保能力,谁知道那慕云庭兴致所起,有没有做禽兽不如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看向慕云深的眼神都隐隐带了同情,更有暧昧笑声从众将里传出来,“雷将军又何必生气?我们在西域大营时可经常见着慕云庭夜半时分进出你们皇后的帐篷,想来你们皇后生得美若天仙,这慕云庭一时把持不住,做了裙下之臣也可以理解啊?” “放你娘的狗屁!慕云庭算什么?我表姐性情刚烈忠贞,绝不会容许此等事情发生!” 雷泽鸣气得破口大骂,而那些人并不与她对视,皆低了头嘿笑起来,那阴阳怪气的古怪笑容看得雷泽鸣七窍生烟,极怒道:“再敢乱说,老子撕了你们!” 何成武满面淡笑,微摇了头,“雷将军,你可听过个词,叫越描越黑?” 雷泽策也扯了雷泽鸣,低声无奈道:“你与他们争执什么?反倒还显得咱们欲盖弥彰,做贼心虚。要知道天下悠悠众口,你嘴皮子磨破,也说不过那些心思不正之人。” “难道就任由他们这般诋毁表姐?”雷泽鸣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之前雷泽策提醒他不可乱说话的用意了,只是转念间又看向只淡淡眺望着远方,似乎并未听见这些闲言碎语的慕云深,不高兴的道:“云深,他们这样说表姐,你就不表个态?” “我要表什么态?”慕云深收回眼神,星眸里有着深不见底的哀伤,“她是我的妻,她的为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信她者不需要解释,不信者你解释给他听又有何用?” 慕云深出声,便没有人敢再胡乱言语,只私底下交换着猥琐的眼神。 慕云深也不屑于去计较那些,看看兵荒马乱的一线天,淡声道:“将东泽和北凌的大小将领押回千峦关严加看管起来,传信于他们国君,若是拟定不出让我满意的交换条件,这几万大军就送去给平朝挖山开路当苦力,生死听天由命。” 话音未落,立时就有将领不满的嚷嚷起来:“平朝圣上,你不是说过让我们回国的吗?怎么突然又变卦了?你是金口玉言,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慕云深挑眉,冷淡道:“朕是说过等战事了了之后与你们国君交涉,也确实想过只给个教训就罢了,但谁知道有人天生就爱犯贱,不狠狠给他点教训怎么能行?” 东泽和北凌的众将听得一愣,皇帝不都是涵养极好的吗,怎么还张口骂人了? 何成武脑子好使,眼珠子几转,顿时就明白了其中关键,立时就恼恨的瞪了眼那些嘴上没把门的家伙,向慕云深赔笑道:“平朝圣上,他们都是些粗人,向来嘴上没个分寸,若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还请您海涵。至于交涉之事,可否由在下与您先行商议?” “晚了。”星眸淡漠,不带丝毫感情的瞥了他一眼,殷江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立时也赔笑道:“平朝圣上,我们保证回去狠狠管教这群家伙,给您个满意的交待,如何?” “你们俩若是方才有这等觉悟,又何来现在之事?”慕云深神色淡漠的望着凤辇消失的方向,冷淡道:“别用粗人和没分寸来唬弄朕,东泽和北凌居然敢与西域合谋来攻打平朝,本就是罪不可恕,现在还敢口无遮拦,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怎么会知道厉害?” 话音冷淡,毫无转圜余地,有将领又愤怒的嚷嚷起来:“平朝皇帝,别以为我们会怕你!现在我们手里头也有十来万人,真打起来,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哦?”慕云深偏头,看向出声处,见是名身形魁梧的大汉,复又漠然道:“鹿死谁手确实说不定,但朕可以保证,在战争开始前,先叫你们死绝。” 四野的平朝大军顿时齐齐亮剑,横眉怒眼的包围住他们这几十人,大汉顿时就哑了火,缩头不敢吭声了,慕云深见他不出声了,才又冷淡道:“东泽之将,罪添一等。” “诶!这,……”一句话下来又多了罪,何成武哪还笑的出来,眼看身后的众将还要嚷嚷,顿时气得回头就吼,“猪脑子吗?看不清刀把在人家手上啊?都给我闭嘴!” 他这一吼,东泽的众将顿时皆缩了头,若是最后惹得平朝皇帝向东泽狮子大开口,那到时候就算东泽支付了昂贵的赎人条款,他们也没有那个脸再回去了。 眼看东泽吃了瘪,殷江笑的很是欢快,反正有人比他更惨不是?想想就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回头冲身后的将领笑嘻嘻的交待:“看见咱们老冤家的下场没有?咱可不能学他!” “你!”何成武本就恼火,被杜江这么一撩拨,差点就一口老血喷出来,极怒道:“殷家小子,上次咱们在边界上的战还没有完,你给我等着!” “来就来啊,谁怕谁?”殷江梗了脖子,笑得越发得意,反正北凌与东泽交界,常年有小摩擦发生,这仗早就打习惯了,也不在乎再多打一场。 眼看两人像斗公鸡似的瞪着眼睛就要干架,慕云深冷怒,“怎么,嫌朕罚的不够重?” “那什么,今儿天气不错啊?”眼看自己得罪不起的男人面有不悦起来,殷江闻声顿时就收了嘻皮笑脸的样,端坐在马上一本正经的道:“不知道平朝圣上你打算把北凌安置在哪里?还有,北凌可是有五万人马,您总不能让咱喝西北风吧?” 那变脸变得可真叫一个神速,何成武看他眨眼间就从个混世魔王变成了正经小伙,气得脸上的肉都直抽抽起来,却又不得不强压住怒火,咬着牙干巴巴的说道:“东泽同问,不知平朝圣上如何安置东泽的五万大军?” 第一千零一十章:技不如人 如何安置这十万大军,可是东泽与北凌目前最关心的事情,毕竟十万人一天所耗粮草也不是个小数目,且又人多势众,搁在哪里都会让人觉得是个心腹大患。 星眸里含着冷意,“即日修书去东泽与北凌,这段时间朕会养着你们,但你们所耗的粮草朕会额外让你们国君奉还回来,拖得越久,你们需要支付的东西就越多,懂吗?” “啊?您要不要这么抠门啊?”殷江垮脸,想了想又讪笑道:“那个,若是时间拖得久,到最后无力奉上您需要的东西,那您会怎么处理啊?” 慕云深看了眼这精气神极足的小伙子,星眸忽弯,露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至多两月,若敢超出期限,朕不介意开疆扩土,将东泽与北凌纳入平朝的版图。” 众将霎时跳脚,但又无可夺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怎么办? 赶紧的向国君递信吧,谁叫他愿意相信慕云庭的鬼话?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众将都垂头丧气起来,先前还笑话西域赔得血本无归,如今看来他们这些个帮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看众人不说话了,便自有平朝士兵上前来将那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将领都给押走,而那些大军群龙无首,也只得乖乖束手就擒,在千峦关外安营扎寨,等候消息。 那边慕云庭带着苏沄蓦一路飞奔回西域大营时,已经近傍晚,玉立宗正带着玉氏子弟在营门口苦苦等候,但看那显眼的凤辇从远处飞驰而来,顿时个个眼里都现了激动。 只是看着凤辇越来越近,玉立宗眼里的笑意渐渐沉了下去,玉瀚看着那些像从血海里捞起来的死士,脸色也微沉起来,玉恒瞧了几眼,愣愣道:“父亲,大哥,庭儿怎么才回来这么点人?他是已经攻下千峦关,来接我们过去的吗?” “恒儿啊,咱们玉家,玉家只怕是要亡了啊!……” 玉立宗长叹一声,苍老昏黄的眼里现了哀色,玉恒不解,正想要再问,就见凤辇已经行至跟前,便也只得闭了嘴,看着浑身鲜血的慕云庭硬拽着苏沄蓦出了车厢。 慕云庭强拽着苏沄蓦的衣袖正要跳下车,抬眼见玉立宗带人等在营前,眼里的疯狂之色这才稍退,面有惭愧的垂首低声道:“外祖父,孙儿愧对于您,输得一无所有了……” “我已经看见了……”玉立宗惆怅不已,十几万大军带出去,只剩百余人带回来的主帅,也只有他慕云庭了吧?这当真是输的连底裤都没有了啊。 但看他手里还紧拽着苏沄蓦的衣袖,那惆怅之色又变得极为难看起来,“这个女人就是个祸水,你还带着她干什么?马上杀了她,让慕云深这辈子都不好过!” “不,这个贱人害得我连东山再起的本钱都没有了,杀了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提到苏沄蓦,慕云庭眼里又渐渐涌起疯狂,痴痴笑了起来,“我要今夜就娶了苏沄蓦,你把那俩小杂种带过来,我要用他们逼着慕云深来看我和苏沄蓦洞房!” 当着慕云深的面辱他妻子,辱了平朝的皇后,的确是给整个慕姓皇室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羞辱,虽然缺德,但只要能让仇者痛,哪还顾得上什么道义? 玉立宗眼神闪烁了下,看了看神情疯狂的慕云庭,摇着头转身走远了,罢了,既然已经无力回天,那倒不如在死前再痛快一回,让他做个风流鬼吧。 “慕云庭,你无耻!” 明眸里怒火飘摇,眼看玉立宗默许了慕云庭的下流行径,苏沄蓦气得奋力想要扯回衣袖,但慕云庭铁了心的要拽住她,又哪是她那故意柔弱的力气所能扯得动的? “哈,我无耻?”慕云庭冷笑,丹凤眼里满是阴戾,“贱人,若不是你算计我,我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没一刀一刀的活剐了你,就是对你极大的仁慈!” “我算计你?你自己蠢的像猪,还怪到我头上来?” 苏沄蓦怒笑,恨声道:“你说我算计你,那你费尽心思掳我孩子,毁我筋脉,又利用孩子逼着我做各种不愿意做的事情,那又该怎么算?杀了你挫骨扬灰吗?” “那也是你技不如人,谁叫你蠢得一头就栽进了圈套里?”想到这些,慕云庭的心情又稍好了些,可还没好过两秒,又冲苏沄颜和丁香怒骂起来:“两个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新娘子去收拾打扮,等着我给你俩剥皮抽筋?” 苏沄颜浑身一哆嗦,方才在路上时慕云庭就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胡说八道,这会儿眼里的疯狂之色更浓,想来是已经被怒火迷了心智,为了小命着想,可不能再触他霉头。 忙不迭的跳下车,见丁香还愣在那里,又不禁急得骂了起来:“死丫头,赶紧把新娘子架下来去梳洗打扮啊?误了吉时,就先要了你的小命!” “你们,你们……”丁香恼的小脸通红,都败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能放过夫人? 看她犟在原地不肯动,苏沄蓦回头,也没好脸色的怒道:“你倒是赶紧去搬轮椅啊?难道看着我被慕云庭这样拽着,看他欺负我,你心里就高兴了是不是!” 劈头盖脸的怒骂砸到脸上,丁香顿时就红了眼眶,愣愣的看着她,“夫人?……” “鬼叫什么?还不赶紧去!”苏沄蓦怒着脸,骂哭了丁香,看她哭着跑进车厢,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回过头又冲慕云庭极怒道:“你把孩子给慕云深,我跟你走!” “现在哪还有你谈条件的份?”慕云庭冷笑,看丁香把轮椅弄下凤辇,便把苏沄蓦往轮椅里一送,冷笑着大步进了营,“戌时我要见到新娘子,否则我就杀了你们俩!” 苏沄颜被那桀桀阴笑吓得一激灵,看天边夕阳快要沉下去,顿时就急得推着苏沄蓦往大营跑,还不忘骂着丁香:“死丫头,不想死就手脚麻利点!快点儿跟上来!” 丁香抹泪,只得跟在她身后小跑起来,心里却有些难过,想不通夫人为何突然变脸?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拜堂 临时说要娶亲,营地里根本就没有喜服喜绸之类的东西,到最后只得将苏沄蓦弄到苏沄颜的帐篷里,用胭脂水粉抹脸搽唇,勉强妆点得有点喜庆的模样。 而后苏沄颜又开始翻箱倒柜的寻衣服,丁香则在仔细的挽发,正梳着呢,忽听耳里有声音传过来,顿时惊诧的瞪大了眼,望向苏沄蓦,苏沄蓦则从铜镜里笑看着她,微摇了头。 点了胭脂的朱唇微微翕动,便又有极轻又极清晰的声音传进丁香耳里,丁香看了眼只顾低头翻衣服,毫无所觉的苏沄颜,沉闷的心情顿时又豁然开朗,笑着点了头。 看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苏沄蓦也笑了下,随即笑意一收,又是那副气怒攻心,满脸怒火的凶悍模样,丁香看得咋舌,也学着控制住心情,变成那个愁眉苦脸的小丫环。 苏沄颜的家当可不少,这会儿几大箱子的衣服全都给折腾出来了,见丁香还在那在不紧不慢的梳发,顿时又怒了,“死丫头,还不快过来帮着挑喜服?” “哦,奴婢马上就来。”丁香不敢抗命,很快就给苏沄蓦挽了个新妇髻,又奔到苏沄颜身边,帮着挑了件大红色的裙子,看旁边还有件艳红的衣裳,又用剪刀剪出条四方的红头盖,再给苏沄蓦套上裙子,盖上红头盖,也就勉强有了新嫁娘的模样。 等到忙完,也已经到了入夜之时,玉恒已经挑了帐帘,就在帐篷门口极为不耐道:“好了没有?再弄不好,你们两个送嫁的就先去见阎王爷!” “已经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苏沄颜哪敢耽搁,立即就将苏沄蓦强行扶到了轮椅上,甜笑着往外推,“玉二爷,慕云深来了吗?没有他参加婚礼,可就没意思了。” “来了,这会正在礼堂上对峙,就等新娘子上场了。” 玉恒不耐烦的回了句,手里长剑忽然出鞘,架在了苏沄蓦脖子上,冷笑不已,“被剑架着进礼堂的新娘,苏沄蓦你怕是千古第一个了,走吧!” 苏沄蓦坐的稳当,并不见任何动静,也没有回应,看她那么老老实实,并不像以前泼辣的风格,玉恒倒狐疑起来,拿剑挑开头盖一角,见那双流光溢彩的明眸怒瞪过来,这才又放心的移开了剑,冷笑道:“打扮起来确实美若天仙,难怪庭儿对你神魂颠倒。” 苏沄蓦怒哼,并不搭他的话,玉恒自觉无趣,也就住了口,一路沉默的到了礼堂。 彼时整座西域大营都已被平朝大军占领,慕云庭那宽敞的帐篷充作礼堂,就如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只不过他此时已然无惧,身穿大红衣袍,手里扣着石头和丫丫,笑得极欢。 慕云深带着雷家兄弟与一众暗卫皆沉着脸站在下首,但听帐帘处起了响动,回首望去,就见同是一身红衫的苏沄蓦被推了进来,红头盖蒙住了脸,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表姐!”雷泽鸣性急出声,轮椅上的苏沄蓦身子微颤了下,不顾脖子上的利剑,偏头望向他们那边,隔着红头盖望着那些朦胧的身影,凝视了几眼,便又缓缓回了头。 众人看得心痛至极,却又顾忌着她脖子上的那把剑,不敢擅动,而玉恒将苏沄蓦押到了慕云庭身边,便撤了剑,冷怒又无奈道:“人给你送到了,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其实如果当时带着苏沄蓦和两个孩子躲进草原深处,他们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可慕云庭一心想的就只是要让慕云深受到羞辱,白白耽误了时间,也害了玉家。 不过幸好,父亲和大哥已经带着玉家嫡系远走高飞,而他玉恒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也甘愿在此刻留下来,替玉家拖延点时间,留下香火传承。 至于这愿意作死的外甥,生死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他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慕云庭嘿嘿一笑,顺手就把住了轮椅,他知道玉家已经远走,心里也没有了顾虑,冲愿意留下来的玉恒感激一笑,“二舅,你也走吧,不必再陪着我了。” “这……”玉恒没想到他会选择此时让自己走,但看那些虎视眈眈的平朝士兵,又干脆的咬牙道:“还走什么?二舅就在这里陪着你,生死由天了!” “那也好,那您就给外甥做主婚人吧。”慕云庭咧嘴笑了起来,也不想他话里的真假,将手里的石头和丫丫递到苏沄颜手里,阴冷道:“你与我同样十恶不赦,好好看着孩子,还有你的活路,否则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沄颜自进帐时没有看到玉家人,就知道他们早已经撒丫子跑了,心里顿时就恼的不行,有逃命的机会时这慕云庭非逼着自己给苏沄蓦收拾打扮,这会儿还把孩子塞到自己怀里来,是想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吧? 心里已经火冒三丈,脸上依然甜笑,乖巧的把孩子接了过来,慕云庭看她识趣,顿时满意的点了头,见玉恒已经在坐在高堂上,顿时就笑着将推了苏沄蓦过去。 没有唱礼官,玉恒就亲自开口,反正大不了就是死,当即也扬声大笑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行拜堂礼喽!一拜天地!” 慕云深那边听声就炸开了锅,顿时满脸愤怒,慕云庭看着慕云深眼里的沉怒,笑得极为灿烂,推着苏沄蓦故意面向慕云深那边,倒头就拜。 “混帐东西!”雷泽鸣看得眼冒怒火,跳脚怒骂起来,慕云庭才不理他,笑得朝他露出了白生生的牙,只是见苏沄蓦并无动作时,又恼得沉了脸,“苏沄蓦,马上给我拜天地!”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与你,别说此生,就是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成为夫妻。” 冷淡的声音从红盖头传出来,没有半丝音调起伏,慕云庭听得勃然大怒,腰间一抹,软剑在手,立时就架在了她脖子上,“你若敢不拜堂,我就叫你血溅当场!”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翻盘 星眸倏而紧缩,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才勉强抑住紧张的情绪,慕云深盯着那雪亮长剑,冷淡出声:“慕云庭,朕答应可以不杀你,你何必要闹得玉石俱焚?” “呵,你是不杀我,但是准备把我千刀万剐是吧?” 慕云庭笑弯了腰,笑得泪水都飞出来了,“你有多恨我,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今日要么苏沄蓦从了我,要么我与她一齐做对黄泉鸳鸯!” 冷淡又带着浓浓厌恶的声音从红头盖下飘了出来,苏沄蓦极为不耐道:“那你赶紧杀了我,我死了,也就不用再看你这张恶心的脸。” “苏沄蓦,我怎么能让你死得这么干脆呢?”长剑稍移开了些,慕云庭伸出只手死死按住苏沄蓦的头,狞笑起来:“我叫你拜堂,你就得给我拜!一拜天地!” 一手死死压住头,一手还架着剑,慕云庭是铁了心要逼着苏汉蓦拜堂,可苏沄是极硬气的人,宁愿骨碎,也不愿屈从,犟着脖子怎么也不肯低头。 慕云深咬紧了牙关,身后的士兵都忍不住怒骂起来,个个气得跳脚,场面很是混乱。 眼看两方人马僵持起来,就连玉恒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苏沄蓦那双妩媚的眼睛四处乱转了几圈,本站在玉恒身侧的地方,见状就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但看丁香跟着不解的看过来,顿时一把将石头和丫丫塞进她怀里,低声怒道:“看什么看?” 丁香瑟缩了下身子,搂紧俩孩子躲开了眼神,而苏沄颜看她识相,顿时满意一笑,趁着众人都没意这边,立时就顺着帐篷边沿悄悄往外摸,准备趁乱逃走。 她和慕云庭之间可没有什么恩情存在,更何况连玉氏都提前跑路了,她凭什么还要留下来陪着慕云庭送死?只要这会儿趁乱摸出去,再混进大军里找机会逃走,再回到格尔斯王城,她依然还是那个可以号召西域的女王上。 人多且杂,乱糟糟的也没人注意她,眼看着帐帘就近在眼前,苏沄颜已经得意的扬了嘴角,可嘈杂的帐篷里忽然响起声尖叫:“苏沄颜要逃跑了!” 声音尖厉直冲云霄,霎时整个帐篷都安静下来了,慕云庭一怔,手上力气稍松,回头望向丁香,果见她抱着俩孩子,手指着帐帘处,满脸的惊慌焦急,而苏沄颜已经不见踪影。 说明迟那时快,慕云庭顿时恼得不轻,转头就望向帐帘,只见苏沄颜正急着要跑,立即就破口大骂:“贱人!你找死!你给我回来!” 苏沄颜哪想到丁香会突然吼那么一嗓子?看到立时就有人堵住了门口,顿时就气到吐血,恨得咬牙切齿的停住了脚,而苏沄蓦等的也就是这个机会,趁着慕云庭的心神被苏沄颜吸引过去,手臂轻抬,只见红衫翻飞,霎时就出手如电,点了慕云庭的麻穴。 丁香那惊慌失措的一嗓子极大的影响了慕云庭的心神,他本就情绪极度不稳,又见苏沄颜居然敢私自逃跑,心里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对苏沄蓦的防范就松了许多。 这会儿正怒气沉沉的盯着苏沄颜,忽觉腰间一麻,霎时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手脚也不听使唤了,心里顿时大惊,没等回过神来,就见苏沄蓦一把扯下红头盖,扔在了地上。 杏面桃腮,眸若星辰,一袭红衫更衬得佳人肤如凝脂,欺霜赛雪,那青丝间斜插着翠玉步摇,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正兀自轻轻的左右摇晃着。 可慕云庭此时哪还有心情欣赏美人?看着苏沄蓦利落的站起身,又把自己推进了轮椅里,眼里满是愤怒,又夹杂着浓浓不甘,咆哮出声:“苏沄蓦!贱人!你居然骗我!” “有吗?”苏沄蓦微扬了眉,笑颜在烛光下越发明艳动人,“不过是全还给你而已。” 话音未落,纤指连动,在慕云庭愤怒的眼神中将几根绣花针扎进他肩上,封住了他臂上的经脉,这才又朝堂上的玉恒轻笑道:“玉二爷,是你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我动手?” “苏沄蓦,你伪装的可真好,”玉恒冷笑,眼角瞥到带着孩子悄悄往外边挪动身子的丁香,顿时就挥剑过去,阴恻恻的道:“贱丫头,你想干什么?” “奴婢,奴婢……”闪着寒光的雪亮长剑架在脖子上,丁香霎时就软了腿,清秀的小脸一片苍白,说不出完整的解释,只哆嗦着身子紧紧抱住孩子,不敢再乱动。 玉恒看她惊慌怯弱的模样,忽地又阴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和苏沄蓦一伙的对不对?方才要不是你吼那一嗓子,庭儿根本就不会被分神被擒!” 慕云庭也回过神来,苏沄颜想逃走可以理解,毕竟是人就怕死。但这丁香本就是她的丫头,却在这关键时刻忽然出声,想来就是已经叛主,才会让他落到现在这个田地。 慕云庭恨得咬牙切齿,极怒道:“二舅,你杀了这个贱人,带着那俩小杂种快走!” “你以为你杀了她,你就能逃走?”苏沄蓦走到慕云深身侧,让人押着了慕云庭和苏沄颜,才又冷笑道:“只要你敢出剑,我就敢马上抢孩子,我看看到底是的速度更快!” 一众暗卫早已摩拳擦掌,雷泽鸣已经担心得嘴唇都开始发白,玉恒也不傻,忽地冷笑,眨间就将长剑放低,搭在了石头的小肩膀上,“你说的没错,我杀了这个贱人也没意思,倒不如杀了俩孩子,让你们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慕云深拧眉,眉头越发紧皱,“玉恒,你无大错,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老子为何要收手?脑袋掉了也不过就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照样还是条好汉!” 玉恒笑的猖狂,已经根本无意于生死,场面又僵持下来,苏沄颜看得吃吃乱笑,“玉二爷,做的好,马上杀了那两个小杂种,叫这俩贱人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苏沄颜,你给我闭嘴!”玉恒怒骂,若不是她悄悄逃跑,又何来的这么多破事?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成王败寇 苏沄颜挨了骂,收了笑冷哼一声不说话了,丁香见大家都束手无策起来,眼里顿时冒了泪,都怪她胆子小,否则方才拼死抱着石头和丫丫跑开,现在又怎么会受制于人? 越想越难过,顿时就哭了起来,伸手去扯玉恒的衣袖,“玉二爷,求求你别杀孩子,都是奴婢的错,您要杀就奴婢吧,千万别伤害孩子!” “贱人,放手!”玉恒拿剑的手被她扯得晃动起来,顿时就恼了脸,扬手就要扇过去,而就在刹那之间,有焦急的声音传进丁香耳里,“往外推他!有多大力使多大力气!” 熟悉的女声根本不用分辨,丁香没有迟疑,本来轻微摇晃的手劲陡然加大,整个人都狠狠朝玉恒撞了过去,大哭起来:“你要杀就杀我,别伤害孩子!” 玉恒被晃得心烦意乱,本想扬掌扇她个耳光,让她吃点苦头好长记性,哪料丁香突然像只发怒的小兽般狠狠撞过来,一时不察,整个人就被她给撞到了旁边。 苏沄蓦也没想到丁香会突然哭起来,眼看玉恒要扇她,情急之下只得出此下策,让丁香推他,只要丁香能顺势把剑推开,她就能逮住机会冲上前去救出她们三人。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人都在等机会,眼看丁香一头撞开玉恒,立时就抓着机会涌了上去,而玉恒被撞走的刹那就反应过来,见已经无力回天,眼里顿时就露了狠辣,狞笑着扬剑朝丁香疾刺过去,“贱人,你几次三番害我们,我要你不得好死!” “丁香!”“丁香!” 尖叫声在帐篷里响声,丁香只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看穿胸而过的长剑,又见苏沄蓦满眼泪水的奔过来,无力的朝她伸了手,微笑起来:“夫人,丁香终于也勇敢了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丁香一直都是最勇敢的孩子,你一定要坚持住!” 纵然是被害得身陷囫囵,生活都不能自理时,苏沄蓦也还是那个傲骨凌云的苏沄蓦,从来没哭过,这会儿却哭得像个孩子,伸指连连点住她心口大穴,哭得语不成声,“可是你一定要再勇敢一回,勇敢的忍着痛,我马上带你回千峦关救你,你答应我,好不好!” “夫人,你别哭……”丁香抬了抬手,想要给她擦去脸上的泪,可心口又传来钻心的疼,疼得她脸色苍白如纸,渐渐垂了眼皮,“夫人,丁香有点儿冷……丁香想睡了……” “丁香,你别睡,你不能睡!”苏沄蓦哪还顾得上烂摊子,就想抱着丁香往外跑,雷泽鸣红着眼眶伸手接过了丁香,埋头就往外冲,慕云深左右抱了孩子,也疾跟上去,“泽策你留下来善后,绝不能姑息这些乱臣贼子!” 雷泽策只来得及应上声,几人连同那群暗卫都如旋风般,轮流全速施展轻功抱着丁香赶回千峦关,拔出那致命的长剑。 听得脚步声飞速离开,雷泽策看看帐里的慕云庭与苏沄颜,还有那个敢伤丁香的玉恒,乌眸里起了冷怒,朝着副将沉声吩咐道:“夏高,马上传令下去,派十支百人小队去追捕玉立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夏高应声,立即就出帐将命令传了下去,雷泽策看看满不在乎的苏沄颜,又厉声道:“你亲自带领五万大军去攻下西域,从今往后,西域纳入平朝,再没有西域之称!” 苏沄颜坐不住了,怒道:“雷泽策,那是整个游牧民族的草原,不是平朝的后花园!” “从现在开始,整个草原就归平朝管辖,而不再是你苏沄颜的玩具!”雷泽策面有怒意,西域的百姓已经被害得食不裹腹,衣不蔽体,她苏沄颜还有脸开口? 慕云庭望着那随着夜风飘动的帐帘,忽地冷笑起来:“不过就是个命比草贱的丫头而已,你瞧瞧苏沄蓦都哭成什么样了?我为她做过那么多事,她却没来没有给过我好颜色,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是不是天生就下贱?” “闭嘴!”雷泽策满脸愠怒,“那是因为你从未真心待过人,你不知道真情的可贵!” “呵,我不知道真情可贵,难道你就知道?”慕云庭冷笑着打量了几眼愠怒的雷泽策,忽而又笑出了声:“雷泽策,你也喜欢苏沄蓦,对不对?” 看雷泽策眼里的怒意更深,慕云庭又痴痴笑了起来:“你不用否认,像她那样如明月般美好的女人,不喜欢她的人才是脑子有毛病,你说是吗?” 可紧接着又话锋一转,“可是你看看我喜欢她的下场,你还敢喜欢吗?” 雷泽策眼里的怒意缓缓消退下去,最终归于沉寂,慕云庭冷笑,就在他以为已经说动了雷泽策时,雷泽策忽又悠悠出声:“慕云庭,我承认我对她是有喜欢,但我与你不同,你喜欢她,只是想要占有她,宣誓你的主权,而我,我只是单纯的欣赏她。” “她是天幕上那轮明亮圣洁的月,是很多人心中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梦,她的美在于她的善良,她的聪慧,在于她从不曾因为外在身份而看低或是高攀旁人的纯洁心灵。” “美人在骨不在皮,你只看到了她的美貌,而从未认真去品读她的心灵。在你眼里,她是慕云深的女人,是平朝皇后,是可以被利用来打击慕云深的工具,而在那些欣赏敬仰她的人眼里,她只是苏沄蓦,无论有没有慕云深,她都是那个傲骨凌云的苏沄蓦。” 话越说越多,慕云庭的脸色就越来越灰暗,直至最后,神色灰败的苦笑起来,“所以我这辈子就败在没有看懂苏沄蓦,才无法得到她的垂青?” “她的爱情早已经许给了慕云深,又何来你我之事?”雷泽策淡淡摇头,看了眼已经服软的慕云庭,“你以为毁了她的筋脉,便能毁了她的傲骨?是你太小看她了而已。” “是啊,总想着只是个女人,能有多厉害?”慕云庭苦笑,望着那轻轻飘摇的帐帘,一个相识不久的婢女受了伤,她都能哭成个泪人儿,她的心该有多柔软? 可她但凡对自己稍多丝柔情,自己又怎么舍得和她闹掰? 只是成王败寇,说再多也无益了啊……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一家人 丁香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焦急的呼唤,有温柔的低喃,有那个递手帕给自己的帅气男子在耳旁说着好听的情话,还有夫人哭红了的双眼,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 脑子里闪过激灵,夫人怎么哭了?那么温柔好看的夫人,谁把她欺负哭了? 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想要抬手给夫人擦泪,想要安慰她别哭,丁香一直都在她身边陪着她,那个温暖了自己凄苦岁月的夫人,自己永远都愿意陪着她。 可是手臂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想抬却抬不起来,正在焦急间,有温柔细腻的感觉接到到了掌心,那熟悉的清甜声音响在耳边:“丁香,我知道你醒了,你睁开眼好不好?” 清甜声音里带着无尽温柔与耐心,仿佛是母亲在哄着不太乖的孩子,丁香眼睫微颤,尚未睁眼,便有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嘴里飘出来:“夫人?” “醒了!醒了!”随着那声夫人响在房里,整个房间顿时响起了惊喜欢叫声,丁香这下是真被吵醒了,睫毛努力的眨啊眨,终于睁开眼,就见苏沄蓦正坐在床沿温柔的凝视着自己,而看见自己睁眼,明眸里立时就漾满了笑意,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明眸里隐有湿意,伏在丁香耳边哽咽笑道:“我就知道,我的丁香是最勇敢的孩子!” “夫人……”一句话就让丁香想起了那夜的凶险,可没等她来得及问,旁边又有娇美身影凑了过来,笑着轻轻抱了下她,“丁香妹妹,我是雪莺,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丁香妹妹,我是画越,很高兴认识你!”画越也微笑上前轻轻拥住了她,笑道:“我们听娘娘说过你的事情了,你是最善良最勇敢的姑娘,我们也很谢谢你能挺身而出!” 画越的身子依然不太好,但她们在京里担心这边的情况,清醒之后等身子才稍好些,便不顾御医的劝阻硬是赶到了千峦关这边。 丁香看着两位貌美心善的姐姐对自己露了极大的善意,眼眶顿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随后过来正准备自我介绍的煦沐挠了头,讪笑道:“那个,请示下,我这抱还是不抱?” “女的可以抱,你这男的说两句话就成了!”雷泽鸣斜刺里穿出来,满脸警惕的挡在床前,“丁香可是收了我的手帕,你们都离她远点儿!” “嘿,人家又没有答应要嫁给你,你护得太早了些吧?” 煦沐哭笑不得的看了眼吃醋的雷泽鸣,不由分说的拨开他,但也只是替丁香掖了被角,指着旁边的另外三人说道:“丁香妹子,我是煦沐,这三位是冷星,卫杰和朔风,我们号称宁王府的四大剑客,以后你有啥事只管叫我们,保证给你摆平!” 三人皆是友好的朝丁香友好的笑了,旁边的雪莺看得挑了眉,“瞧把你们给能耐的!” “嘿嘿,这不是你与画越都认了妹妹吗,我们自然也要上心些。”煦沐嘿笑起来,那边丁香没从阵仗里缓过劲来,忽地又疑惑道:“四大贱客?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称号?” “哈哈,丁香妹妹真可爱,这称号取得不错!”雪莺掩嘴笑了起来,旁边的煦沐苦了脸,回头看看哭笑不得的三兄弟,“妹子,是剑,不是贱!” “哦,我说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称号呢?”丁香也笑着抿了嘴儿,脸上多了丝血色,等他们闹腾完了,风凌才带着石头与丫丫过来,幽深的眸子漾着清浅笑意,“丁香姑娘,我是风凌,也是石头与丫丫的干爹,很高兴你醒过来,也很高兴认识你。” 风凌虽然身子骨还未完全复原,但那淡雅高洁如松间明月的出尘气质依然未变,朝着丁香友善微笑,若不是这姑娘挺身而出,哪有今日的阖家团圆? 丁香微红了脸蛋,天性羞涩也不敢多看他,眼神落在两个小不点身上,俩小不点看终于轮到他俩了,顿时就笑着扬了胖乎乎的白嫩小手,“姨姨抱抱,抱抱!” 在西域那么久的时间,都是丁香一直在照顾石头和丫丫,俩孩子也和她特别亲近,这会儿丁香看见孩子的笑脸,清秀小脸上顿时满是笑意,就欲伸手去接他们俩。 只是当初那一剑差点透胸而过,苏沄蓦花了无数心血,又得亏她天生心脏偏右些,昏迷了半个月才堪堪保住性命,这会儿人虽醒了,但伤口依然还未完全恢复,不能使力。 这一伸手就扯动了伤口,霎时就疼得她小脸苍白起来,苏沄蓦连忙按住她的手,又冲俩小孩笑着摇了头,“你们俩呀,等姨姨的身体好了,再来抱你们好不好?” “你们娘亲说的没错,丁香姨的身体还没好,可不能闹腾她。”风凌笑着左右抱起俩娃娃,在俩白嫩柔滑的小脸上亲了亲,“见过姨姨了,干爹带你们去放纸鸢好不好?” 当初石头和丫丫被抢走时,他连死的心都有了,清醒后得知苏沄蓦孤身追入西域,又发生后来种种,更是心痛如绞,如今重得她母子三人的笑颜,比世上任何东西都珍贵。 苏沄蓦看他宠孩子,无奈的笑嗔了眼,“你自己为他俩受的伤都还没好,抱着干什么?”说着又瞪了眼俩皮猴子,“快下来走路,别累着你们干爹了!” “哎呀,孩子长大了就不给抱了,趁现在还小,能抱就多抱抱!” 风凌笑着抱着俩娃娃闪身就跑,看得众人都摇头失笑起来,丁香看着这和睦融洽的气氛,眼里起了羡慕,“夫人,您和这些姐姐哥哥的关系真好,就真像一家人似的。” “什么真像一家人呀?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而且现在你也是我的家人了哦?” 苏沄蓦笑着拍拍她的手,“你要乖乖吃药,赶紧好起来,以后就和这些哥哥姐姐生活在一起,大家每天都这样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嗯!”清秀的眉眼里满是感动,重重点了头,旁边被拨开的雷泽鸣却垮了脸,无奈的轻碰了下苏沄蓦,“我的大表姐啊,您老人家能不能别和您可怜的弟弟抢人了?”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门当户对 雷泽鸣垮脸,幸福快乐的日子他也想过,表姐能不能看在他都快三十了还孤家寡人的份上,不要再把丁香给勾跑了?他只是想娶个心爱的女人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呀,瞧这委屈的小模样,来来来,别说表姐欺负你,表姐这就把位置让给你!” 苏沄蓦偏头就见雷泽鸣那苦哈哈的脸,顿时笑弯了眉眼,将他拉到床沿边坐上,笑眯眯的就往外走,“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走走走,既然丁香醒了,那咱们今夜好好庆祝下!” “是是是,娘娘说的极是,奴婢们这就去准备晚膳!”在场个个都是乖巧伶俐的人精,哪个看不出雷泽鸣对丁香已经情根深种?顿时就笑着一窝蜂的走了。 雷泽鸣眼里现了感动,等人走远了,帅气硬朗的脸庞上浮了淡淡红晕,见丁香也红着脸蛋儿不敢看自己,但壮着胆子握住了她的纤手,感觉到掌心里的小手有微微后退的意思,便又稍稍使了力,握紧了些,感觉到她不再退缩,这才又傻笑起来。 丁香抬眼,看他只痴痴的笑望着自己,又不禁红了脸轻嗔,“傻子,你笑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笑什么,但是能这样看着你,我就觉得心情极好,天是蓝的,水也是绿的。”雷泽鸣红着脸,他没谈过恋爱,心里想的什么,嘴上便说什么,但看丁香又羞红了脸,想想忍不住心疼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丁香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神,羞得小脸儿如三月桃花,红艳艳的一片,垂头小声道:“就是说话的时候心口会有些丝涩涩的疼,不过已经很轻微了。” “表姐的医术天下无双,你听她的吩咐,好生休养着,肯定会恢复如初的。” 雷泽鸣看着那红艳艳的脸蛋,心疼的握紧了掌心里的小手,她昏迷未醒时好像有许多话要与她说,如今她醒了,又感觉那些话有些难以启齿,唯恐唐突了佳人。 想来想去,总得要将自己的心意表露给她,又咬了牙,小心措词道:“丁香,现在你醒了,我们也就要从千峦关回京城了,等回京之后,我就带你去见我父母好不好?” “啊?”丁香微愣,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说起来她与雷将军也不过就是见过几面而已,彼此并不熟悉对方秉性,怎么他突然就提到了要约见父母? 丁香微微挣扎,挣开了他的手,而房外那些个偷摸返回来听墙角的一众人也跟着急了起来,这傻小子,哪有这么直接就带人姑娘见父母的?多哄哄不会啊? 房里房外都跟着心焦,雷泽鸣眼看丁香挣脱了自己的手,不再与自己谈笑,顿时也急了,帅气的脸庞胀得通红,慌忙解释道:“丁香,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会这么说,要是你觉得太唐突了,我们就先相处,等熟悉了合适了我再提这事,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好不好?” “雷将军,是丁香怕配不上你……” 丁香有些落寞的垂着眸,夫人是平朝皇后,她又听雷将军亲口喊夫人为表姐,那雷将军的家世也肯定非富即贵,她一个小小的孤女怎么能高攀上那些皇亲国戚? 她能命大的醒过来继续服侍夫人,已经是老天爷格外开恩,又何必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与其最后落得心碎,倒不如安安心心的一辈子陪着夫人。 雷泽鸣看她情绪低落下来,也不敢再提此事,只是拣着些趣事说给她听,门外那群偷听的见两人没再说此事,便又悄悄出了院,只余一地叹息声。 才至院门边,雪莺已经急了起来:“娘娘,雷公子这段时间日夜照顾丁香妹妹,确实对她确实一片诚心,丁香怎么就不接受他呢?” “丁香年幼丧亲,日子过的很苦,后又入西域王宫受尽欺凌,造成她胆小怯弱的性子,也正是这样,她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绝不贪图那些她得不到的东西。” 苏沄蓦微叹了气,“雷家也是皇亲国戚,丁香只是个孤女,在门当户对严重的观念里,泽鸣他想要娶得美人归,只怕要受不少的磨难啊。” 雪莺哑然,她与画越有娘娘做主,又只是嫁了普通人而已,并没有那些烦恼,但雷泽鸣可是货真价实的宗亲,这就算是娶了丁香,只怕丁香在后院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是感情的事情外人着实难以插手,众人皆叹了气,摇头出了小院。 等到晚间时,慕云深处理公务回来,苏沄蓦早已领着众人做了满桌子的好菜,星眸里溢满柔情,笑看着苏沄蓦,“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丁香终于醒了,也算是件大喜事,当然高兴。”苏沄蓦笑着拉了他上座,又招呼众人都落座,而雪莺和画越也扶了丁香出来,一同入席。 丁香有些不适应,她从前确实与夫人在同个锅里吃过饭,但那也是在条件非常艰苦的环境下不得已为之,如今看着这华屋彩灯,满堂皆是精致之物,心里难免就有些怯,只呆呆的坐在雪莺身旁,根本不敢乱动。 苏沄蓦看她小心翼翼的神色,便微笑着招了手,“丁香,你坐我身边来。” “这,这不合规矩吧?”丁香稍抬了眼,看向她身边那个神色淡漠的威严男子,见他正朝自己这边望过来,顿时吓得就又低了头,那可是平朝圣上,她个小小的婢女,与主子同桌而食就已经是越矩,哪还有胆子坐到圣上与皇后的身边去吃饭? “我叫你来,你就过来。”苏沄蓦微板了脸,见丁香这才垂着头慢慢挪过来,明眸里才又露了笑意,握着她的手微笑道:“在我们家里,虽然该懂的礼数也都不能少,但尊卑观念不必太重,你以后多跟着雪莺与画越学学,凡事不必太拘谨。” “奴婢明白了。”丁香垂着头,心里底气不足,也越发拘谨,苏沄蓦也只点了两句,见她拘谨,就不再看着她,倒让丁香偷偷舒了口气,心里才没那么紧张。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恩情不忘 雷泽鸣坐在对面的席位上,帅气脸庞上的失落显而易见,慕云深看他不复往日那般喜欢说笑,不由皱眉好奇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 “唉,别提了……”雷泽鸣看了眼低垂着头的丁香,苦笑着摇了头,“流水有情,落花无意,我这腔情思只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流水有情,落花无意?”慕云深念叨了句,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拘谨的丁香,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爱莫能助的耸了下肩,“这事我帮不了你,回头找你表姐帮忙吧。” 雷泽鸣垮脸,眼里的苦笑更浓,苏沄蓦但看人已到齐,便笑着亲自给丁香斟了茶,复又给自己斟了酒,端起杯来朝她笑道:“丁香,我与夫君在此谢过你在西域时对我与孩子们的照应,若无你暗中帮忙,我与孩子的磨难远不止此,所以,真心谢谢你。” 绝美娇颜上的笑容坦荡真挚,有仇可以不必非要报,但有恩却是定要铭记在心间,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慕云深也缓了那份淡漠威严,星眸里起了笑意,举杯沉声道:“丁香,很感谢你帮助我的妻儿度过那段最难捱的时光,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丁香,谢谢你!”所有人都笑容真挚的举了杯,如此善良的人儿,理所当然该得到他们的尊重,石头和丫丫从风凌怀里爬下来,蹬蹬蹬的跑到丁香身前,合力将茶盏递到丁香手里,仰头冲她甜笑:“姨姨,谢谢你救了我们与母亲,请您喝茶!” 手里的茶盏带着暖暖的温度,直透心底,面对所有人皆如亲人般,给她带来关怀与尊重,初时那份拘谨也消散无踪,丁香红了眼眶,泪眼朦胧的看看众人,又看看俩笑容天真邪的好孩子,忍不住就哭出了声,“真乖,姨姨喝茶,喝茶……” “傻丫头,你哭什么?该是要高高兴兴的才对。”苏沄蓦微笑着替她擦干了泪,温言道:“从前的苦难日子都过去了,从今儿起,你就是新生,要学着开始接受崭新的生活。” “嗯,奴婢不哭,奴婢以后好好的跟着夫人,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丁香又哭又笑的点了头,苏沄蓦笑看了眼苦脸的雷泽鸣,意有所指道:“你还年轻,等以后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到那时候啊,就和他们相亲相爱的在一起就好。” 丁香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又瞄了眼雷泽鸣,终是摇了头,低低苦笑,“旁的人再好,也没有夫人您对奴婢的再造之恩好,奴婢就愿意跟着您。” “好好好,你现在嘴巴犟着,等以后和人家私许终生的时候,可别怪我笑话你啊?” 苏沄蓦笑着摇摇头,也就点到为止,等喝了杯中酒,又笑着招呼众人用菜,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外头的弯月已经高挂枝头,又笑闹着出去放烟花。 绚丽的烟花点亮了漆黑的夜空,城主府里的下人见主子们放烟花玩,也都开心的聚了过来,望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儿在夜空里绽放,脸上皆是笑意,笑叹又是太平盛世。 只是那烟花明灭间,苏沄蓦明眸流转,偶见有下人在暗中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眼里的那些窥探与不屑,深深刺痛着人的神经,明眸微沉,终是又有人不安分了么? 微眨了眼,朱唇复又勾起淡淡笑意,也没多在意,只欣赏着那些尽情绽放的烟花。 烟花再绚丽,也总有尽头,等闹到弯月高悬于空时,众人才心满意足的散去。 苏沄蓦素来不喜欢房里有人侍候,等梳洗完,侍候的丫头们便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慕云深褪了外衫,正要上床歇息,看她还端坐在梳妆镜前,不禁微笑了下,便又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颈间,柔声道:“蓦儿,你在想什么?” 苏沄蓦微笑着摇了下头,并未说出心中隐忧,窝在他怀里温和出声:“云深,咱们在千峦关已经耽搁许久,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回京是慕云深一个想提又不敢提的话题,他始终没忘记当初蓦儿在凰月宫时不快活的日子,这会儿见她主动提起,星眸里顿时涌起激动,“蓦儿,你愿意与我回京了?” 苏沄蓦微笑着点头,“咱们俩谁离了谁都不会开心,而谁都不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试试与你在宫中生活,如果实在过不下去的话,咱们在共同想办法吧。” 从去年秋天追出京城,到如今又是初夏,将近一年颠沛流离的生活里,她也想明白了,有什么能比与心爱的人开心平安的生活在一起更重要?更何况宫里若不开心了,她出宫散心便是,等心情好了再回去,又何必整日里纠缠那些让他也极度为难的事情? 他们是夫妻,理应相互扶持,而不是互相拉锯,也总要有一方学着退让,学着付出,学着做背后那个默默无闻的人,而不是让外事伤害了彼此之间珍贵的感情。 慕云深没想到她会突然主动放下那些纠结,学着与自己好好过宫里的日子,如寒星般的眸里顿时闪过浓浓感动,情不自禁的拥紧了她,“蓦儿,谢谢,谢谢你……” 他当初离京时也下了决心,只要蓦儿不愿意再回宫,那他便禅位给云敏,陪着她浪迹天涯,也是人生之美,只是心中始终有抱负,若能大展拳脚施展人生所学,岂不快哉? 如今看娇妻愿意为了自己委屈求全,终得两厢顾全,星眸却又隐隐泛了红,低喃道:“蓦儿,我知你为我着想,但若你在宫里不开心,一定要记得告诉我,好不好?”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心中有抱负,人生便处处是舞台。我已经想明白了,并不是只有高坐在龙椅上才能大展拳脚,我是有江山要兼顾,但你比江山更重要,这平朝,少了我照样风生水起,而我少了你,人生便再无乐趣,我相信你亦是如此。”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又起留言 “爱美人不爱江山吗?”明眸里漾起甜甜笑意,看他无比郑重的点头,明眸里又起了淡淡水雾,笑看着那个在外人面前威严淡漠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柔软的像汪春水,看那瘦削的脸颊如今又稍稍有了肉感,心头微动,朱唇便轻轻映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主动的热情总是叫人难以抗拒,更何况是挚爱之人的甜吻,星眸倏而变深,加深了这个热情的吻,从唇齿交融间逸出满足的欢喜声,“蓦儿……” 他手心里的宝贝总算是又回来了,天知道他渴望了多久,才又盼到这一天? 一夜缠绵,到黎明时方才入睡,而慕云深身无闲事,也只顾与她相拥沉睡。 等到天色大亮时,两人尚还在睡梦中,就听见房外响起阵阵说话声,苏沄蓦迷迷糊糊的蹭了蹭,察觉到那个温暖的怀抱还在,朱唇又勾起满意的笑,闭着眼眸想要继续再睡,有小丫头的哭声却清晰的传进了耳朵里。 “雪莺姐姐,奴婢真的没有乱嚼舌根,是城主府里的那些丫环婆子都说娘娘与那个逆贼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呜呜,好姐姐,你放了兰儿好不好……” 小丫头哭的可怜,也不知道被雪莺扯住了哪里,苏沄蓦闭着眼眸,那兰儿是院里的洒扫丫头,她平常也有见过,这会儿听她提到逆贼之事,脸色便微沉了下来。 房外脚步声响起,是雪莺拉着人下了院子,可苏沄蓦耳聪目明,虽是远了,雪莺愤怒的声音依然传进了耳里,“走,你去跟我说是哪些长舌妇嚼的舌根,我去撕了她们的嘴!” “雪莺!”画越愤怒且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随即也跟着跑出了院子,应是怕雪莺会在那些丫环婆子手里吃亏,赶过去给她撑腰了。 苏沄蓦闭着眼眸,听着院里又安静下来,微勾了唇角,无声叹气,流言猛如虎啊…… “蓦儿。”有温柔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随即长臂轻舒,便将她圈进了怀里,“世人不知你性情,才会妄加揣测,而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纯洁无暇的苏沄蓦,是值得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珍爱一生的女子。” 明眸缓缓睁开,望进那双含着柔情宠溺的星眸里,“你我夫妻情深,自不必多说,但你我又身份特殊,这回京之后,只怕是又要掀起无数风雨。” 慕云深星眸陡寒,圈紧了怀中女子,“谁若敢妄议,我便废了谁。” “你是明君,又如何能做这等失德之事?”苏沄蓦笑了下,明眸里浮起淡淡轻愁,“你若做了昏君之事,少不得又是我这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来背锅。” “可明明就不关你的事,且慕云庭之乱若不是你从中策应,又岂能这么快就结束?” 慕云深有些急怒,他也知流言猛如虎的道理,星眸里有些躁意,“我不管,谁若是敢说你半句不是,我便让他下大牢,好好尝尝牢狱之灾!” “你呀,这般宠我,叫我如何说你才好?”眷恋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明眸里的愁色又稍重了些,现在说再多都是枉然,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在榻上说了会儿闲话,这才起床,可等到两人自己梳洗完,才见雪莺和画越急匆匆奔进来,雪莺脸上还蒙着块白巾,眼神有些躲闪的不敢苏沄蓦,“娘娘,您起来了啊。” 慕云深已经出门安排回京之事了,苏沄蓦没理她,看向旁边忽然局促起来的画越,皱了眉头,“你们俩干什么去了?” “娘娘,奴婢,奴婢就是……”画越本来话少,并不如雪莺那般心思机巧,但看娘娘越过雪莺径直问到自己头上来,顿时就冒了冷汗,只管拿眼角瞟雪莺。 雪莺讪笑,急忙开口解释:“娘娘,奴婢与画越就是去厨房里看看有没有备您爱吃的早膳,所以来迟了些,还请您饶了奴婢。” “哦?”苏沄蓦挑眉,眸色微沉看向雪莺,冷淡道:“是不是有段时间没跟在我身边了,胆子便也大了起来,觉得可以随意唬弄我了?” “娘娘!”雪莺哀声唤她,立即就跪了下去,灵动的眼里含着泪,“娘娘,奴婢知道错了,但是奴婢从来不敢唬弄您,奴婢真的只是去厨房了,没干旁的事情。” 苏沄蓦不理她,又望向画越,画越红了眼眶,跪在雪莺身旁,低头哽咽道:“娘娘,奴婢与雪莺从来都是尽心服侍您,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今日有些小丫头不会说话,奴婢忍不住脾气便和她们动了手,还害得雪莺伤了脸,是奴婢有错,还请您责罚。” 苏沄蓦看她不再瞒着自己,这才稍缓了脸色,“她们说了何话,你要忍不住动手?” “这……”画越不敢说,只垂着头不再吭声,苏沄蓦挑眉,冷淡道:“我想从你们俩嘴里听到句实话就这么难?难道你们俩不说,就可以当事情没有发生过?还是你们俩觉得,那些人传我与慕云庭有染的事情,让他们来告诉我比较合适?” “娘娘,您都知道了?”雪莺红着眼眶抬起头来,见苏沄蓦只是面色冷淡的看着自己,泪水顿时滑了下来,泣声道:“娘娘,奴婢并非存心欺瞒您,只是那些人的嘴巴太臭,奴婢不想让那些话污了您的视听,便在厨房那边接拦住那些贱蹄子,撕了她们的嘴。” 画越红着眼眶,垂头哽咽:“娘娘,是奴婢没有看好雪莺,请您责罚。” “我罚你们俩干什么?”苏沄蓦叹了气,上前扶起两人,心疼的替两人抹了泪,又揭开雪莺脸上的面纱,但看那白嫩的脸蛋上好几道狰狞血痕,顿时就恼了脸,“居然敢伤我的人,吃了熊心豹胆不成?走,我给你们撑腰去!” 雪莺有些不敢动,眼神怯怯的看她,“娘娘,您,您不生气了?” 苏沄蓦叉了腰,明眸里满是怒火,“当然生气,她们把你伤成了这样,我怎么能不生气?当我这个皇后是纸捏的,由着她们欺负啊?”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回京 雪莺的眼泪哗的下顿时就往外涌个不停,哭成了个泪人儿,猛摇了头,“娘娘,是奴婢无能,奴婢没处理好事情,还把您给惊动了……” “诶,你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娘娘给你做主,全都打回来行吗?”苏沄蓦看她越说越哭,心疼得忙不迭的给她抹泪,“你看看,你这哭,要是伤口留疤了怎么办?” 一听有可能会留疤,画越比雪莺还着急,急忙说道:“娘娘,奴婢已经把那个贱蹄子揍得没半个月都爬不起来了,您快给雪莺瞧瞧伤口吧。” “好,下次谁再敢欺负你们,就别手下留情。”苏沄蓦点了头,拉着雪莺就去上药,想想又交待道:“以后有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别让我再问,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绝不让您操心。”两人皆都乖巧的点了头,她俩跟着娘娘多年,彼此早已熟悉对方的心性,见苏沄蓦并没有受到那些流言的影响,心里才松了口气, 画越看看哭红了眼睛的雪莺,故意打岔逗趣,“娘娘,您可不知道雪莺今日有多勇猛,那么多的粗使婆子,她一头就拱了进去,不管不顾的打起来,奴婢帮忙都来不及。” 苏沄蓦无奈摇头,“女人打架大多都是拽头发抓脸,难道这小脸会伤成这样。” “可不是嘛,您当时可是没瞧见那场面,好些个女人都打成一团了,”想起那些尖叫声,画越又弯了眉眼笑了起来,“当时那些个拽头发的女人们啊……” 房里响起说笑声,似乎并没有受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影响,依旧快乐无忧。 而慕云深的行动也够快,在午后便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只留下雷泽策在边关处理那些后续事宜,自己则带着苏沄蓦一众人踏上了回京之路。 来时千里奔波,心急如焚,归时人丁兴旺,一路欢声笑语,并不觉路途苦闷。 晃晃悠悠的,将近月余的时间尚才回到京城,慕云深早已传信回京,而此时遥遥看见城外迎接的队伍,众人眼里皆现了激动,离去将近一年,如今总算是又归乡了啊。 马车队伍才露头,慕云敏已经激动的扬鞭策马,飞快的迎了上去,“四哥,四嫂!” 最前头的马车上,慕云深与苏沄蓦听见慕云敏的声音,笑着掀了帘,看那俊朗少年像阵风般刮了过来,脸上皆扬起了笑意,“云敏,好久不见。” 又是一年监国执政,慕云敏的眉眼里又多了沉稳与睿智,只是这会儿见着哥嫂,又变成了那个长不大的弟弟,奔到马车旁便径直弃了马,笑着跳上马车,伸手抱了下两人,“四哥,四嫂,云敏可想死你们了!你们回来真好!” “我们也想你啊?”苏沄蓦拍拍他的肩膀,明眸里满是笑意,“将近一年不见,咱们的云敏弟弟又长高长帅了不少,也不知道迷倒了京城多少姑娘!” “哎呀,四嫂,哪有你才回来就这样调侃人家的?” 慕云敏不依的顿足,满含着笑的晶亮眼眸在慕云深身上转了几圈,又笑道:“还是四嫂会养人,除了这头乌发,现在四哥又有几分从前那副潇洒风流的模样了。” 慕云深无奈的瞥他,“你这小子,难道我之前就丑的不能见人?” “何止是不能见人,四哥你怕是从来都不照铜镜吧?都瘦得形销骨立了你知道吗?” 慕云敏夸张的动作逗得车里的雷泽鸣和风凌都笑了起来,风凌抱着石头和丫丫笑着指指慕云敏,“那是你们俩的敏叔叔,从小就很疼爱你们的小叔,还记得吗?” 甭管记得还是不记得,得了风凌的指认,俩孩子一溜烟的从他腿上滑下来,摇摇晃晃的跑去左右抱住慕云敏,仰起头来,甜笑着软软糯糯的唤他:“敏叔叔,敏叔叔!” “哎哟,我的乖宝贝儿,叔叔可想死你们了!”软糯的童稚声音唤得慕云敏心都快化了,笑着左右抱起两人,各自亲了口,“乖宝贝,等回了宫,叔叔给你们拿糖吃啊!” “叔叔,娘亲说了,不能多吃糖,否则会有小虫子咬牙齿的。”丫丫摇了头,又笑着往慕云敏怀里钻,惹得慕云敏笑开了花,“天啊,宝贝儿,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石头只是笑看着妹妹撒娇,明明出生只相差了小会儿时间,却是副小大人的模样,那般沉稳冷静的模样,倒是很有其父的风范。 马车行的很快,眨眼就到了城门口,而等在城门处的百官见人过来,顿时齐齐跪地,山呼起来:“恭迎圣上与皇后回宫,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慕云深神色又是一片淡漠,扬声招呼百官平身,而马车也不急不徐的载着众人一路进城,城里百姓皆是笑容满面的夹道欢迎,只是看见苏沄蓦面含浅笑的站在慕云深身边时,脸上又不禁多了古怪,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初时尚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一路行下来,几乎那些百姓们皆是由惊喜激动变成了指指点点,不仅苏沄蓦微沉了眸,察觉到情况的慕云深更是冷了脸,慕云敏也不快活起来。 慕云深本就不喜欢这些虚礼,当即就叫马车加快速度从街上疾驰而过,径直进宫。 百官不明白好端端的队伍怎么又突然加快了速度,只是圣上的马车都走远了,这会儿天色也渐晚,便也急急跟了上去,他们还得有要事上奏,可不能耽误时间。 马车未有停留,径直驶进了凰月宫,一众人回了家,各自去忙着收拾了,慕云深去与百官周旋,苏沄蓦闷闷的进了寝殿,风凌本想回摘星楼看看,但见她情绪不佳,又只得带着孩子跟了上去,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苏沄蓦顿了脚,也不想进殿了,径直就坐在廊下,望着天边渐沉的落日,无奈道:“能有什么事呢,悠悠众口,我想堵也堵不住。”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势同水火 苏沄蓦的情绪很不好,谁能想到卧薪尝胆换来的是所有人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这一路上每每在城里打尖时,就能在客栈里听见无数版本的皇后与逆臣之间的风流轶事,个个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曾经亲眼看到过一样,虽然自己这些人都默契的从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过什么,但她自己也难以忍受那些异样的眼光。 明明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却怎么也反驳不了的无力感,真的让人很憋屈,很难受。 风凌看得直摇头叹气,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到最后也只能干巴巴的道:“你现在是平朝皇后,盯在你身上的恶意眼光很多,你得坚强起来,别被那些有心人钻了空子。” “我还有什么空子可钻?”苏沄蓦涩涩微笑了下,明眸里偶有迷惘闪过,“他们至多也就是想要这个皇后之位而已,难道还想因此要我的命?” 风凌面色有些沉重,“你知道在这个年代里,对女人的贞洁要求是很严苛的,你现在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真要闹起来,逼你用死来证清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呵,想要我死?”明眸里的光芒陡炽,轻笑起来,“别说我真没有与慕云庭怎么样,就算是有什么,我的生死又岂能容他人随意掌控?我苏沄蓦素来由己不由命!” 风凌无奈叹气,又心疼又一筹莫展,“你啊,就是一身傲骨,若是有什么心里过不了的坎,就记得找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别自己硬撑。” 如今整个平朝都在传她那些根本无迹可查的风流事,就算是堵得了十人百人的嘴,也堵不了天下悠悠众口,只盼百官都能清醒些,别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行了,我知道了,如果哪天我真撑不下去了,我就去浪迹天涯。” 苏沄蓦笑着摆摆手,风凌看她佯装无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起身就想回摘星楼,哪料才起身就见慕云深满脸怒容的走了过来,顿时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发脾气了?” 慕云深恼的很,沉怒道:“那些个不知死活的大臣居然在我才回来时,便逼我纳妃,居然还敢说我若不纳妃,那他们便要联名上书废后,我看他们都是活得不耐烦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疯了吗?”风凌看了眼默然的苏沄蓦,又担忧的望向慕云深,“他们既然敢提这个头,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怎么办?” “我的家事,由得着他们插手吗?” 深邃星眸里迸了寒光,但看苏沄蓦闷闷的坐在廊下,又飞疼的上前扶起了她:“蓦儿,你别担心,有我在呢,这次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苏沄蓦抬头,看着他眸里从未变过的柔情,明眸眨了眨,终是缓缓露了抹笑意,“好。” 风凌叹气,这两人之间的感情的确能让天下人艳羡,但两人这一路走来也遭受了太多的磨难,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头之日,谁知道又会摊上名声风波? 苏沄蓦既然答应了让慕云深处理此事,便也不再过问,管它外间是传她不守妇道也好,还是红颜祸水也罢,只安安静静的住在凰月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是在宫里走动时,经常会见有些小太监小宫女站在远处指指点点,而雪莺也经常满身伤痕的回来,问她又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可她不说,苏沄蓦也明白是为了什么。 慕云深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夜晚回了凰月宫,也只是勉强说笑,并无太多精神。 而苏沄蓦逛御花园时偶然隔着花树听到了小宫女说闲话,说圣上与百官为了皇后娘娘已经势同水火,已经不少人罢朝辞官,皇上气得要提前开科举招纳新官。 苏沄蓦听过,也只望着天上白云淡淡一笑,回来不过半月就闹成这样,以后的日子怎么办?难道当真要云深为了她而与世人为敌? 偌大的皇宫里并没有几个主子,也就是些太妃还在宫里,并没新主子进宫,显得很是冷清。苏沄蓦晌午时炖了参汤,看慕云深最近精神不太好,便想着送点参汤去御书房,才出凰月宫,迎面就碰上了苏倾言与慕毓兰连袂而来。 苏倾言看她要出门,望了眼慕毓兰,才微皱了眉头,“蓦儿,你要去看圣上?” 苏沄蓦看见两人,稍提了精神,微笑着点了头,“云深最近精神不太好,我炖了点参汤给他送过去提提神,姑姑和姨母今日怎么有空来凰月宫了?” “既然你赶着去送参汤,那咱们边走边聊吧。”慕毓兰叹气,率先开口道:“蓦儿,姨母知道你是片好心,但阿鸣那孩子最近老吵着要见那丁香姑娘,你说这,这……” 后头的话慕毓兰没说,苏沄蓦也懂她的意思,微笑道:“姨母,这事并非我撮合,而是泽鸣不经意间对丁香一见钟情,泽鸣有心想娶,但丁香自觉雷府的门槛太高,便拒绝了泽鸣,您若是也不看好泽鸣的真心,那便干脆冷硬到底,别给两个孩子丝毫幻想。” 慕毓兰只想叹气,“蓦儿,姨母并非棒打鸳鸯之人,也难得泽鸣那孩子终于开了窍,只是这丁香是西域孩子,又是个婢女,泽鸣若是娶了她,对以后着实无益啊。” 苏沄蓦笑了笑,与她不紧不慢的走着,“以泽鸣的心性,不知道姨母想让他娶个什么样的女孩,才会觉得是对他有益?又或者说,泽鸣什么样的女孩,才会幸福一辈子?” “幸福吗?”慕毓兰眼里现了无奈,低低道:“他那个孩子死心眼,又冲动又单纯,找了太精明的他会活得很累,找了傻点的,我百年之后都得担忧他能不能过得好。” “所以啊,他找丁香这样温柔善良又通情达理的女孩不是很好吗?” 苏沄蓦笑看着她,温和道:“泽鸣是平朝大将,又不是朝廷里那些勾心斗角的官,需要靠妻子家族的力量来让自己更上一层楼,他只需要选择他爱的女人相伴一生就成了。” 第一千零二十章:好言相劝 虽是烈日高照,宫道上踽踽行来的一行人却是仿佛毫无所觉,只径直低声说话。 苏沄蓦淡笑道:“况且雷家是将门,姨母你应该更清楚嫁入雷家的苦楚,夫君几乎常年都在边关,需要女人有极其坚定的心性,才能咽得下那种常年独守空房的苦。” “丁香虽是出身不高,但那也不是她所能选择的,她跟在我身边已经颇久,虽是怯弱,但性子倔强,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泽鸣娶她,岂不比娶个心眼多的姑娘要好?” “听你这样说是没错,但我这心里总觉着有些不舒坦。”慕毓兰皱着眉头,雷家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这娶个什么都不是婢女进府,说出去都嫌丢人。 “人是活给自己,不是活旁人看的,您如果真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那就别管泽鸣是幸福还是悲苦,您就给他在皇亲国戚里找个姑娘塞给她就是了,这辈子就算完事了。” 苏沄蓦耸耸肩,她好那面子,那这是最好的办法。慕毓兰却又摇了头,明显也不满意她的说法,想想又道:“蓦儿,你看这样成不,姨母给阿鸣挑个家世相当的姑娘为正妻,然后姨母再向你把丁香讨了去给阿鸣做妾,姨母保证好好待丁香,成吗?” “不成。”苏沄蓦想也没想的摇了头,面有微笑,却是不容置喙道:“姨母,您愿意给泽鸣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我没丝毫意见,但是丁香绝不会入雷家做妾,我既将她将西域带到京城来,我就要对她负责,不会拿她的幸福来当儿戏。” 慕毓兰有些着恼,“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呢?姨母答应好好待她还不成吗?” “丁香若入雷家,您好好待她是您应尽的本分,但倘若泽鸣有正妻,正妻又怎么能容忍得了夫君把所有感情都给了个妾?您也是婚姻中人,这其中道理,想必您也应该清楚,与其日后天天闹得后院不宁,倒不如现在就掐断苗头,谁也别耽误谁。” 苏沄蓦笑笑,又温声道:“您既看不起丁香,那就态度强硬些,绝了泽鸣的念想,至于丁香这边,我自会给她找个爱她护她的好男儿,就叫泽鸣也别再牵挂了吧。” 苏倾言听了半晌,也明白了两人说的什么,便出言帮衬苏沄蓦,“阿兰,蓦儿说的也有道理,你既不看好他们俩,那便态度强硬些,给泽鸣挑个家世相当的姑娘就行了。” “我倒是想给他挑,但是那孩子素来死心眼,怎么都不肯答应。” 慕毓兰也有些烦躁,大儿子摊上个苏沄曦,伤得如今都不正眼瞧姑娘了,小儿子一根筋,好不容易开了情关,却喜欢上个婢女,还非她不娶,这叫她这个当娘的怎么办?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呀,且放宽心,只要孩子们过的幸福就成了。”苏倾言笑着摇摇头,她倒是想被人烦,但谁叫她身边又没有个一儿半女呢? 慕毓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唉,我操心他们也未必听我的,且就先看看情况吧。” 苏沄蓦抿唇微笑,只要姨母能放下门第之见,能敞开心扉真正的接纳丁香,她还是很看雷泽鸣与丁香之的情缘,毕竟两人都单纯善良,相处起来也会轻松开心。 苏倾言看慕毓兰不再提雷泽鸣之事,这才开口担忧道:“蓦儿,姑姑也不想提你的烦心事,但最近圣上与朝臣闹得太僵,已经有人劝到姑姑跟前来了,不知你自己怎么想的?” “哦?”苏沄蓦顿了下身子,才又继续往前走,“我想听听姑姑的意见,我该如何做,才算是对大臣,对百姓有个交待?” “这……”苏倾言为难的看向慕毓兰,慕毓兰又叹了气,无奈道:“蓦儿,这段时间雷府的门槛快被朝臣给踏破了,今日姨母来主要也是想问问你对纳妃之事的意见。” “你在西域所做的贡献,姨母已经听阿策和阿鸣都说过了,你不仅医术冠绝天下,也是个胸中有大谋略的奇女子,谁娶了你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身在普通家庭,夫君只宠你绝无人敢说闲话,但你现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就必须得大度,你懂吗?” 苏沄蓦没吭声,只是低垂着眼眸静静走路,苏倾言见状,又语重心长道:“蓦儿,姑姑与你姨母的意思相差无几,你看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普通家庭都想着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又何况是帝王家?现在宫里人丁稀少,看起来极为冷清,若是添些妃嫔进来,不仅会热闹许多,想必就连圣上都会感激你的体贴大度。” 御书房已经近在眼前,苏沄蓦停了脚步,望着艳阳下闪闪发光的鎏金牌匾,轻笑出声,“所以说,姨母与姑姑今日连袂而来,是来劝我帮着那些个大臣一起劝圣上纳妃的?” “蓦儿,姑姑知道你与圣上伉俪情深,他初时纳妃时你确实是会有些难过,但你只要心放宽些,好好服侍圣上,这世上没有人能动摇你的皇后之位。” 苏倾言只差苦口婆心的哀求她听话些了,眼看着好日子来临,只要她肯退后一步,岂不就能天下太平?再说了,平朝哪个女人不是这样捱过来的,为什么她偏偏就不行? 更何况现在那些谣言满天飞,话说的极难听,朝臣们也嚷嚷着不纳妃就废后,她若一直坚持毫不让步,那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又何必非要闹得两败俱伤? “是吗?”苏沄蓦驻足在御书房前,眸色温柔的落在闻声已经抬起头来的慕云深身上,微微笑道:“倘若是他自己不愿意纳妃,又怎么能让我去劝?” “蓦儿,你这不是在哄姑姑吗?哪有男人会不偷腥的?”苏倾言的脸色稍稍有些难看起来,“姑姑是真心为你着想,才会说这些话,你又何必唬弄姑姑?” “姑姑没遇见不偷腥的男人,并不代表这个世界上没有。”苏沄蓦只是展颜轻笑,看着已经行至门口的慕云深,微微笑道:“云深,你纳妃吗?”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红颜祸水 慕云深内力极高,御书房又极安静,所以她们在门前说的话,慕云深听了个一清二楚。 行出门来,见苏沄蓦额上已经热出了薄汗,顿时拉着她就往里走,忍不住心疼道:“你看你,有什么事派宫女说一声,我去凰月宫便是了,这么热的天,你热着怎么办?” “闲来无事,便想着走动走动。”苏沄蓦微笑着摇了头,御书房里放着冰块,进来就已经凉爽许多,而那些正在处理政事的重臣进来,大多都皱眉放下了笔。 翰林院大学士孟平已过知天命的岁数,放了笔,皱眉颇为不悦道:“圣上,您是君,皇后是臣,皇后见了您不行礼,已经毫无规矩,且您又怎么能自称我?该用朕自称。” “孟卿,是奏折不够你批阅了吗?让你还有闲心来管朕的闲事?” 慕云深皱了眉头,当即就让小太监又给孟平搬过去大堆奏折,不耐道:“有空张着耳朵来听朕怎么说话行事,不如多批点奏折,好好替百姓做点实事。” 孟平垮脸,本来奏折就已经堆得像山高了,现在又移过来一大堆,这是彻夜批改都弄不完的节奏啊?而余下那些本想借机又说几句的大臣见状都默默的闭上嘴,有了前车之鉴,他们还想早点回府去歇着,别逞口舌之快把老命都搭在批阅这些不重要的奏折上。 慕云深见人都老实下来,这才缓了脸色,拉着苏沄蓦坐在案前,望着她手上的食盒笑道:“这是给我送什么的好吃的了?” “就是看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便炖了参汤给你送过来,补补身子。” 苏沄蓦也不管那些大臣在暗地里对自己偷瞪眼睛,反正她答应过让云深去处理,便也懒得过问那些烦心事,只笑着把食盒放在桌上,正想要揭盖,跟进来的苏倾言不死心的道:“圣上,您方才还没有回答皇后问您的那个问题呢?” 苏沄蓦准备揭开食盒盖子纤手一顿,黛眉蹙了起来,慕云深看她面有不愉,脸色也冷淡下来,淡漠的望向苏倾言,“哦,不知道苏太妃你是指哪个问题?” 语气里满是淡漠疏离,不复以往的温情,苏倾言听得神色一滞,想想那些老臣的交待,那些戳脊梁骨的流言,又咬牙道:“圣上,若是皇后劝您纳妃,您同意吗?” 慕云深眼里多了笑,看向微沉了眸的苏沄蓦,“蓦儿,你会劝我纳妃吗?” 苏沄蓦看看那些已经张起耳朵听消息的重臣,明眸有着浅淡笑意,“姑姑颇会断章取义,我是说云深不愿意纳妃,又怎么变成了我愿意劝他纳妃?” 苏倾言咬牙,铁了心的要逼苏沄蓦开那个口,“你未曾劝他,怎知他愿不愿意?你素来强势,你若是不开口应允,想来圣上也不敢忤你的意。” “姑姑这是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我头上?”明眸里的笑意淡了下来,冷冷扫视了眼苏倾言和那些个看戏的重臣,才又望向慕云深,“好,我再问一遍,你纳妃吗?” “不是这样问的,你这样子问,谁敢纳妃?”苏倾言急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应当说,圣上,臣妾十分愿意您纳妃嫔进来,甚至愿意亲自主持选秀,明白吗?” “您还真是侄女的好姑姑,什么都替侄女想的周全,可唯独不会考虑侄女的幸福。” 苏沄蓦闻声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到不了眸底,不再看苏倾言,望向慕云深,正要开口相问,慕云深已经握住了她的手,面有冷意的看着众人,“朕与皇后之间的事情,用不着其他人瞎出主意,谁若是再敢胡乱撺掇皇后,就通通给朕滚出宫去!” “圣上!”眼看苏倾言受了训斥,重臣们纷纷不干了,哪还有心思批奏折,奔到殿中央,哗啦啦的就跪了一地,个个面有悲愤,“圣上,为了皇室能兴旺传承,还请您纳妃!” 苏沄蓦自回京后没与这些大臣正面交锋过,此刻见众臣跪地请旨,便就稍稍退开了身子,而慕云深却握紧了她的手,对着堂下怒道:“朕说过,朕的家事不需要你们来插手!” 魏国公背脊挺直的跪在前头,毫不退让道:“圣上,并非老臣要插手您的家事,而是皇后娘娘她有失清白,已经不适宜再胜任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 “但皇后娘娘也的确功德盖天,所以臣等于废后之事并没有过多坚持,只是希望圣上您能多纳妃嫔,替皇室开枝散叶,不要让大臣们难做。” 慕云深极怒,“何人见着皇后有失清白了?枉你还身为朝廷重臣,居然也人云亦云!” 孟平不怕死的帮腔,“圣上,此事虽有捕风捉影之嫌,但皇后娘娘被擒于西域数月之久,乃是众所周知之事,您也未曾陪在皇后娘娘身边,谁知她有无失身于那个逆贼?” “好好好,你们非要逼朕是吧?”慕云深恼得星眸起了血丝,怒极反笑道:“倘若朕就是要只宠皇后,不纳妃嫔,你们还能逼宫不成?” 十几个重臣,除了慕云敏与萧远才满脸无可奈何的站着,其余的全都跪在了殿里,像是约好了般齐齐铿锵出声,“臣等不敢做那忤逆之事,只是身为臣子却劝不了圣上从善,那臣等也愧对百姓,只能引咎辞职,解甲归田。” “威胁朕?”慕云深怒容满面,星眸里满是寒意,“既然想滚,那就趁早腾位子!” “唉,既然圣上您执意要一意孤行,那老臣也只能遗憾告退,提前告老还乡了。” 魏国公长叹了口气,领着众臣重重磕了响头,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神色晦暗的看了眼在站在慕云深身边的苏沄蓦,长叹出声:“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其颜已是在怒哀国之不幸,众臣都跟着红了眼眶,他们皆是国之栋梁,如今却被逼得要因为一介女流而告老还乡,是朝廷不幸,也是百姓之苦啊。 苏沄蓦看他痛心疾首的模样,忽而莞尔轻笑起来:“魏国公,你舍得就这么走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本宫是谁? 但看魏国公满脸愤怒的瞪过来,苏沄蓦一身红色宫裙,笑得越发灿烂,伸手就开始拧食盒,“不过你们走了更好,平朝从来都不缺有志有才还听话的人,最好是你们通通都让位,等新的大臣进了朝廷,便再没有人会在圣上耳边聒噪本宫的不是,想想真是开心呢。” “你!”魏国公气得不轻,整个人都哆嗦起来,颤巍巍的指着她,这个恶毒的女人! 苏沄蓦才不管他,笑眯眯的取出食盒里的汤盅,还得意的朝魏国公摇了摇,“看见了没?等你们走后,圣上就是本宫专属的了,像本宫这么强势的人,大抵也就是本宫说什么,圣上便听什么,说不定这天下哪日就变成了苏姓也说不定呢?” “苏沄蓦,你好大的胆子!”这下一众老臣当真是气得暴跳如雷,个个横眉怒眼的死死瞪着她,这女人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还敢觊觎皇位! 苏沄蓦弯了眉眼,笑出了白生生的小牙齿,不怀好意的扫过众臣,“你们这群老家伙,居然还敢直呼本宫的名讳?小心本宫一着恼,就灭了你们的九族!” 没等众臣火冒三丈的怒骂,明眸里又起了得意与狡黠:“不过看在你们识趣让位的份上,本宫就不与你们计较这些了,但马上给本宫卷铺盖滚蛋,别再来碍本宫的眼!” 众臣气得七窍生烟,个个都死瞪着她,魏国公恼的不得,重重跺脚,“你休想借机赶我们出朝堂,好扶持你自己的人上位,老夫就是死,也要与你对干到底!” 那些个大臣皆是恨恨的点了头,萧远才看着众人,拼了老命才压住喉咙里的痛快笑声,想想又忽地憋着笑,满面担忧道:“诸位同僚,这可是皇后娘娘的激将法,你们怎么能这么轻易上当呢?快快回去收拾行囊,一定让圣上知道你们的厉害!” 慕云敏那晶亮眸子里也满是笑意,被这群人天天以辞官为借口来逼圣上纳妃,别说圣上烦,他在旁边听着都能烦死,早盼着能有个清静的法子了。 这会儿见苏沄蓦别出新意来怼众臣,顿时就笑着帮腔,“萧尚书说的极是,诸位卿家,皇后她素来就是个心计颇多的人,你们可千万别上当,要是手里头没有回乡盘缠,只要是自愿告老还乡的,本王给他送盘缠,助他回乡!” “哼,老臣谢过敏亲王与萧尚书的好意,老臣还不差那点儿盘缠。”魏国公铁青着脸,愤愤走回自己的座位,“圣上身边祸水未除,老臣怎敢安心归乡?当然是要除恶务尽!” 那些个大臣皆是人精,看魏国公回了座位,也麻溜的坐了回去,虽然知道苏沄蓦用的激将法,但她说的也没错,若是他们这些忠臣都走了,那平朝岂不危矣? 现在就算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誓死守在职位上,绝不能让那个祸水有机可趁。 苏沄蓦笑眯眯的看着众臣都乖乖的坐了回去,看魏国公坐在那里还不忘瞪自己,明眸里又漾起笑意,笑吟吟的唤他:“魏国公?” 魏国公怒哼,虎着脸并不答话,苏沄蓦也不在意,就那么笑看着他,看了小会儿,倒是魏国公自己被盯得不自在起来了,虎着脸怒声怒气道:“你喊我干什么?” 苏沄蓦却不答他,看慕云深的案桌上有根半米来长的竹棍,顺手就抄了起来,敛了笑意步向魏国公,魏国公被她气势所逼,顿时就站起来,惊怒至极,“祸水,你要干什么!” 慕云深虽不知她要干什么,但毫无阻止的意思,旁人也知她秉性刚烈,就更不敢劝,而魏国公看她说翻脸就翻脸,那满脸的笑意瞬间就变成了沉沉怒意,拖着竹棍朝自己疾步过来,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两步,这女人素来跋扈惯了,谁知道她会不会真动手打人? 皱着眉头正要再怒斥,哪料苏沄蓦却狠狠一棍子敲在了他旁边的孟平的案桌上,把个孟平惊得霎时就弹跳起来,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她沉怒出声:“说,本宫是谁?!” 竹棍敲在木制案桌上,愣是敲出了激昂的金戈之音,孟平看着那极其坚硬的紫檀木案桌愣是被她一棍子敲出了极为明显的裂缝,忍不住就哆嗦了身子,余下那些本来看戏的大臣也皆缩了头,这一棍子若是敲在人身上,骨头岂不都得被敲碎? 颤着身子往后挪了两步,方才感觉稍安全了些,孟平才敢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后娘娘,您是平朝的皇后,是圣上的正妻,不知道您问的什么意思?” “嗯,看来你眼睛还好使,认得本宫是谁。” 苏沄蓦满意的点了头,但看孟平松了口气,却又忽地望向他旁边的魏国公,手里轻掂着竹棍,一袭红裙衬得她愈发风华灼灼,笑得不怀好意:“魏国公,识得本宫吗?” 众臣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皇后是在计较魏国公方才对他不敬之事啊?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又不禁担忧的看向了魏国公,皇后可不好惹,这老头可千万别犯倔啊? 魏国公脸色铁青,脸上的肉都已经有些扭曲起来,咬着牙怒瞪着苏沄蓦,死活不松口承认她的身份,苏沄蓦却又不怀好意的轻笑起来:“堂堂大臣,居然连本宫都不识得,要你何用?本宫看你也不配再在御书房行走,赶紧领个闲职回家养老去吧!” “你!”魏国公绷不住了,看她找着花样来赶自己离开朝堂,顿时怒道:“你不过是皇后而已,老夫岂容你欺辱?你有本事就敲碎老夫的骨头,看老夫会不会向你讨饶!” “嗯,确实挺硬气的啊?”苏沄蓦手里的竹棍在魏国公的案桌上不紧不慢的轻敲着,那极有节奏的清鸣声听得人心惊肉跳,生怕她突然就狠狠一棍闷下来。 苏沄蓦却无意搭理魏国公,忽而偏头,望向旁边的孟平:“你是大学士,学识渊博,你来告诉本宫,魏国公对皇后不敬,该当何罪?”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谣言止于智者 “这……”孟平偷瞧了眼脸色铁青的魏国公,又见苏沄蓦正敲着棍子,眸色凌厉的望着自己,心里一惊,立时就挺直了身子,昂声道:“以下犯下,乃是忤逆重罪,若劝阻后仍不悔改,当下大牢,以谋逆罪同论!” “很好,”苏沄蓦满意点头,又眸色冰冷的看向魏国公,“别怪本宫没给过你机会,本宫再问你一遍,你可识得本宫是谁?” 屡屡有什么大事,皆是魏国公带着众老臣喜欢从中和稀泥,今儿苏沄蓦还就铁了心与他杠起来,魏国公恼得满脸狰狞,正要愤怒出声,身后一众老臣已低声叫了起来:“国公大人,理不在咱们这边,您老就先服个软吧?若是您老走了,以后朝廷可怎么办啊!” “国公,您老就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就先认了这口气吧?等过了今日,咱们以后多的是机会和她周旋,何必非要在今日与她置气,坏了以后的大计?” 一众大臣纷纷劝说起来,苏沄蓦也只当没听见,犹自眸色冰冷的盯着魏国公。 魏国公本想死杠到底,但想想之前苏沄蓦说的那番话,再被众人一劝解,顿时气势就矮了半截,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服软,转而极怒道:“要老夫认皇后也可以,但老夫就想知道,苏沄蓦你到底有无失身于那个逆贼!” “魏国公,你老家是住海边的吧?怎么能管得这么宽?”苏沄蓦挑眉,极为不耐道:“让头老母猪与你生活在一起,半年后老母猪怀小猪崽了,我说是你干的,你认吗?” “苏沄蓦,你真粗俗!”魏国公又气得跳脚,“老夫还不至于那么没品味!” 苏沄蓦冷笑,“你有品味,难道我就没有?你也知道不会和头老母猪有什么,难道我就眼瞎了,又或是脑子进了水,非要和个乱臣贼子有什么?” 魏国公脸色一滞,想想又不甘心的道:“可是皆传你那时手脚筋脉已废,谁知道那个乱臣贼子会不会趁机见色起意?你能把持住自己,但怎么能保证他也把持得住?” “哦?那你来试试,看我手脚不能动的时候,还能不能揍死你?” 苏沄蓦露了白生生的小牙齿,满眼皆是不怀好意的笑,魏国公心里有点儿发虚,根本挪不动脚,这女人既狡猾性子又刚烈,还懂医擅毒,谁敢轻易近她的身? “怎么,不敢来?”苏沄蓦微眯了明眸,看着魏国公的脸色由青转白,却始终没胆上前来试试,便又眸色微沉,扬声道:“谣言止于智者,本宫素来不喜欢向不懂本宫的人解释,今儿看在你们是朝廷重不可或缺的栋梁份上,才破例与你们啰嗦许多。” “以本宫的手段,想弄死或者赶走你们都极其简单,但本宫也不忍心见着因为些莫须有的事情而让君臣离心,今日本宫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们想要的答案本宫已经给你们,以后谁若是不知好歹的还要妖言惑众,就休怪本宫真的下手灭了他九族!” 话音才落,手里那根竹棍已经狠狠敲在了魏国公的那张案桌上,霎时就听晴天霹雳般的炸雷声在御书房里响起,而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桌,也瞬间就碎成了齑粉。 殿外夏风悠然吹进来,扬起些许粉末,迷得众人皆垂了头,根本不敢抬眼看她,苏沄蓦看看老实下来的众臣,明眸里这才起了丝淡笑,转了身正要走开,身后又传来弱弱的声音,“皇后娘娘,臣等不敢怀疑您的威仪,但是有关圣上纳妃之事,您看……” 话音未落,就听急速破空声响起,随即就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众臣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就见方才说话的那老臣已经惨白了脸,而面前的案桌上斜插着根已经没入桌身过半的竹棍,那刚劲的力道带得整个桌子都颤动起来,没等众臣缓口气,那桌子又哗的声垮了下去,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地上。 桌子一垮,众臣顿时惊得四散逃开,根本不敢与那老臣站在一起,苏沄蓦回头冲那老臣灿烂一笑,“看见桌子的下场了吗?再敢提此事,本宫不介意把棍子砸在你身上。” “你,你……”老臣脸色青红交错,面子有些挂不住,苏沄蓦也不管他,径直走回慕云深身边,朝他温柔一笑,又回头冷淡道:“我夫君都说不纳妃了,你们多什么事?再敢跟本宫过不去,非要挑战本宫的耐心,那本宫就不介意陪你们好好玩玩。” 慕云深笑着拉住她的手,心里满是感动,可又瞪了殿下众臣,“皇后说的极是,朕都已经说了不纳妃,你们还管起朕的事情来,是不是朕也管管你们的家事?” “臣等不敢……”众臣皆都垂头丧气的弯腰拱手,圣上还能勉强以理行事,可这皇后根本就是刁钻泼辣,谁敢捋母老虎的虎须?自个儿还想多活几年寿命呢。 魏国公微垂着头,尽管脸色极为难看,但也没有再出声,那些同僚说的没错,现在苏沄蓦气势正旺,他也犯不着在此时与她硬杠,等过了今日,他们再走着瞧。 从鼻孔里冷哼了声,重重的翻开了奏折,不再搭理眼前事。 苏沄蓦看带头挑事的魏国公暂时老实下来,这才浅笑盈盈的揭开那盅满满的参汤,早有小宫女手脚麻利的拿来了大叠玉碗,而苏沄蓦则纤手拿了汤勺,笑着给每碗里都盛上参汤,让小宫女给大臣送过去。 在场的大臣们,连同苏倾言与慕毓兰,每人都分发了碗参汤,苏沄蓦边盛边笑道:“这可是本宫用了许多珍稀药材熬成的参汤,补气养神,现在温度刚刚好,都赶紧喝了吧。” 参汤是分发下去了,慕云深与慕云敏听她说是大补之物,便眯了眼好好享受美味,方才那个些调皮的大臣皆是眼有惊恐的望着参汤,根本不敢喝下去,苏沄蓦抬头就见众人那副活似被赐毒汤的惊恐模样,不由轻哼了声,“怎么,怕本宫在汤里下毒?” 有声音颤颤响起来:“皇后娘娘,微臣上有老下有小,能不能,能不能不喝汤?”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再有身孕 眸光流转,苏沄蓦看了几眼那些个表面服从,实则暗地里琢磨坏主意的大臣,嗤笑出声,“你们怕什么?本宫要下毒,你们早就死了,还轮得到你们喝参汤?” 但看那些人只是警惕的望着参汤,并无端碗的意思,苏沄蓦也懒得再劝,自己盛了小碗汤,坐在慕云深身旁,正想抿唇喝上两口,哪料汤里那特有的药腥味冲进鼻端,霎时只觉从胃里涌起股恶心感直冲喉咙,忍不住就蹲下身,扒着桌子边缘狂呕起来。 众臣看得惊呆了眼,皇后娘娘该不会是放药把她自己给毒倒了吧? 慕云深看她吐得眼角都闪了泪花,急得连忙给她抚背,“蓦儿,你怎么样了?” 苏沄蓦吐得天翻地覆,哪有余力与他说话,而站在旁边久未出声的苏倾言与慕毓兰对视了眼,忽地同时出声惊诧道:“蓦儿,你是又有身孕了吧?!”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垂头丧气的大臣忽地精神起来,紧紧盯着狂吐的苏沄蓦,而苏沄蓦吐了会儿胃里的酸水,才勉强止住那股恶心感,虚弱的靠在慕云深怀里,自己搭了脉。 这一搭脉,顿时就脸色古怪起来,慕云深看她哭笑不得的表情,急了起来:“蓦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可别吓我啊!” 苏沄蓦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看他,“吓什么吓?又是双胎,恭喜你要当爹了!” “啊?”慕云深微怔,反应过来顿时就笑得合不拢嘴:“天啊,又是双胎?” 可话音还没落下,又紧张得抱紧了她,“怎么办?上次你生石头和丫丫的时候那么辛苦,现在还得生,我,我,要不咱们别生了吧?我不要这俩孩子了!”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哪有不要孩子的?”苏沄蓦轻嗔了他一眼,而旁边的苏倾言与慕毓兰也跟着高兴起来,“既然有了身孕,那可得仔细照顾着,可千万别出了差错!” “说的极是,我送你回凰月宫歇着吧。”慕云深一把将苏沄蓦打横抱起,急匆匆的就出了御书房:“最近朕没空搭理你们,无大事别来烦朕!” “圣上!圣上!”眼看慕云深抱着苏沄蓦跑了,而苏太妃与蕙兰公主连同敏亲王都跟了出去,一众老臣气得跳脚,皇后这孩子怀得时机太诡异了,圣上怎么能轻易就当了爹? 萧远才看看那些满脸怒火的老古板,微摇了摇,冷声道:“各位同僚,萧某劝你们还是把心思放在政事上,别成天盯着圣上和皇后,让人厌烦。” 魏国公沉脸,“哼,萧尚书你素来与皇后亲近,自然什么话都向着她,可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皇后被擒在西域数月之久,如今回来不过半月,这就突然有了身孕,谁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皇室血统不能混淆,此事绝对要查清楚!” “魏国公,萧某看你是方才吃的教训还不够吧?”萧远才冷笑,意有所指的望着那堆紫檀木齑粉,“皇后娘娘性情刚烈,慕云庭若敢欺她,她早已与他同归于尽,又如何会苟活于世?你敢与老母猪生崽,并不代表人人都像你这般没有下限,不知廉耻。” “萧远才!”魏国公恼脸,怒喝出声,萧远才却无所谓的耸了肩,眼底的嘲弄显而易见,“萧某劝魏国公你自重,别老了老了还晚节不保,徒惹人笑话。” “萧远才,你别以为你跟圣上一条心,就可以不把朝中老臣放在眼里,”魏国公怒笑出声,“老夫今日还就告诉你了,皇后与逆贼之事,我与她绝对没完!” 不仅是新仇,更是有旧怨,先皇后的母族文氏,自先皇后故去之后便开始没落,其中少不了苏沄蓦的过错,而他魏氏深受文氏之恩,此仇不可不报。 萧远才听得冷笑不已,“魏国公你当真有意思,身为臣子,你不跟圣上一条心,还想与谁一条心?我也不妨告诉你,你若是胆敢胡乱行事,就别怪萧某在朝堂上弹劾你!” “哼,老夫难道还怕你这个黄毛小儿不成?咱们就走着瞧!”魏国公愤怒的别开脸,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他仍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岂能怕了这后来的毛头小子? 两人各自别开了头互不搭理,径直埋头处理政事,余下的众臣见没有好戏看了,也皆纷纷垂了头,处理起手头上的事情来,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慕云深抱着苏沄蓦一路狂奔凰月宫的寝殿,正在殿里收拾东西的丁香见慕云深抱着苏沄蓦冲进来,又径直冲进内殿,不由也着急的跟了上去,“圣上,娘娘这是怎么了?” “蓦儿她有身孕了,你以后可得要更小心更仔细的照顾她。” 慕云深眸里是掩不住的喜意,小心翼翼的将苏沄蓦放在锦榻上,又给她扯来被子盖上,惹得苏沄蓦哭笑不得的掀开被子,“这么热的天,你还给我盖被,就不怕我热得喘不过气?” “啊?哦,那什么,我这不是担心吗,想着盖上被子能暖和些。” 看着自己干的好事,慕云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跟进来的雪莺和画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来仔细看了看苏沄蓦的状态,才稍稍安心,“上次娘娘怀太子与公主时,可是吐得整个人都瘦了下去,只希望这次俩小宝贝能乖些,别再折腾娘娘。” 方才她俩就在御书房外边侍候着,自也是听见了殿里的对话,只可惜这会儿话音未落,就见苏沄蓦又捂了嘴,白着小脸儿探出床外,又是一顿天翻地覆的干呕。 午膳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吐出来的全是胃里的酸水,慕云深看她吐得脸色煞白,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下去了,又心疼又心焦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止吐?这才多大会儿,就连吐了两次,这要是一整天下来,身子哪能受得住?” 苏沄蓦伏在他怀里,好不容易才又止了吐,漱过口之后才难受的摇头虚弱道:“没有什么好办法,孕吐因人而异,有的人怀孕什么事都没有,有严重的能吐到生,像我这样吐到四个月左右就没事了的已经算宝宝很给面子了。” 慕云深光听着就觉得心疼,轻轻抱紧了她,“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症状?” 苏沄蓦苦笑,等她精神稍好,慢慢调理着吧,从前还怕怀不了,如今倒是扎堆来了,只是怀在这风口浪尖上,注定要受不少非议啊。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绕圈子 慕云深带着苏沄蓦回凰月宫后就没再回御书房,魏国公本还想私底下找他谈谈苏沄蓦肚里的孩子问题,等到掌灯之后也没见人影,又不敢去凰月宫闹事,只得郁闷而回。 才出宫门,就见平常几名唯他马首是瞻的官员还等在宫门口,看见他出来,顿时都迎了上去,大学士孟平白日里在苏沄蓦手下吃了瘪,这会儿脸色仍是不好看,见了魏国公,满是憋屈道:“国公,您老可见着了圣上?” 魏国公摇头,并不言语,伸手示意几人上了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到了国公府的书房里,这才看向孟平,还有兵部尚书孔华与左御史袁楚,长长叹气。 孟平看的着急,“国公,现在苏皇后又有身孕,难道咱们就不想点儿对策?” “圣上一心护着她,咱们难以抗衡啊……”魏国公虽是花甲之年,但身子骨硬朗,气势颇足,摇头叹道:“诸位,苏皇后蛮横霸道,前有将文公一族生生逼得败落,后又将我等不放在眼里,还逼得圣上不能纳妃,这妇人,咱们是断不能容的。” “只是圣上打心眼里认定苏皇后是好人,从未怀疑过苏皇后会对他不利,咱们得想法子让圣上怀疑苏皇后,才能有机可趁,将苏皇后赶下台。” 袁楚身形瘦长,面色白净,留着小撮山羊胡,微眯着眼拈须缓缓道:“依我之见,圣上还是见识的女子太少,所以才会痴恋苏皇后,咱们还是得想办法往他身边送人,让他知道了女人的妙处,食髓知味以后,自然就会愿意多亲近旁的女人。” “说的也是,圣上还是宁王时,便与苏皇后朝夕相处,有那么个母老虎在,圣上想多与旁人亲近都不行,”孔华白脸,一双小眼睛里精光乱闪,看起来颇有主意,极为精明的模样,只是这会儿也皱了眉,“只是苏皇后死活不让纳妃,圣上也根本不听咱们的啊?” 白日里在御书房时众臣都已经吃过亏了,就连辞官的借口都被苏沄蓦三言两语给拨回来,倒逼得众臣再不敢提辞官之事。 书房里烛火明亮,将四人的影子摇曳拉长,又投映在窗纸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四人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皆都皱眉端着茶盏在那里冥思苦想,良久之后,孟平才重重搁了茶盏,咬牙低声道:“诸位,既然硬的斗不过,那咱们就绕圈子来软的。” “哦?”其余三人皆好奇的看向孟平,“怎么个绕圈子法?” 孟平冷笑,“苏皇后其人性格刚烈,咱们和她来硬的,只怕把她骨头敲碎了,她也未必会同意咱们的条件。但苏皇后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把人情看得极重。” “你们想想她以往的事迹,哪次不是宁愿得罪权贵,也要以百姓与天下为重?这次仅因为那个叫丁香的西域婢女护主,便将她从西域带回皇宫。而我听说这西域婢女在苏皇后被擒其间一直贴身照顾她,咱们只要让此女反咬苏皇后一口,苏皇后就得从此凉凉了。” 苏皇后于国于民的确是有大恩情,但就是极其顽固不通事理,实在不宜担任皇后。魏国公皱着眉头,沉声道:“想法的确不错,但既然是忠仆,又怎么可能叛主?” “没试过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叛主?”孟平满脸的得意冷笑,“先找人接近她,探探她的口风,只要找到她的软肋后再加以利用,就不会她不会屈服。” 孔华眼珠子乱转,又有问题冒了出来:“假若那西域婢女表面上答应,转头就告诉了苏沄蓦,那咱们岂不是又得被安个犯上作乱的罪名?” “你看看苏皇后今天吐得那副七荤八素的样,哪还有精力来管这等事情?” 孟平端起茶盏,得意的抿了小口,才又说道:“只要咱们的人安排的好,保管西域婢女探听不到咱们的来路,又岂怕苏皇后追查?况且咱们现在就是趁她病,虽说不要她的命,但也要趁此机会速速赶她下台,等她精神头爽快起来时,已经无力回天。” 袁楚点头,“孟平的话说得没错,苏皇后有圣上护着,咱们想要她的命极难,但咱们可以利用那婢女逼苏皇后让步,答应给圣上纳妃就行。” “那行,那先就这么着吧,我安排人接近丁香,先探口风再说。”魏国公点了头,算是敲定了计划,而后众人又说了会儿朝堂里的事情,等到弯月高悬于空时,方才散去。 众人散去,魏国公便也出了书房,一路行向后院。 夏夜繁星在暗蓝天幕上闪烁,一弯下弦月散着淡淡清辉,偶有凉风习习,吹走白日的燥热,途经花园时,风里带着浓郁的花香味,偶有夏早鸣叫声响起,愈显万籁寂静。 魏国公独自踽踽行走在花园旁的主路上,脑子里则想着御书房的那一幕幕,想到苏沄蓦,想到那张被竹棍敲碎的紫檀桌,越想越觉心里气闷的慌,她不过一介女流之辈,纵然有些功德,又怎么可恬不知耻的爬到他们这些男人头上来耀武扬威? 真当所有人都是慕云深,是个毫无血性,怕娘子的孬种吗? 夏虫鸣叫声一波接一波,吵得人心里头越发烦躁,魏国公皱眉加快了脚步,就想赶到第七房小妾那里去好好享受下软玉温香,却在主路尽头的分岔口蓦而听见路旁那茂密的花树林里传出来男女的低低的调笑声,猛的停步,才听清声音,脸色就黑了下来。 淡淡月辉将对交缠依偎的身影斜斜拉长,纵使花树茂密,也有些许暗影透了出来,魏国公恼的不行,疾步冲进花树林里,而林里的人受到脚步惊吓,魏国公刚进树林,就见条人影极快的蹿出树林,隐到黑暗里不见踪影。 魏国公跟着人影跑了两步,看着实追不上,便又回转身来,冲着靠在树干上的嫡孙女魏紫就是一顿臭骂:“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跟那个浑小子来往,你怎么就是不听!”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杏花坊 魏紫人如其名,生得华美艳丽,精心描绘过的眉眼愈发显得妩媚动人,只是此刻微挑了眉,显得有些不耐烦,“祖父,天良他是正经人,不是什么浑小子,您怎么就不听?” “叶天良,叶天良,他就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混蛋,我只说他是浑小子,那都是抬举了他!你以后是要进宫当贵妃的姑娘,怎么能与这种人混在一起!” 魏国公气得不轻,愤怒道:“他若是再敢骚扰你,我就派人把他遣送回蜀中老家!” “祖父!”魏紫嗔怒跺脚,她这一辈只有她是个姑娘家,深受父兄宠爱,自是养了不少千金小姐的坏脾气,如今叶天良深得她心,又怎能容祖父把心上人送走。 那双灵活的大眼睛转了几转,便又转怒为笑,挽住魏国公的手,“紫儿听您的话就是了,您老消消气,只是听闻苏皇后不让圣上纳妃,怎么祖父您又说紫儿要进宫当贵妃?” 见魏紫稍稍听话了些,魏国公这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些事你就别管了,你只要与叶天良保持距离,当好你的国公府大小姐就行。” 魏紫甜笑点头,搀着魏国公出了花树林,那背在背后的一只手朝远处摇了摇,而那远处藏在树后的人影看清了她的手势,便头也不回的远去。 而魏紫只甜笑着与魏国公说些府里的趣事儿,并不再提叶天良的事情,只是那双灵活的大眼睛里藏着小心思,看来她得让天良出去躲躲,等缓上几天再来幽会。 只是眼里偶尔又露幽怨,才初尝几次云雨之乐,正是食髓知味之际,今夜本想好好与情郎再耳鬓厮磨一番,哪料就会碰上多事的祖父?当真是出门未看黄历,恼人。 苏沄蓦早上醒来,漱口时抵不住那股恶心感,吐得整个人都了无精神,等到早膳上桌,闻着那些肉腥味,还没动筷,整个人就又吐得都快爬不起来了。 风凌早上进宫来看石头和丫丫,就见她吐得死去活来,原本白里透红的娇颜如今只剩白里透着白,不禁就皱了眉头,旁边的石头看得满脸担忧,“干爹,娘亲她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你娘亲是要给你们生小弟弟小妹妹了。”风凌摇头,想想当年苏沄蓦怀着石头和丫丫在盛乐城时的生活习惯,便走了身,径直往膳厅外走。 苏沄蓦吐得才直起腰来,就看见他沉着脸往走,不禁皱眉虚弱道:“你去哪里?” “我去城里给你买些酸和辣的零嘴回来,看能不能让你吃了好受些。”风凌头也没回,径直出了膳厅,苏沄蓦也没力气拦他,见他只是买吃零嘴,便由着他去了。 只是桌上这些山珍海味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雪莺只得又吩咐膳房做了青菜豆腐类的素菜过来,倒是勉强能吃上几口,不至于吐到胃里空空。 慕云深上着早朝,心却早就飞到了凰月宫,好不容易等到晌午时终于散了朝,立即就拔腿疾步奔向凰月宫,魏国公一众人看得眼冒怒火,却还是生生压了下来,并未说什么。 只是等慕云深奔回凰月宫寝殿,就见寝殿里的那张大圆桌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零嘴,风凌正在一样样的递给苏沄蓦,闻着气味能接受的,雪莺便仔细收了起来,那些个隔着老远都不喜欢那股味的,风凌便眼也不眨的扔了。 慕云深看得奇怪,上前来坐在苏沄蓦身边,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都是京里有名的零嘴儿,看她哪些能接受,以后照着买便是。” 苏沄蓦忙着试吃,没空搭话,风凌便接过了话茬,“以前在盛乐城也是这样,吐得极为厉害,那祁少白便是费了心思,多买些样数便是,总有几样是她能接受的。” “祁少白啊?”久未听到这个名字,慕云深微微笑了下,“不管他初衷如何,倒是有心了,且此次慕云庭作乱,南诏从中牵制不少,待有机会,倒是可与他再聚。” 风凌默然,祁少白如今是南诏新帝,也同样身处深宫,若非有紧急事,又或是下了大决心,否则也轻易不得离开,这重聚之事,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苏沄蓦看了眼风凌稍显落寞的神色,知他在想宫外的辽阔天地,明眸微转,忽地开口嗔怪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将手里的那块糕点递给我?” “啊?哦,你看我,说着说着竟愣神了。”风凌回过神来哂然一笑,忙把手里的莲花糕递了过去,且不管宫外有多少美景如画,只要没有她的地方,纵使是天堂,也索然无味。 苏沄蓦接了那块淡红色的糕点,才入手便觉有莲花的清香扑鼻,顿时就心旷神怡不少,而那糕点细腻,入口即化,苏沄蓦眯着明眸,细细品尝了几口,又忍不住再拿了小块,同样的香气和味道,竟叫人百吃不腻,连吃了三块,方才停手。 唇齿留香,使得胃口也增了不少,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起来,雪莺连忙笑眯眯的端来清粥小菜,眼看着苏沄把小碗米粥都喝了下去,慕云深的脸上也跟着露了笑意,望向风凌,“这是哪家的糕点?从今日起,叫他们每日里往皇宫供应,不得延误。” “杏花坊的秘制莲花糕,他们家擅长以鲜花入味,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糕坊。” 看着苏沄蓦总算有了合胃口的东西,风凌那淡然清冷的脸上也浮了浅浅笑意,不过随后又皱眉道:“我觉得还是不要惊动杏花坊的好,我去订上两个月的各色糕点单,随后你们派人每日去取便是,免得被有心人知道后从中动手脚。” “嗯,这样也行。”慕云深点头,现在魏国公那个老头子总在有意无意的针对蓦儿,凡事多防范些总没错,尤其是现在蓦儿又怀了双胎,可容不得丝毫差错。 丁香站在雪莺旁边,怯怯道:“雪莺姐姐比奴婢更会照顾娘娘,画越姐姐又忙着保护凰月宫的安全,奴婢愿意领命去杏花坊拿糕点,替娘娘做点事情。”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初次交锋 但看丁香难得开朗些,主动要与陌生人接触,苏沄蓦笑着点了头,“既然如此,那你等会儿跟着风凌去认路,回头你自己去杏花坊取糕点便是。” 丁香抬头,眼里满是晶亮光芒,她跟着来皇宫这么久了,什么事都帮不上忙,也插不上手,心里早已忐忑自卑,如今见终于有差事落到头上,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苏沄蓦看她眼里满是兴奋雀跃,顿时哭笑不得的摇了头,“你们看看这小丫头,旁人都想少干点活,她倒好,争着抢着就想找点事情做做。” “娘娘!”丁香被她笑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呐呐道:“奴婢总是要做点活,心里才能踏实,以前奴婢的娘亲就说过,太懒的孩子会招人讨厌的……” “嗯,丁香是个好孩子,能听进娘亲的话,”苏沄蓦微笑着拍拍她的手,“以后有事情做的时候就做,没事情做的时候就闲着,不算偷懒,好不好?” 丁香红了眼眶,猛点头,“奴婢都听娘娘的,娘娘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 “去吧,多熟悉京城,以后就由你自己单独出宫了。”苏沄蓦笑笑,有倦意涌上来,想去歇息会儿了,风凌见状,便唤上丁香出了寝殿。 慕云深横抱了苏沄蓦,送到内殿的锦榻上,也跟着和衣躺到了榻上,苏沄蓦的睡意稍清醒了些,明眸有些迷蒙的看他,“怎么不去御书房处理政事?” 深邃的星眸里含着温柔笑意,“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去御书房处理政事。” “那好吧……”苏沄蓦咕哝了句,明眸微眨了眨,便缓缓闭上了,她这孕吐与嗜睡占全了,政事上什么忙也帮不上,也只能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让他少操点心。 没等上半刻钟,苏沄蓦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进入了梦乡,慕云深温柔的看着安静沉睡的美人儿,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了轻吻,这才静悄悄的退出了寝殿。 苏沄蓦得了那些鲜花糕点,又有各色时令水果保持必要的营养,虽然还是吐得很凶猛,但脸上还是稍稍有了丝血色,每日里也能勉强在凰月宫里散散步,走动走动。 丁香自从接了取糕点的差事,每日午后便从宫里出发,到城南的杏花坊等上一个时辰,把现制的各色糕点每样带小份回宫里,算上路上来回花费的时候,刚好在傍晚时能把热乎乎的糕点送到苏沄蓦手里,让她趁晚膳前吃上糕点,或许晚膳便能多食半碗饭。 来来去去的有几日,丁香也与杏花坊的小伙计熟了,大家能说笑几句,这日刚取了糕点回宫里,从御花园里抄小路回凰月宫,却在偏僻处被人猛拉住了手臂。 丁香吓了一跳,偏头一看,见是名年岁稍长些的宫女拽住自己的手,心下这才稍松了口气,端着笑脸儿问道:“这位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丁香是你吧?”年长的宫女面无表情,看着丁香愣愣点头,这才又冷声道:“我是胭脂,我来找你问点事情,你如实回答我即可。” 胭脂相貌精致漂亮,就是眼神太精明冷漠,丁香微皱了眉头,心里莫名的生出不喜之感,用力甩开了胭脂的手,稍站远了两步,才垂头不满道;“不知道胭脂姐姐想问什么?” 胭脂看看自己被甩开的手,眼里起了冷笑,但也知道时间不多,也只得压下了这茬,冷冷道:“我问你,苏皇后在西域时,可是与那逆贼勾搭不清?”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娘娘在西域时与逆贼清清白白的,何来的勾搭不清?” 丁香没想到胭脂竟然出口伤人,闻声就抬了头,清秀的眉眼里满是愠怒,盯着胭脂一字一句的怒道:“还请姐姐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徒惹人嫌!” “哟,看不出来你脾气还挺大的啊?”胭脂冷笑,双手抱胸凉凉的看着丁香,“小丫头片子,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我让你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否则老娘就削死你!” 丁香怒极反笑,狐假虎威的本事她也是会的,叉腰怒道:“哼,这里是皇宫,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你想动我,你自己才是提灯笼上茅房,找死!” “好好好,小丫头片子,我还给你脸了是吧!”胭脂怒脸,猛的抬手,就要一巴掌扇到丁香脸上去,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男人的询问声:“丁香,是你在那里吗?” 声音中气十足,胭脂吓了一跳,慌忙就收了手一溜烟的钻到花树后跑远了,丁香也没去追,只听着那声音就微皱了眉,雷泽鸣,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拎着食盒想要赶快另寻他路,雷泽鸣却很快寻了过来,看她皱着眉头四处张望,不由好奇道:“你这是在找什么?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雷公子。”迎头碰上,想避都避不开,丁香垂着头就想要尽快离开这片偏僻的角落,以免被人看见了说闲话,雷泽鸣却脸色一黯,拦住了她的去路,闷闷道:“丁香,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难道我就真那么让你厌烦?” “雷公子,你别多想,我不是这个意思。”眼看去路被堵死,丁香只得抬头,怯怯的扬了手里的食盒:“雷公子,我还要急着回去交差,你让我过去,行吗?” 看她着急,雷泽鸣干脆张开了手臂,“你过去也行,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丁香皱着眉头,故意两眼望天,佯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雷泽鸣气结,又有些急躁,“就是你为什么不能答应我,与我好好相处?” “雷公子,您是雷府小少爷,奴婢只是娘娘身边的一个小奴婢,您想要奴婢怎么跟您相处?谈情说爱吗?”丁香无奈的看着雷泽鸣那张帅气脸庞,看着他脸上的郁闷,摇头苦笑道:“雷公子,生活不是做美梦,能心想事成,奴婢还有事要做,就不陪您了。” 说罢也不管雷泽鸣的阻拦,硬生生推开他,拎着食盒走远了,雷泽鸣看着她娇小瘦弱的背影,心头就有说不出的心疼与烦闷,为什么丁香就不肯相信自己能给她幸福呢?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再生毒计 丁香走远了,雷泽鸣也只得满脸落寞的离开,而那去而复返的胭脂躲在花树后面,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等到丁香和雷泽鸣相继离开,这才悄悄出宫。 国公府里,魏国公正与孟平三人闲谈,见胭脂进来,顿时停声问道:“怎么样?” 他这一问,孟平与孔华袁楚皆住了嘴,望向胭脂,而胭脂在几人面前没了面对丁香时的盛气凌人,反而极为温顺乖巧,瘪着鲜红的小嘴微摇了头,“是胭脂办事不利。” “我就知道,既然那丁香极为护主,又怎么会轻易被我们说动?”袁楚连连摇头,显然当初就并不好此举,孟平倒是无所谓,出声问道:“可有什么别的收获?” 胭脂望着孟平嫣然一笑,“不知道雷泽鸣雷小将军痴恋丁香,算不算您口中的收获?” “你是说,雷老将军的次子雷泽鸣?”孟平本皱着眉头,但看胭脂笑着点头,顿时又激动起来,“这个当然算,国公啊,您老可得好好奖励胭脂,这绝对是个大收获!” 听孟平如此夸赞胭脂,魏国公也笑着拈了花白的胡须,得意的看着被夸得满面羞红的胭脂,“这可是老夫最宠爱的七姨娘,再好好奖励,也不知该奖励什么了?” “原来是七姨娘啊?难道这般貌美温柔,魏老好福气,好福气啊!”孟平忙笑着拱了手,孔华与袁楚也笑着恭维了几句,胭脂得了夸奖,眼底那丝藏得极深的傲气更浓,哼,那些个女人瞧不起自己嫁了六旬老翁,可她们又哪里能享受得到这种荣华富贵? 魏国公听惯了恭维话,笑笑也就过了,等再度安静下来,才又看向孟平,“你方才说这是个大收获,具体是什么意思?难道咱们要从雷府下手不成?” 孔华是兵部尚书,闻声没等孟平开口,便先摇了头,摆明不赞同这种想法,“雷府满门忠烈,保家卫国,想从他们着手,只怕会遭天下唾骂,得不偿失啊。” “你怕什么?”孟平啐他,冷笑道:“再说了,只是利用雷氏逼苏皇后低头而已,又不是要弄死他们,你舍得搞死国之栋梁,我还舍不得让雷氏出事呢。” “孟平的话有道理,咱们的目的是逼苏皇后低头,绝非乱伤无辜,尤其是那些中流砥柱。”魏国公点头,极其欣赏孟平的态度,若是因为个苏皇后而把那些对平朝有重大贡献的大臣都给杀了,那纵使把苏皇后赶下了台,也没什么意思。 “行吧,我听你们的安排,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孔华摊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孟平看他不反对了,这才低低出声,“咱们这样,这样……” 丁香不是第一次被人追问皇后娘娘在西域时与慕庭的事情,只是这次遇到的胭脂态度比较恶劣而已,但后有雷泽鸣来说那些话,搅了心神,便也忘了胭脂的那档子事。 这会儿又到了午后,拎着食盒到了杏花坊,有相熟的小伙计笑着招呼她:“丁香姑娘,你今儿来的可有些早,这莲花糕还在师傅们手里呢,你就多坐会儿。” “嗯,我等着就是,不着急。”丁香笑眯眯的答应了句,有小二送了壶茶过来,又给她端了小碟糕点,看着温柔怯弱的丁香给自己道谢,本想走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左右店里还无事,便又笑着问道:“丁香姑娘,瞧你的相貌,不是咱们中原人吧?” 丁香与这些勤快的店小二混熟了,胆子便也大了些,听小二哥如此问,顿时就好奇道:“啊?从相貌还从看出来是哪里人?” “也不是啦,我哪有那么厉害?”憨厚的小哥自己也挠头笑了起来,“你看看,你的鼻子比咱们多数人都挺直,这眼窝也要深陷些,所以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丁香恍然大悟的点头,拈了块糕点冲他眯眯笑:“其实你猜的对,我不是中原人,但现在平朝不是统一了很多地方吗?只要大家都是平朝人就好。” “你说的对,都是平朝人就好,而且京城经常还有很多其它国家的人来通商,只要他们不闹事,就都是好人。”小二哥笑的憨厚,想想又问道:“丁香姑娘,你们一连订了两个月的糕点,也不知道是京城哪位大户人家?等有机会了,我约你上街游玩怎么样?” 丁香眨眼,知道他话里没有恶意,但有些事情也是要说清楚的,笑道:“这个嘛,是哪家不能说,至于上街游玩,我家主子看得严,不允许婢女私下里与男子约会的。” “这样啊?”小二哥憨厚的脸上有着明显失望,但看丁香温柔的笑看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红着脸讪讪走开了,“那行,我去忙了,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就好。” 丁香抿唇微笑,看着小二哥转入后堂不见身影,这才收回眼神,轻轻笑了起来,也许以后她就该找这样敦厚朴实的夫君过一辈子,至于那些深宅大院,离她太远,太远了。 杏花坊的鲜花糕点在京城极为出名,那些个老师傅的手艺又快又好,丁香来时面粉还在师傅们手里,一个时辰后,散发着香味的热乎乎糕点便又送到了她手里。 极为礼貌的道过谢之后,丁香这才出了杏花坊,眼看着天边烈日已经西斜,便急急忙忙赶往停在旁边巷子里的马车,哪知才刚出杏花坊没几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臂弯里挎着食盒,丁香看着拦住去路的俩流里流里的小混混,清秀的小脸上现了丝惊恐,哆嗦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干什么?”俩小混混满身酒气,看丁香往后退,便嘻笑着往前跟进,将她整个人都逼得紧贴住了墙,才咧嘴嘿嘿笑了起来:“小美人,走,跟哥哥去爽快爽快!” 边说边已经扯住了丁香的手腕,惊得丁香立时就不管不顾的胡乱扑腾,眼泪汪汪的尖叫起来:“你们放手!放手!”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闹事 丁香素来只以为京城治安很好,可哪曾想就在繁华的大街边也会发生这种抢人的事? 凄厉尖叫声在繁华的街边响起,立时就围过来了群路人,有心善的顿时就指责起来:“诶,你们干什么?快放开人家小姑娘!快放开!” “谁在瞎咧咧?谁在瞎咧咧?”俩小混混一人拉住丁香,另一个则满脸凶相的从袖笼里摸出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冲着围观的众人不停假刺过去:“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不?老子在衙门里有人,谁敢不识相的多管闲事,老子就送他俩血窟窿!” 匕首可没长眼睛,那寒光往面前一闪,围观的百姓瞬间就往后退了一大截,毕竟谁也不想让人在身上扎俩血窟窿,丁香看人群散开了些,顿时急得哭了起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认识这俩个人,我不要跟他们走,求你们救救我!” “嘿,贱婊子,有你说话的份了吗!”那抓着丁香的小混混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丁香脸上,又朝围观百姓冷笑,“这小贱人可是西域来的,西域!你们还要帮她吗?” “啊?西域?”不少还琢磨着要出手帮忙的百姓听见西域两个字,顿时面色就冷淡下来,有不少神情激愤的大娘大婶更是把菜篮子里的青菜鸡蛋都砸了过去,怒骂起来:“原来是西域人!你们西域害得我三个儿子都再也回不来了,我要找你拼命!” “我家男人和儿子都死在了西域,你还他们的命来!还命来!” “贱人!就是你们害死了我们的亲人!我们要你偿命!要把你送去怡红院当妓女!” 哭骂声震天,百姓们都群情激愤起来,俩小混混本只想激起大家的愤怒,好顺利带走丁香,可这会他俩被百姓堵在中间,反倒成了丁香的盾牌,被砸得七荤八素。 杏花坊里的小伙计们被店外的动静给惊动,一伙人冲出门来,见是丁香被围在人群中间,那憨厚的小二哥顿时急得使劲拨开人群就挡在了丁香面前,急怒道:“她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又不是她想生在西域的,你们朝她撒什么气?” 有百姓立即就不服气的叫了起来:“她是西域人,她就该打!打死她!打死她!” “对,就是西域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们打死这个小贱人!谁要敢拦着我们就一起打!” “够了!”小二哥冲进人圈里,杏花坊的一众伙计们连带掌柜的都进了圈子,掌柜已过不惑之年,看看被欺负得够呛的丁香,恼怒道:“这位姑娘是杏花坊的客人,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环,你们有本事就去找她的主子撒气,别来我杏花坊闹事!” 人群里又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管她是小丫环还是大丫环,她是西域人就该死!” “对,西域都不是好人,就该死!她主子居然养个西域丫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小姑娘背后的主子不是寻常人,你们想要打她,就等着上衙门吃牢饭吧!”掌柜的恼得慌,能在杏花坊连下两个月单子的绝非普通人家,若是让人把人家来取糕点的小丫环堵在杏花坊的门口给打了,那他杏花坊以后也不用开门了。 人群里传出阵冷笑声:“管她主子是什么人,西域就是平朝的宿敌,她主子敢在京里养西域人,别让我们知道是谁,否则同样也饶不了她!” 丁香身上被菜叶鸡蛋砸得浑身狼狈,又惊又怕的哭成了泪人儿,耳听着那些人是非不分的连苏沄蓦都辱了进去,气得狠狠抹了把眼泪,拨开那俩小混混哭着大声反驳道:“你们胡说!我主子是世上最善良最温柔的主子,不许你们说她的坏话!” “哟,你还护主啊?西域人不都是狼心狗肺的吗?”围观百姓嘲讽了句,引得那些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丁香愠怒,眼里冒了血丝,“谁再敢说我主子,我咬死他!” 那些个围观百姓里有人笑得不怀好意,“你主子你主子,你主子到底是谁,你有本事说出来啊?让我们大家伙都来看看,到底是谁敢养你这么个祸害!” “我主子是……”丁香看着那些不怀好意的脸,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眼里泪水颗颗砸落在地,却是咬了牙猛摇头,“你们都是坏人!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主子是谁!”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里的丫头,脾气倒是倔的很啊?” 不怀好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杏花坊的掌柜接单时也不知道买主是谁,但看丁香咬着牙,打定了主意不松口,也就怒声帮腔道:“人家养丫环关你们什么事?是吃你们家的米了还是吃你们家肉了?别一个个的都来闹事,再不走开,我可就报官了!” “哼,你们不过是个卖糕点的,横什么横?”不怀好意的声音再度响起,冷笑道:“我看你们杏花坊这般护着这个西域丫头,说不定就是和西域一伙的!” “谁在那里用嘴巴放屁,不会说人话?”老掌柜气得跺脚,怒声道:“有种的给我站出来,咱们当面掰扯掰扯,看你阴阳怪气的纠缠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无人接话,闹到要报官的地步,大多数都选择了看热闹,而有心挑事的人这会儿又隐在了人群里,并不吭声。 老掌柜看百姓都不搭话,回头见那俩小混混还纠着丁香不放,又瞪了眼睛厉声道:“我杏花坊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大糕坊,你们还不放人,就休怪我不客气!” “哟嗬,不知道你想怎么对我们哥俩不客气?”俩小混混满脸痞笑的亮了匕首,凶相毕露:“老头子活得不耐烦是吧?还敢从老子手里抢人?” 杏花坊的小伙计们一听,顿时把老掌柜挡在了身后,咧嘴冲俩小混混冷冷一笑,“哥几个就从你们手里抢人又怎么了?你以为我们会怕你们两个小瘪三?” 第一千零三十章:欲加之罪 一众小伙计皆围了上来,就要去夺刀,丁香见伙计们要上前来拼命,越发哭得泪如雨下,不忍见他们为了自己受伤,“危险,你们别来,别来……” 那憨厚的小二哥已经脱了外衫,一身壮实的肌肉露在外面,憨厚的脸上满是愤怒,“丁香姑娘,这俩人就是京城的祸害,咱们今儿就算是为民除害了!” “对,咱们就是为民除害!”一群小伙计皆撸了袖子,而俩小混混看杏花坊的伙计颇多,脸上凶相更甚,色厉内荏的使劲挥着匕首:“别过来,我们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 “老子天天都吃荤,今儿就想吃回素了,看你还能把我怎么着!” 小伙计们嗷嗷叫着,就准备扑上前去夺刀救人,而小混混互相对视着了眼,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他俩费了好大功夫,就等儿正主儿英雄救美,可正主儿怎么还没来? 看这群小伙计如下山猛虎似的,若是人被他们给救走了,岂不得功亏一篑? 两人无奈,本只是扣住丁香的手臂,这会儿反倒用刀抵上了脖子,边凶狠的挥舞着匕首边押着人往后退,“都别过来,谁再过来老子就一刀宰了她!” 小伙计们哪见过这种凶残的做法,顿时就都愣住了,眼看着俩小混混押着人就要退出人群,伙计们急得都躁动起来,而就在此时,圈外响起了惊诧声:“丁香!” 熟悉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丁香愣了下,随即哭得越发厉害,“你走开!不用你过来!” 可那声音的主人又怎么能放任她被人挟持而袖手旁观,丁香的话音未落,百姓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条人影急速冲进圈里,而那俩小混混还在错愕间,就已经打得满地打滚,痛苦哀嚎起来:“臭小子,你居然敢打我们城南双煞,啊,疼!你等我们等着!疼啊!” 来的正是雷泽鸣,帅气硬朗的脸上满是怒意,见两人不知死活的还敢大放厥词,又怒极的狠踹了几脚:“管你们是什么煞,居然敢当街强抢民女,打死你们都不为过!” 俩小混混被踢得抱头蜷成了一团,抖着身子,惊恐又忿然的嚷嚷起来:“她是个西域女人,抢她又怎么了,又不犯法!” “西域女人怎么了?西域女人就不是娘生爹养的吗?再说如今西域已经纳入平朝,从今往后只有平朝,没有西域之分,谁准许你再有地域歧视的?” 雷泽鸣回头看丁香被欺负的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狼狈样,眼里就怒火直冒,抬脚又想踢那两个混帐东西,丁香看他脸色不善,又见那两人已经被揍没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哭着连忙拉住他的衣袖:“雷公子,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哼,两个祸害,打死他们都不为过!”雷泽鸣怒哼,但看夏日的风吹起她的裙角,西斜的阳光细碎的照在她狼狈不堪的身上,越发显得她娇弱无助,心底便有揪痛闪过,不耐烦的轻踢了那俩小混混,“听见没有?还不快滚!” 俩小混混撑着身子爬起来,脸上尽是凶狠,“这西域女人唤你雷公子,你是雷将军府上的人对不对?”也不等雷泽鸣答话,又看向周围围观的百姓,扬声大叫起来:“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看见没有?连雷家都帮着西域,咱们平朝要亡啊!” “居然是雷小将军雷泽鸣?天啊,他居然和西域是一伙的,难怪咱们平朝的军队会吃那么多败仗,说不定就是雷家在暗中通敌卖国,捣的鬼!” 不怀好意的声音如晴天霹雳般在人群中响起,这边方才话落,那边又有了人接腔:“那位兄弟说的没错!枉我们如此相信雷家,没想到他们居然与西域牵扯不清!” “父老乡亲们,原来雷家才是最大的祸害!咱们得要告御状,揭穿雷家的真面目!” “告御状!”“告御状!”“告御状!” 激愤的声音此起彼伏,煽动的稍离得远些的百姓也跟着不明真相的激动起来,喊声很快就连成了片,而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也演变成了雷家小将军因与西域女有私情而罔顾京城百姓性命,在街头肆意伤人,大打出手。 雷泽鸣有些无语的看着群情激愤的百姓,他不过是从混混手里救下丁香而已,虽说有私心是真的,但这跟雷家,跟通敌又怎么能扯得上关系? 丁香看着那些激动得恨不能上前啃噬她几口的百姓,害怕的缩在了雷泽鸣身后,紧紧扯住他的衣袖,雷泽鸣感应到她的情绪,回头柔声道:“丁香,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雷公子,咱们快走吧,好不好?”丁香抬头,清秀的眉眼里满是惊慌,“再闹下去,对雷家的声誉会有影响,要不然你就当不认识我,我独自离开好不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雷家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行事做人,岂会怕这些小人诬蔑?” 雷泽鸣皱了眉头,眼神也锐利起来,丁香看他似乎真动了怒,咬牙哭道:“可是我不想因为我而连累你们,你马上走,不要再留在这里!” “丁香!”雷泽鸣气的不轻,这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若是因为她是西域人而怕被连累,当初也就不会向她表明心意了。 一把抓住她的手,朝向那些激动的百姓,扬声怒喝道:“我就是喜欢这个姑娘,又能怎么样?她如此单纯善良,比你们这些人的心地都要好得多,凭什么要受你们的谴责!” 有百姓痛心疾首的大喊,“小将军,她是西域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雷泽鸣怒目,一眼瞪过去,厉声驳斥道:“世上只有善恶之分,没有族类之说!你们处处为难个纯善的小姑娘,难道你们的心肠就是好的?我呸!” “各位父老乡亲,雷家这是中了西域的毒,咱们已经劝不动了,还是去告御状吧!” 激愤的声音响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出是谁在乱吠,随即就有人接腔,带头往皇宫的方向走,“对,去告御状,去查查雷家这些年是不是都在通敌叛国!”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不安分 有心人在人群里煽动人心,而不明真相的百姓们也躁动起来,跟着人群缓缓移动。 丁香对于雷泽鸣义无反顾的维护很是感动,未再决然的抵触他,可眼看着这伙人竟要去告御状,心里又慌了神,不自觉的拽紧了雷泽鸣的手,好不容易止住的泪花又闪了起来,哽咽起来:“雷公子,怎么办,怎么办?” “别怕,圣上与皇后才不会听那些人鬼扯,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真的去皇宫。” 掌心里那因害怕而变得冰凉的小手不安的轻抖着,雷泽鸣顺势握紧了她的手,脸上满是温柔笑意,“走,我先带你换套干净衣裙,然后再来看看情况。” 雷家满门忠烈不说,且以慕云深与苏沄蓦的智商,这些人胆敢去告御状,铁定分分钟就削得他们找不到北,而且此事摆明也就是有人从中挑拨,鬼才相信他们的话。 丁香看他帅气的脸庞上浮着温柔笑意,霎时就红了脸,任由他牵着自己离开了杏花坊,而那憨厚的小二哥愣愣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满眼的失落。 见人群都往皇宫那边去了,杏花坊门前又清静下来,老掌柜便招呼小伙计们进门,回头见那小二哥还愣愣的望着已经走远的两道背影,不由拍拍他的肩膀,摇头道:“丁香那丫头的主家不凡,她不会轻易许人,你呀,还是踏踏实实的做事,该是你的,自然会给你。” “哦……”小二哥愣愣点头,跟着老掌柜进了门,一只脚都跨进了门槛,又回头看了眼已经渐渐拐过街角的背影,随后又落寞的收回了眼神,丁香是个善良温柔好姑娘,也许只有雷公子那样的男子,才会配得上她吧…… 雷泽鸣领着丁香去客栈弄了间房,让她好生梳洗了番,又亲自去买了套纱裙回来,等她收拾妥当了,这才带她上马,往宫里赶。 丁香心里惦记着苏沄蓦的晚膳,也就是随意清洗了下就出了门,而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方才还吵闹着要进宫告御状的那些个百姓已经不知所踪,大街上繁华依旧,并无事发生。 雷泽鸣将丁香一直送到宫门前才停了马,体贴的将秀脸酡红的丁香扶下马来,这才笑道:“我就说嘛,那些人不过就是无事生非而已,并不敢真的来宫里闹事。” 丁香红着脸蛋垂了头,“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若不是你,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怎样对我。” “你还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把我当外人啊?” 雷泽鸣故意瞪了眼睛,看她抬起头来急得想解释,又咧嘴笑道:“我知道你每日都会去杏花坊,今日是特意去接你的,只是没想到时间估算错误,害你白白受了那么多委屈。” “没有,没有,你能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已经很感激了。”丁香连忙摇头,看他像个大男孩似的调皮率真,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指了指宫门:“雷公子,时间不早了,我该进去了,今天的事真的很感谢你,等哪天有空,我亲自下厨烧菜答谢你。” 雷泽鸣听得眼前一亮,嘴角的弧度更大,“那咱们一言为定,你可不许耍赖哦?” “放心,我丁香不说则已,说了的事情肯定就会办到。”清秀的小脸上洋溢着微笑,眉眼笑弯得如同月牙儿,往后退了两步,又冲雷泽鸣挥挥手,这才转身走向宫门。 雷泽鸣被那温柔浅笑挠得心痒痒的,眼看她就要步进宫门,忍不住扬声愉悦道:“丁香,我明日还来接你去杏花坊,好不好?” 丁香刚要进宫门的脚步一顿,微微怔了两秒,回头冲他抿唇一笑,也未说话,便又回过身去,疾步进了宫门,消失在花树掩映的宫道里,不见踪影。 雷泽鸣望痴了,满脑子都是那动人的笑意,追到宫门口,直至彻底看不见人影,这才嘿嘿傻笑着返回来,也不骑马了,就那么沐浴在夕阳里,牵着马儿傻笑着漫步回府。 丁香心下着急,进宫了就一路疾跑,总算是在晚膳前将那些还冒着热气的糕点送到了苏沄蓦手里,只是苏沄蓦才刚吐过,也没什么精神和胃口,恹恹的靠坐在美人榻上,看丁香满头大汗的,身上隐隐还飘着股奇怪的味道,不由皱了眉:“你这是去干什么了?” 雪莺站得离丁香颇近,闻声抽了抽鼻子,不解道:“对啊,丁香,你这身上怎么还有股鸡蛋和菜叶的气味?你这是去过菜市了?” “那什么,那个,哦,就是奴婢回来时有人在杏花坊门口闹事,奴婢不小心就被砸了几个鸡蛋在身上,只是心里惦记着娘娘的糕点,怕晚了时辰,就没来得及处理。” 丁香局促的垂着头,不敢告诉苏沄蓦实情,她是西域人的身份已经替雷泽鸣带去不少麻烦,如今苏沄蓦被孕吐折磨的不轻,自己既然没有受伤,也就没必要让她担心。 只是苏沄蓦又哪里那么好唬弄,明眸微抬,定定的看着她,有气无力道:“丁香,你知道我现在身子不利索,所以但凡我问的话,你且如实告诉我就好,别再让我问第二遍。” “娘娘……”丁香偷偷瞄了她一眼,但见那双明眸正紧紧盯着自己,心里一凛,立时就跪到了地上,呐呐道:“有人骂奴婢是西域人,奴婢气不过就争了几句,被砸了几下。” “就这么简单?”苏沄蓦挑眉,明显不相信她的话,丁香头垂得更低,两只手用力的绞着衣角,声如蚊蚋道:“奴婢刚出杏花坊,就有俩小混混要带走奴婢,后又向围观百姓说奴婢是西域人,那些百姓气不过,便拿东西砸了奴婢,幸而后来雷公子救了奴婢。” “泽鸣?”苏沄蓦淡淡出声,看丁香点头,才又极为不悦道:“杏花坊的人是死的吗?风凌在那里下了两个月的订单,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顾客受欺负?” 丁香绞着衣角,说些那些气愤事,声音稍大了些,“他们都有帮忙,可是百姓里有人说我是祸害,谁帮我谁就是同伙,且还说雷公子帮我就是通敌叛国,他们要进宫告御状。” “哦?还有这等事?”明眸里流光四溢,起了兴味,“这是又有人要不安分了啊?”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开窍 慕云深才进寝殿就听见苏沄蓦的话,顿时好奇道:“谁不安分了?” “不知道。”苏沄蓦摇头,指指丁香,“今儿个小丫头取糕点回来叶因为西域身份被人欺负了,泽鸣帮忙救场反倒被说通敌叛国,你说这不是有人想要挑事,还能是什么?” 慕云深冷了星眸,“西域已经是平朝的一份子,谁还敢大胆的弄平朝西域之说?” 丁香垂着头不敢说话,她打心眼里有些怕对旁人都冷冰冰的慕云深,苏沄蓦耸耸肩,转而看向丁香,“你就没报我的名号?谁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我替你收拾他们!” “奴婢怕连累您……”丁香垂着头呐呐了句,听得苏沄蓦心里泛酸,无奈道:“你这傻丫头,我不怕被连累,下回谁要是欺负你,你就说是我的人,让他们来找我理论。” “只要你不主动惹事,但凡有什么受欺负的事,尽管找你家娘娘给你撑腰。” 慕云深缓了脸色,淡声安慰了句,苏沄蓦笑嗔了他一眼,又拉过丁香的手温柔的轻拍了拍,“你去好好梳洗,睡个好觉,这事我会查到底,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丁香有些懵懂的看她,“那些人都已经散了,怎么会是有人特意捣鬼呢?” “能把雷家与通敌叛国联系起来的,其所图肯定不小。”苏沄蓦笑着摇摇头,示意雪莺带她下去,“这事你就别过问了,打从明儿起,叫泽鸣每日里去陪着你取糕点吧。” 丁香霎时红脸,不敢再多问下去,忙不迭的就福身告退下去,看得苏沄蓦浅笑不已,“这丫头今日肯定与泽鸣之间发生了点什么,瞧这娇羞的小模样,叫人看着就欢喜。” “你呀,自己都被孕吐折腾的不轻了,还想着替他俩拉红线当媒人。”慕云深满脸宠溺的摇了头,将她抱进怀里,“你说那些人攀咬雷家,会是为了什么?” “其目的暂时还不清楚,但雷家可是满门忠烈,岂由得小人胡乱攀咬?” 苏沄蓦窝在他怀里,只觉得又有倦意袭来,低低闷声道:“利用丁香的身份来对雷家下手,有咱们在,此举肯定是行不通的,但是……” 苏沄蓦已经昏昏欲睡,低低咕哝了两声,也没但是个名堂出来,慕云深低头就看她闭着眼眸在自己怀里蹭了蹭,准备寻个舒服的姿势沉睡过去,星眸里溢满柔情,不由得失笑的轻摇了摇她,“蓦儿,小懒猫,咱们吃了晚膳再睡好不好?” “不吃,不吃,别打扰我睡觉……”怀里的人儿不耐的挥了手,闭着眼咕哝了句,又沉沉睡了过去,慕云深看看桌上的那些个鲜花糕点,无奈的抱着她轻轻起身,进了内殿,与她和衣躺下,也罢,先就陪她睡着吧,等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再吃晚膳。 雷泽鸣一路傻笑着,晃晃悠悠的晃到入夜后才回到雷府,雷泽策也这时候才忙完归家,才到前厅就碰见他笑得像个傻子似的,不由停了脚步,好奇道:“你这是傻乐的什么?” 雷泽鸣满腔的喜悦正愁没有人分享呢,见雷泽策主动询问,顿时帅气的脸庞就笑开了花,“哥,你知道吗,我今天牵了丁香的手,还约好明天去宫里接她到杏花坊取糕点。” 丁香要干什么雷泽策并无意过问,只是听着雷泽鸣的话,不禁皱了眉头:“她不是不喜欢你接近她的吗,怎么突然间你们俩的关系这么好了?” 慕毓兰就在厅里,听见雷泽策的话,虽然觉得贬低小儿子有些不妥,但也还是跟出来,实事求是的质疑道:“你哥说的没错,她怎么突然对你主动献殷勤了?是不是有所图谋?” “母亲,人家是个心地单纯善良的好姑娘,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么多心眼?” 雷泽鸣不高兴的反驳了句,可想到丁香的微笑,又不自觉的咧开了嘴巴,把杏花坊门前的事情说了遍,才又得意道:“这可是我英雄救美才换来的好感,可不是什么有所图谋!” “瞧你这得意的小模样,想来丁香姑娘确实对你好感大增,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雷泽策笑着点头,丁香为人确实不错,他也乐意看到弟弟能得到幸福,只是想到那些混帐话,脸色又沉了下来,“那些人居然敢说雷家通敌叛国,当真是不知死活!” “你小声点,别被你父亲听了去,回头又得大发雷霆。”慕毓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才又不悦的小声道:“若不是那个丁香丫头,咱们又怎么会受人诟病?” “母亲,您这可就有点儿是非不分了啊?”雷泽鸣不开心了,瓮声瓮气道:“若是有选择,谁不想生在好人家?出身是没法选择的,但性格可以,丁香出身不好,可她没有怨天尤人,还很坚强努力的生活着,她有什么错?又有什么地方不值得被人尊重?” 慕毓兰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雷泽策,“这真是你那个傻弟弟?” 雷泽策笑着摇头又点头,“母亲,鸣弟都愣了二十七年了,如今好不容易突然开窍,懂了人间的疾苦与世故,还知道给您娶个乖儿媳妇回来,您老就偷着乐吧。” “你这么说也没错啊?思来想去,倒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可以老怀宽慰了。” 慕毓兰那日与苏沄蓦详谈后又仔细琢磨了番,觉着她的话极有道理,心里便也没那么抵触丁香的存在,如今又见小儿子的确真心实意的喜欢那姑娘,便也半推半就的默许下来。 雷泽鸣哭笑不得的看着损他的母亲和大哥,“您二位这样伤害我幼小的心灵,就不觉得良心会痛吗?要知道我可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可不是什么愣头青。” “瞧瞧,瞧瞧,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慕毓兰笑啐了口,看着两个帅气有成的儿子,素来冷傲的脸上也笑成了花,伸指点点雷泽鸣的额头,“既然你喜欢丁香姑娘,那就挑个时间将她带回来给我们看看,母亲给你们挑个好时间完婚。” “是!”雷泽鸣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要母亲同意这桩婚事,那或许他再与丁香接触段时间,争取获得她的芳心之后,便又可以再向她提见父母的事情了?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气势 一夜之间流言蜚语满天飞,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雷家与西域通敌的事情。 雪莺晌午时分去御膳房回来便臭了张脸,苏沄蓦正在美人榻上翻医书,抬眸就见她神情不悦,在桌前忿忿的戳着茶盏,不由轻笑道:“你这丫头,谁又惹着你了?” “娘娘,您是不知道……”雪莺虎着小脸,话说一半,又四下看了眼,见丁香没在房里,才又忿然道:“您是不知道那些个嘴贱的小宫女都在传什么,听着就能把人给气死。” “哦?”苏沄蓦放了医书,好奇道:“都在传什么?你说来听听。” 雪莺想起那些话就气得脸蛋通红,“还不就是昨天丁香妹妹在外边受欺负的事,不知道怎么地就闹得天下皆知了,个个都说是丁香妹妹她勾引了雷公子,勾得雷公子神魂颠倒的甘心通敌叛国,您说她们这不就是在睁眼说瞎话,纯属放屁吗?” 雪莺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身后传来清脆的碎瓷声,急忙回过头去,就见丁香两眼含泪的呆呆站在门口,手里的茶盏已经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丁香妹妹!”雪莺一惊,急忙奔了过去拉住她的手,“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手?” 丁香呆呆摇头,眼里泪花儿直扑闪,但看苏沄蓦关切的望过来,顿时就忍不住掩面哭泣出声:“娘娘,奴婢没有勾引雷公子,奴婢没有……” “我知道丁香是个好孩子,你与泽鸣是两情相悦,没有谁勾引谁的说法。” 苏沄蓦上前心疼的扶住她,替她拭去眼里的泪水,“这件事是有人在利用你的身份来大作文章,你要坚强些,不予理会就行,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丁香哭得泪如雨下,清秀的眉眼里蒙了层灰败,“娘娘,奴婢心里憋得慌,奴婢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奴婢……” “宫廷斗争素来如此,没什么道理可言,只是此次你因身份而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苏沄蓦轻轻抱住了她,柔声道:“坏人利用你的身份来诬蔑雷家,你就要更坚强些,站起来与他们反抗,我也会尽快查清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还你一个公道。” “对呀,丁香妹妹,你要坚强,更要相信娘娘,相信她会护住你的平安,你们在西域时那么艰苦的条件都捱过来了,又何惧现在这小小的流言蜚语?” 雪莺也微笑着轻轻拥住她,温柔宽慰道:“你看我们大家都相信你是个好姑娘,至于那些没有交集的陌生人,你本与他们不熟,又何必因为他们的话而伤心?” “雪莺这小嘴儿如今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苏沄蓦笑夸了句,看丁香在劝慰之下脸色稍好了些,才又微笑道:“今日你还去杏花坊吗?如果不想去的话,让雪莺去也行。” “奴婢……”丁香怕有些彷徨无助的看了眼苏沄蓦,想到雷泽鸣的话,便垂了头绞着衣角呐呐道:“雷公子昨日说来接奴婢去杏花坊,奴婢不知道该不该去。” “既然有泽鸣给你当护花使者,那你尽管去杏花坊,若是中途想去哪里游玩,那就叫雷府的人把糕点送进宫便是,不用你巴巴的来回两头跑。” 苏沄蓦很是乐见两人能凑成一对儿,只是想想又伸手挑高丁香的下巴,明眸定定的注视着她清秀的眉眼,“我姨母是个比较强势的女人,你与泽鸣相处融洽,想必不日就要见她,你该拿出些气势来,这么低着头,无形中就会让人看轻你。” 丁香被逼得与她面对面,可眼神也不敢与她直视,只滴溜溜的来回乱转,颇有些惊慌失措的感觉,苏沄蓦叹气,沉声道:“你面带微笑,看着我就好,对,就是这样。” 苏沄蓦看丁香照着吩咐行事,清秀的眉眼里带着微笑,沉静的望着自己,眼神里自带温柔,有了小家碧玉的模样,这才满意的松开了手,“记住,眼神要稳定,要看什么就看什么,不要瞟来瞟去的乱转个不停,那样会让人觉得你很轻浮,不是个值得倚重的人。” “奴婢记住了。”不管能不能进雷家,娘娘交待的事情总没有错,丁香应了声,看苏沄蓦望过来,又慌得想要垂头,苏沄蓦顿时轻哼,惊得丁香立时就抬了头,苏沄蓦这才轻笑一声,“你是我凰月宫的人,走出去就该昂首挺胸,不能输了我的气势,明白吗?” “嗯,娘娘是天下无双的皇后娘娘,奴婢一定不能给您丢脸。” 丁香重重点头,也笑了起来,苏沄蓦笑着摸摸她柔软的发,“去吧,和泽鸣好好相处,遇到事情虽说不能任意妄为,但若是对方欺负你们,就尽管回来找我撑腰。” “奴婢明白了,但这会儿时辰尚早,奴婢还是等您午睡后再去杏花坊吧。”丁香红着脸,赶紧找来扫帚想要清扫被她打碎在地的茶盏,雪莺却笑嘻嘻的一把抢过扫帚,挥舞着扫帚就开始赶人,“丁香妹妹,你呀就赶紧的去,否则雷公子回头该埋怨我们了!” “雪莺姐姐,不带你这么笑话人的!”丁香红着小脸羞的直跺脚,越发惹得苏沄蓦与雪莺笑弯了腰,但看两人调侃自己,丁香只得红着小脸,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苏沄蓦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瞧这丫头春心荡漾的模样,我只怕又得嫁姑娘喽。” “是啊,奴婢与画越出嫁也有好些年了呢,当初还是娘娘您送奴婢们出的嫁。” 想起往事,俩人脸上皆露了追忆,苏沄蓦想了想,明眸忽地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疑惑道:“话说也好些年过去了,你与画越怎么还没个动静?也该怀宝宝了吧?” 但看苏沄蓦满是探究的眼神在小腹上不停的扫来扫去,雪莺也羞红了脸,“那不是之前不方便嘛,如今您又怀了孩子,等您这次生下宝宝后,奴婢与画越就尽快怀孕好不好?” 苏沄蓦也不与她争辩,往事已逝,说什么都追不回了,磨着小牙齿扬扬拳头,“那可就说好了,等我生下这胎后,你们俩就赶紧给我怀孕,我得天天盯着你们喝十全大补汤!” “啊?不要了吧?……”雪莺垮了小脸,看着逼孕的苏沄蓦,只想哀嚎两声,而在房里修炼的画越忽打了个喷嚏,不自觉的紧了紧衣裳,明明是夏日,怎么有种凉嗖嗖的感觉? 当真是奇怪。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默默守护 丁香得了苏沄蓦的允诺,心里惦记着那些流言蜚语,便索性蒙了面纱独自上了街。 脸上覆了轻纱,那不时回头还要看上几眼的人便少了许多,想着还要与雷泽鸣汇合,便干脆缓缓的沿街往雷府的方向走。 正值盛夏之际,午后的日头正烈,百姓这会儿大多都躲在屋里纳凉,街上行人并不多,可饶是如此,就算是经过街边的小摊旁,也能听见他们在说雷家通敌叛国之事。 丁香皱着眉头匆匆而过,唯恐会被人认出来,可微垂着眼看见覆在脸上的面脸,又悄舒了口气,复又依着苏沄蓦的吩咐,昂首挺胸的大步向雷府而去。 雷泽鸣心里惦念着昨日与丁香订下的约定,才刚用过午膳,就急着要往外跑,雷泽策看得直摇头,打趣道:“你可得跑快些,慢了媳妇儿就被人娶走了。” “啊?谁敢与我抢媳妇?”雷泽鸣猛地顿了脚,回头满脸疑惑的瞪着雷泽策,见他那双乌眸里满是调侃,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跳脚,“好你个当哥哥的,居然如此调戏弟弟?” 慕毓兰笑看着兄弟俩斗嘴皮子,挥挥手开始赶人,“你就别皮了,赶紧的去吧,若是时间早就去凰月宫看看你表姐,代母亲向她问个好。” “好嘞,您老且安心在府里坐着,儿子这就去给您娶儿媳妇。”雷泽鸣笑嘻嘻的皮了句,但看母亲掂着手里的茶盏作势要甩过来,忙不迭的又一溜烟儿的笑着跑远了。 慕毓兰笑看着他率真活泼的身影,满脸感叹的抿了口茶,蓦儿说的没错,这生儿育女的,不就图他们能一辈子开心幸福吗,现在阿鸣能得心上人,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回过头见大儿子眼里的那抹笑容中藏着淡淡忧伤,又无声的轻叹了气,想想还是开口小心问道:“阿策,都好些年过去了,你可看中了哪家姑娘?” “母亲,儿子暂时还不想谈婚事,您且先忙着阿鸣的事,儿子的婚事以后再说吧。” 雷泽策淡淡摇头,乌眸低垂,望着茶盏里那些浮浮沉沉的茶叶,有氤氲热气上涌,将他的脸也掩在了热气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慕毓兰叹气,闷闷道:“往事如烟云,风吹就散,而你还要往前走,不能因为曾经受了伤,便再不敢接触旁的女子。” 雷泽策低垂着乌眸,并不答她的话,慕毓兰张了张嘴,正要再劝,雷泽策忽地起身,将茶盏搁在了桌上,“儿子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您闲聊了。” 说罢已经面色一片清冷的跨出了厅,慕毓兰捧着茶盏无奈的看着他远去的修长背影,苏沄曦之事已经过去好些个年头,这可傻孩子还始终跳不出那段情伤,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该怎么办?想想就叫人头疼,总不能让他打一辈子的光棍吧? 雷泽策微沉着脸,面色清冷淡漠,大步向着府外走去,他其实已然忘却前尘往事,只是又不小心陷入了另一双浅笑嫣然的明眸里,再也无法自拔。 也许他这辈子就与那个淡然飘逸的男子一样,注定只能默默的守护着她。不,那男子如今与她关系亲密,而自己,只能在暗夜里回忆那些曾经的岁月,以此度过残生吧。 唇角起了丝无奈的苦笑,修长的身影大步踏向府门口,他与母亲也就两句话的时间,这会儿出来就见雷泽鸣还在套马车,不禁挑了眉,淡声道:“直接骑马岂不是更好?” “哥,你这就不懂了吧?”雷泽鸣边套着马车,边头也没抬的回道:“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姑娘们都怕晒,有了这马车,丁香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出游了。” “阿鸣,从前可真没瞧出来你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啊?”雷泽策被他惊的不轻,懒得再理他,步下台阶就想叫下人牵马过来,哪料这一转身却见街角隐约有抹熟悉的身影,顿时惊疑道:“阿鸣,你看那边那个穿水绿纱裙的女子,可否是丁香?” “哥,你就别逗我了,丁香每日午后才会出门,怎么可能是她?”雷泽鸣才不信他的话,依旧低着头在那里套马车,雷泽策却强硬的一把拽了他,指向街角偷偷望着这边的水绿女子,“喏,你自己仔细看看,究竟是不是她?” 雷泽鸣被提了领子,不得不看向街角,一见之下顿时惊道:“果然是丁香,她怎么这会儿就出来了?还有,这都看见我了,怎么也不干脆过来打招呼啊?” “刚说你心思细腻,你转眼就犯浑,人家姑娘害羞,能随随便便过来和你打招呼吗?” 雷泽策没好气的说了句,但见丁香站在街角不停的往这边张望,便又推了雷泽鸣,笑道:“你去,你态度诚恳些,看能不能邀她来府里坐坐,让母亲见见她。” 雷泽鸣挠了头,有些怕怕道:“啊?这样不好吧?要是把人吓走了怎么办?” “哎呀,你就说有事找她相商不就行了?”雷泽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想想又道:“你昨日英雄救美,今天关于雷家通敌叛国的谣言就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了,咱们不怕,可人家小姑娘说不定心里担心啊?你就借机邀她来府里小坐,谈谈昨日的事情。” “那行吧,那我去试试。”雷泽鸣前次在千峦关时已经提过让丁香来见他父母,当时惨遭拒绝,这会儿还心有余悸,生怕一个弄不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又消失无踪。 雷泽策微笑着看他跑向丁香,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不多时就见雷泽鸣满脸兴奋的领了丁香过来,朝雷泽策直眨眼睛,雷泽策会意的点头,等两人到了近前,才朝丁香微笑道:“丁香姑娘,我是雷泽策,阿鸣的大哥,我们见过面的,欢迎你来雷府做客。” “丁香见过雷将军,雷将军好。” 丁香想着苏沄蓦的交待,温柔微笑,轻轻福了身,雷泽策看她不复从前那般胆小怯弱的模样,也笑着点了头,看向旁边只顾傻笑的雷泽鸣,“还不赶紧领人家进去?”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相见尽欢 慕毓兰正在厅里捧着茶盏感怀往事,就听外面响起了说笑声,正自疑惑间,就见大儿子又去而复返,不禁诧异道:“不是说有事要办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便又先回府了。”雷泽策淡笑回了句,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慕毓兰疑惑的望过去,就见小儿子傻笑着领了个眉清目秀的姑娘进来,惊得慕毓兰顿时就疾步上前,笑容满面的拉住丁香的手,“这就是丁香姑娘吧?” “母亲,这就是儿子心心念念的丁香,”看母亲态度颇好,雷泽鸣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又朝丁香说道:“丁香,这就是我母亲,她人挺好的,你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不用怕。” 丁香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朝慕毓兰福身行礼:“丁香见过夫人。” “哟,倒是个极懂礼数的丫头,瞧这小模样,生得真标致,叫人越看越喜欢。” 见丁香落落大方的与自己含笑对视,既不显生疏也不觉过分热拢,慕毓兰心里头就越发喜爱,本以为丫头出身的孩子没什么规矩,这会儿见了丁香,心里顿时就改了观。 慕毓兰拉着丁香径直去说说笑笑了,把个两兄弟晾在了一旁,雷泽策狐疑的看着丁香,乌眸里有丝不解,“阿鸣,我怎么瞧着丁香好像与从前不太一样?” “你还别说,她就真是不一样。”雷泽鸣笑眯眯的望着与母亲谈笑自若的丁香,帅气的脸庞上满是得意,“从前我还担心丁香见到母亲后会被吓得根本不敢抬头说话,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表姐身边走出来的人儿,哪个不是傲骨铮铮?就连丁香都不例外。” “是啊,你表姐她当真是个奇女子,别说女子,就是男儿,又有几个能及得上她?” 提到苏沄蓦,雷泽策便忍不住幽幽叹了气,兴致淡了下来,落寞的坐在角落里,陪着她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也表示自己对丁香的尊重。 杏花坊的鲜花糕点早已派雷府的管家亲自送到宫里,而慕毓兰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个温柔乖巧又知书达礼的儿媳妇,虽然家世不如意,但心里照样也美得很,留着丁香吃了晚饭,直到天黑后才肯放人,让雷泽鸣送了她回宫。 雷泽鸣骑着马儿晃晃悠悠的一直到月上柳梢,才晃到宫门口,体贴的将丁香扶下马,才极为不舍的道:“丁香,明日我还来宫门口接你去杏花坊,好不好?” “嗯哼,那个嘛……”挺直了腰杆,丁香的气势也足了许多,眨着秀眸笑道:“那我先问问你,我今日在面对你母亲时的表现好不好?这样做能得她老人家欢心吗?” “简直棒极了有没有?你看母亲她都舍不得让你走,若不是怕你不同意,我看她都想直接让我们俩成婚算了。”雷泽鸣笑看着略显活泼性子的丁香,简直就是越看越喜爱,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才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将她娶回家好好疼宠? 丁香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娘娘的话没错,而她也不能在外丢了娘娘的威名,打从今儿起,她丁香也要昂首挺胸的做人,奴婢也有奴婢的气节和风骨,绝不能让人小瞧。 笑着退后了两步,就欲转身进宫门,雷泽鸣却急了起来,伸手想扯住她的衣袖,不料却歪打正着的握住了温热的小手,当下也不肯再放开,急道:“我明日再来,好不好?” “傻子,你还不松手?”丁香轻嗔了眼,看他满脸失落的松开手,便又笑了起来,“娘娘说过,以后就由你护送我去杏花坊取糕点,你若是不肯来,那我就只好独自去了!” “由我护送你去杏花坊?”雷泽鸣念叨了句,反应过来顿时喜不自胜,但看丁香已经一溜烟儿的跑远了,忙用手张在嘴前扬声道:“丁香,明日早点出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丁香笑着朝后挥了挥手,跑进宫门里不见了踪影,雷母待自己极为亲厚,而雷泽鸣看得出来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自己,若是能嫁给这样的人家,此生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雷泽鸣傻笑着看她进了宫门才转身离开,而丁香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绕到御花园,水绿纱裙从百花从中翩然而过,依然准备抄近路赶回凰月宫,只是想到白日里苏沄蓦与雪莺的调侃,小脸儿又不禁红了红,回去的这么晚,也不知道娘娘要怎么笑话自己。 清秀的小脸上含羞带怯,低垂着头,脚步不停的往前赶,哪料宫灯昏暗,照得小径上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丁香只顾埋头赶路,竟不小心撞上了人,感觉到自己的力道颇重,撞得对方都晃了几下,头也没抬的就连忙道歉:“对不起,有没有撞疼你?” 对方并未吭声,丁香疑惑抬头,就见张盛气凌人的脸正冷笑看着自己,顿时也没了好脾气,退后两步,清秀眉眼里起了不悦:“你又来干什么?” 来的正是那日见过的胭脂,此刻双手抱胸堵在小径上,看丁香起了脾气,脸上的冷笑更甚,“小丫头,是不是有了情人撑腰,就觉得可以目中无人了?” “麻烦你嘴巴放干净点,少管闲事。”丁香皱了眉,昂首挺胸冷冷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却几次三番拦我,你若是再不让开,就休怪我喊人了。” “哟,是不是今儿个在雷府坐了半日,把你的胆子也养肥了?”胭脂并不退让,精致的眉眼里显了刻薄,冷笑道:“看来雷家待你还不错啊?慕毓兰那个老娘们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区区一个下贱的西域婢女她也看得上眼,当真是想儿媳妇想疯了啊?” “你跟踪我?”丁香愤怒,小脸气得通红,“雷家都是好人,不会像你这样只会到处惹是生非,而且雷夫人的眼光与气度可比你高多了,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速战速决 “哼,你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懂什么?” 被个丫头给讽刺了,胭脂也恼的不行,压低声音怒道:“小丫头片子,姐姐我不妨告诉你,昨日在街上的英雄救美都是我们安排好的,你若是乖乖听话去揭发苏皇后与慕云庭之间的丑事,咱们什么都可以商量,若不然,你就等着看雷家因为你而通敌下大狱吧!” “你胡说八道,雷家根本没有通敌,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丁香气急,冲上来狠狠一把将胭脂推得摔倒在地,“我再说一遍,娘娘与那逆贼清清白白,你少来诬蔑她!” “小丫头你找死是不是?”胭脂被推得重重摔在小径上,顿时就疼得龇牙咧嘴起来,坐在地上死死瞪着丁香,极怒道:“二选一,你若是保苏皇后,我就叫雷家锒铛入狱!” “神经病!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谁都要听你的不成?”丁香也气得不轻,愤怒的甩下句话,扭身就跑远了,这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她得赶紧告诉娘娘才成。 眼看丁香居然敢推自己,还敢就这么大刺刺的跑了,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胭脂气得一把抓住小径旁的花儿,揪在手里狠狠揉捏着,死丫头,看明日你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丁香一路小跑回凰月宫,又冲到寝殿那边,才至廊下正想要进殿,就见雪莺小心翼翼的出来了,丁香连忙止住脚,小声道:“雪莺姐姐,娘娘是休息了吗?” “嗯,娘娘晚膳后又吐了,圣上这会儿正陪着娘娘歇息呢。”雪莺小声回了句,等走到院里,秀美的脸蛋上才溢了笑,看看香汗淋漓的丁香,打趣道:“糕点早就派人送进宫来了,你还这么着急回来干什么?也不多陪陪雷公子。” “哎呀,雪莺姐姐,你就别笑话人家了。”丁香羞红了脸,眼神却落在寝殿微掩的大门上,有心想说说胭脂的事情,但娘娘现在的身子着实不爽快,也就只得先作罢。 雪莺不知她心事,但看她脸色通红,又不禁笑得更欢快,挽着她的手回房去,“你看看,这小脸儿都红得像苹果了,只怕很快姐姐就要替你缝嫁衣了。” “哪有那么快?雪莺姐姐,我跟你说啊,今日雷府……”有了雪莺这般调侃,丁香便也没再将胭脂的事情放在心上,两人说说笑笑的,一路走远了。 夏夜凉风悠然拂过,万家灯火,几家欢喜几家愁。 胭脂摔得不轻,一瘸一拐的回了国公府,书房里那四人正等着她的消息呢,却见她弄得一身狼狈的回来,魏国公顿时吃了一惊,愠怒道:“谁弄的?” “爷,您可得给妾身做主啊……”胭脂站在书房中间楚楚可怜的抹着泪,一身艳红纱裙不知道在哪里滚过,弄得皱巴巴的,头发也有些散乱,哽泣道:“都是那个死丫头,妾身与她好说歹说,可她非但不肯答应,还骂妾身不知天高地厚,把妾身推得摔在了地上。” “西域果然是蛮荒之邦,一点礼数都不懂!”胭脂可是魏国公最喜爱的小妾,闻声就怒不可遏的站起身来,“既然敬酒她不吃,那咱们就给她上罚酒!” “依我说啊,咱们早就该下重手了,”孟平把玩着茶盏,冷笑道:“不必再与丁香兜圈子,直奔主题便是,要知道苏皇后医术极高,她若是缓过劲来,可就有咱们好受的了。” 这话听得几人身心一凛,皆是心有戚戚,那可是头凶猛十足的母老虎,至今还没见过谁能赢得过她。要不是看她现在是分身乏力的状态,他们也不敢捋虎须。 纵是如此,也得赶紧把事情办妥,谁知道母老虎哪天又活蹦乱跳起来? 魏国公凛了脸色,看向孟平,“临摹笔迹的高手找到了没有?” “翰林院里多的是这类高手,从计划之初我就已经办妥此事,只等你下令了。” 孟平答应的干脆利落,魏国公这才露了笑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拖延,今夜就开始行动,速战速决。” 说着又看向袁楚,“袁大人,等事情发生后,可就靠你在朝堂上舌战群雄了。” “国公请放心,杨肖那个老匹夫年事已高,最近正告病在府里休养,如此一来,朝堂上没有几人能是我的对手,保管叫其铁证如山。” 袁楚笑的极为得意,御史里也就个杨肖能与他争锋,如今杨肖不在,朝堂上可就没几人能与他辩上几句,不过想想又皱了眉,“敏亲王与萧远才不好对付,还得小心着些。” 提到慕云敏,几人皆叹了气,魏国公无奈道:“敏亲王几次监国,皆是可圈可点,只可惜他只是个亲王,有些事情,除了老天爷,谁也做不得主啊。” “敏亲王素来与圣上亲厚,国公这话还是藏在心里,莫要说了罢。”余下三人叹气,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在里面,若是当初扶敏亲王上位,也许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见事情已经商量妥当,三人也就告退离开了,魏国公看胭脂还委屈的坐在角落里,顿时心疼的上前扶了她,“走吧,我送你回房里好生歇着,养养精神,明日还得办事呢。” “爷,那个死丫头羞辱妾身,妾身能不能,能不能……”胭脂柔若无骨的攀附在他苍老的身子上,话音里满是委屈和愤慨,魏国公顺势搂紧了她的腰,出了书房,老眼里闪过冷笑,“那丫头若是听话也就罢了,若是不听,以后逮到她就交由你处置。” “爷……”胭脂有些不甘,但看魏国公微沉了脸,便也识趣的不再说话,等绕到花园那边,恰巧迎面碰见魏紫端了茶盘过来,魏国公立时就想要松开搂在胭脂腰间的手,哪料胭脂却暗中扣紧了他的手臂,根本不让他松开。 胭脂只当没察觉到魏国公的挣扎,转而朝魏紫嫣然浅笑:“哟,大小姐这是端着茶盘要去哪里?叶天良呢,这几日怎么没见他往天香阁跑,非要给你献殷勤?”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匿名信 魏国公挣扎了几下,见挣不脱胭脂的控制,便由着她去了,而魏紫冷眼看了看两人纠缠不清的模样,冷声道:“我与叶天良不过是寻常之交,我劝七姨奶还是嘴上积德的好。” “至于我送茶去哪里,”魏紫冰冷的眉眼忽而笑了起来,宛若牡丹盛放,国色天香,手中茶盘往前一掀,一盏茶就如数泼到了胭脂身上,笑吟吟的道:“本来是想奉祖母之令,送茶给祖父的,既然祖父用不着喝茶了,那就送给七姨奶了。” “你!”热烫的茶水泼在皱巴巴的艳红纱裙上,越发显得狼狈不堪,胭脂气急,扑到魏国公怀里就哭了起来,“爷,您看大小姐,她怎么能这般欺负妾身……” “紫儿!”魏国公与胭脂站在一起,身上难免也溅了几滴茶水,但看魏紫还是那副笑得无所谓的模样,气得就想训斥几句,魏紫却扔了茶盘,转身就走,凉凉道:“孙女去陪祖母了,祖父有时间还是多哄哄七姨奶吧,别让她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出来恶心人。” “你这孩子,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妄为?”魏国公面有薄怒,但听魏紫提到结发妻,也只得忍下了那口恶气,黑着脸扶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胭脂径直走了。 魏紫没走几步就闪身躲到了花树后,但看祖父还是扶着那个狐狸精走了,并没有去看祖母的意思,恼得眼里冒怒火,这贱人在祖父面前就是副温柔乖巧的模样,背地里却是盛气凌人,居然还敢挑衅祖母,迟早自己要撕了她那副假惺惺的嘴脸。 恼得在花树后跺了几下脚,这才准备回去陪陪祖母,哪料还未转身,纤腰上就多了双手,惊的魏紫霎时就想出声尖叫,嫣红的小嘴却被人一把捂住,浓浓酒气从身后传过来,有温热湿滑的触感在耳垂边轻轻划过,“紫儿,我好想你……” “天良?……”魏紫含糊轻唤了声,用力扒开他的手,想要转过身来,叶天良却紧紧抱住她,不许她转身,只是含住她小巧圆润的耳垂含糊不清的咕哝着:“紫儿,又是好久没有见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念你?你这个狠心的丫头,也不出府看看我……” “天良,你别这样……”酥麻感从耳垂窜到心尖,魏紫顿时轻颤着软靠在了他怀里,低低轻吟,“我们,我们三天前才见过……嗯,你轻点儿,这里是花园,你别这样……” 轻吟浅语却更加刺激得背后男人欲望大增,一只手忍不住就从背后探进了那斜斜半敞的衣襟里,低低邪笑起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花园又怎么能阻挡你我的热情?” 说罢也不等怀中人是否同意,半拖半拉的拽着她行向花园深处,混遍风月场所的娴熟技巧更是让怀中人迷失了神智,身心快活得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夕,而那天上的弯月儿羞见此幕,扯了云纱来掩面,花园便更显黑暗,只偶有欢愉声逸出,随风飘散。 一夜无话。 大理寺丞黄达如往常那般,下了朝就径直回大理寺处理公务,可这会儿才到大门前,就见师爷季青山正焦急的在那里转圈圈,看见黄达回来,立即就迎上前去焦急的小声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黄达皱眉,方脸便越显威严,“什么大事不好了?有贼人作乱?” “哎呀,不是!”季青山留着山羊胡,面色偏黄,看了眼左右,见没人注意这边,才着急的从袖里拿出三封信来递给黄达,小声道:“这是今早您上朝去后有人送过来的匿名信,里面全是雷家小将军与西域妖女通敌的罪证,您看这可怎么办哪?” “雷家小将军还真通敌了?”黄达一只脚都跨进了大门门槛,闻声又顿了脚,就那么骑在门槛上,接过书信草草看了两眼,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这几日关于雷家通敌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但无人当真,谁不知道雷家满门忠烈,怎么可能通敌呢? 黄达霎时间只觉得手里的信纸有些烫手,扔也不是,藏也不是,想想还是虎着脸问道:“有没有派人去核对笔迹?还有,看到那送信人是谁了吗?” “还没敢派人去雷府,就等着您做决定呢,”季青山缩了缩头,小声道:“送信的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一问三不知,我见问不出什么来,已经给放走了。” 想想也知道,雷家家大业大,幕后人多数不愿意出面,只是随便找个人把信送到就成了。季青山顿了下,又道:“送信人还说了,若是咱们敢悄悄压下此事,他们就闹得天下皆知,到底时候不仅雷家保不住,咱们大理寺一众人也得跟着陪葬。” “放肆!”黄达怒脸,居然还敢威胁到他们头上来了?只是手里的那些个书信也越发灼手,让他心有忌惮,沉脸怒道:“你去带上小队人马,随我去雷府走一遭!” 季青山就等着他做决定,查与不查都是寺丞大人的事,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立马就窜进了大门,很快就带了小队官差出来。 黄达阴沉着脸,坐在小轿里一路上仔细看了那几封书信,一封是雷泽鸣在信里向西域妖女吐露爱意,而另两封则是两人之前在与西域大战时,互通的作战计划。 信里的内容写得有鼻子有眼,若上面雷泽鸣的字迹属实,此次雷家必定遭难。 黄达伸手拧了眉心,只觉头疼不已,谁都知道雷家与当今圣上和皇后的关系极为亲厚,这胆敢捅雷家的马蜂窝,必定是有十成的把握。 而自己现在接了匿名信,岂不等于人家把马蜂窝弄下来,他又巴巴的捧在怀里? 黄达头疼的紧,而往常要走的路,今日似乎还快了几分,小轿很快就在雷府前停了下来,季青山忙不迭的跑过来给他掀轿帘,“大人,雷府到了。” 黄达看着季青山殷勤的脸,没好气的冷哼了声,径直甩袖下轿,进了雷府。 雷泽策正准备出门办事,迎面碰上黄达,乌眸里闪过思索,面上却微笑道:“黄大人怎么有空来雷府?”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大理寺来人 “唉,雷将军,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黄达未语先叹气,摇头无奈道:“不知道令弟在哪里?我找他有点事相询,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们见谅。” 慕毓兰本跟着雷泽策出来的,闻声就在稍远处顿足皱眉,面色冷清道:“黄大人,你主管律法刑事,我们雷府满门忠烈,素来奉公守法,你找我儿有什么事?” “蕙兰公主,是这样的,我们大理寺今早接到几封匿名举报信,涉及雷小将军与西域通敌之事,为免弄错,我便特意带人来核查小将军的笔迹,免得有人故意诬陷你们。” 黄达陪着笑脸,背上已被热汗沁湿,心里头是叫苦不迭,雷家数代保家卫国,从未出过岔子,若不是那几封书信,他当真不想来捅这个马蜂窝,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前几日是谣言满天飞,如今又伪造了书信出来?” 雷泽策眯了乌眸,父亲常年住在兵营,他是长子,出了事情自然就该扛起重担,当即看向黄达,沉声道:“黄大人,可以借我们一观书信吗?” “这个……”黄达有些为难,想想道:“不如叫上雷小将军,我们一同核查如何?” 黄达都这么说了,雷泽策自也不好强行为难他,伸手将他请进主厅,又派人将还在练剑的雷泽鸣叫了这来,细说了遍黄达的来意,雷泽鸣顿时就炸了毛:“怎么可能?” “雷小将军,我们也相信雷家的清白,但如今确实是有匿名信举报……”黄达苦脸,苦哈哈的道:“还请雷小将军你写几个字让我们核查,若是有人胡来,我亲自向你道歉。” “就算是有信件举报又能怎么样,这摆明就是有人诬蔑我!”雷泽鸣气得跳脚,根本不想写字,愤怒道:“是不是我改明儿写封匿名信说你通敌,我也可以带人去查你?” “阿鸣!”雷泽策皱眉,把小厮递过来的笔塞在他手里,“黄大人既然能寻上门来,定然不会空口说胡话,你且随意写上几个字,是非曲直一辨就清。” “是是是,雷将军说的有道理,我这也是左右为难啊,毕竟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为之。”黄达陪着笑脸,心里头也满是哀怨,他也不想来的好吗? 雷泽鸣怒哼,瞪着铺开的白纸,就像是瞪着生死仇敌,慕毓兰看他迟迟不落笔,便好言劝道:“阿鸣,你且听你哥哥的话便是,你若这般犟着,人家反倒以为我们心虚。” “哼,写就写,我行得正坐得端,自认问心无愧,还能怕他们不成?” 连母亲都出了声,雷泽鸣只得恼火的提笔蘸墨,刷刷几笔,很快就写了首小诗在纸上,黄达如获至宝,赶忙唤了专门负责核查的人过来,又从袖笼里拿出书信摊在桌上,陪笑道:“几位,这就是那几封匿名信。” 信纸摊开,雷泽策才看了两眼便沉了脸,雷泽鸣本气乎乎的别开了头,但见雷泽策脸色不对,不禁又好奇的回过头来,眼神落在信纸上,顿时就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他自己写的字自己自然是认得,只见信纸上除了内容他根本闻所未闻以外,笔迹与他是一般无二,就算是他自己来认,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区别。 雷泽鸣有些发懵,但看雷泽策面色微沉的望过来,顿时又一激灵,着急的嚷嚷起来:“哥,这肯定不是我写的,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雷家和平朝的事!” 慕毓兰听他嚷嚷起来,也急忙过来看了信纸,才不过几眼,脸色便有些苍白,捂着心口摇摇欲坠,望向黄达:“黄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蕙兰公主,这信纸上的字迹确实是雷小将军的,至于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得等查清楚才知道。”黄达为难的看看慕毓兰,眼神又落到了雷泽鸣身上,无奈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雷小将军先随我回大理寺,而我会尽快将此事禀报给圣上,看如何处理。” “你要带他进大理寺?”慕毓兰身子晃了几晃,惊得雷泽策立时就扶住了她,“母亲!” 慕毓兰不理他,苍白着脸紧盯着黄达,黄达满脸苦色,搓着手左右为难,根本不敢开口,雷泽策皱眉,唤来小丫头,“你们将夫人扶回房,让她好好歇着,别再操心。” “是,公子。”小丫头们左右扶着慕毓兰,就要将她扶出主厅,慕毓兰急了,拽着雷泽策的衣袖不撒手:“阿策,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忍心让阿鸣去那里!” 雷泽策沉着脸,动作轻柔却坚定的掰开她的手,“母亲,我们都相信阿鸣是清白的,可现在事情已经出了,咱们唯有好好配合才能尽早将事情查清楚,还鸣弟一个公道。” 说罢也不看她,使眼色让小丫头们赶紧扶着她走,等她到了门槛边,才又沉声道:“您尽管放心,儿子会好好替鸣弟打点,绝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慕毓兰身子顿了顿,抹了把眼泪,才由着小丫头们将她扶走,等脚步声远去,雷泽鸣才咬着牙怒声道:“哥,我若是进了大理寺,岂不是这辈子都要背上污点了?” “你错了,犯罪进去的才叫人生有了洗不掉的污点,而你没有犯错,并不会有污点。” 雷泽策摇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人从你下手,想要针对我们雷家,只能委屈你先跟着黄大人去大理寺,我马上就进宫,将此事禀告给皇后,请她为你做主。” “哦,既然这样,那我去便是了。”雷泽鸣有些郁闷,但雷泽策说的也有道理,想想又道:“表姐她最近身子极不爽快,你还是去找云深吧,别给表姐添麻烦了。” “圣上他只能禀公办事,站中间立场,不能帮着咱们说话,找他才是真给他添麻烦。” 雷泽策摇摇头,又道:“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自然会办好,丁香那里我也会好生跟她解释清楚,你不用担心。” 雷泽鸣无言,他这个大哥如今做事也是像表姐那样面面俱到,自己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当即也就默默的闭了嘴,不再说话。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不行了 那几封匿名信上的字迹与雷泽鸣的字一般无二,这下就算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雷泽策看他不说话了,这才看向黄达,沉声道:“黄大人,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摆明是有人要害我雷家。当然,我也相信不是你们大理寺来造谣陷害我们,只是现今我这弟弟好端端的进去,你们可别在大牢里对他用什么手段,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黄达陪着笑脸,一个劲儿的点头,“雷小将军只是配合大理寺查案,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都不是大理寺的犯人,我们只是收监而已。” “嗯,这话听着总算顺耳了些,”雷泽鸣这才稍缓了脸色,点了头,“既然如此,我随你们去便是。”话说得很爽快,只是刚走了两步,帅气的脸庞上又现了不舍,巴巴的望着脸色清冷的雷泽策,“大哥,你要照顾好母亲,还有,告诉丁香,让她别担心我。” “我知道了,你且先安心的跟着黄大人去。”雷泽策点头,看着雷泽鸣随着黄达离开,乌眸里闪了寒光,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究竟是谁要与他雷家过不去? 雷泽鸣出了变故,而丁香并不知情,眼看着已经到了午后,可宫门前还没有雷泽鸣的身影,不禁急了起来,正琢磨着是不是要自行前往杏花坊,就见胭脂远处走了过来。 丁香不想看见她,顿时就皱眉转身,准备回凰月宫去叫马车,哪料才刚转身,胭脂已经在宫门外笑嘻嘻的唤她:“丁香,你是不是在等谁?” 丁香越发皱紧了眉头,本不想搭理她,但想想又转过身来不悦道:“关你什么事?你天天阴魂不散的纠缠着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呵,我想干什么,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 胭脂笑的越发灿烂,伸手挡了挡午后毒辣的日头,靠近丁香悄声道:“你不是想见雷泽鸣吗?我现在带你去雷府,你刚好还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丁香冷脸,不喜她身上浓郁的香味,退后两步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胭脂笑得越发欢快,闲闲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时间紧迫,你若是不赶紧走,再想要见他可就难了。” 清秀的眉眼紧盯着胭脂,“你这女人来路不明,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就你这样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的女人,除了雷泽鸣会稀罕你,谁还会对你有兴趣?”胭脂嗤笑,转身又离开了宫门,“反正又不是我的心上人,你爱去不去!” 丁香又羞又恼,垂头看看自己娇小的身体,又见胭脂已经走远,气得跺了两下脚,还是追出了宫门:“我跟你去雷府,你若是骗我,我宁死也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哼,我还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呢,到头来还不是舍不得你的小情郎?”胭脂眼里的讽笑更甚,丁香跟着她上了马车,径直掀开窗帘看外边的街景,根本懒得理她。 丁香不搭话,胭脂也说的无趣,便冷冷的坐在了另一侧,而马车速度极快的到了丁香上次藏身的街角便停了下来,并不上前,丁香也不过问,掀了车帘就要往下跳。 胭脂看她要走,忙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恼的丁香回头怒瞪,“你干什么?” “你又着什么急?”胭脂生得高挑丰满,仗着体型硬生生的将丁香拽了回来,掀起车帘指着不远处的雷府大门冷笑道:“我请你来看好戏,不是让你上雷府叙旧的。” 丁香愠怒,狠狠甩开她的手,“你不是说雷泽鸣不行了吗?你又请我看什么戏?” “我只是说你见他最后一面,什么时候说他不行了?” 胭脂挡在车门口,堵得丁香根本闯不出去,丁香看她和自己玩起文字游戏来,眼里怒火直冒,恨恨坐回座位,恼声道:“这里面有什么区别?说到底还是你又想骗我!” “区别当然有啊,至少雷泽鸣并不是真的不行了,难道你不开心吗?” 胭脂挡在门口,看丁香那副想打她又打不过的模样就笑得花枝乱颤,正想再讽刺两句,就见雷府大门口有人出来了,顿时竖指笑道:“看好了,这可是特意为你安排的大戏。” 丁香怒着小脸,懒得再搭理她,只紧盯着雷府门前的那些人,但见好些个挎刀官差将雷泽鸣围在中间,而雷泽策在最后与名大官在说着什么,看起来像是雷泽鸣犯了事。 眼看着那些官差将雷泽鸣带走,而雷泽策面色默然的看了几眼便进了府里,丁香这才收回眼神,像头被激怒的小兽,死死盯着胭脂低声咆哮:“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早就跟你说过,雷泽鸣的安危取决于你的态度,是你非不听劝。” 胭脂冷笑,但看雷府前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冷清下来,这才朝丁香冷声道:“雷泽鸣通敌的罪证确凿,你若不听我的话去告苏皇后,我就叫雷家灰飞烟灭!” 丁香的泪刷的就滑了下来,“你胡说,雷公子根本没有通敌!是你胡说!” “我胡说?”胭脂冷笑,伸手在马车座位下摸索了会儿,就见拿出来好几封书信,冷笑道:“你且看看这些,是不是你与雷泽鸣的来往信件?” “我与雷公子从未通过信,又何来的信件?”丁香怒极,根本不接信,胭脂也不逼她,径直自己拆了信展在丁香眼前,冷笑道:“你好好看看,是不是你的字迹?” 丁香识字不多,所以写的字大多都是歪歪扭扭的,而那信纸上也同样是歪歪扭扭的字不说,就连她有时候喜欢把字写得七拼八凑,信纸上也是一模一样的习惯。 丁香看得心惊,快速的浏览了遍信纸上的内容,大致是说军中战况,是她闻所未闻的事情,小脸上现了怒意与惊慌,厉声道:“你们这是造假,是存心来诬陷我与雷公子!” 第一千零四十章:钓大鱼 “诬陷你们又如何?字迹作不得假,若是你不肯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把这些书信全交给大理寺,到时候别说是雷泽鸣,整个雷家都要因为你的绝情而一命呜呼!” 胭脂收回了信,冷笑看着丁香,“你在苏皇后身边只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而雷泽鸣与雷家人却是真正把你当作了家人,你要保谁,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丁香哭着摇头,“不,娘娘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娘娘也把我当亲人一样看待!” “你是不是傻?你在苏皇后身边,你永远都只是个奴婢,而你在雷府,你就是当家主母,是主子,你明白吗?” 胭脂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丁香,想想又抱胸靠在马车上,没好气的道:“小丫头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能护得住苏皇后,你依了我的话,雷家尚可保下来,你与雷泽鸣也能欢欢喜喜的在一起,否则你两样都保不住,雷家与苏皇后都得倒台!” 丁香抹着把眼泪,恨恨看她,“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和皇后娘娘过不去?” “你甭管我是谁,我现在只需要你一个答案,”胭脂有些不耐烦起来,皱眉不耐道:“要么雷家与苏皇后一同倒台,要么只是苏皇后倒台,马上选一个!” 丁香咬牙不语,但看胭脂又要不耐烦的催促,才恨声道:“若是倒台,会是什么后果?” “雷家通敌叛国,自然是全家问斩,至于苏皇后嘛,”胭脂眼珠子乱转,随口胡诌道:“她有圣上的宠爱,顶多也就是降为苏贵妃,只要时机恰当,再升上来就是。” “你说的好像很轻松,可娘娘的清白哪能容人诬蔑?”丁香想到苏沄蓦真心待她,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滑,心头哀意四起,娘娘与雷家都待她不薄,她怎么忍心害他们? 一身恩情难还,也许只有来世结草衔环才能还清她们的情吧。 眼泪越发汹涌流出,打定了主意,艰难点头,“我答应你的条件,我要怎么做?” “这样才乖嘛,早这样听话,岂不是能省很多麻烦?” 胭脂见丁香终于识趣,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很简单,等有人去找苏皇后的麻烦时,你就站出来告诉大家,苏皇后在西域时是如何与那逆贼纠缠不清即可。” 丁香低垂着眉眼,冷淡道:“你不就是想告诉世人,皇后娘娘与逆贼勾搭不清,她肚里怀的也说不准是龙种还是孽子,对吧?” “哼,虽然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不过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胭脂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离开雷府,“只要你把此事办妥,咱们就两清。当然,你别想着一死了之,只要你敢轻生,我马上就把书信交给大理寺,让雷家给你的愚蠢陪葬。” 丁香低垂的眉眼里悲意更甚,连死都不能死,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雷泽策送走黄达,又回府里去向慕毓兰交待了几句,这才快马加鞭的赶到宫里。 苏沄蓦才刚午睡起来,趁着精神尚好,便在凰月宫的小花园里来回走动了几圈。 雷泽策远远看着一袭淡蓝纱裙的窈窕身影在万紫千红里缓缓走动,离得较远,只见夏风温柔扬起她的裙角,更显身姿飘逸,似感应他的眼神,回眸冲他浅笑,“阿策。” 含着笑意的轻唤声飘散在风里,雷泽策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微微沉了乌眸,见她淡然浅笑的望着自己这边,疾步上前,拱手行礼,“皇后娘娘,微臣有事相求。” “策表哥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自然义不容辞。”苏沄蓦微笑着摇摇头,伸手请他进了花园里的小凉亭,才又问道:“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娘娘,今日晌午时大理寺丞黄达带人去雷府,说阿鸣通敌叛国,并有书信为佐,如今已将阿鸣带到了大理寺。”雷泽策皱眉将晌午时的事情说了遍,才又沉声道:“此事来得颇为蹊跷,微臣琢磨着你平素计谋最多,便想请你来出出主意。” “怎么会突然有阿鸣的亲笔信出现?”苏沄蓦皱了黛眉,青葱玉指轻敲着石桌,沉吟道:“此事看似针对雷家,可却找不出他们这么做的动机,毕竟整个平朝的人都知道咱们的关系最为亲厚,有我与云深在,没有人可以撼动雷家的地位。” 雷泽策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想利用雷家来钓大鱼?” “只能是这个说法,否则明知道撼动不了雷家,为何又偏偏要往上凑?”苏沄蓦点头,沉声道:“先是泽鸣英雄救美,随后又立马传出通敌谣言,这不过两日便就有书信流出来,让大理寺出面抓人,先把雷家架在火上炙烤,让我们这些人跟着揪心。” “这布局之人颇为心急,连连出手,像是在赶时间。”苏沄蓦皱紧了眉头,想想又道:“此事从丁香的身份开始,再牵扯进雷家,多半是针对我而来,只是不知所图什么。” “针对你?”雷泽策有些闹不懂,而慕云深听了黄达的禀告后也赶了过来,刚好听见苏沄蓦的话,星眸顿时紧缩,上前来握紧她的手担忧道:“蓦儿,不会有事吧?” 苏沄蓦摇摇头,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应该没什么问题,估计还是魏国公那伙人在暗中捣鬼,想利用雷家和丁香的性命来逼我退位,又或是答应纳妃。 雷泽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乌眸,“就这么简单?” 慕云深点头,“魏国公他们屡次在朝堂上提议纳妃都被我反驳了回去,而那日蓦儿又在御书房狠狠敲打了他们一番,他们会转成暗中捣鬼也能说的通。” 苏沄蓦接腔道:“目的很简单,但他们也在其中用了不少心思,他们知道对于我来说,但凡是涉及到雷家与丁香的性命,无论我之前有多强硬,此时都不得不顾及到你们的安危,只能改口答应他们的条件,来换取你们的平安。” 雷泽策有些无语,“倘若你就是不肯答应呢,难道他们真就灭了雷家?”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探监 “他们既然敢动手,也就敢让雷家从世上消失。”明眸微冷,沉声道:“更何况这事我没得选择,毕竟他们敢不择手段,而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出事。” 雷泽策听的心里有些不好受,“这般说来,还是阿鸣与丁香的私情连累了你。” “丁香是我从西域带回来的,雷家又是我的至亲,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 苏沄蓦宽慰道:“你别想太多,自我从西域回来以后,那些大臣就横竖看我不对眼,就算没有丁香之事,他们也会寻法子来逼我低头,反倒是我把你们给牵扯进来了。” “好吧,都是亲人,那就都别说客气话了,”雷泽策勉强露了丝笑,问道:“既然他们出了损招,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慕云深沉怒,“我马上派人去彻查,定不放过那伙作祟的小人。” “他们敢出手动雷家,自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哪能那么轻易的就让咱们揪到错处?”苏沄蓦摇摇头,淡声道:“我现在身子不利落,无法顾及太多,暂且就先顺着他们的路走下去,毕竟孕期还长,总不能时时防范着他们出阴招。” 慕云深有些不快活,闷闷的看她:“若是他们逼你松口纳妃怎么办?” 苏沄蓦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那就先纳着吧,等我缓过劲后再说。” “想都别想,除了你,我谁都不娶!”星眸里闪过忿意,也不知道是在气恼谁,苏沄蓦笑着握住他的手,摇头失笑道:“你呀你,说两句就还真动气了,咱们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的话,甭管那伙子人提什么条件,咱们先应下来,救了雷家和丁香再说。” “人自然是要救的,可我不同意纳妃,不同意!” 慕云深难得的和她闹了别扭,气哼哼的别过头不看她,苏沄蓦哭笑不得的将他扳回来,“好好好,咱们到时候再商量,毕竟我也不喜欢你身边多出些莺莺燕燕,对吧?” “你知道就好。”慕云深闷闷的将她搂在怀里,这个女人总喜欢不按道理行事,他可得加紧些处理此案,否则哪天她偷摸就答应纳妃了,自己上哪哭去? 想想心里就着急起来,石凳上如有钢针在扎,怎么也坐不住了,“蓦儿,我要去大理寺问问泽鸣可否知道些什么内情,你身子不适,不如我先送你回寝殿歇着?” “现下精神尚可,我与你一同去大理寺吧。”苏沄蓦知他心思,笑着摇头,站起身来,想想又看向雪莺,交待道:“丁香今日没有等到泽鸣,心里肯定会着急,你且就留在凰月宫稳住她,等我从大理寺回来后再将情况细细说与她听。” “奴婢明白。”雪莺点头,若是丁香猛然知道实情,以她的性子肯定承受不住,而娘娘又要去大理寺问情况,此时确实需要人安慰她。 雷泽策本也想找丁香说明情况,但看苏沄蓦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便没有再吭声,跟在那两道明黄与淡蓝的身影后面,乌眸微闭了闭,复又睁开,一路赶往大理寺。 黄达才从宫里回来没多大会儿,正在头疼要怎么着手查雷泽鸣通敌的案子,季青山又连滚带爬的奔进来,舌头都急得打了结:“大大大,大人,圣上与皇后来了!” “谁来了用得着你这么大惊小怪?”黄达极为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可随后反应过来,立时就惊得蹦了起来,急忙起身整了整衣冠,“他们俩怎么来了?还不快去迎驾!” “黄卿家不必兴师动众,朕与皇后过来就是见见雷泽鸣,问问案情。”没等黄达动脚,慕云深已经与苏沄蓦联袂而来,雷泽策紧随在后,三人齐齐进了大厅。 黄达苦脸看看三人,但见苏沄蓦那双灵动狡黠的明眸带着浅淡笑意看着自己,顿觉头皮发麻,心中一凛,立时弯腰拱手陪笑道:“圣上,娘娘,雷小将军暂且收押在牢中,微臣这就派人去将小将军带过来,与你们相叙。” “不必,朕亲自去大牢看他即可,你且带路便是。”担心苏沄蓦的身体不能撑太久,慕云深也不想多费事,催促黄达赶紧带他们去大牢。 黄达不敢怠慢,苦哈哈的小跑着领了三人往大牢里去,心里早把投匿名信的王八蛋给骂了千百遍,有事就去找京衙,再不济找刑部也行啊,干嘛非得来找他大理寺的麻烦? 那王八蛋不是和雷家有仇,而是分明想把大理寺架在火上炙烤,与大理寺过不去吧? 只是再给黄达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这话说出口,一路小跑着,顾不得额上热汗直流,将人恭敬的领到大牢,进门就见雷泽鸣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最外间的牢房里。 黄达脸上堆着笑,解释道:“现在天气炎热,只有这最外边的牢房能通风,所以微臣便将雷小将军安置在这里,回头微臣再差人送些冰块过来,给小将军降降暑气。” 慕云深微皱着眉头,并未说话,他虽然相信雷家的清白,但他同时也是平朝圣上,代表的是公平公正,不偏不颇,此等重案天下人皆盯着,由不得他随意开口。 苏沄蓦倒是没这般顾虑,微笑点头道:“还是黄大人想的周到,这雷家是否清白,你我心头都有数,在不触犯律法的情况下,你要尽量让小将军住得舒适些。” “微臣明白,微臣会尽所能的顾得小将军周全。” 黄达堆着笑脸连连点头,那边雷泽鸣看见苏沄蓦眸色温柔的望过来,顿时眼眶都有些泛红了,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可怜巴巴的唤她:“表姐……” “别怕,表姐都在呢。”早有牢头打开了牢门,苏沄蓦行上前去,安慰的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想看,咱们那么多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还怕这小小的阴谋诡计吗?” “我不怕,我就是觉得心里头有些憋屈……” 雷泽鸣摇头,看看随后跟进来的慕云深与雷泽策,眼神复又落在了苏沄蓦身上,委屈道:“我明明没做过那些事,他们凭什么诬蔑我?而且还连累得你又要跟着受累。”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花儿那样红 “别说那些见外的话,你是我的弟弟,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吗?” 苏沄蓦微笑着摇头,眸色稍冷,“他们诬蔑你,就是有所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已,你就憋着劲儿想办法与我们共同破案,找出诬蔑你的人,别把那些烂事往心里去。” 雷泽策凝了乌眸,沉声道:“皇后娘娘说的对,鸣弟,你仔细回想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细节,只有尽快找到那些诬蔑你的人,才能破了此案。” 雷泽鸣满脸的委屈加无奈,“你们都知道我平时大大咧咧的,也未与人结过仇,这通敌的书信就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我根本不清楚其中的情况。” 慕云深微皱着眉头,淡淡出声道:“也就是说,症结关键还在那几封匿名书信上,既然不是你所写的书信,那咱们就得从擅长临摹笔迹的高手里面去顺藤摸瓜。” “信绝对不是我写的,肯定是有人模仿我了我的笔迹。” 雷泽鸣气恼顿足,苏沄蓦又接腔沉吟道:“短短几天就发酵成这样,不管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但那临摹笔迹的人肯定就在京中,否则书信不可能这么快就能递到大理寺。” “那个,微臣想说句话……”黄达站在几人身后弱弱出声,苏沄蓦转过身来,浅笑看他,“黄大人手里可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线索?” “那倒没有,”黄达摇头,讪笑道:“就是微臣知道翰林院有好些个学士都擅长临摹笔迹,微臣曾经请他们帮忙辨认过笔迹,几乎都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若是娘娘您想从这方面下手,就算不是翰林院的人所为,也可以让他们帮忙想想京里还有谁擅此技。” “哦?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也许值得一试。”苏沄蓦笑了起来,明眸里流光四溢,忽而望向慕云深,笑吟吟的道:“我记得那个孟平是翰林院大学士,对吧?” “没错,他不止是大学士,且与魏国公走的很近。”慕云深点头,星眸里浮起寒意,“说来说去还是那伙人作祟,我马上派人去查,只要逮到实证,就叫他们通通卷铺盖滚蛋!” “圣上您怎么如此大的火气?也不知是要叫谁卷铺盖滚蛋?” 阴阳怪气的冷笑声从大牢门口传来,慕云深与苏沄蓦闻声皆皱了眉,步出牢房,就见魏国公与孟平联袂而来,慕云深瞬间沉脸,冷怒不已:“魏国公!” “老臣在,不知圣上您叫老臣有何事?”魏国公皮笑肉不笑的随意拱手行礼,没有半分尊敬的模样,苏沄蓦看得眼皮轻跳了跳,朱唇勾起讽笑,“魏国公如今的架子可真大,行礼都不躬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君,而圣上是臣呢?” 魏国公的老脸上堆着假惺惺的笑,“皇后娘娘又何必挑老臣的刺?老臣年纪大了,腰腿不好使,难道您与圣上还要与老臣计较这些虚礼不成?” “原来国公你腰腿不好使啊,那你怎么不早说?” 苏沄蓦才不怕他的阴阳怪气,明眸里闪过狡黠,抿着朱唇笑道:“本宫乃是素手医仙,打从明儿个起,每天早朝时赐你碗汤药,保管你药到病除,从此人生再无担忧事。” 这下轮到魏国公跳眼皮了,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才冷笑道:“老臣府中已经自备汤药,就不劳烦皇后娘娘替老臣劳心劳力了。” “是吗?”苏沄蓦也微沉了娇颜,明眸冷冷的盯着魏国公,“本宫看有些人的记性就是不好使,前些日子不识得本宫也就罢了,如今竟连基本的君臣礼数都给忘了,只怕这汤药是没喝到位,需得加重剂量,由本宫亲自动手狠狠下重药才能治得好。” 明眸里含着冷意,还隐带着丝威胁,魏国公被看得心头火起,又无可奈何,但见那双明眸凌厉的紧盯着自己,大有他不认错就真要动手的意思,只得深深弯腰,重又咬牙切齿的朝两人行礼,“老臣见过圣上,见过皇后娘娘。” “哼,再不长记性,本宫就叫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苏沄蓦冷哼了声,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 魏国公弯着腰,敢怒不敢言,慕云深眸里起了丝浅淡笑意,故意停顿了几秒,才淡淡出声道:“魏卿平身,不知魏卿寻到大理寺来,是有何事要见朕?” 魏国公直身,狠狠瞪了眼苏沄蓦,但言语间不敢再造次,只朝慕云深皱眉道:“圣上,老臣想与您谈谈皇后娘娘怀孕之事,还有关于纳妃的事宜。” 星眸里霎时起了恼意,“魏卿,此事朕早已给了答案,你还要朕再重复多少遍?” “圣上,老臣知道您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老臣从前也觉得皇后娘娘与您极其般配,可女人心黄蜂尾,皇后娘娘早已背叛了您,您又何必再痴恋她?” 魏国公说的痛心疾首,只是眼里有着抹不易察觉的得色,慕云深听的怒极反笑,星眸里寒意森冷:“想不到魏卿你还擅长分析夫妻问题,不知你怎么知道皇后背叛了朕?” “事关皇室声誉,老臣自然是调查得清楚明白之后才敢下断口。” 魏国公故作沉痛的瞟瞟面色沉静的苏沄蓦,才沉声道:“圣上,老臣有人证,证明皇后娘娘在西域时与慕云庭那个逆贼经常叔嫂同床,还请您明查。” “慕云庭早已问斩,苏沄颜也已经自缢身亡,你还有什么人证?”慕云深黑沉着脸,星眸里一片晦暗,而苏沄蓦忽地淡淡出声,“魏国公,你说的人证是丁香吧?” 魏国公冷笑点头,根本不看慕云深漆黑的脸,“不错,丁香迫于你的淫威,本不敢说出这些秘事,但在老臣的悉心开导下,总算说出了你水性杨花的真面目。” 苏沄蓦懒得与他计较那些难听话,只拣着重点冷冷道:“所以说,丁香今日去杏花坊买糕点,现在已经不幸落入了你手里?”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答应 魏国公听着苏沄蓦的直言不讳,得意的笑了起来:“娘娘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慕云深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顿时怒道:“魏国公,你这是在威胁朕与皇后!” “圣上,老臣所做之事都是为了您和整个平朝着想,怎么能说是在威胁您?” 魏国公捂着心口,满脸的悲愤,“苏皇后专横独断,逼得您都不敢纳妃,老臣若是不想法子,皇室怎么能开枝散叶,天下又怎么会有朗朗乾坤?” “魏国公你可真会给本宫扣黑锅,本宫是不喜圣上纳妃,可这朗朗乾坤又与本宫有何关系?”明眸里起了冷笑,苏沄蓦冷声道:“照你的思路来说,是不是春涝夏旱,秋雨冬雪都是本宫作的妖?但凡这世上有什么不平事,归根结底都是本宫在作祟?” 魏国公脸色有些不自然,想想又冷笑道:“你明白最好,你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祸水!” “本宫是祸水?”苏沄蓦怒极反笑,熠熠生辉的明眸里闪着寒光,“本宫战场杀敌的时候你在哪里?本宫妙手回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现在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把汗马功劳的雷家诬陷入狱,你还敢说你是为了平朝和圣上?平朝不认你这样黑心肝的官!” 雷泽鸣也不管苏沄蓦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见缝插针的帮腔嚷嚷起来:“好你个魏国公,居然是你在背后捣鬼,等我家老头子回来以后,让他好好找你聊聊!” 魏国公沉着脸,想要分辨,但想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便又梗了脖子恼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是苏皇后不识大体,没有皇后之德,我才出此下策!” “在你的心里,是不是皇帝就得后宫三千佳丽才算是皇后有德?”苏沄蓦冷冷出声,但魏国公不服气的别开头,复又轻笑起来:“倘若本宫就是不答应呢?” “天下悠悠众口,老臣手里有雷泽鸣亲笔的通敌信,还有那个西域小丫头做人证,指控皇后娘娘你在西域时与人苟合,这事只要闹开,不知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娘娘你的清誉?又会怎么看待圣上?还有通敌的雷家,配得上世代忠烈这几个字吗?” 魏国公满脸冷笑,多重压力之下,他就不信苏沄蓦会不屈服,苏沄蓦冷冷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冷声道:“你费心设下这么个圈套,是想逼我主动退位,还是只想让圣上纳妃?” 慕云深一听她的语气,顿时就急了:“蓦儿,你想干什么?” “你的好臣子打着为你好的名声,挟持了丁香,又诬陷了雷家,更是用你与皇室的声誉逼我服软,我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们因为我的固执而身败名裂吗?” 娇颜清冷,淡蓝纱裙无风而动,颇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意,只是那双熠熠生辉的明眸里怒火飘摇,强忍住身体传来的不适感,冲魏国公冷怒道:“把丁香和书信统统带过来,本宫就答应你的条件,但若再有下次,就休怪本宫不问缘由就直接杀了你。”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希望娘娘您能同意圣上纳妃,既然您答应老臣的条件,那您依然是尊贵无双的皇后娘娘,之前的事是老臣多有得罪,老臣甘愿领罚。” 见目的达到,魏国公当即麻溜的弯腰认错,慕云深怒哼一声,深邃明亮的星眸里满是恼意,“朕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吗?马上去把丁香和书信带过来,否则朕就灭了你!” 孟平就跟在魏国公身边,一直没说话,此时见状连忙跑出大牢,去带丁香了。 黄达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魏国公的意思,顿时也没了好脸色,板脸冷声道:“国公大人您是属狗的吧?喜欢多管闲事不说,您还喜欢逗咱大理寺玩呢?” 害他提心吊胆的陪了一天笑脸,生怕就惹出什么大麻烦来,结果是这个老家伙捣鬼。 魏国公轻哼,黄达虽然管着大理寺,但低了他好几个级别,他还不屑于与一个看不上眼的家伙计较,而黄达看他那副吊着眉毛,谁都看不起的样,暗骂了声,也不再与他说话,径直叫牢头将雷泽鸣放了出来,搞半天原来是人家的一出戏,什么玩意儿事。 慕云深本就不想纳妃,更何况还是被人胁迫纳妃,一张俊美潇洒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苏沄蓦看他气得就快撑不住风度了,便抓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哪料那指骨分明的大手竟然还挣扎着想跑,便又稍稍使力握住,仰头微瘪着朱唇,可怜兮兮的看他。 星眸里飘着显而易见的怒火,慕云深气她竟然答应魏国公纳妃,本想晾晾她,但看那能融化心肠的可怜小眼神望过来,眸色就情不自禁的柔软下来,刚想反握住她的纤手,可眨眼间想到自己的立场,又愤愤的别开头不看她, 苏沄蓦一看美人计不管用,立时就软软的靠在他臂上,轻声哎哟起来:“泽鸣,快,我肚子怎么不舒服了,哎,怎么头也晕还想吐,你表姐夫不理我我,你快来扶着我……” “啊?表姐你不舒服?”雷泽鸣才从牢里出来,搞不懂两人间的暗潮汹涌,急急忙忙的就冲上前去要扶她,嘴里还埋怨起来:“云深你怎么连照顾人都不会?看表姐脸都白了你也不管,你让开让开,我要扶表姐回去,你自己在这里玩吧!” 雷泽鸣不懂什么脸白不白,只觉得人不舒服脸色肯定就不会好,顺口就那么一说,倒把慕云深吓了一跳,惊得急忙转过身来,将苏沄蓦护在了怀里,“哪不舒服?” 苏沄蓦眨着明眸,可怜兮兮的看他:“你不理我,我就心口不舒服……” 扑哧一声,雷泽策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黄达也拼命的憋了笑,肩头耸个不停。 慕云深瞬间只觉额头上飘了黑线,就想要松开她,但看她可怜兮兮的样,终是没舍得松开,在她满足的笑颜里满目柔情的将她搂进了怀里,这个大宝贝啊,当真是拿她没办法。 魏国公看得脸色又有些难看起来,低声不悦的抛出几个字:“不知羞耻。”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没毛病 雷泽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看着慕云深宠爱苏沄蓦,不料就听见魏国公在那里酸不溜秋的骂人,顿时挑眉咋呼道:“怎么,人家夫妻恩爱你也要管?” 魏国公冷哼,“当皇后要有当皇后的样子,她这般青天白日的,当着许多人的面就往男人怀里凑,装模作样的博取圣上的同情与怜爱,与勾栏院的女子又有何区别?” “魏国公,你能不能别凡事都上纲上线?你这样很惹人厌烦你知道吗?” 苏沄蓦倚在慕云深怀里,冷冷瞟了他一眼,“还有麻烦你搞清楚,你说的这个男人是将本宫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君,我往我夫君怀里凑,碍你什么事了?黄大人说你属狗的还真没毛病。” 黄达得意一笑,被魏国公耍了整天,他就当娘娘这是在夸奖他了。 魏国公黑脸不搭话了,慕云深却淡笑着摇了头,“蓦儿,你忘记说一件事了。” “啊,有吗?”苏沄蓦仰头迷糊看他,慕云深微笑着点点她小巧的鼻头,淡声道:“我们之间只有纯粹的爱情与眷恋,没有什么同情和怜爱,他用词不恰当,你应该挑出来。” 苏沄蓦眨眨明眸,眸里有温柔的流光浮起,朝他浅浅一笑,“好吧,是我错了,若是下回还敢有人如此评判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一定叫他好好的改过来。” “天啊,你们俩能不能别这样?害得我都想马上成亲了!”雷泽鸣夸张的叫了起来,帅气的眉眼里浮着笑意,不停的朝门口张望,“丁香呢,魏国公,人怎么还没来?” 苏沄蓦笑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随即又敛了笑意,冷淡的看着魏国公,“怎么回事?” 魏国公也急了,他赶往皇宫,得知慕云深和苏沄蓦来大理寺时,就已经派人去叫胭脂,让她把丁香押到大理寺来,照理说这会儿早就该到了啊,怎么还没不见人影? 苏沄蓦看清他眼底的焦急,娇颜越发冷凝,快速的想了遍事情发生的前后,正要开口再说话,就见孟平急匆匆的奔进来附在魏国公耳边说了句什么,而后魏国公脸色就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招呼也忘记了打,径直就大步出了牢房。 明眸里眸光流转,苏沄蓦见状忙拉了慕云深跟上去,才出大牢,就见魏国公上了马车,竟是极快的离开了大理寺,眨眼间就跑得不见踪影。 “诶,他这是闹什么毛病?”雷泽鸣看的满眼迷惘,苏沄蓦没理,轻唤一声:“卫杰!” 话音刚落,卫杰就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沉声道:“娘娘。” “魏国公如此行色匆匆,肯定是丁香不见了,你马上带人跟上去,最好是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丁香,若是不行,也务必要保证丁香的安全,有情况就发信号弹与我们联络。” 苏沄蓦眼也未眨的下了命令,而卫杰听完也当即就领人快速的离开了大理寺,雷泽鸣一听与丁香有关,脑子顿时就好使起来,急声道:“魏国公不会把丁香怎么样吧?” “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现在丁香就是他的命根子,他怎么舍得动丁香?”苏沄蓦摇摇头,又担忧道:“我不担心魏国公会怎么样,就是怕有别的意外会发生。” 雷泽鸣黯然,雷泽策看这里也已经帮不上忙,便安慰的拍了拍雷汉鸣的肩膀,“我也带着人去杏花坊问问,你就留在这里,陪着圣上和娘娘等丁香回来。” 雷泽鸣也没留他,只是担忧道:“哥,那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放心吧,没事的。”雷泽策点头,朝几人拱拱手,便也大步走了,慕云深看人走了,便扶着苏沄蓦也上了马车,“都近傍晚了,咱们回凰月宫等着吧,你这身子也耗不起。” 苏沄蓦无奈点头,出来近两个时辰,她的体力早就已经支撑不住,软软靠在他怀里,恨恨道:“若是丁香能顺利走脱,我定叫魏国公吃不了兜着走,居然敢这么算计我。” “他也就是趁着你现在身子不爽快的时候敢作妖,难怪整个行动那么快。” 慕云深心疼的揽紧了她,让她好在自己怀里靠的更舒服些,“你先歇会儿吧,等你精神好些了,有的是时间好好治治他的坏毛病。” “嗯,等他们回来了,你就叫我……”苏沄蓦确实是乏了,窝着慕云深怀里,闻着令人心安的熟悉冷香,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很快就呼吸平稳下来,陷入梦乡。 雷泽鸣也无心情去看两人的动静,满脸忧色的坐在角落里,也不知道丁香怎么样了? 丁香此刻已经跑到城南一座偏僻的废弃小宅里,浑身汗水狼藉,披头散发的死死瞪着狞笑逼过来的胭脂,勉强才抑住喉咙里的惊恐尖叫,随着逼近的脚步一步步的往后退。 小宅的院子狭窄,很快就退到了廊下的台阶边,丁香不察,顿时被绊得摔倒在地,惹得胭脂脸上的狞笑更甚,上前狠狠一脚踢在丁香腰间,“跑啊,死丫头,你怎么不跑了?” 居然敢趁着她不防备的时候跳车逃跑,真当她胭脂是吃素长大的吗? 那一脚力道沉重,疼得丁香立时就蜷了身子,小脸煞白起来,方才跳下马车时就已经崴了脚,这会儿又被踢了腰,只怕是再难以动弹。 不答胭脂的话,咬着牙就想拼命站起来,只是脚上的伤颇重,好不容易撑到这里,已经再无力为继,而胭脂看她不答话,又不管不顾的朝她身上狠踢了几脚,边踢边骂:“不知好歹的死丫头,老娘为了你扮宫女,你居然还敢推老娘,害老娘摔跤,老娘踢死你!” “你跑啊?你不是很能吗?你都敢跳马车了,你这会儿怎么不跑了?老娘辛辛苦苦好言相劝,你居然还敢出幺蛾子,老娘今日不打得你哭爹喊娘,老娘就不叫胭脂!” 那力道颇重的脚如雨点般纷纷落在丁香身上,疼得丁香脸色苍白的蜷紧了身子,可嘴里却死死咬着牙关,纵然是浑身痛到仿佛骨头都碎了,也愣是未曾讨一声饶。 胭脂踢了会儿,倒是把她自己给踢累了,但看丁香还侧蜷在地上,没有讨饶的意思,那双精光乱闪的眼里顿时闪过恶毒的笑,回身冲那两名马夫招手:“你们在国公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儿这西域贱人就赏给你们了,让她瞧瞧咱们平朝男人的厉害!”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受苦 俩马夫生得精瘦短小,皆是双绿豆眼滴溜溜的乱转,看起来像是对双胎兄弟。 听见胭脂如此说,眼里露了涎笑,却又还是互相对视了眼,搓着手嘿嘿道:“七姨奶,这不妥吧?毕竟看模样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咱哥俩也不好毁了人家的清白。” “哟,你们俩这是改行吃斋念佛了啊?” 胭脂抱胸冷笑,挑高的眉眼里满是讥讽,“说得好像天天去怡红院的人不是你们俩?现成的黄花姑娘送到面前你们不搞,偏惦记着青楼妓女,你们说是不是傻!” 兄弟俩被胭脂一番冷嘲热讽,顿时就红了脸,搓了搓手,怒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七姨奶赏个清白姑娘给咱哥俩,那咱今日就开开荤!” “这才对嘛,去吧,拖屋里去让这西域妖女好好享受一番。”胭脂看看被踢得满脸青紫交错,嘴角还淌着血丝的醇香,笑得极其恶毒,看这贱人还敢不敢出幺蛾子? 而丁香模模糊糊听见胭脂的话,勉强睁开被踢肿的眼皮,隐约就见两个人影涎笑着直冲自己奔过来,顿时就惊慌的挥手乱扑乱打,“走开!快走开!” “哟,都成这样了还想要耍横?”有男人淫笑起来,毫无怜惜的拽住了她的头发就往屋里拖,“不过这样更好,这样才够野,也更够味!”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放开……”单薄纱裙隔不开粗砺的地面,娇嫩皮肉很快就被磨起了道道血痕,感觉到身子在一寸寸的被拖往灰暗阴冷的空间,丁香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雷公子,丁香已经无颜再见你,你的情,来世再续吧! 清秀的眉眼紧闭,大颗大颗的泪珠涌了出来,丁香打定了主意,就要狠狠咬断舌根,宁死也不愿受羞辱,就在刹那之间,却有惊天怒喝声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陌生的声音,却阻断了罪恶的手,丁香也泄了气,那俩马夫心里本就有些犯虚,闻声顿时吓得一哆嗦,撒开丁香就躲到了旁边,颤颤的指着胭脂,“是七姨奶要我们这么做的。” 胭脂听得愠怒不已,暗骂了声蠢货,这才扬着笑脸看向来人,“孔大人,你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先前被魏国公派出来寻人的孔华,他对胭脂并无几分好感,但看她竟让人去凌辱个小姑娘,眼里的嫌恶就更甚,冷冷道:“国公叫你劫人,不是叫你伤人,你把这丫头打成这样,还意欲让人凌辱她,你就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国公解释吧。” “不过就是个丫头而已,打几下又能怎么样?再说这不是没有毁她的清白吗?”胭脂无所谓的说了句,但看孔华对自己并不友善,也就收了笑意,冷淡道:“你来干什么?” “国公叫你马上带着这丫头去大理寺,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已经误了他的事。” 夕阳西沉,天地间一片灰暗,孔华也懒得与胭脂啰嗦,转身往外走,胭脂皱眉,出门前国公只是吩咐让逮住这丫头,可也没说什么时候要用她,现在临时出事怎么能怪自己? 但看孔华已经出了小院,只得让那俩车夫又赶紧带丁香上马车,只是丁香受了惊吓,这会儿看那俩马夫又朝她走过来,顿时就吓得惊声尖叫:“走开!你们走开啊!” “死丫头,你叫什么叫?”胭脂心里头琢磨着孔华的话,脸色也不好看,闻声又回头怒骂了句,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丁香脸上,立时就见那清秀小脸肿起老高,浮起鲜红的五指印,而胭脂仍不解气,连连扇了好几个耳光才停手,怒笑道:“老娘看你还能不能出声!” 十来个耳光下去,清秀脸蛋已经肿得像猪头,根本看不出原来模样,丁香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嘴里满是腥甜,不自觉的张了嘴,便哇的声吐了大口鲜血。 眼看丁香已经被打得晕晕乎乎的根本再无力反抗,胭脂这才又冷笑着站起身来,刚想吩咐马车将丁香拖到马车上去,院外就响起轻巧的脚步声,随后就见群人涌了进来。 眼见群陌生人直朝自己这边冲过来,胭脂立时警惕的一把揪起丁香,拔了头上的金簪子抵在丁香颈间厉声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让她死在你面前!” 冲进来的正是卫杰与暗卫,卫杰跟着魏国公一路寻到这偏僻的小宅,仗着轻功先行几步到了院里想救人,可没想到胭脂的反应也极快,居然顺势就挟持了丁香做人质。 卫杰阴沉着脸看看被强行架起来,垂着头奄奄一息的丁香,阴柔的脸上满是怒意,而紧跟在后面急冲进来的魏国公看丁香还在胭脂手里,顿时就朝卫杰冷笑,“卫侍卫,你还是回去吧,这丁香丫头稍候老夫自会送到凰月宫,不劳你们操心。” 卫杰阴沉着脸,他们跟在娘娘身边,何曾受过此等羞辱?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的怒声:“魏国公,你挟持丁香的事情咱们另说,可你们居然将她伤成了这样,你们就该死!” “不过就是个死不足惜的贱丫头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胭脂冷笑,簪子稍稍用力,锐利的簪尖便刺破了丁香颈间的肌肤,有鲜血汩汩流了出来,“你若是还不走,我就不介意再用点力,让苏皇后都无力回天。” “你!”卫杰恼怒,但看魏国公的人已经上前将丁香挡在了后面,而自己又不能擅自出手伤人,只得退后两步愠怒道:“你们马上带人与我回宫,否则我不介意强行抢人!” 魏国公有些不悦,沉脸道:“卫侍卫,还轮不到你在老夫面前发号施令!” 卫杰怒极反笑,“丁香已经被你们打成重伤,急需救治,魏国公你不是要拿丁香去与皇后娘娘交换条件吗,难道你打算带着个死人去见娘娘?” 丁香此时的模样看起来确实颇为凄惨,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浑身青紫交错,魏国公看了两眼,也不禁皱了眉头,低声道:“胭脂,你怎么把人伤成这样了?”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陪笑暖床 “爷,这死丫头居然还敢逃跑,妾身一时忍不住就踢了几脚,”胭脂敛了气势,满腹委屈的道:“那日您也曾说抓到她之后由妾身处置,再加上她不听话,就成这样了。” 魏国公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妾,看她委屈,便也就软了语气,无奈的摇头,“罢了,也就是个不值钱的小丫头,打就打了吧,你押着她,随我进宫去见苏皇后。” 但看魏国公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胭脂心里暗喜,面上的乖巧更甚,依旧用簪子抵着丁香,上了魏国公的马车,卫杰怒哼一声,也翻身上马,跟着快速赶回皇宫。 苏沄蓦一觉睡到掌灯时分才醒过来,听着外殿有低低的说话声,简单的梳洗出来,就见慕云深皱眉端坐在上首,而慕毓兰和雷家兄弟皆在,面上皆有着忧色。 但看雷泽策面色不太好,想来应是去杏花坊没有寻到人,苏沄蓦坐了上首,看看面色沉重的慕毓兰,开口安慰道:“姨母,你放心,有我与云深在,不会让雷家受委屈的。” 慕毓兰摇头,看看神情低落的雷泽鸣,叹了口气,“蓦儿,雷家世代忠烈,姨母不害怕小人作祟,现在就是担心丁香那丫头,怕她会出什么事。” “有卫杰接应,我又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只是他们不是存心伤人,丁香不会有事的。” 苏沄蓦轻声安慰了句,但看雷家三人心情都不太好,便也没再说话,慕云深偏头过来,看满堂明亮烛火映得她娇颜似乎更红润了些,压住心底那丝烦躁,问道:“想用膳吗?” “现在没胃口,晚些再说吧。”苏沄蓦摇了头,有些歉疚的看他,她虽说是被逼不得已的答应魏国公的条件,可实际精神受伤的却是他,且自己体力不支,也没来得及向他解释,这一下午,他心里只怕也不好过。 想了想,纤手越过小茶几,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云深,等丁香回来后,我再好好向你解释,你现在别生气,也别怨我,好不好?” 掌心里的修长手指有些僵硬,微微僵了会儿,方才柔软下来,只听得他低低一声浅叹,“蓦儿,唯有此事我不能答应你,明白吗?” 他的身心早就全部交与她,又如何能分给旁人?那是对他俩,也是对旁人的不尊重。 苏沄蓦默然,但看只有雷家母子三人在,便也就低声无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此事有些难办,咱们先答应魏国公的条件,把人要回来再说,好不好?” “不好。”星眸里隐隐有着丝难过,淡淡道:“我不会同意纳妃,但他可以换条件。” 顿了顿,又坚定道:“若他实在要逼我,那我宁可禅位给云敏,带你与孩子远离是非。” 此话一出,雷家母子三人顿时都惊讶的抬起了头,雷家兄弟俩满眼皆是赞叹,雷泽策眼里更是多了丝落寞,也许只有慕云深,才是最懂也最爱苏沄蓦的那个人吧? 慕毓兰皱了眉,很是不赞同在她看来就是轻率的举动,正想要发表自己的意见,雷泽策却眼疾手快的拉了下她,摇了摇头,这本就是人家夫妻间的事情,她跟着掺合什么? 雷泽策手上的力道颇重,意在告诉慕毓兰少掺合别人的家事,慕毓兰领会到他的意思,也只得悻悻的闭紧了嘴巴,头偏到一旁,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苏沄蓦感激的看了眼雷泽策,她还真怕姨母又弄不拎清的瞎掺合,雷泽策朝她微笑了下,眼神落到神色淡漠却坚定的慕云深身上,苏沄蓦跟着望去过,幽叹了声,握紧掌心里的手,幽幽道:“咱们俩可以一走了之,但云敏怎么办?谁来帮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慕云深微微抬眸,星眸里多了些许不解:“如今平朝国泰民安,何来的乱摊子?” “你看看,咱俩现在不就是身处在乱摊子之中吗?”苏沄蓦摇头,浅声道:“咱们俩已经够强势的了,魏国公都敢迎难而上,诬陷忠良,逼得我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倘若云敏初掌朝堂,若是有什么不合魏国公的心意,岂不得由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要知道朝臣之间为了功名利禄有党系之争尚可理解,但倘若朝臣把皇帝与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一旦不符合心意就敢不顾忠君忠国之理的肆意妄为,此等朝臣可是国之祸害。” 白天在大理寺大牢时魏国公的咄咄逼人,雷家兄弟也是见过了,雷泽鸣那帅气的脸庞上顿时浮起愤怒,“表姐说的没错,那魏国公就是个祸害,居然敢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阿鸣!”慕毓兰低低唤了一声,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这可是涉及到朝臣政事了,稍有不甚就会牵连整个家族,他个什么都不懂的浑小子跟着瞎掺合什么? 雷泽鸣委屈的低头,嘟囔道:“儿子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这也不行吗?” 慕毓兰只是瞪他,并不回应,雷泽策摇摇头,淡声道:“不论出发点是什么,魏国公的做法确实太过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太过逾矩,难免显得野心太大。” 慕云深皱着眉头,魏国公表现出来的所做所为的确是让人觉得不好掌控,现今自己与蓦儿的威名早已足够震慑许多人,他还敢费尽心思的相逼,倘若是云敏执政,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星眸里多了思索,并未再坚持之前的决定,苏沄蓦见劝说有望,便趁热打铁的劝道:“你想想,我在孩子生下来之前行动都不会便利,与其在这个时候和他碰硬碰,总得提防他会出什么阴招,倒不如先顺了他的意思,再见招拆抬便是。” 说着又捏了捏他的手,浅笑道:“等我们收拾了魏国公,再谈其它事好不好?再说只是让你纳妃,又不是叫你去陪笑暖床,你怕什么?你不搭理她们便是。” 慕云深听得微微一愣,星眸随即亮了起来,也对啊,他可以不搭理她们啊?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选秀 一语点醒梦中人,慕云深心底稍稍宽慰了些,只是想想又觉得不甘心,深邃的眸里有丝小小的狡黠闪过,很快又消失不见,而后一本正经的看向苏沄蓦,“要我同意纳妃也成,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啊?”苏沄蓦苦了娇颜,瘪着朱唇委屈的看他,见他只是挑着眉,眸着幽深的看着自己,并无动容,便又可怜巴巴的看向堂下三人,“你们就忍看着他欺负我吗?” 雷泽鸣挠头,嘿嘿一笑,“那什么,只有我觉得你俩是在秀恩爱吗?” “嗯,好吧,我也有种感觉。”雷泽策淡笑接腔,随即偏头看向了殿外已经漆黑的夜色,“不过我可以选择眼不见为净,你俩只管接着秀就是。” 慕毓兰听不懂在说什么,但看两人感情颇好,也就只是端着茶盏喝茶,只当听不见。 眼见一个外援都拉不到,苏沄蓦只得默默的收回了眼神,明眸里带着点儿讨好的笑,颇为无辜的看着慕云深,“那什么,我的好夫君,下手轻点儿,好不?” “你还怕挨揍啊?”星眸哭笑不得的看她,若是揍一顿就能让她安分听话,那他,那他也舍不得下手啊?…… 深邃的眸里漾起星星点点的笑,凑近她白皙精致的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苏沄蓦初时皱眉,随即又眉开眼笑起来,笑靥如花的点头冲他甜笑道:“若你到时候还不改心意,我就依你,怎么样?” 俊美潇洒的容颜里也漾着笑意,“一言为定,你若敢耍赖,我就带着孩子离家出走。” “好好好,你可是我的宝,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家出走?” 苏沄蓦有些无奈,心里头却又是满满的感动,雷泽鸣但看两人那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有心想问又不好开口,眼巴巴的望着苏沄蓦,苏沄蓦却笑着摇了头,并无解释的意思。 雷泽鸣见状也只得收回了眼神,苏沄蓦正想岔开话题,就听远远的有大片的杂乱脚步声响起,娇颜顿时沉了下来,赫然起身:“有人来了。” 几个男人也都听到了动静,齐齐起身涌向门口,慕毓兰虽不知怎么回事,但见大家都起了身,也就跟了过去,可才到门槛边,就见个陌生女人架着浑身是伤的丁香站在廊下,手里还拿着支簪子抵着丁香的脖子,顿时就惊叫起来:“丁香!” 丁香晕晕沉沉的,听着熟悉的呼唤声,勉强抬了头,望着声音的来源处扯着嘴角轻轻笑了下,可这一抬头,雷泽鸣顿时瞧清了她饱受虐打的脸,当即就红了眼,目眦欲裂的就要冲过去:“你们居然敢伤她!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鸣弟!”雷泽策就在他旁边,连忙死死拉住他,雷泽鸣拼命挣扎,猩红着眼不管不顾的嘶吼着要往前扑,这些人要抓他害他都没关系,为什么要伤害丁香,为什么! 苏沄蓦在刹那间也看清了丁香的脸,立时面沉似水,快速打量了眼丁香的状态,见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口气,见雷泽鸣还在嘶吼,又厉声道:“闹什么?” 声音凌厉尖锐,雷泽鸣本就服她,闻声顿时就软了下来,嘶声无力道:“表姐……” “站好,别输了你的男儿气概!” 苏沄蓦皱眉,看他依言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只是那双眸子依然猩红的盯着丁香那里,心底有痛意闪过,又强压下来,偏头看向廊下的卫杰,“怎么回事?” “娘娘,属下找到丁香时她就已经被那女人伤成这样了,”卫杰微垂着头,脸上有愧意闪过,“属下无能,没能从魏国公手里抢到人,请您责罚。” 苏沄蓦皱着黛眉并未吭声,抬头冷冷看向魏国公,“你指使人将丁香打成这样的?” “这丫头有些不听话,便下手重了些。”魏国公站在胭脂身侧,老脸上满是无所谓,冷笑道:“不过就是个小丫头而已,莫非娘娘还要因与而与老臣置气?” “本宫当然不会因为个小丫头而与大臣生气。”明眸里眸色沉沉,随口就应了魏国公的话,雷泽鸣一听,又焦急的低叫起来:“表姐!” 苏沄蓦偏头瞪了他一眼,看他瞬间又老实下去,这才又朝魏国公冷声道:“既然你已经把人带过来,那现在赶紧把她与书信交与本宫,且得保证以后绝无二次之举。” “娘娘莫急,”哪知魏国公闻声反倒将胭脂往后扯了扯,将人挡在身后,老脸上起了丝得意,“在老臣把人与信交与你们之前,还请圣上写了选妃诏书给老臣。” 慕云深立时寒了星眸,冷怒不已,“魏国公,你这是得寸进尺!” “老臣做到这个地步,已无退路了,还请圣上谅解。”魏国公看似弯腰赔罪,但态度依然坚决,苏沄蓦看看已经半昏迷的丁香,沉着脸扯着慕云深就往书房走:“写诏书!” 慕云恼怒,但又无可奈何,只得随着苏沄蓦大步去了书房,魏国公但看苏沄蓦说写诏书就写诏书,圣上根本毫无抵抗,心里对苏沄蓦就越发不满。 无论哪朝哪代,后宫都不得干政,这苏皇后居然还想与众不同?门都没有。 凰月宫的书房就是慕云深处理政事的场所,圣旨御笔玉玺一应俱全,但看事已至此,慕云深也就没再多言,铺开明黄圣旨,提笔就要将选妃诏书一蹴而就,可等到写下选字,妃字还未起笔时,苏沄蓦却轻抬了他的手,微摇了下头。 慕云深不解,偏头疑惑的看她,苏沄蓦笑笑,轻启朱唇道:“不是选妃,是选秀。” 选秀两字一出,慕云深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心领神会的写下了秀字,魏国公站在堂下,立时就急了起来:“圣上,选妃就是选妃,怎么能改成选秀呢?” “朕瞧着没什么区别,既然皇后喜欢选秀,那就选秀好了。”慕云深头也未抬的说了句,手里奋笔疾书,很快就将选秀诏书给写好了,急得魏国公在那里跳脚,“怎么能没区别?皇后娘娘,你可是答应的选妃,怎么还跟老臣玩起了文字游戏?”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打狗看主人 苏沄蓦笑眯眯的看着气急败坏的魏国公,这个老头子,居然敢算计她,她就偏要在他最想得到的东西上掺一脚,否则他还真以为她苏沄蓦怕了他不成? 明眸里流光四溢,笑吟吟的道:“魏国公,圣旨已写好,你若不接,那可怨不得我。” “老臣要的是选妃圣旨,而不是选秀圣旨,你让老臣怎么接旨?”魏国公恼的不清,脸色都颇有些狰狞起来,“若不改过来,老臣就只好对不住那个小丫头了!” 话里话外皆是威胁,苏沄蓦顿时怒脸,顺手就将案桌上的茶桌狠狠砸在了魏国公的脚边,娇颜生怒,眸色凌厉的怒喝道:“魏一海,本宫还给你脸了是吧!” 那双灿然生辉的明眸里涌起无尽威严,沉沉盯着魏国公,铺天盖地的气势汹涌而出,瞬间就压得书房里的人喘不过气来,除了慕云深,莫不退后几步,不敢与她对视。 魏国公本还想耍横,但见苏沄蓦真动了怒,也不敢再捋虎须,只是弱弱的看向慕云深,颇有些委屈道:“圣上,您是金口玉言,您答应的是选妃诏书,您不能言而无信。” 深邃的眸里寒意流动,慕云深冷怒出声:“朕何时答应过你写选妃诏书?若不是皇后相劝,你以为朕会给你写诏书?朕只想给你写个株连九族的罪诏!” 魏国公被骂的浑身一哆嗦,也知道是把这俩口子真给惹怒了,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咬紧牙关正想再争辩几句,苏沄蓦又冷怒道:“此事不必再多说,你魏国公机关算尽,巴巴的求个选妃诏书,也不过就是想把你党派的人送进宫里来而已。” “你送人进来也就是想替家族打算,替你们魏氏获取更大的利益,利用女人继续光耀门楣,既然你想送,那旁人也想送,天下但凡有德有才的姑娘都想要挤进来,选妃只是在京中权贵府上挑选,又如何能全了天下人的意?莫不如选秀周全,大家都有机会。” “皇后说的极有道理,你不是嫌朕不替皇室开枝散叶吗,朕在全天下挑选有德有才的女子,你总该没意见了吧?”星眸里微微有了丝笑意,挑眉凉凉道:“莫不是魏卿你府上培养的女儿家都入不得人眼,害怕落选,才会这般急着只叫朕在京里选妃?” 两口子如放连珠炮,噼哩啪啦的炸得魏国公晕头转向,又还挑不出丝毫毛病来,尤其慕云深还神补刀,激得魏国公霎时就冷哼起来:“我魏府女儿国色天香,绝不输任何人!” “既然魏国公你如此有自信,那选妃与选秀又有何区别?此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苏沄蓦趁机拍板,让小太监把圣旨拿给了魏国公,魏国公气恼,有心想不接,但又不敢抗旨,最终只得恨恨的跺了脚,“老臣领旨,即刻去操办选秀之事。” 说罢也就让胭脂将丁香还给了雷泽鸣,雷泽鸣心疼的接住丁香,连唤数声,但怀中佳人已经微闭着眼,并不应他,顿时就急得看向苏沄蓦,“表姐,你快救救丁香!” 丁香在西域时胸口中的那一剑虽然经过全力救治保住了小命,但却还是落下了病根,心气较旁人弱了许多,经由这半日来的惊吓与虐打,早就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苏沄蓦疾步过来看到丁香的惨状,明眸里又起厉意,塞了药丸进她嘴里,眼角余光瞥到魏国公正要领着人退出去,立时起身冷喝:“慢着!” 魏国公脚步一顿,看她似想为个小丫头打抱不平,脸上浮起不耐:“皇后还有何事?” “魏一海,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咱们就来谈谈你虐待丁香的事情了。”娇颜冷凝,眸色冰冷的盯着魏国公,随后又落到一袭艳红纱裙的胭脂身上,“是你动的手吧?” 胭脂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可想到魏国公根本就不怕这所谓的皇后,顿时胆子又壮了些,躲在魏国公身后冷笑道:“不过是个贱丫头而已,是我打了她又能怎么样?” “很好,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与本宫如此说话?” 明眸里涌起森冷寒意,似笑非笑的盯着胭脂,“你要知道,你在本宫眼里,也就是个死不足惜的贱丫头,本宫要处罚你,你别说躲到魏一海身后,就是躲到耗子洞里,本宫也能给你拎出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夹公带棒一番骂,胭脂顿时就瘪了嘴,委屈的扯着魏国公的衣服:“爷,妾身好歹也是您的人,皇后娘娘她怎么能如此贬低您?分明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魏国公恼脸,将胭脂护在了身后,“苏皇后,胭脂是老臣的人,容不得你肆意欺负!” “呵,是你的人又能怎么样?你是要与本宫比位分,还是要与本宫比功绩,比美貌?” 苏沄蓦冷笑,眼也不眨的甩手就是狠狠一砚台砸在了胭脂身上,看她立时就疼得弯下了腰,才又轻笑道:“当然了,若是论脸皮厚,本宫拍马也追不上你。” 魏国公看她谈笑间就出手伤人,脸色越发难看,紧紧将胭脂护在了身后,怒声道:“打狗还得看主人,苏皇后你欺人太甚!” “魏一海,你这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吗?”朱唇勾起满面笑意,只是那笑意达不到眼底,明眸里迸起冰冷寒光,“本宫的人你都敢动手,你还敢跟本宫提打狗看主人?” “你是这些年食君禄食得你混账不清,脑子进水了吧?威胁圣上,威胁本宫,本宫不想与你计较,这事过了就算了,但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本宫不敢动你?你区区一个国公,朝堂里比你丰功伟绩的朝臣多了去了,你认为你脸大,可以倚老卖老是不是?” 明眸里闪着寒光,紧紧的盯着魏国公,魏国公被骂得眼神有些躲闪,不敢与她直讽,却依旧梗了脖子色厉内荏道:“你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凭什么管国事?”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以牙还牙 “我还就喜欢你死不认错的态度,不然我怎么好出手教训你这种混帐不清的东西?” 明眸里的光芒更甚,顺手就解了腰间的斩情,连着剑鞘狠狠抽过去,魏国公吓了一跳,可没忘记那张被敲碎的紫檀桌,急忙往旁边躲开,厉声道:“苏皇后,你敢!” “你看本宫敢不敢!”苏沄蓦本就憋了满腹火气,疾步上前没头没脑的就照着魏国公和胭脂一顿乱抽,直打得两人乱叫乱跳,鼻青脸肿才停下手,冷笑道:“魏一海,你不是喜欢在本宫面前耍横吗,你倒是继续耍啊?看是你横,还是本宫更横?” 魏国公捂着流鼻血的鼻子,满脸怒火,“苏皇后,你敢羞辱老夫,老夫与你没完!” “说的好像本宫与你有完似的?”苏沄蓦冷笑,握着斩情斜斜指着胭脂,冷声道:“卫杰,这个女人怎么对丁香的,你就加倍还回去,若是还的不到位,我唯你是问!” “是,娘娘!”卫杰立时站直了身子,他去的迟,并未见过胭脂施暴的场面,转身出去很快就将那俩精瘦短小的马夫提了进来,扔在地上厉声道:“说,这女人都干了什么?” “娘娘饶命,饶命啊……”俩马夫本就胆小,这会儿吓得浑身抖个不停,但看卫杰横眉怒眼的望过来,立即结结巴巴的道:“七姨奶扇,扇人了,还踢了几脚……” 说完就停了声,苏沄蓦微微皱眉,似笑非笑道:“哦?还有呢?” 俩马夫垂着头,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根本不敢应声,苏沄蓦轻笑起来:“不说是吧?那本宫来问好了,丁香背部磨破的纱裙和血痕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打的吗?” 此话一出,躲在魏国公身后的胭脂就抖得更厉害了,魏国公心知不妙,立时就沉脸怒道:“苏皇后,那些伤痕根本就是那贱丫头自己弄的,你休得诬赖旁人!” “本宫问你了吗?轮得到你来多嘴?” 一言不合又是狠狠一剑鞘抽了过去,抽得魏国公立时就疼得捂了身子,老脸都皱成了一团,而他带来的那些人见皇后如此彪悍,傻站在那里,根本就不敢上前帮忙。 俩马夫越发被吓得不轻,哪里还敢有所隐瞒,哆嗦着说出了行奸未遂的事情,苏沄蓦冷了明眸,朝卫杰打了眼色,卫杰领命,立时朝着胭脂直冲过去,吓得胭脂顿时就拽紧了魏国公的衣袍,凄声叫唤起来:“爷,救救妾身!爷!求您救救妾身!” 声音凄楚娇弱,魏国公顿时就心疼不已,也顾不得再捂鼻子,双手张开死死护住胭脂,冲苏沄蓦怒声道:“苏皇后,你有什么就冲着老夫来,老夫不怕你!” “冤有头债有主,本宫怎么能是非不分呢?”苏沄蓦轻轻笑了起来,转而看向雷泽鸣,“丁香是你认定的媳妇,现在你媳妇受了欺凌,你说该怎么办?” 雷泽鸣心头的恨意就没消过,闻声猩红着眼嘶吼一声,两步上前一把就掀开魏国公,左右开弓狠狠几巴掌扇在了胭脂脸上,扇得她立时就口鼻涎了血,又不解气的狠踹了几脚,“贱人,我让你还欺负她!我让你欺负我的人!我打死你!打死你!” “阿鸣!”慕毓兰怕他闹出人命来,皱眉喊了一声,而雷泽鸣红了眼,根本没有要停手的意思,魏国公眼看胭脂被打得比丁香还凄惨,立时就扑了过来,凄厉道:“小匹夫,我和你拼了!” “怎么,只许你打别人,见不得别人打你家的狗?” 苏沄蓦手里剑鞘一伸,冷冷挡在了魏国公身前,看他立时就止了步,这才又冷声道:“居然敢欺负本宫的人,当本宫这个皇后是摆设吗?泽鸣,把魏一海的这条狗扔给那俩马夫,她想怎么对丁香,就让那俩马夫怎么对她!” 苏沄蓦说话了,雷泽鸣这才停手,刚想回头去拎那两个马夫,就见魏国公还死死的瞪着自己,当即就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极怒道:“这巴掌是替雷家扇的,雷家世代忠烈,居然要受你编排通敌之辱,以后你魏氏就是我雷泽鸣的死敌!” “鸣弟,你错了,魏氏不是你的死敌,”静静站在旁边的雷泽策忽而出声,看雷泽鸣不解又有些伤心的望过来,摇头微笑道:“以后魏氏是整个雷家的死敌,今日之辱,雷家记下了,以后魏氏与雷家若狭路相逢,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好,大哥说的对,有他无我,有我无他!”雷泽鸣咧嘴大笑起来,看魏国公被扇得跌倒在地,也不屑于再补他一脚,“魏一海你个老匹夫,最好别叫我逮到你的错处!” “呵,你们雷家又怎么样?老夫为了整个大业,甚至可以得罪天下人!”魏国公捂着脸怒笑起来,“只会舞刀弄枪的莽汉,老夫则会怕了你们两个黄毛小儿!” “我们雷家是莽汉,你们魏家又是什么?小人吗?”慕毓兰本不想多惹事端,这会儿也捱不住了,怒声道:“魏一海,你再敢侮雷家,老娘就一把火烧了你们!” 慕毓兰可也是正经的公主,又嫁入雷府多年,身上或多或少的沾染了军人的铁血之气,发起飙来也是霸气十足,魏国公避开她的眼神,并不与她对视。 雷泽鸣看他不吭声了,上前就拎了胭脂,而卫杰也配合的拎起俩马夫,吓得胭脂立时就大哭起来:“爷,救救妾身……爷,您救救妾身,妾身怎么能和马夫……爷……” 魏国公被哭得心碎了,纵然是他自己挨打都没有那么痛苦,眼看着雷泽鸣毫无怜惜的提着胭脂就要出书房,顿时收回眼神悲愤道:“苏皇后,你放了她,老夫,老夫……” 看他半天说不出句囫囵话来,明眸里起了冷笑,“你想怎么着?不选秀了吗?” 听着苏沄蓦的话里似有能商量的意思,胭脂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越发哭的大声,悲泣不止:“爷,妾身以后一定好好侍奉您,您救救妾身,爷,求您救救妾身!” 第一千零五十章:反目成仇 声音悲泣如杜鹃泣血,哭得魏国公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可却始终没有说出胭脂想要的那句话来,只是回头心痛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朝苏沄蓦恨声道:“老夫不惜与你为敌才换来的选秀机会,你休想叫老夫妥协!” 苏沄蓦无所谓的耸肩,门口的胭脂闻声差点就昏死过去,凄叫出声:“爷!” 魏国公红了眼眶,任由胭脂怎么凄声叫唤都背过身去不再看她,雷泽鸣看魏国公铁了心不管胭脂的死活,当即也就毫不犹豫的跨出了书房,苏沄蓦看人走远了,才朝魏国公冷声不悦道:“好个绝情的男人,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等本宫送你一程吗?” 魏国公满脸怒意,怨毒的看她:“苏皇后,你给老夫等着,老夫绝不叫你好过!” 苏沄蓦无所谓的挑了下眉,与恶人打交道多了,没有哪回不被人威胁,她早已经习惯,倒是堂上久未出声的慕云深冷冷出声:“你若敢动朕的皇后,朕就叫世上再无魏氏。” 魏国公不语,只是怨毒的看了眼苏沄蓦,连告退都没有就径直走了,这下子看得慕毓兰都忍不住皱了眉头,“这老浑蛋太没礼数了,居然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这人倚老卖老,根本不懂为臣之道,今日这般一闹,他必起反心。” 苏沄蓦轻摇了摇头,上前看看安置在小榻上的丁香,见她气息已经平稳下来,又喂了两粒丹药,才朝慕云深无奈苦笑道:“重臣相逼应是历代皇帝最头疼的事情,不打觉得心里怄得慌,打了又闹得君臣反目,我这一闹,也算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你这不叫添麻烦,应该是大快人心才对。”深邃的星眸里涌着柔情,微笑着摇了头,“魏一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种人就该狠狠教训,再说闹与不闹的都没什么区别,朝堂上容不下这种居心叵测的臣子,闹翻是迟早的事情。” 雷泽策微微一笑,对于苏沄蓦霸气侧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圣上说的极是,若不是男人出手不合适,微臣都想上前去抽他几个耳光,解解心头的火气。” 想到这一天的担惊受怕,慕毓兰也上火,“蓦儿,那个老家伙就是提灯笼上茅房,找死的那种人,这是雷从天不在,否则以他的火爆性子,今儿非得揍死他不可。” 居然为了达到目的来诬陷他们雷家,真当他们雷家都是好欺负的人? 只是可怜了丁香,那么乖巧温柔的姑娘家,被打得都辨不出本来模样了,不过也幸好她有个厉害的主子,把她所受的气通通都还了回去。 丁香服了苏沄蓦的药,等雷泽鸣将胭脂丢到宫外,又派了人去盯着,返回来时就已经清醒过来,只是气息还有些虚弱,看见苏沄蓦面色温柔的坐在榻前望着自己,眼泪顿时就忍不住滑了下来,哀哀低泣:“娘娘……” “没事了,都过去了……”苏沄蓦倾身温柔的抱了抱她,柔声问道:“我已经帮你狠狠的惩治了那些人,你还有没有哪里痛?有没有受伤?” 温柔浅语最是抚慰人的身心,丁香哭的越发委屈,像个受了欺负,见到娘亲后撒娇的孩子,瘪着嘴闷闷哭道:“身上都痛,脚也崴了……” “还崴脚了啊?”苏沄蓦皱了皱眉,转身就褪去她的鞋袜,果见右脚踝已经肿的老高,顿时从袖里取出从西域带回来的小瓶药酒,倾了点在掌心,仔细的替她揉着。 丁香没想到她会亲自动手,顿时就红了脸,缩着脚不想让她劳累,但看苏沄蓦一个眼刀子飞过来,便又不敢动了,雷泽鸣在旁边忍不住竖了大拇指,“表姐你人真好!” “你才知道你表姐人好啊?”慕云深摇头笑叹了句,只要涉及到医者之事,蓦儿可就是完全没有架子,什么脏苦累的事情都能干,也体现了真正的医者仁心。 雷泽鸣嘿笑了声,看看丁香浮肿的脸,心里头又难过起来,伸了手想摸摸她,但又怕会触痛她,手扬在半空里,最终还是极轻柔的抚上她的脸,心疼道:“疼吗?” “不疼……”但看周围还站着好些个人,丁香的脸烫的都能煎鸡蛋了,红着脸微微躲开他的手,见他眼里浮起失落,丁香嘴张了张,有心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别开了头不看他,而是望着苏沄蓦咬牙道:“娘娘,奴婢想回西域,不想留在京城了。” “为什么?”苏沄蓦没来得及问话,雷泽鸣先跳了起来,帅气的脸庞上满是无助,手足无措的急急道:“是不是我方才太唐突了?我向你道歉,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碰你,你不要走,你就留在京城,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声音焦急彷徨,听得慕毓兰心都痛了起来,皱了眉头,帮着问道:“丁香,只要你愿意,你以后就是雷家的媳妇了,我们大家都是真心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走?” “娘娘,雷夫人,你们都是丁香最敬爱的人,丁香也十分不愿意离开你们,只是丁香的西域身份给你们带来许多麻烦,丁香不想再连累你们,离去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丁香轻抿了嘴唇,微微一笑,纵使浑身狼狈不堪,也依然显得善良纯真,苏沄蓦轻叹了口气,点点头,“宫里生活复杂,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你先行离开也好。” “表姐!”雷泽鸣一听就急了,“丁香走了,我怎么办?那我也要跟着她走!” “胡闹!”话音未落,慕毓兰就沉脸怒斥,她为了儿子的幸福愿意认可丁香,但是绝不允许儿子跟着丁香去西域,而雷泽鸣看她反对,也梗了脖子,“儿子就要去!” 丁香见母子俩为了自己杠起来,心里越发不好受,开口相劝道:“雷公子,丁香知道你的情意,但是百善孝为先,你还是听夫人的话,别跟着我去西域了。” “我不管,我可以孝顺母亲,但我也跟你在一起!”帅气的脸庞上满是倔强,根本听不进劝,慕毓兰气急攻心,怒道:“你若是去了西域,你这一辈子都完了!”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我愿意 “那是您眼里的一辈子,不是儿子想要的一辈子!” 雷泽鸣想也没想的顶嘴,气得慕毓兰恨不得抽他几下,苏沄蓦见母子俩闹的不可开交,便好言出声劝道:“姨母,如今西域也属于平朝,是平朝的一部分,那里正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泽鸣去那里,说不定还可建功立业一番。” 慕毓兰叹气,满脸的不舍,“他若是去西域,我这做母亲的何年才能再见到他啊!” 此去西域山高水长,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又怎么舍得儿子在外受苦? 苏沄蓦默然,儿行千里母担忧,慕毓兰是母亲,舍不得孩子是人之常情,她也便不再相劝,而雷泽鸣看苏沄蓦不出声了,顿时就垮了脸,满脸的失魂落魄。 雷泽策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清冷出声:“母亲,既然鸣弟想去西域,您由着他去便是,以后儿子就留在京中陪您,再不四处漂泊。” “大哥……”雷泽鸣闻声就红了眼眶,他这个哥哥从少年时就在军中,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因为自己的任性而选择停下脚步,这叫他心里怎么好受? “看看,还跟小孩子似的,难道你想留在京里?”雷泽策笑着打趣了句,复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在外漂泊已久,也该在家里好好尽尽孝道了,你别多想。” 雷泽鸣红着眼眶重重点头,“哥,你一定要早点找个嫂子,开开心心的幸福下去,不然我在外边也是会担心你的,你知道吗?” “你这小子,你还管起我的事来了?”乌眸里起了点笑意,弹了下他的额头,看他吃痛的捂了额头,才又笑道:“以后你们有孩子了,就回到京里来,让母亲帮着带带孙子,享享天伦之乐,这才是头等大事,明白吗?” 看这转眼间就提到了生孩子的事情,丁香才刚消退的红云立时又涌上了脸蛋,害羞的别开了头,雷泽鸣听的嘿嘿一笑,“我知道啦,也许京里太平之后,我就与丁香回来了,到时候就依然是阖家团圆。所以啊,你们现在也别为我们操心,好不好?” 好不好的还能怎么样呢,还能留下他不成?慕毓兰无奈的长叹了口气,前些年替大儿子担忧,如今又替小儿子操心,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两个让人头疼的孩子? 大儿子从前也是潇洒开朗,可如今被伤得深沉忧郁,叫人看着都心疼,有了前车之鉴,她哪还敢过多阻拦小儿子的婚事?只盼他能一直这么率真幸福就好。 雷泽策轻瞟了眼慕毓兰,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乌眸里起了丝隐约的苦笑,他愧对母亲良多,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愧对期望了。 慕毓兰不说话了,默认下了雷泽鸣的事情,苏沄蓦见状,便浅笑盈盈道:“既然姨母同意泽鸣跟着丁香前往西域,那我今儿便做个主,泽鸣,你愿意娶丁香为妻吗?” “啊?”雷泽鸣被问得有些犯懵,反应过来顿时狂喜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苏沄蓦看的失笑摇头,转而又看向丁香,笑道:“丁香,你愿意嫁给雷泽鸣吗?” 丁香羞红了脸,含羞带怯的瞟了眼帅气硬朗的雷泽鸣,微垂了头没说话,把个雷泽鸣急得顿时就冒了汗,“丁香,我保证一辈子都对你好,你快说同意啊?” 房里众人都被他焦急的样逗得笑了起来,苏沄蓦眨了眨明眸,有狡黠笑意闪过,故意道:“哎呀,既然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咱们的丁香姑娘不愿意嫁给泽鸣,那我看这桩婚事就算了吧,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丁香我再给你找门好婚事嫁了吧。” “表姐!”“娘娘!”雷泽鸣着急,丁香也急的抬了头,碰上雷泽鸣的目光,又害羞的别过了头,“娘娘,我没有不愿意……” 苏沄蓦笑的更欢,“没有不愿意什么?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 “哎呀,娘娘!”这下丁香也听出她是在调侃自己了,但看雷泽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脸色就更加红得能滴出血来,鼓足了勇气大声道:“我愿意嫁给雷泽鸣为妻!” “好好好,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就先祝你们花好月圆,幸福一生。” 苏沄蓦笑着软靠在慕云深怀里,而雷泽鸣激动的跳了起来,想抱丁香又怕触到她的伤口,只激动的在原地蹦得老高,“母亲,大哥,丁香答应我了,她答应我了!” 雷泽策笑着点头,他是由衷为弟弟感到高兴,毕竟这世上能两情相悦的爱情已经不多,而雷泽鸣就正好碰见了一个,只愿他俩以后顺风顺水,开心幸福就好。 慕毓兰看着小儿子激动得又叫又跳的开心模样,不禁湿了眼眶,略有感伤的看向苏沄蓦,“蓦儿,丁香是你的人,既然俩孩子都有意,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好?” 苏沄蓦笑看着破除阻碍后郎情妾意的两人,略微琢磨了下,便道:“选秀时间定的比较急,顶多两个月那些姑娘们就会赶到京中来,他们俩就赶在选秀前成亲吧。” “行,那我就在这两个月内挑吉日,让他们成亲之后就去西域吧。” 慕毓兰轻叹了口气,看看满脸幸福痴笑的小儿子,想想也跟着微笑起来,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他们过的好,自己又何必操那些闲心? 魏国公一番折腾,反倒成全了雷泽鸣与丁香的好事,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只是魏国公这会儿也没有精力琢磨那些事情,身上被苏沄蓦抽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又失去了胭脂这个心头好,整个人都有些戾气丛生,黑着脸叫人难以接近。 怀揣着圣旨回到国公府,跑到结发妻那里让丫环们赶紧弄药酒揉伤,又差人立即去将魏紫叫过来,他得好生交待一番,还得请个教养嬷嬷回来,否则若是选秀的时候魏紫因为规矩不周到而被刷下来,魏氏岂不得成天下人的笑柄?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有辱家风 魏国公之妻曹氏也亦是花甲之年,虽然相貌端庄,但经岁月摧残已久,脸上已经是遍布风霜,沟壑丛生,眼睛昏黄,眼皮半耷拉着,看上去颇有些软弱无力的模样。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曹氏被吵起来,看看魏国公那一身伤,眼里闪了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疑惑,他一年也来不了几次自己的院子,怎么今儿突然来了? 难道是和胭脂吵架了?但以他疼爱胭脂的劲,又怎么舍得不留在胭脂身边哄她? 虽然心里有疑惑,但嘴上也不敢问,只是见他还想派人去叫魏紫,端坐在床边,低声道:“紫儿这会儿该是入睡了,你有什么事不妨明天再说。” 魏国公素来不喜欢这个端庄古板又软弱的结发妻,纵使她一辈子为魏氏操持,他对她也无几分好感,挥手不耐道:“你话怎么这么多?我说去叫她你就赶紧派人去叫!” 曹氏脸色暗了暗,偏头看向身边的小丫环,“梅香,你去叫孙小姐过来。” 梅香不敢怠慢,连忙就点头奔出了房,魏国公趴在床上,微闭着眼,任由小丫环抹了药酒,手劲轻柔的替他按揉着浑身的伤处,根本不与曹氏搭话。 而曹氏本也就少言寡语,魏国公不说话,她也就只是静坐着,一时间房里静默无言。 天香阁里,魏紫脸色苍白的扒着痰盂,吐得半晌都直不起腰来,贴身丫环香巧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小姐,这该如何是好?老太爷若是知道了,定会打死您的!” “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晃得我头都晕了!” 魏紫白着脸都不忘训她两句,话音未落,又是抱着痰盂一阵天翻地覆的干呕,吐得眼角都闪起了泪花,有气无力的跌坐在床边,软软靠着床沿,没了动弹的力气。 艳丽妩媚的脸颊一片苍白,香巧看的心疼,见她止了吐,忙端了漱口水过来,嘴里愤愤骂道:“都怪叶少爷,欢好时想着您,这会儿需要他拿主意,偏生就找不着人影了!” “你别,别骂天良……”魏紫虚弱的靠在床沿边,艳丽的脸上满是心疼,“祖父不待见他,他也没有办法,他跟我说过,这段时间去做笔大生意,等挣了银子,就回来娶我。” “小姐啊,叶少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不通怎么赚银子,您怎么就那么傻?” 香巧气得叉腰,在房里转来转去,“奴婢明日去怡红院花满楼那些地方看看,把他逮回来给您一个交待,否则您这一旦肚子大起来,瞒都瞒不住,老太爷气起来非得灭了您。” 魏氏也算是京城权贵之家,若是闺阁女儿传出与人私通有孕的消息,那以后就别想抬起头来做人,连带整个家族都得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天良现在什么都没有,祖父又一心想着让我嫁进宫里,这事若是捅出去,祖父肯定会打死天良,逼我堕掉孩子……”魏紫垂了头,眼里有些不甘与哀凄,“香巧,我爱天良,我想留下与他的孩子,想和他有个自己的家,你懂不懂?” 香巧默然,她是真不懂小姐心里怎么想的,明明叶天良就是个烂人渣,为什么她就偏偏要相信他的话?情话就那么好听,能让人失去理智,一厢情愿的觉得是真爱降临? 两人不说话了,房里就安静下来,香巧烦躁的转了两圈,想想又恨声道:“不管怎么样,奴婢都得把叶少爷给找出来,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不能让您独自承受那些流言蜚语。” 魏紫有些火大,“你上哪里去找他?我都说过他已经出远门了,你非要较什么劲?” “奴婢带人去把京城所有的青楼赌馆都找一遍,若是找不着,奴婢就相信他真的出远门了,”香巧有些固执,也是真心替她着想,“您总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没爹吧?” 魏紫脸白了白,不再吭声,正自沉默间,梅香已经急匆匆的跑到了天香阁,见房里还亮着烛火,也没喊上一声就径直冲了进来:“孙小姐,老太爷叫您去老夫人那里说话!”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到了里间,梅香有些错愕的看着脸色苍白,软软靠在床沿边的魏紫,惊诧道:“孙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天热睡不着觉,起来坐坐。”魏紫随口胡谄了个理由,毕竟是做了有辱家风的事情,心里难免有点儿慌,勉强笑道:“梅香,祖父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没有……”梅香摇头,担忧的看了看她的脸色,想想又道:“不过奴婢瞧着老太爷的脸色不是很好,似乎颇为生气的样子,您自己说话时多小心着就是。” 魏紫听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莫非祖父已经知道了她怀有身孕的事情?身子忍不住轻颤起来,白着脸望向梅香,“你去跟祖父说我已经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行吗?” “孙小姐,老夫人已经阻拦过了,但还被老太爷骂了几句,您还是赶紧的随奴婢去吧。” 梅香为难的摇了头,香巧见状只得扶起了魏紫,悄声道:“小姐,未必是您的事情,咱们先去瞧瞧情况,实在不行的话您就使苦肉计,捱过今夜再说。” 魏紫也没有旁的办法,只能无奈点头,祖父现在还是国公府的当家人,就连父母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现在他发话叫自己过去,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闯闯。 魏国公迷迷糊糊的趴在榻上,轻柔的力道揉捏得他昏昏欲睡,就在半梦半醒间,忽见胭脂一身是血的惨笑着向他走过来,凄声唤他:“爷,妾身死的好惨啊,爷……” 有殷红鲜血顺着眼睛汩汩往下流,形同血泪,凄厉阴森,恍若厉鬼索命,骇人心魄。 “胭脂!”魏国公大叫一声,糊里糊涂的从榻上弹跳起来,双手胡乱扑抓,耳听身旁有轻叫声响起,昏黄的烛光映入眼里,这才清醒过来,抹了把额上的汗,“我睡着了?”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东窗事发 “刚刚睡了会儿,就惊醒了。”曹氏还端坐床边,看他睡着了还心心念念着胭脂,眼里闪了哀色,却又还是劝道:“你既然念着胭脂,那就去看看她,她还是孩子心性,有时候难免与你闹些脾气,你多哄哄她就好了。” “我怎么看她?她又在哪里?”想着梦里胭脂凄惨的模样,魏国公眼里就多了刻骨的恨意,偏头看魏紫还没有来,又戾声道:“紫儿呢,怎么还没有来?” 刚到门口的魏紫听见他戾气极重的话,顿时就浑身打了个激灵,勉强忍住心底惶恐,颤着脚步走进里间,乖巧的福身行礼:“祖父,紫儿来了。” “嗯。”魏国公皱着眉头坐起身来,起身从她身边经过,欲去外间谈事情,可哪料他身上抹了极多的药酒揉伤,那对魏紫如今来说极为刺鼻的药香味顿时就惹得她脸色煞白起来,极力想忍住那股从胃里升起的恶心感,却怎么也忍不住,顿时就蹲在地上狂吐起来。 魏国公本见到乖巧听话的魏紫时,心情稍好了些,可见她突然就蹲在地上不管不顾的吐了个天翻地覆,却也只吐出些酸水,顿时就皱了眉头,“你这是怎么了?” 魏紫吐得早已没了力,香巧扶着她,但看魏国公朝自己望过来,情急之下只得胡乱说道:“天气炎热,小姐这两日饮食不好,便有些呕吐,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魏国公沉默的看着香巧,但看她眼神闪烁不敢与自己对视,眉头就越发紧皱,朝身后吩咐道:“马上去叫府医过来,正值关键时期,紫儿的身体不容有任何闪失。” 曹氏素来也挺喜爱这个嫡孙女,闻声忙就要吩咐梅香再去叫府医,魏紫听着就急了起来,猛摇头挤出笑来:“祖父祖母,不用那么麻烦,紫儿歇会儿就好了。” “歇什么歇?梅香,马上去叫府医!”魏国公火气又上来了,黑脸沉怒道:“我好不容易才求得圣上答应选秀,你即将进宫当妃子,整个精气神必须保持在最好的状态!” “选秀进宫?”魏紫惨白了脸,双眼顿时失了神采,如果她进宫,那她的孩子怎么办,她和天良的情怎么办?难道为了家族利益,就要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吗? 眼眸闭了闭,眼角滑落了泪水,忽又陡然睁开,凄声道:“祖父,紫儿不愿意进宫!”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由不得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魏国公阴沉着脸,看她泪水涟涟的样,就越发怒从心头起,厉声道:“叶天良就是人渣,你老老实实进宫,别再想他,若是他再敢来找你,我就打断他的狗腿!” “祖父,天良明明百里挑一,你为什么就非要不待见他!”魏紫也犟了起来,哭的眼泪哗哗往外流,“紫儿与天良已经互订终身,此生非他不嫁!” “混帐东西!”魏国公怒不可遏,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立即就扇得魏紫嘴角淌了血,跌倒在地,惊的曹氏急忙冲上前来将她护在怀里,难得的怒了起来:“你打她干什么!” “曹小娥,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你还敢问我怎么打她!”魏国公气得厉害,怒气沉沉的走到一旁,再看着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脾气一脚踢上去。 曹氏脸色僵了下,将魏紫护在怀里,并没有说话,而此时梅香也带着府医赶过来了,同行的还有闻声赶过来寻胭脂的丫环春桃,见房里剑拔弩张的,也没敢出声询问。 府医已经老迈,进房后向魏国公行了礼,便要去给魏紫把脉,魏紫受惊,缩在曹氏怀里怎么也不肯伸手,气得魏国公又怒喝道:“你非要我把你绑起来你才肯听话是不是?” 曹氏一晚上被吵的不得安宁,见状也好声相劝,“紫儿,你别惹你祖父生气了,快让府医给你把把脉,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好不好?” 躲是躲不过去了,魏紫只得无奈伸手,府医是老大夫,才搭脉没几秒,脸色便古怪起来,随后又仔细的把了下脉,便松了手,为难的看向了魏国公,“老太爷,这孙小姐……” 欲言又止的模样叫人看得着急,房里也就只有几个贴身丫环,魏国公心往下沉,黑着脸道:“她得了什么病,你直说无妨。” “孙小姐不是生病,她是……”府医一句话还没说完,魏紫已经厉叫起来:“杜爷爷!” 府医姓杜,但听魏紫截断他的话,脸上更显不忍,便就没再往下说,魏国公却怒瞪过来,“老杜,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是吧?这京城多是的大夫,你不肯说,终归有人说!” 魏紫白着脸哆嗦起来,杜府医看了她一眼,摇头叹道:“老太爷,孙小姐有喜了。” “有喜?”魏国公一时没反应过来,曹氏闻声就大怒道:“姓杜的,紫儿好端端的个姑娘家,怎么会有喜?你再敢胡说八道,老身就叫人把你赶出去!” “老夫人,我在国公府上多年,您看我何时误诊过?”杜府医被她骂的也不高兴起来,忿然起身,“若是区区一个喜脉我都诊不出来,也不用挂牌行医了。” 魏国公这下子算是反应过来了,脸色由黑转白,又由白转青,终是桀桀厉笑起来:“当真是天真亡我魏家,天要亡我魏家啊!” “老太爷,您这是怎么了?”站在旁边的春桃看他神情不对,连忙上前替他抚了背,眼里起了点忧色,“老太爷,不管什么事情,您可都得注意身子啊,也不知道七姨奶去了哪里,她怎么没来侍候您?” “没有七姨奶了,没有七姨奶了……”魏国公无神的念叨了句,但看魏紫还惊惶的缩在曹氏怀里,又怒急攻心,一把就将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在了两人身上。 砸完还不解气,把手边的花瓶茶几之类,但凡是能砸的东西都劈头盖脸的砸在了两人身上,边砸边骂:“曹小娥,看看你培养的好孙女!年纪这么小就敢跟人苟合!简直丢尽了我魏家的脸!叶天良呢,那个杀千刀的玩意儿在哪里,老子要杀了他!”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春桃 魏国公暴跳如雷,叫嚷着要杀人,魏紫吓得眼泪不停的往外流,哪敢吭声。 魏国公看她不吭声,越发火大,上前就几脚踢过来,曹氏眼看不对劲,愣是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魏紫,生生挨了那极重的几脚,伤及五脏,嘴角顿时就淌了血迹。 “祖母!”魏紫吓得不轻,尖叫起来,曹氏微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只是低低道:“紫儿,叶天良害你有了身孕,他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咱们,你把他的住处告诉你祖父,有什么事大家好好商量,否则他躲得了初一,也是躲不得十五的。” 魏紫哭得眼泪哗哗流,不停的摇头,“祖母,天良他在十天前就说要去做笔大生意,等挣了银子就回来娶紫儿,如今紫儿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是真的不知道。” 魏国公听的怒笑,“他去挣银子?你确实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他从老家投奔我们,进京后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你暗地里给他塞了多少银子你心里不清楚?你还指望他养你?” 魏紫又哭,“我相信天良,他说挣银子了来娶我,就一定会来娶我的!” “我看你就是鬼迷了心窍,根本识人不清!”魏国公火冒三丈,看好说歹说她都不肯听,朝着府医怒道:“叶天良不在更好,老杜,你马上给她开堕胎方子!” “不,我不会容许你们来伤害我和天良的孩子!”魏紫抹了把眼泪,慌忙就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凄声哭道:“你们若是要打掉我的孩子,我就和孩子一起去死!” “紫儿!”曹氏心疼的抱紧她,“叶天良不值得你这么做,你怎么这么傻啊!” 魏紫摇头,哭得泪如雨下,“祖母,天良他待我真心实意,他说过要娶我为妻,会一辈子爱我宠我的,我不能辜负他的情意,不能……” “哼,只怕这话他与青楼所有女子都说过吧?偏偏就你还当了真!”魏国公恼的喘气如牛,咬牙切齿的盯着魏紫,但又不敢真拿她的性命去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春桃站在他身边,轻轻的替他顺着气,但看祖父俩闹得僵持不下,那双灵活的眼睛闪了闪,忽而出声微笑道:“老太爷,您别生气,奴婢有法子,保管叫孙小姐回心转意。” “哦?”魏国公闻声偏头,狐疑的看了眼春桃,她是胭脂的贴身丫环,胭脂受宠,连带丫环也跟着比旁人尊贵许多,此刻见她个头小小的,一张小脸还没他巴掌大,脸上就只到那双大眼睛灵活乱转,便起了兴味,“说说,怎么个法子?” 春桃微笑,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魏国公听得眼前渐渐亮了起来,到最后更是笑意满面,完全没有了戾气,点头笑道:“此事若是办成,你以后就贴身跟着魏紫。” “啊?”春桃有些错愕,她可没想把自己给搭进去,有些不乐意道:“老太爷,奴婢还是想服侍七姨奶,不想去天香阁。对了,这么晚怎么还没见到七姨奶回来?” 提到胭脂,魏国公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眼里多了刻骨铭心的恨意,起身背着手往外走,“以后没有七姨奶了,你就好好的服侍孙小姐吧……” 春桃不解,但听魏国公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不能再继续服侍胭脂了,当即也就上前到魏紫身边,笑吟吟的道:“小姐,奴婢扶您回房吧?” “哼,用不着你来假好心!”香巧警惕的拦在魏紫身前,之前七姨奶在府里时,小姐就与七姨奶不对付,这春桃没少在里面给小姐使绊子,这会儿谁知道她又安的什么心? 春桃满面笑意,灵活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香巧,我劝你还是不要从中作梗的好,否则老太爷真发起火来,说不定就把你许给哪个小厮,打发你出府了呢?” 香巧叉腰怒道:“你少胡说八道,我是小姐的贴身丫环,这辈子都要侍奉小姐的!” “可现在不是我来了吗,哪还用得着笨手笨脚的你?” 春桃笑的不怀好意,上下打量了眼香巧,把个香巧看得怒容满面,才又凉凉道:“再说了,你有主意帮老太爷和小姐解决眼前的烦心事吗?你能让大家都皆大欢喜吗?你不能吧?不能就滚远点,在我面前耍什么横?” 一番冷嘲热讽让得香巧顿时就面红耳赤起来,她能想到的也就是把叶天良抓回来承担责任,可小姐分明就不想这样干,老太爷也不想见到叶天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香巧红着脸息了旗鼓,魏紫却听得眼前一亮:“你当真有法子让大家皆大欢喜?” “只要小姐您肯听奴婢安排,奴婢保管您称心如意。” 春桃那双灵活的眼睛里蕴着笑意,完美的隐去了心底的那丝冷笑,魏紫听得颇为心动,反正拒绝不了春桃来到身边,那倒不如搏一把,也许真的能称心如意呢? 春桃就这般顺利的在魏紫身边站住了脚,只是也没有什么动静,魏紫催了好几回,也只推说等等,一连等了十来天,这才神秘兮兮的带着魏紫出了门。 春桃这十来天都在城里打听叶天良的消息,探到他带着魏紫给的银子就在城里花天酒地,根本就不是魏紫所说的去挣银子时,也不禁摇头叹了气,魏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如花似玉的嫡孙女儿居然让个人渣给糟蹋了? 春桃行事缜密,傍晚时才带着女扮男装的魏紫与香巧出门,也不说缘由,带着两人到了城里的一家小赌馆,到门口时才止住脚步问道:“少爷,叶公子身上的银钱都是您的吧?” 魏紫有些犯懵,不知道春桃带她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来干什么,但既然来都已经来了,便也就如实点头道:“他这次出门说做大生意,我便东拼西凑的给了他五千两银子。” 香桃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富家大小姐当真是不知柴米贵,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也不知道她知道那五千两花到哪里去以后,会不会恨得杀了叶天良?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人渣 说起那五千两银子,魏紫也是肉疼的紧,那可都是她这些年来攒下来的体己钱,另外又从父母兄弟那里没皮没脸的蹭了些好东西去典当,才堪堪凑到五千两。 不过想到叶天良说的挣了银子就来娶她,艳丽的脸蛋上便又现了甜笑,只要能和心爱的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这五千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春桃看她笑得甜蜜蜜的模样就直摇头,但也不说破,率先掀帘进去,只低声道:“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许出声,明白吗?” 魏紫和香巧都点了头,跟进人声嘈杂的赌馆里,只是才刚进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人群里不甘又愤怒的传出来:“不可能,肯定是你们耍诈!你们坐庄有问题!” 魏紫惊的不轻,当即就想出声唤人,春桃早防范着她会有此举,立即就眼疾手快的死死捂住她的嘴,脸色凌厉的瞪她,但看她乖乖点头后才松开手,拉着她靠近了赌桌。 掷骰子的桌前早已经堆满了人,根本挤不出去,三人也就只是站在人群后面听着里面的说话声,但听叶天良的话落,就有轻笑声响了起来:“叶公子,你可是咱们赌馆的常客,咱们就算敢欺负旁人,也不敢给您出老千啊,谁不知道您是玩骰子的老行家?” 有看客笑了起来:“京城哪个赌馆不知道你叶天良的大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啊?” 托儿干的好,坐庄的眯眯笑,摇摇手里的骰子盅,蛊惑道:“对头,叶公子,今儿你只是手气不好,不如咱们来玩把大的,说不定你一把就捞回来了?” 看客跟着起哄,笑嘻嘻的道:“叶公子,这京城的赌馆青楼谁不知道魏家大小姐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这会儿输个九牛一毛的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开个尊口,估计那魏家大小姐就心甘情愿的把金山银山都送到你面前来了,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银钱。” 提到魏家大小姐,赌馆里的男人都跟着哄笑起来:“还是叶公子生得俊俏会讨人喜欢,只可惜咱们没那么好的命啊,诶,我说叶公子,你摸过人家的小手没有?滑不滑?” “以咱们叶少纵横青楼多年的本事,那没见过世面的魏家大小姐怎么抵挡得住叶少的魅力?从她大方的拿银子来看,何止是摸小手,只怕早就已经颠鸾倒凤,共度春宵了!” 这话一出,赌馆里的男人们越发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魏紫早已气白了脸,浑身抖个不停,若不是春桃死死压制着她,只怕立即就要扑进人群里去质问叶天良。 叶天良站在赌桌前,确实生得唇红齿白,玉树临风,随身带着把纸扇轻摇几下,恍若垂柳岸边的翩翩佳公子,只是那桃花眼尾略有上挑,平白生出股轻佻浮夸之意。 此刻见众人都调笑起他与魏紫的事来,白净的脸上没有羞耻,反倒用纸扇轻叩着赌桌,不紧不慢的轻佻笑道:“千金大小姐的味道,又岂是花满楼那群庸脂俗粉可以比拟?” 有看客立即就不服气的叫了起来,“瞧你说的真像那么回事,你这天天泡完赌馆,回头还不是去花满楼找了人家的头牌怜儿姑娘,与人家巫山云雨夜夜春宵?” 叶天良摇了摇扇子,桃花眼里起了笑意,“这人总不能天天吃山珍海味,得与清粥小菜搭配起来,才能身体健康,百岁无忧,懂吗?” “我看你这不是山珍海味吃腻了,只怕是人家魏家大小姐不懂床第之欢,在床上像条死鱼似的,没有怜儿姑娘会玩花样,所以你才忍不住跑出来偷腥吧?” 看客们哄堂大笑,“人家是大小姐,哪里会玩花样?只是苦了咱们的叶大公子,要和条死鱼共度春宵,要我说,你们猜叶公子究竟是爱魏家大小姐呢,还是更爱她的银子?” 有看客直接怼了过去,满脸的猥琐:“你傻啊,女人哪有银子实在?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叶大公子,什么时候你山珍海味吃腻了,让咱们也尝尝鲜啊?” 男人们说的下流无耻,叶天良也浑不在意,轻佻道:“那就得看我心情了,若是你们输点银子给我,说不定我就让你们尝尝千金大小姐的味道。” “这个简单啊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只要能尝到千金大小姐的味道,输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来来来,我先报名!”男人们个个兴奋的眼冒淫光,就要扔银子给叶天良,人圈外又传来温柔甜美的笑声:“你们在说什么呢?报什么名?” “哎哟,这不是怜儿姑娘吗?怎么,如今洗手做羹汤,亲自来给叶少送饭了?” 看客们闻声让开条路,躲在人群后面的魏紫也借着缝隙得以瞧见那怜儿姑娘,确实生得花容月貌,身若蒲柳,笑起来颊边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见男人们调侃她,也不怯场,大方笑道:“叶公子是怜儿的良人,怜儿侍奉他也是应该的,做点羹汤又算得了什么?” “咱们怜儿姑娘可真懂事,叶公子好福气,可尽享齐人之福。”看客们酸不溜秋的笑了起来,故意道:“叶公子,你是爱魏家大小姐多一点,还是更爱怜儿姑娘?” 叶天良执了怜儿的手,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亲了几口,才笑道:“怜儿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类型,而魏家有金山银山,懂吗?” “懂懂懂,白送上来的银子,谁傻谁不要!”得了满意的答案,看客们才哄笑着散开,怜儿感动的依偎在叶天良怀里,从魏紫的角度看去,两人已经是在缠绵恩爱,再也看不下去,捂着脸跑出小赌馆,蹲在街角放声大哭起来。 春桃和香巧急忙跟上前去,见她放声大哭,香巧急得就要安慰她,春桃却把香巧一把扯开,微摇了头,有些事情就必须她自己去面对,再让她心存幻想,就是在害她。 有了春桃阻止,香巧只得无奈的看着魏紫蹲在街边放声大哭,哭得天都已经入了夜,香巧正犹豫要不要再开口时,魏紫已经泪眼婆娑的抬了头,恨声道:“我堕胎。”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苏丁香 春桃带着魏紫回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分,魏国公得到消息,立即就赶到了天香阁。 魏国公看看躺在床上黯然失色的魏紫,心里头也有些不好过,扯了春桃到外间,问清了来龙去脉之后,又悄声道:“后面怎么办?紫儿可是要进宫的。” “处子甄选时给负责的人多塞点银钱,让他们随便意思下,他们也不敢较真去检查,以后若得宠幸,奴婢提前放点迷药让小姐灌醉圣上,弄个喜帕就行了。” 春桃满肚子的鬼主意可极多,那双灵活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笑着安慰道:“老太爷您别担心,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奴婢跟在小姐身边,保管小姐万事无忧。” 魏国公见她眨眼间就能冒出好些个主意,也就满意的点了头,“从前你跟着胭脂时就是她的好帮手,如今紫儿要进宫,你也跟着去宫里,只要你照应好她,我不会亏待了你的。” “奴婢明白。”春桃笑着点头,提到前主人,眼里又有些不解,“老太爷,您为什么说七姨奶不会回来了?她是回老家了,不肯再来京城了吗?” 提到胭脂,魏国公就是又怒又恨,“胭脂她已经被苏皇后给害死了,你以后进宫可得防范着那个女人,最好能弄死她,替胭脂报仇。” “啊?”春桃惊愕,瞬间也就在心里划了重点,既然魏氏与苏皇后不对付,后宫又是皇后的天下,那她以后跟着小姐进宫时,可得多长点心,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紫亲眼过见叶天良的烂之后,已经伤透了心,决意堕胎,与过往撇清关系,对于魏国公安排她进宫也没有任何的抵触,毕竟人还要活着,还要往前看,不是吗? 那五千两银子也不够叶天良挥霍几天,在魏紫醒悟没两天便悄悄寻到天香阁,只是换了春桃见他,三言两语就给打发走了,再来就直接连国公府都进不去,从前魏紫特意给他留的小门也被封上了,叶天良也犯了怵,若是没了魏紫,他在京城该怎么活下去? 眼看银子一天天花完,赌馆已经不准他进门,而怜儿的脸色也更难看,终于在他银子花完时,把这个所谓的良人连人带包袱扔出了花满楼,没钱就不许他进门。 叶天良没有半分谋生的本事,走投无路时想尽办法给天香阁不知送了多少信,却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而收到信的春桃也只是冷冷一笑,一把火就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选秀时间已经越来越近,只要魏紫能安稳入宫,谁还管叶天良的死活? 眼看离规定的选秀之日只剩半月,京里已经空前的热闹起来,无论走到哪个角落都是衣香鬓影,俏佳人随处可见,而雷氏也下了婚帖,雷泽鸣与苏丁香即日成婚。 丁香生于西域的贫苦人家,入王宫后也只得了个丁香的名,如今即将成婚出嫁,得苏沄蓦的允诺,欢欢喜喜的领了苏姓,从此便是苏家人。 苏沄蓦素来对身边人宽厚,与画越和雪莺出嫁时那样,亲自替丁香梳了头,又盖了红鸳鸯戏水的头盖,再送以十里红妆,百抬嫁奁,将她风风光光的送出了凰月宫。 眼看着送亲的队伍出了凰月宫,渐行渐远,明眸里渐渐起了感伤,这一嫁,便是别家人了啊,等以后他们再去了西域,也不知何年何月才得再相见? 慕云深一身暗紫便服出来,见她倚在宫门口出神,温柔浅笑的揽了她已经粗起来的腰身,“走吧,咱们还得要先他们一步赶到雷府,给丁香主婚呢。” 丁香娘家人没了,他们这些后来的娘家人怎么也不能让她在世人面前落了面子,苏沄蓦刚点头,就见慕云敏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幸亏赶上了,我要与你们一起去喝喜酒!” “走吧,一起去。”苏沄蓦笑着点头,出了宫门,看看已经长开了模样,显得俊秀飘逸的慕云敏,不禁笑着打趣道:“你也十八了吧?什么时候让我们也喝喝你的喜酒?” “哎呀,人家还是小孩子,不懂那些好不好?”慕云敏红着脸别开了头,哼哼道:“四嫂你就知道拿人家打趣,你若是再生对龙凤胎,咱们就提这事好不好?” “这跟龙凤胎有什么关系?要知道先帝十八岁时,孩子都好几个了。” 苏沄蓦脸不红气不喘的随口胡谄了句,笑眯眯的道:“你没看你母妃都着急起来,开始在暗地里给你四处物色王妃了吗?” “她那是跟着瞎着急,我明明年岁还小,那么着急娶王妃干什么?”慕云敏轻哼了声,艳羡的看着两人,“以后我要自己挑王妃,就像你们这样,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你可得用心些,争取挑个与你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的好王妃。”慕云深淡笑看着这个从小就与自己极为亲近的小弟弟,他已成年,也确实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慕云敏笑着点头,晶亮的眸里有着对爱情的美好憧憬,也不知道未来他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情?她又会在哪一天来到自己身边? 因赶着要给雷泽鸣和丁香主婚,马车抄小路很快就驶到了雷府后门,雷泽策早已在门口等候,看见三人下了马车,顿时微笑着迎了上去,“微臣见过圣上,娘娘,敏亲王。” “今日成婚的新人最大,就不必多礼了。”慕云深摆摆手,示意雷泽策平身,扶着苏沄蓦小心的跨过门槛,询问道:“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吗?” “管家来报,还有半刻钟就到府里。”雷泽策也不拘虚礼了,微笑着在前引路,前往喜堂,雷从天与慕毓兰已经在喜堂门口张望,看见几人过来,雷从天忙笑着迎了过来,堂里那些贺喜的宾客看见圣上与皇后来了,也跟着起了身,齐齐拱手行礼。 红烛高燃,红囍高挂,满堂的喜庆之意,慕云深颀长身躯站得挺直,星眸打量了眼堂里贺喜的八方宾客,睥睨之间颇有傲然之意,“诸位平身,不必多礼。”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成婚 但凡是平朝人,皆知道当今圣上和皇后与雷家私交甚为亲厚,如今雷家小儿子成婚之喜,他们二位会来参加婚礼,宾客们并不意外。 见圣上与皇后待人和蔼,并无什么架子,宾客们行过礼之后便也笑着散去,慕云深这才小心的扶着苏沄蓦缓缓进了喜堂,雷从天跟在旁边,笑道:“圣上,娘娘,泽鸣能有此良缘,全靠你们从中撮合,老臣真是感激不尽。” 苏沄慕抿了朱唇,微微一笑,“老将军客气了,说起来咱们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难得碰上两情相悦的孩子,咱们自然也乐意看他们能成就佳缘。” “娘娘说的是,还请您与圣上上座,主持婚礼。”雷从天笑的合不拢嘴,养儿子多年,如今总算是能娶亲了,他们老雷家也后继有人了。 苏沄蓦笑着摇了头,“您与姨母才是高堂,当受新人之拜,我与云深侧边坐着就好。” “这……”雷从天有些迟疑,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哪有叫君坐在侧边的道理? “我与云深是作为丁香的娘家人来参礼,怎么能抢您与姨母的位置?”苏沄蓦示意雷泽策赶紧将两老扶到高堂之上,自己与慕云深坐在了侧边,静等新人进府。 堂下前来贺喜的八方宾客本来还想着雷家小儿子娶了个丫环,不少人都憋着劲等着看好戏,但看皇帝与皇后的架势,顿时就收了轻视之心,人家丫环都跟着皇后姓了,皇后日后还能亏待得了她?以皇后的聪慧,只怕她培养出来的丫环,寻常人想娶也娶不到。 苏沄蓦听着那些窃窃私语声,娇颜上浮着淡淡微笑,并不在意,只低声与慕云深说着闲话,而迎亲队伍也回来的很快,没多大会儿,就听外面响起了震天鞭炮声。 鞭炮声震耳欲聋,喜堂里张灯结彩,贺喜的宾客们也跟着笑闹起来,喜堂里人声鼎沸,越发显得喜庆热闹,宾客们都伸长了脖子,巴巴的望着门口,就想一睹新娘的庐山真面目,终究是生得如何花容月貌,才能叫雷家小公子一见倾心,非要娶个丫环回家? 只是新娘子都是红巾盖头,挡住了面容,又如何叫他们能得窥真貌? 鞭炮声还在继续,一身喜服的雷泽鸣已经笑容满面的用红绸牵了新娘子进来,虽不见盖头下的新娘子是何面貌,但看娉婷身姿如弱柳扶风,便也知相貌不会太差。 唱礼的司仪看新人已经进了礼堂,便声音悠扬的高声喊了起来:“吉时到,拜堂!” 喜堂里顿时就安静下来,司仪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雷泽鸣牵着红绸带笑得嘴都合不扰了,转过身去对着门口,而丁香那边也有喜娘扶着她照做,待两人深深鞠完躬,司仪便又唱道:“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坐着雷从天与慕毓兰,眼看小儿子反倒较大儿子先成亲,看他那满脸幸福的笑,慕毓兰不禁湿了眼眶,这孩子虽然有时候愣愣的,但谁说傻人没傻福呢? 躬身一拜,拜过父母,再夫妻对拜,从此以后相敬如宾,举案从眉,待三拜行完,司仪又是一句带着笑意的悠扬长喝:“送入洞房!” 雷泽鸣已经乐笑开了花,眼看着喜娘扶了丁香进洞房,乐呵呵的就要跟上前去,宾客们顿时起哄笑道:“新郎倌不许去!娶了娇妻,怎么也得陪我们喝个不醉不归!” 雷泽鸣被拦了下,眼看新娘子已经越走越远,回头冲宾客们笑了下,拔腿就想跟上去,“我才不陪你们喝酒,我要去陪媳妇!天大地大,媳妇最大!” “快快快,拉住他,哪有新郎倌不陪酒,急着进洞房的道理!”年轻的小伙子笑闹起来,上前就逮住了雷泽鸣,“赶紧的陪我们喝酒,等到了晚上就闹洞房!” 雷泽鸣笑不出来了,“啊?我好不容易才娶回来的媳妇,你们给我闹跑了怎么办?” “你怕媳妇跑,那就多陪我们喝酒,等大家都喝痛快了,就不去闹洞房了!” 平常玩得较好的朋友们笑着逮住他就开始灌酒,宾客们笑着看热闹,雷家两老看他们笑闹,也不去管,只忙着招呼宾客,而苏沄蓦喜静,等新人拜堂之后,便回了宫。 慕云敏如今住在宫外的亲王府,回府也无事,便留在了雷府凑热闹,只是贺喜的宾客都知道他是亲王,与他说话不是敬畏就是恭维,让人顿觉索然无味。 看满堂宾客皆是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喝酒吃肉聊聊天,很是惬意,唯独自己占了一桌,无人敢上前来陪坐,慕云敏也没了凑热闹的心思,起身便出了门。 雷府的装饰简单大气,并无过多饰品,只是大喜之日府里披红挂绿的,看起来平添了喜庆之意,慕云敏心里头有些气闷,便顺着回廊走远了些,直到远远的看见一片连天的碧绿荷塘,有微风送来荷的清香时,方才觉得气顺了许多。 天已入秋,远远的看着是片碧绿荷塘,但花与叶皆已开始渐开渐败,慕云敏信步走近了些,却见那湖心亭内还有名青裙少女,正站在亭子的栏杆上,一只脚已经探出了亭子。 青裙隐在碧绿里,并不显眼,慕云敏唯恐自己看错,再靠近了些,使劲眨了眨眼,却见那少女已经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亭,顿时吓得飞奔过去,“姑娘!莫要轻生!” 话音还在秋风里回荡,人已经飞扑上前,几个箭步直冲进亭里,一把抱住人家姑娘的纤腰,再足下用力,带着人像阵风似的回旋进亭里。 青裙少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天旋地转间就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抬头就见张俊秀的脸庞满是焦急的望着自己,少女心头微动了动,眸色却更冷了几分。 点漆般的晶亮眸子冷冷瞪着慕云敏,慕云敏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慌忙松了手,讪讪道:“那个,姑娘,人生还是很美好的,你要是有什么难关过不去的话,可以跟我说,但凡是我能帮得上的忙,一定帮你。”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青裙少女 少女站在原地并不说话,柳眉琼鼻,嫣红的唇瓣紧紧抿着,姣好的容貌上只见那双点漆般的乌黑眸子闪着冷意,打量了几眼慕云敏,便径直转身走了。 慕云敏没料到她会什么都不说的就走开,怕她还会再次想不开,想也没想的顿时就疾冲过去,迎着那双闪着冷意的乌黑眸子,张开手硬着头皮拦在她身前:“姑娘,我不是坏人,你有什么困难你就说,我保证给你帮忙,你别做傻事好吗?” 看他在那里傻乎乎干着急的模样,青裙少女那乌黑眸里的冷意稍减了几分,但也没与他搭话,柳眉微皱了皱,往旁侧开了身子,就想绕过去。 慕云敏的固执脾气也上来了,红着脸咬牙也跟着侧过去身子,把座小桥挡得死死的,“姑娘,你别这样,你若是有个好歹,父母亲人岂不得很伤心?你听我的话,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给你想办法,好不好?” 柳眉紧皱,捱不过他的啰嗦,终是忍不住清喝出声:“让开!” 声音清脆悦耳如百灵,慕云敏听得微愣了下,脸色更红,也不知是羞还是急,但看人家姑娘已经板了脸,便也咬牙强硬道:“除非你答应我不再轻生,否则别想我让开。” 少女冷傲如霜,点漆般的乌黑眸子冷冷盯着慕云敏,话里的不耐已经快压抑不住,“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轻生了?我不过是想摘支荷花而已,你瞎搅和什么?” “啊?”俊秀飘逸的脸庞上闪过赧色,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啊?讪笑着挠头,看看满塘还在飘香的荷香,缩回了手讪笑道:“你等我一下。” 也不等人家回答,几个闪身跃到荷塘里,惊得少女眸里的冷意都变成了担忧,但看那抹月白的俊秀身影在荷塘里仔细的挑选着荷花,担忧里又多了丝微喜,却很快又沉寂下去,依旧还是那个冷冷清清的青裙少女,静静站在小桥上,看荷叶上的少年冲自己微笑。 慕云敏采了支自认最娇艳的荷花,拿在手里回身朝她浅笑,但见清风微拂起她青色长裙,乌黑长发随风轻飘,姣好的容颜上一片清冷,越显她冷清如霜, 清冷如月,冷清如霜,可就是这样一个冷冷清清寡言少语的少女,却无端撩动了少年的心弦,只觉心脏漏跳了几拍,呼吸霎时紊乱起来,身子陡沉,就要一头栽倒进荷塘。 “小心!”岸边的少女看他摇晃起来,纵使清冷也忍不住惊呼出声,而慕云敏也尴尬的红了脸,若是在人家姑娘面前栽进荷塘里,那他这辈子也不用见人了。 急忙调整呼吸,待气息调匀,脚尖轻点片片硕大的碧绿荷叶,擎着那支微微盛开的粉红荷花飘到少女面前,将手里花儿往前一递,笑容真挚道:“给。” 点漆般的眸里多了丝嗔意,少女看他笑的真诚爽朗,并无半分做作,也就伸手将花儿接了过来,轻嗅了嗅荷的清香,开心得轻眯了眸子,嫣红粉嫩的唇勾起笑意,“谢谢。” 那一笑,似乎漫天的阳光都落在了那双乌黑晶亮的眸里,星星点点的碎金光芒叫人看着就移不开眼,满塘的碧绿粉红都不及她笑靥如花,只愿沉醉在笑颜里,不复清醒。 只是那丝笑意转瞬即逝,再眨眼,还是那个冷冷清清的少女,方才那个笑靥如花的人儿似乎只是个错觉,慕云敏忍不住嘀咕起来:“其实你应该多笑笑的,笑起来多好看呀?” “是吗?很多人都这么说,只是我为什么要笑?”少女微皱了下柳眉,拿着荷花朝他挥挥手,转身便走了,慕云敏看她毫无留恋的转身,顿时急道:“我叫慕云敏,你呢?” 焦急的声音飘荡在早秋的风里,青裙少女那窈窕的背影微顿了下,又继续顺着小桥渐行渐远,只是那悦耳的声音混着花香在风里回荡,“萧岚……” “萧岚,萧岚……”少年伫立在小桥上,看着少女翩然远去,嘴角边是掩藏不住的笑意,难道有了喜欢的人,就是这种感觉吗?就是不知道她是哪家闺女,可有婚配? 随着月份渐大,苏沄蓦已不再动不动就吐得天翻地覆,精神头也好了许多,只是身子慢慢沉重起来,没有了往日的灵活,至于舞剑耍枪,更是想也别想。 雷家婚礼已然过去半个月,雷泽鸣与丁香在婚后三天便就踏上了去西域的马车,而选秀也如期而至,朝堂休沐三天,慕云深是准备陪着苏沄蓦好好来选几个妃子。 什么选秀选妃,落在他眼里都是选宫女,也就纯属哄媳妇开心,他本也不想搭理这事,但怕苏沄蓦一时心血来潮给他往身边弄点什么东西,他可消受不起。 苏沄蓦闲来无事时总爱睡到天色大亮时才起,慕云深无事也爱陪着她在床上多缠绵会儿,可今天是大选第一天,还有正经事等着去做,哪能一直睡懒觉? 只是房里两人并没有丝毫觉悟,雪莺在外边已经急得跳脚,来回了好几趟,看慕云敏都从宫外赶过来了,终是忍不住在门外扬起喊了起来:“娘娘,您该起床了!” “看看,这小管家婆就是见不得我多睡会儿。” 房里传出不满的嘀咕声,雪莺在门外听的苦笑,又扬声道:“娘娘,已经日上三竿,您再不快点儿,那些选秀的姑娘们就要来凰月宫请您了。” “好啦好啦,知道了!”清甜的声音满是睡意,听房里响起细碎声,应是两人都起床了,雪莺这才松了口气,纵使他两人都不喜欢选秀,也总得去做做样子吧。 而房里的苏沄蓦睡眼朦胧的坐在床沿边,看着已经穿好明黄龙袍的慕云深,任由他一件一件的往自己身上套正红凤袍,忍不住抱怨道:“为什么设计的这么麻烦?” “繁复才显尊贵,正式场合的宫装大多如此。”慕云深倾着身子,动作轻柔又耐心的给她把凤袍仔细套好,这才唤进来雪莺,让她给苏沄蓦梳洗妆点。 等到梳洗完,又再吃过早膳,就真到了日上三竿,慕云敏已经等的没脾气了,软软靠在椅子里,有气无力的道:“四嫂,你这哪是选秀,是逗人家玩吧?”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单相思 苏沄蓦手里还端着盏饭后茶,闻声狡黠的眨了明眸,轻笑道:“看破不说破哦?” “啊,还真是这样啊?”慕云敏哀叹,整个人都缩到了椅子里,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四哥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愿意纳妃了呢?原来是哄着你开心呀?” “反正有些人绞尽脑汁的就想往宫里塞人,那我就多收几个洗脚宫女也没什么问题。” 苏沄蓦笑的很是欢快,明眸眨呀眨的,笑道:“反正在百姓家里是养,送到宫里同样也是养,我管吃管穿,捱个十年就放她们条生路,也省了某些人老在云深耳边唠叨。” 慕云深可是在朝堂上深受其害,皱眉吐出个字来:“烦。” “得,我来凰月宫时就见几位太妃憋足了劲琢磨怎么选妃,你俩倒好,直接把选秀当成了选宫女。”慕云敏哭笑不得的看看两人,“但甭管是选什么,咱们都该去看看了吧?”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就让几位太妃先选着,等午后去瞧瞧,随意点几个就行了。” 苏沄蓦慵懒的窝在椅子里,闲闲的说了句,根本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而慕云深也拿着书本,才不搭理那些琐事,慕云敏看得不住的摇头叹气,“就没见过你们俩这样的。” “现在不是见着了吗?”苏沄蓦笑得浑不在意,但看慕云敏俊秀的眉眼里隐约有抹轻愁,不禁眨眨明眸,好奇道:“云敏小弟弟,你有心事?” 慕云敏被她那怪异的称呼喊得浑身一哆嗦,立时就苦了脸,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四嫂您老人家好生安胎养神,不用琢磨小弟的事情。” “嘿,大了就不跟我说心里话了是吧?”苏沄蓦笑的狡黠,故意道:“你若是不肯说,我就去跟清芙说,若是姑娘里有她中意的,就直接挑回去给你当王妃。” “我的好四嫂,弟弟真的求您放过,千万别叫母妃她给我挑王妃,我,我……” 慕云敏说着说着还羞红了脸,后头的话说不出来了,苏沄蓦看的惊奇,忽地轻笑声出声:“云深,你快看看云敏,看咱们的小弟弟是不有心上人了?” 慕云深闻声从书页里抬起头来,深邃的星眸看看垂下头去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慕云敏,眸里露了淡笑,“看上哪家姑娘了?若是还没有婚配,我马上给你指婚。” 心知骗不过这两个人精,慕云敏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红着脸道:“就是那日在雷府贺喜时遇见的个姑娘,我只知道叫萧岚,其余的一无所知。” “你这孩子,怎么不把情况打听清楚,就傻傻的自己害起了单相思?”苏沄蓦无奈的瞥了一眼,想想又道:“问过雷家了吗?可否知道是哪个萧家的闺女?” 慕云敏想着就叹了气,垂头丧气道:“萧岚性子颇冷,名字都差点没告诉我,而雷家那里我没好意思问,自己私底下查了半个月,但是犹如大海捞针,根本找不着。” “行,回头我去帮你上雷家问问,”苏沄蓦看他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就摇了头,只是想想又皱了眉,“现在姑娘都在折腾选秀,那萧岚该不会是秀女吧?” “啊?那可怎么办?”慕云敏闻声就坐不住了,瘪着嘴看看苏沄蓦,又看向慕云深,伤心的都快哭了:“萧岚那么优秀,不会从心上人变成我的嫂子吧?” “嗯?你这是怀疑我对你四嫂的爱情?”慕云深头也没抬的轻哼了声,没好气的道:“世间女子谁及得上朕的皇后?也就你情人眼里出西施,逮着个姑娘就当宝了。” “哎呀,我不管什么西施还是东施,我得赶紧去看看,若是碰见萧岚,我一定要劝她回去,四嫂的洗脚宫女已经够多了,不用她再来凑热闹!” 话音未落,人已经远跑了,苏沄蓦看的忧虑,娇颜上满是无奈:“这实诚孩子,该不会把洗脚宫女的事传出去吧?那我岂不得成姑娘们的公敌了?” 慕云深放了书本,上前小心的扶起苏沄蓦,“管她们进宫来是洗脚还是洗衣,你那日可是答应我,等魏国公的事情了了之后就陪我浪迹天涯的,可不许耍赖。” “知道啦,哪有人不想做皇帝,成天就想着浪迹天涯的?” 纤手挽住他的胳膊,娇颜上的笑容越发甜蜜,有夫如此,妻复何求?笑眯眯的挽着他往门外去,“走,咱们去看看情况,若萧岚真那么优秀,也可以考虑培养给云敏。” 慕云敏一路冲出凰月宫,就朝用来选秀的毓秀宫奔过去,洛清芙与几位太妃正在大殿的廊下看着院里的众多秀女呢,就见慕云敏像阵风似的刮了过来,顿时皱了眉,轻声道:“你不是去凰月宫接圣上与皇后了吗,怎么自己急匆匆的就跑过来了?” “哎呀,他们俩根本不着急,我这心里有事,就先跑过来了。” 慕云敏边说边看了看挤满整个大院的秀女,只见晌午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排列有序的姑娘们身上,反射出层淡金光芒,朦朦胧胧的有些看不真切,且姑娘们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笑意盈盈,猛一看过去,只见满院子的莺莺燕燕,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慕云敏傻眼,站在廊下一眼望过去全是人,他要怎么从里边分出来谁是萧岚? 俊秀的脸上有些着急,想想就要跳上廊下的矮栏杆,洛清芙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拽住他的衣袖,低声斥道:“今日是选秀,不是选王妃,你在这里胡闹什么?快些回去!” “我看敏亲王是想娶王妃了吧?”苏倾言掩嘴笑了起来,看向洛清芙,“等会儿若是有拔尖的姑娘,你也多留意着些,别耽误了孩子的婚事。”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要挑王妃,”但看母妃瞪了眼睛,院里众多秀女也朝这边望了过来,那些个在旁边侍候的小太监小宫女更是抿着嘴在偷笑,慕云敏脸皮也烧了起来,不好再犯浑,只得看向洛清芙,“母妃,儿子能看看秀女的花名册吗?” 第一千零六十章:凉州萧岚 “哟,咱们的小亲王真的是有看上眼的姑娘家了?” 苏倾言笑了起来,就想去拿花名册给慕云敏,洛清芙却皱了眉头,阻住苏倾言的动作,“但凡是站在毓秀宫的秀女,只要没落选,她就是圣上的嫔妃,不可能是敏亲王妃。” “这个倒是真的,祖制规矩,咱们也没那个权力更改。”苏倾言爱莫能助的点了头,但看慕云敏垂头丧气起来,又奇怪道:“你既然喜欢人家,怎么还让她来选秀?” 洛清芙也反应过来,埋怨道:“你这办的什么事情?就算是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在府里好好商量吗?闹到人家姑娘要选秀,这进退两难的,我看你现在怎么办?” 慕云敏难过的垂了头,他现在当众去找萧岚也不合适,更何况人家还不见得会理自己,有些挫败的干脆坐在了栏杆上,难道真要等着心上人变成嫂子? 更何况以那俩人的性子,嫂子肯定是不可能的,就算四嫂允诺,四哥也不会同意,顶多也就是个有名无分的高级宫女,白白在宫里蹉跎年华。 慕云深和苏沄蓦过来时就见慕云敏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不吭声,看看院里黑压压数以百计的秀女,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想来应是没找到人。 秋日虽然天高气爽,阳光正好,但姑娘们在院里已经站了两个时辰,很多人都已经摇摇欲坠,快站不稳身子了,这会儿看圣上与皇后终于姗姗来迟,顿时就提了精神,齐齐乖巧的的福身问安:“圣上万安,皇后娘娘吉祥……” “平身。”慕云深脸色冷淡,内力控制着声音,不大不小的传遍了整个院子,随即便目不斜视的扶着苏沄蓦落了座,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给秀女们。 看两人终于来了,苏倾言便把手里的花名册笑着递了过去,“初次甄选合格的共有三百名秀女,你们俩自己再看看,有合心意的,直接提位分也可以。” 册子挺大,十来页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秀女们的名字,还简单的注释了出处,苏沄蓦翻了两页便觉头疼,刚想要说话,慕云敏已经可怜兮兮的凑了过来:“四嫂……” 苏沄蓦笑看他那可怜的小模样,摇摇头,看向苏倾言:“姑姑,可有位叫萧岚的秀女?” “萧岚?”苏倾言看她点名,便将花名册拿过来仔细翻找,最终在末尾的那两页里找到了名字,笑道:“凉州总兵的女儿,年方十七,凉州离京颇远,难得她这么快赶过来。” 慕云敏一听,眼前顿时亮了起来,原来她是凉州人啊?难怪在京里怎么也找不着。 既然人在这群秀女当中,那就好办了,苏沄蓦笑看了眼脸色已经微微泛红的慕云敏,朝后吩咐道:“雪莺,你去叫人把这姑娘带过来给我瞧瞧。” 雪莺领命而去,苏倾言有些奇怪,“蓦儿,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见这么个女子?” “我是替旁人瞧瞧,看看这姑娘怎么样。”苏沄蓦看看闻声羞得偏过头去的慕云敏,若那姑娘真与云敏性情相投,那她直接做主许了这门婚事也未尝不可。 洛清芙就坐在旁边,看看满脸羞涩的儿子,温柔沉静的脸上顿时溢满了笑,原来云敏看上的姑娘叫萧岚啊?看沄蓦的意思似有意成全,或许自己也很快就要升级当婆婆了? 秀女们在院里看着廊下那群高不可攀的人低声说笑,又不时的翻动花名册,个个都紧张起来,不时的抬眼悄悄偷瞄着廊下的动静,但看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跟着管事太监往人群里走过来,顿时又都昂首挺胸面带微笑的站直了身子。 魏紫就站在队列最前头,离廊下最近,这月余来她已经被春桃彻底洗脑,只想着如何进宫得到圣上的宠幸,这会儿看见绝色倾城的苏沄蓦,听着秀女低低讨论皇后娘娘果然貌若天仙,眼里就浮起冷笑,从前那是没有她魏紫,她进宫后,定可与皇后平分秋色。 至于圣上,精心修饰过的眉眼微微瞟了眼那位身着明黄龙袍,气宇轩昂的男人,但看他剑眉星目,脸颊俊美,那好像盛着漫天星光的深邃眸子朝自己这边望了一眼,隐约间似乎还能看见那薄削的唇勾起抹浅淡微笑,心脏立时就呯呯乱跳起来,不受控制的晕红了脸。 从前觉着叶天良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恨不得与君同生共死才好,如今再看恍若天神般的圣上,叶天良又算得上哪根葱?连给圣上提鞋的份都没有。 只是瞧着天神般的男人转眼间就朝祖父嘴里那个恶毒的女人垂头温柔的说着什么,艳丽妩媚的脸蛋上顿时就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怨毒,那个女人心胸狭隘,毫无妇德,凭什么能得圣上的万般宠爱?等自己当了嫔妃,定要狠狠撕开她那张虚伪的脸! 心思如电光石火,转眼间就已经百转千回,只不过一句话的功夫,魏紫已经想好了今后的路,但看苏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跟着管事太监下了台阶,立时就面带微笑站得笔直,祖父已经说过,打通了所有关节,现在大宫女过来,肯定是提自己当妃子的。 只是世事往往事与愿违,眼看那大宫女与管事太监从自己身边走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自己,径直就走向了后方,魏紫顿时就气白了脸,她们是眼瞎了吗? 旁边那名妙龄少女看魏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顿时就忍不住低低讽笑起来:“哟,魏紫你方才当着众姐妹的面不是说铁定当妃子的吗,怎么人家都没拿正眼瞧你呀?” “杨月儿,你给我闭嘴!”魏紫偏头就见杨月儿似笑非笑的瞥着自己,心头更恼,杨肖那个老御史素来与祖父不合,连带着两家小辈见面就是针锋相对,互别苗头。 杨月儿反倒笑的越发甜美,看起来娇娇柔柔的,浑身却透着股刁钻劲儿,眼珠子几转,低声调侃道:“我说魏紫,你若是刷下去了,不知道你家老祖宗会不会被气死?”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心怀大义 “哼,要死也是你家老祖宗先死,我也肯定不会被刷下去。” 无论美貌与家世,两人都是旗鼓相当,别起劲来谁也不肯让谁,杨月儿无趣的翻了个白眼,往后看了看,见管事太监领着那大宫女已经停在了队伍末尾的一名浅蓝少女身前,正在说着什么,顿时又低笑道:“看见没有?贵妃肯定没有你的份了。” “那是她们眼瞎,排在队伍前列的才是权贵之家的千金小姐,那眼瞎的女人放着咱们不选,去那最后面挑个歪瓜裂枣,不是眼瞎是什么?” 魏紫没好气的冷哼了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杨月这回倒是没再反驳她的话,深有同感的点头,“害咱们站这么久,还挑个什么都不如咱的秀女,的确是眼瞎。” 两人就站在廊外的台阶边,离廊下的众人颇外,而慕云深与苏沄蓦又内力深厚,想不听见她们俩的嘀咕都难,慕云深已经沉了脸,就要发作,苏沄蓦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少女们年轻气盛是可以理解的,犯不着与她们生气。 杨月儿性子刁钻古怪,只拣着好玩的事琢磨,反倒对廊下的动静并不太注意。 可魏紫却一直拿眼角扫着慕云深的动静,眼看苏沄蓦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对她心目中的天神拉拉扯扯,脸色就越发难看,一个不懂礼数的女人而已,真不知道圣上喜欢她什么? 偏头见管事太监已经领了浅蓝少女过来,眼里顿时就闪了冷笑,趁着那浅蓝少女刚经过自己身边,就想不着痕迹的伸腿绊倒人家,哪料廊下的慕云深却忽然眸光如冰的径直望过来,那冰冷的神色顿时激得她身子一哆嗦,垂了头再不敢乱动。 慕云深轻哼了声,眸里没有了漫天星光,只有万年寒冰,让人瞧着就情不自禁的打哆嗦,看魏紫老实下来,这才稍缓了脸色,望向雪莺领过来浅蓝少女。 姑娘容貌姣好,虽然不像那两个嘀咕的少女那般花容月貌,但是眉眼清冷,乌黑的眸里自有股傲气,整个人冷冷清清的瞧着像月下白霜,气质叫人瞧着颇为舒服。 慕云深瞧了下便不感兴趣的移开了眼,而苏沄蓦明眸里含着清浅笑意,仔细端详了沉静自若的浅蓝少女,又偏头看看慕云敏瞬间羞红了的脸,见他微垂着头根本不敢瞧人家姑娘,而人家姑娘目不斜视的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他这号人物,便微摇了头。 苏倾言和洛清芙自然也瞧见了少女眉眼间的清冷傲气,洛清芙当即就满意的点了头,只是见她根本看也不看慕云敏,而那个不争气的小子只知道红脸,都不晓得和人家姑娘打声招呼,心里便跟着着急起来,有心想问两句,但苏沄蓦没出声,她也不好开口。 眼可传神,人心是什么状态,大多可从眼睛里表露出来,苏沄蓦仔细打量了番,对少女的精神面貌还是挺认可的,明眸里有着丝浅淡笑意,微笑道:“你是萧岚?” “回皇后娘娘,臣女是凉州总兵萧刚的嫡女萧岚。”声如百灵鸟,清泠悦耳的颇为动听,苏沄蓦点点头,纤指轻叩着桌子,又问道:“你进宫来,是为何故?” 明眸里含着威压,带着笑意静静的盯着萧岚,萧岚无故从秀女群中被提到皇后跟前说话,尚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皇后虽是和颜悦色,却问得刁钻,也就不卑不亢的如实回道:“凉州乃贫苦之地,臣女想入宫谋取妃位,替凉州的百姓多多争取朝廷的援助。” “哦?你倒是心怀大义啊?”苏沄蓦笑了笑,又道:“不过你说的是大义,本宫问的乃是你自己,倘若你入宫,对今后的生活有何打算?一旦你被刷下去,往后又该怎么办?” 院里的秀女们听得嫉妒满满,都在羡慕萧岚的好远气,而廊下的萧岚那双掩在袖里的手掌,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才能顶着那股无形的威压冷静的阐述自己的想法:“臣女若能有幸入宫,定当尽心服侍您与圣上,不敢有丝毫怠慢,若是不幸落选,便即刻返回凉州,与父亲共同守着凉州百姓,依然能为您和圣上,为平朝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心有大义,的确不错。”苏沄蓦满意的点头,话人人都会说,嘴皮子一碰的事情,但萧岚眉眼里的那股傲气骗不了人,心中没有大义者,也装不出那股傲气来。 更何况她看起来虽是笑眯眯的模样,但暗地里也是对人家姑娘用了威压,别说个小姑娘,就是朝堂里的那些老奸臣,没有几分过硬的心智也不敢与自己对视,而这姑娘不仅顶住了威压,还能不卑不亢的与自己侃侃而谈,旁的不说,心智就已超越旁人。 慕云敏见苏沄蓦认可了萧岚,心里顿时狂喜起来,可想到萧岚的话,脸上又不禁悲苦起来,正想开口与萧岚说上两句,苏沄蓦已经先开了口:“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不能入宫,在京里嫁个权贵之家,也同样能实现你的愿望?” “不,臣女答应过父亲,若是不能进宫,便即刻返回凉州,要时刻谨记着凉州贫苦的百姓,不能被京城的繁华富贵所迷惑。”萧岚摇了头,乌黑的眸里满是坚定,“只有受宠,才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到凉州,反之就回去与大家共度甘苦。” 话音铿锵,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苏沄蓦爱莫能助的看了眼慕云敏,不是她不想帮他,只是看样子人家姑娘并不乐意嫁在京城啊? 不过好事多磨,虽然现在给不了她想的东西,但是再过段时间,等魏国公的事情了结之后,若是云敏与她的心意皆未改变,倒是可以成就段佳缘。 只是现在云敏恐怕就得尝尽相思苦了,也顺便可以考验两人之间究竟有无情意,苏沄蓦笑笑,“既然如此,那你且先回队伍里去,本宫自有安排。”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留人 “是,臣女告退。”萧岚福身行礼,从始至终那双乌黑的眸子就只正视着苏沄蓦,未曾乱瞟过旁人,也就未曾注意到绞着手紧张的站在栏杆旁的慕云敏。 眼看萧岚沉静自若的下了台阶,就要行到秀女队伍中去,慕云敏急了起来,望向苏沄蓦,就盼着她能开口留人,可苏沄蓦微摇了头,直接拒绝了他的祈求。 俊秀的脸庞顿时垮了下来,沮丧的靠在栏杆旁,眼睁睁的看着萧岚行到了最前排的位置,心里已经绝望时,一直低头看书的慕云深忽然出声,“慢着。” 冰冷威严的声音响在院里,萧岚立时就停住了脚,乌黑的眸里依旧冷冷清清,可众秀女顿时就炸开了锅,圣上居然开口留人,这萧岚家的祖坟怕是冒青烟了吧? 魏紫看着就停在身旁的萧岚,眼里怒火都快能点着房,恨恨的瞪着那只能说是姣好的容貌,什么都拼不过自己的女人,凭什么就能得圣上垂青? 只是没人理会她那些小心思,慕云深喊住了人,却依旧没有抬头,看着书页淡漠道:“凉州是边关要塞,但因着地貌问题,那里的百姓的确常年处于贫苦状态。你是凉州女出身,既然深知凉州情况,那改日便写份奏章给朕,朕酌情给予凉州必要的援助。” 众秀女们闻声都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要封妃呢,没想到只是叫她写奏章,虚惊一场。 对于萧岚来说,写奏章可比封妃还要来得惊喜,当即欣喜的福身谢恩,“臣女代凉州万千百姓谢过圣上隆恩,臣女回去后就立即写奏章,争取早日将奏章送到您案上。” 慕云深不紧不慢的翻着书页,头也没抬的淡声道:“不忙,你先专心选秀,只有在宫中立住了脚,才能为凉州,为更多的贫苦百姓带去福音。” 这话一出,本来松了口气的秀女们顿时又炸了锅,这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是钦定了萧岚留在宫里,那些太监宫女都是人精,纵使萧岚再有万般不是,也不敢再将她刷下去了啊? 慕云敏沮丧的脸庞有些泛黑,他就知道萧岚肯定优秀得会让旁人都看上她,可四哥他不是深爱着四嫂吗,他怎么能,怎么能又霸占萧岚? 只是慕云深根本无意为他解释,说过该说的话之后便又专心的翻着自己的书本,苏沄蓦看看满脸痛苦的慕云敏,无奈的耸耸肩,不经傲骨寒,哪来梅花香? 他现在看不出他四哥的用意,说明智商还得再经锤炼,日后才能堪当大任。 但看两人都是无意搭理自己,不愿解释为什么要留下萧岚,慕云敏痛苦的低吼一声,脸色悲愤的转身就跑,他方才还设想过四嫂会心疼自己,故意让萧岚落选,自己大不了跟去凉州,愿意一辈子都陪她住在那贫苦之地,可如今看来,都是自己妄想! “云……”洛清芙心疼的张着嘴,没敢喊出来,眼睁睁看着儿子跑远了,而院里已经转身准备回队伍的萧岚耳听得廊下有动静,不由自主的循声望过去,就见抹俊秀的月白身影消失在了回廊的拐弯处,乌眸里顿时起了丝恍惚,是给自己折花的那个他吗? 只是转眼间那抹恍惚就已经消失不见,她是铁了心要进宫的,那个折花少年再美好,也只是荷塘里一个不可触及的梦,何必痴恋,徒惹感伤? 微摇了头,回转身来提步就要往前走,而魏紫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抹月白身影勾了过去,眼里顿时闪过算计,趁人不备就斜伸了脚出去,准备绊倒萧岚,让她当场出丑。 萧岚想到那个折花少年,神思的确有些不稳,一心只想着回到队伍里,未曾提防身旁的艳丽少女会突然下绊子,毫无防范之下,整个人被那斜伸的腿给绊得直直向前栽倒。 变故突生,不少秀女都惊叫起来,而廊下的苏沄蓦闻声侧目,就见萧岚要栽倒在地上,没来得及让人相救,就见萧岚已经顺势在地上一滚,完美的化解了栽倒的去势,更于忙乱间一只腿勾到最前面的魏紫,狠狠使力,带得她也一头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眨眼间两名秀女就摔倒在地,秀女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魏紫没想到算计人不成,自己反倒摔的七荤八素,立时就坐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萧岚姑娘,你为什么要害我?” 她伸腿绊人可没有几个人看见,但大多数人都看见了萧岚将魏紫带得摔倒在地,此刻见魏紫哭诉,望向萧岚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恃宠而骄了? 乌黑的眸里闪过冷意,萧岚利落的跃起身来,轻拍了两下掌心里的灰,眸色冷清道:“这位姑娘,我父亲是总兵,所以我也会点儿花拳绣腿,尤其我的脾气还不好,下次你再敢绊我,我就不是让你也跟着摔这么简单了,少不得就要打断你那条作恶的腿。” 这话一出,秀女们顿时哗然,就说人家萧岚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原来是那位秀女眼红人家受宠,便在暗地里下绊子啊?只不过她能站在最前头,肯定也是权贵之家,她们这些小官之女还是省省心,看看热闹就好,可不敢跟着强出头。 魏紫坐在地上,眼看萧岚没有顾忌的就将实话说了出来,顿时臊得脸色通红,又见众秀女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怪异起来,顿时恼羞成怒道:“明明就是你恃宠而骄,自己摔了不说,还要拉着旁人跟着你一起出丑,你才是心思恶毒!” “平坦光洁的路,你不绊我,我会摔?”姣好的容颜里起了冷怒,乌黑的眸紧盯着魏紫,而魏紫也梗了脖子,怒声道:“老天爷要你摔跤,就是再平的路,你也得摔!” 苏沄蓦本担心萧岚会在魏紫手里吃亏,但见她也是个以牙还牙的性子,便就又放宽了心,听了两句,见吵不出个名堂来,便出声问道:“谁看见实况了?”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受罚 “报告娘娘,臣女看见魏紫故意伸腿绊萧岚了!” 话音未落,便有甜美机灵的声音响了起来,苏沄蓦循声望去,见是之前与魏紫嘀咕的秀女,正高高的举着手臂笑眯眯的望着自己这边,唯恐自己会看不见她。 “哦?”苏沄蓦微微笑了下,黛眉轻挑,而那秀女也怯场,机灵道:“臣女杨月儿,祖父乃是御史杨肖,臣女方才就见到魏紫故意绊倒萧岚,实在是居心不良。” “杨月儿!”魏紫气得要死,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怒瞪着她,若不是顾忌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架会影响形象,她就真想上去狠狠撕烂她那张满是刁钻古怪的脸。 “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听不见。”杨月儿耸耸肩,眼里满是幸灾乐祸,谁叫她老想着去祸害别人的?被揭发了就是活该。 魏紫气白了脸,浑身都颤抖起来,今儿当真是不顺,哪哪都能碰能扫把星,而萧岚看杨月儿仗义执言,乌黑的眸里顿时多了抹暖色,“多谢月儿姑娘还我清白。” “别,我只是看不得有人作恶而已,并非要帮你的忙。”杨月儿扬起精致的下巴,颇有些不屑的偏过身去,萧岚看她无意与自己交好,也就微微笑了下,便不再作声。 苏沄蓦看魏紫没有反驳,明眸微沉,淡声道:“既然你作恶在先,本宫身为中宫之主,且先罚你浆洗半月衣物,若无悔改,再行加重惩罚。” “皇后娘娘,臣女可是魏……”魏紫焦急喊出声来,若是自己被罚浆洗半月衣物,那可就成秀女中间的笑柄了,以后还怎么见人? “本宫知道你是魏国公的嫡孙女,但皇宫可不是国公府,可以由着你肆无忌惮的作恶。”苏沄蓦皱眉打断她的话,清甜的声音里带着微微冷意:“本宫不喜你们在暗中耍小手段,若是一旦被本宫知晓,立即逐出宫去,永不得再进宫。” 魏紫心里凛然,不敢再分辨,而苏沄蓦看看日头已过午,便朝苏倾言与洛清芙笑道:“这身子重了,人也容易犯乏,后头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俩全权负责了。” “啊,你这就要走?”苏倾言苦了脸,“你得挑点人出来,让她们先有个名分啊?” “不用挑了,这三百秀女就全都留在宫里吧。”苏沄蓦摆摆手,看秀女们顿时露了满脸笑,明眸里闪过丝趣味,清咳了声,才勉强正经道:“你与清芙慢慢教着她们学规矩,至于名分的事情,那就看老天爷的心意,谁运气好,谁就能捷足先登。” “这……”苏倾言看她那双明眸里满是狡黠笑意,就无奈的摇了头,要知道先帝选妃的那会儿,秀女们可是经历了重重盘查,一路过关斩将,才能入宫,入宫之后更是费尽心机才能往上爬,哪有现在她这般随意的就挑了人进来? 只是细细琢磨下,又好像挺困难,毕竟谁也不知道哪天老天爷会赏饭吃? 苏沄蓦交待了下该怎么安置这些莺莺燕燕,旁边的慕云深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闻声就把书交给了雪莺,自己先起身,随后才稳稳的扶着苏沄蓦起来,深邃的星眸里满是柔情笑意,“饿了吧?我叫御膳房烧了你爱吃的菜,咱们赶紧回凰月宫用午膳。” “嗯,确实有点饿了,最近胃口好像涨了不少,腰都吃圆了。” 苏沄蓦倚在他手臂上,缓缓的顺着回廊走远,只有两人柔情的笑声顺风传过来,“不圆不圆,前段时间都瘦了许多,如今正好。” “你呀,就是会哄我开心……”甜甜笑声随风轻飘,杨月儿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眼里都冒起了粉红泡泡,“天哪,圣上和皇后好恩爱,咱们是不是破坏人家感情了?” “月儿姑娘想多了,圣上和皇后情比金坚,岂是咱们这些小丫头能插足的?”萧岚轻声说了句,想想又道:“咱们顶多是开枝散叶的工具而已。” “咦,你倒是很清醒嘛,还没被方才圣上的恩宠给弄昏头脑。”杨月儿侧目,调侃了句,旁边的魏紫恼声道:“不过又是个心思恶毒的女人罢了,有什么好羡慕的?” “魏紫,你吃错药了吧?还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见不得旁人比你幸福?” 杨月儿轻哼了声,又笑嘻嘻的道:“皇后娘娘开恩,让咱们大家都入了宫,都有机会得圣上宠幸,不过魏紫你更特别,才入宫就要浆洗半月衣物,到时候记得要把我这件蜀锦裙洗的干净些哦?” “你!”魏紫又气得要死,愤愤的跺了脚不再理睬两人,而苏倾言看苏沄蓦当了甩手掌柜,根本不管这群小主子,也只得无奈的和洛清芙扛起了大旗,将人分到各宫去。 宫里突然多了三百青春貌美的少女,顿时整个皇宫都活跃起来,不复以往的冷清气氛,走到哪里都能听见欢声笑语,苏沄蓦也由着她们,只要不出乱子,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慕云深每日从凰月宫早出晚归,处理政事,稍得空闲便陪着苏沄蓦说说闲话散散步,就算安静的坐在一起,彼此各干自己的事情也行,根本不与那些姑娘们接触。 姑娘们初进皇宫,也不敢太放肆,只是浆洗衣物的魏紫被杨月儿逮住一回笑一回,心里已经是恨意滔天,把苏沄蓦连同萧岚都恨进了骨子里,夜夜不得安眠的骂人。 偏生太监们分人时把三人还同分在了毓秀宫,另外还有好些个秀女也同住在毓秀宫的各殿,魏紫与杨月儿每日忙着拉帮结派,而萧岚忙着写奏章,也懒于和她们凑到一起去。 仔细斟酌了五天,萧岚方才把奏章顺利写完,看看天色已是傍晚,而毓秀宫里静悄悄的,想来是杨月儿与魏紫又带着人出去进行所谓的姐妹联谊了,也懒得去管她们,径直出了自己的青霜殿,就想寻到凰月宫去,将奏章将到圣上手里。 只是她却没有注意到,在她出了毓秀宫之后,便有道人影暗中跟住了她。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一场梦 萧岚手里抱着奏章,一路默默的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 凰月宫是皇后居所,圣上每天处理完政事都会歇在凰月宫,这是萧岚入宫后听秀女们说得最多的话,想到她们说这话时尖酸嫉妒的表情,萧岚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些人入宫前难道就没对圣上与皇后的事情作个简单的了解吗? 全平朝的人都知道圣上与皇后共同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到现在都还一直恩爱如初,就她们还天天幻想着自己是那千万人中最特别的一个,当真是不知所谓。 唇角浮着若无若无的笑,走在御花园里,傍晚的凉风带来菊的幽香,隐约能听见赏菊少女的笑声,萧岚加紧了脚步,圣上晚膳时肯定会在凰月宫陪着皇后娘娘用膳,她得赶快过去,说不定圣上心情好,直接就批准了自己的奏章,那今年凉州百姓就能过个好冬了。 萧岚忙着赶路,脚步匆匆的就欲绕过眼前的花树林时,暗处却突然跳出来个人影,拦在她身前,声音低低的唤她:“萧岚!” 声音低哑暗沉,冷不丁的从花树林里窜出来,惊的萧岚立时就停脚退后了两步,借着天边落日照过来的橘红光线,才瞧清是那梦里的折花少年,乌黑的眸子顿时又恍惚起来,看他胡子拉茬,声音也没了以往的阳光爽朗,吃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折花少年满脸苦意,昔日晶亮的眼神里多了抹悲凉,不答反问:“你跟我走,好不好?” 萧岚未曾料到他会说出这等话来,乌黑的眸里顿时如雨滴湖心,荡起无数涟漪,可想到凉州的百姓,那眸里又是一片冷清:“慕公子不觉太孟浪吗?” 少年顿时臊红了脸,可想想这数日来所受的情思折磨,咬咬牙,厚着脸皮吐露心迹:“萧岚,自那日在荷塘偶遇你之后,我便再也放不下你,我……” 萧岚皱了柳眉,强行打断他的话,“慕公子,我们不过一面之缘,寥寥数语,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何来诸多情思?” “萧岚,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居然说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慕云敏红了眼眶,几度哽咽,勉强撑过了那股悲伤,才又悲凉道:“假如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是否愿意与我离开这深宫?” “慕公子,我知道你必是皇室中人,但我想要的只有圣上才能给我,就像我手里的这份奏章,只有圣上才能让它变成现实,而非纸上谈兵,你懂吗?” 乌黑的眸里起了冷意,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那就不要给他哪怕是丁点希望,柳眉紧皱,嫣红的唇瓣吐出绝情字眼:“你我不过折花之缘,往后就不要再来寻我。” “萧岚……”慕云敏满眼痛苦的望着她,但看佳人冷冰冰的模样,满心的爱恋再也无从说出口,嘴唇嗫嚅了几下,说出来的话比秋风还萧索,“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我已入宫,要么一路升妃,要么惨淡归故里,绝无其他可能。”萧岚斩钉截铁的摇了头,乌黑的眸子冷冷清清的盯着他:“你用不着痴心错付,执着于我。” 说罢也不再与他聊下去,但看天色已经渐晚,皱着柳眉绕开他去凰月宫,哪料走了十来步,见他还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不由就停了步,冷冷道:“我要去凰月宫送奏章,你还跟着干什么?” “你去凰月宫,我也要去那里。”少年沮丧的垂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他那日冲出皇宫后就回了亲王府里灌酒,想忘了萧岚,忘了最敬爱的四哥横刀夺爱的那一幕,只可惜酒入愁肠,越喝越清醒,烦躁之下只能进宫来问个清楚明白。 只是这话他也没好意思与萧岚说,瞧她冷冰冰的,心里哪有自己半分位置? 萧岚看他被自己打击的不轻,也就回过身自己走自己的路,他爱跟着就跟着吧,反正看样子他也是常来皇宫,用不着自己瞎操心。 只是心里微叹了口气,那个荷塘里的折花少年,究竟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啊。 萧岚捧着奏章一路到了凰月宫,那些个太监宫女本想盘问几句,但看慕云敏在后边瞪眼睛,也就笑嘻嘻的直接放人进宫了,搞得萧岚还有些犯懵,凰月宫的守卫怎么如此松懈? 两人到时,慕云深和苏沄蓦正在用晚膳,雪莺在厅里侍候,看见慕云敏,顿时扬了笑:“敏主子来的真是时候,这可刚开饭呢。” 慕云敏被她的称呼弄得一怔,从前不是唤敏亲王的吗,今儿个怎么还改成敏主子了? 只是他也不在意这些虚名,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慕云敏勉强笑了下,闷闷道:“这几日酒喝多了,我进宫来转两圈。” “既然来了,那就坐着吧。” 苏沄蓦淡声招呼,并不复以往的热情,慕云敏听了,心里更是憋的慌,又见慕云深根本都不看自己一眼,眼底更是酸涩起来,默默的坐在了离他两人最远的地方。 苏沄蓦也不搭理他,但看萧岚捧着奏章站在那里,明眸里起了丝浅淡笑意,朝她挥挥手,微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陪着本宫一道用膳吧。” “这……”到底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心底难免有些紧张,乌黑的眸子略有怯色的看了几眼苏沄蓦,见她和颜悦色的,这才捧着奏章小心的坐在了她身旁。 苏沄蓦也不多说什么,拿过她手里的奏章递给雪莺,示意她收好,又朝萧岚微笑道:“奏章的事情不必担心,圣上自会细细瞧过的,有不妥的地方,再行找你商量。” “多谢娘娘仁慈。”萧岚不敢幻想圣上对她垂青,能得皇后垂怜,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但看雪莺收好了奏章,回来给皇后盛饭布菜,连忙伶俐的接过玉碗,“我来就好。” 雪莺为难的看向苏沄蓦,苏沄蓦笑笑,“既然有这份心,就由着她去罢。”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教训 娘娘都这样说了,雪莺便把玉碗递给了萧岚,而萧岚感念苏沄蓦的垂怜,尽管不知是何缘故,心中依然感激不已,尽心尽力的侍候着苏沄蓦,不敢有丝毫懈怠。 多说上几句话,萧岚便对和善的皇后娘娘越发敬爱,言语间便没那么多顾忌,说说笑笑的倒也自在,而慕云深不时问问凉州的情况,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和谐融洽。 慕云敏坐在角落里,埋头戳着玉碗里的饭,觉得心都在滴血,他已经后悔来宫里了,后悔执着的要问个为什么,毕竟萧岚说的对,不过折花之缘,不是么? 眼底酸涩的厉害,微眨了眨,竟有大滴的眼泪落在了碗里,死死咬了牙,才忍住没有继续落泪,可那微微颤动的肩膀,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苏沄蓦斜瞟了眼,心头微叹了口气,这傻孩子,能拿他怎么办? 一顿饭吃下来,除了慕云敏,其余三人心情皆都不错,萧岚那冷冷清清的眉眼里多了温暖与笑意,看起来像是夏夜的弯月,让人瞧着冰凉舒适。 苏沄蓦瞧着这外表冷清,内心却火热善良的少女,心头又多了份喜爱,看看始终垂着头不说话的慕云敏,朝萧岚意有所指的微笑道:“你真的愿意放弃所有,留在宫里?” 萧岚有些疑惑,满眼不解道:“臣女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苏沄蓦微微一笑,明眸又再度看向垂着头的慕云敏,悠悠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想要帮助凉州百姓的办法很多,并非只有入宫才能得偿所愿。” 慕云敏听见苏沄蓦的话,顿时错愕的抬起头来,而萧岚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恰巧就撞上了慕云敏望过来,见他眸里泛着红,心头顿时起了酸涩,但随即又偏开身子不看他,摇头道:“娘娘,臣女已经选了自己要走的路,不会再改变心意。” “心性坚定是好事,但倘若路走错了,也要记得及时回头,才能避免更大的错误。” 苏沄蓦也只是浅浅提醒了句,并不过多解释,随即又微笑道:“你且回去吧,和秀女们好好相处,若是什么时候改变心意了,可以随时来找本宫。” “是,臣女告退。”萧岚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但还是把话记在了心里,躬着身子缓缓退出了膳厅,只是临出门前,又回头望了眼黯然沉默的折花少年,才又匆匆离去。 乌黑的眸里充斥着无奈与感伤,只是望了一眼,便匆匆消失在了暗夜里,慕云敏看的心头剧震,来不及细思她究竟是什么意思,那边苏沄蓦就已经轻敲了敲桌子,“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刚刚也不见你对人家有多热情啊?” 慕云敏讪讪收回眼神,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四嫂,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见是什么意思,它就是什么意思。”苏沄蓦要起身,旁边的慕云深还没来得及伸手,慕云敏已经激动的一个箭步的冲过来殷勤的搀住她:“那,那你和四哥不是……” 慕云深没好气的道:“至少目前我还没看出她哪样比你四嫂强。” “那是,那是,四嫂是举世无双的奇女子,谁也比不过她。”慕云敏讪笑,兴奋得只觉心脏都开始乱跳起来,“四嫂不缺洗脚宫女,那弟弟是不是可以去追求萧岚了?” “你看人家搭理你吗?”苏沄蓦觉得这弟弟已经被情思冲昏了头脑,无奈道:“你好好想,想出来我与你四哥为什么要特意留下萧岚,咱们再谈其他事,否则一切免谈。” “啊?”慕云敏垮脸,他已经想了好几天,就是没想出来才巴巴的回宫里想要个解释,若真是四哥想要萧岚,他就准备彻底放手,可这会儿四嫂居然又把问题推回来了,他哪能猜得透这两个人精的心理活动? 但看两人搀扶着出了膳厅,去了书房,慕云敏也只能苦着脸巴巴的跟上去,慕云深进书房就去处理奏折,而苏沄蓦则端着茶盏慢悠悠的翻着医书,并不搭理他。 慕云敏看看两人,苏沄蓦手里的医书他是丝毫插上不手,见慕云深的案桌上堆着如山的奏折,顿时跑过去,讨好笑道:“四哥,我帮你处理奏折,你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上位者必须学会洞察人心,看破世情,才能冷静周全的处理事情,你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奏折批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慕云深头也没抬的冷冷甩出句话,利落的在奏折上用朱砂笔批了个准字,又道:“朝廷百官皆会批奏折,又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你要学会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才能安稳的做个上位者,否则哪天被人家耍了阴谋诡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哦,臣弟知道了。”慕云敏挨了训斥,只得闷闷的坐了回去,托腮苦思其中缘由,苏沄蓦抬眸看他开始静下心来思考问题,朱唇抿了丝笑意,也就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医书。 三人皆不再说话,书房里便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哔剥声,与书页翻动时的细碎声响,越发显得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书房里已经续了新茶,苏沄蓦与慕云深还在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慕云敏思来想去,细细整理了前因后果,俊秀的眉眼忽而多了明朗笑意,一扫之前的阴霾,兴冲冲的跑到苏沄蓦身边,附耳悄声道:“四嫂,我明白了,你与四哥是……” 声音越说越低,苏沄蓦听的仔细,并没有漏过任何一个字眼,等他说完,才又静静的盯着他淡声道:“既然你已经想明白,那下次遇事后该怎么做?” 慕云敏臊红了脸,垂头羞愧道:“是我遇事冲动,以后定当改了这毛病,先思而后行。” “嗯,看来思考的还是比较透彻。”苏沄蓦这才满意的点头笑了,不过随后又道:“萧岚的确是个好姑娘,但你要记住,强扭的瓜不甜,此事不能太过强求。”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苦力 想到萧岚还是有机会成为自己的人,慕云敏就咧嘴笑了起来:“我总要试试的。” 苏沄蓦看他欢欢喜喜的样,忍不住也着扬了嘴角,“我知道你要试,但人家姑娘顾虑颇多,且也是一心为了凉州百姓着想,你得拿出点成绩,人家姑娘才会相信你的实力。” 慕云敏挠头,他已经是亲王了,不可能再往上,无奈道:“那我现在就申请去凉州?” “你还是省省吧,先把这份奏章仔细的给她改好再说。” 慕云深甩手就把萧岚送来的奏章飞了过去,慕云敏慌忙接住,忍不住埋怨道:“四哥你也不小心着点,人家辛辛苦苦才写好的奏章,你要是甩坏了怎么办?” 慕云深冷哼了声,“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你以为我与你四嫂闲的慌?” 慕云敏看他边说边不悦的把本奏折给甩到了一旁,估计又是陈词滥调折磨人的东西,顿时讪笑着退远了些:“小弟马上去改,改完陪您老批奏折,绝不耽误您的休息时间。” “慢着!”慕云深闻声眼前一亮,星眸里闪了点狡黠笑意,慕云敏看着那与苏沄蓦如出一辙的不怀好意的表情,顿时就觉头皮发麻,情不自禁的又退远了些,才怕怕道:“四哥,你要做什么?” “乖,别怕。”星眸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搁了朱砂笔,离开案前,慕云敏看他一反常态的笑了起来,背上都起了白毛汗,慕云深却不管他,笑吟吟的搀起苏沄蓦就往门外走,“你不是要想办法在萧岚面前表露实力吗?以后奏折就都是你的了,不用和我客气啊。” 慕云敏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顿时就觉头皮发麻,忍不住跳了脚,急忙拦在两人身前,“不是,四哥,你才是圣上,你怎么能把奏折推给我啊?” “你还想不想要萧岚了?”慕云深瞪了星眸,极力忍住眸底的笑意,“我明日就把萧岚叫到书房来陪着批奏折,你若是追不到媳妇,可别怪我没提前给你打招呼。” “四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慕云敏垮了脸,可怜巴巴的看向苏沄蓦,“四嫂……” 苏沄蓦笑的更欢,“哎呀,我记得之前有人说他奏折批得极好,这人啊,就应该物尽其用才对。” “你们,你们……”俊秀少年满眼悲愤,这两个人精,哪里是在帮自己挑媳妇,分明就是在拉人做苦力,可怜他还偏偏拒绝不了,苍天啊,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嫂! 苏沄蓦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明眸里又起了狡黠,笑嘻嘻的道:“哎呀,你也别这样,大不了你四哥在书房里陪着你与萧岚,看着你们俩在那里眉来眼去,好不好?” 这话说得慕云深立时就起了满眼的笑意,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她都这般说了,云敏哪里肯干?毕竟谁也不想与恋人相处时还带个人在旁边围观吧? 果然少年顿时就摇头急急拒绝了,“那什么,四哥每天在御书房议事就已经很累了,这晚上批奏折的事情就交给我,保管大小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毫无纰漏。” 话说的干脆,只是脸上已经苦出了汁,无奈的看着这对人精,谁叫他想娶媳妇呢? 苏沄蓦笑眯眯的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又交待道:“虽然与萧岚同处一室,但公私可得分明,若是心猿意马的批错了奏折,你不仅得在心上人面前出丑,我可是不许她再来。” 慕云深又补了一句:“她不来,可你的活得照干,我还给你安排其它秀女过来陪你。” “啊?”四嫂的话还能勉强听听,这四哥简直就是要灭了他的活路啊?慕云敏已经郁闷的不想说话了,本还以为能和心上人好好相处,此刻看来,还是好好批奏折吧。 毕竟奏折批好了才能有后续,否则活干了人没了,想想都冤的慌。 “去吧,以后这书房就归你使用了。”苏沄蓦笑眯眯的跨出门槛,想想又回头道:“在你取得人家姑娘同意前,不得唐突人家,否则结果可是你比我们更痛苦。”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保管好好干活,不惹事。”慕云敏苦着脸挥手赶人,啪的声关上了房门,看着书案上的那堆奏折,已经欲哭无泪,老天爷,他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房里唉声叹气,房外两人笑容满面,老天爷真疼爱人,怎么就这么好呢? 慕云深也守约,第二天傍晚时果然叫来了萧岚,萧岚只以为是奏章的事情,顾不得搭理那群冷嘲热讽的秀女,跟着小宫女一路就到了凰月宫。 只是这次小宫女径直将她领到了书房里,萧岚看看笑眯眯望着自己的皇后,还有陪在皇后身边低头看书的圣上,而那本该批奏折的案桌前却坐着梦里的折花少年,不知怎地,心头就莫名升起股怪异的感觉,直觉没什么好事在等着自己。 稳稳心神,萧岚才迟疑道:“娘娘,不是要谈奏章的事情吗?”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要谈奏章的事情,”苏沄蓦笑吟吟的点头,借着慕云深搀过来的手站起身子,“只是本宫乏了,圣上要陪本宫去歇息,这奏章的事情就交由云敏负责。” “啊?”萧岚有些错愕,不敢相信的看看那俊秀少年,“他能处理的好吗?” “萧岚,你居然看不起我?”少年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愤愤起身,“你罗列了近三十条不足之处,可其中至少有十处是有问题的,我怎么就处理不好了?” 萧岚看他较真,乌黑的眸里有些讪意,“我只是有点儿诧异,并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哼,我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慕云敏看她改口,才又坐了回去,苏沄蓦看他稳住了心态,便就笑道:“你们俩聊着,晚膳会有人送过来,以后萧岚你傍晚时自行来书房帮着云敏处理奏折,本宫不再派人叫你。” 萧岚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娘娘,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臣女也从没看过奏折,若是耽误了事情,臣女就成罪人了。”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闹事 “你不会看奏折,他会,他若教不会你,本宫唯他是问。” 苏沄蓦瞥了眼痛并快乐着的慕云敏,“况且只是批阅最简单的奏折而已,与干政无关,你大可放心,至于那个批奏折的人,他若有什么不听话的时候,你只管狠狠训他便是。” “四嫂……”批奏折的俊秀少年可怜巴巴的抬头,苏沄蓦才不理他,搭着慕云深的手,脚下生风飞快的走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免费的苦力,怎么能错过? 萧岚满眼无奈的看着匆匆跑掉的两人,她怎么觉得像是接了个不能拒绝的烫手山芋? 慕云敏看看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苦叹了声,摇摇头继续埋头苦干,耳朵听着萧岚还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头也没抬的道:“奏章有错处的地方我都做了批注,你重改一份。” 语气冷静淡漠,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节奏,萧岚回过神来,看看皱着眉头仔细翻阅奏折的俊秀少年,心头微动了动,但不曾言语,只是拿过自己的奏章默默修改起来。 事情太多,慕云敏也没有时间再撩人,况且人就在眼前,能看着就好,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时间,两人都静默下来,等吃晚膳时再偶尔交谈几句,便再无过多交集。 慕云敏怕萧岚跟着批奏折太累,每天都是到了亥时过半便收工,有批不完的奏折,他第二日再早早进宫来批阅,并不耽误萧岚晚上的歇息时间。 他放缓了心态,如春雨润物,萧岚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偶尔还能说笑打趣几句,只是萧岚这般连着好些日都去凰月宫,又是在深夜时才回来,秀女们便不满起来。 秋已过半,夜晚的风颇为寒凉,亥时后宫里便少有人走动,慕云敏习惯性的将萧岚送到毓秀宫的拐角处,才温声道:“你去歇着吧,我回府里,明日再来。” 拐角这里栽着花树林,两人站在阴影里,并不会被人看见,萧岚看看不远处的宫门,乌黑的眸里有丝淡淡忧伤,却又生生忍了下去,只微笑道:“敏亲王府离皇宫远吗?” “不远,我脚程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少年笑笑,并不意外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看她鬓边有缕青丝被夜风吹乱,便自然的伸手替她挽在了耳后,又稍稍退开两步,才又笑道:“回吧,我看着你进去后就走了。” 萧岚轻点了头,姣好的脸蛋有丝泛红,暗幸天黑,他瞧不清自己的模样。 转身匆匆走向宫门,直到跨过门槛时才回头朝拐角处看了看,见他还站在那里,顿觉心安,嫣红的唇瓣起了丝笑意,这才脚步轻快的进了毓秀宫。 慕云敏眼力极好,隔着段距离也瞧清了她回头时的那抹温柔浅笑,心头有暖意淌过,细水长流虽不及轰轰烈烈那般惊心动魄,可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吗? 侧耳倾听了下毓秀宫的动静,见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再有隐约的吱呀声响起,应是她推开了青霜殿的大门,慕云敏这才微仰着头望了望夜空里的那弯冷月,转身离开。 夜色寂静,稍有什么响动便能随风传出很远,慕云敏提了气,准备尽快回府,可还没走上几步,便听方才还极安静的毓秀宫忽然间就像滚油里滴进了水,霎时就炸开了锅。 尖利的吵闹声随风飘到宫墙外,慕云敏立时就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看已经亮起烛火的毓秀宫,他是男子,不好入内,只得轻巧的跃上了宫墙,想要听个究竟。 只是好些个女声同时响起,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话,根本听不出名堂来,慕云敏皱了眉,但听声音越吵越高昂起来,唯恐萧岚会出事,便急匆匆的奔回了凰月宫。 苏沄蓦才刚放下医书,正准备歇息,就见慕云敏急匆匆的寻了过来,只得无奈的跟着他去看个究竟,而她一走,慕云深也不放心,也只得跟了过去。 青霜殿里,萧岚那双乌黑的眸子紧盯着魏紫,愤怒的眼神落在她手上那支已经开败了的荷花上面,“魏紫,你马上把花还给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艳丽妩媚的脸上满是冷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已经泛黄的荷花,又扯了片花瓣在手里,一下一下的将其撕得七零八落,“你一个小小的总兵之女,凭什么爬到我们头上去?” 眼看花瓣被撕碎,萧岚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给我住手!” “不明白?”撕花的动作微微顿了下,复又随着不紧不慢的声音撕了起来,“你日日往凰月宫跑,次次到深夜时才回来,说,你究竟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住了圣上?” “对哦,萧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有什么好办法就分享给众姐妹,大家还能一同侍奉圣上,否则我们就只能毁了你这张狐媚脸,叫你也与我们一样饱受冷落了。” 杨月儿拿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站在寝房门口,露出尖尖的小牙齿,笑得极其不怀好意,橘红的烛光照在匕首上,反射出雪亮夺目的光线,叫人心里发冷,“要知道我们进宫已过半月,也只有你天天见到圣上,你若是不帮姐妹们,姐妹们就要帮你动刀子了。” 听着两位带头人的话,众秀女眼里都起了愤慨,萧岚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才怒声道:“不过是皇后娘娘叫我去说话而已,你们要是羡慕,也去找她啊?” 杨月儿转了转手里的匕首,“你唬谁呢?圣上天天都在凰月宫,你会见不到他?” “杨月儿,我从前觉得你比魏紫要聪明,如今看来你俩也是一丘之貉。”萧岚冷嘲了声,乌黑的眸里满是嘲弄:“那可是凰月宫,是正宫皇后的居所,你觉得是圣上能不顾皇后感觉,与我在凰月宫卿卿我我,还是我能在凰月宫把圣上扑倒,干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杨月儿冷哼,自觉说了句蠢话,便别开脸去不再说话,魏紫看杨月儿败下阵来,冷笑道:“就算不能怎么样,但眉来眼去总可以吧?说,有没有对圣上暗送秋波?”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一朵残荷 “魏紫你脑子进水了吧?”萧岚嗤笑,信口胡诌道:“皇后娘娘那里多的是医书与佛本要抄,你若是喜欢,我明儿个求皇后娘娘,让你顶替我,接受皇后娘娘的监督。” 杨月儿虽别开了头,但还是听着她们的对话,闻声琢磨道:“照你的意思来说,还是那日圣上对你另眼垂青,所以皇后娘娘借故找你的麻烦?”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你聪明些,不像某些人脑子进水,尽会干些蠢事。” 萧岚嗤笑点头,捧一个贬一个,果见魏紫就怒瞪了眼杨月儿,“就你鬼主意多!” “魏紫你脑子是真不好使啊?”杨月儿提裙,将手里的匕首别在了腿上的皮鞘里,拍拍手掌嘲笑道:“说你脑子进水还真没说错,这么容易就被挑拨离间,和猪有什么分别?” “你!”两人吵了多年,魏紫素来就没在嘴皮上占到过便宜,这会儿也不与她别劲,偏身将手里的荷花一扬,直直指着萧岚,怒道:“甭说那些没用的,从明儿个开始,你就抱病称恙,不许再去凰月宫!” 荷花已然枯萎,花瓣呈半脱落的状态,哪禁得住魏紫这般甩来甩去,霎时就见数片枯萎花瓣在空中飞舞,那灰绿的梗上就只寥寥几片花瓣还附在上面,眼看也要保不住了。 乌黑的眸里瞬间就飘起了怒火,哪有心思和她们周旋:“快把荷花还给我!” “不过是朵枯萎了的荷花而已,瞧你宝贝的模样,莫不是情郎送你的吧?” 魏紫冷笑,但看萧岚紧张愤怒的模样,反倒把手缩了回去,一把将荷花甩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你若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压碎这朵枯萎的花,叫你什么念想都留不下来!” “你住手!”眼看着好好的荷花被折腾的不成样子,萧岚怒脸,微躬着身就朝魏紫冲过去,魏紫带过来的那些秀女哪能让她得逞,顿时就齐齐围了过来,将萧岚堵在了中间。 萧岚也不惧,拳打脚踢与众秀女打的难分难解,而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杨月儿笑嘻嘻的拍手叫好:“哎,左边,打左边那个!哎,我说你是不是傻!擒贼先贼王,你打魏紫啊?” 萧岚被她叫的心里烦躁,而魏紫也讨厌她老看热闹,两人同时偏头怒道:“闭嘴!” “哼,敢叫姑奶奶闭嘴,姐妹们,上去把她们都给我往死里揍!”杨月儿叉了腰,率先往人堆里冲,那些跟着她的秀女们见状也立时冲了进去,不管好歹伸手就挠脸揪头发。 眼看着好好的局面又被杨月儿给搅和了,魏紫气得不轻,刚想要说话,不知道被哪里来的只手狠狠揪住了头发,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的怒声咆哮:“杨月儿你个泼妇!神经病!” “还敢骂我?”杨月儿闻声从人群里挣扎出来,又逮住了魏紫的头发,魏紫也不示弱,伸手就去挠杨月儿的脸,两人顿时就扭打成了一团。 萧岚本来双拳难敌四手,可杨月儿横杠一脚,她仗着有点武功底子,早就从人堆里跑出来了,这会儿看两人扭打一起,顿时就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魏紫脸上,扇得她眼冒金星,吃痛之下,不得不松开了杨月儿。 “贱人,你敢打我!”魏紫被扇得连退几步才站稳身子,满眼恨意的瞪着萧岚,萧岚冷哼了声,并不搭理她,倒是杨月儿冷笑道:“老娘就打你个贱人又怎么了?” “好好好,你们两个贱人连起手来欺负我是吧?” 魏紫怒极反笑,左右看看,见那枝开败的荷花就放在身边的椅子上,立时又拿了过来,怒笑道:“姓萧的,你不是很在意这枝荷花吗,我就偏偏要毁了它!” “住手!”“住手!” 清朗愠怒的喝声先萧岚一步自门外传进来,魏紫愣了下,没等反应过来,就觉眼前一花,再低头时,手里的那枝荷花已经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秀女们看见门口走进来的人,顿时齐齐福身行礼:“见过圣上,皇后娘娘。” 慕云深看看几乎个个都带伤的宫女,面有沉怒,冷着脸一声不吭的坐在了上首,冷冷的盯着众女,众女哪敢看他,皆是低垂了头不敢吭声。 苏沄蓦扫了圈殿里的秀女,但看大多都是披头散发脸有血痕,不由微摇了头,朝跟过来的雪莺说道:“但凡身上带伤的都给本宫记起来,谁犯事超过三次,就直接逐出宫。” “是,娘娘。”雪莺立即就去拿花名册了,顿时不少秀女都低低哀叫起来,可也没谁敢出声反驳,苏沄蓦见都老实下来,这才坐在慕云深身旁。 只是看看抱着枝荷花偷偷傻笑的慕云敏,又瞧瞧难得面有羞意的萧岚,明眸微眨了眨,瞧这两人不对劝的状态,莫非这枝荷花当初还是两人见面的信物不成? 只是此刻也不是问这些话的时候,苏沄蓦看看老实下来的秀女,拧了眉心,淡声问道:“怎么回事?” 魏紫本来是捂着脸的,这会儿见苏沄蓦问及过程,顿时就松手露出了伤痕,哭得梨花带雨的抢先说道:“娘娘,臣女只不过拿萧岚的荷花把玩了会儿,她就出手伤人,您应该重罚她!” 萧岚一听又怒了,冷清的黑眸里满是怒火,“你那哪是把玩,你分明就是想毁了它!” “那明明就是已经开败了的荷花,就算我不毁,它自己也已经死掉了,与我何干?” 魏紫拿哭红了的双眼瞪她,瞪了两下眼神又落在了慕云敏身上,伸手气愤的一指,“娘娘您看,荷花分明就已经枯萎了,可萧岚还要借机伤人,她就该受罚!” 萧岚恼怒,正要出声,身旁的慕云敏看她羞意中带着恼色,俊秀脸庞上的笑意就越来越深,轻咳了声,勉强抑住笑,抢在她前头说道:“这里是青霜殿,这荷花是萧岚的私物,别说这花枯萎了,就算是它已经腐烂发臭,那也是萧岚的东西,由不得旁人胡乱伸手。” 魏紫闻声沉脸,看了眼憋不住笑的慕云敏,恼怒道:“敏亲王你什么意思?”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私情 京中的名门闺秀可都识得慕云敏这号人物,若是圣上不选妃,大部分人都会挤破头的想要当敏亲王妃,只是圣上改了主意,这才放过敏亲王。 慕云敏轻挑了眉,“就是你听到的意思。这里是青霜殿,从门户意义上来说,你首先就犯了强闯他人地盘的错,这是其一,又擅动主家的东西,这是其二,被抓了现行之后不仅不认错,还倒打一耙,这是其三,不知道三罪并罚,你可否还能留在宫中?” “你!”魏紫胀红了脸,无从反驳,但看慕云敏拿着残荷不撒手的模样,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忽地厉声道:“敏亲王,你与萧岚有私情,所以你才这么帮着她!” 杨月儿在旁边听得想捂脸,真不知道她从前怎么就把这么个蠢货还当成了对手? “魏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本亲王与萧岚清清白白,何来的私情?” 慕云敏恼声分辩了句,看看旁边陡然白了脸的萧岚,心头恼怒更甚,魏紫真该死! 而萧岚听了他的话,脸色苍白的狠狠眨了眼,眨掉那抹痛意,乌黑的眸里便只有怒意在升腾,“魏紫,你毁了我的东西,就注定要受罚,别想用这种方式转移大家的视线!” 魏紫看混不过去,便又蛮横道:“不就是枝荷花吗?你想要,我明天送你个荷塘!” “我不要你的荷塘,我只要你把这花给我恢复原样!”萧岚冷着脸,狠狠盯着魏紫,没有半分相让,魏紫被她盯得不自在起来,恼怒道:“恢复不了,你换个条件!” 萧岚偏头,怒哼一声,倔强的不理她,魏紫见自己都愿意让一步了,她还蹬鼻子上脸,也不乐意了,现在挨打的可是自己,她就不信苏皇后还能因为枝荷花而把自己怎么样? 苏沄蓦在堂上听的昏昏欲睡,见两人最终都没有争出个名堂来,便微寐着眼淡声道:“既然你们无法决断,那本宫就来做个裁决。” “魏紫与杨月儿带人强闯萧岚的青霜殿,错在先,但萧岚已经打了魏紫,这事就揭过不提,至于那朵残荷,它在旁人眼里是不中用的东西,但却是萧岚的至爱之物,萧岚你且去魏紫房里挑件看得上眼的东西带走,杨月儿受罚做证人,若有失偏颇,本宫唯你是问。” “月儿遵命,绝对不会偏帮谁。”杨月儿一听就笑的见牙不见眼了,虽然是受罚,但她怎么就这么爱这份差事呢?连带的觉着皇后娘娘似乎又更慈眉善目了几分。 魏紫可没她这份好心情,怒声道:“臣女可以让萧岚挑东西,但臣女不服,臣女不过是强闯了青霜殿,凭什么挨她的耳光?她大可以强闯我的牡丹堂,但耳光我得扇回来!” 苏沄蓦微微睁了明眸,看了眼怒火朝天的魏紫,复又闭上了眼眸,淡声道:“裁决便是这样,但你若觉得打得过萧岚,本宫不拦你,你尽管扇回去便是。” 萧岚一听,乌黑的眸里也露了笑意,看向魏紫,“想打我是吧?我等着你放马过来。” 魏紫可没忘那日在院里摔个狗吃屎的场景,若论单打独斗,她哪里会是萧岚的对手?脸色红了白,白了青,最终咬牙怒道:“你们,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 “你倒当真有意思,本宫用得着欺负个小丫头?” 苏沄蓦着实犯困,倦意浓浓的看向慕云深,慕云深立即就起身将她扶了起来,冲堂下一众秀女极为不悦道:“往后谁若敢再深夜挑事,朕不问缘由,一律赶出宫。”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小心搀着苏沄蓦出了青霜殿,蓦儿的肚子越来越大,晚上已经不得好眠,这群秀女还来挑事,当真是以为他不敢赶人出去? 秀女们喏喏应声,福身恭送两人出门,等人出了院门,杨月儿就望着魏紫吃吃笑了起来:“魏大小姐,咱们去你的牡丹堂挑东西吧?” “杨月儿,你就是个害人精!”魏紫怒容满面,脸颊都有些扭曲狰狞起来,“明明就是你撺掇我来青霜殿的,到头来你浑然无事,却把我给害了进去!” “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叫你来青霜殿问问萧岚,可没叫你动人家的东西,也没叫你动手伤人啊?”杨月儿漫不经心的将话反驳回去,凉凉道:“你自己忍耐不住脾气,又能怪得了谁?” “好,你行,你厉害,你给我等着!” 魏紫跳脚,狠狠瞪了下微垂着眼的萧岚,这才大步往外冲,杨月儿看她走了,本想跟上去,回头见萧岚还站在殿内没动,而慕云敏也还抱着那枝没剩几片花瓣的残荷站在旁边,那双骨碌碌灵活转动的大眼睛里就起了丝兴味,调侃道:“莫非你俩真有私情?” “不懂你在说什么。”萧岚装傻,偏头看向慕云敏,伸手冷声道:“把花还给我。” “哦。”慕云敏知道她在气头上,不敢惹她,乖乖的把花递了过去,只是想想又飞快的侧身挡住门口杨月儿的视线,伸手从那残荷上扯了片花瓣藏在掌心,红着脸小小声的道:“明日你早些来凰月宫,我有话与你说。” 乌黑的眸子冷冷清清如天上月,没有任何感情的看着他,慕云敏被她看得心里头有些不安,但也不敢在杨月儿的眼皮子底下多说什么,只是略带祈求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侧开身子,看向杨月儿,“本王闲着无事,与你们去牡丹堂瞧瞧。” “敏亲王有此雅兴,我们自是不好拒绝。”杨月儿看了眼两人,眼底的兴味更浓,这敏亲王看上萧岚,倒是件极有意思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圣上知道后,会是何表情? 萧岚并不搭理他,只是小心的将残荷放在了案几上,这才目不斜视的率先出了青霜殿,杨月儿耸耸肩,也无所谓她的态度,跟着去了牡丹堂。 众女都住在毓秀宫,从青霜殿到牡丹堂也不过两分钟的事情,只是三人尚才到牡丹堂的院外,就听得呯呯碰碰一阵乱摔东西的声音响起,似是魏紫正在牡丹堂里发脾气。 第一千零七十章;被褥 杨月儿闻声顿了下脚,随即若有若无的笑了起来,魏紫这手够可以的啊? 进到寝房里,果见那些值钱的玉饰瓷器砸的满地都是,让人连个落脚处都不好找,杨月儿看看站在房中间喘粗气的魏紫,挑眉轻笑道:“魏大小姐,砸好了吗?” 魏紫怒脸,抄起手边的花瓶就朝杨月儿砸了过去,“你别和我说话,我看见你就烦!” 花瓶来势甚急,站在旁边的慕云敏皱眉一把扯开了杨月儿,这才堪堪避过花瓶,而后就听一声脆响,花瓶砸到地上摔的粉碎,碎瓷四溅。 杨月儿吓了一跳,没想到魏紫会突然出手伤人,反应过来朝慕云敏微微福身道了谢,灵活的眼里现了怒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抄起桌上的茶盏就狠狠砸到了魏紫身上,叉腰怒道:“你以为姑奶奶是那些软脚虾,可以由着你欺负?门都没有!” 茶盏里倒是没茶,可手无缚鸡之力的魏紫哪避得开突然飞来的东西?眨眼间茶盏狠狠砸在小腿上,立时就疼白了脸,春桃就在后边侍候,见状连忙将魏紫搀到椅上,掀起裙角,就见嫩白的小腿上起了大块青紫,顿时起身愠怒道:“月儿小姐怎么能出手伤人?” “呵,笑话,只准她魏紫伤人,还不准本小姐动手了?”杨月儿叉着腰,冷笑连连,“本小姐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她要再敢动手,老娘就拿碎瓷片划花她的脸!” 春桃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杨家与魏家势力相当,真要闹点什么事出来,杨家也不会怕,说来说去,还是老老实实的莫惹事的好。 杨月儿心有底气,并不会怕魏紫会挟机报复,但看主仆俩都不说话了,才朝萧岚冷脸道:“还傻站着干什么?我答应皇后娘娘会好好监督此事,你想让我完不成任务是不是?” 萧岚冷冷看了她一眼,这人心思不定,亦正亦邪,也懒得与她多争辩什么,在房里转了一圈,但凡是值钱点的东西都被魏紫给砸了,余下的也就是宫里分发给各人的必备之物。 魏紫冷笑,苏皇后不是允诺萧岚挑东西吗,她就全给砸了,宁可玉碎,也不为瓦全。 慕云敏斜倚在门框上皱眉看着屋里的动静,毕竟是女人间的斗争,他也不好直接插手,只是有些替萧岚着急,若是找不到什么合适之物,她以后会不会遭到这群秀女的笑话? 杨月儿看萧岚在屋里转了两圈,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巴掌大的脸蛋上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姓萧的,既然魏大小姐把值钱的都砸了,那你挑点她的贴身之物也可以啊?” 魏紫一听就上火,黑脸怒道:“杨月儿,你就不能闭嘴吗?” 杨月儿耸肩,不再说话,萧岚皱了柳眉,淡声道:“她爱砸值钱的东西与我有什么关系?残荷无价,她毁我的至爱,我便毁了她的心头好,与值不值钱毫无关系。” 一句至爱听得慕云敏立时就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俊秀飘逸的脸庞霎时生动明朗起来,掌心里的那片花瓣似也有了暖暖的温度,抚慰着他的心。 萧岚感应到他灼热的视线,只是根本未曾回头,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未给他,转到魏紫的绣榻前,柳眉一挑,朝杨月儿冷声道:“叫人把榻上的锦被给我弄走。” “哦?”杨月儿走过去看了两眼,上好的锦缎面料,但也不是个什么值钱的东西,眼珠子几转,笑嘻嘻的道:“当真选中了这个?” 萧岚冷漠点头,魏紫气的很,恼道:“姓萧的,你挑我的被褥干什么?” “当然是抱出宫送给那些街边的乞讨者,不然你还以为我拿回青霜殿盖你的被褥?” 乌黑的眸里隐着厌恶,转身又朝杨月儿说道:“送出去之前记得叫人洗干净,某些人心术不正,这贴身之物可别染了什么毒,害到旁人就不好了。” 杨月儿吃吃笑,表示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魏紫那张艳丽妩媚的脸蛋已经黑成了锅底,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忍着腿痛疾步奔到榻边,“我看今儿谁敢动我的被褥!” “皇后懿旨,你敢不从?”杨月儿闻声就瞪了眼睛,又是满脸的不怀好意,“你若是再敢阻拦,我就把你的被褥送到青楼去,送给那些莺莺燕燕大被同眠,你觉得怎么样?” “杨月儿,你就是个神经病!”魏紫气得心都绞痛起来,她知道杨月儿素来什么都干的出来,只得恨恨让开了身子,“你们俩给我等着,有我魏紫在,就没你们的好日子过!” “你错了,你要找我的麻烦我随时奉陪,但你怎么能把我与那个冰块相提并论?” 杨月儿笑靥如花,瞟了眼她嘴里的冰块,但看萧岚神色冷清的望过来,又笑嘻嘻的道:“我新给你取的绰号,怎么样?很贴合你的性情吧?” “我觉得你应该请人治治脑袋,看是不是脑里子的神经经常会搭错线。”萧岚冷冷回了句,提裙就走,杨月儿悻悻哼了声,惹得魏紫黑着脸笑了起来,“她就是个神经病!” “哼,本小姐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其中的乐趣你们又怎么会知道?” 杨月儿皱了皱鼻子,眼珠子几转,见慕云敏还倚在门边,又笑眯眯的跑过去,毫不避讳的挽住他的手臂,“敏亲王,方才多谢你出手相助,可比那些冷血的人好多了。” “喂,你松手啊?”慕云敏没想到这个人来疯会突然缠上自己,俊秀的脸庞顿时胀得通红,慌忙看了眼萧岚,见她正神色冷清的望着自己,立即就手忙脚乱的想要扒开杨月儿的手,哪料杨月儿却抱的更紧,低声吃笑道:“傻子,我这是在帮你,懂吗?” “我不要你帮什么,你快给我松手!”慕云敏看看已经收回眼神,板着脸目不斜视从自己身前走过的萧岚,急得使劲将杨月儿往旁边一推,焦急唤她:“萧岚!”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不相信 萧岚已经步入院里,听见慕云敏的声音,背影微顿了顿,随即又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云敏急出了满头汗,想要追上去,但众多秀女看着,又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气得回头就想骂杨月儿,杨月儿却早已松开手,笑嘻嘻的跑进了黑夜里,“不谢!” 慕云敏气结,果然叫神经病没错,就没有她掺和不进去的事。满脸沮丧的出了牡丹堂,现在去青霜殿已经不合适,只能等明日到凰月宫之后再行向她好好解释。 正主儿都走了,那些看热闹的秀女们也抱着被褥一哄而散,房里除了满地的狼藉和空空如也的绣榻,就只剩下了魏紫和春桃。 秋夜已经寒凉,少不了被褥,春桃忙着去找了新被褥出来,又拿了扫帚清扫满地的狼藉,魏紫坐在床沿看着她忙活,艳丽的脸庞上满是恨意,“春桃,我要杀了这两个贱人。”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头恨,但您不能明面上和那俩个贱人斗,”春桃正扫着地,闻声停了下来,叹气道:“她俩背后有皇后撑腰,您与她俩硬拼,只会吃亏。” “不硬拼,还能怎么办?”魏紫压不住满腔怒火,腾地站起身来,“我如今身处深宫,根本无法与祖父见面,只能凭着自己与她们斗。” “咱们可以想法子,不必硬来。”春桃眼神闪烁了几下,想想又道:“老太爷每日都会上朝,奴婢明日悄悄去探路线,等打听清楚后,咱们就在老太爷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问问他可有什么好法子来对付那两个贱人。” “也只能这样了,我上面有圣上与皇后压着,若无祖父从旁协助,根本无从下手。” 魏紫泄气的跌坐在榻上,看着新铺上的被褥就恨的满口银牙都快咬碎,心头一口恶气难出,杨月儿那个神经病,什么事都有她的份,她怎么不去死? 咬牙恨声道:“我这心里恶气难出,你明儿去剪了杨月儿的被褥,也叫她无处安身!” “剪被褥多费事?”春桃摇头,眼里多了冷笑,“最近秋虫颇多,送点给她暖被窝。” 这主意倒是颇得魏紫的意,顿时也跟着冷笑起来,“这个贱人,我迟早要她好看!” 春桃但笑不语,低着头又继续扫地,只是眼神闪烁不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魏紫也不管她,反正是祖父安排过来的人,只要信任度没问题就行,管她心里想什么。 晚上这般一闹,第二日秀女们皆都起的有些晚,只是她们每日里除了跟着两位太妃学点儿规矩,便没什么事情了,而秀女们带来的贴身丫环更是闲适,除了侍候好自己小姐,便也什么都不用干。 春桃早间出去,等到下午毓秀宫又安静无人时才回来,拎着个袋子去了杨月儿所在的揽月阁,见阁里没人,闪身过去后,没小会儿又鬼鬼祟祟的偷偷溜走了。 无人看见春桃做了什么,下午的秋阳温暖的照在揽月阁,只隐约多了几声虫鸣。 慕云敏一路沮丧的回府,到府后将那片强抢过来的花瓣仔细放好阴干,这才上榻,只是想到魏紫与杨月儿瞎搅和,害得萧岚误会了自己,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丁点好感又消磨殆尽,就在榻上翻天覆地的愣是一夜都没睡着,直到天色微亮时才愁肠百结的迷糊睡去。 梦里纷纷扰扰,全是萧岚或嗔或怒的飒爽身姿,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小桥上,又到了结缘的荷塘前,她清冷如月的立在小桥上,眉眼含笑的浅望着自己,人比花还娇。 浮浮沉沉的甜梦叫人不愿清醒过来,等他从梦里挣扎出来,日头已经过午,想到与萧岚约好要早些去凰月宫,俊秀的脸庞顿时现了焦急,匆忙赶到凰月宫,想跟在花园里散步的苏沄蓦打声招呼后就去书房,苏沄蓦却叫住了他。 秋日百花已凋,独有簇簇淡菊傲风凌霜,暖暖的秋阳斜照在园里,带着寒意的秋风拂过花园,各色秋菊便随风飘摇起来,风里就隐带了幽香。 苏沄蓦习惯午睡后来小花园里走走,看看花园里姹紫嫣红的清新景致,整个人都会舒爽许多,这会儿手撑在腰间,在小花园里缓缓散步,虽说才六个月,但双胎愣是撑大了小腹,已经有大腹便便的感觉了,走个路都只能缓慢移动。 慕云敏着急去找萧岚,但看苏沄蓦只是不紧不慢的缓缓走着,欣赏园里正怒放的秋菊,也只得按捺住心思,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只是不时的抬头望望书房那边。 苏沄蓦欣赏着秋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并不说话,整整绕着花园走了一圈下来,方才缓缓的顺着小径出园,慢悠悠的道:“萧岚身体抱恙,近段时间不会再来凰月宫。” “啊?”慕云敏有些怔愣,随即又紧张道:“派御医看过没有?没什么大问题吧?” “托词而已,能有什么问题?”明眸放远,悠悠的看着秋阳下的高墙大院,“那枝残荷是你们俩的红线吧?她心中有你,只是世事诸多无奈,你也要容她多缓缓。” “四嫂,昨夜是魏紫与杨月儿瞎搅和才害得萧岚误会我,我今日急着进宫就是想向她解释清楚的。”慕云敏有些焦急,又有些彷徨,“她不肯见我了,四嫂,我该怎么办?” “她心里有纠结,才会选择避开你,你又何苦步步紧逼?” 苏沄蓦摇头,淡声道:“只要事情还在你的掌控之中,不妨适当的给她自由,让她,也让你自己仔细想清楚以后的路该要怎么走,而不是急于求成。” 慕云敏心头有怨,“四嫂,我在书房时从未给过她压力,也就是这样步步哄着她,才能偶得她的笑颜,如今却被魏紫与杨月儿全部搅和完了,我心里怎么能甘心?” “你除了忍着,除了想办法慢慢修正萧岚对你的感觉,让她发现你的好,还能怎么办?难道还想找上门去,打得魏紫与杨月儿生活不能自理,你就甘心了?”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选择不同 苏沄蓦摇摇头,语重心长道:“萧岚是个颇为冷静自持的姑娘,凡事都有她自己的思量,她需要的也是能帮她实现愿望,能替她遮风挡雨的男人,而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 话音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昨夜之事萧岚并未受到实质伤害,你与其巴巴的上门去解释那些废话,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批阅奏折,做点实事出来,让人刮目相看。” “爱情人人都想要,但你是平朝的亲王,肩上挑着无数黎民百姓的生计,你更要兼顾天下,而不是为了情爱就忘了自己的责任。要知道马上就是深秋,京城一带的百姓年年都要受雪灾之苦,你有空琢磨女儿家的心思,倒不如像个男人,好好筹谋今年的赈灾之事。” 浅浅淡淡的声音并无几分力量,很快就随着秋风飘散,慕云敏却被训得面红耳赤的抬不起头来,从前他批奏折时只想着在萧岚面前表现一番,如今看来,自己着实愚蠢。 不管四哥四嫂让自己批奏折的目的是什么,那都事关整个平朝,而非自己表现实力的方式,四嫂说的也没错,萧岚既冷静也务实,那些好听的废话于她没有任何作用,她要的也是真正的实力,如今的自己还没有丝毫功绩,凭什么三番五次的去骚扰她? 越想耳根子越臊,慕云敏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只是他为人本就聪慧机敏,很快就摆正了心态,也想好了日后的路该怎么走,不过想想还是有些郁闷道:“那我不解释了?” “萧岚写的那份奏章不是还在你手上吗?你仔细替她斟酌,弄好之后再以此为名叫她过来就是了,她是重义的姑娘,就算是恼你,但为了凉州百姓也会干脆赴约的。” 苏沄蓦看他很快就转过弯来,也欣慰的笑了,顺便又再提点了句:“实力才是让那些既漂亮又聪明的姑娘依附的根本,想要萧岚,就得拥有绝对的实力,懂吗?” “臣弟明白,臣弟是平朝的敏亲王,只有扛起了责任,才能更好的拥有爱情。”慕云敏咧嘴一笑,俊秀的眉眼里多了坚毅,“四嫂,谢谢你开导我,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个傻孩子,和四嫂说这些干什么?”苏沄蓦笑着拍拍他的肩,狡黠道:“人家姑娘喜欢有实力的,而你有条件,只管埋头干便是,四哥四嫂永远都支持你。” “嗯,加油!”慕云敏扬扬胳膊,脚步坚定的转向书房那边,“四嫂,那我去了?” “去吧,不要太累着自己就行了。”苏沄蓦微眯着眼轻笑,看他大步远去,西斜的秋阳将他的影子拖长,而后又转过小径,再看不见踪影。 雪莺看她伫立在秋风里,唯恐她会受凉,“娘娘,敏亲王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苏沄蓦点头,任由她搀着自己缓缓往寝殿里走,绝色娇颜里有着似有若无的浅笑,雪莺扶着她,想了想,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您为什么会挑上敏亲王?” “因为他天资聪颖,更难得的是又对朝堂之事有兴趣,并不反感宫里的生活。” 明眸里含着浅淡笑意,抬头看看湛蓝天空上的朵朵白云,悠声道:“萧岚与他是同类人,立志兼济天下,而我与云深却是向往自由,只想做那天空里自由翱翔的飞鸟。此地于他们俩是乐土,而于我们是囚笼,思想不同,所以选择也就不同。” “哦,……”雪莺点头,不再多问,反正娘娘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不离不弃就对了。 夕阳西沉,天色渐晚,暮色笼罩了大地,萧岚坐在院里,看着天边朵朵被夕阳染红的云彩,乌黑的眸里有着点点恍惚,今日称病未去凰月宫,也不知那个少年会怎么想? 姣好的容貌里微带了点羞意,那枝残荷被她从花开养到了花败也舍不得扔,却在无意间表露了自己的心迹,想到他故意取走了片花瓣,羞意就更甚,这个折花少年,怎么就能如此鲁莽?他这般强势的做法,叫自己如何去面对她? 眸里有羞意流转,只是想想又轻叹了声,他是毫无建树的亲王,而自己是入了宫的秀女,虽然皇后娘娘看起来好像有意要把自己与他凑在一块儿,但凉州的百姓怎么办? 她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女儿家心思,而置凉州的百姓于不顾? 思来想去,又是一声幽叹,满目惆怅的望着漫天彩霞,若是少年能得力,该有多好。 漫天彩霞随着凉风时卷时舒,逐渐飘远,萧岚望着云霞,也渐渐的痴了,神思已经不知道飘往何处,而安静的毓秀宫陡然响起声凄厉尖叫,直冲云霄。 声音凄厉高昂,神游天外的萧岚顿时被惊的一激灵,跳了起来,见声音是从揽月阁方向传出来的,微皱了柳眉,想想还是提裙快步赶了过去。 那声尖叫惊动了整座毓秀宫,萧岚赶到揽月阁时,院里已经围了好大群人,正堵在寝房门口,朝里张望着什么,而杨月儿也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不敢进门。 萧岚拨开人群到了廊下,看看瑟瑟发抖的杨月儿,皱眉道:“怎么回事?” “里面,里面有虫……”杨月儿看见她,立时就手脚并用的扒到了她身上,“萧岚你来的正好,你胆子大,你快帮我把那些虫子都弄走,太吓人了!” 萧岚嫌弃的拨开她,皱眉问道:“是小虫子,还是蛇?又或是其它什么毒虫?” “不知道,就在被褥里,好大窝短小的虫子在那里蠕动,天啊,太恶心了!” 杨月儿边说边恶心的干呕起来,呕的眼泪花直冒,眼里再没了那份刁钻灵动,扒着萧岚的手就不肯松,“我不管,我今夜要去和你睡,那些虫子太可怕了!” “青霜殿可没有你的位置,别来打搅我的清静。” 萧岚再度扯开她的手,皱着柳眉朝里望了望,只见房里甚是昏暗,看不清什么情况,为了保险起见,找了根长棍过来才准备进屋,“我把被褥提出来,你就点火烧它。”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现世报 “啊?”杨月儿缩了缩脖子,她从小最怕那些虫蛇了,哪敢动手?萧岚瞥了她一眼,看向魏紫那边,冷淡道:“你的死对头就差笑你胆小鬼了,你愿意让她看你出丑?” 死对头自然是魏紫,杨月儿抬头就见魏紫站在廊下,正满脸嘲笑的在那里笑的花枝乱颤,眼里顿时就冒了怒火,“姓魏的,是不是你故意往我被褥里放的虫?” 魏紫那艳丽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嗤笑道:“杨月儿你有病吧?谁知道你是不是半夜在被窝里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惹得那些虫子什么的都找上门来?” “你才在被窝里做亏心事,你们全家都做亏心事!”杨月儿恼得光洁嫩滑的脸蛋上满是怒火,愤愤的跺脚,朝萧岚说道:“你去提出来,剩下的我来弄。” 萧岚冷淡的看了眼两人,随即拿着长棍进了房,绕到屏风后面,就见被褥已经被掀到了地上,而被单上窝着团正在蠕动的黑虫,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柳眉微皱,那团东西的确恶心,萧岚壮着胆子用长棍将被单四角挑出来,再飞快的抄起四角,一把拎起来就疾步往外冲,房外众秀女听见动静立时就往院里散开,让出条道来。 萧岚拎着被单出来,就见杨月儿还站在那里没有动,顿时冷道:“火呢?” “要什么火?你把东西给我。”杨月儿怒哼了声,上前夺过萧岚手里的被单就往院外冲,萧岚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得急跟上去,众秀女也想看看她究竟会怎么处理,皆都冲出了院子,哪料才出院子,就见杨月儿拎着东西径直冲向相距不远的牡丹堂。 “杨月儿你个神经病!你给我站住!”跟出来的魏紫霎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立即就怒声咆哮起来,只是杨月儿像阵风似的刮进了牡丹堂,根本停都未停。 “贱人!你给我站住!”魏紫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不止杨月儿怕虫,她也怕啊,气得急忙就往牡丹堂跑,众秀女看有热闹可瞧,便又跟着齐齐涌向了牡丹堂。 春桃正在房里收拾,听着房门被呯的一声大力踢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道人影像阵风似的刮到了屏风后面,随后就见扬月儿拍着手得意的转了出来,“还敢嘲笑本小姐胆小,本小姐看你这回还敢不敢再进房!” 春桃惊怒,看着得意的杨月儿厉声道:“月儿小姐,你往我家小姐床上放了什么?” “你们给我放了什么,本小姐就通通给你还回来。”杨月儿看着紧跟进来的魏紫,笑的好不得意,“你方才在揽月阁时不是很猖狂吗,我看你这回怎么办?” “贱人!神经病!” 魏紫气得直哆嗦,伸手往后一指,“那么多秀女,你凭什么就赖到我身上?” “因为你与我过节最深啊?”杨月儿笑嘻嘻的回了句,但看萧岚也已经跟了过来,立时就上前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你不准帮她,否则我就,我就……” 萧岚本就没有打算帮魏紫,只是听着杨月儿还威胁起了自己,又说不出句囫囵话来,顿时就挑了柳眉,冷淡道:“你就想怎么样?” 杨月儿看了眼周围,那双灵动刁钻的眼里闪过戏谑,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我昨天没看见敏亲王悄悄又摸走了片残荷花瓣,我眼睛可是雪亮呢。” 当时慕云敏是侧了身子挡住了杨月儿的视线,可后来杨月儿又去故意挽了他的手臂,不经意间也就看见了他始终握在掌心里的花瓣,这才确信两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冷静的神色瞬间松动了下,露了丝尴尬,可很快又恢复原状,冷冷清清的道:“他顺手带走片花瓣而已,你想藉此来要挟我,未免不够分量。”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真不愧是个冰块。”杨月儿悻悻的松开她,不满道:“魏紫数次害你,难道你这会儿还想以德报怨,出手帮她不成?” “我为什么要帮她?”见杨月儿松开自己,萧岚皱眉就往外走,“我这人素来不喜欢管闲事,既然此事与我无关,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萧岚走的极为干脆利落,魏紫想到两人之间的过节,想拦下她帮忙的手扬在半空中,嗫嚅着愣是没说出话来,杨月儿见她走了,眼里又起了笑意,这人嘴里说着不喜欢管闲事,但还不是照样帮自己把虫拎走了?那些闲事也就是指某些不讨喜的人而已。 萧岚走了,杨月儿也懒得再留下来,笑嘻嘻的看了眼黑脸的魏紫,就想大摇大摆的离开,魏紫却愤怒的拦住了去路:“杨月儿,你真当我魏紫是纸糊的是不是?今儿你要是不把那些虫子弄走,你就休想离开牡丹堂!” “呵,是你们自己弄来的虫,还反倒想让我弄走?门都没有!”杨月儿冷笑,干脆就坐在了房里,“你现在就是叫我走,我也不离开牡丹堂了,我看你今天怎么睡。” “好好好,你跟我耍横是吧?”魏紫怒极反笑,看向春桃,“你去把此事向皇后娘娘禀报,请她来做个定夺,看到底能不能容杨月儿在这里作恶!” “是,奴婢马上去。”春桃自信往揽月阁放虫时并无人发现,也不怕有人去查,狠狠瞪了眼杨月儿,立即就出了房门,杨月儿张了张嘴,有心想喊她,但又抹不开面子,也就干脆梗了脖子,由着春桃去喊人。 春桃一路小跑着到了凰月宫,彼时慕云深正在陪苏沄蓦用晚膳,听见春桃的禀报,俊美容颜瞬间就沉了下来,极为不悦道:“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怎么成天闹事?” 春桃纵然鬼主意极多,但也不敢与圣上正面硬杠,此刻见慕云深面有愠怒,也就默默的垂着头,并不敢接他的话茬,唯恐惹火烧身。 慕云深看她装耳聋,轻哼了声,星眸不悦的皱了起来,若不是想着要安抚住那些个老奸巨猾的大臣,他真想立即就解散了那群秀女,省得天天看着烦心。 苏沄蓦听完之后便唤来了雪莺,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春桃看着雪莺不住的点头,而后向自己走过来,就要领着自己出门,顿时诧异道:“娘娘,您不去看看吗?”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人心各异 “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闹事,有何可看的?” 明眸微瞥了眼春桃,淡声道:“本宫的精力不是用来处理秀女间的鸡毛蒜皮,回去告诉那几个挑头的,若是再敢闹事,本宫不论好歹,将她们通通赶出宫去,谁也落不着好。”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春桃不敢多言,乖乖的跟着雪莺走了,慕云深皱着眉头,星眸里满是不快活,“再这么烦你,我就真要下令将她们都驱出去了。” “现今还算是好的,有什么小心思都是放在明面上争斗,”苏沄蓦摇摇头,无奈道:“等她们熟悉了宫里的生活方式,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就该出来了。” “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斗倒魏国公吧,不能再这般拖下去了。”慕云深想着那些莺莺燕燕就眸色泛冷,都是群心无大志的闺阁女子,他实在是无福消受。 “再等等吧,魏紫总在宫里受气,肯定忍不住要去找魏国公诉苦的。” 苏沄蓦也不喜欢宫里的生活,不喜欢那高高的宫墙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轻言道:“只要魏国公出手,咱们就能揪到他的错处,好借机扳倒他。” “那就等吧,希望能在孩子出生前实现愿望。”慕云深挑了她爱吃的菜到碗里,俊美容颜里浮起淡淡微笑,“甭管她们了,咱们自己吃自己的。” “嗯。”苏沄蓦笑笑,细嚼慢咽起来,她如今身子越发沉重,哪有精力管闲事? 春桃引路,很快将雪莺引到了牡丹堂,正在房里与杨月儿大眼瞪小眼的魏紫看见雪莺进来,还特意朝她身后望了望,见确实没有苏沄蓦,这才不满道:“皇后为何不来?” “魏小姐这话好生无礼,皇后娘娘自有她的事情,为何一定要来?” 雪莺素来机灵,闻声就板了秀美的脸蛋,魏紫看她起了怒意,这才收了自己的不满之色,愤愤道:“既然雪莺姑姑来了,那也是一样的,我想告杨月儿,她故意将一窝虫子甩在了我榻上,让她清理她也不干,还请姑姑论理。” 杨月儿噌地起身,那双总是闪着刁钻笑意的眼里起了怒意,“哼,若不是你们先将虫子偷藏在我榻上,我又怎么会将虫子拎到牡丹堂来?” 魏紫也气的不轻,“说话要有证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往揽月阁送虫子了?” “哼,这里就你与我的过节最深,除了你能想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还能有谁?” 杨月儿不甘示弱的怼了回去,气得魏紫又捂了心口,而雪莺在凰月宫时就听春桃讲过前因后果,此刻见两人谁也不服谁,当即就沉着脸重重拍了下桌子。 声音在房里极为洪亮,但看两人被震得缩了下身子,雪莺这才板着脸沉声道:“我不是来给你们下决断的,皇后娘娘有言,既然虫子最先在揽月阁出现,后又是月儿小姐将虫子带到牡丹堂,那此事便由月儿小姐负责查清缘由,不得怠慢。” 魏紫怒脸,“此事就是杨月儿的错,凭什么还要让她来查清缘由?” “这是皇后娘娘的决定,魏小姐若有不服气,可去凰月宫找娘娘申诉。” 雪莺板着脸冷冷说了句,随后又道:“娘娘说了,以后谁再弄这等鸡毛蒜皮的事出来,就把三百秀女通通赶出宫去,谁也不留,望你们互相监督,好自为之。” 雪莺说完也不再留,径直转身出了牡丹堂,杨月儿眨眨眼,冲看热闹的一众秀女扬声道:“雪莺姑姑的话都听见了没有?以后谁再闹事,咱们也就不上报了,抓着她往死里打,不能让她一个人断送了我们大家伙的前程!” “月儿小姐说的对,有些人就是祸害,想害得所有人都在宫里待不下去!” “月儿小姐你查吧,查出来是谁放的虫子,咱们就合伙抵制她,让她没脸待在宫里!” 出声的都是杨月儿带来的人,纷纷嚷了起来,魏紫的那伙人堵在房门口,满脸忿然,“别以为你们就是手脚干净,没做过恶,若不是皇后故意偏心你们,你们也好不到哪去!” “哼,你们不服气,你们去找皇后娘娘说啊?”杨月儿冷笑,伸手重重拨开了堵在门口的秀女,“本小姐要去查案了,谁再堵着我,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魏紫的那伙人敢怒不敢言,恨恨的看着她带人趾高气扬的离开,回头就朝魏紫气愤道:“魏小姐,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杨月儿骑在头上耀武扬威吗?” 艳丽的脸庞狰狞如夜叉,眼里恨意已凝如实质,死死的盯着门外灰暗的暮色,咬牙切齿道:“你们且先回去,我总有一日要叫她好看。” 秀女们有些踌躇,还想要再说什么,春桃已经微笑着上前来,“诸位都先散吧,小姐她定然不会让杨月儿猖狂太久的,到时候有了好计谋,还请诸位从旁协助才是。” “那是自然,众姐妹既然选择了跟着魏小姐,那肯定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伶俐的秀女笑了起来,随即劝着众人离开,“那咱们就先走了,有什么事魏小姐招呼一声就成,咱们众姐妹自然鼎力相助。” 春桃微笑着点头,秀女们看帮不上忙,也就纷纷离开了,等出了院门,回头看春桃还站在那里,秀女们的脚步就不禁更加快了几分,而后有不满的声音响起来:“魏小姐表面强势,实则外强中干,咱们跟着她能有什么指望?我看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话音未落,立即就有声音附和道:“我看也是,瞧瞧人家杨月儿和萧岚,极得皇后之意,跟着她们俩,说不定很快就能得到宠幸,而不必在宫里苦苦死守。” 有谨慎的小心望了望四周,“嘘,你们小声点,魏家在朝堂上可是极有份量,若是被魏小姐逮到错处,回头再在魏国公那里告上一状,你们的家人可就要遭殃了。”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了,若是魏紫再不能扳回一局,那咱们就暗中悄悄跟了杨月儿,反正杨家与魏家实力相当,有杨家护着,也不怕魏家会把我们怎么样。” “对对对,就这么干,”众女的说话声渐渐远去,随风飘散,“咱们可是进宫来搏个锦绣前程,而不是来当炮灰的,她魏紫若没能力,姐妹们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前程……”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毒计 春桃站在房门口,并未听见那些话,直到所有秀女都出了牡丹堂,这才转身进房。 魏紫满脸愠怒的站在房里,回首瞥见榻上还在不停蠕动的被单,恶心之余,又狠狠砸了桌上的茶盏,“春桃,我恨她们!恨不得剥她们的皮,抽她们的筋!” 春桃有点儿心疼,更多的是无奈,“小姐,咱们现在处于弱势,当忍则忍,明白吗?” “可她们处处欺辱我,这些恶气我怎么忍的下去?”魏紫一恼火,又将春桃才换上的新茶盏全砸了个稀巴烂,怒道:“我不管,你得给我出招,我要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又何必急在这一时?”春桃微摇了头,垂着眼皮静静道:“您好好静下心来,凡事别冲动,咱们逮着机会再上前弄死她们,岂不是更好?” “机会机会,哪有那么多机会?我看你就是贪生怕死,根本不敢出手!”魏紫恼的在房里转圈圈,恨声道:“你从前是胭脂的人,我看你就根本没真心想要帮我!” “小姐,七姨奶已经不在世上,您现在就是奴婢的主子,您又何必说这些伤人的话?” 春桃忽而抬头,眼里多了些许忿色,“老太爷既然吩咐奴婢跟着您进宫,那奴婢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服侍您,何曾有过二心?” 但看春桃脸有愤慨,又提到了祖父,魏紫怔了怔,脸色缓和了些,低低叹气道:“我不是有意责骂你,实在是被那些人搅乱了心神,你也别往心里去,既然你提到了祖父,那不知你可与他见上了面?什么时候我才能与祖父详谈?” 见魏紫先软了态度,春桃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是奴人家是主,人家主动认错已经很难得了,轻声道:“奴婢已经见过老太爷了,约好明日午后在御花园里见面。” “行吧,你去把那堆东西烧了,我听你的话,好好静心,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魏紫沉寂下来,神色恍惚的坐在房里不再吭声,春桃看她还能听得进劝,心里也宽慰不少,提步就走向了床榻,虫子是她抓来的,她自然也不怕,拎着被单到院里就点了火。 此时已经入夜,房外一片黑暗,升腾的火苗在夜风里飘摇,风里隐带着股焦臭味,魏紫皱眉看着火苗,心思却已经飘远,恍惚露了苦笑,这深宫里何时才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连着多日晴朗,终是在黎明时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早起时院里青石地板已经湿透,叶尖滴着秋雨,再稍望远些,整座皇宫都笼罩在了薄薄烟雨之中。 魏紫望着廊外缠绵不尽的雨丝,好不容易捱到了午后,跟着春桃到了她所约定的地方,就见魏国公已经背着手站在凉亭里,静静的望着朦胧雨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紫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安静的走到凉亭里,轻声唤他:“祖父。” 魏国公轻震了下,这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转身见她乖巧的站在亭里,艳丽的眉眼间似有些抹不去的忧愁,脸颊也不似以往那般丰腴,便皱了眉头:“在宫里过的不顺心?” 不问还好,一问魏紫便红了眼眶,紧咬着唇想要点头,最终却又摇了头,微有哽咽道:“没有,只是有些想家了,心里便头有些不好受。” “你这孩子,还和祖父强撑什么?”魏国公对这个嫡孙女儿还是很疼受的,示意她坐下说话,才又叹道:“昨日春桃已经把你与杨家那丫头的恩怨都说了,你且先忍耐着些,别去触她的霉头,但祖父在朝堂上扳倒杨肖,她自然就由着你摆弄了。” “紫儿知道了,就是心里有些憋的慌而已,以后不会再胡乱行事。” 魏紫乖巧的点头,也不说其中的恩怨,魏国公也无意询问这些小丫头之间的鸡毛蒜皮,皱眉说道:“我听说秀女入宫之后,圣上从未召过你们侍寝?” “圣上一直都宿在凰月宫,除了萧岚,从来没见过任何秀女。”魏紫摇头,有些落寞,想想又道:“萧岚前段时间傍晚去,深夜归,看起来并无异样,也应是未得宠幸。” 进宫的女子只有得了圣上宠幸,以后才会有好活路,可这般如同守活寡,又或者连守活寡都不如的生活,才是最没有盼头,也没有希望的。 “他心里只有苏皇后,自然不会对你们多看一眼。”魏国公冷哼,搭上胭脂的命才求来的选秀,若是最后就落个众女守活寡的结局,那他死也不会瞑目。 魏紫有些茫然,迷惘道:“可是苏皇后权势滔天,紫儿根本斗不过她。” “你又何必正面与她抗衡?”魏国公有些着急她的智商,但看春桃站在她身后,便又沉脸道:“叫你好生护着孙小姐,你怎么让她处处受气?” 春桃抿唇笑笑,眼里含着凉意,“老太爷,不是春桃不护,而是不论秀女还是皇后,都不是奴婢能捅得起的马蜂窝,奴婢得向您讨个令了才好动手。” 魏国公瞟了她一眼,才淡声道:“你只管尽心辅佐紫儿,出了什么事,我给你们担着。” “还是老太爷爽快,有您这句话,奴婢就敢放手去做了。”春桃笑的满眼都是算计,魏国公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关于宠幸之事,你有何计策?” “这个其实很简单,就看老太爷您敢不敢动手而已。” 春桃眼里起了狠毒,见魏国公望过来,便低声冷笑道:“圣上之所以敢只宠苏皇后,而不搭理其他人,皆是因为已经有慕安瑾这个太子存在,咱们只要想办法弄掉太子,再让苏皇后生不出孩子来,到时候平朝后继无人,你看他还敢不敢只宠苏皇后?”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啊?”魏国公皱眉思索了半刻,老脸上才露了笑意,“一旦皇室后继无人,圣上要么宠幸他人,要么就禅位,这两样对我来说皆是好事。” 只是笑了下,又有些疑惑,“只是太子身边守卫极多,这事该怎么做?” 春桃眨眼,眼里恶毒更甚,“不过是个幼儿罢了,您且派人这样,……”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离别 秋雨连下了几日,遍地潮意,好不容易雨丝初停,却也无人愿意外出。 天气渐凉,凰月宫的寝殿四角已经燃起了银炭,温暖如春,苏沄蓦懒懒的窝在椅里,手捧着医书静静翻阅,一身潮意的石头和丫丫冲进来,笑嘻嘻的唤她:“娘亲!” “瞧你们俩这身泥水,又是去哪里玩了?”苏沄蓦坐直身子,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小泥人,风凌随后跟进来,笑道:“孩子们喜欢雨水,在御花园里跑两圈就成了这般模样。” “你呀,也少宠着些他们,看他俩越发调皮了。” 苏沄蓦略有嗔怪的笑看了他一眼,看他幽深淡然的眸里满是对孩子的宠溺,又无奈的望向两个小泥人,“别光顾着玩,上午都跟着夫子好好习书了吗?” “有,夫子都夸我和妹妹聪明呢。”石头的眉眼颇像慕云深,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纯净透亮,笑嘻嘻的望着苏沄蓦,“娘亲,今天有姐姐问我,说您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丫丫在旁边皱了小眉头,粉雕玉琢的小模样酷似苏沄蓦,严肃道:“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反正我就要当姐姐,我要保护小妹妹!” “是是是,谁还能和你抢姐姐不成?”苏沄蓦笑着摸摸俩娃娃柔软的发顶,又无奈的笑道:“只是娘亲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呢,不过都是一样可爱。” 说着又见两人满身皆是泥水,便唤来雪莺,“赶紧去将他俩的湿衣换下来,下午还有武术骑射课,可别着了凉。” 雪莺点头,领着石头和丫丫走了,苏沄蓦看看在那里低垂着眉眼静静品茶的风凌,笑容里便多了丝感怀,轻声道:“你有心事?” 风凌微怔,随即放了茶盏浅声道:“石头和丫丫大了,我想出去游历,归期不定。” “你若能放下心结游历,自是极好。”苏沄蓦也不留他,他留在自己身边,对他本身就是种伤害,笑容清浅道:“你且去吧,等日后我离了宫,凭缘再聚。” 幽深淡然的眸里闪过诧异,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俩当真,当真要放弃?” “人嘛,各有所爱,这里于我们与囚笼无异,早走早开心。”苏沄蓦笑着点点头,“你也近而立之年,出去多走走,多见识那些风土人情,或许就会另有收获。” “只是想离开段时间而已,说不定尚未出京城,又舍不得牵挂,就又回来了也说不好。” 风凌微笑,神色依旧淡然,他选的路,他甘之如饴,神色浅浅的望着苏沄蓦,“等会儿我就走了,你好好照顾孩子,也照顾好自己,别让那些爱你的人为你担心。” 明眸轻眨,忍下点涩意,笑着点了头,“去吧,别的不多说,只愿你平安幸福。” 风凌点点头,幽深的眸贪恋的多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起身大步出了寝殿,秋雨又丝丝飘落下来,淋湿了他的玄色单衫,秋风一吹,越发显得背影单薄,说不出的萧索之意。 雪莺领着孩子们出来,遥遥看着风凌的背影在秋雨里越走越远,忍不住就轻叹了气,“娘娘,国师他还是依然如此吗?” 苏沄蓦望着如丝秋雨,明眸里有丝淡愁,“每个人都有他的信仰,旁人岂知是苦是甜?” 雪莺不解,但看她心情似乎不佳,便没有再问,领着孩子出了寝殿。 石头和丫丫下午还要跟着师傅习武,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她得赶紧带着孩子去吃午膳,再小睡会儿,下午才有精神学习那些耗费体力的课程。 等到午睡起来,雪莺便进了房,丫丫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并没有看到风凌,顿时就瘪了嘴,“雪姨,我要干爹,干爹呢,他怎么不来接丫丫去练武?” 石头是男孩子,想瘪嘴又生生忍住了,纯净黑亮的眸子可怜巴巴的看着雪莺,“雪姨,是不是我和妹妹太调皮,所以干爹他不要我和妹妹了?” 雪莺苦脸看着两个小可爱,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丫丫闻声就哭了起来,鞋袜未穿就急着往榻下爬,“不,我要干爹!丫丫以后再也不玩水了,呜呜,我要干爹!” “丫丫乖,干爹他只是临时有事去了,并不是不要你们。” 雪莺头疼,连忙抱起丫丫,石头在旁边瘪着嘴,看看雪莺怀里的丫丫,眼泪忍了忍,终是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呜呜,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石头不哭,娘亲她就在旁边的院子里,咱们别吵她好不好?”俩娃娃都哭了起来,雪莺都不知道该哄哪个才好,手忙脚乱的哄了这个又哄那个,两个都哄不好,眼看两张小脸都哭的通红起来,急得朝外边的小宫女喊起来:“快去叫娘娘过来!” 小宫女急忙跑了,不多时就领了苏沄蓦过来,石头看见娘亲,总算是止了哭声,抽抽噎噎的爬到她身上,“娘亲,儿子想您,呜呜,儿子想干爹……” 苏沄蓦无奈的抱着他,这到底是想娘亲还是想干爹?旁边的丫丫本来稍稍停了哭声,一听哥哥提到干爹,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娘亲,我要干爹,我要干爹……” “你们干爹有事需要离开段时间,暂时不能照顾你们了。” 苏沄蓦遗憾的看着俩心肝宝贝,并未过多的哄劝,“你们俩是大孩子了,不能老赖着干爹,干爹不在,你们更要好好的习课,等干爹回来,就背书给他听好不好?” “不,女儿就要干爹,呜呜,干爹不回来,女儿就不读书习字了……” 丫丫摇着头,在雪莺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苏沄蓦看了两眼,脸色微沉的望向赖在怀里的石头,“妹妹思念干爹不肯去习课,你呢?” “儿子,儿子……”石头小小的手背抹着眼泪,但看娘亲脸色已经不善起来,咬着牙啜泣道:“妹妹不去,儿子去,儿子把妹妹的课一并学了,娘亲您别生气好不好?” 苏沄蓦摸摸他柔软的发,“你去习课,娘亲就不生气,娘亲好好教育妹妹,等她不哭了,就让她将今日落下的课一并补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明白吗?”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拐卖 “儿子知道了,儿子马上就跟雪姨出门。”石头乖巧的抹了眼泪,爬起身来让雪莺给他穿衣服,雪莺将还在啼哭不止的丫丫交到苏沄蓦怀里,担忧道:“娘娘,能行吗?” “去吧,我自己养的女儿,心里有数。”苏沄蓦接了丫丫,只是安静的抱着她,任由她发泄情绪,而石头穿好衣服,纯净乌黑的眸留恋的看了眼苏沄蓦,便跟着雪莺出了门。 接送石头和丫丫的事情素来是风凌做的,这会儿他离开了,雪莺一时上不了手,领着石头连问了好些个宫女,才堪堪找准路。 远远望着烟雨里的宫殿,雪莺唯恐会迟了时辰,正想抱起石头加快脚步,就听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雪莺姑姑,娘娘突然不舒服,叫您赶紧回去!” 提起的脚步顿时就放下来了,雪莺急忙回身,正想问个清楚,却见是名不认识的宫女,秀美的脸庞顿时闪过疑惑:“你是哪宫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姑姑,奴婢是在飞云殿侍候的小宫女,您可能对奴婢没有印象,奴婢却是识得您的。” 小宫女模样普通,走在大街上没有人会多看一眼,此刻满脸的焦急,额上都隐隐冒了汗,“娘娘方才在哄小公主时突然肚子绞痛起来,请您赶紧回去。” 飞云殿是石头和丫丫的居所,雪莺虽是掌管着凰月宫,但石头和丫丫的事情一向是风凌打理,她并不太清楚,此刻见小宫女连娘娘在飞云殿哄丫丫的事情都能说出来,便打消了疑虑,正想抱着石头往回赶,远远的就见宫道那头跑来了个中年嬷嬷,还未靠近就扬声喊了起来:“是太子爷吗?武术师傅已经在殿里等着了,你们快过来!” 雪莺顿时犹疑起来,不知该送石头去习课,还是带着她回凰月宫,正迟疑间,那中年嬷嬷已经跑近了,满脸和善的笑意:“太子爷今日来的有些迟,赶紧走吧。” 那小宫女一听,也跟着焦急催促起来:“雪莺姑姑,娘娘还等着您呢,你可得快些。” 石头见雪莺满脸的为难,顿时自己跑到了中年嬷嬷那边,挥着小手,纯净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体贴,“雪姨你快回去看看娘亲,我可以自己去找师傅的。” “那,那你自己当心些,等晚些时候雪姨就派人来接你回去。”雪莺着实担心苏沄蓦的身子,也乱了方寸,说完又看向那和善的中年嬷嬷:“那就辛苦嬷嬷看着太子爷了。” “无妨,太子爷乖巧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他。”中年嬷嬷笑笑,慈眉善目的,叫人看着就难以升起戒备心,雪莺见状,笑了笑,也就急急忙忙的跟着小宫女走了。 中年嬷嬷目送雪莺快速离开,嘴角那丝和善笑意逐渐隐了下去,石头站在旁边,仰着小脸扯了扯老宫女的衣角,脆声道:“嬷嬷,咱们走吧,只是从前怎么都没见过你呢?” “那是因为嬷嬷并不是宫里的人啊,你自然就没有见过嬷嬷。” 老宫女咧嘴笑了起来,黑长的眉毛吊高,哪还有半分和善,满脸阴森的一把抱起石头就钻进了宫道旁的花树林里,阴笑道:“习武多无聊?嬷嬷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不,你是坏人,我不要跟你走,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石头虽然还未满三岁,但经历过被劫往西域之事后,警惕性还是很强的,当即就大声喊叫起来,那老宫女唯恐叫声会引来不必的麻烦,赶紧捂紧了他的嘴,匆匆跑远。 雪莺已经行色匆匆的拐过了宫道,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妥,她不该把石头交到陌生人手里,又隐约听到似乎是石头的尖叫声响起,就欲转身去将石头先找回来再说,那小宫女又在旁边急了起来:“雪莺姑姑您还回头望什么呢?赶紧回凰月宫吧!” 雪莺不理她,沉着脸又拐回去,可宫道上只有淅淅沥沥的秋雨,并不见石头和那个老宫女,小宫女眼里露了狠笑,随即又焦急道:“嬷嬷肯定是带着太子爷去找武术师傅了,姑姑您快回凰月宫吧,若是您不放心,回了宫里差人来看太子爷也是可以的。” 小宫女的话有几分道理,雪莺跺了跺脚,只得着急的往凰月宫赶,小宫女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头,看她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凰月宫,眼里闪过冷笑,闪身溜走,并未进宫。 雪莺心里头着急,也没注意到小宫女的动静,一路冲进飞云殿,并未见着苏沄蓦,又着急的赶到寝殿那边,见苏沄蓦正抱着安静下来的丫丫在看书,顿时就愣住了。 丫丫哭闹了许久,见娘亲只是由着她哭,并不哄劝,哭到最后自己也没脸再哭,只得老实下来,乖乖的止了哭,而等她哭够了,苏沄蓦这才耐心的与她讲道理。 孩子虽小,但该懂的道理都懂,虽然还时有抽噎,但情绪已经稳定,而苏沄蓦抬起头来就见雪莺脸色不对,顿时疑惑道:“你不是去送石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雪莺不说话,转身焦急的在廊下找了两圈,可哪里还有那个小宫女的影子? 脑子顿时就炸开了锅,乱成了浆糊,奔进殿里扑通一声跪在苏沄蓦身前,放声哭道:“娘娘,奴婢闯祸了,您快派人去找太子爷吧!快派人去找!” 苏沄蓦看雪莺的表情就知道肯定出了问题,明眸陡厉,沉声道:“仔细说!” 雪莺抹着眼泪,不敢有丝毫遗漏,快速的将事情说了遍,而在外面听见动静不对的画越与冷星几人也冲进了殿内,听完后皆都沉了脸,转身就往外冲,“雪莺你留在这里照顾娘娘,我们马上去寻!” 雪莺哭着点头,但看苏沄蓦脸色有些苍白,又哭着急忙去扶她,“娘娘,您别着急……” 苏沄蓦跌坐在椅上,只觉脑子有些空白,她才把孩子从西域带回来不过半年,怎么又有人盯上了他们?抱紧了丫丫,咬牙怒道:“去叫圣上,马上封锁皇宫!” 凰月宫里不缺腿脚快的太监,听令急忙就跑去报信了,而画越几人则带着暗卫沿着雪莺所说的那条宫道仔细搜索起来,只是秋雨朦胧,哪见有人影出没?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老妖妇 萧岚已经好些日子没见慕云敏,等那夜剩余的怒气都消散之后,心头又莫名思念起那个笑容明朗的折花少年来,只是他并没有叫自己去凰月宫,她也抹不开脸凑上去。 秋雨缠缠绵绵的落个没完没了,就像人心里的愁思,剪不断理还乱,眼看又是过了半日浮生,萧岚再也坐不住了,撑了油纸伞出青霜殿,拐进御花园,遥望着凰月宫那高高的飞檐,冷清的乌黑眸子里就多了轻愁,也不知道他今日可否去了凰月宫? 淡青纸伞淡青锦裙,站在苍翠碧绿的花树之间并不显眼,薄薄烟雨笼罩周身,朦朦胧胧的更加看不真切,萧岚遥望着凰月宫,忍不住就幽幽叹气,可没等叹气声逸出,就见不远处的小径上走过个神色慌张的中年嬷嬷,而她臂间还挟着个不停挣扎的小孩子。 嬷嬷的手紧紧捂着孩子的嘴,只能勉强听见呜咽声,萧岚见状就皱了柳眉,提步悄悄跟了上去,宫里只有皇后娘娘才育有子女,瞧这孩子的个头,莫非是太子爷? 想到这中年嬷嬷极为可能是趁机挟持了太子,那冷清的眸里顿时就多了怒意,悄悄跟在了后面,而那中年嬷嬷只顾压制着臂间的石头,不让他喊出声来,又要小心的躲避巡逻的侍卫,并没有发现身后还跟了人过来。 那中年嬷嬷所过之处越来越偏僻,就在萧岚忍不住跳出来时,终见她在片偏僻的人工湖前停住了脚步,拿出手帕极快的塞进石头嘴里,看他泪眼汪汪的说不出话来,这才又撕了两条裙摆,麻利的捆住石头的手脚,满意的阴笑着松开了他。 那双纯净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颗颗眼泪不停的往外涌,中年嬷嬷满脸阴笑的掐了掐娇嫩的脸蛋,“小娃娃,你也别怪嬷嬷狠心,下辈子投胎记得别投在帝王家。” 石头不懂她的意思,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滑落,不停的摇着头,中年嬷嬷眼里却毫无怜惜,就要冷笑着拎起他往湖里扔,萧岚见状立时跳了出来,怒声道:“住手!” 中年嬷嬷没想到会被人发现,眼里的冷笑顿时就变成了紧张,紧抓住石头回过身去,见是位娇柔少女,眼里就现了狰狞,“臭丫头,快滚开,别来管闲事!” “你手里抓的是太子爷,你快给我放开他!”这打了个照面,萧岚也认出了石头,她去凰月宫数次,有好几回都见着了可爱的双胞胎,还与他俩玩耍过。 石头见了萧岚,眼泪流得更凶,小脸上满是泪痕,他认得这个漂亮的阿姨,小身子当即就剧烈的挣扎起来,试图脱离那中年嬷嬷的箍制,奔到萧岚身边。 萧岚看得鼻子一酸,乌黑的眸子隐隐泛红,厉声道:“你快放开他!” “呵,我费尽心思才把太子抓来,你说放就放?”中年嬷嬷稳了心神,又冷笑起来,“既然你在这里,那就当个见证,明天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丧心病狂的老妖妇,孩子与你有何仇怨?”萧岚怒极,就欲上前去抢人,那中年嬷嬷却阴笑着一把将石头拎到了湖边,“你要是敢过来,我马上就把他扔下去!” 秋雨滴在湖面上,荡起无数涟漪,已是临近深秋,湖水冰凉彻骨,萧岚看那老妖妇恶毒的模样,只得生生刹住脚,怒道:“只要你不伤人,条件尽管提!” 太子爷身边向来守卫众多,只要她能拖延会儿时间,肯定会有众多人来寻,到时候这个老妖妇就插翅难飞。 只是她想的好,那中年嬷嬷也知道不能久拖,但看她想和自己周旋等待援兵,眼珠子几转,冷笑道:“条件好说,你且先退后些,不然我不保证一激动就会把他扔下水。” “好,我退后,你上前来些。”萧岚点了头,乌黑的眸子紧盯着中年嬷嬷,缓缓往后退,“湖水寒凉,孩子骨头娇嫩,你别让寒气侵了孩子身体。” 中年嬷嬷冷笑,并不答她的话,脚下倒是缓缓跟着上前了两步,萧岚看有戏,便又稍稍退远了些,可哪料那嬷嬷走了两步,突然一个急转身,往湖边疾冲,而抓着石头的那只手臂也抡圆了,狠狠将手里的小娃娃毫无怜惜的远远抛进了湖心。 “太子!”变故陡生,萧岚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见孩子呈抛物线远远落进了湖心里,来不及多犹豫,冲上前去一脚将那中年嬷嬷踹翻在地,卸了她的腿关节,才又极快的一头扎进了水里,向着湖心游去。 那声惊叫响在御花园上空,早已搜索得心急如焚的画越等人闻声立时就振奋了精神,身形几闪,极快的循声赶到湖边,就见那中年嬷嬷痛苦的倒在岸上,而湖水里还有人。 石头被绑了手脚,小身子勉强扭了几下,水从鼻子里呛进去,很快就往下沉。 萧岚会水性,但湖水冰寒,尚未到湖心就觉身子已经冻得不听使唤,正焦急间,回头见岸边来了人,立时就尖叫起来:“快来人啊!太子在湖心!快来人啊!” 凄厉尖叫声响起,岸边众人顿时沉了脸,煦沐与冷星脚尖轻点湖水,如大鹏展翅般疾冲向萧岚,一把将她从水里捞起来,而随后跟过来的朔风与卫杰厉声道:“哪个位置?” 萧岚冻得牙齿咯咯直响,强撑着伸手往前边一指,“就在那里,快去救太子!” 朔风与卫杰毫不犹豫的疾冲上前,一头就扎进了水里,煦沐与冷星疾步将萧岚送到了岸边,又带着暗卫返身冲向湖里,扎进冰寒的湖水里跟着搜寻起来。 画越见萧岚上岸,冻得脸都青紫了,急忙脱了外衫给她披上,又握着她的手输了内力过去,见她脸色稍好了些,又焦急的望着这片颇大的人工湖,只盼望太子没事才好。 湖水深及三丈有余,下水的众人有内力护身,还能抵挡那股沁骨的寒意,照着萧岚所指的地方一直往下潜,越到底下光线越昏暗,只能勉强看见身前之物,心里都急得冒火。 闭气尽力将眼光放远,也只能隐约看清身前几尺远的地方,暗卫们都摸索过来,正心急如焚时,不知谁剧烈的抖起了水花,而后全速往上浮,大叫起来:“找到了!快回宫去!”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流血 苏沄蓦娇颜沉怒,在寝殿里不安的走来走去,匆匆赶过来的慕云深抱着丫丫,星眸里满是森冷寒意,可低头看看怀里有些害怕的丫丫,又强压了怒气,将她送回飞云殿。 刚转回来,就见苏沄蓦已经出了寝殿,明眸满是担忧的站在廊下不停张望,深邃的眸里闪过痛意,上前轻握住她的手,低低宽慰道:“你别太忧心,石头他不会有事的。” 苏沄蓦摇了头,明眸有些泛红,“这两孩子自从来到我身边,就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怀着时东奔西跑,后来又被劫到西域,如今在宫里还被劫持,我这心里怎么能好受?” 慕云深脸色黯了黯,说来说去都是权力惹的祸,掌心里用了力,低沉的声音略带着丝嘶哑,“你放心,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 苏沄蓦默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而此时院外响起杂乱急促的脚步声,还未靠近,画越焦急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娘娘,太子落水了,您快想办法!” 话音未落,一众暗卫已经如旋风般卷了进来,冲在最前头的卫杰将石头倒抱着,顾不得浑身湿淋淋的,冲到苏沄蓦面前就将已经闭过气去,脸色青紫的石头递向她,嘶哑的声音已经不自觉的带了哭意:“快半刻钟了,娘娘您快救他!” 素来娇嫩的小脸蛋已经冻得青紫交加,嘴里的手帕虽被取走,可手脚还被布条捆着,苏沄蓦身子晃了几晃,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旁边的慕云深看她脸色不对,立时就伸手环住她,悲声道:“蓦儿,你坚强些,石头还等着你去救他,你千万不能倒下去!” 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无尽悲痛,苏沄蓦晃了几下,又勉强站稳身子,示意慕云深赶紧将石头抱进内殿,强压着痛苦疾声道:“马上备热水过来,下过水的都去泡热水澡驱寒!” 凰月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立时就行动起来,赶紧去烧热水弄姜汤,萧岚看人送到了,转身就要离开,慕云敏得知消息已经赶到寝殿这边,抬头就见萧岚浑身湿淋淋的要走,顿时不顾她的挣扎,强硬的扯着她留在凰月宫里,让画越仔细照顾她。 慕云深抱着石头进了内殿,按着苏沄蓦的吩咐将他放到窗边的小睡榻上,而她自己沉着脸上前来一下一下的挤压胸腹,石头那小小的身体在她的大力按压毫无生气的颤动着,旁边的雪莺看得泪流不止,死死的咬着唇,才勉强抑住喉咙里的呜咽声,若不是她粗心大意中了恶人的圈套,半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太子爷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沄蓦沉着脸并不说话,只是不断重复的一下又一下的重重按压着那小小的胸口,用力过度之下,额上很快就冒了细密的汗,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的潮红起来,可无人敢劝她停手,只能焦急又心疼的看着她重复动作,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惊扰了她。 深邃的星眸里夹杂着怒气与悲痛,这一幕何曾相似?当年相府的苏思安,蓦儿那个才满月的小弟弟,便是落水之后抢救无效离世,难道如今他的儿子也要落此结局吗? 苏沄蓦咬紧牙关重重压着石头的胸口,压到小腹隐隐传来抽痛感仍不愿停手,只是那双灿然生辉的明眸里起了悲痛,眼着活生生的性命与肚里的孩子相比,她只能选择眼前。 机械又标准的动作按压了半刻钟,小腹已经狠狠抽疼起来,苏沄蓦白了脸,手里动作无法控制的缓慢下来,整个人都疼的颤抖起来,慕云深看她状态不对,吓得立即就去按住她的手,“蓦儿,你怀着身子,不能强撑!” 苏沄蓦咬牙,不理他的话,双掌交叠又再一次重重按压在石头胸口,而此时慕云深也已经强硬的按住了她的手,施图接替她,用自己生疏的手法来继续按压。 两人稍一僵持,榻上的石头却忽然身子轻颤了几下,而后青紫的小嘴吐出几口水,随即缓缓睁开眼,纯净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眷恋的望着脸色苍白的苏沄蓦,“娘亲……” 软糯稚嫩的声音响在耳边,苏沄蓦身子一软,顿时跌坐在了小榻上,苍白着脸抱住石头,声音里还有着不可抑制的颤抖,“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所有人都同时松了口气,雪莺又哭又笑,就要上前请罪,却蓦然瞥见苏沄蓦那月白的锦裙上染了朵朵殷红血迹,顿时又惊得哭了起来:“娘娘,您流血了!” 慕云深闻声望向苏沄蓦的裙摆,果见那月白的锦裙上开起了大朵血花,脸色顿时阴沉如山雨欲来,猩红着眸回头就是一阵凄厉嘶吼:“快去传御医!快传御医!” 早有伶俐的去请了御医,现任掌院霍开思听见是太子落水,也不敢叫小御医们接手,自己匆忙提了药箱赶到凰月宫,才到门口就听见圣上的咆哮声,顿时就抹了把冷汗。 匆匆跑到内殿,头都没来得及抬,慕云深看见他就狂躁咆哮起来:“皇后有早产迹象,你快救她!若是保不住皇后,朕就灭了你九族!” 霍开思满脑门的冷汗来不及擦,抬头看宫女们已经扶着太子起身,而皇后却脸色煞白气息微弱的半伏在圣上怀里,转眼间便明白肯定是皇后为了救太子而动了胎气。 皇后怀的可是龙胎,霍开思哪敢耽搁时间,立时就冲上前去要替苏沄蓦把脉,苏沄蓦却倚在慕云深怀里,强撑着一口气摇了头,低声道:“我念药方,你拿纸笔记下来。” 她愿意自己开药方,霍开思自是求之不得,急忙拿出纸笔,苏沄蓦念一个,他就写一个,短短的几分钟,苏沄蓦已经疼的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背后衣衫尽湿。 终于忍痛念完最后一个药名,苏沄蓦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拼命抓住慕云深的纤手软软垂下,再也抵挡不住小腹里那一股股袭来的尖锐疼痛,听着耳旁传来凄厉嘶吼声,却是无力再睁开眼,朱唇只勉强勾了抹无奈的笑,头一歪,整个人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一千零八十章:装傻 皇后娘娘昏迷了一天一夜还未醒,素来欢声笑语的凰月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风凌应了他自己的话,还未出城门就接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哪还顾得上游历四方,策马急转回宫,看到已经沉睡过去的石头在睡梦里还不安的皱着眉头,看看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苏沄蓦,那如花娇颜毫无血色,忍不住就心痛如绞。 萧岚本想回青霜殿,被慕云敏拦下来之后,便也干脆陪在寝殿里,她是当时见着那老妖妇行凶的唯一人证,她要留在这里,只等娘娘好转,就告之实情,灭了那些恶人。 慕云深连守了两夜,深邃的星眸里已经血丝密布,坐在床沿边,痴痴看着昏迷中的苏沄蓦,半晌都不眨眼,风凌从外边进来,见他满目悲痛却又隐忍不发的模样,心头顿起酸涩,低低道:“你去歇会儿,我在这里守着吧。” “她不清醒,我怎么睡得着?”嘶哑的声音里满是痛苦,慕云深微摇了头,只是定定看着已经深深镌刻在脑海里的娇颜,她那日强撑着口气开了保胎药方,肚子里的孩子虽是保住了,她自己却始终未醒,霍开思根本束手无策,也不知道她何时会醒。 “四哥,你这般强撑着也不是办法,你若把身子熬垮了,谁来守护四嫂和孩子?” 慕云敏低哑的嗓音从外间传进来,转到里间强硬的将他带到小榻边按下去,“你就在这里微寐会儿也好,四嫂只要醒来你就会立即发现,不必在床边大眼瞪小眼。” 少年瞪着眼睛,叉腰挡在小榻前,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慕云深看了他两眼,见他态度坚决,且言之有理,便脸色冰冷的靠在了小榻上,闭着眼假寐起来。 慕云敏见他终于肯放过他自己,不由就吐了口浊气,绕到锦榻前,愁容满面的看着昏迷不醒的苏沄蓦,若四嫂还不赶紧清醒过来,只怕四哥就先要疯了。 带着愁意的眼神落在床边的萧岚身上,她那天下水救石头受了凉,这两日又跟着熬夜,眼底下已经隐现乌青,想想低声道:“萧岚,你且先回青霜殿休息,有什么事再叫你。” 萧岚抬头,乌黑的眸里隐隐着怒意,瞪了他一眼,慕云敏不知道自己哪惹到她了,有心想解释两句,但看看昏迷不醒的苏沄蓦,又没了心情,自己默默的坐到了一旁。 慕云敏这一走,萧岚心头更是气苦,微有忿意的别开了头,旁边的风凌看看两人之间无声的动静,幽深淡然的眸里闪过了然,也不多言,由着他们俩自己折腾。 房外夜色如墨,房里烛火如豆,三人守在床边,连熬了几夜,也有些昏昏欲睡。 小榻上的慕云深不知何时已沉沉昏睡过去,梦里皆是大片大片的鲜血,而他的娇妻幼子哀戚无助的躺在血泊里,那一声声凄厉的呼救,如同钝刀子在割他的心头肉。 “蓦儿!”慕云深陡然从梦里惊醒,直直坐起身来,悲怆的声音惊得床边三人顿时清醒过来,慕云敏急奔到他身边,看他并无异样,这才缓了口气,问道:“做噩梦了?” 慕云深点头,伸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再无睡意,掀被下了榻,“她还没醒?” “没有……”慕云敏无奈摇头,看他往床边走,又低声劝道:“你要不再睡会儿?” “不了,你们都回吧,我自己守着就行。”星眸一片冷清,拒绝了慕云敏的好意,风凌看他坚持,也只得深深看了眼苏沄蓦,就想起身离开,却在刹那间见那双如蝶翼般的长睫轻颤了颤,顿时就保持着起身的姿势动也不敢动,就那么直直的盯着苏沄蓦的脸。 众人被他怪异的姿势吸引过来,顺着他的眼神望向苏沄蓦,霎时就见那双长睫在轻轻颤动,慕云深顿时激动的上前握住她的手,颤声道:“蓦儿,你醒了对不对?蓦儿?” 睫毛轻颤着,并未睁开眼,只是从苍白的唇间浅浅逸出声无意识的低喃,慕云深红了眼眶,忍不住在她额上落下轻吻,颤声道:“你快睁眼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颤音里带着丝极力压制的哽意,还尚在迷糊中的苏沄蓦霎时一个激灵,陡然睁开眼,明眸里起了怒色,哑声道:“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傻瓜,小傻瓜,就没见过比你还傻的人了……”慕云深红着眼眶,忍不住背过身去狠狠眨了眼,才敢回转身来看她,佯怒道:“就是你惹的我,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 “啊?不可能吧?”苏沄蓦嘿笑着,明眸瞟啊瞟的,瞟到风凌身上,疑惑道:“你不是要外出游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说着又看向慕云敏和萧岚,“你们俩杵在这里干什么?不好好的处理奏折,站在这里和我比谁眼大眼小吗?” 心心念念的可人儿又能浅笑盈盈的与自己说话,风凌那幽深的眸里顿起笑意,“你就装傻吧,云深他这回可是被你吓得少了半条命,你看能不能装疯卖傻的让他放过你。” “四嫂,你可真是吓死人不偿命,我可是魂儿都快吓没了。”慕云敏可没打算让她这么容易蒙混过关,轻哼道:“我支持四哥,这女人忒不听话,就该好好收拾!” “喂,你们俩要不要这么狠啊?我还是……”想到孕妇二字,苏沄蓦慌忙去摸了小腹,感受到那依旧安稳待在肚里的小宝贝,这才放下心来,眨着明眸无辜道:“这不是事发突然吗?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石头在我眼前出事?” “你就是傻,凡事都喜欢逞强,什么时候能改改这臭毛病?”慕云深哪舍得动她根手指头,无奈的握着她的手,她做事总喜欢尽善尽美,什么时候才能多考虑下她自己? “好啦好啦,我认错,下次保管不冲动了,好不好?”反正先捱过眼前这关,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苏沄蓦眨眼嘿笑,望向萧岚,岔开话题道:“石头的事,多亏有你。”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莫要贪心 “娘娘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臣女既然遇上了,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萧岚掩去眸里的羡慕,微垂着头谦卑的说了句,苏沄蓦笑笑,淡声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本宫不会看错人,你现在救了太子,本宫允你个愿望,想好了随时来兑换。” “如此,臣女就多谢娘娘恩典。”萧岚微福了身,倒是真心喜欢苏沄蓦的作风,如果真要给她赏赐什么东西,她反而觉得是对她的轻慢,这般口头承诺,反倒更好。 她不会真去找皇后兑换东西,而皇后娘娘心下也可安稳,皆大欢喜。 慕云敏听着那个承诺,俊秀的眉眼里起了小心思,笑眯眯的凑到苏沄蓦面前,伸了手,“四嫂,看在我也守了几天的份上,你也允我个愿望好不好?” 萧岚偏头,乌黑的眸瞪了眼嘻皮笑脸的慕云敏,哪有人主动讨赏的?苏沄蓦半靠在床头,哭笑不得的看他:“你想要赏赐就找你四哥去,我管女不管男。” “啊?你别这样嘛,只要你答应了四哥肯定就不会拒绝。”慕云敏不依的赖在床边,各种撒娇,慕云深无奈的拨开他,没好气的道:“你想要什么?是不是嫌奏折还不多?” “我已经快累吐血了,绝对不要再给我加奏折。”慕云敏忙不迭的摆手,哪还敢赖在床边,退后几步离床远远的方才稍感安全,苦脸道:“你俩真狠心,这是剥削我的智慧。” “哼,有智慧被剥削,说明你是个聪明人,否则岂不是连傻子都不如?” 慕云深轻哼了声,挑眉看看他哀怨的神色,又自顾看向萧岚,淡声道:“既然云敏批奏折批不过来,那你从明日开始又继续来凰月宫,去书房帮着处理政事。” 萧岚错愕抬头,但看那个俊美潇洒的男人眼里无半分暖意,只是漠然的吩咐事情,心里头说不清是喜还是悲,只得默默的点了头,“臣女领命。” 他所有的情意都给了他的皇后,那些秀女却还在苦苦钻研怎么爬上他的床,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慕云深也无意去猜萧岚心里在想什么,见她乖巧应下来,这才满意的轻点了下头,复又看向慕云敏,“你还想要什么愿望?” 慕云敏没想到他还记着自己的事情,顿时就要喜滋滋的开口,慕云深却又板着脸淡淡的飘了句:“贪心的人素来不会有好结果,若是顾此失彼,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四哥,你,你……”慕云敏彻底崩溃,满脸悲愤的看看偷笑的苏沄蓦与风凌,气急跺脚,可看看旁边萧岚瞟过来的嗔怪眼神,又立时苦哈哈的站直了身子,“批奏折是吧?我知道了,保管批阅得漂亮妥当,四哥你且就安心照顾四嫂,不用担心其他。” “这才是乖孩子,不枉四哥四嫂疼你一场。”星眸里隐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这深宫里的日子可是越来越难捱,他得赶紧把云敏和萧岚培训起来才成。 苏沄蓦笑看着他给慕云敏挖坑,偏生慕云敏为了爱情又拒绝不了,乐得明眸里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正想调侃两句,就见雪莺哭肿了眼,奔进来直直跪在了床前。 秀美的脸蛋苍白如纸,比苏沄蓦好不到哪里去,一双眼睛已经哭肿如核桃,就那般直直跪在床前,重重磕着响头,哭了起来:“娘娘,奴婢有罪,请您责罚奴婢。”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没磕两下,那光洁的额头就已经现了血迹,苏沄蓦看的心疼不已,急着就要起床扶她,偏生躺了两日,身子虚软无力,才起身又重重跌了回去,看得慕云深急了起来,回头狠狠瞪了眼雪莺:“没看见她身子不适吗?瞎凑什么热闹?”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雪莺这两日沉浸在自责与悔恨之中,几乎就没有合过眼,这会儿见苏沄蓦醒了,首先想到的就是向她磕头认错,哪料想反倒又惹得苏沄蓦身子不适起来,当即就哭懵了,傻傻的跪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凶她干什么?我自己起身急了,又没什么大碍。”苏沄蓦无奈的看了眼紧张的慕云深,望向萧岚那边:“你赶紧将雪莺给扶起来,别再磕了,叫人瞧着就心疼。” 慕云深轻哼了声,星眸瞪了眼失去方寸的雪莺,“再这么冒冒失失,就自己回暗堂。” 雪莺眼里的泪涌得更急,起身站在萧岚旁边,不敢再乱动作,画越和那四大金刚跟进房里来,看慕云深脸色不好,也不敢求情,他们从小接受的观念就是主子的安危大于一切,而雪莺显然没有做好,接受惩罚也是理所当然。 煦沐心疼的握着雪莺的手,这两日雪莺所受的煎熬他都看在眼里,只是错便是错,他是她的夫君,愿意陪着她一同受罚,素来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沉淀成坚毅,定定的望着慕云深,沉声道:“主子,雪莺错信他人,闯下大祸,属下愿意替她受罚。” “煦沐!”雪莺低低叫了声,眼里的泪又止不住往下滑,煦沐却摇了头,只是坚定的望着慕云深,慕云深却懒理他,径直看向苏沄蓦,苏沄蓦无奈道:“抢着受罚干什么?” 明眸里有着淡淡无奈,更多的是感动,微笑看着这些陪伴她多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身边人,“贼人有心作恶,并非雪莺故意犯错,更何况她也是担心我的身子才会着急返回来,你们就别这般自责了,毕竟我与石头都还是安然无恙。” “娘娘……”雪莺哭出声来,她知道娘娘素来宅心仁厚,可她原谅不了自己,每每只要想到落水的石头,想到差点小产的娘娘,她都恨不得自己去死才好,哪还有脸活在世上? 慕云深看她自责难过的模样,微微沉眸,“蓦儿选择原谅你,我这关却难过,你们夫妻俩有难同当,自己去找卫杰领罚,什么时候觉得罪孽清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宅心仁厚 有了苏沄蓦之后,慕云深已经甚少管暗堂的事,但他的话依然板上钉钉,不容置喙。 雪莺心里悔恨与自责交织,娘娘原谅她,她却不肯原谅自己,这会儿得了慕云深的罚令,心头反倒好受了些,若是毫无惩罚,她又还有何颜面留在娘娘身边? 煦沐与雪莺领命,退后了两步,苏沄蓦无奈的看了眼慕云深,这人还总说自己心软,瞧他还不是面冷心热,唯恐煦沐和雪莺心里会有过不去的坎,处处替手下人周全? 慕云深感应到她的视线,回首互看了眼,皆是朝对方暖暖笑了起来,十指相扣,有暖意顺着掌心流向心间,风凌轻咳了声,幽深的眸里满是调侃,“那什么,避讳着点儿。” “哼,都不是外人,要避讳什么?” 慕云深越发握紧了掌心里的纤手,才不舍得放开,想想又轻声道:“蓦儿,这几日忙着守你,石头落水的事情还未来得及去查,你看是咱们亲自审问,还是交由大理寺去查?” “咱们自己问吧。”苏沄蓦靠着床头稍稍往上坐起了些,看看疲惫的众人,“这都深夜了,你们去休息吧,不用再守着我了,我自己来问问情况就好。” 众人摇头,不肯离去,风凌幽深的眸里有着浅浅笑意,“把案子审清了咱们也就放心了,不用你说,自然就会回去休息。” 看众人坚持留在下来,苏沄蓦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而暗卫已经伶俐的将那中年嬷嬷提进来扔在了地上,雪莺看见那张伪善的脸顿时就恨得两眼猩红,极力克制着上前打死她的冲动,怒声道:“就是你这个老妖妇骗我将太子交给你,如此心思歹毒,没有好报应!” 那中年嬷嬷腿关节被卸,瘫坐在地上,听见雪莺的怒骂声,不思悔改,反倒冲着苏沄蓦阴笑起来:“我苟活到今日,就是想看看你这个贱人到底能不能熬过来,既然老天爷不长眼,让你母子平安,老娘无话可说,不过你也别得意,我主子定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慕云深眸有愠怒,疾声道:“你背后主使到底是谁?从实招来,还能免去受刑之苦!” “我既然敢动手,还会怕受刑?”中年嬷嬷冷笑,不屑的看着慕云深,“就是你无德无能,只知独宠苏皇后,才会惹来祸事,说来说去,都是你自己的错!” “你不说本宫也知道谁是幕后主使,又何须攀咬旁人?”苏沄蓦眉眼淡漠的盯着老嬷嬷,冷声道:“别怪本宫没给过你机会,说,还是不说?” “哼,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屈从于你。”中年嬷嬷犟着脖子,眼里的冷笑更甚:“我还就不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还怕你不成?” 苏沄蓦闭了闭眸,再睁开时,眸里满是凌厉,“拉下去,打到她说为止。” 那中年嬷嬷没想到她会突然下狠手,心头没了倚仗,眼里顿时闪过丝慌乱,急急出声怒道:“苏皇后,你不是宅心仁厚吗?居然对人施暴刑,我看你就是沽名钓誉!” “怎么着,你把我儿子推下水,又害得我差点一尸三命,你还指望我以德报怨?” 明眸里寒意更甚,冰冷的盯着那中年嬷嬷,朱唇勾起森冷笑意:“本宫的宅心仁厚不是用在你这等老妖妇身上的,像你这等恶人,本宫素来喜欢以暴制暴。” “本宫今儿还就告诉你了,要么从实招来,要么用刑用到你说为止,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宁死不屈,本宫不介意玩点儿血腥的,把你千刀万剐或是五马分尸都行。” 唇畔的那抹笑意达不到眼底,苏沄蓦靠坐在床头,眸色森冷的盯着那中年嬷嬷,眼底闪烁着凶狠与霸道,大有那中年嬷嬷再敢出言不逊,就上前撕了她的架势。 中年嬷嬷对上她的眼神,顿时就禁不住哆嗦起来,惶惶的垂了头,不敢再看她,只是也未曾出声,垂着头瘫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苏沄蓦看了两眼,确定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犟到底,便看向了卫杰,冷声道:“我把人交给你,好好侍候她,什么时候她肯张嘴了,什么时候再来谈其他事。” “属下明白。”卫杰点头,示意暗卫将那中年嬷嬷提走,慕云深看那老妖妇被提走了,才皱着眉头沉声道:“此事多半与魏国公脱不了关系,还是要尽快铲除他才好。” “魏国公要铲除,但凰月宫的人先清理一遍。”苏沄蓦看向风凌,微蹙了黛眉,“你先前说要去游历,如今我与孩子已然无事,你可否还要去?” 风凌苦笑摇头,“我还是安安心心陪着孩子长大吧,我这心脏不太好,可禁不住吓。” 明眸里泛起浅浅笑意,轻言道:“孩子们也离不开你,你能留下来最好。”说罢又看向雪莺和萧岚,沉声道:“你们俩把当日事情再仔细说一遍。” 两女不敢有所遗漏,仔细的回忆了那日之事,将所有事情都清楚的述说了遍。 等她俩说完,苏沄蓦才又蹙着黛眉看向风凌,“那小宫女就是藏在飞云殿里的内奸,将我们的事情都摸了个清清楚楚,这才逮着机会施计,骗得雪莺将石头交给了那个老妖妇,你既留下来,飞云殿排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要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这几日忙着苏沄蓦的事情,风凌也未曾去问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会儿见所有祸端居然是从飞云殿而起,幽然淡然的眸里顿时就怒火飘摇,强压着火气沉声道:“你放心,我连夜去查,那小宫女既然是飞云殿的人,我定叫她无处遁形。” “此事就交给你了,你自行排查就好。”苏沄蓦点点头,风凌为人极其低调,平时都是不显山不露水,但思维智谋从不亚于旁人,有他排查飞云殿,她也能安心。 “至于主宫这边,”苏沄蓦顿了下,眸色柔和的望向雪莺,微笑道:“你既有心领罚,那便与煦沐仔细盘查凰月宫的人,就像从前在宁王府时那样,咱们身边绝不能容奸细。”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郡主 “娘娘……”秀美的眼睛里泛起泪意,雪莺忍不住啜泣起来,慕云深看了两眼,淡声道:“既然蓦儿都如此说了,那你俩便好好负责此事,若再有差错,就唯你们是问。” 煦沐握紧了雪莺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属下遵命,定会不遗余力的办妥此事。” “你们陪在我与云深身边多年,彼此相互扶持,在我心里,你们就与家人无异。”苏沄蓦眨眸浅笑,“以后经事时心细胆大便成,一味沉浸在自责悔恨中,反而不可取。” 雪莺掉着眼泪,狠狠点头,“奴婢明白,奴婢牢记此次教训,以后绝不再犯。” “乖,把眼泪擦了。” 苏沄蓦取了锦帕递过去,眸里尽是温柔,雪莺眼泪越发掉的凶猛,接过带着淡淡体温的锦帕,忍不住伏在煦沐怀里,狠狠咬着唇,才能勉强控制自己不出哭声来。 苏沄蓦看她情绪激动,便示意煦沐带着她先回房去,煦沐微红着眼眶,雪莺这次差点闯下大祸,娘娘却宽容了他们夫妻,如此恩德,唯有尽心尽忠,才能报之。 等两人相互搀扶着走了,苏沄蓦才又望着堂下众暗卫沉声道:“此事虽暂时尚无实证说明是魏国公动手,但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他已经蓄意谋害太子,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去监视国公府,搜集魏国公作恶的证据,务必叫他翻不了身。” 卫杰点头应声:“属下明白,属下马上安排人日夜不停的监视国公府。” “重点在国公府,但也可去与他关系极为亲近的几个大臣府里查查,顺藤摸瓜。” 慕云深听完加了句,卫杰都一一记下了,这才带着人离开,慕云敏听了半天,看众人都安排了事,唯独自己没有,顿时就急了,“四嫂,你是不是忘记我了?我该做什么?” “你呀,你就好生处理奏折,多去朝堂上议政,就是帮我们天大的忙了。” 苏沄蓦笑着看看俊秀少年,又望向静静站在他身边的萧岚,笑道:“萧岚现在也是我们的人了,就帮着看住魏紫的动静,如果发现她有不合常理的异动,就赶紧来告诉我。” 一句我们的人听得萧岚顿时就亮了眼眸,抬起头来看着运筹帷幄的苏沄蓦,乌黑的眸里满是羡慕与激动,重重点头:“娘娘放心,牡丹堂那边就交给臣女了。” 苏沄蓦知道萧岚是聪慧之人,只是缺乏历练而已,此时交给她不大不小的任务,也算是对她的磨炼,但看她和慕云敏郎才女貌的一对壁人站在眼前,明眸微眨,就起了戏谑,“你这老是臣女来臣女去的听着不顺耳,我想想给你封个位分什么才好?” “啊?”萧岚有些诧异,慕云敏顿时就惊的跳了起来,急急叫她:“四嫂!” “又不是给你封官,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苏沄蓦没好气的瞥了眼他,而慕云敏苦着脸,就差哭起来了,可怜巴巴的看向慕云深与风凌,“她老欺负我,你们也不管管她?” “啊?方才你们说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幽深淡然的眸子眨了眨,起了丝笑意,风凌顺势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我还得去找那个小宫女,你们慢慢聊。” 慕云敏垮脸,“风大哥,你太没人性了吧?你是国师不是神棍,怎么能见死不救?” 风凌刚要绕过屏风的背影顿了下,回头冲他丢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又转身大步走了,慕云敏没法,只得苦哈哈的望向慕云深,拖长声调撒娇唤他:“四哥……” “你自己说过,说我凡事都听你四嫂的,你这会儿可别来找我。”慕云深特意往后挪了挪,离他稍远些,俊秀少年顿时悔的只想抽自己嘴巴,叫自己一时嘴快,这下好了吧? 没了同盟,只得转过脸来讪笑望向苏沄蓦,讨好道:“四嫂,您老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漂亮的女人了,不知道您想给萧岚封个什么官?” “你呀,可是把人家给紧张到心坎上去了。”苏沄蓦意有所指的笑看了眼晕红着脸垂下头去不吭声的萧岚,淡声笑道:“宫里人心复杂,向来是捧高踩低,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萧岚这个凉州总兵之女的身份实在是低了些,没有好靠山,在宫里就很容易吃亏。” 慕云敏这回不敢乱接话了,巴巴的等着下文,苏沄蓦怜爱的看看两人,“这三百秀女是同等身份,不可能给谁封个贵人或是妃子,我就认个干妹妹吧,好歹算是有些震慑力。” “娘娘,这,……”萧岚惊喜,可随即又觉不妥,福身摇头道:“臣女何德何能……” “我觉得你聪慧机敏,心性坚毅,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说你能行你就能行。”苏沄蓦微笑着截断她的话,又佯怒道:“还是你觉得本宫不配当你这个姐姐?” 萧岚慌忙摇头,急急分辩道:“不是,是臣女高攀,不敢接受您的好意。” “既然皇后已经认你为干妹妹,你便莫要再推却。”慕云深沉眸淡声道:“你不顾自身安危救太子,朕且封你为昭华郡主,享朝廷俸禄。” “啊?”这干妹妹还没推掉呢,又来个异姓郡主之赐,萧岚都有些懵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慕云敏没想到是这种封官,已经在旁边笑的合不拢嘴,但看她还在那里犯迷糊,顿时急得轻推了下她,“快谢恩啊?” 这算是天下突然落好事了,萧岚迷糊的看看慕云深与苏沄蓦,见两人都是温和的笑看着自己,便也不再推辞,福身下拜:“多谢圣上与皇后娘娘恩典。” “这是你行善事所带来的善果,是你应得的奖励。” 苏沄蓦笑看着已经乐得见牙不见眼的慕云敏,也着实希望他们俩能走到一起去,挥手开始赶人,“都过凌晨了,赶紧送咱们的昭华郡主回去,还赖在我这里干什么?” “是是是,小弟马上就变身护花使者,保证将昭华妹妹安全送回毓秀宫。” 慕云敏笑嘻嘻的站直了身子,偏头看向萧岚,幽默道:“尊贵的郡主,咱们回吧?”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损招 好事来的太快,萧岚一时间都有些难以适应,但看俊秀少年调皮的模样,忍不住娇嗔了眼,向慕云深与苏沄蓦告退之后,也不理慕云敏,羞红着脸转身自己跑了。 “诶,妹子,你等等我啊?”俊秀少年看清冷少女禁不住调侃,已经含羞落荒而逃,急急忙忙就追了上去,惹得苏沄蓦失笑不已,“这孩子,碰上萧岚就少了根筋。” 人都走了,慕云深这才拥紧了浅笑盈盈的美娇娘,低声喃喃道:“他喜欢萧岚是好事,可若是学我们这般,他日后也得遇上我的困境。” “萧岚能入宫选秀,就不排斥皇帝有三宫六院,这是本质上的不同。” 苏沄蓦窝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冷香,安心的闭上了明眸,悠声道:“云敏与萧岚不排斥深宫生活,我才敢拉萧岚下水,否则又怎么能将咱们的痛苦强加于他们身上?” “说的也是,你是最特殊的那个存在。”娇柔的纤躯上传来淡淡馨香,刺激着慕云深的神经,下巴搁在她肩下,幽声喃喃道:“蓦儿,我好想你……”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垂旁,痒痒的感觉惹得苏沄蓦失声娇笑起来,怕痒的扭了几下身子,却觉有坚硬抵着自己的身体,忙不迭的就往床里躲,“我还是病人呢,你可别胡来啊?” 某人却无良的缠了上去,“我又没有碰过你了,我保证动作温柔,好不好” “忍忍,再忍忍好不好?”美娇娘缩在床角,手脚并用的抵着他,磨着小牙齿故意蛮横的看他,“要么去冲凉水,要么自己看会儿书,静下心来了再上床睡觉。” “我就知道你忍心这么对待我……”俊美潇洒的某人瘪了嘴,上前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颇为委屈的在她肩上蹭了蹭,才喃喃道:“睡吧,我怎么舍得伤你身子呢?……” 萧岚几日未回毓秀宫,秀女们都已经炸开锅,魏紫与杨月儿的脸色皆是难看起来,若是叫一个什么总兵之女抢先爬到了她们头上,只怕她俩都得成为京城贵女圈的笑话。 卯时刚过,准备例行学规矩的秀女们聚集在青霜殿外面,见院门依旧紧闭,萧岚恐是又一夜未归,魏紫已经恨的满口银牙都快咬碎,祖父好不容易设计了太子落水之事,没想到太子被救过来不说,反倒还便宜了萧岚那个小贱人,日日住在凰月宫,在圣前侍候。 愤愤跺了脚,恼声道:“她不过是个总兵之女,凭什么爬到咱们头上来?” 有秀女立时就附和起来:“魏姐姐说的极是,论相貌论家世,咱们众姐妹皆不输那个小贱人,肯定是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圣上,圣上才日日叫她侍候。” 杨月儿看了眼紧闭的院门,心里虽有不满,却仍是嗤笑道:“就算她有狐媚手段,你们又能怎么样?人家能迷得圣上团团转,那是人家的本事,你们拈酸吃醋有什么用?” “哼,月儿姐姐你说的倒是轻松,”有秀女不服气的冷哼了声,说着又掩嘴轻笑起来, “你不是与萧岚交好吗,她得了圣上宠幸,怎么也没见拉你一把,让你雨露均沾?” “人家月儿小姐是谁啊?堂堂御史府的嫡小姐,怎么会受嗟来之食?”又有刁钻笑声响起,不怀好意道:“只是委屈了嫡小姐,得跟我们这些秀女天天习规矩了!” 话音未落,已是哄堂大笑响起,杨月儿恼脸,正要出声反驳,就见方才还紧闭的大门忽然从里缓缓打开,露出萧岚冷清淡漠的脸来,“不去习规矩,都围在我门前干什么?” 有秀女看不得她的冷清作派,嗤声道:“不过在凰月宫住了几天,真把自己当贵妃了?” 讥笑声顿起,“就是,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可还不是与我们同样无名无份?” “你们说完了没有?”乌黑的眸带着冷意静静盯着说话的两名秀女,柳眉微竖,冷声道:“再说一遍,我与圣上之间什么都没有,若是再敢胡乱猜测,我就撕了你们的嘴。” “你每次都拿这样的借口来搪塞我们,真当我们是傻子?”秀女们也颇不服气,嚷嚷起来:“你个总兵之女在我们面前横什么?惹急了我们就让你变得什么都没有!” “怎么,你们还想公报私仇?” 乌黑的眸里起了冷笑,伸手就撸了衣袖,那边杨月儿见状,顿时拉了她的衣袖,“算了,你和群疯子见识什么?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又不是多大的事。” 萧岚瞥了眼杨月儿扯她衣袖的手,眸色微动,也就停下了准备动手揍人的架势,杨月儿讪讪缩回手,没好气的道:“我只是还你那日替我抓虫的情,你不用多想。” “你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萧岚挑眉,不与她争这些废话,瞪了眼拦在院前的秀女,众女心知打不过她,只得乖乖让道,而就在这时,只见远处匆匆走来队人,前头的慕云敏最是惹人眼,但看众秀女围着萧岚,还未走近便冷声道:“大清早的都在这里干什么?” 萧岚想到昨夜的事,脸色便有些泛红,杨月儿看她突如其来的娇羞,眨眨眼,一手抱腰,一手托腮的站在那里望着慕云敏笑道:“我们在说闲话呢,敏亲王你又来干什么?” “萧岚有喜,我来看热闹。”慕云敏看见杨月儿就头疼,情不自禁的往侧边走了几步,躲开她的视线,看得杨月儿吃吃一笑,“怎么着,敏亲王这是怕我?” “我不是怕你这个人,是怕你出其不意的损招。”慕云敏想到上次她突然跑过来抱自己的手臂就觉头皮发麻,敬谢不敏的看了眼她,可不敢与她沾上分毫。 而众秀女一听萧岚有喜,脸色立时就难看起来,有冷笑声人群里冒了出来,“萧岚你不是说与圣上什么关系都没有吗?你看看现在,这脸只怕被你自己打肿了吧?” 慕云敏身后跟着朔风,而朔风手里捧着明晃晃的圣旨,慕云敏听见那声冷笑,不由就皱了眉头,俊秀的眉眼里起了不悦:“谁在那里阴阳怪气的说话?”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册封 无人应声。 慕云敏微沉了脸,看了眼那些垂着头大多脸有愤恨的秀女,侧开身让出位置,朝朔风说道:“你来宣旨吧,省得这群人被自己的嫉妒心给淹死。” 朔风也不推辞,上前一步看了眼众秀女,才沉声道:“萧岚接旨。” 萧岚自是利落跪地,众秀女见状,也只得无奈的跟着跪了下去,朔风看该有的规矩都还是懂,这才双手撑开圣旨,扬声念道:“奉天承运,皇旁诏曰,今有凉州总兵之女萧岚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于宫尽事,克尽敬慎……” 众秀女低垂着头,个个都拧紧了手里的帕子,就想知道圣上到底给萧岚封了个什么位分,可好听话儿一长串,半晌都念不到结尾,活活让人干着急。 好不容易撑过那些废话,哪知朔风又来了个大喘气,从圣旨里抬头看了眼焦急的秀女们,歇了口气才又念道:“今册封萧岚为昭华郡主,授官服牒书,享朝廷俸禄,钦此。” “谢圣上隆恩。”萧岚依礼上前领了圣旨,慕云敏看事情已经办完,立时就扯了她的衣袖,眨眼笑道:“皇后才认你这个干妹妹,叫你今日早些去陪她说话,咱们走吧?” 慕云敏说这话无外乎就是想敲打那些心有忌恨的秀女,当然,也少不了私心,想叫萧岚早些去陪他,萧岚轻嗔了眼,也没说什么,就默默的跟着他走了。 等萧岚和宣旨的众人前脚才走,秀女们后脚就炸开了锅,不过这次更多的是疑惑,“怎么是册封的郡主?而且皇后娘娘还认了干妹妹,他们夫妻这是闹什么把戏?” 有怯懦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我听说前两日太子落水,好像是萧岚救了太子,她既然立了大功,那圣上与皇后给她封个郡主也说的过去。” 话音未落,立时就有秀女出声反驳,“你胡说吧?我们怎么没听到消息?” “就是,明明是圣上想玩花样,你偏要扯些不着调的话出来。” 秀女们议论纷纷,说着说着就各自低声笑了起来:“原来圣上喜欢玩花样啊?幸好进宫前我娘给我塞了本小书,等下就回去仔细琢磨,说不定圣上就宠幸我了呢?” “诶,我手里也有本,咱们俩交换着看吧?” 秀女们低低窃笑起来,随即又心照不宣的站直了身子,迈着小碎步离开了青霜殿,杨月儿满眼冷笑的站在门口,嘴角勾起了讥讽,一群蠢货,人家萧岚都说了没那回事,她们还偏偏一厢情愿的往情事上靠,真以为自己国色天香,能力压群芳? 当然,杨月儿也阻止不了秀女们的想法,反正从那日开始,秀女们之间便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原来圣上是个假正经的圣上,只要花样玩的好,何愁没有宠幸? 杨月儿懒理那些疯狂的想法,魏紫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杨月儿还站在青霜殿前,忍不住讽刺道:“怎么着,你杨大小姐是准备给人家郡主当看门狗了?” “魏紫,你怎么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杨月儿挑眉,眼里又多了丝刁钻,拍拍手,看也不看她的自顾离开,“不过瞧你这凶神恶煞的样,恶狗倒是蛮符合你的形象。” “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萧岚是当了郡主不假,可那是人家的荣耀,人家也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也别妄想她会在圣上面前提你的好,让你也跟着雨露均沾。” 魏紫恼脸,讥讽道:“可怜你杨大小姐巴着人家,人家却从来没拿你当回事。” “我杨月儿何须巴着人家?萧岚有本事得到赏赐,那是她自己的事,又与我何干?” 一再被人将自己和萧岚拿到一块儿说事,杨月儿也瞪了眼睛,脸色不善的看着魏紫,“我是可怜,我得不到圣上宠幸,你魏大小姐厉害,处处耍小聪明,怎么也没见圣上对你另眼相看,提你做个贵妃?再不济做个才人也行啊?” “哼,那是他有眼不识珠,总有一日,我要将你杨月儿踩在脚下,让你哭着求饶。” 魏紫怒哼,转身扭着腰就气冲冲的走了,杨月儿看她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就恶寒不已,还敢说是圣上有眼不识珠,圣上若是识了她那颗珠,只怕会恶心一辈子。 人都走完了,杨月儿也无意再留下去,也离开了青霜殿,而走在前头的魏紫离开青霜殿便拐弯回了牡丹堂,春桃看她回来,顿时诧异道:“小姐您不是去习规矩了吗?” 魏紫没解释,只是沉着脸疾声道:“你等下就去候着祖父,告诉他太子与苏皇后皆已安然无恙,且萧岚那个小贱人还被封了昭华郡主,你们俩赶紧商量个对策出来,别让她反揪住了咱们的小辫子,趁机挑事,那可真就是功亏一篑。” “苏皇后居然挺了过来?”春桃这两日还琢磨着小产应该能要了苏沄蓦的命,没想到这会儿就听见她安然无恙的消息,眼里闪着算计,低声道:“行,奴婢去候着老太爷,您也赶紧去习规矩,谋害太子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您可千万别让人看出了破绽。” “本小姐这点智商还是有的,不会让人知道是我们下的手。” 魏紫交待完,转身又匆匆出了牡丹堂,她还得每日敷衍下两位太妃才能交差,春桃看她远去,也就随意收拾了下,便去老地方等着魏国公下朝,商量对策。 风凌连夜突击,将飞云殿里连带守门的宫女太监和侍卫都召集起来,很快就查到有位在寝殿外侍候的小宫女不见了踪影,询问其他人,皆说只在两日前见过她。 小宫女二十来岁,早已进宫,是宫里的老人了,风凌得知消息,先去告知了苏沄蓦,苏沄蓦正在吃早膳,闻声就皱了眉:“多半是已经杀人灭口,在那些偏僻的角落多找找。” 风凌想想也是,任务已经完成了,幕后黑手肯定不会留活口,那小宫女只怕凶多吉少。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观念差异 三日之后,那小宫女果然在冷宫里找着了,被人一剑穿胸而过,死的不能再死。 苏沄蓦本就没指望能找到小宫女问出些什么来,闻知消息也就垂了眸,没有多言。 春桃躲在远处,看着御林军将那小宫女的尸首弄走之后,才悄悄的返回牡丹堂,魏紫已经等的心焦,看她回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死了吗?” “您就放心吧,老太爷办事肯定不会出纰漏,”春桃得意的笑了下,只不过想想又皱了眉头,“只可惜方嬷嬷还在苏皇后手里,想杀她还得费番力气。” 魏紫咬牙,跺脚恨恨道:“那个老货,被抓时就应该自行了断,现在落在苏皇后手里,还得我们费力气去杀她,把她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了她。”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春桃摇摇头,沉声道;“这事老太爷已经差人去办,咱们这段时间就安心守在牡丹堂,不给老太爷惹麻烦就行了。” “可是苏皇后还毫发无损,我怎么能甘心?”艳丽脸庞上闪着愤恨,恼声道:“你去查清她每日都干些什么,咱们就算不能动手,恶心恶心她还是行的。” 春桃想想也是,反正已经动过手,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整死才是正道。当即点头道,“给苏皇后找不痛快的事情就交给奴婢安排,您安安心心做尊贵的大小姐就成。” “嗯,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这话魏紫爱听,眼里稍起了丝笑意,祖父和自己都与苏皇后有过节,那就暗中与苏皇后周旋到底,誓要把她拉下马来。 自从有了石头落水之事,慕云深便加派了御林军在俩孩子必经的路上巡逻,而苏沄蓦从前爱在午睡后到凰月宫的小花园里散步,也改成了在御花园里溜达。 萧岚天天出入凰月宫,与苏沄蓦的关系越发亲密,且有了靠山,那些个嘴碎的秀女也不敢再轻易来找她麻烦,每日里陪着苏沄蓦在御花园走走,陪慕云敏批批奏折,也颇自在。 这会儿估摸着苏沄蓦已经午睡起来,便赶到了凰月宫,宫里的一众宫女太监看见她,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未曾多问什么便让她自行进了寝殿。 苏沄蓦也才刚起身,出内殿便见萧岚沉静自若的站在外殿中央,乌溜溜的黑眸里隐有丝浅淡笑意,整个人瞧起来山明水净,美好的像幅黛青的山水画。 “姐姐。”如画般的美人儿轻启了唇,如百灵般的声音里略带着羞意,垂下头去绞着手帕,呐呐道:“您怎么这般看着岚儿?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让姐姐多看几眼,你怕什么?”苏沄蓦笑着摇头,率先往殿外走去,萧岚跟着她多日,知她无事便喜欢调侃人,也不争辩,浅笑着跟在她身侧出了凰月宫。 连绵秋雨下了许久,总算是又晴了几日,已近深秋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片片黄叶飘向远方,御花园里的淡菊被秋雨摧残,已经所剩不多,倒是红梅隐隐起了花苞。 苏沄蓦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只能手撑着腰缓缓行走在小径上,看着两旁已经开残了的淡菊,悠声道:“瞧这满园花开花落,转眼又是一年,日子倒是过的极快。” “是啊,岚儿都已经进宫许久了。”萧岚陪在她身侧,小心的扶着她,有些怅然道:“离开凉州许久,倒是有些想念家中父母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看看他们。” “我当初就与你说过,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里的女人想要出去可是极难。” 苏沄蓦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回不去,但可以写信叫他们来京城,更何况你如今已是郡主,不妨在京城给他们安个家,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我那老父亲哪舍得离开凉州?”萧岚摇头苦笑了声,声音里多了些许思念,“他这辈子所有心血都献给了凉州百姓,百姓就是他的子女,他如何肯离开?” “既然不舍,那以后就多助他改善凉州的苦难环境,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苏沄蓦安慰了句,忽又问道:“你入宫已久,虽谋了郡主身份傍身,但于宫里的女人来说这些都是虚名,唯有得圣上的宠爱才是长久之计,我问问你,你心中是什么想法?” “姐姐,圣上的心在您身上,没有人可以夺走。” 萧岚摇头,并没有过多思虑,就是有什么便说什么,“岚儿在宫里能得您庇佑已经是万幸,不愿再去多想其他,至于圣上,岚儿不想随缘,更不想与他有牵扯。” “我知道你的芳心在哪里,你不用急着解释。” 苏沄蓦笑笑,并不掰扯慕云深的事,明眸微眨,郑重道:“平朝盛行妻妾制,无论是皇室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后院总是有不少女人,你能接受这个观念吗?” 萧岚不明白她的意思,乌黑的眸里盛了疑惑:“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有何不妥吗?” “当然,圣上对姐姐的宠爱得另当别论。”萧岚羡慕的看着她,摇头叹道:“姐姐您是举世无双的奇女子,担得起圣上对您矢志不渝的情,不像岚儿,只敢随波逐流。” 说着说着又想到了那个折花少年,心里难免起了丝苦涩,垂了眼眸安静道:“自古以来皇帝皆是三宫六院,百姓也是三妻四妾,就连我父亲都不例外,府上也有好几个姨娘,打小娘亲就教导我,女人要有容人之度,不能闹得后院不宁,给男人添麻烦。” 苏沄蓦眨眨明眸,忽笑了起来,岔开话题说道:“所以说,像我这般蛮横霸道,不允圣上纳妃,别说男人反对,应该也是有不少女人在背后骂我不守妇德吧?” “呃……”萧岚无辜看她,讪笑道:“是她们不懂姐姐您与圣上的情而已。” 苏沄蓦无声轻笑,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也并不在意,两人缓缓走着,经过大丛花枝凋零的秋菊时,就见魏紫站在秋菊另一侧的小径上,微笑请安:“皇后娘娘。”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自作孽 魏紫与春桃站在另一侧的小径上,隔着秋菊笑吟吟的望着苏沄蓦与萧岚。 萧岚看见魏紫就皱了眉头,“魏小姐这会儿不是该去学规矩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身子有些不适,已向太妃请示过了。”魏紫一改往日阴沉不屑的模样,艳丽脸庞上带着笑意看看苏沄蓦,往后稍稍退开了些,“既然娘娘路过,臣女告退。” 苏沄蓦对她无任何好感,闻声只淡淡点了头,魏紫也就只退开了两步,微垂着头躬身站在一旁,苏沄蓦看她今日甚为乖巧的没惹事,也就提步准备离开。 哪知才刚提步,就听得身侧秋菊丛中忽有轻微的簌簌声响起,随即就见残枝败叶快速的往两旁分开,明眸紧缩,苏沄蓦陡然厉喝出声:“有蛇,快退开!”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就见条暗绿色的大蛇从枝叶里极快的游出来,苏沄蓦身后的一众小宫女顿时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看得对面的魏紫与春桃死死咬着牙才没笑出声来。 苏沄蓦与萧岚离花丛最近,眨眼间就见大蛇游到了近前,根本来不及撤开,萧岚脸色发白,想也没想的就要拦在苏沄蓦身前,而苏沄蓦却极快的看了眼对面正死命偷笑的主仆俩,明眸陡沉,推开萧岚,侧开身子狠狠一脚踢在了大蛇的七寸之处。 大蛇虽然粗长,但苏沄蓦一瞥之下便知只是普通的无毒蛇,但那模样也够吓人了,狠狠一脚踢在七寸处,大蛇被那股刚猛力道踢得腾空而起,直直飞向了看热闹的魏紫。 大蛇被踢中要害,在半空中还剧烈的的挣扎着,而魏紫正等着看苏沄蓦的笑话,哪料半空中忽有黑影当头罩下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觉身上一沉,像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 颈间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有湿润的东西从脸上轻轻划动,魏紫哆嗦着身子根本动也不敢动,眼睛使力横瞥过去,正巧就对上了大蛇那猩红阴冷的眼,正死死盯着她。 眼泪刷的下就滑了下来,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再无方才的气焰,眼看那长长的红色蛇信还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终是忍不住尖叫起来:“春桃,快,快弄走它!” 哪料她情绪一激动,蛇眼里顿现凶残,挣扎着用力箍紧了她的脖子,勒的她喘不过气来,春桃也吓得不轻,想要上前帮忙,可蛇感应到她的进攻气息,忽地一昂头,拼着最后的力气阴冷的盯着春桃,大有春桃敢上前,就咬她一口的架势。 春桃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的就退后了几步,哭丧着脸看着魏紫和蛇,根本无从下手。 魏紫被勒得两眼翻白,哭都哭不出来了,哪还顾得上害怕,大张着嘴喘气,伸手就去扯那缠在脖子上的蛇,蛇被她的举动激怒,回头就露了獠牙,狠狠咬向魏紫。 魏紫本来就是又惊又怕,整个人都被吓破了胆,处在崩溃边缘,这会儿见蛇露了獠牙,张着血盆大口朝自己咬过来,当即就吓得尖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小姐!”春桃惊叫出声,在旁边急得跳脚,又不敢上前去拨开蛇,而那蛇一口咬在魏紫腮边,留下两个深深的牙洞之后,也耗尽了力气,随着魏紫软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魏紫腮边流出殷红的血,春桃急得哭了起来,慌忙就去找东西想要拨开蛇,而站在这边的众女见只不过几个呼吸间魏紫就被蛇咬了,个个心有余悸,也不敢上前去帮忙。 萧岚本想舍身先救苏沄蓦,没成想人家怀着身孕都比她还彪悍,姣好的脸蛋上顿时满是崇拜,不过看看已经昏迷的魏紫,又有些担忧道:“姐姐,咱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她放蛇的时候可没想着咱们会不会受到惊吓,不给她点惩罚,她怎么能长记性?” 苏沄蓦看着春桃拣了根小树枝,在那里费力的想要挑走大蛇,淡声道:“善良要用在值得的人身上,对于那些一再试图谋害你的人,用不着和她客气,逮着机会往死里打就是。” “岚儿记住了。”萧岚点头,默默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也只能骂魏紫是活该,蛇是冬眠之物,如今已是深秋,御花园里怎么可能有这等凶物? 她身子不适也就罢了,不好生在牡丹堂休息,偏偏突然出现在御花园,且她一出现蛇就来了,要说这事跟她没关系,傻子都不信。 春桃听见两人的对话,挑蛇的动作顿了下,低垂着眼里起了阴狠,若不是苏皇后一脚将蛇踢到小姐身上,小姐又怎么会在众人面前出丑?说来说去,都是苏皇后的错。 御花园里的尖叫声已经引起了巡逻卫队的注意,很快就见有御林军往这边跑过来,而才进宫的慕云敏闻声寻过来,见苏沄蓦和萧岚无事,眼神才落在昏迷的魏紫身上,见有御林军正试图伸手去扯开缠绕在她脖子间的大蛇,顿时惊诧道:“这是怎么了?” “自作孽,不可活。”苏沄蓦淡声说了句,眸色浅淡的看着御林军费力解开那条死蛇,而后抬着人往毓秀宫去了,这才又手撑着腰缓缓往回走,“你今日来的倒是有些早。” 慕云敏讪讪嘿笑,“在府里也没什么事,想着还有许多奏折要批,便就早些来了。” “哦?当真是为了批奏折?”明眸戏谑的看看微红了脸蛋的少年,眼神又落在脸蛋酡红的萧岚身上,“今日天气不错,岚儿就陪我在花园里多走走,你就自个儿去批奏折吧。” “四嫂……”慕云敏无奈看她,笑眯眯的挽着她另一只手,“弟弟也陪您在花园里走走,这段时间都忙着批奏折了,刚好可以趁机活动下筋骨。” 说到活动筋骨,萧岚就想到了方才苏沄蓦那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脚,若不是那脚踢的及时,只怕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乌黑的眸里满是好奇与崇拜,“姐姐,您也会武功吗?”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失火 慕云敏看萧岚好奇,不等苏沄蓦回答,便笑道:“四嫂可是一流高手,比我武功还高。” “你就捧着我,看我怎么摔的吧?”苏沄蓦闻声笑着摇了头,看看萧岚眼里的崇拜,微笑道:“我是服用灵药极多,根骨也变得极适合练武,才有今日的成就,我看你对武学也有兴趣,回头我送你些丹药,你再把那本双剑合壁的剑谱拿过去,仔细学习。” “双剑合壁?”萧岚脸红,不自觉的瞟了眼慕云敏,慕云敏也笑嘻嘻的看着她,朝她眨了眼,羞得萧岚立时就别开了头,不敢再看他。 苏沄蓦走在两人中间,只当没看见两人的眉来眼去,清咳了声才又说道:“若是云敏有兴趣,你俩一起学便是,我那里还有剑谱,学好了再来找我拿。” 萧岚红着脸都不敢吭声了,慕云敏咧着嘴笑的见牙不见眼,“多谢四嫂美意。” “你们俩呀,让我省点心就成了。”苏沄蓦笑着摇头,怜爱的看了眼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妹,“你们俩什么时候想好了,就什么时候来找我,明白吗?” “弟弟一直明白,您就好好养胎,等水到渠成时弟弟就来找您。” 慕云敏小心的搀扶着她,俊秀的眉眼里满是对嫂子的敬爱,萧岚默默的走在另一侧,唇边隐有着淡笑,曾经的遥不可及的梦,如今却触手可得,她该是有多幸运? 深秋的夜寒凉深远,弯月如钩,繁星点点,静静悬于天幕上,越发显得寂静冷清。 自从苏沄蓦入住凰月宫之后,暗堂就设在了凰月宫的最北端,这会儿卫杰坐在弥漫着血腥味的暗室里,看看绑在十字柱上,血迹斑斑的方嬷嬷,皱眉道:“还不肯说?” “老大,这老妖妇的嘴巴紧得很,什么都不肯吐露,咱们又不能下太重的手,就僵持到了现在。”有手下摇了头,无奈的回他,从那天晚上娘娘下过令之后他们一众人就开始审问这个老妖妇,可这老妖妇跟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不肯配合。 “还是娘娘的幻心丹好用,连人犯的祖宗十八代都能问出来,就更别说眼前这点事了。”卫头自顾说着,又摇头叹了气,“就是那丹药太贵重,哪值得用在这个老妖妇身上?” 众手下垂着头不应声,撬不开人犯的嘴,也是他们的耻辱,卫杰想想,起身往外走,“我去请示娘娘该怎么办,你们好生守着这个老妖妇,别让人劫走了她。” “是,老大。”这下众人都应声了,个个心里都在琢磨着该怎么扳回面子,而卫杰大步出了暗室,才到院里,就见远处腾起冲天火光,看方位,应是在凰月宫主宫那边。 心下一惊,返身就冲回暗室急道:“留两个人在这边守着,其余人跟我去救火!” 暗卫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跟着冲到了院里,就见主宫那边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映得整个凰月宫都亮堂起来,立时都沉了脸,也不再多言,皆提气纵身赶了过去。 火光冲天,不止是暗卫,夜里负责值班巡逻的御林军都赶到了凰月宫,慕云深抱着苏沄蓦疾冲出寝殿,稍辨别了下,见火光是在书房那边,立时就沉着脸冲了过去。 书房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火光照耀下,负责在这片侍候的宫女太监们四散奔逃,苏沄蓦沉了明眸,随手逮了个人厉声道:“敏亲王与昭华郡主在哪里?” 小太监吓得腿都软了,哭丧着脸指了书房,“奴才在院里伺候的,他们还在书房里……” 火势起的突然,又极猛烈,院里侍候的人已经跑出来了,而书房却被大火吞噬,困在里面的人危在旦夕,苏沄蓦不敢想像其中惨况,明眸起了猩红,看卫杰已经带人过来,当即厉声道:“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云敏与萧岚给我好好的带出来!” “是,娘娘!”卫杰沉着应声,看有御林军已经提了水过来,立时就将水从头淋到身上,就要往里冲,站在他身边的朔风见状同样倒了桶水在身上,眼疾手快的将他往身后一带,“你在这里赶紧组织灭火,我带人进去救人!” 说罢也不等卫杰反应,径直就带着几个暗卫冲进了飘着大火的院里,卫杰看得眼底一酸,嘴张了张,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强忍住眼底酸涩,吩咐御林军赶紧救火。 火光乍起时,慕云敏与萧岚正埋头批阅奏折,初时只觉房里光线突然亮了许多,疑惑了几秒,抬头见烛光依旧,而门窗皆是一片通红,大火极快的肆虐进房,顿时就跳了起来,耳听着房外响起尖叫声,慕云敏疾步上前拉了萧岚就想冲出去,“快走!” 情况危急,萧山哪顾得上被慕云敏牵了手,沉脸跟上他的脚步就往外冲,只是书房极为宽敞,内里书籍木架又极多,等两人冲到门前时,大火已经完全堵住门,烧进了房里。 “走后窗!”眼看从前门冲不出去,慕云敏拉着萧岚冲向后窗,只是才返回到房中间,就见后窗被人打开,而后几支火把径直朝着两人丢过来,慕云敏急刹住脚,拉着萧岚往旁边躲亲,堪堪避开了火把,而那火把落到书架上,顺势就熊熊燃烧起来。 火势极快的从后窗烧过来,前门的大火也烧进了房里,那些珍贵的典籍藏书沾火就着,萧岚看的眼有心疼却又无可奈何,眼见大火逐渐朝两人逼过来,灼热的火浪已经让人呼吸困难,不禁苦笑道:“咱们俩不会就这么做对同命鸳鸯了吧?” “我倒是极喜欢与你做鸳鸯,但却不想你陪着我死的这么惨烈。” 慕云敏握紧了她泛凉的手,眼睛四处寻找东西可以帮助逃生的东西,见批奏折的椅上放着条用来避寒的厚毛毯还没被火吞噬,当即就抢了过来披在身上,疾声道:“我披着毛毯,你躲在我怀里,我护着你出去。” “不行,这太危险了,火势太大,伤着你了怎么办?”萧岚坚决摇头,伸手就欲去抢他背上的被单,“你是敏亲王,日后是要做大事的,我护着你,咱们俩冲过去!” “傻瓜,危急关头,哪有男人让女人挡在前头的道理?”眼见已有火苗飘到这方寸之地,慕云敏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低低调笑道:“我若不死,你嫁给我好不好?”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杀人灭口 “你,你怎么还有心思想这等话?”萧岚又羞又急,眼泪都掉了下来,但看折花少年情深意切的望着自己,顿时泪如断线珍珠,踮脚在他唇边轻点了下,“我答应你……” 唇边传来蜻蜓点水般的软嫩触感,让人心旌荡漾,慕云敏心满意足的低低笑了起来,将萧岚紧紧抱在怀里,而萧岚死死攥着毛毯边角,闭上了眼,任由他带着自己冲向火海。 火势凶猛,却挡不住绵绵情意,慕云敏带着笑意纵身跃进火海,任凭火苗将自己烤出了肉香味也未眨眼,只是紧紧护着怀里的人儿向着门口疾冲过去。 躲在他怀里安然无恙的萧岚闻着那股焦香味,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却只能死死攥着毛毯,期望能给他减少些伤害,而慕云敏察觉到胸膛已被泪水沁湿,唇边笑意更深,就连被火苗灼烧得疼痛难忍的肌肤似乎都清爽了许多,昏昏沉沉的抱着她只顾前冲。 而此时外边的朔风也已经顶着火冲到了门边,扬声疾喊:“敏亲王,你在哪里?” 话音未落,就见房里有团火带着焦香味极快的冲了出来,朔风大惊,急忙让开门口的位置,而等在院外的众人看有火团冲出来,立时就有数桶水齐齐浇了上去。 烧得正旺的火团碰上冷水,顿时就滋滋作响,腾起浓浓白烟,慕云敏被火烟呛得昏昏沉沉的脑子接触到冷水,又稍稍清醒了些,抬头看看满面焦急,嘴巴快速张合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慕云深与苏沄蓦,只来得及喃喃唤了声四哥四嫂,整个人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萧岚在他倒地的瞬间就从毛毯里滚了出来,顾不得又温又烫的糟糕感觉,强行垫在他身下缓去冲力,转头朝苏沄蓦放声大哭起来:“姐姐,您快救他!快救救他!” 明眸起了泪意,叫人快速将慕云敏抬到她寝殿里去,慕云深则又抱了她疾步冲回寝殿,看着小榻上已经面色漆黑,后背被烧得皮开肉绽的慕云敏,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苏沄蓦狠狠抹了把脸,顾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上前仔细的替慕云敏检查伤势,后背烧的最为严重,几乎整个后背都已经皮开肉绽,而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经烧焦。 前额的黑发已经烧完,头皮被烧起了血泡,而那张俊秀飘逸的脸庞没有太多东西遮挡,轻轻抹掉那层浮灰,就见满脸被烧出了道道血痕,看起来极为狰狞恐怖。 萧岚看着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势,哭到几乎昏厥过去,那荷塘里回首浅笑的俊秀少年,老天爷怎么忍心让他承受此等痛苦?又是谁,要如此狠心的设计陷害他们? 旁边人看她撕心裂肺的哀哭,也跟着落泪不止,而苏沄蓦小心将慕云敏扳成趴在榻上的姿势,又在他胸口垫了枕头,但看他垫高了下巴,眼眸虽是紧闭,但眉头却因小小的转身而疼得无意识的皱了起来,明眸微眨,忍不住就有泪珠滴落下来。 狠狠眨了眼,接过雪莺递来的医药箱边快速的给慕云敏抹药,连哽声道:“云敏的伤势谁都不许透露给洛太妃,谁若是惹得洛太妃伤心,本宫饶不了他!” 洛清芙素来性子绵软,又将慕云敏视作了命根子,若是让她知道宝贝儿子受了此等重伤,只怕她自己就先要哭死过去。能跟到寝殿里来的都是身边人,当即就明白的点了头。 众人看着苏沄蓦沉着脸快速的给慕云敏各种上药,都不敢出声打扰她,就连萧岚也死死压住了喉咙里的哀哭声,只眼也不眨着的盯着榻上的慕云敏,默默淌泪。 寝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而书房那边卫杰也在焦急的指挥众人救火,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就在一片混乱之时,最北面属于暗堂的院落却悄悄摸进去了数条黑影。 那留下来的两名暗卫见十字柱上的方嬷嬷只剩下口气延着性命,根本无力逃走,也就忍不住出了暗室,跑到廊下担忧的看着冲天火光,也不知道一众兄弟怎么样了。 有嘈杂的喊叫声顺着夜风遥遥传过来,俩暗卫顾忌着暗室里的人,只能看着火光无奈的皱了眉头,在廊下伫立了小会儿,眼见确实帮不到忙,也只能回去看人。 就在转身的刹那,忽听院外响起了极为轻巧的脚步声,没等两人厉喝出声,就见数条黑影利落的翻过院墙,执剑齐齐围了过来,一言不发,提剑就杀向两人。 “何方贼人,竟敢擅闯凰月宫!”两人见势不妙立即向后纵跃回去,根本来不及放信号弹,只能反手拔剑迎敌,而那些个黑影根本不搭话,出手便是杀招,意欲速战速决。 来的黑影有五六个,个个身手不凡,但俩暗卫也不是吃素的,剑上寒光频闪,短时间内还能勉强撑住局面,而那黑影中有领头的见余下的人能缠住俩暗卫,立即就闪出战圈,看了眼飘着血腥味的昏黄暗室,极快的闪了进去。 俩暗卫心急如焚,唯恐那嬷嬷会被救走,手上招式不禁又凌厉了几分,那几个黑影初时还手忙脚乱,但很快就调整了攻势,依然游刃有余的缠着暗卫,让他俩脱不了身。 两人心头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打起精神来仔细应对那些杀招,而那窜进暗室里的黑影借着昏黄的烛火看清绑在十字柱上的方嬷嬷,露在面巾外的眼里就闪了狞笑。 方嬷嬷本是气若游丝的垂着头,昏昏沉沉间察觉到有不同寻常的气息逼近,勉强抬头,看是个不熟悉的黑影靠过去,眼里顿时露了惊喜,勉力道:“是主子让你来救我的?” “怎么,你还幻想主子会来救你?”黑影低声嗤笑,复又冷冷道:“你被抓那日就该自行了断,以绝后患,却敢苟延残喘到现在,主子又怎么能容得下你?” “不,我一心一意为主子打算,主子不能这样对我!” 方嬷嬷不敢置信的低叫起来,激动之下扯到了满身伤口,又疼得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恨声道:“我什么都没告诉苏皇后,你既然来了,就应该救我出去!” 黑影冷笑,手里寒光一闪,在她不甘的眼神里狞笑出声:“迟了!” 第一千零九十章:声东击西 大火肆虐着院落,卫杰带着御林宫不停的浇水,可根本没办法抑住火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将偌大的院子都吞噬进去,让它烧无可烧时,再自行熄灭。 这会儿让人在外围依旧浇着水,防止火势进一步扩散,就见远处急匆匆跑来两名相互搀扶着的暗卫,卫杰眼皮子跳了跳,没等人近前就厉声道:“那个老妖妇呢?” 俩暗卫伤痕累累,可依然垂头惭愧道:“属下该死,有人趁机偷袭暗室,杀了她。” 卫杰黑脸,看两人伤的不轻,也不好再责骂什么,丢给两人金创药,又大步往寝殿那边走,“你们俩赶紧跟着我去见过主子,再下去疗伤!” 暗卫不敢违令,又急忙跟了上去,苏沄蓦才刚给慕云敏上完药没多大会儿,见卫杰脸色难看的带着浑身是伤的暗卫进来,立时就蹙了黛眉,“怎么回事?” “蓦儿,你别着急。”慕云深看她脸色泛白,唯恐再有上次小产的事情发生,牵着她走到一旁坐下,又递了热茶给他,才自己望向卫杰,“仔细说。” “主子,有人趁我们忙乱之际,去暗堂杀了那个老妖妇。”卫杰侧开身子,让出身后两名暗卫,“你们把经过仔细说清楚,不得有遗漏。” 才刚发生的事情,两人还历历在目,当即就完整的述说了遍,苏沄蓦听的黛眉紧蹙,见两人说完,便示意赶紧下去疗伤,才又恼怒道:“这老贼当真是越来越猖狂!” 慕云深怕她又动了胎气,急忙给她抚背顺气,见她气息稍稍平顺了些,星眸里闪过寒光,才沉怒道:“他倒是把声东击西用的炉火纯青,将咱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咱们俩在他眼里就是年少可欺,他行起事来自然不会成顾忌太多。” 苏沄蓦喝了口茶,勉强压住心头的火气,“他唯恐那个老妖妇会说出真相,便想出此招毒计,那老妖妇死了也就死了,只可惜了云敏,要无端跟着遭罪。” 萧岚就在旁边,闻声眼里又蓄满了泪,看看榻上还未清醒的慕云敏,咬牙噌的站起身来,疾步就往外走,苏沄蓦看她神色不对,顿时皱眉厉声道:“你干什么去?” 萧岚顿脚,却是没有回头,恨声道;“姐姐,我要去杀了那个老匹夫给云敏报仇!” “你怎么杀他?你是闯得进他府上还是能在诸多包围中置他于死地?” 苏沄蓦重重拍了茶几,眸有凌厉,凶得萧岚顿时就掉了眼泪,低低哀哭出声,苏沄蓦看她不再擅动,便软了口气,叹道:“他现在势力颇大,你得忍住仇恨,徐徐图之。” 先是石头差点被淹死在湖里,而后又是云敏被伤得奄奄一息,苏沄蓦心里早已恼极了魏国公,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也只能生生将仇恨压在心底。 挥手示意萧岚坐到自己身边来,轻拍了拍她的手,递了茶到她手里,看她安静下来,才朝卫杰沉声道:“这段时间可有在国公府查到什么证据?” “没有。”卫杰惭愧摇头,“他处事极为谨慎,属下曾偷进过他的书房,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与他走得极近的那三位大臣府上也是干干净净,查不出任何纰漏来。” “水至清则无鱼,若是什么纰漏都没有,那只能说明他已经把重要的东西都销毁了。” 明眸微沉,冷声道:“他并不是什么无私心之人,就冲他能干出这等伤及无辜的恶事,就知道平日里手脚定不会干净,你找机会时不时的进去找,肯定能逮住狐狸尾巴。” “属下明白。”卫杰记在心里,想想又说道:“娘娘,属下在监视国公府时,发现有个年轻男子经常在府外嚷嚷着要见魏紫,可国公府并不待见他,属下要不要查查?” “年轻男子要见魏紫?”苏沄蓦沉吟了下,“你去查查,说不定有所收获。” 卫杰点头,这才转身出了寝殿,萧岚看着榻上在昏迷中依旧紧皱着眉,显得痛苦不堪的慕云敏,眼泪又忍不住大颗大颗的往外冒,只觉这辈子的眼泪都在今日流完了,眼泪汪汪的拉着苏沄蓦,“姐姐,云敏他要多久才会醒?” “两三天吧。”云敏在火里呛了浓烟,又伤得颇重,身体本能就会选择陷入昏迷中来进行自我修复,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他有事的。” “嗯,岚儿明白。”萧岚点了头,默默看着慕云敏,想到踏进火海前他说的话,眸里又不禁涌了羞意,他提那般要求,等他醒后,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凰月宫的大火映红小半边天空,惊动了无数人,魏国公却是笑的甚为得意,权谋无双的镇国公主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要在他手里吃瘪。 天刚蒙蒙亮时,魏国公便赶到了宫里,想去欣赏下悲惨现场,只是凰月宫守卫严密,严禁外人进入,这才悻悻的转到金銮殿去上朝。 朝堂上依旧是例行议事,慕云深面色冷淡的坐在龙椅上,没有半分过多的情绪,看得魏国公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难道昨夜大火没有伤到人?只是他万万不敢将这话问出口的,好不容易捱到下朝,想要回府再去问问细节,就见春桃在老地方焦急的等着他。 春桃绞着手,躲在偏僻的角落里焦急的转圈圈,好不容易等到魏国公,连忙就迎上前去,急声道:“老太爷,您快去看看孙小姐吧,她现在受了伤,情绪非常糟糕。”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魏国公沉脸,心头的得意又覆上了层阴霾,大步向毓秀宫走去,“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春桃就指望着他问缘由,当即添油加醋的把御花园里的事情说了遍,末了才又愤声道:“苏皇后就是故意下毒手,害得小姐受了伤不说,还整夜做噩梦,根本无法安眠。” 春桃将责任都推在了苏沄蓦身上,说完又偷瞄了眼魏国公,见他脸色不好,便又拼命挤出两滴眼泪,抹泪说道:“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还请老太爷责罚。” 【作者题外话】:快要完结了,下本书有些纠结,不知道宝宝们有没有意见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再生一记 “算了,此事也怨不得你,是苏皇后太狡猾。” 魏国公沉着脸宽慰了句,进了毓秀宫就径直往牡丹堂而去,回来拿换洗衣物的萧岚见有穿官服的男子往牡丹堂而去,顿时就皱了眉,难道是魏国公? 苏沄蓦曾经吩咐她要盯着牡丹堂的动静,见状也就悄悄跟了上去,而前头的魏国公与春桃行色匆匆,只顾着去看魏紫,并未注意到身后还跟了人。 寝房里,魏紫愣愣坐在床头,手扬到腮边,便能摸到两个小小的疤痕凸在那里。 虽然春桃说疤痕很小,但她却不敢去照铜镜,害怕见到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而想到那大蛇咬下来的凶狠瞬间,心底还有些发颤,忍不住就哆嗦着身子揪紧了被褥。 身子轻颤,艳丽脸庞上的狰狞却更甚,苏沄蓦害她出丑又毁容,此仇不报怎能为人? 房外天色大亮,有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魏紫就这般愣愣坐着,直到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春桃兴奋推门进来:“小姐,您看谁来了?” 眼珠子眨了几下,魏紫两眼呆滞无神的看向春桃,跟在春桃身后的魏国公看她饱受欺凌的可怜模样,眼里顿时就冒了怒火,随即又心疼道:“紫儿,你受委屈了……” “祖父……”魏紫听清魏国公的声音,才勉强回了神,眼里情不自禁的就流了两行清泪,委屈的望着魏国公,恨声道:“祖父,我想杀了苏皇后。” “你放心,那个贱人害你至此,祖父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魏国公走上前来,心疼的看着消瘦许多的孙女,眼神落在她腮边的小疤痕上,眼里的怒意更甚,恼声道:“只恨昨夜的大火没能烧死她,否则世界就可以太平了。” 昨夜凰月宫大火,整个皇宫的人可都是被惊动了,春桃还在院里看了许久的动静,这会儿听见魏国公的话,顿时掩嘴低低惊叫起来:“老太爷,昨夜的大火是您……” “哼,方嬷嬷还在苏皇后手里,我不动点计谋,怎么能顺利杀了那个老货?” 房里的魏国公冷笑,房外窗下偷听的萧岚血红了眼,死命掐着掌心才忍住冲进去杀了那个老匹夫的冲动,他究竟是有多恶毒,才能罔顾人命? 魏国公可不知房外有人偷听,冷笑了两声,但看魏紫神情落寞的可怜模样,又出声安慰道:“我这段时间忙着安排杀方嬷嬷的事情,也没多余精力顾上你,才出了此等岔子,现在方嬷嬷已经死了,咱们就全力对付苏皇后,将那些旧账一并讨回来。” “杀方嬷嬷的事情重要,紫儿这点伤不要紧的。” 魏紫极为乖巧的接过了话茬,只是那双大眼睛里又起了水雾,委屈的低垂着头,看得魏国公心疼不已,转头看向春桃,沉声道:“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春桃眼珠子几转,只沉吟了小会儿,便阴笑道:“苏皇后怀着身孕,身边守卫众多,想要直接动手杀她困难极大,咱们不如从她的吃食着手,让她来个一尸三命。” “她的吃食都是经过层层检测的,她自己又是医道高手,下毒能有用吗?”魏国公想也没想的就出声反驳了她的话,“再说她身边都是心腹,你能买通谁去下毒?” “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身边人极为可靠,觉得不可能出问题,所以自己她也会疏于防范身边人。”春桃笑的阴险,“咱们就要利用她的这种心理,收买她的身边人。 “您还记得前段时间送太子习课,却间接导致太子落水的叫雪莺的宫女吗?她本在苏皇后身边侍候,却因此事而无故受罚,调离了苏皇后身边,咱们不妨从她着手。” 这事魏国公和魏紫都清楚,据说雪莺受了重罚,虽在凰月宫走动,但已经从贴身姑姑变成了下等宫女,这其中的区别和怨恨,明眼人一看就知。 春桃看两人反应过来,才又接着说道:“当然,也许雪莺更为憎恨幕后黑手也说不定,所以咱们只能派人暗探口风,若她不行就再换人,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咱们肯使银子,终归会有人心动,等人确定下来后,我们就联手再实施下步计划。” “行,只要是银子能摆平的事情都好说。”魏国公拍板答应下来,不过随后又皱眉道:“下毒之事怎么说?普通的毒对她不起作用,厉害的毒该是逃不过层层检验。” “为什么要下毒?”春桃反问了句,但看祖孙俩都疑惑的望过来,才又阴笑着解释道:“苏皇后怀着身孕,月份已大,下毒不如放堕胎药,咱们让人在她的安胎药里边每次都放极小量的藏红花,保管叫她尝不出味道,而连放上半个月,铁定叫她小产。” “这……”魏紫有些迟疑,只不过并不是在迟疑是否妥当,艳丽的脸庞上满是狰狞阴狠,“小产也不见得会死,还是没有下毒来的痛快。” “下毒容易被察觉,放藏红花最为保险,就算万一不成功,咱们也不会惹火烧身。”春桃摇头,坚持自己的想法,“一旦苏皇后小产,她自己无法动手医治自己,肯定得动用御医,到时候咱们再在御医里找个靠得住的,稍微使点绊子,就说不好死几个了。” 魏紫皱眉,却是没有再说什么,魏国公便也点了头,宫闱里的女人斗争,他也难以插手进来,只能予以财政支持,“接洽雪莺的人我给你们安排好,我再送些银票进来,你们仔细斟酌着行事,实在不行就以保全自身为主,不可与苏皇后硬碰硬。” “紫儿明白,让祖父跟着操心了。”魏紫乖巧点头,反正来日方长,一计不成又再生一计便是,她自然犯不着与苏皇后硬磕,魏国公看她知晓其中精髓,便也就没再说此事,转而扯起了闲话,没有再多谈其他事。 房外偷听的萧岚见房里没再说事,便也猫着腰悄悄出了牡丹堂,哪还顾得上拿换洗衣物,拔足狂奔到凰月宫,一路冲进乐兮殿,扒着桌子看着苏沄蓦直喘气,“姐,姐姐……”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顺势而为 昨夜给慕云敏换好药之后,苏沄蓦便让人将他移到了离主宫最近的乐兮殿,又派人分别通知了亲王府与洛清芙,告知慕云敏被急派外出公干段时间,这才安下心来。 这会儿苏沄蓦正在给昏迷的慕云敏换药,看萧岚气喘吁吁的冲回来,手里熟练的上药,朱唇不忘嗔怪道:“拿个换洗衣物怎么还跑成这样了?怕我将人劫走?” “不是,姐姐,我,我看见魏国公了……”萧岚跑的太急,这会儿只觉嗓子呛的厉害,根本说不出句完整话,急得灌了杯热茶下去,感觉气息稍顺了些,才又急声道:“姐姐,魏国公去了牡丹堂,不仅说昨夜放火的事是他做的,还又商量了毒计要害您。” 雪莺这两天已经排查完了凰月宫的内奸,这会儿正在苏沄蓦身边给她打下手,闻声小脸就怒了起来:“这个不得好死的老匹夫,把他剥皮抽筋都不解恨!” “这等恶人,把他挫骨扬灰都不过分。”苏沄蓦接过话茬,明眸里闪着冷意,手里动作不减速度,嘴里出声问道,“他又打了什么坏主意,想要来害我?” “这事还与雪莺姑姑有关。”萧岚同仇敌忾的扬扬拳头,毫无遗漏的将牡丹堂的毒计说了遍,末了又恨声道:“若不是想着姐姐您的话,岚儿当时就想进去打死那个老匹夫。” “忍耐下来是对的,冲动只会坏事,让他们加深警惕。” 苏沄蓦回头赞许的望了萧岚一眼,复又回过头去仔细抹药,旁边的雪莺恼得咬牙切齿起来:“娘娘,奴婢马上就去下等宫女房里,逮住那个来接洽的人。” 苏沄蓦给最后一处伤抹好药,见在特制金创药的帮助下,后背那几处伤得最重的地方已经有愈合的迹象,心里也松了口气,回过头来淡声道:“后宫之事,魏国公不会太插手,弄也只能弄到魏紫而已,对魏国公依然是无伤大雅。” 雪莺有些急躁,恨声道:“那我们怎么办?由着她们下药害您?” “当然不能,但前提是你要冷静下来。”苏沄蓦坐在床沿静静看她,看得雪莺红了脸,不自在的低下了头,呐呐认错:“是奴婢心里有气冲动了,下次不会了。” “你素来机灵,切不可在同样的事情上犯错误。”苏沄蓦叮咛了句,才又接着说道:“既然他们把主意打到了你头上,那你等下便去宫女房,做出他们想要看到的样子就行,等接洽的人来了,先拒后迎,给他们留下机会,等下次再来找你时,答应下来即可。” “娘娘,这怎么能行?”雪莺连忙摇头,“答应下来就得放藏红花,那岂不是在害您?” 萧岚也听得摇头,劝阻道:“姐姐,咱们还是直接抓人吧,万一出纰漏可就麻烦了。” “你放了药就告诉我,我不喝便是,有什么关系?”苏沄蓦笑看着雪莺,明眸里一片柔和,雪莺感觉到她的全心信任,红着眼眶重重点头,“奴婢明白,定不负娘娘所托。” 既然苏沄蓦相信雪莺不会害她,萧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想想又担忧道:“姐姐,这任由她下药也不是事啊?难道到时候您还弄个小产出来给他们看看?” “无妨,就先下着吧,回头问起来就说我脾气不太好,经常不喝药就是了。” 苏沄蓦笑笑,并不太在意这些下三滥的把戏,“他们见我不喝药,肯定又会再想毒计,你密切注意着就行,咱们等宫外的消息,端了她老窝才是正道。” “那行吧。”萧岚没问题了,便去照顾慕云敏,苏沄蓦去休息,而雪莺则满脸愤恨的抱着衣服去了下等宫女房,那些个小宫女看见她了都是满脸惊诧,搞不懂她唱的哪出戏? 只是雪莺无意给她们解释,自顾虎着脸收拾房间,而房间并不宽敞,又还是四人同住,当即就将那三人臭骂得哭哭啼啼的卷铺盖走人,气得小宫女们个个敢怒不敢言。 雪莺也不理她们,整天就虎着脸将那些敢凑到眼前来的小宫女都骂了个遍,小宫女忌惮着她从前是皇后跟前的红人,大多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只不过她被贬成下等宫女了还敢凶悍泼辣的名声却是不胫而走,很快就在宫女太监中间传了个遍。 雪莺也不管那些,虽然与小宫女们同吃同住,但干活时仗着气势颐指气使,并不伸手干活,反而坐在旁边指桑骂槐,骂天骂地,小宫女们听得暗里翻白眼,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奉迎,从前她在皇后跟前时不见怨言,现在差点把太子淹死,还敢骂人? 不出三天,宫里的太监宫女都知道皇后跟前的雪莺姑姑被贬成了下等宫女,且还与皇后积怨甚深,只是他们也管不了这事,只能在旁边看看笑话。 又是入夜时,雪莺端着冰冷的饭菜回房,才到廊下,便见房前的暗影里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影,惊的顿时倒退两步,压低声音怒道:“你是谁?” “想不到昔日红极一时的雪莺姑姑竟然落难到此地步,当真是可气可叹。”暗影里传出低低的女声,轻笑道:“不知姑姑心里头可有气,有怨,有恨?” 雪莺闻声强压住心头喜意,冷冷道:“我是有怨恨,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姑姑若是心里有恨,那我可以助你实现心愿。”女人站在阴影里轻笑:“只要你与我们合作,保管叫欺负你的人都不得好死。” “哼,你说的倒是好听,她可是皇后,你是什么人,能扳得倒她?”雪莺上前一把将她推开,径直开门进房,“我已经落难成个下等宫女,你别再想什么损招来害我。” “姑姑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只要你相信我,我肯定会给你个意外惊喜。” 那女人躲在阴影里,依旧轻轻笑着,雪莺听的不耐烦,呯的声关上门,隔着房门怒声道:“我如今只是个下等宫女,帮不上什么忙,我请你,求你不要来烦我,行不行?”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互许终身 “姑姑何必妄自菲薄?”女人站在阴影里,笑声中有着浓浓自信,轻声道:“是不是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实力来,姑姑便可以出手,与我们同报此仇?” 房门呯的声被打开,就在女人以为雪莺改变了心意时,就见碗冰凉的饭菜当头罩过来,狠狠砸在了她身上,伴随着声毫不留情的怒喝:“滚!” 女人被砸了满身的残羹剩饭,当时就恼了脸,看了眼复又紧紧闭上的房门,愤愤的跺了脚,转身飞奔离开。 而就在那女人离开后不久,煦沐便趁着夜色,提了满装着热腾腾饭菜的食盒溜进了小院,雪莺则将方才的事情说与他听,传达给苏沄蓦,鱼已经上钩了。 苏沄蓦知道后只是笑笑,叫雪莺与她们周旋着就是,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而那女人没等上两日,又趁夜摸到了雪莺的房里,蒙了脸当着雪莺的面甩了叠银票在简陋残缺的小木桌上,“雪莺姑姑,只要你答应帮我们做事,这叠银票就是你的了,而且事后我们还可以送你出宫,让你安享此生。” 雪莺坐着桌前端着缺了口的茶盏,秀美机灵的眉眼里闪着寒光,“你侮辱我?” “姑姑误会了,只是点辛苦费而已。” 女人边说边仔细盯着雪莺的面色,不肯漏过任何一个表情,见她嘴里在斥责自己,但那双隐在氤氲热气后面的眼睛却闪着贪婪,死死盯住银票不肯移开,便又拿了叠银票放在上面,轻笑道:“只要姑姑办事稳妥,不会少了姑姑的辛苦费。” “嗯,你们倒是出手阔绰,不愧是干大事的人。”秀美的脸蛋上这才露了丝笑意,雪莺伸手取过银票翻了翻,见皆是千两银票,这小叠下来,便是将近两万两银子。 心里暗骂了声贪财的老匹夫,手上却是把银票塞进了单薄的袖笼里,脸上还一本正经的道:“我可不是冲你们的银子才答应的,着实是苏皇后欺人太甚,人人得而诛之。” “姑姑说的极是,您曾经也是宫里的红人,怎么会看得起这点银子?” 女人极为肉疼的附和了句,暗里骂了声,才从怀里拿出个小药包递给雪莺,仔细交待道:“每日取少量放在苏皇后的安胎药中,只要苏皇后小产,我再给姑姑送辛苦费过来。” 雪莺接过药包,好奇道:“少量就能让苏皇后小产?什么药这么厉害?” 那女人见雪莺拿了银子又接了药包,便也没再防备她,冷笑道:“就是染了点毒药的藏红花而已,你每次份量下轻,连下半个月,保管叫她一尸三命,狠狠出了心头恶气。” “这招倒是不错,一了百了。”雪莺掂了掂药包,冷笑起来,“太子落水又不是我的错,苏皇后是非不分的对我又打又罚,还将我贬来做下等宫女,她就活该有此劫。” “对,全是苏皇后作恶多端,才有此命数。” 那女人附和了句,随即站起身来笑道:“姑姑从明日就开始下手罢,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在御花园中央的湖心亭里绑块白布条,我看见后自然就会来找你。” 雪莺点头,表示知道了,那女人也不再啰嗦,转身飞快的出了小院,而隐在暗处的煦沐看她一路悄悄的摸出了凰月宫,这才进房带着雪莺回到苏沄蓦那边。 慕云敏昏睡了好几日,才在傍晚时醒过来,苏沄蓦这会儿在乐兮殿给他检查身体,而他背上受了伤,也不能翻身,只能趴在榻上,但晶亮的眼眸却仍是笑嘻嘻的望着萧岚。 萧岚被他看得酡红着脸不自在的别开了头,苏沄蓦给慕云敏诊完脉,正想叫萧岚将药箱递过来,抬头就见她满脸羞涩的望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明眸顿时就起了调侃,“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瞒着我?” “啊?什么好事?”萧岚装傻,将手里的药箱递过去,随即就垂着头退开了两步,榻上的慕云敏看她还想不认账,顿时就哎哟哎哟的痛叫起来,“四嫂,我疼,疼……” “哟,怎么突然疼成这样?该不会是病情又反复了吧?”苏沄蓦可没错过他眼里的那丝狡黠,闻声就跟着故意焦急道:“哎呀,这病情若是反复,只怕以后就好不了了!” 慕云敏朝苏沄蓦眨眨眼,表示了对她配合演出的感谢,随即又唉声叹气起来:“好不了就好不了吧,反正我这满脸都是伤痕,以后都娶不到媳妇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萧岚不知真假,顿时抬头急道:“你胡说什么?姐姐说过,你肯定会没事的!” 苏沄蓦爱莫能助的看向萧岚,“岚儿啊,姐姐跟你说句实话,姐姐是能治好身体上的伤,但这人若是脑子里起了死意,不想再活下去,姐姐也是无能为力啊。” “你们,你们别吓我好不好?”乌黑的眸里起了泪意,又气又急的看向慕云敏,“你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为什么又不想活下去?你说,你说啊!” “你看我的脸,我用手都能摸到满脸狰狞恐怖的疤痕,以后哪还会有人喜欢我?”慕云敏也红了眼眶,哽声道:“更何况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胡说!就算你长再多的疤痕,她都依然喜欢你!”萧岚急急出声分辩,但看慕云敏霎时就亮了眼眸,望向自己,脸色顿时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慌忙别开了头不敢看他,慕云敏却没想放弃,趁热打铁的问道:“那她在火场里答应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萧岚绞着手,酡红着脸不敢回应,慕云敏看她还想缩头,便又哀怨道:“我就知道她是在哄我开心,罢了,我现在和个废人差不多,又何必耽误她去寻找别的幸福?” “没有,她没有嫌弃你,也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看他晶亮的眼眸缓缓黯淡下去,整个人毫无生气的趴在那里,萧岚就忍不住心头泛痛,乌黑的眸定定望着他,“她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只等着做你的新嫁娘。” 慕云敏这才又偏过头去,晶亮的眸里带着丝怯意,小心问她:“当真?”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暗堂经费 “当真。”姣好的容颜里满是红晕,虽是羞涩至极,但却依旧定定的望着他,“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她此生只认你,也只做你的新嫁娘。” “岚儿!”慕云敏激动的就想要坐起身来拥她入怀,哪料才稍动了下,就扯动了背上的伤,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都快下来了,萧岚看的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察看他的伤势,嗔怒道:“毛毛躁躁的,你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省心?扯裂了伤口怎么办?” “你终于肯答应嫁给我了,我这不是激动嘛,”俊秀的眉眼里闪过讪笑,又抬头巴巴的看着她,“岚儿,你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我可喜欢看你笑了。” 萧岚扯了嘴角,弯弯眉眼,“笑了,这下可以消停了吧?” “不能,你这是在敷衍我,你得重笑一个。”慕云敏耍赖的瘪了嘴,根本不依,萧岚也不多说,乌黑的眸里涌起冷清,伸手就轻戳在他的伤处,“占了便宜还想卖乖?” “你,你这是谋杀亲夫!”她戳的轻,伤口并不疼,慕云敏却故意委屈的叫得很大声,惹得萧岚轻哼了声,“不听话就活该被揍,看你还敢不敢胡来?” “四嫂……”慕云敏偏着头看向坐在旁边闷笑的苏沄蓦,委屈巴巴的道:“你能不能让昭华妹妹也像你这般温柔贤淑,体贴夫君?” “哟,你这会儿倒记得房里还有个四嫂啊?”明眸里满是戏谑,看了看萧岚,“我觉得岚儿这样很好啊?当然,你若是觉得还不够好,我可以教他怎么揍人能让自己更轻松。” “你们,你们……”慕云敏欲哭无泪的望着萧岚,惹来萧岚轻哼,“怎么,想反悔?” “小弟哪敢啊?以后还请昭华姐姐多指教,下手烦请避开脸,能轻就轻些。” 慕云敏委屈可怜的看着她,惹得萧岚扑哧笑出声来,娇嗔了他一眼,慕云敏看着她突然漾开的笑脸,俊秀的眉眼里顿时也起了笑意,得妻如此,还有何求? 慕云深踏进门时就见两人在那里傻乐,看苏沄蓦坐在旁边喝茶,提步就走到了她身前,握了她泛凉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取暖,才低声问道:“他俩怎么了?” “云敏与萧岚有喜,咱们得挑时候替他俩主婚了。”苏沄蓦浅笑着回了句,不过随后又想想道:“你说挑什么时候比较好呢?是延上段时间还是尽快?” “年后吧。”慕云深给了她个只有他俩才懂的眼神,苏沄蓦会意一笑,而侧耳倾听的慕云敏见俩人把时间往后推,顿时又急了,“四哥四嫂,能尽快就尽快,别年后了。” 萧岚看他焦急的模样,羞得顿时轻拧了下他的手,低低道:“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我要娶媳妇,我当然急啊,要是媳妇跑了怎么办?”慕云敏这回可不依她了,晶亮的眸看着慕云深和苏沄蓦,急声道:“四哥,你也娶过媳妇,你别拖好不好?” 慕云深眨眨星眸,别开头不搭理他了,慕云敏只得又看向苏沄蓦,苏沄蓦没等他开口便抢先说道:“这事可由不得你着急,单是通知岚儿的父母来京就需要不少的时间,更何况还得下聘礼,订婚期,随后女方还得备嫁妆,哪样不得花费大量的时间?” 苏沄蓦也不是胡诓他,条理清晰道:“更何况你是亲王,岚儿是郡主,这婚礼规格本身就不能小,你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岚儿抬进亲王府,让人在背后说她不得夫君宠爱吧?” 等她说完,慕云深又紧跟着补了一句:“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明白吗?” 风光大嫁的道理慕云敏懂,可想想方才苏沄蓦说的那些事,又苦了脸,“照四嫂的说法,别说年后,明年这个时候我能娶回美娇娘都算是赶工了?” “你能明白就好,”苏沄蓦眨眼笑了起来,看看一对壁人,“既然咱们的昭华郡主已经答应非你不嫁,你也就甭着急,就当成亲前培养感情了。” “除了这样想,我还能怎么办?”慕云敏哀叹了声,俊秀的脸庞埋进枕头里,萧岚素来冷清的眸里满是羞意,看向苏沄蓦,“岚儿无其它意见,全凭姐姐做主。” “好,这事我会与你们母妃商量的,你们不用操心。”苏沄蓦微笑点头,她也算是促成了好几对良缘,对于操持婚事,还是有把握的。 几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见天色已黑,慕云深正想带苏沄蓦去用晚膳,就见雪莺与煦沐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雪莺看见苏沄蓦,顿时将手里的小药包与那叠银票都一并递了过去,“娘娘,这些都是那女人方才送过来的东西,她说药包里是染了毒的藏红花,您看看。” “哦?”苏沄蓦接过东西,顺手将银票递给煦沐,交待道:“用于暗堂的经费。” 她可不会嫌弃这种送上门来的银子,花在暗堂身上正合适,煦沐立时就收了起来,而苏沄蓦拆了药包,果见里面满是暗红泛黑的藏红花,那黑色显然就是毒性浸入了花里面。 慕云深看的星眸冒火,“这老匹夫简直就是在作死,居然敢用如此阴毒的法子害人。” “一回生二回熟,从雷泽鸣的事情开始,他就已经收不住手了。” 苏沄蓦让煦沐将药包拿到一旁用烛火烧了,看着那橘红的火焰里透着诡异的暗蓝色,就不禁恼道:“若是单纯的藏红花还好说,她居然还染了毒,只有毁之。” 毁不毁是娘娘的决定,雪莺浅声问道:“那奴婢还要不要继续与她们周旋下去?” “你且再委屈半个月,自已找机会管她多要点辛苦费,我时不时的叫你回来走上两圈,等过了半月,就顺理成章的回来,你想个办法狠狠出口恶气就是。” 苏沄蓦可不会放过这等天下掉下来的银子,叫雪莺尽管去弄就是,而牡丹堂里,魏紫看着蒙了黑巾的女人,心疼的直滴血,“两万两银子啊,她也不怕被撑死?”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坑主 “小姐,只要事情能办成,银子都是小意思。”女人眼里淌着柔媚的笑,朝她微弯了腰,“现在事情已经办妥,我就先告退了,有事时我自会出来。” 女人也不等她答应,转身就极快的跃进了黑夜里,看来也是练家子,春桃特意出门看了下,见院里没了人影,这才返回来关了房门,笑道:“小姐,咱们现在就坐等好消息吧。” “哼,你看看她,哪个当仆人的自觉性?在我面前居然还蒙着张脸,摆什么谱?” 魏紫气哼哼的坐到桌旁,想想又怄得慌,捏着茶盏恨恨道:“你说哪有蠢货出手就拿两万两银票收买人心?是银子多了烧手还是怎么的?敢情不是她的银子,她不心疼是吧?更何况那银票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全部给了雪莺,还是私吞了。” 春桃站在旁边,听她不服气那两万两银子的去处,在那里骂骂咧咧,等她骂完了,才出声说道:“小姐,甭管银票多少又或是在谁手里,只要雪莺给我们办事就成了。” “我看你也是个败家货,那是两万两,不是两千两啊!更何况还只是收买个什么都不是的宫女,若是去收买那些有权有势的,你们岂不得把国公府都搬空?” 魏紫气得拍桌,虽然祖父一口气拿了十万两银票给自己,但也不是这样糟蹋的啊?想当初她咬了牙才给叶天良凑到五千两,现在泡都没见冒,就是两万两,怎么能不心疼? 春桃垂头,不与魏紫争辩这些,自己想的是如何成事,小姐想的是如何省银子,她们俩的思想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争到死都争不出个名堂来,还争的毫无意义。 魏紫看她垂头不说话,就当她默认了自己的理由,咬牙切齿的拍着桌,“现在银子已经花出去,要也要不回来了,你这几日就多去凰月宫那边瞧着动静,别让银子都打了水漂。” “是,小姐。”春桃这个倒是答应的极痛快,看魏紫不说话了,大概又是在心疼那两万两银子,便就悄悄退了出去,不想听她的唠叨。 不过魏紫有句话说的没错,银子既然花出去了,那事情肯定要办,春桃得了吩咐,三天两头的就往凰月宫跑,与那些小宫女套近乎,得知雪莺成天往厨房跑,而苏皇后也似乎发了善心,又时不时的叫雪莺去侍候,心里就更是满意。 毕竟雪莺若是重新得宠,下药的机会就更多,她们的计划也就能实施的更顺利。 只是眼看着都十来天了,凰月宫还是没有丁点动静,魏紫就有些坐不住了,又找不到那个蒙面女人,只得唤来春桃怒道:“为什么苏皇后还是稳如泰山?是不是药有问题?” “小姐,那是老太爷悄悄送进来的药,怎么会有问题?”春桃摇头,心里也有些焦急,照那蒙面女人的说法,此时苏沄蓦应该有小产的迹象了才对,怎么还会毫发无损? 魏紫才不想听她这些毫无意义的解释,黑着脸愠怒道:“两万两银子已经花出去,怎么着都得有个结果,你马上给我想办法,我要见到苏皇后,亲眼看看怎么回事!” “小姐,凰月宫的守门狗怎么会让咱们进去?只怕还未到门前就被轰走了。”春桃摇头,却惹来魏紫怒骂:“蠢货,正因为我知道进不去,所以才叫你想办法啊?” 毫不留情的怒骂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春桃微垂了头,眼里闪过忿然,却又极快的压了下去,抬起头来故意沉吟了下才道:“咱们俩去凰月宫肯定不成,不如小姐您装病,奴婢去凰月宫请圣上过来瞧瞧您,顺便就能看见苏皇后到底是何状态。” “你能请动圣上来看我?”艳丽脸庞上起了狐疑,探究的盯着春桃,春桃无奈解释道:“奴婢主要找借口看苏皇后,至于圣上,奴婢尽量请他,至于能不能请来就不知道了。” “说的也是,看苏皇后有无异样才是最紧要的。”魏紫也察觉自己问偏了题,脸红了下,不过随即又满眼希冀道:“那我得装个厉害点儿的病,这样你就好请圣上了,不过圣上来了之后我该怎么办?起身不合适,可继续装病岂不又是浪费了大好机会?” “这样吧,要不弄个只能圣上瞧的病?”春桃隐去眼底忿色,笑着给她出馊主意,“我记得夫人给您塞了盒媚香,您估摸着奴婢快回来了就点上,保管圣上来了之后就回不去。”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要与圣上成就好事,还怕没有封诰?” 魏紫眼里起了得意,根本没细思这全是破绽的计划,见外面天色已黑,就等不及的催促道:“你快去凰月宫,务必要请圣上来牡丹堂看我。” “奴婢尽力而为。”春桃笑着福身,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故作关心道:“小姐,那媚香虽然要燃得久才威力强大,但您不能闻太久,切记不可先行点上。” “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别再啰嗦。”魏紫起身不耐烦的将她推出去,春桃也就顺势出了门,背着魏紫笑的甚是得意,小样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凶横? 她临走前特意交待了那么句,以魏紫那千金大小姐凡事都喜欢对着干的脾气,这会儿铁定就在翻箱倒柜的找媚香,而后迫不及待的点上,就是不知道等会儿人来了之后,她那媚态横生的样会不会吓得圣上以后都不敢再召见她了? 春桃笑的阴险,故意放缓了脚步,慢悠悠的走向凰月宫,给魏紫拖延时间。 而魏紫也真如她预料的那般,从箱子底摸出那盒临进宫前母亲特意悄悄塞给她的媚香,迫不及待的就放在香炉里给燃上了,没多大会儿房里就弥漫了浓郁的甜香味,魏紫陶醉的深嗅了几口,这才赶紧上榻,靠坐在床头琢磨怎么装病才最惹人怜爱。 那边春桃尽管慢悠悠的晃荡,但毓秀宫到凰月宫的距离并不远,也就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晃到了凰月宫的宫门前,守门的侍卫看见她,立时就瞪了眼睛严肃道:“你哪宫的?”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犯病找御医 “我是毓秀宫牡丹堂的春桃,我家小姐生了急病,我要见圣上,烦请大哥通报声。” 春桃也不敢硬闯,脸上虽有焦急但话还是说的极为客气,但侍卫可没有好脾气,不耐烦的挥了手,“圣上有旨,晚上不见任何秀女,你家小姐生病了就去找御医,别来生事!”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春桃看他半点情面都不讲,立时就叉腰怒道:“我家小姐身份尊贵,以后指不定就是皇贵妃,你们要再敢拦我,我叫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这还只是个秀女呢,就想在哥几个面前猖狂,以后真有位分了还了得?”侍卫们怒笑起来,大马金刀的挡在宫门口,“老子今儿还就是不让了,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好好好,老娘好声好气跟你们说话,你们反倒来跟我耍横是吧?”春桃的泼辣也不是吹的,稍稍退后了步,就扬声尖叫起来:“救命啊!侍卫打人啦!快来人啊!” 声音尖厉刺耳,响遍了凰月宫,侍卫们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顿时怒道:“好你个臭娘们,我们连根手指着都没碰着你,你居然还敢红口白牙的诬蔑我们?” 春桃才不管那些,张嘴不停的乱喊乱叫,很快就见院里有人影急匆匆的跑过来,还未近前就轻斥道:“何事在此吵闹?扰着娘娘休息了不知道吗?” “雪莺姑姑,是这宫女非要进去见圣上,我们拦着不让,她就在这里撒泼乱叫。” 侍卫们被斥得极冤,忍不住分辩了句,雪莺摆摆手,示意他们尽管去干自己的事,这才走到稍亮堂些的地方,看着站在门口的春桃疑惑道:“你是谁?你要见圣上干什么?” 雪莺不认得春桃,春桃却是识得雪莺,但看她又在皇后身边侍候,心里便起了警惕,敛了怒色讨好笑道:“雪莺姑姑,我是毓秀宫牡丹堂的春桃,我家小姐生了急病,烦请圣上去看看她。” “牡丹堂的春桃啊?”见她自报了家门,雪莺眼里就起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淡声道:“圣上不是御医,你家小姐生了急病,该是去找御医才对,找圣上有何用?” “姑姑,我家小姐确实身子不太舒服,她从小娇生惯养的也没吃过这等苦,还请姑姑通融通融,让我能面见圣上,陈述一番。”春桃说的极为委婉,雪莺却没有半分通融的意思,浅笑摆手,“圣上与皇后正准备歇息,你还是回吧,赶紧去请御医才是正道。” “姑姑何必如此不近人情?”春桃有些急怒,但看雪莺说完就提步要走,顿时就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扬声低叫:“姑姑可还记得那两万两的事情?” “什么两万两?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宫女在这里瞎咋呼什么?”雪莺顿了脚步,面有沉怒,不悦的看了眼春桃,冷哼道:“念在你对你家小姐忠心耿耿的份上,就进来吧。” “多谢姑姑通融,回头我定仔细向我家小姐说说姑姑的恩德。”春桃眼里现了喜意,看来那蒙面女人没有说假话,两万两的确是花到了雪莺身上,如今看来,也确实花得值。 狠狠瞪了眼那几个守门的侍卫,这才小跑着进了宫门跟在雪莺身侧,看看漆黑无人的院落,低低问道:“姑姑,您怎么又回了苏皇后身边侍候?” 雪莺瞥了眼一心探消息的春桃,冷哼一声,“她身边除了我,挑不出称心的人来,自然就只能把我隔三岔五的叫回来侍候,只是人心凉了,哪有那么容易又捂热的?” “姑姑说的极是,苏皇后为人不厚道,活该得不到姑姑您的敬重。”春桃笑着附和了句,想想反正已经透露两万两的事情了,便干脆又压低声音问道:“姑姑,那些药呢?” 雪莺看她提到正事,便也放缓了脚步,警惕的看了眼四周,才小声道:“自然是按吩咐给弄到安胎药里面了,怎么着,你们又想要换主意了?” 春桃摇头,“那倒不是,就是主子看着苏皇后还没个动静,心里头有些着急。” “你们都说了要份量放得极轻,连下半月才有效果,现在才不过十来天,就着什么急?”雪莺不悦的瞪了眼春桃,“这般沉不住气,以后怎么能干大事?” “主子她心性还未稳,便有些着急了,姑姑勿怪。” 春桃陪着笑脸说好话,而雪莺见到了寝殿,也就与春桃拉开距离,板着脸不再说话。 慕云敏经过段时间休养,又有苏沄蓦的妙手回春,已经恢复了大半,就连脸上的疤痕也脱落得干干净净,肤色较以前还白净红润了许多,越发晃显得俊秀无双。 只是整日待在乐兮殿里也无聊,便又将慕云深的奏折给搬到了手边,叫萧岚念给他听,他再点评,有了红袖添香,日子才没有那么难捱。 只要他不触动伤处,慕云深是极乐意让他批阅奏折的,看他两人在乐兮殿里你侬我侬,也不去打扰他们,只管专心的陪着自己的媳妇和孩子。 这会儿两人已经用过了晚膳,正依偎在窗前的小榻上抱着手炉静静翻书,偶尔抬头朝对方暖暖一笑,又或是看到精彩处低声分享给彼此,颇得自在悠然。 窗外寒风呼啸,殿里却是暖意如春,雪莺放轻脚步进了内殿,见两人在窗前看书,气息就越发压的轻巧,低低道:“娘娘,毓秀宫牡丹堂的春桃姑娘要见圣上。” “毓秀宫牡丹堂?”苏沄蓦眨了眨明眸,眸色慵懒的望着春桃,“是魏紫家的?” “娘娘好记性。”春桃撇嘴回了句,闪烁着精明算计的眼神落在苏沄蓦脸上,看她气色红润精神颇好,想来那药物确实还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看来只能再等上几天了。 见她还慵懒的盯着自己想说什么,春桃已经抢先麻溜的跪在了地上,满脸焦急的直直盯着慕云深,抹泪哭道:“圣上,我家小姐生了急病,还请您赶紧去看看她!” “急病?”深邃的星眸里一片漠然,冷冷道:“病了就去找御医,找朕有什么用?”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媚香 该找御医的事情却巴巴来找他,想也知道有猫腻,慕云深可没兴趣理会这些小把戏。 春桃却不管他会不会厌烦,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奴婢请过御医,只是小姐她不肯让御医诊治,还把人给赶走了,死活都不肯治病,奴婢也拿她没法子。” “小姐她在这宫里无亲无故的,又病的严重,奴婢实怕她病出什么好歹来,只能请圣上您去压压她,只要逼着她看御医就成了,求圣上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姐。” 春桃说的声泪俱下,不知情的还以为魏紫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慕云深皱眉,正想让雪莺带御医过去看看情况,苏沄蓦却出声问道:“魏小姐得的什么病?” “奴婢也不懂,只知道她脸色潮红又出虚汗,在榻上扭来扭去的看起来极不舒服。” 春桃曾经可是看过闻了媚香的女人,知道那些症状,便拣着模棱两可的话给描述了遍,苏沄蓦听的皱了眉头,脸色潮红出虚汗是高热的症状,可这扭来扭去的又是什么意思? 反正魏紫从来没出过好招,这会儿又不知道出的什么鬼主意,去瞧瞧也无妨。 苏沄蓦撑着慕云深的手下了小榻,也拉着他顺势起了身,气宇轩昂的颀长身躯像是她的保护神,将她笼罩在了怀里,苏沄蓦回着仰着朝他浅浅一笑,“既然人家一心想请你去瞧病,但你又不会医术,应该不会介意我这个搭头去替她把把脉。” “你可是旁人请都请不到的绝世神医,给她诊脉是她的福气,她还敢嫌弃?” 慕云深瞪了星眸,俊美的容颜里写满了护妻狂魔几个字,看得苏沄蓦扑哧一笑,“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本正经的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有夸吗?我怎么感觉我说的都是实话?”慕云深接过雪莺递来的披风替她系上,而后牵着她的缓缓往外走,俯在她耳边低低调笑道:“还是你嫌弃我一本正经了?不如回来后咱们俩在榻上仔细研究研究,该怎么极富情趣的夸赞你?” 邪肆的话语夹杂着温热气息拂在耳边,惹得苏沄蓦霎时就红了脸,明眸里春水荡漾,似喜还嗔的拿眼角瞟他,小粉拳不依的轻捶在他臂上,“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甭管多大,你都是我最爱的妻啊?”看她依然倾城绝艳的娇颜里浮起红晕,慕云深满足的低低笑出了声,在她耳边落下轻吻,浅笑低喃,“蓦儿,有你陪着我,真好。” “又突然说这些傻话干什么?我俩说好了的,可是要一直陪着彼此渡过此生。” 苏沄蓦晕红着娇颜拉着他加快了脚步,稍稍甩开了后面的人,雪莺经常看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早已习以为常,倒是春桃听着那笑声惊诧低叫:“原来圣上还会笑啊?”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人不会笑的?”雪莺瞥了她一眼,随即又道:“圣上不常笑,那是因为没有值得他付出笑容的人或事,只有面对娘娘,圣上才是最开心的。” “哦……”春桃应了一声,心里却琢磨起来,难怪老太爷要极力主张纳妃,谁能容忍得了圣上只独宠苏皇后一人?不过看现在的架势,就算秀女进了宫,也同样不管用啊? 都快半年了,圣上还没来没有宠幸过谁,秀女与摆设又有何区别? 牡丹堂里,魏紫迷迷糊糊的靠在床头,也不知道吸进去了多少媚香,只是不知不觉间觉得浑身都有些燥热起来,伸手不耐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只想寻求那一抹清凉。 心底最深处已经滋生了难以抵抗的欲望,而她早已尝过情事,想到从前与叶天良颠鸾倒凤时的滋味,越发觉得整个人都在受着煎熬,就在榻上扭来扭去,聊以抚慰身心。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有轻巧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有寒风趁机卷进里间,冻得已经衣衫凌乱的魏紫稍稍清醒了些,勉强出声,“春桃,是你吗?” “小姐,是奴婢,奴婢带了圣上与皇后娘娘过来看您。” 房里的甜香味已经浓郁得令人闻之便头晕目眩,春桃就在门口回了话,并不敢先进房,而苏沄蓦站在廊下嗅了嗅房里隐隐传出来的气味,皱声轻声道:“是媚香。” “啊?怎么可能?”春桃只当不知,急忙委屈的分辩道:“我家小姐不可能有那种东西的,肯定是哪个小人悄悄放了媚香在熏炉里,才害得我家小姐中招。” “到底是谁放的不知道,不过你家小姐要遭罪是真的。”有机灵的小宫女已经以袖掩鼻,手脚麻利的开完窗退了出来,夜里的寒风肆虐,很快就将房里的甜香味冲淡许多,苏沄蓦这才拿锦帕掩了口鼻,带着雪莺进去,“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慕云深点头,房里既然有媚香,那魏紫的情况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不宜此时进去。 苏沄蓦转到里间,就见魏紫衣衫凌乱的榻上扭来扭去,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泛着粉红色泽,而那艳丽脸庞上满是春意难耐,一双玉手胡乱在身上蹭着,嘴里逸出低低吟哦声。 “呀,当真不知羞耻!”雪莺的低叫声清楚的传到房外,春桃霎时就恼红了脸,而那些同住在毓秀宫的秀女们看圣上与皇后都来了,便也蜂涌过来看好戏,听见雪莺的那声低叫,顿时个个都面色古怪的互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里面乱成了什么样? 苏沄蓦皱眉看魏紫中毒颇深的样,有心想上前制住她,但她那般不停的扭来扭去,也只得扬声唤了画越,画越一直就跟在暗处,闻声就从窗外跳了进来,“娘娘。” “你去点了她的麻穴,让她别再乱动,再拿被子给她捂严实了。”苏沄蓦皱眉吩咐了句,这般春光乍泄的模样着实不雅,旁人也近不了身。 画越点头,两步行到床前就点了魏紫的麻穴,又拉过被褥给她捂的只剩下头露在外边,苏沄蓦看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出声道:“你们进来吧。”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雨露均沾 苏沄蓦出声唤人进去,慕云深这才闭气迈进房内,而春桃也一溜烟儿的跟了进去。 春桃未掩房门,人就已经跑到了里间,那些个看热闹的秀女哪会跟她客气,杨月儿更是巴不得魏紫能闹出点什么事来,当即就带头摸到了屏风旁,扒着屏风边缘往里瞧。 魏紫中媚香太深,这会儿被点了穴道,手脚不能动,心尖上的痒意就越发难耐,眼看慕云深进来,水汪汪的眼里媚意横生的望着他,娇yin出声:“圣上,帮,帮帮我……” 慕云深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头,看向苏沄蓦:“她这个媚毒该怎么解?” “要么送出宫去找男人,要么放冰水里冻上几个时辰,解去药力,别无它法。” 自作孽不可活,苏沄蓦可是瞧见了梳妆台上还放着装媚香的盒子,什么别人故意陷害她,分明就是她自己想损招来勾引慕云深宠幸她而已。 这会儿说话也没什么和她好客气的,说完又冷冷看向春桃,“魏紫中媚香太深,再迟疑下去就会危及生命,她是你家小姐,你赶紧决定,是送出宫去解毒,还是就地泡冰水。” “小姐她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怎么能,怎么能送出宫去与男人苟合?” 春桃有意无意的再踩上一脚,却又抹了眼泪哭着看向慕云深,“圣上,我家小姐是进宫的秀女,迟早都是您的人,您就大发慈悲,求您帮她解毒,好不好?” 慕云深沉脸不欲理她,屏风旁的杨月儿已经轻笑出声:“春桃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古往今来能得宠幸的秀女只是极少数,况且就冲魏紫现在这般模样,哪个男人下得去嘴?” 看热闹的秀女们闻声顿时哄堂大笑,但看圣上与皇后皆都虎着脸望过来,又连忙掩了嘴,死死憋住嘴里的笑声,只是那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才能知道她们憋的有多痛苦。 春桃气得跳脚,这杨月儿就是个搅屎棍,每次都来坏事,想想就叉腰怒道:“杨月儿,就你与我家小姐积怨最深,是不是你故意点了媚香来害我家小姐?” 杨月儿直了身,单手托腮似笑非笑道:“哟,你这攀咬的可以啊?我点媚香,然后让魏紫去媚惑圣上,让她得宠幸?是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我心胸宽广,有成人之美?” 话音未落,秀女们又是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响起,苏沄蓦站在旁边,看春桃还要多扯废话,皱了黛眉沉声道:“媚香盒子还放在梳妆台上,孰是孰非本宫心里有数,春桃你马上决定到底怎么办,否则魏紫出了事,我们可是不会负责。” 春桃闻声看向梳妆台,果见那里还放着小半盒剩余的媚香,心里顿时就将糊涂的魏紫骂了个半死,随即又可怜巴巴的看向慕云深,“圣上,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深邃的星眸里闪过厌恶,他本就对旁的女人毫无兴趣,更何况现在还是去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解毒,面有冷怒道:“依皇后的话,二选一,不然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慕云深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深邃星眸里闪着寒光,冷冷瞟了眼春桃,春桃吓得立时就噤了声,不敢再多言。 偏头看看那群等着看笑话的秀女,又见才这么小会儿功夫,榻上的魏紫已经脸色血红,一头秀发被热汗濡湿,而眼里也露了极端痛苦的神色,顿时咬了牙,恨声道:“泡冰水!” 这里不止是有圣上与皇后,还有诸多秀女,若是小姐真被送出宫去男人苟合,那别说小姐以后没脸再见人,整个魏氏都得背上奇耻大辱,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但看春桃终是做了明智的决定,杨月儿轻笑了声:“你也没想像中那么蠢嘛?” 春桃怒瞪她,但也没有再与她打嘴仗,而苏沄蓦看春桃选择泡冰水,便让小宫女立即提了井水到浴房里,此时已是初冬,井水虽然微微泛温,但对人体来说还是极为冰凉,秀女们看着那一桶桶水被拎进浴房,都忍不住跟着打了寒颤。 画越见数个小宫女来回提了好几趟水,估摸着浴桶该满了,便将魏紫连人带锦被一齐抱起来,大步走进浴房,站在浴桶前将锦被散开,解开穴道,魏紫便翻身落进了水里。 重物落水,水花四溅,魏紫好不容易重得自由,可还没舒展手脚,眨眼间冰凉的水就浸到身上,顿时就冻得她清醒过来,看春桃站在桶前,张嘴就骂:“小蹄子,想冻死我啊!” 春桃恼的咬牙,可又不能反骂过去,委屈的刚想分辩,魏紫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乱骂:“蠢货,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赶紧扶我起来啊!圣上呢?圣上来了没有?” 春桃咬紧了牙,“圣上来了,只是您吸入太多媚香,皇后娘娘说您必须要泡冷水。” “她说泡我就要泡啊?这么冷的天,她自己怎么不泡冷水?再说不是有圣上在吗,她凭什么不让圣上给我解了媚香,反而让我泡冷水?说来说去都是她嫉妒我!” 魏紫看春桃无意伸手,就要挣扎着自己从水里爬起来,站在侧边没出声的画越见状,冷着脸当即就一剑柄给她按了回去,“再不老实,我就又点了你的穴道,让你有口不能言!” “你,你是谁啊?你凭什么管本小姐的事情?” 魏紫怒的不行,艳丽脸庞上满是愤恨,而她这一使力挣扎,血气就运行的快,那被凉水压下去的火热又窜了起来,媚意横生的望着春桃骂道:“快去找圣上!快去!” “你要么老实泡凉水,要么等着血脉贲张过度而死。”慕云深站在里间没出声,苏沄蓦冷淡的接了句:“圣上不可能给你解毒,你若想男人,本宫不介意把你丢到宫外去。” 话音未落,浴房里就传出了魏紫的怒骂声,还伴着阵阵娇yin,“苏皇后,你就是个心胸狭隘,拈酸吃醋的妒妇!你根本不配当皇后!圣上的龙根要雨露均沾,凭什么你独享!”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丢人现眼 魏紫的话说得极其露骨,看热闹的秀女们顿时都羞红了脸,却又暗喜不已。 她们进宫已久,圣上却始终宿在凰月宫,把她们这些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当摆设看待,要说心里没有丝毫怨气,那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惧怕苏皇后,敢怒不敢言而已。 这会儿总算是有个不怕死的浑货说出了她们的心声,当即就有不少人媚眼如丝的悄悄瞟着慕云深,那水汪汪的眼睛里春情荡漾,万一圣上就开了窍,万一就看上自己了呢? 慕云深被瞟得当场黑脸,怒哼了声,在她们眼里,自己又与配种的牲畜有何异处? 她们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宠幸之后中的荣华富贵,想着以后的母凭子贵,除了蓦儿,谁又会真正的在意他这个人?看中的也不过是他所代表的权势而已。 苏沄蓦皱眉听着魏些那露骨的话,再看众秀女皆都春情荡漾起来,明眸微沉了沉,正欲反驳回去,慕云深却拉了她的手,扬声愠怒道:“朕偏要独宠皇后,你耐朕何?” 话音未落,身后众秀女的芳心就碎了一地,眼里的春情也迅速黯淡下去,圣上可是京城排在榜首的美男子,京里大姑娘没有不想嫁给他的,可如此俊美潇洒的男人却用情专一,怎么叫人受得了?尤其是那个独爱宠爱的女人,怎么能不叫人羡慕嫉妒恨? 魏紫只觉浑身又渐渐被欲火包围,狠狠咬着牙才勉强听清慕云深传进来的话,恨得眼里都冒了火,就想再怼回去,春桃立时苦着脸拉住了她,“小姐,咱们消停会儿好不好?” “不好!”魏紫怒脸,疯狂摇头,“明明是他们不肯救我,我为什么要消停?为什么!” 春桃被她逼得没办法,又不敢把她怎么样,只得苦脸看向画越,“画越姑姑,奴婢求您再给小姐换趟水吧,你看她现在又开始神智不清的说胡话了。” 这个借口倒是颇为不错,什么烂事都能用它来当挡箭牌,画越见井水对魏紫的作用并不大,清丽沉静的眉眼皱了起来,立时吩咐小宫女,“去提湖水,越冰越好。” 小宫女顿时就带了队人拎着水桶走了,苏沄蓦看画越能稳住局面,便扬声道:“画越,我与圣上先行离开,你仔细看着魏紫,要让她泡到潮红尽退为止。” “是,娘娘。”画越在浴房里恭声应她,慕云深早就不想待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干脆一把将苏沄蓦打横抱起,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极快远去。 而秀女们看两尊大佛走了,顿时就叽叽喳喳的热烈讨论起来,杨月儿可没兴趣和她们讨论,径直冲到旁边的浴房里,看着浴桶里面色潮红,娇yin浅哦的魏紫嗤笑道:“怎么样?点媚香,喊圣上,害人不成反害己的滋味好不好受?” 魏紫已经呈半混沌的状态,听见那道厌恶的声音,又勉强睁了眼,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欲望怒吼出声:“杨月儿,你给我滚!”骂完又看向春桃,“快叫她们滚啊!” 春桃无法,只得赶紧挡在了浴桶前,隔开蜂拥过来的秀女们的视线,叉腰泼辣道:“都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快给我滚回去,不然别怪我拿扫帚赶你们!” “哟,魏大小姐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还怕被人看?”秀女群里有调侃声响起来,惹得众秀女哄堂大笑,“就是,自己愿意出丑卖乖,怨得了谁?魏氏打从今儿起就出名了!” 春桃跳脚怒道:“你们这群小贱人,谁要是敢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魏氏和她没完!” “嘴长在我们身上,你管得着吗?”有秀女不服气的怼回去,“魏氏闺女,丢人现眼!” “对!丢人现眼!咱们都以与她同为秀女而感到羞耻!”秀女们嚷嚷起来,恼得魏紫哗啦声从浴桶里站起来,潮红着脸恶狠狠的瞪着众人:“贱人!我要杀了你们!” “哼,说来说去你自己才是最大的那个贱人!不要脸的骚货!”没人压制,秀女们可不怕魏紫耍横,叉腰跟她对骂起来:“骚蹄子,居然还想让圣上给你解媚香,美得你的!” “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就这般下作样,倒贴给男人都会倒尽胃口!” “就是,不要脸的狐狸精,魏氏出了你这等下贱货,都丢尽了祖宗十八代的脸!” 怒骂声如潮水般涌向魏紫,叽叽喳喳如无数飞鸟在叫,根本让她插不进话,耳听着那些羞辱字眼毫不留情的砸到自己身上,魏紫恨得两眼发黑,终是气得一头栽倒在了水里。 “小姐!”春桃惊叫出声,急忙想要伸手去捞她起来,旁边的画越已经沉着脸抢先一把将她从水里提起来,伸手探了下鼻息,见只是昏迷过去,便让她继续在水里泡着。 事情闹到这般无法控制的地步,春桃说心里不慌也是假的,但看魏紫已经昏迷,便红着眼眶看向画越,“画越姑姑,我家小姐已经昏迷了,能不能别泡冰水了?” “娘娘说过,必须得泡到潮红尽退为止,否则将有生命危险。” 清丽沉静的眉眼里蕴着不容置喙,看小宫女们提了冰水进来,便直接让她们将水倒进浴桶里,霎时就见魏紫冻得轻颤起来,春桃忍不住就哭了:“我可怜的小姐啊……” 杨月儿看她假惺惺的模样就忍不住讽刺道:“我说你这会儿晓得哭可怜的小姐,她点媚香的那会儿你怎么不知道劝劝她?还敢去叫圣上和皇后过来,当真就是自己作死。” “小姐只是说身子不舒服,我才去凰月宫请圣上的,我怎么知道她会点媚香!” 这罪名春桃可担当不起,霎时就抄起手边用来扫水的拖把,满面怒容的朝杨月儿打了过去:“我叫你们来看笑话!我家小姐若是有事,你们通通都不得好死!” “贱婢,你居然敢动手打人?”春桃拿着拖把没头没脑的朝人群砸过去,立时就惹得众秀女尖叫着退出了房,春桃顺势关了房门,隔着门厉声道:“谁敢再来,老娘打死她!” 第一千一百章:羞辱 “好好好,你们丢人现眼不说,还敢凶横是吧?”杨月儿当时站在前面,身上难免挨了一棍子,怒极反笑道:“我马上就去广而告之,叫天下人都知道你们魏氏的丑事!” 春桃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随你的便,别以为魏氏会怕了你杨家!” “哼,你就等着看魏紫身败名裂吧!”杨月儿怒容满面的大步出了牡丹堂,当即就修书送出了宫,魏紫敢自作孽,老天爷都要收她! 杨家老太爷见信自然是瞠目结舌,但孙女虽然性子刁钻了些,却也不是非不分的人,当即就连夜写了奏折,第二日早朝时碰见同僚好友,略一询问,他们也都知道了此事。 众人一合计,就决定在朝堂上狠狠参魏国公一本,只是等他们到了金銮殿,慕云深却罕见的没来上朝,前来传旨的朔风宣了旨意,就要离开,杨肖急忙拦住他,询问道:“朔风侍卫,我问问圣上为何不来上朝?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朔风皱眉,但见群白发苍苍的老臣围着自己,便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站在旁边等着听解释的魏国公,魏国公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悦道:“问你话呢,你看我干什么?” “就是看看而已。”朔风冷脸说了句,随后又朝杨肖温和道:“昨夜出了点事情,圣上心情不太好,各位大人若是有紧要奏折可直接递去凰月宫,不必在此等候。” “啊?什么事情会惹得圣上心情这么糟糕?”有不明就里的大臣嚷嚷起来,更有不长眼的开始胡咧咧:“圣上素来只关心皇后,莫不是皇后出了什么事情吧?” “这位大人,皇后娘娘好端端的住在凰月宫,还请你嘴上积德,莫要胡乱造孽。” 朔风眼也没眨的甩了个冷钉子过去,沉声道:“昨夜毓秀宫出了点事情,具体什么事情请恕我不能透露,各位大人若是无事就自行散去,不用在此苦候圣上。” 朔风说完就大步离开,不再和这些大臣多言,而杨肖听是毓秀宫的事情烦得圣上都不上朝了,立时就横眉怒眼的对着魏国公骂了起来:“魏一海,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 魏国公被他骂的摸不着头脑,沉脸恼怒道:“杨肖,你怎么跟条疯狗似的乱咬人?” “呵,我乱咬人?你知道昨夜毓秀宫出了什么事情吗?” 杨肖恼的不行,本来还有些怀疑事情的真实度,这下子看已经是板上钉钉,眼里的怒火就更甚,魏国公闹不明白他发的哪门子火,也恼声道:“难道你知道?” “魏一海,你敢培养出如此不知羞耻的嫡孙女,就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新仇旧恨堆在一起,杨肖也是逮住了机会把魏国公往死里推,噌噌几步走上安放着龙椅的高台,清咳了两声,才扬声:“诸位同僚,你们安静下来,听我说几句!” 殿里百官还在议论着毓秀宫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能惹得圣上都不上朝,也就没有散去,这会儿看杨肖上了高台,似有话要说,便也自发安静下来,静静望着他,等待下文。 杨肖满面的看了眼百官,这才痛心疾首的望着魏国公,怒声道:“咱们大名鼎鼎的魏国公,居然培养了个不知廉耻,专会使狐媚手段的嫡孙女!” “魏家嫡孙女昨夜居然在毓秀宫点媚香,当着秀女们,还有那些太监宫女的面没皮没脸的使下三滥手段勾引圣上!幸得圣上与皇后英明才识破了诡计!但魏家那个丢人现眼的嫡孙女还是恶心到了圣上,这才是圣上心情不好,不上朝的真正原因!” 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官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侧目看向前头的魏国公,魏国公只觉脑子嗡嗡响,双目顿时起了血丝,厉声道:“杨肖你个老匹夫,你这是污蔑!污蔑!” “哼,老夫犯得着污蔑个不知廉耻的黄毛丫头吗?” 杨肖站在高台上冷笑,看着众臣朗声道:“魏家嫡孙女点媚香,害人不成反害己的事情整个毓秀宫的人都知道,你出去打听打听,看是不是你家孙女饥渴难耐到要找男人?”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魏国公满脸羞恼,他知道杨肖素来不会无的放矢,可魏紫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咬牙切齿的怒声:“肯定是有人陷害!有人陷害魏氏!” “那装媚香的盒子就在你孙女的梳妆台上放着,谁能陷害她?” 杨肖看着老对手那副气得要死的模样就觉心头大快,嗤笑道:“你老魏家出了这等风流女子,可就是丢尽老祖宗的脸,以后魏氏门风也可以多条风流韵事了!” “杨御史说的对,这勾引男人的事情,哪是家规森严的大家闺秀能做得出来的?我看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老子喜欢白发压红妆,这小的也就是个娼妇胚子,好不到哪去!” 百官闻声哄笑,不少人更是大笑附和起来:“魏国公,你怎么能把嫡孙女送到宫里来祸害圣上?该是送到怡红院里去祸害那些纨绔子弟才对啊!” “你们都胡说什么呢?人家好歹是国公府的嫡孙小姐,身份摆在那里的,就算内里连块破絮都不如,但只要外面还有金玉裹着,自然就得当香饽饽捧着!” “哈哈,这位同僚说的是,幸亏咱们圣上机敏,否则真碰了她,那可是会恶一辈子!” “你们,你们……”魏国公颤抖着身子,愤怒的看着那些落井下石的大臣,他这辈子何时有过这等被人指着鼻子羞辱的时候?刚要张嘴,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染红了白须,旁边的孟平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他,急道:“国公,您得稳住,千万不可乱了心神!” “这些人羞辱我魏氏,我如何能忍?”一口老血喷在的白玉地板上,溅起红梅点点,高台上的杨肖看魏国公气得吐血,眼里冷笑更甚,冷嘲热讽道:“你素来不是喜欢仗着国公身份耀武扬威吗?我看你这回还怎么在京里抬得起头来!”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换人 “杨肖老儿,此事说不定就是你在背后作祟,否则你怎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染血的白须随着说话动作微微翘动,魏国公愤怒盯着杨肖,惹得杨肖越发笑的开怀,拈须嘲讽道:“你魏家有孙女,难道我杨家就没有?只是我孙女比你孙女争气太多,知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也知道替她祖父狠狠出口恶气!” 这般说来,就是杨家的孙女提前送了信出来,告知了这一切。魏国公愤愤转身,拂袖离开,“老匹夫你给我等着,我若是查到此事与你有关,绝饶不了杨家!” “怎么着,都这样了还想着给你孙女洗白啊?”杨肖不在意的笑了起来,“你尽管去查,只怕查到最后还是你魏家出了个不知廉耻的子孙!” 话音未落,殿里百官又低低笑了起来,魏国公气得眼里冒了血丝,加快脚步冲出金銮殿,一路冲向牡丹堂,那个不省心的丫头,若真是她的错,他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金銮殿里的百官见主角都走了,也就各自三三两两的出了宫,而魏国公铁青着脸一路冲到牡丹堂,春桃刚好出房门,看见他顿时惊诧道:“老太爷,您怎么来了?” “我若再不来,魏氏的脸就要被你们给丢尽了!”魏国公铁青着脸怒骂了句,随即看向半掩的房门,“魏紫呢?她在哪里?叫她赶紧出来见我!” 春桃看他脸色极为不善,花白的胡子上还染着点点鲜血,心知肯定是昨夜的事情传了出去,眼珠子几转,立时就跪在了地上大哭起来:“老太爷,求您给小姐做主啊!” “做什么主?难道不是你们点了媚香勾引圣上,反倒被人看尽了丑态?” 想到那些大臣对整个魏氏一族的讥讽,魏国公就觉得有血往喉咙里涌,红着眼狠狠一脚踢在春桃身上,踢得她向后歪倒了身子,疼的脸都皱了起来,仍不解气的怒骂道:“枉我之前还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个蠢货!蠢货!” 春桃不敢反抗,只是努力的又跪直了身子,淌着眼泪哭道:“老太爷,小姐是点了媚香不假,但奴婢也就请了圣上,是苏皇后非要跟着来,才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老太爷肯定不会去找苏皇后对质,春桃也就挑拣着昨夜的事情说了遍,末了又哭道:“小姐是秀女,迟早都是圣上的人,可圣上顾忌着苏皇后,怎么也不敢要了小姐的身子,且苏皇后还出馊主意,害小姐泡了整夜冰水,这会儿还在说胡话呢。” “哼,圣上就是糊涂,他独宠苏皇后,迟早要出事!”魏国公本来就偏向自己的子孙,这会儿听春桃这么添油加醋的一解释,就越发觉得是慕云深和苏沄蓦错,尤其着恼慕云深耳根子软,居然只听苏沄蓦的话,害他的宝贝孙女遭此大罪,怎么了得? 恼着脸往房里走,房里的魏紫早已清醒过来,听见动静微微睁开眼,惨白着脸看向大步进来的魏国公,未语泪先流,哽咽出声:“祖父,紫儿给您丢脸了……” 魏紫浸泡了整夜冰水,已经伤及元气,面色白里透着青,就连嘴唇都透着不自然的灰败之色,就好像已经凋零的花朵,风吹就散。 魏国公看得心中大恸,老眼里泛了哀戚,心疼都来不及,哪还舍得责怪她,上前坐在床沿哀哀道:“紫儿,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啊……” “祖父……”预想中的责骂并没有来,反倒是浓浓关切,魏紫红了眼眶,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咬着牙低低哭泣不止,魏国公心疼的安慰道:“哭吧,出来来就好了。” 魏紫听的越发心头酸涩,清泪急涌而出,沾湿了枕巾,魏国公怕她再哭伤了身子,又连忙拿了手帕给她擦眼泪,低低道:“昨夜之事我已经听春桃说过了,你也别往心里,苏皇后欺你的事情,咱们一并记着,回头全都找她讨回来。” “是紫儿估算错误,低估了圣上对苏皇后的情,才会让魏氏受此屈辱。” 得了魏国公的悉心安慰,魏紫已不再委屈,倒是新仇旧恨齐齐涌上了心头,咬牙切齿的恨道:“祖父,圣上他根本就是拿秀女当摆设,拿话来哄着您玩!” “难道还没有宠幸过任何秀女?”见魏紫点头,魏国公顿时就沉了脸,而魏紫又恨恨道:“圣上表面答应了您的条件,让秀女们进宫,可背地里依然只和苏皇后搅和在一起,凡事都对苏皇后言听计从,唯恐她受了丁点委屈,却不顾旁人的死活。” “就说昨夜之事,明明他可以出手解决了孙女的困境,救孙女于水火之中,可偏偏让苏皇后与秀女们羞辱魏氏,他根本就是把您玩弄于股掌之中,没把您当回事。” “这么说来,症结还是在圣上这里。”魏国公脸色阴沉起来,阴**:“只有圣上不再专宠苏皇后,这事才能得到完美解决。” “呵,想要圣上不宠苏皇后,可是比登天还难。” 魏紫嗤声,讽刺道:“但凡平朝百姓,谁不知道圣上独宠苏皇后?紫儿倒是觉得,既然换不了皇后,那干脆就换了皇帝,反倒来得更加直接省心。” “你疯了?又在胡说什么?”魏国公被她的大胆言辞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了看房里,见只有春桃在,这才又放下心来,低斥道:“以后可不许再说这种浑话。” “祖父,紫儿没有说浑话,紫儿是真心实意的给您提这个意见。” 艳丽的眉眼里闪着诚恳,更多的是愤恨,“经历过昨夜之事,紫儿算是想明白了,除非是换个新圣上,否则所有人都只能接受圣上独宠苏皇后的事情,别无他法。” 魏国公默然,他因后宫妃子之事与慕云深抗衡许久,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选秀,若是最后要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局面,那他也不介意铤而走险一回。 板着脸沉声道:“你们不是给苏皇后下了药吗?若是苏皇后小产之后他愿意宠幸秀女,那就前事揭过不提,若他还是死性不改,那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拿钱砸人 “行,那就再等上几日,等凰月宫那边的消息。”魏紫兴奋的点了头,想想又道:“其实您早该做此打算的,毕竟那两人的花花肠子太多,着实不好对付。” “当初确实是想让慕云敏上位,但谁叫人家是太子,能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呢?” 魏国公叹了气,他个人还是很看好慕云敏的政治才华,且慕云敏年少,耳根子较软,说什么都能听得进去,不像慕云深,常年不苟言笑,叫人看着就难以接近。 “慕云敏啊?”听祖父嘴里冒出中意的人选,魏紫皱了眉,有些不赞同的道:“敏亲王继位也是合情合理,不过他素来和苏皇后走的近,会同意篡位吗?” “走的近又如何?人情关系在万里河山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魏国公冷笑,站起身来,“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了龙椅大打出手,不惜血流成河?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你好生养着身子,如果慕云深不行,那你就等着慕云敏。” “是,紫儿知道了。”魏紫乖巧点头,目送魏国公出去,眼里起了冷笑,就算慕云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又如何?一个不肯雨露均沾的皇帝,就是个废物! 春桃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但看魏紫满脸的狰狞笑意,便想悄悄移着脚步出去,魏紫收回眼神就见她在那里偷偷摸摸的移着身子,顿时狞笑道:“怎么,你怕了?” 春桃心里一惊,顿住脚低声呐呐道:“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哼,你别看我昨夜神智不清,你那些故意踩我的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白里透青的艳丽脸庞上闪着冷笑,眸光阴冷如毒蛇般紧紧盯着春桃,漫不经心的道:“你说我要是把那些话告诉祖父,他会不会活活打死你?” “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阴冷噬骨的话惊得春桃浑身一激灵,立时就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小姐看在奴婢从前尽心尽力侍候您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你从前是胭脂身边的人,心里对我有坏心思我可以理解,但你若是再敢拿整个魏氏的名声开玩笑,我就亲自剥了你的皮,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魏紫阴阴的盯着春桃,盯得她出了满背的冷汗也不敢有丝毫动弹,魏紫也不说话,盯着她跪了半个时辰,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时候才冷淡出声:“起来吧。” 春桃如蒙大赦,连忙扶着旁边的小圆凳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她方才在廊下时被魏国公一脚踢中心口,早已疼痛难忍,这会儿又跪了半个时辰,只觉眼前已经在冒金星,却还是勉力撑着身子问道:“小姐,奴婢该怎么做?” “蠢货,没听祖父说要等苏沄蓦小产后才肯决定要不要换个新皇帝吗?你赶紧的去凰月宫多走几趟,暗示那个雪莺加大剂量,争取让苏沄蓦早日见红。” 魏紫颇不耐烦的摆手,示意春桃赶紧出去,别在她面前碍眼,春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退了出去,只是心里却腹诽不已,他祖孙俩真当自己是老天爷,他俩说要换皇帝,这皇帝就能让他乖乖换下来?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还有那加大剂量,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她是嫌没死成心里不痛快吧? 只是魏紫不会思量那些细节,而春桃也无意自找麻烦的与她商量事情,虽然找着机会与雪莺说了尽快奏效的事情,但也没提要加大剂量。 雪莺每次都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给她回话,而几天时间转眼就过,眼看着半月之期已经过了两天,苏沄蓦还是依旧活蹦乱跳的,春桃忍不住就摸到了下等宫女房里,想仔细问个清楚明白,却见那蒙面女人居然也在,正堵着雪莺说话。 春桃到时,雪莺对蒙面女人正各占一方,谁也不肯让谁的瞪着眼,春桃看的头疼,上前隔开两人,望着雪莺无奈道:“姑姑,苏皇后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雪莺不耐烦的瞟了眼春桃,“什么怎么回事?她好端端的活着,能有什么事?” “不是,姑姑你不是,不是……”在这陌生的地盘,春桃可不敢随意说出下毒这两个字来,着急的挥了手,张着嘴想了半天托词也没想出个名堂来,额上都给急出了层汗,雪莺这才冷淡的接过了话茬,“你是想说下毒怎么不见效吧?” “对对对,姑姑你可是答应过我们的,怎么苏皇后到现在还毫无动静?” 春桃抹着汗,总算是把话问出了口,而雪莺那双秀美机灵的眼眸带着贪婪之色瞟了瞟默着脸不说的蒙面女人,“我是答应了她,又不是答应你,你激动什么?” 蒙面女人沉了脸,淡漠道:“那行,那我问问你,苏皇后到底怎么回事?” 雪莺不说话,只是贪婪的盯着她的袖笼,蒙面女人被她盯得眼里起了厌恶,但也没说什么,从袖笼里拿了厚厚一叠银票甩在桌上,沉声道:“这里是五万两银票,全国各地的钱庄都可以兑换,你告诉我苏皇后的实况,且保证让她小产,银子就是你的了。” “哎呀,你看你,你每次来都送这么多银子,叫人拿着多不好意思?” 秀美的脸蛋上满是贪婪,一把就将银票抓到了手里,春桃看得嘴角直抽抽,这是哪里来的活神仙,出手就是五万两,就算府上开钱庄也挡不住她如此大手大脚的浪费啊? 只是看雪莺已经麻利的把银票藏在了怀里,她也不好再去抢回来,只得郁闷道:“雪莺姑姑,你前后拿了我们七万两银子了,这事情若是还办不妥……” “若还办不妥,我就让她有命拿钱,没命花钱。” 蒙面女人冷冷甩出句话,没有了上两次见面时的委屈求全,雪莺紧紧捂着怀里的银票,笑的见牙不见眼:“你们放心,既然你们都使了这么多银子,就是尊鬼也该要去推磨了,更何况我这个活生生的人?”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闹翻 春桃心里憋的慌,七万两雪花银啊,就这么砸到这个宫女身上了,还不见冒个泡,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小姐交待? 还有那个蒙面女人,除了败家娘们这个词,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词来形容她? 神色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也懒得说那些客套话了,虎着脸瞪着雪莺,没好气的道:“姑姑现在能说苏皇后怎么回事了吧?” 雪莺见她问到正事上去了,便警惕的看了看房外,见没有旁人才小声说道:“我跟你们说啊,苏皇后的肚子越来越大,没法子好好休息,脾气也就越来越差,成天没事找事的不是摔饭菜就是砸药碗,就连那夜去牡丹堂,也就是脾气不好故意去找岔的。” “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故意让我家小姐在世人面前出丑。”春桃恨恨的跺了脚,那蒙面女皱了眉头,“所以说,你的意思就是苏皇后砸了药碗,并没有喝下那些安胎药。” “就是如此,”雪莺眼有赞赏的看了眼蒙面女人,低声道:“我在旁边侍候着的时候,还能劝她勉强喝上几口,那些个笨手笨脚的宫女侍候的时候,药碗几乎都摔了。” 蒙面女人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满是狐疑,虽然并不太相信雪莺的话,眼珠子几转,忽而沉声道:“药包在哪里?拿出来让我看看。” “哟,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怎么的?”雪莺故意愤愤的瞪了眼蒙面女人,春桃也觉此事疑点诸多,便有意无意的堵了门口,轻笑道:“雪莺姑姑不必生气,我们也就是想看看份量下得够不够而已,你还是赶紧拿出来,让我们瞧过就行了。” “是你们说分量要下得极轻的,我能有什么办法?”眼看门口被堵,那蒙面女人又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秀美机灵的眉眼里堆了不满,恼声道:“你们把我堵房里有什么用?难道还指望我把药包藏在房里,出事了刚好来个人赃俱获?” 看她直接了当的点穿自己的小心思,春桃脸上虽略有丝讪意,但依旧还是堵在门口笑笑道:“不知道姑姑将药包放在了哪里?我去拿来瞧瞧,好证明姑姑真是在诚心办事。” “行啊,在苏皇后寝殿的那张锦榻下面,你想去拿,尽管去就是。” 雪莺眼也未眨的随口扯了个地方,春桃听得立时就冷了脸色,“你耍我?” “不是你要藏匿地点的吗,我都如实告诉你了,又怎么能说是我耍你?”雪莺不悦的坐在桌旁,看看面色不善的两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懂什么?” 春桃无话反驳,只是眼里的怀疑又浓郁了几分,这雪莺该不会是在诓骗她们吧? 蒙面女人仔细盯着雪莺看了半晌,方才冷声道:“既然你藏在那里,那你明日这个时候带出来给我检查,你若敢哄骗我们,我就让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哼,那么凶干什么?再闹大不了我们就一拍两散,谁也别找谁。” 雪莺怒哼了声,别开头去懒得再看凶神恶煞的两人,春桃听得轻笑起来,“雪莺姑姑这话说的好,不如你将那七万两还给我们,我们就两不相欠,如何?” 雪莺偏头怒瞪她,“你说的倒是轻巧,前头我收那两万两银票,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去帮你们办事,现在你一句两不相欠就想对我的辛苦视而不见,怎么可能?” “行,那两万两不提,但是今日的五万两该先还给我们吧?”春桃也舍不得乱砸银子,更何况还是已经毫无把握的事情,手掌往前一伸,嘲讽道:“把银票拿来。” “你急什么?”雪莺紧紧护着怀里的银票,起身退后了两步,“吵归吵,但方才蒙面女人可是说过我明日把药包拿来就行,我拿不出来时你再要回银票不迟,现在慌什么?” 蒙面女人眸色一冷,“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拿来药包,我再把银票给你。” “喂,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已经说好把银票给我,又还想要巴巴的拿回去?就你们这样的态度,还想做大事?舍不得银子套不住狼的道理不懂吗?” 雪莺满嘴胡诓,身子却迅速的往后退,蒙面女人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眸色冰冷的就要追上去强行把银票取回来,春桃堵在房门口,低声怒道:“打,打得她说实话为止!” 蒙面女人会些武艺,而雪莺手无缚鸡之力,房间又窄小,眼看几步就要追上雪莺,春桃眼里也露了愤恨残忍的笑意,房外的小院里却突然响起脚步声,“雪莺,你在房里吗?” 来的是每日送饭的煦沐,听见房里有几道粗浅的呼吸,这才选择出声询问,堵在门口的春桃闻声立即就闪进了房里,看着蒙面女人低声道:“是个男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想办法出去啊?”蒙面女人冷冷瞟了春桃一眼,冰冷的眼神随即落在了雪莺身上,压低声音阴狠道:“马上叫他走,否则我就杀了你!” “他是我夫君,怎么叫他走?让他知道我情况不妙,好去叫人过来?” 秀美机灵的眉眼蕴着你是白痴的讥讽意味,蒙面女人被她看得着恼,立时就欺上身去,用匕首顶住了她的后腰,低低道:“你想办法送我俩出去,否则大家一起死!” 雪莺白了她一眼,随即扬了声音,“我在房里,在和两个朋友说话。” 煦沐耳聪目明,早就将房里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见雪莺出声,也就拎了食盒进房,借着微弱的烛光望过去,见三个女人都挤在角落里,顿时微笑道:“你瞧你,怎么也不招呼朋友们在这边亮堂的地方坐坐?挤在那角落里干什么?” 说着就想提步上前,蒙面女人立时微躬了身子,手里的匕首往前顶了顶,雪莺领会她的意思,笑着摇了头,“她俩就是来找我聊会儿,既然你来了,那我也该送她们走了。” 煦沐笑着站定了身子,如沐春风般的容颜里没有丝毫异样,“行吧,你们女人间的事情我也弄不懂,你看着办就行。”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问心无愧 煦沐强压着心底的担忧,毫无异样的与之周旋,雪莺也站在中间亲热的挽了春桃和蒙面女人的手臂往外走,“咱们聊的也够多了,先就这么着吧,有事回头再说。” 两人自是不敢有异议,随着她的脚步就出了房,而蒙面女人经过煦沐时还特意探了下他的气息,但觉对方气息绵长深厚,内力深不可测,当即就加快了脚步,不敢再留在房里。 等到了院里,蒙面女人才稍松了口气,而春桃不忘那五万两,咬牙低低道:“姑姑该是先要把五万两银票还给我们吧?否则谁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蒙面女人自也不甘心被耍,藏在袖子的匕首又顶了雪莺后腰,“快把银票拿出来!” “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的好,要知道我夫君不仅武艺高深,脾气更是极臭。” 雪莺浑不在意的笑笑,“不信你们转头看看,他是不是已经站在院里盯着你们了?” 蒙面女人心里一惊,她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动静,男人怎么可能就出了房?心下多了惊慌,不受控制的微微偏头,果见那男人就在五步开外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拿着匕首的手情不自禁的轻轻颤抖起来,赶紧收了东西拉着春桃就走,“算你狠,有人庇佑着你,但你也别想拿的安生,我改日还会再来找你好好探讨下今日之事!” 话音未落,已经拉着春桃奔进了黑夜里,眨眼间不见踪影,煦沐赶紧几步上前扶住她,满眼心疼的上下打量,“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雪莺笑着摇摇头,“有你在,她们不敢动手把我怎么样。” “唉,你住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我带你去找娘娘,明日别来这里了。”想到方才那蒙面女人眼里的凶光,煦沐就觉得浑身泛冷,他可不想有个什么万一发生在雪莺身上。 雪莺笑着依偎在他臂弯间,向房里走去,“好,吃过晚饭就去见娘娘。” 天气越来越冷,寒风呼啸,厚厚的云层压在半空中,眼看岁末初雪就要降临。 凰月宫里已经四处燃起了炭火,隔绝了外界的寒气,寝殿外面那一树老梅也已少少的绽开了花苞,隐隐有寒香透过窗棂飘进殿内,沁人心脾。 苏沄蓦怀抱鎏金瑞兽小炉,身上盖着轻薄保暖的毛毯,慵懒的靠坐在美人榻上,她如今身孕已足八个月,肚皮像座小山丘似的隆起,干什么都不方便,只得半躺着休息。 这会儿慕云深就坐在她身边,与慕云敏讨论岁末降雪赈灾之事,慕云敏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闲不住的又领了赈灾事宜,俊秀的眉眼较往日又沉稳了些许,郑重道:“四哥只管放心,我带着萧岚一起赈灾,保管稳妥。” “你办事我还是极放心的,若是物资有不够的地方,你尽管去找丞相就是。” 深邃星眸里有着微微笑意,有了慕云敏当帮手,他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更何况云敏对各种事情处理的越来越熟练,对他自己以后继位也是有莫大好处。 苏沄蓦靠在榻上,眨眨明眸轻笑道:“我在城里有两处粮庄,若是朝廷粮食不够,云敏你就拿我的腰牌去取便是,日后若是有什么救急的地方,就尽管去此处寻求帮助。” “还有这等事?”慕云敏亮了眼睛,笑嘻嘻的点了头,苏沄蓦笑瞥了他一眼,“若是没有粮庄,从前我天灾时开仓放粮,雪灾时用于施粥的粮食都从哪里来?” “是是是,您老就是活菩萨,这平朝至少大半的人都受过您的恩惠。”慕云敏笑着拱手作揖,他这话也没有说错,若没有四哥四嫂,平朝指不定得变成什么样。 “做人问心无愧就好,切莫留恋那些虚名。”苏沄蓦笑着摇头,她这小半辈子各种好听不好听的外号多不胜数,若是沉醉在那些虚名之中,也就没有现在的安宁日子。 “钱财是身外物,可好名声能流芳千古,有多少人能真正看破功名利禄?” 慕云深摇摇头,能像她这般毫不贪恋权势富贵的人只怕是世上难找其二,而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若是她影响,只怕这辈子都在殚精竭虑的谋取权势,想要成为人上人。 “哎呀,你们俩都是神仙中人,小弟只能望洋兴叹。”慕云敏耸耸肩,他可没有他俩那么高的境界,能看破世情,不堕红尘,不落俗套,凡事只求个清静自在。 “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之人,哪有什么神仙菩萨?”苏沄蓦摇摇头,笑道:“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而已,但只要做人顶天立地,做事问心无愧,最后的归途都是一样。” 堂堂正正就好。 这话题境界颇高,适合三五知己一杯淡茶促膝谈心,慕云敏挠挠头,正想岔开话题说点别的,就见煦沐和雪莺联袂而来,而雪莺进来后什么都没说,就先把怀里那五万两的银票递给苏沄蓦,“娘娘,这是方才那蒙面女人又送过来的。” 说着又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了遍,苏沄蓦翻翻解票,又顺手递给了煦沐,让他拿去给暗堂做经费,才心疼道:“你就不要再去宫女房,那些人被逼急了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属下也是这个意思,想求您让她回来,属下真不敢想像她有个什么万一。” 煦沐眼里满是心疼与担忧,看得苏沄蓦笑着摇了头:“知道你心疼娘子,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跟着雪莺,要确保她的安全,不能出丁点纰漏。” 雪莺羞红了脸,埋着头娇嗔了眼煦沐,苏沄蓦笑笑,正想再问点细节,就见卫杰挟着满身寒气矫健的跃了进来,也顾不上魏紫的事情,明眸一亮:“国公府有消息了?” “国公府暂时没消息,是属下打听到了那个总在国公府外徘徊的年轻人的事情。” 卫杰看众人都望了过来,这才不可思议道:“娘娘,那年轻人叫叶天良,是魏家的远房亲戚,来京投靠魏家的,但是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是京里出了名的小混混。” “这些都罢了,关键是这叶天良还与魏家嫡孙女魏紫暗通款曲。”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落魄 卫杰歇了口气,看众人眼里皆现震惊,方才又接着说道:“属下去城里的大小赌馆都问过,几乎大部分的赌客都知道魏紫常年拿银子供着叶天良,他才得已流连于赌场青楼。” “之后属下又特意去魏府里抓了曾经侍候过魏紫的丫环问了情况,得知就在选秀前的一个半月,魏紫就曾有了身孕,也不肯入宫,但是魏紫身边如今的丫环春桃不知道使了什么主意让魏紫回心转意,同意了堕胎,而后又靠着银子顺利进宫。” 卫杰一口气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殿里众人惊得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慕云深更是面黑如锅底,星眸里寒意闪烁,冷怒不已:“这老匹夫当真是作死!” “魏国公为了魏氏当真是用尽心机,这些手段简直就是丧失人性,闻所未闻。” 慕云敏缩了缩头,无论哪个男人遇到这种情况,心里都会火冒三丈吧? 苏沄蓦轻抚了抚慕云深的背,替他顺气,看他稍缓了怒意,这才看向卫杰,拧眉沉声道:“如此说来,魏国公故意隐瞒魏紫的真实情况,将她送进宫来,这已是犯了规矩。” 慕云深恼怒出声,“此事拿捏不到魏国公,顶多就是让他损失些元气而已。” “就算拿捏不了他,我们也得想办法给他找点麻烦。”黛眉紧拧,仔细沉吟了半晌,方才沉声道:“叶天良是关键人物,我们得好生利用起来,卫杰你先想办法将他引进宫,设计与魏紫见上一面,探探他俩之间的关系之后我们再讨论下一步计划。” 卫杰点了头,“行,这几日天气越发寒冷,叶天良身无分文的还穿着单衫,已经在国公府外骂了几日,就是吵着要见魏紫,若是有机会能见到魏紫,想必他不会拒绝。” “这事你先去安排,探清叶天良与魏紫,与国公府的真正关系后再说。” 若是叶天良有利用价值,她不介意想点法子将他送回国公府,替魏国公找不痛快。 叶天良自莫名其妙见不到魏紫以后,生活就每况愈下,到最后从京城的贵公子沦落成小混混,每日里就在街边拣些残羹剩饭填饱肚子,然后就去国公府日复一日的痴缠。 只是天气越来越冷,眼看就要天降初雪,他还是一身秋天的薄衫,连件烂棉袄都没有,冻得只能缩在破庙里瑟瑟发抖,心里就恨极了无情无义的魏紫。 若不是她忽然不搭理自己,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还有那狗眼看人低的魏一海,国公又怎么样,很厉害吗?看不起穷亲戚,迟早逮到机会弄死他! 破庙年久失修,寒风呼啸着从残壁卷进来,带走屋里丁点热气,又极快的刮向远方。 叶天良蓬头垢面的缩在角落里,已经冻得面色青紫,牙齿咯咯响,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却仍抵挡不住那股沁到骨子里的寒意,眼见寒风就要吹灭小小的火堆,急忙用手去挡风。 手靠近火堆,勉强有了丝温热之意传到心底,整个人顿时就舒服得喟叹了声,正想用那寥寥几根树枝将火烧得更旺些,就见漆黑的风雪夜里有人快速走了进来。 借着微弱的火光瞧去,就见对方锦衣玉袍,脚下还踩着厚厚的棉靴,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沦落到要借宿破庙的人,心里难免就起了警惕,戒备道:“你是谁?” “叶公子,我有你最关心的人的消息。”来的正是卫杰,打量了眼四处漏风的破庙,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我的马车就停在外面,不如跟我去马车上谈谈?” 看来人张口就能唤出自己的姓名,叶天良心里的戒备更深,警惕的往后缩了身子,“我并不认识你,与你没什么可谈的。” 那般谨慎防范的模样看得卫杰轻挑了眉眼:“叶公子你如今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让人值得惦念的?马上就是岁末,天气会越发寒冷,你与其被冻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小破庙里,倒不如跟我出去听我一言,赌一把,如何?” 叶天良听到赌字,眼尾微微上挑,显得轻佻的桃花眼里顿时就焕发了光彩,可想想现在的落魄样,又极力的咽了口水,没了魏紫,他拿什么去赌? 卫杰瞟了两眼,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转身浅淡道:“我在庙外的马车里等你两刻钟,你若对魏紫的下落不感兴趣,那就不必来。” 说完也不再停留,转身迈进了寒风呼啸的黑夜里,有寒风趁势顺着大门口灌进来,冻得叶天良顿时一激灵,看了眼破烂不堪的庙堂,急忙跟了出去,“诶,你等等我!” 卫杰并未停下脚步,径直走向了停在外面的马车,马车外檐上挂着两盏橘红灯笼,随着寒风摇摆,看起来颇为温暖,而叶天良眼看卫杰掀帘进了车厢,唯恐他会反悔,加快脚步跳上马车,一头拱进车厢里,“你不是说知道魏紫在哪里吗?快告诉我!” 车厢内饰简单,但角落里燃着炭火,极为温暖,叶天良顿时凑到火盆前,也顾不得追问魏紫的事情,边取暖边羡慕道:“还是有钱人家好,哪像我,都快被这鬼天气给冻死了。” “据悉叶公子从前也是有钱人。”阴柔白净的脸上神色淡漠,并没有太多情感流露,卫杰瞥了眼有些流里流气的叶天良,主动说道:“魏紫去了个你进不去的地方,你若是想见她,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去看看,但是你得记住,凡事都要听我安排,不得擅自行动。” 叶天良的脑子还没傻,戒备道:“我的确是很想见她,但是你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帮我?” “因为我与她有过节。”卫杰直接了当的说出了他的顾虑,冷淡道:“我看你日日在国公府前骂魏紫,想着也许我们是一路人,应该彼此帮助。” 叶天良咬了牙,“我是骂她不假,但她也是我的情人,我是不可能帮着你害她的。” “呵,她都攀高枝了,你算哪门子情人?”卫杰可没兴趣听他扯与魏紫之间的事情,冷声道:“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圣上选秀,她进宫当妃子了,你在她眼里算哪根葱?”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摇钱树 “你胡说,她都与我颠鸾倒凤无数回了,怎么可能进宫?” 叶天良一激动,也不管嘴里冒出来的话会不会惹麻烦,当时就反驳了回去,卫杰听得冷笑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魏氏权势滔天,魏紫想要进宫,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看卫杰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叶天良瞬间就萎靡了下来,愤声道:“难怪国公府的人一直不肯让我见魏紫,居然是逼着她进了宫,好个恶毒的魏一海!” “怎么,你还觉得魏紫是爱你的?”卫杰闻声嗤笑,上下打量了眼蓬头垢面的叶天良,毫不留情的讥讽道:“就凭你现在的模样,你凭什么觉得魏紫会爱你,而不是爱圣上?” “你胡说,魏紫有情有义,绝对不会花心!”叶天良心里有点慌,他的摇钱树怎么可能就这么跑了?想想又怒道:“你与魏紫有过节,肯定是你故意编些话来诋毁她!” “我是不是故意诋毁她,你自己亲自去问问她不就行了?”卫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怎么样,敢不敢与我进宫去见见你所说的那个有情有义的女人?” “哼,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我有什么不敢的?”叶天良恼的很,心疼摇钱树跑了,又觉得是魏紫对自己不忠,恼声道:“她若敢对不起我,我就杀了她!” “你敢在宫里行凶伤人,我就首先拧掉你的头。” 卫杰冷冷震慑了句,随后又眼带嫌弃的看了眼他现在落魄的狼狈样,“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好好打理干净,免得你回头又说是因为形象不好,魏紫才看不上你。” 这个叶天良喜欢,他若还是以前那个风流倜傥的潇洒公子,魏紫还不是他的手中菜? 卫杰闭了眼眸,懒得看他自恋过度的表情,而马车也极快的驶回城里,卫杰带着叶天良选了厚实的锦袍,又带他去客栈好好梳洗了番,果见又是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 “模样确实生得不错,难怪魏紫会委身于你。”卫杰倚在门口,神色淡漠的看着点了好酒好菜在胡吃海喝的叶天良,冷淡道:“今夜你好生休息,明日一早与我进宫。” “行,只要你能天天让我过这等富足日子,让我干什么都愿意。”厚实的衣袍,温暖的房间,还有满桌的美味佳肴等着享用,这才是他叶天良该做的日子啊? 只是一人独坐难道有些孤单,叶天良抬头笑嘻嘻的看向卫杰,“那什么,大兄弟,这寒夜漫漫,我还缺个女人暖被窝,你不如帮我去花满楼叫个……” 话说的毫不知廉耻,卫杰没等他说完,阴柔的眉眼里就闪了森森寒光:“你若是不想明日就留在宫里当太监,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歇着,别想什么花主意。” “不找就不找,那么凶干什么?”叶天良嘀咕了句,但看卫杰冷冰冰的模样,也就识趣的闭了嘴,埋头吃他的饭菜,不再多言。 卫杰看他老实下来,这才轻哼了声,冷冷道:“魏紫进宫,魏国公给了她不少银子,你若是想要过这种富足日子,明日自己管她要就是。” “她手里有银子?”这话可比什么都来得实在,叶天良哪还顾得上吃饭,跑到客栈那模糊不清的铜镜前搔首弄姿了几把,又朝卫杰抛了个媚眼,“怎么样?好看吗?” “呕!……”卫杰痛苦弯腰,差点连隔夜饭都给吐出来,“叶天良,你有毛病吧?” “哼,是你不懂得欣赏美,我明日不迷得魏紫神魂颠倒,我就不姓叶。”叶天良掸了掸衣袍,轻佻的桃花眼里皆是自信的笑,他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到魏紫了,怎么办? 卫杰敌不过这种死不要脸的人,转身就走了,而叶天良想到即将要见到摇钱树了,在房里激动了一夜,等到天刚蒙蒙亮时就敲了卫杰的房门,让卫杰带他进宫见魏紫,卫杰无奈,仔细交待了要注意的事情,这才带着他一路赶向皇宫。 魏紫那夜泡冰水伤及元气,至今还是虚弱无力,每日躺在榻上缠绵度日,春桃从凰月宫回来后也不敢见她,趁着夜深躲开,可早上还是得硬着头皮进房侍候。 魏紫睡得多了,愣是苦苦等了一夜的消息,早间才看见春桃端着水盆进来,立时就沉脸怒骂道:“死丫头,叫你探的消息呢?还敢一夜未归,找死是不是?” “小姐,奴婢不是,不是……”春桃将水盆放在桌上,垂着手立在桌旁,嗫嚅着说不出话来,魏紫看她那副做错了事的样,顿时恼笑道:“又失败是吧?又失败了是不是!” 春桃扑通声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看她,嗫嚅道:“是那蒙面女人说雪莺可靠的,可雪莺吞了我们的银票,根本就没有办事……” “好的很,你们这两个蠢货,两个不中用的东西,天生来克我魏紫的是吧?”魏紫气极反笑,忍不住就咳嗽了几声,恨声道:“亏了两万两,昨夜拿走的银票?还回来!” “昨夜的银票,银票……”春桃嚅嗫着,头垂得更低,魏紫看她那副找死的样,忍不住就一口老血涌上了喉头,凄厉道:“你们该不是又送给了那贱人了吧?” “蒙面女人给了五万两,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春桃忙不迭的把蒙面女人交回来的银票递到了魏紫手里,又迅速退开,跪回了原地,魏紫听得手都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眼里冒了血丝,气急败坏道:“整整十万两啊,你们,你们就这样给我浪费得只剩三万了?你们俩当我魏氏是开钱庄的是不是!” 春桃不敢抬头,只由着她骂,魏紫靠在床头,只觉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咬牙切齿道:“只剩三万两了,你叫我怎么向祖父交待?你说啊!” 春桃也觉得委屈,正想分辨,就见外间响起极轻的脚步声,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身脂粉气的叶天良就满脸贪婪的闪了进来:“紫儿,原来你还藏了这么多私房钱啊?”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恬不知羞 熟悉的轻佻声音传进耳里,魏紫不敢置信的抬了头,“叶天良,你怎么会在宫里?” “我听人说你在宫里,便想办法进来了。”叶天良贪婪的看着魏紫手里的银票,那个冰块果然没说错,魏紫手里确实有大把的银子,看来又够他挥霍好一阵了。 而魏紫看他盯着银票的贪婪模样,立时就将银票藏到了锦被里面,而后嫌恶的盯着他身下,“你该不会是穷的没饭吃,改行做太监了吧?” 据闻他没了自己的供养之后,生活得非常艰难,为了生计出此下策也是有可能的。 “紫儿,你胡想些什么呢?我为了你的幸福也不能那样去做啊?”叶天良略略嗔怪了句,隐去对她藏银票的不满,微笑道:“既然你有银子,那咱们以后的生活就不愁了。” “你这话说的有意思,这是我的银子,和你有什么关系?”魏紫想到那些撕心裂肺的话,想到那个流掉的孩子,眼里就蒙了刻骨恨意,“你马上给我滚,不然我就叫人了!” “紫儿,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诬蔑我的话,所以对我产生了误会?” 叶天良隐去眼底恼恨,无辜又委屈的看着她:“你给我那五千两银子,我真的大部分都拿去做了生意,只是我运气不好,把本钱赔了,所以才一直不敢见你。” 轻佻的桃花眼里满是自责,好似已经忏悔了无数遍,魏紫看得冷笑连连,盯着他冷声道:“编啊?你接着编,怎么编两句又不话说了?是不是没词了?” “紫儿,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的你温柔贤淑,如今怎么变得这般咄咄逼人了?” 叶天良满脸痛心的捂着胸口,红着眼眶垂了头,“都怪我,因为做错了事一直不敢见你,才会害得你成今天这般模样,都是我的错。” “呵,你这句话还真说对了,这一切都是你酿成的错。” 想到那些屈辱和痛苦,魏紫就咬了牙,怒声道:“若不是你,我还是那个白玉无瑕的魏家大小姐,若不是你,我依然受尽万千宠爱,又怎会沦落到现在处处算计的地步?” “紫儿,都是我对不住我,害你受了诸多委屈和痛苦……你放心,我去求老爷子让你出宫,以后我定会好好的补偿你的,好不好?” 叶天良边说就边试图靠近床边,魏紫看他向自己走过来,立时就狠狠一枕头甩过去,砸在了他身上,低低尖叫起来:“叶天良,你给我滚!滚!” “紫儿!”叶天良也失了好脾气,但还是耐着性子哄劝魏紫,“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自己以前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我答应你改,一定改,好不好?” “不好!你叶天良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渣,你给我滚!”魏紫疯狂摇头,愤恨盯着叶天良,“你休想再像从前那般哄骗我,你马上给我滚,不然我就叫人了!” “紫儿,你又何必用这般绝情的方式斩断我们之间的情分?” 桃花眼泫然欲泣的看着魏紫,却换来魏紫恶狠狠的怒瞪,叶天良看她没有丝毫要改变态度的意思,脸色便也冷淡下来,“魏紫,你当真要这般无情无义的对我?” “叶天良,你用不着倒打一耙,你最好马上给我滚,要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魏紫冷笑,对于这个伤透了她的心的人渣没有丝毫留恋,叶天良看她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客气,也就跟着冷笑起来,大刺刺的坐在了桌旁,“你不是要叫人吗,你叫啊?你最好把人都喊过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与我是如何颠鸾倒凤的。” “叶天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跪在地上的春桃听不过去了,站起身来怒道:“从前小姐拿银子供养着你,你却不知好歹的在外面又嫖又赌,甚至还说小姐不如花满楼的那个贱人,如今小姐终于有了好归宿,你却还要来捣乱,你怎么不去死?” “贱婢,我与你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吗?”叶天良横眉怒眼的重重拍桌,惹得春桃怒笑出声:“你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凭什么跑到我家小姐跟前来耀武扬威?” “好好好,牙尖嘴利是吧?”叶天良气得不轻,转头愤怒看向魏紫,“魏紫,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好丫环?这般没规矩,早就该乱棍打出去!” “叶天良,你跟我装什么傻?你很恶心人你知道吗?” 苍白艳丽的脸庞上浮着冷笑,眸色冰冷的盯着叶天良:“从我东拼西凑给你弄来那五千两银子做大生意,你却拿着银子进赌馆,养妓女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任何情分存在,你叶天良不过就是个混混,人渣,在我眼里你算得了什么东西?” 叶天良被骂得面有愠怒,冠玉般的脸庞上起了恼意,“你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就连你祖父都养小妾,凭什么我就不行?” “我祖父养小妾,那是人家有能力养得起,你叶天良靠什么来养?靠女人给的那点银子来养小妾?我魏紫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认识你这么个人渣!” 魏紫可是积怨已久,这会儿逮着机会了,自然是要骂个痛快,“你不是觉得那花满楼的怜儿更适合你吗?你倒是叫人家卖身去养你啊,还来找我做什么?” 春桃跟着嗤笑道:“奴婢猜想应该是叶天良兜里没了雪花银子,那怜儿姑娘便不念旧情,将他赶出来了吧?人家可比咱们厉害多了,只认银子不认人。” “说的也是,没有了银子的叶天良,谁会多看他一眼?”魏紫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挥了手,“赶紧滚,别来碍本小姐的眼。” “好你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枉我心心念念的想着你,你却喜新厌旧是吧?” 叶天良被俩人怼得面皮发红,恼恨道:“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你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瞧不起我这个穷小子罢了,又想立牌坊又想当婊子的贱货!”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恩断义绝 “我是贱货,你又是什么?狼心狗肺的畜牲?”魏紫气得不行,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心里越发烦躁,低声怒道:“春桃,马上将人给我撵出去!” “叶天良,我家小姐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你还是赶紧滚,别来打扰她的清静。” 春桃上前就想要拉叶天良出门,却被叶天良闪开,反而还趁机跑了床前,盯着魏紫阴声道:“想要我走也不难,把银票给我,我马上走人。” 魏紫立时就愤怒的捂紧了被子,“这是我在宫里立足的根本,你休想再打它的主意。” “呵,不给是吧?”反正已经撕破脸了,能捞一笔是一笔,叶天良毫不知耻的坐在床沿边,扯开喉咙就喊了起来:“来人啊,捉奸啊!魏紫与人……” 男人的大嗓门在宁静的清晨极为洪亮,魏紫吓了一跳,立时就急得坐直了身子紧紧捂住叶天良的嘴,“你疯了是不是?喊来那些看热闹的人,咱们都得死!” “我叶天良反正烂命一条,死就死,有什么关系?”连着过了几月穷苦日子,叶天良可是连女人的小手都没有碰过,这会儿见到苍白柔弱的魏紫,反倒觉得有股病态美,邪笑着就去抓她的手,“魏紫,我可是好久没有尝过你的滋味了,不如……”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房里响起,春桃追上前来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叶天良脸上,怒瞪着眼睛护住虚弱的魏紫,“叶天良,你再敢乱来,老娘就打死你!” “贱婢,你居然敢动手打我?”一巴掌扇得叶天良头都歪了,脸上也立时浮起了五指印,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反手就要去揪春桃的头发,“还敢打老子,老子先杀了你!”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个人渣,死不要脸的混蛋!” 春桃哪里肯示弱,没头没脑的就朝叶天良拱了过去,挠脸揪头发,泼辣至极,叶天良一时不察脸上被尖利的指押挠出了几道血痕,顿时眼里怒意大炽,拼着被春桃打脸的机会,上前狠狠一把揪住魏紫的头发,疼得魏紫立时就尖叫起来:“春桃,救我!” 春桃一惊,手里的动作就慢了几分,而叶天良拽着魏紫的头发,趁着春桃分神的瞬间狠狠一脚踢在她小腹上,踢得她立时就蹬蹬蹬连退几步,摔在地上白着脸半天起不来身。 叶天良看春桃疼白了脸,又生生拽着魏紫的头发强行上前狠踢了几脚春桃,看她疼得痛苦的蜷起了身,轻佻的眼里满是狞笑,“你刚刚不是很嚣张吗?起来继续打啊?” “你放开,放开小姐……”春桃疼的脸色煞白,勉强含糊的吐出几个字来,惹得叶天良狞笑更甚,“哟,还护主啊?不如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与她颠鸾倒凤的,怎么样?” “畜生,畜生……”那几脚踢得伤及了脏腑,春桃根本无力起身,只能悲愤低骂,而榻上的魏紫见叶天良居然还想羞辱自己,看着那张曾经爱之如命,如今却与恶魔无异的冠玉脸庞,咬牙凄厉出声:“叶天良,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呵,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曾经你不是也很享受的吗?”叶天良拽着魏紫的头发,逼迫她仰起头来看着自己,邪笑道:“那般销魂蚀骨的滋味,我可是一直记忆犹深呢。” “恶魔!你杀了我吧!我就是死,也不愿再被你碰下身子!”艳丽脸庞上满是疯狂和屈辱,满眼血红的死死瞪着眼着恨之入骨的男人,叶天良却狞笑起来:“我又怎么舍得你死呢?你今儿要么痛快把银票给我,要么再与我颠鸾倒凤一翻之后,我再拿走银票。” “你想都别想,我宁愿与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羞辱我!”艳丽眉眼里疯狂大甚,盯着叶天良忽而吃吃笑出声来,转眼就扬声凄厉尖叫起来:“快来人啊!快来抓淫贼!” “你!”叶天良一惊,手里不自觉的松开了劲,转头慌张的看向门外,耳听着似乎有脚步声响起,桃花眼里顿时起了狰狞阴狠,一把就要掀开锦被,“快把银票给我!” 魏紫哪肯让他得逞,死死压住被褥,又哭又笑的疯狂尖叫:“快来人啊!来人啊!” “贱人!臭婊子!你想死了是吧!”轻佻桃花眼里的凶光大炽,狠狠捶着魏紫,魏紫铁了心弯腰护着银票,依旧不管不顾的疯狂大叫,门外的卫杰全身罩在黑袍里直冲进来,厌恶的一把拎起叶天良,“马上走,有人来了!” 卫杰早知道叶天良也不是什么好鸟,等两人翻脸之时就已经出去引人过来,回来就见叶天良往死里揍魏紫,虽然他对魏紫更无好感,但也着实不喜叶天良恬不知耻的嘴脸。 一把拎住他就要离开牡丹堂,叶天良却死死扒住了床沿,瞪着魏紫极其愤怒道:“我还没从这个贱人手里拿到银票,我不走!” “哈哈,叶天良,我就是死,这些银票都不会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魏紫脱离了禁锢,笑的苍白的脸上满是泪,越发凄声尖叫起来:“人呢!快来抓贼啊!” 大片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院里,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卫杰强硬的拽住叶天良就往后窗拖,而叶天良见事不可为,轻佻的桃花眼里迸了阴狠凶残,“臭婊子!你给我等着!” 余音还在房里回荡,卫杰已经强拽着叶天良翻出后窗,一路远去,而与此同时杨月儿也带着帮秀女拿着棍棒冲进了房里,紧张问道:“贼人在哪里?小贼,快出来受死!” “已经跑了。”噩梦般的一番撕扯,已经耗尽了魏紫的所有力气,软软的瘫靠在床头,无力道:“见你们就已经吓跑了,你们走吧,我想安静休息会儿。” 杨月儿看看她满面泪痕的模样,再看看歪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春桃,忍不住上前两步,狐疑道:“你俩当真没事?要不要传御医过来看看?”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断肠散 “我都说了没事,你烦不烦?”魏紫心里的委屈愤怒无处爆发,冲着好心询问的杨月儿就是一顿暴吼:“都给我滚,听见了没有?滚啊!” “魏紫你有病吧?你以为姑奶奶乐意管你的闲事?” 杨月儿素来就是个不肯吃亏的刁钻性子,立时就叉腰怒道:“姑奶奶怕你吃亏才好心赶过来帮你,没成想你倒是条咬人的疯狗,姐妹们,咱们走,别搭理这个神经病!” 春桃眼看没两句就吵起来了,歪坐在地上无奈的苦笑着给众人赔罪:“我家小姐受了惊吓,这会儿情绪不稳,还请诸位主子勿怪,回头春桃给你们赔礼道歉。” “哼,又不是咱们想要轻薄她,她冲众姐妹发什么脾气?” 见春桃态度不错,杨月儿也就缓了脸色,看主仆俩状态都不好,便冷冷道:“看你俩那副病秧子的样,本小姐就犯回贱,去给你们找御医,免得死了还赖我们冷血。” 话说的恶毒,却掩不去那份良善,杨月儿气哼哼的领着众秀女出了牡丹堂,春桃坐在地上望着门口渐行渐远的众人,心里难免就长叹了声,魏氏与杨氏,高下立判啊。 榻上的魏紫却是气得哭骂起来:“杨月儿这个贱人,我就知道她巴不得我死,贱人!” “小姐,月儿小姐她……”春桃无奈的看着魏紫,有心想解释,想想又还是叹气闭嘴,魏紫可不管那些,恨声道:“你马上想办法通知祖父,叫他杀了叶天良,杀了他!” 叶天良从前欺她辱她,现在还敢追进宫来羞辱她,不杀他着实难解心头之恨! 春桃默默点头,从前不顾魏氏所有人的反对,非要跟叶天良在一起的人难道不是她?如此两人恩断义绝,就要对彼此下杀手,也真是人间笑话。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个贱婢居然也敢讽刺我?” 情绪已经压抑到极限的魏紫瞥见春桃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立时就炸了毛,赤着脚跳下床来,趁春桃还没有反应过来把那盆已经搁置冰冷的水如数倾覆在她身上,扶腰狞笑:“贱婢,别以我收拾不了你,快给我滚,滚去杀了叶天良!” 寒冬时节,冰凉的水从头淋下,又从脖子里灌进衣裳,冰得春桃霎时就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抱着身子咯咯寒颤起来,却又被魏紫狠狠一水盆砸到了身上,“还不快滚!” 春桃紧紧抱着身子,连滚带爬的急忙出了房,不敢回头哪怕看魏紫一眼,怕自己藏不住眼里的怨毒,忍不住就要下手掐死她。 枉费自己方才还拼死护着她,这般凉血薄情的人,叶天良怎么就没打死她? 等春桃急忙逃窜出房,房里就又彻底安静下来,魏紫如游魂般晃回榻上,忽而就哭了起来,可哭着哭着又笑了,那艳丽脸庞上蕴了疯狂恨意,这所有的所有,都是苏皇后那个贱人害的,她若始终坚持不纳妃,自己又怎么会进宫承受这些屈辱? 既然同意选秀,为何又不让圣上碰秀女?虚伪无耻的贱人,迟早不得好死! 卫杰拎着叶天良抄小路出了宫,又把他送回破庙里,转身就要走,叶天良却拽住了他的衣袖,愤恨道:“我什么都还没有拿到,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你对魏紫没有任何威胁,我不走还留下来请你吃饭啊?”卫杰厌恶的掸开他的手,径自走了两步,想想又回头冷冷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惹毛了魏紫,而你与她的关系又不见得光,国公府的人很快就会来找你索命,你还是有多远就跑多远。” 叶天良心里一惊,想想也是这么个理,正想要说话,见卫杰又提步要走,急忙就拦在了他身前,恼声道:“可是你把我带进宫的,如今我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得要被国公府的人追杀,你得救我,不然你也别想好过。” “怎么着,你还想威胁我?”卫杰冷冷打量着叶天良,把个叶天良看得忍不住就缩了头,讪笑道:“那什么,我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吗?你就当行行好,救救我,怎么样?” 卫杰没说话,只是依旧冷冷盯着他,叶天良看他并不动心,又咬牙沉声道:“我以我这条烂命发誓,只要你管我吃穿,顺带打死魏紫那个贱人,我唯你是从,如何?” “你人品不过关,我信不过你。”卫杰直接了当的说出心里话,随后手腕一翻,掌心里便多了粒漆黑如墨的毒药,“这是七日断肠散,只要你肯服下毒药,我自会护你周全,我也会定期给你解药,当然,你若敢叛我,就叫你肠穿肚烂而死。” 莹白掌心越发衬得那粒毒药泛着冰冷的乌光,叶天良咽了咽口水,轻佻的桃花眼滴溜溜的四处转着,就是不敢看着卫杰,卫杰看他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冷哼了声,转身就走。 天气越发阴沉,厚厚的云层压在半空,随时都有可能飘下雪花,寒风从残壁狂卷进来,掀得残存的灰烬四处乱舞,角落里那堆用来取暖的稻草也被吹得满屋尽是。 寒风呼啸而过,叶天良忍不住就裹紧了身上厚实的锦袍,回头看看这个被寒风吹得颤颤摇晃的小破庙,急忙追出去,在院里拦在了卫杰身前:“我愿意服下毒药!” 卫杰顿步,也不说话,伸手就将断肠散递了过去,叶天良咬紧了牙,颤着手拿起毒药,轻佻的眉眼里蕴着丝慌乱,求证似的望着卫杰,“你会管我的,对吧?”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按时给你解药,当然,也会按时给你最想要的银子。” 卫杰冷淡的缩回手,雪莺从魏紫手里拿来好几万两银子,养个叶天良还是绰绰有余。 叶天良一听还有银子可拿,顿时就喜不自胜,连忙将断肠散给咽了下去,又眼巴巴的望着卫杰,讪笑着搓了搓手,其意不言而喻。 卫杰皱眉,但也没说什么,拿了三百两银子给他,冷声道:“我不管你是去赌馆还是去青楼,又或是聪明的细水长流,这是年前的总支出,你要作死,我不会管你。”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先谋后动 “明白,明白,我不会再去那些销金窟,他们那里都是些骗人的烂玩意儿。” 叶天良本还嫌少,但看卫杰没得商量的模样,立时又眉开眼笑的将银票收到了怀里,三百两虽然跟从前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但至少能让自己安全的过完这个冬天啊? 卫杰看他识趣,也就淡声道:“你自己找地方藏起来,别让国公府的人找到你,等有了任务需要你去完成时,我自然会来找你。” “我藏起来了,你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想到那粒泛着乌光的断肠散,叶天良说心里不慌那都是假的,惶惶的看着卫杰,“万一解药没及时送到,我岂不得无辜枉死?” “你就是藏到老鼠洞里,我都能给你拎出来。”卫杰板着脸说了句,随即错开身子大步离开,他得赶紧回宫去找娘娘,商量后续的行动。 而叶天良站在院子里目送他离开,心里又喜又悲,想到与魏紫的那些恩怨,眼里又闪了阴狠,若是魏紫肯把那三万两给自己,自己又怎么会受人挟制,吃下要命的断肠散? 重重跺了几下脚,叶天良怀揣着那三百两银票也匆匆离开了破庙,寒风凛冽,天地一片灰茫茫的景色,似欲将那些阴谋诡计通通都埋葬在洁白晶莹的瑞雪之下。 终有片片细小洁白的雪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的洒落人间,窗前老梅树上的朵朵红梅被白雪点缀了些许晶莹之意,有寒风吹过,便沁出了清冷梅香。 苏沄蓦窝在美人榻上,萧岚陪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她如今已经甚少回毓秀宫,那些个秀女见不到她的面,有酸也没处说。 慕云敏裹着雪花大步进了内殿,在门口散去了满身寒气才走进殿里,坚毅俊秀的眉眼里藏着担忧,“四嫂,这岁末初雪比我预计的要厉害,只怕真要动用你的粮庄了。” “无妨,那原本就是给受灾百姓储备的粮食,若有需要,你直接去取便是。” 苏沄蓦向来不会在这等事情上做取舍,示意雪莺取来凤牌递给慕云敏,“你拿腰牌去找城里的大丰与天顺两处粮庄,他们自会资助你所需要的粮食。” “大丰与天顺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粮庄,没想到背后的东家是四嫂您啊?” 慕云敏接过腰牌怪叫了声,复又失笑,“京城里个个都知道他们是彼此不对眼的老对手,他们两家也演的可真像,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同行是冤家啊?” “他们偶尔闹着玩而已,无伤大雅。”苏沄蓦笑笑,又道:“民以食为天,当权者需把民生大计控制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否则天灾时粮价出现紊乱,就会酿成大祸。” “四嫂说的极是,弟弟受教了。”慕云敏点头,想想又好奇道:“四嫂你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啊?会不会下次什么东西短缺时,你又会说在哪里开了铺子?” “你真当你四嫂是神仙转世,什么都能包圆了啊?”苏沄蓦哭笑不得的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事关平朝命脉的东西我有,其余的我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折腾。” “在弟弟眼里,您老可就是女仙子,没有什么您办不成的事情。”慕云敏嘴甜的笑嘻嘻说了句,从外边进来的慕云深听见他的话,顿时就轻哼了声:“嘴上抹蜜了?” “四哥,”慕云敏朝苏沄蓦吐了吐舌头,这才站起身来一本正经道:“瞧现在降雪的趋势,这场初雪要比预计的厉害,我来找四嫂要点粮食。” “做事要先谋后动,凡事在预计时要往最糟糕处设想,在遇事时则要以乐观心态对待,你在预计时想的太乐观,事实就会让你悲观,终归要吃亏。” “哦。”慕云敏挠挠头,生生扛下了这顿训诫,但看外面风雪渐甚,就想要先行离开,去准备赈灾之事,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卫杰也挟着满身风雪进了内殿。 想走的脚步就顿住了,好奇的看着在门口抖雪的卫杰,“又有好消息了?” “算是好消息吧。”卫杰微微笑了下,等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这才进殿,行到苏沄蓦面前沉声道:“娘娘,叶天良和魏紫见过面了,两个人因为银子的事情闹得极不快,且叶天良随后也服下了断肠散,藉此来保住小命。” 卫杰将这两天的事情说了遍,众人听完魏紫与叶天良之间的恩怨,都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在他两人的恩怨中,叶天良就是个人渣,而魏紫也的确是值得可怜与同情的,但对于她后来所做的这些事情,又只能说她是自作孽,不可活。 黛眉微蹙,苏沄蓦沉吟了下才道:“既然叶天良与魏紫闹翻,那魏国公是断然不能留他在世上的,咱们就干脆想办法让叶天良回国公府,去替咱们监视魏国公的动向。” “叶天良害苦了魏紫,魏国公都恨不得杀了他,怎么可能接纳他?” 慕云敏摇头,觉得这事有些悬乎,苏沄蓦摇摇头,淡声道:“这事首先要拦住魏紫向宫外递消息,让魏国公没机会知道叶天良曾经进宫的事情,其二就是咱们要演出戏,逼得魏国公要反将叶天良带在身边,提防他那张没把门的嘴将他与魏紫之间的事情抖露出来。” 拦截消息的事情简单,卫杰微微皱眉,“但是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才有?” “现在不就是现成的机会吗?” 苏沄蓦浅浅一笑,望向慕云敏,慕云敏伸手指着自己,满脸的诧异,“我?” “你猜的真准,就是你。”慕云深听了个大概就知道苏沄蓦想的什么,俊美容颜清冷的如窗外飞雪,接过她的话茬沉声道:“你马上去准备施粥点,等上两日,我就与你四嫂带着那些重臣去看看,而此时卫杰你就带着叶天良过来,他该怎么做,你明白吧?” “属下明白。”卫杰点头,若是这等小伎俩都不懂,他怎么配当暗堂掌管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僭越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天地间灰蒙蒙的,入眼皆是铺天盖地的晶莹白雪。 对于有钱人家来说,是瑞雪兆丰年,可以坐在窗前温着小酒,静赏红梅白雪,与家人好友相顾谈笑,而对穷人家来说,则又是一年冻死人的季节,只有熬过了严寒,才有春天。 大雪茫茫,连下了三天三夜才稍稍缓住阵势,城里不时有灾情传进宫来,不少简陋的房屋因大雪而倒塌,从而导致百姓伤亡,无处可去。 慕云敏听得犹如心在油锅里煎,脸色都不大好,这会儿在凰月宫等着慕云深和苏沄蓦去施粥点,萧岚在殿外陪着他,看他眼有难过,便不禁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雪势超出意料之外,也不是你所能控制得了的。” “是我思虑不全,才会就灾情扩大。”慕云敏痛苦的摇了头,低低道:“四哥那日明明用话点过我,我却依然没有做好十足准备,就是我的错。” 坚毅俊秀的眉眼里蕴着浓浓自责,“倘若我把大雪设想成连下五日,以抗倾城大雪的姿态来备齐所有物资,那这区区连下三天大雪又算得了什么?终归是我想的太简单。” “你现在能领悟到这个道理并不晚,毕竟人生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这场雪灾。” 萧岚宽慰了句,看他如此难过,冷清的乌黑眸子里也藏了丝丝心疼,“等会儿陪完圣上和姐姐,我与你去看看那些受灾的百姓,尽多可能的把他们给照顾起来。” 慕云敏闷闷点头,刚走出来的苏沄蓦听见两人的对话,微微笑道:“记住,凡事要比别人多想一步甚至几步,你才能首先立于不败之地,否则你就是吃亏受累的命。” “小弟知错,以后定改。”慕云敏这回可是吃足了教训,再不敢轻妄行事,而此时凰月宫外已经等了一众重臣,见慕云深扶着苏沄蓦出来,也皆跟上了步伐,前往施粥点。 四个城门口皆有施粥点,每处皆是排起了长龙,不少城外的百姓冒着风雪前来取碗热粥裹腹,而慕云敏更是别出心裁的在施粥点旁边搭建了几处帐篷,里面用干柴烧着熊熊火堆,但凡是取了粥的皆能在帐篷里歇个脚,待身子暖和了再行赶路。 城里的贫困区域皆配发了半新的棉袄和被褥,用以抵御寒冷,那些房屋不幸倒塌的百姓们也被妥善安置到了别处,这一圈巡查下来,慕云深对慕云敏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满意。 城中心有处大广场,那里也设了个施粥点,城里的那些贫苦百姓便在此处领粥,而城里不便烧火,慕云敏则把旁边的几栋房屋给租了下来,内里燃上炭火,供人暂时歇息。 慕云敏充当向导,带着众人四处转了圈,最后到了这处施粥点,看过正在领粥的百姓之后,便又到了旁边临时租来的房里,甫一掀开厚厚门帘,就听满堂欢声笑语扑面而来。 这本是座酒楼,上下三楼,明亮的大堂看起来极为阔气,这会儿屋里燃着炭火,温暖如春,一眼望去,楼上楼上皆是衣着朴素笑容憨厚的百姓聚集在此,谈天说地。 酒楼的孙掌柜正笑呵呵的坐在柜台后面听百姓们闲聊趣事,忽有寒风吹进来,偏头就见慕云敏领着一众官老爷进来了,连忙笑着迎上前去,“这么冷的天,王爷怎么来了?” 孙掌柜已经上了年纪,须发花白,笑起来慈眉善目的,慕云敏看他迎过来,也就毫无架子的微笑道:“大雪初停,我带人过来看看施粥点的情况,顺便看看大家可好。” 百姓们听见孙掌柜的招呼声,嘈杂声顿时就少了许多,再听慕云敏朴实无华的话,不少人就红了眼眶,“王爷,感谢您的仁心厚德,咱们百姓今年也能好好过冬了!” “感谢王爷,若不是您宅心仁厚,我们家的老少估计就捱不过这场大雪了!” “是啊,王爷,您是少年英雄,值得我们所有百姓爱戴!您是咱们百姓的大恩人!” 感谢声此起彼伏,百姓们脸上皆洋溢灿烂真挚的笑容,慕云敏只觉喉头有些酸涩,眼眸泛红,朝酒楼里的百姓深深鞠了一躬,“我还有做得诸多不好的地方,以后我会努力当个好亲王,希望大家来共同监督我,替百姓带去更多的福祉。” 孙掌柜笑着拈了花白的胡须,“王爷您太客气了,您是咱们平朝的亲王,也是咱们百姓的天,咱们就如同这鱼和水,都是相辅相成,谁也离不开谁。” “对对对,咱们百姓永远敬爱您!王爷您就别和咱们客气了!” 百姓们都笑了起来,慕云敏则不好意思的偏头看了看慕云深,慕云深眸色清冷的回望他,“你一心替百姓着想,这是你该得的荣誉,你看我干什么?” 先前众人都被慕云敏吸引过去了,这会儿见慕云深出声,这才看清不止是众大臣,就连圣上与皇后也来了,急忙跪地山呼:“草民见过圣上,见过皇后娘娘!” “都平身吧,此次赈灾由敏亲王一手操持,朕与皇后得空来巡查而已,都不必多礼。” 话音清冷平淡,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之意,并不像云敏那般和善可亲,百姓们不敢与他搭话,皆是退到了一旁,不敢再笑闹。 慕云深也不在意,扶着苏沄蓦在柜台旁坐下,而慕云敏与萧岚也同时落座在两人身旁,一张四方桌刚好就坐满,魏国公与杨肖坐在旁边桌上,难免就多打量了几眼萧岚。 他们可不知道圣上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妙龄女子,魏国公想到在宫里举步维艰的孙女,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径直问道:“圣上,这位姑娘是谁?老臣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话里隐隐带着质问,显得极不客气,慕云深眸里的冷意更重,不答反问道:“国公管的可真宽,难道朕身边的每个女子都要向你报备?”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拌嘴 毫无掩饰的一句话怼过去,魏国公顿时恼红了脸,但又顾忌着还有诸多百姓与大臣在,只得强忍下那口恶气,垂头恨恨道:“是老臣僭越了。” “再无规矩,朕就让人教教你怎么做人。”想到魏国公一再想要谋害他的妻与子,慕云深对他就完全没有好脸色,而余下的大臣见魏国公开口就被圣上给怼了回来,纵然心里好奇萧岚的身份,也不敢再出声多问,唯恐触了霉头。 而百姓们看圣上似乎脾气不太好,也是尽量能坐多远就坐多远,慕云敏看看四周像避瘟神似的百姓,完全不似对待自己时的那般热情,忍不住就苦笑了声,低声无奈道:“四哥,你干嘛要板着张脸?就算是在宫里时也没这般寒气森森啊?” 星眸斜挑,轻哼声没有回他,而苏沄蓦坐在旁边轻笑了声,这傻孩子,没有对比,百姓们哪知道哪个才是他们最理想的国君?一个冰山一个和善,傻子都会选后者吧? 只是这话她可不能告诉慕云敏,她还得致力把这小伙子扶上位呢? 眼看慕云深和苏沄蓦都只顾自己低声说着话,并无搭理百姓的意思,慕云敏无奈之下只得自己跑去百姓堆里收集大雪后的受灾情况,而百姓们也极喜欢这个热情和善的亲王,没多大会儿,酒楼里又响起了欢声笑语,一如他们进来时的那般模样。 苏沄蓦笑笑,但看萧岚还坐在旁边,便轻踢了她一脚,看她望过来才轻声说道:“云敏在问灾情,你拿着纸笔去给他做记录,回头你们再去好好回访下这些地方。” 萧岚点头,立时就向孙掌柜拿了纸笔去给慕云敏帮忙,大臣们看的好奇,弄不清萧岚到底是什么身份,杨肖皱着眉头,忽然说道:“娘娘,这位可是前段时间封的昭华郡主?” 昭华郡主封的毫无征兆,百官只是接到了个诏告,知道有这么回事,但并未见过其人,苏沄蓦见杨肖询问,便微笑道:“听说杨家小姐在毓秀宫不错,是个不错的姑娘。” 苏沄蓦直接就岔开了话题,一众张着耳朵准备听消息的大臣顿时郁闷不已,而杨肖虽然没得到满意的答案,但听苏沄蓦当众夸赞自家孙女,立时就得意的看了眼桌对面的魏国公,而后才谦虚道:“都是娘娘调教的好,只是那孩子性子刁钻,还请娘娘多担待。” “无妨,小姑娘嘛,多少都有些年轻气盛,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朝气蓬勃。” 杨月儿虽然也爱挑事,但心地还是极为不错,苏沄蓦对她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而魏国公见两人说的有来有往,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情不自禁的冷哼了声。 “哟,国公这是嗓子不舒服吗?”今日说是来查看受灾情况,但此事已经交由敏亲王负责,他们这些大臣也就是陪着圣上和皇后来应应景,并无实事可干。 这会儿闲着没事,杨肖也不介意讽刺老对手几句,手拈白须,故意笑道:“前阵子魏家嫡孙女可是闹得毓秀宫风雨不断,也不知道如今改了性子没有?” 想起那日在朝堂上所受的屈辱,魏国公的脸色就如屋**沉灰暗的天色,怒瞪着杨肖,咬牙低喝,“你且操心你杨家的事情,我魏家之事哪轮得到你来插手?” 喝声低低,稍远些就听不清楚两人说的什么,两人也顾忌着在百姓面前的颜面,说话皆是委婉,但其中讽刺意味可丝毫不少,魏国公这边话音才落,那边杨肖就已经嗤笑起来:“就怕清官难断家务事,你魏家的家风,就这么败在你手里。” “你!”魏国公脸色越发难看,枯皮皱纹里藏着恼意,正想发作,就见旁边桌上的慕云深眸色冰冷的朝自己望了过来,当即也只得强压下怒火,不敢再出声。 杨肖坐在对面,察觉到慕云深散发的森森寒气,也识趣的端了茶杯,不再挑衅魏国公。 他两人不挑事了,大臣这边就安静了下来,倒是慕云敏与百姓们打的火热,人群里不时爆发阵阵笑声,热烈的气氛看得魏国公眼里又多了阴冷,亲民才是上位者的基本素质,而旁边这尊冷冰冰的大佛,除了会用冷眼瞪人,还会干什么? 星眸蕴着寒光,瞟了眼阴沉着脸的魏国公,回过头来不再看他,而来酒楼里取暖的百姓烘暖了身子便就离开,后头又有不少人再陆陆续续进来,填补着空位。 慕云深与苏沄蓦坐在桌边小声说话,并不太在意百姓流动的情况,一众大臣也各自端着茶盏小声交流着今日所得,大家低声谈笑,气氛倒也不错。 只魏国公心里盘算着拉慕云敏下水的计划,琢磨了会儿,便开始东张西望起来,见又有人掀帘进来,便惯性望过去,却在见到来人时噌的下就站起了身。 杨肖正慢悠悠的品茶,眼前一花,就见魏国公陡然站起了身,抬头见他黑着脸望向门口,而那里正站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不由就好奇道:“怎么,你认识他们?” 一下涌进来五六个老少皆有的百姓,而那个他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叶天良就混在其中,听见杨肖满是探究的话,魏国公生生压下那口恶气,重重坐下来恶声恶气道:“不认识。” “不认识你还这么激动干什么?”杨肖不悦的怼回去,看了看那几个在门口张望着准备找地方落脚的百姓,却见其中有位年轻人直直朝这边望了过来,眼里还有着难以抵制的激动,顿时狐疑起来,踢了脚魏国公,“看见没有,那年轻人认识你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魏国公根本不想回头,一脚就怒踢回去,“别碰我!” “魏一海,你犯什么神经病?又不是个女人,碰下你怎么了?” 杨肖被他莫名其妙而来的火气弄得满头雾水,但看那年轻人已经神色激动的朝这边走过来,便轻哼了声,“该不会是你这个老不知羞的私生子吧?还冷酷无情的不认他?”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姨爷爷 “杨肖你个老匹夫,不与我作对你心里不舒服是吧?” 魏一海心里燥的慌,别开头去故意装作没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一身难民装扮的叶天良急步上前,不安的绞着手,有些手足无措的激动道:“姨爷爷!” 一声姨爷爷叫得众位大臣都侧目望了过来,魏国公看看大臣们眼里的诧异和怀疑,脸色就一点一点的越发阴沉下去,从齿缝间憋出几个字来:“你认错人了!” “姨爷爷,我是蜀中老家的叶天良,是您夫人曹氏的亲外孙啊?” 叶天良看他别开头不看自己,立时就绕到他面前,焦急道:“外孙在国公府前从秋徘徊到冬,实在不明白那些下人为什么不让侄儿进府?明明之前侄儿与紫……” “我说过,你认错了人!” 眼看叶天良嘴里就要说出魏紫的事情来,而背后又射来两道凝如实质的冰冷视线,魏国公恼声截断他的话,“你若是缺银子,本官可以救济你,但是不得无故攀亲!” “姨爷爷,您怎么能这般想外孙?”虽然衣衫褴褛,那张冠玉脸庞也被抹得黑一块花一块,但依然能瞧得出是个帅气的年青人,此刻倒退了脚步,满脸悲愤道:“外孙只是想认亲,并不是贪图姨爷爷的银子,既然姨爷爷觉得外孙图谋不轨,那外孙回蜀中便是。” 说罢就要转身含泪离开,魏国公冷哼了声,并不留他,而旁边的杨肖微眯着眼,忽地出声道:“魏一海,老夫记得你确实是蜀中人氏吧?” 魏国公瞪他,恼声道:“是又如何?蜀中人口那么多,难道每个都是我的外孙?” “姨爷爷,您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的故乡亲人?” 提步要走的叶天良顿住脚,桃花眼里含着悲伤:“您的夫人曹小娥,乃是我祖母的亲妹妹,祖母她年事已高,在蜀中时常惦念远在京城的妹妹,这才叫我进京来看上一眼,只要得知妹妹安好,她在蜀中也能安心,但您怎么能把亲情想的这般冷血凉薄?” 看叶天良随口就能说出魏国公原配夫人的名字,还能道出蜀中那边的家事来,众臣大多数就信了叶天良的话,看向魏国公的眼神就越发狐疑起来,杨肖更是直接了当的发问:“魏一海,这明明就是你的亲外孙,你为何不认她?你夫人知道了该得多伤心?” “是吗?我也没说非不认吧?”魏国公脸色阴冷的看了眼叶天良,他不是不知道叶天良成天在国公府外面徘徊的事情,但就冲他进魏府后祸害魏紫的事情来看,他没杀了他已经算是很给老家亲人的面子,不过现在却是打心眼里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杀了这个混蛋? 看他现在混的这般落魄的样,想来是离了魏紫,日子也不好过,逮着机会就想要再次混进魏府。心里快速盘算了番,魏国公忽而就露了笑脸,朝着叶天良招了手。 诧异中又带着热情的招呼叶天良来身边坐,老脸上满是感叹,“原来真是天良啊,我早就接到了蜀中来信,只是一直没见到你寻到府里去,这初次见面,姨爷爷也认不得你,等你跟我回国公府后,姨爷爷再好生教训番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给你出气。” 这番话是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下人身上,叶天良也不拆穿他,悲伤的神色里带了点惊喜,忐忑不安的看着魏国公:“姨爷爷当真肯认外孙了?” 魏国公暗地里咬紧了牙,脸上却依旧笑的一片和蔼慈祥,“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圣上与皇后还有众多大臣和百姓都在这里,姨爷爷还能诓骗你不成?” “没有没有,外孙不敢怀疑姨爷爷,是外孙徘徊怕了,心里有些不踏实而已。” 叶天良微垂着头腼腆的笑了下,演足了憨厚老实的形象,魏国公心里恨得要死,但又怕逼急了他会当众说出与魏紫的事情来,握住叶天良的那只手狠狠使劲,硬生生逼出点笑,摇头安抚道:“你别怕,这事姨爷爷给你做主,保管不会再有此类情况发生。” 只要叶天良回了国公府,自己就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手腕被掐得生疼,那十足的劲道说明了嘴里的话与心里所想完全相悖,叶天良被掐得嘴角微微抽搐,勉强压住痛叫声,摆出人畜无害的笑脸来:“姨爷爷,您掐疼外孙了。” 杨肖坐在对面,闻声就朝魏国公手上看去,果见他正捏着人家孩子的手腕,眼神往上抬,只见魏国公眼里闪着凶光,哪有半分相认的喜意,顿时就皱了眉,“魏一海,传闻你喜欢新纳的小妾,常年不与原配夫人亲近,但也没必要对个孩子这样吧?” “啊,原来我姨奶奶不受宠啊?”叶天良低低惊叫了声,顺势挣脱了魏国公的箍制,故意抬手掩嘴,就见那破烂的衣袖往下滑,露出了被掐得已经泛青的手腕,众大臣个个眼睛贼尖,立时就有人不满起来:“国公如此对待个孩子,难免有失大家风范。” “国公乃是朝廷重臣,这番举动若是传出去,着实丢尽平朝颜面,让人笑话。” 今日来的都是朝廷重臣,魏国公也不敢随意得罪谁,但看叶天良故意让自己在众人眼前出丑,老脸上勉强挤出来的那丝笑都快要挂不住了,模样看起来颇为古怪滑稽。 叶天良只当不知,腼腆笑着,摇头帮魏国公辩解:“亲人相见,姨爷爷想来只是心里太高兴了,没把控好力道,并没有欺负侄孙的意思,还望各位叔叔爷爷莫要责怪他。” “魏一海,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孩子都不如。”杨肖看魏国公已经挂不住笑,忍不住讥讽道:“我看这孩子也别跟着你回府了,不然能不能撑过年关都悬。” “说的也是,这孩子不懂人心险恶,可咱们不傻啊?”大臣这边出了动静,本来说说笑笑的百姓们都停了声,张望着这边,有人忍不住义愤填膺道:“之前是不肯认亲,认亲后才坐在一起就下毒手,这官当得也忒阴毒了,哪有咱老百姓的人情味?”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互相算计 百姓们吵吵起来,颇为不满魏国公的为人之道,“就是就是,虽说已经是远亲,但终归是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舍得对后生小辈下毒手?” “虽然现在朝廷还是挺多但敏亲王这样黑眼睛红心肝的好官,但还是有小部分官是红眼睛黑心肝,我看这什么国公就是个黑心肝的人,强烈建议圣上好好查查他!” 酒楼里的百姓吵吵起来,群情激愤,慕云深皱眉看了眼哄闹起来的人群,冰冷的眸光才落在脸色阴沉的魏国公身上,“魏国公,此事你怎么说?” “圣上,叶天良既然是老臣的亲外孙,老臣自当领他回府好生照看,至于掐他之事,老臣实在是心情激动,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才会弄成这样,实属无意之伤。” 魏国公阴沉着回复了句,心里已经恨不得将叶天良千刀万剐,而叶天良见慕云深冰冷威严的眸光扫过来,顿时就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圣上,姨爷爷他是无意的。” 慕云深面色未动,冷声道:“既然如此,魏国公你就将叶天良领回府去好生照看,若是再做伤害叶天良,伤害朝廷颜面的事情,不止朕饶不了你,百姓们也不会再留无德之人继续霸占国公之位。” “就是,无德之人根本不配做国公,不配享受朝廷俸禄,百姓供养!” “叶小公子你别怕,要是这老头再敢欺负你,你就和我们百姓说,咱们联名请命让他卷铺盖滚蛋,一个都不爱自己小辈的大官,还怎么指望他爱民如子?” 这两句话说的极有条理,又掐住了命脉,气得魏国公就想要循声将人揪出来,看是谁在暗地里给他使绊子,可一眼望过去,全是愤怒的人脸,根本瞧不出是谁出的声。 正等他泄了气之时,又有声音愤怒响起:“叶小公子你就安心的住在国公府,每天出门走两圈,要是咱们哪天见不着你了,咱们就掀了国公府,给你报仇!” 魏国公着恼,这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对叶天良动手啊?气得浑身都有些抽抽起来,而那边叶天良还笑容憨厚的起身给众百姓作揖:“谢谢各位的爱护,小生感激不尽。” 良好的教养又惹得百姓们呵护声不断,杨肖看了眼气得直抽抽的魏国公,拈须轻笑道:“若是国公觉得养不起个远亲,那老夫不介意接叶公子去杨府,过个安稳年。” “杨肖,怎么哪都有你的事?”魏国公气到想吐血,眼里都冒了血丝,“圣上都准我带天良回府了,你怎么还来横杠一腿?” “这不是看你满脸的苦大仇深吗?想着给你解决点问题。”杨肖轻笑,精光闪闪的老眼在叶天良身上来回打量,他敢打赌,这俩人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若是能把叶天良拐到杨府去,说不定就可以问出缘由,扳倒魏一海。 只是他这般想,魏国公也不傻,怎么可能让揣着秘密的叶天良从手里走脱? 虽然杀了叶天良是不可能了,但软禁总能行吧?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来设计自己的混蛋,害自己在百姓面前丢尽了名声,不好生折磨他一番,他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厉害? “那老夫还得多谢你的好意,不过真用不着,我的外孙,我自然会照看好。” 魏国公冷着脸说了句,回头看向慕云深,皱眉拱手道:“圣上,老臣初遇外孙,还请恩准老臣先行带他离开,他现在这般落魄模样,老臣瞧着也着实心痛。” 慕云深冷淡的点了头,“不得再虐待人家,否则朕唯你是问。” “方才只是误伤,老臣不会责打小辈。”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勉强挽回些颜面,见慕云深已经板着脸同意,便又强扯着嘴角看向叶天良,“天良,你跟姨爷爷回去吧?” “多谢姨爷爷愿意相认。”叶天良又乖巧一笑,起身后朝着百姓们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笑容满面的跟着魏国公出了酒楼,百姓们看得纷纷摇头叹息,这么好的孩子落在魏国公手里,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可惜了。 只是他们也自身难保,只能在言语上让魏国公顾忌着些,不敢痛下杀手。 慕云深见事情已经办妥,又与慕云敏询问了几句,一众人便又冒着风雪回了宫。 而魏国公出了酒楼,脸色便阴沉的能拧出水来,叶天良也收了那副温良恭谨的模样,吊儿郎当的跟在魏国公身后上了马车,嘻皮笑脸的唤他:“姨爷爷。” “谁是你姨爷爷?谁是你姨爷爷,啊?”魏国公听见他说话就气得心绞痛,捂着胸口厉声道:“叶天良,你分明与魏氏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亲,你从蜀中跑到京城来,我好心供你吃喝,你却敢祸害魏紫,老夫打死你都不为过!” “行行行,不叫你姨爷爷,叫你魏老太爷如何?十足的官架子,恶心。” 叶天良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懒散的靠在车厢里,忿忿道:“反正你从来都不拿正眼看我,我也已经习惯了你的冷眼,也是我叶天良无德无能,高攀不起你魏氏。” “但我奉劝你最好与我相安无事,否则别怪我把魏紫的事情都抖露出来,到时候魏氏可就成了京城名人,你那个宝贝孙女,就只能嫁给我这个什么都不是痞子。” 话音未落,魏国公已经老眼怒瞪如铜铃,“你威胁我?” “是不是威胁,你大可以试试。”叶天良扯着嘴角假笑,歪坐在那里,十足的痞子样,“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禁止我出入魏府?又不让魏紫见我?你以为我凭什么敢在你对我心怀恶意时还敢往你手里闯?你真当我是由你摆弄的傻子? “魏老头我告诉你,我已经将我与魏紫之间的事情都写了下来,只要我两天不露面,自会有人将那些事情传遍京城,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魏氏还怎么有脸在京城待下去?” 叶天良笑嘻嘻的望着魏国公,魏国公气怒攻心,颤巍巍的指着叶天良,一口老血喷溅在了车里,“你,你居然还敢留后手,设计老夫?”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薄情 天色欲晚,风雪倾城,至晚间时又落雪大作,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魏国公只觉做了个极为憋屈的噩梦,能怄得人吐血,恍惚间清醒,看见曹氏正满面担忧的坐在床沿,便有些糊涂的问道:“曹小娥,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府医说你只是气急攻心导致昏迷,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曹氏端庄古板,拿着手帕掩了掩眼角,想到尚在踞在天香阁不肯走的叶天良,又小声道:“老爷,那叶天良说是您准他进府的,如今就在天香阁,该怎么办?” 一听叶天良的名字,魏国公就觉血往头上涌,眼睛里泛了血丝,气急怒骂,“这孽障,那是魏紫的闺房,他是想要生生毁了魏氏啊!” 曹氏埋着头,不敢接他的话,魏国公只觉眼前发黑,哇的声又吐了口血,溅得洁白的被单腥红点点,曹氏吓得急忙抬头扶住他,声音里带了哭意,“老爷,你可不能再动怒!” “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 魏国公这辈子都不喜这个原配夫人,虎着脸就要掀被下床,曹氏顾忌着他的身体,挨了骂也不敢还嘴,只是急忙按住他要下床的动作,“府医说了,您得卧床休养几日。” “他说要休养就休养啊?他说的话你就当成金科玉律,你把他当成你男人了是吧?” 魏国公气昏了头,说起话来也是如同疯狗般乱咬人,曹氏被他怼得脸色一白,怔怔的站在床前流泪,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只是心里极为委屈,她何时有过此等遭天谴的想法? 见他执意要下床离开,曹氏以帕掩脸,再也忍不住伤心,迈着小脚转身冲出了房,梅香看看毫不知错的魏国公,恨恨跺脚,转身就去追曹氏:“老夫人,您等等奴婢!” 魏国公看曹氏哭着离开,毫不在意的怒哼了声,老眼里是掩不住的嫌恶,满脸皱纹都堆得像树皮了,还装什么纯情?说两句就受不了了,她怎么不去死? 掀被颤巍巍的下床,屋里伺候的丫环见他坚持要走,也只得扶着他出门。 而魏国公一路直奔天香阁,才进院门就听见厅里传出笙竹丝乐之声,间或有女人的嘻笑嗔骂夹杂在其中,再走近些一看,就见叶天良斜躺在椅上,而旁边围着好几个衣衫半露的女人,一众人正肆无忌惮的调笑,不晓得的还会误以为走进了青楼妓院。 魏国公气的身子抖得如秋风里的落叶,一把推开搀扶的丫环,几步跨进厅里颤巍巍的指着叶天良:“好个你孽障,你当老夫收拾不了你是吧?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笙竹丝氏骤停,那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也吓得立时躲到了叶天良身后,叶天良斜躺在椅里,阴阳怪气道:“怎么,之前还没把你气死,又巴巴的来找不痛快?” 早有下人闻声冲进来,将叶天良围在了中间,魏国公气急反笑,重重坐在旁边恼声道:“你别以为你能拿捏住老夫什么,你既然进了魏府,老夫就好好教教你规矩!” 轻佻的桃花眼警惕的闪了几下,“是吗,难道你就不怕我把魏紫的事情传出去?” “呵,你传出去又能怎么样?只要你死了,我大可以说是你诬蔑。”魏国公眼里起了狞笑,阴冷的望着叶天良,“不知道被活活淹死的滋味怎么样?” “魏老头,你这心还当真是狠。”叶天良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忽地起身凑到他耳边轻笑道:“只要你敢淹死我,书信马上就会送进宫里,我听说魏紫还为我流掉了个孩子,就是不知道圣上知道你居然把个残花败柳送到他身边,会怎么处罚你?” “当然,我也不会忘了你的老对手,想必杨肖很乐意收到那样的信,将你往死里整,我叶天良反正烂命一条,让整个魏氏给我陪葬,怎么算都不吃亏。” 说完又吊儿郎当的躺回椅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挑衅的望着魏国公,魏国公见他居然知道了魏紫的去处,还知晓了流掉孩子的事情,就觉脑子嗡嗡作响,回头就冲天香阁里一众侍候的丫环婆子厉吼:“谁说的?给老夫站出来,老夫要剥了她的皮!” “魏老头你是气昏头了吧,谁会傻得告诉你是她透密的?你说你是不是蠢?” 叶天良一声嗤笑,惹得魏国公越发目眦欲裂,回过头来满眼血丝的死死盯着叶天良,一口老血涌到了嘴里,又生生咽下去,只染红了满口白牙,冲着叶天良凄厉道:“孽障,你最好别让老夫逮到你的错处,老夫逮了你,非要活剥了你不可!” “哟,我好怕啊?你剥我的皮,我是不是得叫你下油锅?” 叶天良笑得肆无忌惮,得意的看着魏国公,那冰块说的没错,恶人就要有恶人磨,像魏一海这种心狠手辣的老匹夫,不给他点狠处瞧瞧,他怎么会乖乖听话? 身后几个青楼女子掩嘴轻笑起来,低低的笑声刺激着魏国公已近崩溃的神经,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看就要一口气提不出来,一命归天,叶天良又是得意的讽刺道:“魏老头,你倒是死啊?还提着口气干什么?想见我如何祸害你其余的孙女吗?” 魏紫是长房嫡孙女,偏房还有好些个才长开的小孙女,魏国公听得脑门一炸,见叶天良那副下三滥的痞子样,只得狠狠压住了心头火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厉声道:“有老夫在一天,你就休息再染指魏氏其他人!” 叶天良挑眉,嗤笑出声,“整个魏氏大家族,除了魏紫能勉强入眼,其余的皆随了你的相貌,生得那副歪瓜裂枣的难看样,白送给我都懒得要。” 夹枪带棒的狠狠怼回来,魏国公气怒,却又生生压了下去,老眼里闪着恨色,看向旁边的下人,“马上把叶天良我给提出天香阁,另外传令下去,可以由着叶天良在府里游荡,但谁都不能给予他吃穿和住处,最好是叫这大雪天冻死他!”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旧日恩怨 “魏老头你心思挺毒的啊?”叶天良坐起身来,见堂上燃着儿臂粗的白烛,顺手就拔在了手里往外走,魏国公看得眼皮子一跳,但见他肯自动出去,老脸上又现了冷笑,“你早有这等自知之明,又何来今日之苦?” “老匹夫你以为我怕你?”叶天良回头冲他露齿一笑,半跨在厅门口,一把撩起厚实的门帘,直接就将燃得正旺的白烛触到了上面,门帘触到火,霎时就燃烧起来。 布料燃烧时散发出股焦臭味,又燃的得快,借着屋外寒风,霎时整个门帘都烧了起来,熊熊火光映红了厅里一众人的脸色,很快又惊惶失措的尖叫起来:“快救火啊!” “叶天良你个杀千刀的畜生!”隔着熊熊火光,厅里依然传出来魏国公的怒骂声,叶天良站在门外看着一众人在那里惊惶失措的乱喊乱叫,哈哈大笑起来:“老匹夫,你敢断我的银钱,老子就烧了你的国公府,让你与我一起被这大雪天冻死!” “畜生,畜生啊!……”恨极的声音里含着悲愤,有伶俐的下人已经将门帘弄了下来,又找来水浇灭了余火,魏国公站在厅里看着被烧掉半个门框的厅门,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忍不住仰天悲叹,“老天爷,我老魏家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要碰上这等畜生?” “只要魏老头你好生供养着小爷,老天爷又怎么会捉弄你?”叶天良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笑的毫无愧色,只要能在魏府好好的活下去,哪管什么亲情伦理? “好生供养你?你做梦!”魏国公咬了牙,提步就往外走,他今天是被气昏了头,才会屡屡让叶天良得逞,现在他要回书房好好静静,他就不信他还斗不过个毛头小子? 叶天良无所谓的耸肩,偌大的国公府,魏国公不肯给银子,他还不知道搬东西典当?就这天香阁里的那些精巧玩意儿就够自己吃喝许久了,谁怕谁啊? 魏国公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和他多说,阴沉着脸就往厅外走,雪夜里却急匆匆跑来个娇小身影,还未到近前就已经哭了起来:“老太爷,老夫人要寻短见,您快去看看吧!” 老夫人就是原配曹氏,想到那张满是皱纹的苍老脸颊,魏国公就厌恶的摆了手,“滚滚滚,她要死你就由着她去死,巴巴的来告诉我干什么?” 来的是贴身丫环梅香,闻声顿时哭倒在雪地里,“老太爷,老夫人陪着您几十载,替您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这般无情对她啊!” “替我生儿育女操持家业?”不说还好,越说魏国公脸上的嫌恶就越深,“难道孩子没叫她一声娘?难道这些家业她没有享受过丝毫?别把她说的那么伟大,听着就恶心!” “是,是奴婢口误,夫妻就该互相扶持,不分彼此,可老夫人这些年来恪守本分,并没有丝毫对不起您的地方,奴婢恳求您去劝劝她好不好?老夫人她实在太可怜了……” 梅香哭倒在廊外的雪地里,橘红的烛光映着漫天风雪,映红了那道披满落雪的娇小身子,平白生出股凄婉之意,可却打不动魏国公铁石心肠,板着脸怒斥道:“她有什么好可怜的?她早就该死了!你去告诉她,想死就尽快死,死了我刚好一卷草席就送她上山!” “魏老头,你还真是薄情寡幸啊?我叶天良自认够渣了,可还得对你甘拜下风。” 叶天良在廊下听得咂舌,摇头啧啧道:“百年修得同床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人家夫妻修来都是恩恩爱爱,瞧你这般恨不能吃人的样,老夫人这千年是修了尊煞神啊?” 魏国公偏头怒瞪他,“叶天良,这是我魏氏的家事,你不懂就给老夫闭嘴!” “他的确不懂,许许多多的人也不懂,就连我自己更是不明白,我曹小娥这辈子究竟哪点对不起你,要受你如此不堪的对待?” 苍老悲哀的声音在风雪里响起,随即就见有小丫环搀着颤巍巍的曹氏踏着风雪而来,跪在雪地里的梅香闻声就跳了起来,哭着急奔过去,“老夫人,您,您……” “好孩子,我都说过了,求他无用,你何苦还来巴巴的受他羞辱?” 曹氏慈爱的看着梅香,嘴角有丝明显的乌黑血迹,梅香看的大惊,越发哭的厉害,“您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奴婢扶您进屋,马上就去找府医,您一定要等着奴婢!” “不必了,毒已经入了五脏六腑,我来天香阁,也就是想问个为什么。” 曹氏拉着她的手,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风雪里,望着廊下那道冷漠的身影,轻轻笑了起来:“魏一海,我嫁给你将近五十载,从来没有得过你的好颜色,如今我已服毒,命不久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如此对待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看着结发妻摇摇欲坠的站在雪地里,魏国公眼里没有丁点怜惜,嗤声道:“当年你嫁给我时,你是望族曹氏的千金,而我只不过是个穷小子,是你当初允诺我会让你那吝啬的老鬼父亲给我分家产,我才勉强同意倒插门。” “我做倒插门的女婿,你知道我背后受了多少人耻笑吗?而你居然也言也无信,根本无力从你那老鬼父亲手中讨得半分银子,你这般戏弄于我,我心里怎么能不恨?” “你以为只要你毫无过错我就会喜欢你吗?我告诉你,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想到你就会想到你们整个恶心的曹氏,我巴不得你们死绝!” 这些话可是憋在魏国公心里多年,终于可以在雪夜里一吐为快,看曹氏已经摇摇欲坠的靠在梅香怀里,又冷笑道:“你们欺我少年穷,又岂知我有飞黄腾达之日?你现在落到这般地步,全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活该!你死了我就放鞭炮庆祝!”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一丘之貉 恶毒的话一句接一句,曹氏只觉心口狠狠揪疼起来,眼里起了泪水,想到远在蜀中已经过世,却还要承受羞辱的老父亲,忽地站直了身子厉声道:“魏一海你个狼心狗肺的老东西,当年若不是我父亲也在这般大雪纷飞的雪夜里将你救起,你又何来的今日?” “你吃住在曹氏,又甜言蜜语哄我委身于你,还想妄夺曹氏家产,被我父亲看穿诡计后没脸再待在蜀中,这才出来闯荡,才有了今日的辉煌腾达。但你从来没有惠及远亲半分,你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不顾父亲阻拦,与你风雨几十载,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头白眼狼!” 曹氏嘴角边已经涌出股股黑血,眼看就要一命归天,不管不顾的厉笑出声:“魏一海,是我曹小娥眼瞎,当年看中了你这头白眼狼,你枉顾几十载的夫妻情分,枉顾当年的救命之恩,这般狼心狗肺之人,我咒你家财散尽,不得好死!” “贱人,居然敢咒我!”眼看当年丑事被曹氏毫不留情的揭露出来,魏国公脸上挂不住,立时就冲到院里要扬手打人,曹氏却狠狠一口黑血吐到了他脸上,大笑不已,“魏一海,我是看不到你死了,但无数的人能看着你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曹氏的笑声苍老疯狂,在雪夜里森森回荡,让人忍不住打心眼里冒出股寒气来,可笑着笑着,笑声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梅香只觉手臂一沉,低头就见曹氏已死不瞑目的瞪着飘雪的夜空,顿时忍不住长哭出声:“老夫人!……” “贱人,你以为死了我就会放过你?老子不把你挫骨扬灰,老子就不姓魏!” 魏国公被咒得勃然大怒,上前还狠狠踢了曹氏几脚,梅香抱着曹氏的尸身,被踢倒在雪地里,又哭着爬起来,“老太爷,老夫人已经死了,求您放过她吧。” “放过她?我放过她了,谁来放过我?”魏国公铁青着脸看着娇小的梅香还在勉力搀扶曹氏,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双黑宝石般的眼眸,眸底汇聚着颗颗晶莹的泪珠,衬着这昏暗的雪夜天,颇有股哀婉凄艳之感,叫人忍不住不心生怜惜。 直勾勾的眼神落在梅香身上,毫不掩饰眼底的欲望,梅香被他盯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别开脸搀着曹氏就欲往后退,魏国公却欺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吓得梅香立时就惊叫起来:“老太爷,请自重!” 廊下的叶天良早已看得瞠目结舌,下巴都掉了一地,但看魏国公还老不知羞的去拉人家小姑娘,当即就跑到院里,笑嘻嘻的拦在了梅香身前,“魏老头,你结发妻尸骨未寒,你就对旁的姑娘动手动脚,就不怕她夜里来找你索命?” “叶天良,这是我魏氏的家事,轮得到你插手吗?”魏国公冷哼了声,阴阴盯着梅香,“今夜到我房里来,否则我就一把火烧了这个老太婆,叫她灰飞烟灭。” 梅香吓哭,疯狂摇头,“老太爷,奴婢已经许了人家,求您放过奴婢……” 魏国公已经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恼昏了头,哪还会顾旁人的死活?见梅香不愿,狠狠就一巴掌扇到了她脸上,“连你个贱婢也敢看不起我?我就你今夜过来,你就必须来!” 梅香被一巴掌扇得摔落在雪地里,曹氏的尸身也跟着骨碌碌滚出去好远,叶天良看得摇头,啧啧有声道:“魏老头,这世上论人渣排行,你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啊?” “看来魏紫被我祸害你也用不着责问老天爷了,全是当年你造下的孽,如今报应到魏紫身上了,你如今生生逼死了结发妻,这只怕魏氏以后的报应会更深啊?” “是曹氏当年害我吃尽了苦头,与我有何关系?”想到曹小娥临死的疯狂笑声,魏国公背上冷不丁的就出了身白毛汗,那躺在雪地里的尸首似也诡异起来,哪还敢留在天香阁,顾不得地上的梅香就急急窜走,谁知道曹小娥会不会突然诈尸? 想他当年已经入赘曹氏,那曹氏的所有家产就该是他的,那吝啬老鬼凭什么才给自己一部分?权当打发叫花子吗?老鬼当初待自己不仁,那自己就待她女儿不义! 魏国公走了,下人们忙着处理曹氏的后事,也皆散了,就剩漫天风雪在院里呜咽。 叶天良看了场好戏,也无意再与那些个青楼女子嘻闹,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可才刚点亮烛火,就见桌旁坐了人,顿时吓得一激灵,望着来人没好气的道:“大冰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你烂命一条,还会怕死?”卫杰早已进了天香阁,就坐在房里默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见叶天良进来,也就起了身冷冷道:“你跟着我去魏一海的书房。” 叶天良忙不迭的摇头,“魏老头现在就在府里,去书房岂不是自寻死路?” “所以我才叫你去,他来了你就撒泼对付他,他又不敢真拿你怎么样。更何况现在魏府被你搅得鸡飞狗跳,魏一海又还惦念着温柔乡,哪有心思进书房?” 魏一海和叶天良就是两个人品有问题的恶人,搅合在一起正合适,卫杰冷淡说了句,说罢也不等叶天良反应,提溜住他的衣领便窜进了茫茫雪夜里,极快的奔向书房。 风雪漫天,去书房的路上远远看着雪地里有行灯笼在随风飘摇,叶天良看了眼灯笼行去的方向,忍不住就嘀咕道:“这魏老头当真是铁石心肠,结发妻刚亡故,他不忙着张罗后事,居然还颠颠的去了五姨奶那里?” “魏一海确实是薄情寡幸,但你也别把你自己说的好像有多重情重义似的。”卫杰冷哼,嗤声道:“那日在毓秀宫要掐死魏紫的人,是你吧?” “那是她不听话,她若肯乖乖把银票给我,我又怎么舍得对她下重手?”叶天良被揭了短,脸上闪了怒意,卫杰摇头嗤笑,带着他利落的闪进书房,“一丘之貉。”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考验 叶天良才刚看了戏,正沉浸在自己是好人的快感里,这会儿就被卫杰无情的揭了短,顿时郁闷的窝在门边,眼皮都懒得抬,卫杰也不管他,径直四处翻找。 书房建的宽敞,内里摆了好些几个书架,上面堆满了书,这会儿没有人在房里,丫环们便只燃着扣了灯盏的油灯,卫杰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翻找,却是一无所获。 案桌上摆着些书籍和不重要的奏折,还有些地方上送来的信件,卫杰搜了遍,并没有找到想要的账册,再将房里能藏东西的地方都仔细搜了,依然什么都没有。 退开身来站在书房中央,卫杰望着宽敞的书房,皱了眉头,偌大的国公府肯定会有账册,这里搜不到,难道是魏一海将东西藏到了哪个姨娘那里? 眉头紧皱,眼神却在不停的搜寻着,落在案桌后面的木制展示架上,看上面琳琅满目的摆着珍贵藏品,阴柔白净的脸上顿时现了笑意,看来是有机关啊? 叶天良窝在门边没意思,但看卫杰也停在了房中央不说话,就正想开口叫他回去,却见他突然微微笑了起来,顿时就惊掉了下巴,这冰块原来会笑啊? 只是卫杰可没心情与他说这些,利落的将那些藏品逐个试了下,果见第二层的玉麒麟拿不起来,用手尝试着旋转了下,就见一阵轧轧声响起,不知是触动了哪里的机关。 卫杰警惕的循声望去,就见宽大的案桌底下的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了个黑黝黝的,宽深大概只有一米的四方洞来,而洞里就放着好些本账册,还有几封密信。 随手翻了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田庄铺子的往来账目,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倒是其中有两本记载着与官员们的之间的银钱来往,卫杰当即着拿了账册,又取了密信,将机关恢复原位,这才拎着叶天良出了书房,将他丢在雪地里,自己则赶急进了宫。 时值深夜,无数雪花从灰暗阴沉的天幕上飘洒飞舞而下,人踩在快及膝深的雪地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附和着扑簌簌的雪花飘飞声,越发显得雪夜清冷寂静。 凰月宫里已经熄了灯火,只寝殿里留着方便起夜的昏暗烛光,卫杰冒着风雪一路飞奔到寝殿,才到廊下,守夜的画越就已经闪身出来,低声道:“两位主子都已经歇下,若无急事明日再谈。” 卫杰望了望昏暗的寝殿,心里有些焦急,“我在国公府找到了账册和密信,你进去唤娘娘,请她先行把东西过目,然后我好送回去,免得魏国公起疑。” 画越微皱了眉,正踌躇间,时间已经传出了苏沄蓦清甜的声音:“进来吧。” 随着话落,寝殿里已经亮了起来,没等两人应声,慕云深已经披着外袍面无表情的打开了内殿的门,画越见状,便侧开了身子,卫杰这才闪身进去。 随着临盆的时间越来越近,苏沄蓦夜间已经难得好眠,硕大的肚子压迫着胸腹盆腔,让人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又往往才刚入睡,便要起夜,一夜下来能折腾好些回。 这会儿也才刚歇下没多久,便听见了卫杰的声音,便干脆起床,手扶着腰在殿里缓缓走动,舒解身体承受的压力,卫杰跟进殿里,将账册和书信都给了慕云深,又沉声将国公府的闹剧说了遍,听得苏沄蓦错愕的睁大了明眸,“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魏国公与叶天良都是一丘之貉,只能说报应不爽。” 卫杰沉声冷冷说了句,那边慕云深已经快速把拆过封口的书信看了遍,星眸里寒光大甚,忽地怒声道:“这个魏一海,居然还想谋权篡位?” 苏沄蓦微沉了明眸,转到他面前把几封信都拿过来细细看了遍,果见是与那些手掌实权的将领的来往信件,而其言词意切,那些个将领也有意动的意思。 伸手再取过账册,翻到最后几笔账,每笔均是十万两以上的支出,而支出对象就是与魏一海信件来往的那些将领。 “看来魏国公这些年来攒下了不少家业啊?”苏沄蓦看完后随手翻了下账册,里面记载的进账少说也有个几百万两,娇颜微沉,扬了扬账册冷怒道,“这可是个朝廷硕鼠。” “从前他藏的颇深,又有文家做挡箭牌,并无人注意到他。”慕云深接过账册翻了几页,深邃的眸里闪着寒光,“既然取到了账册,咱们凭此拿人便是。” “凭账册确实可以定他个抄家问斩之罪,可你瞧他所写的这几封书信,虽然在拉拢那些个将领,但并没有要自己篡位登基的意思。” 苏沄蓦摇头,明眸里有抹思虑,“看起来倒像是在替人做嫁衣,就是不知道主子是谁?” 慕云深仔细回忆了下信里的内容,也觉的确如此,“你是说,他的背后还有人?” “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苏沄蓦点头,明眸里露了丝狡黠,“既然咱们现在已经占了上风,那就主动出手逼他用出后招,逮出幕后的人,来个一劳永逸。” 说着明眸看向卫杰,轻声道:“魏国公也许与人有勾结,也许就是他独自想要搞事情,不管哪种,他想要让人名正言顺的上位,云敏是最好的选择,魏国公的发妻亡故,等国公府起丧事时,你就把消息传进毓秀宫,魏紫离宫,就让云敏护送她回府。” 卫杰有些不明白,疑惑看她,“为什么是敏亲王?” “因为他有政治天赋,又有监国经验,还是正经的先帝之子,”苏沄蓦轻笑了声,明眸里的狡黠更甚,“更何况在魏国公的眼里,云敏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是个极容易被控制思想的傀儡,只要他扶云敏上位,这平朝就等于落到了他手里。” “这……”卫杰怔了下,娘娘说的有理,可是他心里却有些担忧,“娘娘,您此举算是试探敏亲王吗?倘若他真爱上了这万里河山,你们岂不是得……” “这江山很快就会是他的,而这并非试探,而是最后一道考验。” 正因为相信慕云敏,才出此题考验他的心性。朱唇轻抿,勾起浅浅淡淡的微笑,明眸里却又藏着凌厉,“但是我不希望,继位的人是个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倘若心术不正,那他此生也就再无缘掌控这万里河山。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雪停 大雪纷纷扬扬的飘了整夜,却又在黎明时分戛然而止,至早间时,竟有朝阳初生。 风雪骤停,煦阳普照,万道光芒映得冰天雪地的世界恍若仙境。 街道上已有顽皮的孩子笑闹着打雪仗,彼此追逐嬉戏,大人们忙着晾晒衣物,偶尔从门扉里探头出来呵斥一声,惹来街边晒太阳的老人们笑着答应一声,有他们看着呢。 暖阳当空,寒风凛冽,风里隐隐传来鞭炮声,惹得大人们有些皱眉头,年关还有月余呢,是谁家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炸响了鞭炮? 连下几夜的大雪已经把世界妆点得银妆素裹,而国公府前挂了白色挽联,更是增添了抹素白哀婉之意,身穿孝衫的下人分站在两侧,不时的用手偷偷抹泪。 国公夫人逝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魏国公昨夜又气又惊,也病倒在榻上,称病未去上朝,朝臣们不知其中之事,只当他悲伤过度才病倒,纷纷摇头叹息不止。 魏紫休养了好些时日,已是与常人无异,此刻正坐在窗前发呆,春桃一头就冲了进来,焦急道:“小姐,老夫人去了,您看要不要向皇后娘娘请命,去送她最后一程?” 魏紫有些恍惚,弄不明白她的意思:“这天寒地冻的,祖母要去哪里?” 春桃有些傻眼,急得挠了下头,才勉强重新组织好言语,“老夫人昨夜已经驾鹤西归,听说老太爷当时就病倒了,奴婢想着,您要不要回府去瞧瞧他们?” “驾鹤西归?”虽然春桃还是说得很委婉,但这次魏紫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眼里闪过丝得意的轻笑,“你又想骗我?祖母一向身子很好,怎么可能突然离世?” “哎呀,小姐,奴婢怎么可能拿老夫人的身子开玩笑?” 虽然是有人故意在她面前透露了此等消息,但春桃也特意打听了番,才敢回来报信,“今日老太爷都没来上朝,宫里宫外都知道了此事,您还是想想要不要出宫看看吧?” “祖母,她,她真的走了?”眼里得意的笑变成了失落无助,魏紫茫然的看着春桃,但看春桃肯定的点头,眼眸微眨,便有泪水滑落,随即就一头冲出了牡丹堂。 “诶,小姐,您去哪里?您等等奴婢!” 春桃急急忙忙的跟上前去,魏紫却是埋着头径直冲向凰月宫,苏沄蓦正在宫院里晒太阳,但见魏紫一头就冲了进来,黛眉微蹙,淡声道:“魏小姐有事?” 魏紫眼里噙着泪水,福身深蹲在地上,顾下得旧怨,哽咽哀求道:“皇宫娘娘,臣女的祖母离世,恳请您批准臣女离宫几日,回府送她最后一程。” “国公夫人离世了?”娇颜有些诧异,侧身看了眼旁边的雪莺,雪莺连忙小声回她:“是早间传进来的消息,奴婢想着别误了您的心情,便暂时压着没说。” 苏沄蓦微沉了眸,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交待道:“魏国公老而弥坚,是国之栋梁,他老来丧妻,让人闻之哀痛,你且备上份礼,随魏家小姐送去国公府吊唁老夫人。” “是,娘娘。”雪莺乖巧应声,秀丽貌美的模样看得后面跟进来的春桃眼里泛了冷光,这个贱人吞了她们七万两银子,如今还敢在她们面前晃悠,当真不得好死。 雪莺感应到她不善的眼神,抬起头来冲春桃眨眼微笑了下,气得春桃立时跳脚,强压着怒火咬牙笑道:“奴婢跟着姑姑去罢,免得姑姑受累。” “如此也好。”雪莺也不拒绝,笑着点了头,她愿意跟,那就跟着。 魏紫见苏沄蓦已经答应让她出宫,当即也就跟着雪莺走向凰月宫的库房,苏沄蓦看那主仆两人还心有不甘,便朝暗处的画越摆摆手,示意她跟上去顾着雪莺的周全。 等拐过屋角,看不见苏沄蓦的身影后,春桃立时就要上前抓住雪莺的手臂,却被雪莺警觉的一把甩开,秀美的眉眼里蕴了不悦,“放肆,你想干什么?” 看雪莺的警觉性颇高,而现在又是青天白日的身处凰月宫,春桃也不敢太放肆,不再抓她,只低声怒笑道:“雪莺姑姑,那七万两银子该还给我们了吧?” “什么七万两银子?你在胡说什么?” 雪莺挑眉,似笑非笑道:“春桃姑娘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七万两银子可是笔天文数目,且不说你们从哪里得来这笔银子,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而已,你们怎么可能凭白无故的拿七万两银子给我?你怕是想银子想疯了吧?” “怎么,你还想不认账?”魏紫本来已经没指望讨回这笔银子,此刻见堵住了雪莺,心思便又活络起来,一个箭步拦在她身前,低斥道:“快把银子拿出来,不然叫你好看!” “呵,不知道你想怎么叫我好看?” 雪莺看着拦在身前的魏紫,低低笑出声来,略略抬头望着湛蓝天空,漫不经心道:“不知道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你们企图买通我,给她的安胎药里下毒之后,会怎么惩治你们?只怕这老夫人的丧事,会变成整个魏府的丧事吧?” “你!”魏紫恼怒,抬手就想扇雪莺耳光,却被雪莺一把抓住手腕,再狠狠使力往后一送,魏紫顿时就站不稳身子,向后重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的她立时就皱了脸,春桃急忙上前扶她,又回头冲雪莺怒道:“贱人,你居然敢伤人?” “怎么着,难道只许她打我,还不许我还手?” 雪莺笑弯了眉眼,她早就想动手修理这两个心思歹毒的女人了,站在不远处阴影里观察这边的画越见动了手,唯恐雪莺会吃亏,也就疾步走了过来,沉声道:“怎么回事?” 魏紫坐在地上,看着阳光下越发显得清丽沉静的画越皱眉朝这边走过来,那夜被泡冰水的记忆便涌上了心头,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赶忙借着春桃的力量站起身来,她和春桃加起来都打不过这女人,惹不起只能躲得起。 雪莺看她两人欺软怕硬的样,嗤笑了声,随即冷声道:“魏小姐得了噩耗,心情不好,走路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被绊倒了,是吧,魏小姐?”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跟屁虫 魏紫怒哼,但看画越站在旁边,也只得含怒点了头,画越看她横眉怒眼的样,微皱了眉,率先上前领路,“我送你们过去,魏小姐也好尽快赶回府里。” 这话说得人根本无法拒绝,魏紫只能闷闷跟在后头,而雪莺照着常规吊唁之礼,从库房拿了东西给春桃,再回到宫院里时,就见慕云敏正在院里和苏沄蓦说话,笑容灿烂得连天上的暖阳都要逊色几分,而他身边还跟着满脸兴奋的萧岚与杨月儿。 苏沄蓦见众人过来,便停了声,笑容清浅温和的看着魏紫,“你初闻噩耗,本宫怕你悲伤过度会出岔子,便叫敏亲王带着萧岚与杨月儿送你回府,你且等老夫人下葬之后就速速归宫,不得借故延误。” 敏亲王送自己还能勉强接受,可这萧岚与杨月儿算是怎么回事?魏紫脸色阴沉下来,垂着头不高兴道:“娘娘,臣女自行回府即可,不需要人相送。” “魏紫,娘娘可是一番好意,你怎么还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杨月儿气得跳脚,娘娘已经允诺过,若是自己愿意护送魏紫回府,便也可回杨府住上一晚再回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出宫机会,魏紫就不能体谅下自己也想回府的愿望吗? 魏紫偏头冷哼,并不搭理杨月儿,萧岚站在旁边,乌黑的眸里蕴着丝狡黠,故意道:“罢了,既然魏紫故意让咱们出不了宫,那咱们也只能联名请命,毕竟谁家还没有个事情?凭什么她就能出宫?说不得也要和咱们都在宫里苦苦度日才是。” 慕云敏闻声侧头,无奈又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好家伙,他这未过门的媳妇再跟着四嫂相处下去,以后会不会尽数四嫂真传,也变得像只狡猾的老狐狸那般,难以对付? 萧岚瞥见他宠溺的笑,不由就娇嗔了眼,惹得旁边的杨月儿吸了吸鼻子,轻哼了声,谁要敢说这两人之间没有猫腻,打死她都不相信。 话音才落,魏紫就已经愤怒抬头,恨恨盯着萧岚,萧岚无所谓的耸肩,并不惧她的威胁,但看萧岚那副油盐不进的样,魏紫终是咬牙怒道:“就没见过你们这样讨厌的跟屁虫!” 众人露齿一笑,才不管她说什么,向苏沄蓦打了招呼便兴奋的奔向了宫外。 苏沄蓦看着像是出笼的小鸟,走路都蹦跳起来的几个孩子,明眸里涌起柔和的笑,悠悠道:“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否则整天像潭死水似的待在宫里,有什么意思?” 雪莺抿唇一笑,低低道:“娘娘,您曾经说过,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您是酷爱自由翱翔,而有的人却是更爱这宫里的繁华富贵。” “呀,小丫头片子,居然拿我的话来塞我了?”苏沄蓦听得莞尔一笑,雪莺被笑红了脸,扶着她在艳阳下慢慢走着,“奴婢都是跟您学来的,哪有您的新意?” 苏沄蓦笑着摇头,学以致用也很不错嘛,微微抬头望着湛蓝天空,天空下有鸟结伴飞过,飞向不知名的远处,明眸看着飞鸟远去,便多了丝光亮,冬已来,春不会远了吧? 慕云敏带着三女出宫便上了马车,魏紫坐在车厢门口,看看里面兴奋交谈的三人,兀自不耐烦的道:“等会儿到了魏府你们就可以走了,别再跟着我。” “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啊?”杨月儿冷笑了声,抱胸靠在车厢上,“我进去吊唁下老夫人就走,至于魏府,我怕在里面多吸会儿空气就会中毒。” “说的也是,不管怎么样,死者为大,咱们进去吊唁下就离开。”萧岚也深有同感的点了头,气得门口的魏紫怒哼了声,别开头不再看他们。 萧岚只当不知,乌黑的眸子带着浅浅笑意看向杨月儿,“你是要回杨府吗?” “嗯,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家人了,挺想念他们的。”提及家人,杨月儿也温柔下来,笑了笑,随即又想到萧岚是孤身在外,眼角瞟了下安坐的慕云敏,故意笑道:“萧岚你在京里也没亲人,不如随我回杨府,我让我娘亲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这……”萧岚有些为难,不由自主的看了下慕云敏,他之前就说过要带自己去亲王府走走,现在杨月儿又发了邀约,这该是去还是不去? 慕云敏坐在里面,闻声就微抬了头,晶亮的眸子巴巴的盯着萧岚,想知道她如何回答,萧岚被他盯得面有羞意,不自觉的低了头,正为难间,旁边就传来了杨月儿的促狭笑声。 萧岚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妮子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呢?乌黑冷清的眸里羞意大甚,臊得就去挠杨月儿,杨月儿嘻笑着躲开,复又自己贴到她身边,轻轻的咬耳朵,“萧岚,你与敏亲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哎呀,你胡说什么?”再多的冷清也罩不住那股羞意,萧岚别开了头,不敢再看杨月儿,而杨月儿哪肯放过她,非抱着她的手臂,低低说笑着什么。 门口的魏紫看两人好得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忍不住就轻哼了声,现在看着像是姐妹情深,等以后有了宠幸,有了目的,看她俩还能不能这般亲密? 慕云敏看俩姑娘笑闹,心里也松了口气,从前只觉杨月儿刁钻泼辣,后来看着心性倒是不错,萧岚在京里无亲无故,能有这么个说得来的朋友,他也替她感到高兴。 马车在雪地里快速飞驰,很快就靠近了国公府,还没等到近前,便隐隐有哀乐声传进车厢,魏紫忍不住红了眼眶,而萧岚与杨月儿面色肃重的停止了说笑。 魏府门前一片素白,白晃晃的颜色刺得人眼睛生疼,魏紫才跳下马车,便立时有下人悲哭着迎上前来,替她披上孝衫,“孙小姐,您快去看看老夫人吧……” 魏紫白脸,哆嗦着身子看着那些刺目的白,两行清泪毫无征兆的顺颊而下,急匆匆的就想跟着下人前往灵堂,府门里却忽然闪出张冠玉般的脸,笑看着她,“紫儿,你来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演戏 魏紫才提起的脚步陡然放下,看着那张夜夜出现在噩梦里的脸,悲伤里多了极端的愤怒,扭头就朝身旁的下人怒吼道:“谁放他进的府?你们谁干的?” 下人们被吼得一激灵,垂头道:“孙小姐,是老太爷昨日带着叶公子回府的。” 他们不知道天香阁的恩怨,只知道不能让叶天良进府,也尽职的守了几个月,让叶天良未能踏足国公府半步,但昨日是老太爷亲自把人带回来,他们能怎么办? “祖父是疯了不成,居然让叶天良进府?” 痛失亲人的悲伤被见到叶天良的愤怒所冲淡,魏紫看着斜倚在府门前,笑眯眯的等着自己进府的叶天良,心里平白就生了股想要调头就走的冲动,若是早知道叶天良在,她干什么要犯贱的巴巴跑回来? 后头的慕云敏与萧岚早听过叶天良之名,这会儿见府门口倚着位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年轻人,此时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漾着濯濯水光,微微浅笑间,便有风流天成。 两人看得都不禁暗自摇了头,难怪魏紫会失身,的确是个风流的少年郎。 杨月儿可不知道暗地里的那些事情,下了马车就见魏紫傻站在台阶上,并不进府,不由得就上前轻推了下她:“你不是着急回府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进去了?” “紫儿,这些都是你宫里的客人吗?还不快请人家进府里坐?” 但看魏紫满眼的嫌恶,叶天良也不在意,行上前来看了眼慕云敏几人,才微笑着伸手请几人进府,“我是魏紫的表哥,今日府里颇乱,还请各位将就着些。” 笑容不温不火,嘴角弯起的弧度把握得刚刚好,杨月儿看了眼,靠近魏紫低声道:“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位玉树临风的叶表哥?” “怎么,你喜欢吗?喜欢我就把他介绍给你啊?” 魏紫压着恼恨忿忿说了句,怼得杨月满头雾水,不悦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眼看退走无望,魏紫也就恼着脸大步进了府,只是没走两步又恶声恶气道:“哼,你们吊唁之后马上给我滚蛋,别在府里碍我的眼。” 她和叶天良之间还有账要算,可不能让这几人听见那些秘密。 “你都说好几遍了,你烦不烦?”杨月儿板了脸,走到萧岚旁边去了,懒得再搭理魏紫,魏紫冷哼了声,自顾大步走了,余下叶天良在那里好脾气的陪着笑脸:“紫儿素来娇生惯养,就是这么个暴躁脾气,你们别见怪。” 杨月儿看看领先半步的叶天良,不喜他笑起来时的那股轻佻感,皱眉狐疑道:“我对魏家也算熟悉,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魏家远亲,进京也没有多长时间。”叶天良笑着解释了句,正想再说什么,前头的魏紫已经不耐烦的停了脚,“在那里啰嗦什么?赶紧过来!” 原来已经快行到灵堂了,众人当即也就停了声,从下人手里接过线香,上前至黑底描金的棺前恭谨的拜了三拜,上香之后,这才退出灵堂。 杨月儿急着回府看望家人,上香之后也就即刻走了,魏紫看看还站在灵堂外的慕云敏和萧岚,皱眉不悦道:“你们俩也可以走了,国公府不供应晚饭。” 慕云敏不喜魏紫,但还是礼貌道:“魏国公病了,圣上嘱咐过我,得去探望下他。” 这是慕云深特意交待的事情,慕云敏也没多想什么,只当魏国公好歹也是朝廷重臣,于情于理该要探望下,面子上才能过得去。 魏紫无法拒绝这个要求,旁边的叶天良笑着凑了过来,“我带你们去找老太爷吧?” “用得着你多管闲事?”魏紫可不想叶天良与慕云敏多接触,万一他说漏了嘴就麻烦了,叶天良被她怼了句,也就是摸摸鼻子,依然笑着跟在了三人后面,并没有多大反应。 魏紫冷哼了声,眼见甩不掉叶天良,也就由着他去了,一路行到魏国公所在的拢翠院,才推开房门,便有浓郁的药气扑鼻而来,绕过屏风到里间,正端着空药碗坐在床沿抹泪的妇人看见魏紫来了,连忙起了身,“孙小姐,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祖母过世,我自然要回来看看的。”魏紫皱着眉头看了眼中年妇人,再看看榻上微闭着眼面色灰败的魏国公,眉头越发紧皱,“五姨奶,祖父他这是怎么了?” “府医说是气急攻心,导致血气逆行,伤了根本,须得静养。” 妇人也不懂什么,见魏紫似与魏国公有话要说,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等妇人走了,魏紫才坐在床边,看看前些日子还精神饱满的祖父这会儿形容枯槁的缠绵病榻,眼里就起了泪意,轻轻唤他:“祖父,是紫儿回来了,您睁眼看看紫儿好不好?” 榻上的魏国公无意识的轻喃了声,半晌方才费力睁开眼皮,看看一身素白面有哀意的魏紫,缓缓道:“你祖母过世了,来送送她已好。” 一语说得魏紫又泪流不止,站在床边的叶天良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就嗤笑了声,明明就是他巴不得曹氏去死,这会儿又演什么夫妻情深? 魏紫心里本就恨极了叶天良,见他这会儿还敢出声嘲笑,立时就忿忿的看向魏国公,“祖父,您怎么让他进府了?您知不知道他……” “紫儿!”魏国公稍稍扬高了声调,沉着脸截断了她的话,半耷拉的老眼却是看向离床三步外的慕云敏,勉强露了丝笑,“敏亲王怎么来了?” 魏紫激动之下忘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顿时暗呼好险,而慕云敏也只当不知,看魏国公望过来,俊秀的脸庞上便现了丝微笑:“圣上听说国公病了,便叫我来看看。” “老臣多谢圣上关心。” 魏国公稍稍撑起些身子,打量了归服俊秀和善的慕云敏,兀自露出了笑,他正愁找不到机会与慕云敏详谈番,慕云敏就送上门来了,这不就是天赐良机吗?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老谋深算 见魏紫还在边上与叶天良大眼瞪小眼,魏国公便皱了眉,“紫儿,你带昭华郡主去花厅喝茶,祖父与敏亲王谈点事情。” 慕云有些不悦,“有什么事是郡主不能听的?我带郡主出宫,须得保证她的安全。” “昭华郡主来国公府,是国公府的荣幸,下人们不敢伤她。” 魏国公好言了句,但看慕云敏依旧皱着眉头不想让萧岚离开,便又笑道:“那就在拢翠院的厅里喝茶便是,老臣有几句话想私下与您谈谈,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 就在拢翠院那也说得过去,慕云敏便微沉着脸没再反驳,萧岚看慕云敏同意下来,也就同意下来,反正都在拢翠院,出不了什么事情。 魏紫心里记着与叶天良的账,也就点头领着萧岚去了厅里,慕云敏强压着不舍看了眼离开的萧岚,这才回过头来冷声道:“不知道国公有何事要与我谈?” 他的身子经此损伤,已经是风烛残年,有什么事也要痛痛快快做了,魏国公脸上浮着丝笑意,“王爷不必把老臣当仇人,老臣纵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全都是为了您。” 慕云敏听得眉头越发紧皱,着实弄不懂他的意思,“国公何来此言?本王自认与你交集不多,何时要你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非您逼老臣去做,而是老臣心甘情愿为了您去做那些事情。”魏国公摇头,老脸上笑意不减,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道王爷您对当今圣上执政的感觉如何?” “圣上英明睿智,大事小怀都处理的极为妥当,是不可多得的明君。” 慕云敏想也没想的说出心中所感,魏国公听得微皱了眉,却生生忍了下去,又问道:“那倘若是您执政呢?以您的政治才华,该是历朝历代都极难得的千古帝君。” “我与圣上,就好比萤火与皓月,我的才能根本不及他万分之一,哪有可比性?”俊秀的眉眼里隐隐起了厌恶,直接了当的问道:“国公到底想说什么?” “老臣只是觉得,圣上为人冷酷无情,并不如王爷您这般和善亲民。” 魏国公压住喉咙里的话,笑容里微带了点冷意,“圣上处理政事的确手腕高明,但在后宫事宜上却始终拎不清楚,难免叫人遗憾。” “国公遗憾什么?遗憾魏紫没能登上后位吗?”慕云敏忍不住嗤笑出声,眼底的厌恶再也掩藏不住,“百姓只需要个英明睿智的国君带领他们走向繁荣富强,而国君也只需要公正严明的大臣来处理好他们所涉事条,谁允许大臣僭越去插手国君的家事了?” “自己的家务事都断不拎清,还妄想掌控他人的婚姻,你不是有病么?”俊秀的眉眼里起了冷笑,“你可别再说为我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手底下的人个个堂堂正正,若是发现有那等小人败类,本王早就毫不犹豫的送他去见了阎王。” “老臣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王爷何必动怒?”老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灰败的眼里起了丝愠怒,“难道王爷就甘心屈居人下,对万里河山没有丝毫想法?” “本王要有什么想法?这是慕姓天下,只要本王愿意,本王随时可以大展拳脚立下一番功业,你还想本王怎么样?谋权篡位?” 话音未落,俊秀眉眼已经凌厉的盯着魏国公,“好啊,原来你居然起了这等心思?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回宫告之圣上,让他好好治你的罪!” “老臣全心为你打算,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告发老臣?” 魏国公怒极反笑,又是一阵猛咳,咳出了大口鲜血才住声,满嘴血迹的望着慕云深嘿嘿笑了起来,“果然是个黄毛小儿,居然不知掌权者的美妙?你想告就尽管去告,反正空口无凭,我大不了来个死不认账,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果然老谋深算,本王的确不能拿你怎么样。”慕云敏看看素色被褥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晶亮眸子缓缓漾出抹嘲讽,“不过你也活不了几天了,还能怎么样?” “你!”老脸上现了愤恨,不甘的捏紧了拳头,慕云敏嗤笑了声,转身就往外走,“本王奉劝你还是少造点孽,否则这大好的魏氏断送在你手里,岂不是可惜?” 话音未落,人已经疾步出了房门,他是爱江山权势,也享受万民供奉的尊荣感,但生而为人,须得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四哥四嫂待他恩重如山,他怎么能恩将仇报? 耳听着脚步声远去,魏国公恨得咬牙切齿的一巴掌拍在被褥上,慕云敏那个蠢货,放着唾手可得的万里河山不要,当真和他那个没出息的娘一个模样! 只是恨归恨,脑子里却还是飞快的思索起来,那个蠢货没胆接受自己的提议,还害自己暴露出来,若是他再在慕云深面前说上一嘴,自己虽可以来个死不认账,但只要被慕云深盯上,整个国公府都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想来历朝历代那些敢谋逆造反的下场,魏国公眼里的凶意就更炽烈,如今箭已离弦,与其被动的坐在家里等着被诛九族,那就不妨来试试到底鹿死谁手? 慕云敏出了房门,就快步走向旁边的小厅,就见萧岚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着茶,而魏紫与叶天良皆不知去了何处,不见踪影。 “别看了,他俩送我到厅里后就离开了拢翠院。”萧岚放下茶盏,起身迎上前去,乌黑冷清的眸里有着淡淡担忧,“魏国公没为难你吧?” “没有,”慕云敏摇头,见厅里没人,便把魏国公意图说了遍,才又挑眉傲娇的望着她:“怎么样,我可是拒绝了他的提议,还把他狠狠怒斥了番,我厉不厉害?” 萧岚无奈摇头,冷清的眸里多了丝浅笑,“这要搁别人眼里,你就是傻,傻透了。” 慕云敏闻声错愕的瞪大了眼,“啊?你该不会是想我要答应魏国公的提议吧?”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郎情妾意 “你若敢答应他,我立马就进宫向圣上与皇后姐姐举报你犯上作乱。” 萧岚扬了扬小拳头,作势威胁了句,看得慕云敏拍着胸口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说如此聪慧善良的姑娘,怎么会中这种小圈套呢?” “你可别夸我,听着就怪怪的。”萧岚轻哼了声,微扬着下巴就往外走,慕云敏看四处无人,便悄悄的轻碰了下她温润的手背,没等她嗔怪,自己便先红透了脸,惹得萧岚忍不住飞了个白眼给他,低低道:“被轻薄的人是我,你红什么脸?” “哎呀,人家也不好意思嘛,”慕云敏忸怩的跟在她身边,倒像是被轻薄了的小媳妇,萧岚看得无语望天,就要大步离开,慕云敏连忙扯住她,“我带你去逛亲王府好不好?” 乌黑眸子无奈瞪着忽然像个受气小媳妇的慕云敏,“我说不好,你会不会哭?” “你要不理我,我就回宫去找四嫂告状,说你出宫就欺负我……” 俊秀少年瘪了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惹得萧岚哭笑不得的跺了下脚,反手一把扯住他就往魏府外面走,“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么赖皮?” “那是因为从前都是我宠你,现在我也想被你捧在手心里宠着呀?” 少年享受着被她照顾的感觉,眼角唇边忍不住就起了柔软笑意,萧岚被他说得脸一红,以最快的速度出府上了马车,但看那双晶亮的眸子还巴巴的望着自己,顿时就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哪还有方才在厅里时的冷清气势? 慕云敏看她又不肯回自己的话,便又可怜兮兮的拽她的衣袖,“你不宠我了吗?” “我,我……”萧岚脸上羞意大甚,根本不敢看他的眼,俊秀的折花少年哪肯轻易放过她,转到她眼前,继续委屈又可怜的拽她的衣袖。 萧岚被他缠的不得不看向那双晶亮的眸子,但见他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委屈小孩,又扑哧笑出声来,轻点了头,温柔坚定的道:“只要你敢宠着我,我就敢一直宠着你。” “我就知道,我的岚儿最好了。”忍不住上前轻拥了下她,忍着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极快的退开身,晶亮眸子郑重的看着她:“欢迎岚儿你光临亲王府,以后我可能给不了你最好的,但只要我有的,都愿意给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给你。”尽管姣好的容颜上满是红晕,但仍旧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誓言,那般含羞带怯又温柔深情的模样,看得慕云敏忽然就红透了脸,尴尬背过身去,不敢再多看她一眼,生怕自己就会忍不住心底的那股渴望。 萧岚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但看他在自己才刚说完誓时就弓着身子背对着自己,心底忍不住就泛起了失落,声音微冷道:“你不喜欢这样的誓言?” 冷清的声音里带着失落和隐隐的痛苦,慕云敏知她误会了自己,只得又急急转过身去,“不是,是我,是我自己出了毛病……” 红透的俊秀脸庞述说着难言的尴尬,萧岚有些诧异,正想追问为什么,余光却不经意瞥到了那突起的衣衫,想到当初从凉州出发那晚,母亲说的那些话,姣好容颜瞬间炸红,急急窜到了车辕上,“你,你自己想办法……” 慕云敏苦笑,他也不敢让她想办法啊?四嫂若是知道自己敢在成婚前对萧岚图谋不轨,还不得活剥了自己?只是他现在该怎么办?简直丢人丢大发了啊。 转了两圈不见消停,只得安静的坐在车厢里默念心经,萧岚红着脸在外面吹冷风,只是那乌黑冷清的眸里透了些许笑意,那个折花少年,怎么就能那么可爱? 两人郎情妾意,一路奔向亲王府,而魏紫把萧岚送到厅里后,就径直回到天香阁,可才进院,就听见厅里传出莺莺燕燕的笑闹声,顿时就怒道:“怎么回事?” 院里侍候的丫环婆子垂头,不敢应声,倒是叶天良跟上来嘻笑道:“紫儿,这天香阁以后就是我们共同的居所了,我打算把它改造得更大些,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魏紫看见叶天良就犯恶心,嫌恶的别开头,“马上都给我滚出去!” “小姐,昨夜老太爷都没能将叶公子赶出去,最后默许了他住在天香阁。” 有胆大的丫环垂着头呐呐了句,听的魏紫立时就冷笑出声,“你敢编谎话骗我,来帮助叶天良霸占天香阁?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偏帮着他!” 凄厉怒吼炸响在院里,吓得那小丫环立即就跪了下去,哭着摇头,“奴婢只是实话实说,从来不敢欺瞒小姐,请小姐饶命!” “哼,你说的都是实话?你是说我祖父病疯了,才将这个人渣留在府里?” 魏紫根本不信她的话,狞笑质问,叶天良冷脸,拽着魏紫就往房里走,“你为难个小丫头有什么意思?就是魏老头允许我住在天香阁的,你不信大可以去问他啊?” 男人的手劲极大,立时就拽得魏紫踉跄跟了上去,眼看就要被拽进房,魏紫反手拼命扒住门框,怎么也不肯进去,扒着门框厉笑出声:“你害惨了我,你还有脸住在天香阁?你就不怕有冤魂找你索命吗?” “不就是为我流掉了个孩子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叶天良不喜人老拿这个说事,不耐烦的甩手松开她:“没了再怀就是,有什么了不起?你这次回来的也正好,我手头没银子用了,你把那三万两银票先给我救急。” “三万两三万两,你叶天良巴着我,从来都只是为了银子,何曾有过半分真心?” 听他如此不堪的说那条无辜的小生命,魏紫眼里就冒了怒火,恨不能生撕了眼前的人渣,“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你也别想拿到那三万两银子!” “魏紫,我看你是还闹不清眼前的情况,不知道谁才是拿着刀把的人吧?” 叶天良双手抱胸,阴阳怪气的看着她:“魏老头病入膏肓,我又掌握着你最大的秘密,你若是敢不听我的话,你信不信我就进宫去揭发你,让你整个魏氏都灰飞烟灭?”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陷阱 叶天良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那么阴阴盯着魏紫,逼她将那三万两银票拿出来。 魏紫怒极反笑,艳丽的眉眼里迸出刻骨恨意,直勾勾的盯着叶天良冷笑起来:“你去揭发我啊?我做的错事我一力承担,与魏氏又有何关系?” “你想让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大不了一起下地狱,去向那个无辜的孩子赔罪。” 说着手腕一翻,手里竟是多了把小巧雪亮的匕首,艳丽的眉眼噙起阴冷的笑,步步向着叶天良靠过去,“你知道吗,这把匕首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将你千刀万剐,在你身上戳出个千八百个血窟窿才能解恨,没想到这一天来的竟然这么快。” 语调阴冷平静,随着寒风在房里回荡,叶天良看着那双只有仇恨的艳丽眼眸,心底忍不住颤抖了下,往后疾退了几步,厉声道:“魏紫,你居然敢持刀伤人?” “伤人?”魏紫轻轻呵笑起来,“叶天良,我从来就只想杀了你,又怎会只伤你?” 艳丽妩媚的女人手里持着雪亮锋利的匕首,似索命幽魂般阴笑着向叶天良逼过去,打定了主意要与他同归于尽,反正她如今活得了无生趣,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叶天良虽然时常说自己是烂命一条,但真正碰上这等不要命的凶狠角色时,心底又先胆怯了几分,只铁青着脸虚张声势的厉喝出声:“再不停下,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过来啊?你不过来,怎么对我不客气?” 魏紫满眼恨意的步步紧逼,逼得叶天良步步倒退,口舌发干的就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来与她抗衡,房外却突兀响起哭声:“孙小姐,求您救救奴婢!” 魏紫一愣,识得那是祖母身边的梅香的声音,可也就那么微微一愣神的瞬间,叶天良逮住机会就不要命的斜窜出去,眨眼间就跑出了房门,逃之夭夭。 “叶天良!”魏紫收了匕首怒吼一声,转身就追了出去,才出房门就见叶天良已经窜到了院门口,回头冲她咧嘴冷冷一笑,随后就窜出了天香阁,不见踪影。 魏紫怒急,就想追上去,门口的梅香不知道两人怎么回事,但见魏紫铁青着脸冲出来,也管不得许多,连忙哭着拦在她身前,“孙小姐,奴婢求您看在奴婢这些年来尽心尽力侍候老夫人的份上,您救救奴婢吧,奴婢已经许过人家了,不能再去侍候老太爷……”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眼见梅香不管不顾的拦在身前,自己再想要去追叶天良已是不可能,魏紫烦躁的听着那些话,不耐烦的道:“祖父他现在缠绵病榻,调你过去侍候下怎么了?你不就是许了个人家而已,有什么好矫情的?” “不是,不是的……”梅香抹着眼泪,一双眼睛已经哭的通红,但看院里并没有人,才又哭着低声道:“是老太爷要纳奴婢进房,奴婢明年就要嫁人,求您放奴婢出府吧……” “纳你进房?”魏紫狐疑的打量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梅香,见她娇小玲珑俏丽可人,一身孝衫更衬得她如弱风扶柳,惹人怜惜,确实有几分姿色。 魏紫越发皱紧了眉,祖父喜欢纳小妾,会看上梅香也不无可能,但想到祖母还尸骨未寒,脸色又不禁冷了下来,阴怒道:“是不是你见祖母过世,失了靠山,便趁机使妖计让祖父看上你,重又傍上个靠山,好继续在国公府里待下去?” “没有,奴婢什么都没做的,是老太爷他强行逼奴婢答应的……” 梅香见魏紫还要误会她,娇柔的眼里就不禁蕴了绝望,哭着摇头,泪雨纷飞道:“是老太爷对老夫人说了狠话,老夫人要服毒自尽,奴婢才赶来天香阁请老太爷去劝劝老夫人的,谁知道老太爷根本不念旧情,用话逼死了老夫人,又强逼奴婢侍候他……” 魏紫听的脑子嗡嗡作响,不敢置信的盯着梅香,“你是说,是祖父逼死了祖母?” “是老太爷素来不喜欢老夫人,老夫人她心里苦啊……” 梅香哭着点头,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十来年,见多了老太爷对老夫人的不公之处,只是她也只是个地位卑微的丫头,根本说不上话,只能年复一年的看着老夫人受苦。 艳丽脸庞上闪过浓浓痛苦,她知道祖父素来不喜欢祖母,可谁知道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局?踉跄倒退两步,颤抖的身子紧贴在墙上,哆嗦道:“你把昨夜的情况都说与我听。” 梅香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末了又哭道:“孙小姐,老夫人素来疼爱你,她不想您与老太爷有什么仇怨,您还是节哀顺变吧。” “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我能有什么仇怨?”魏紫凄笑两声,脑子里已经飞快的转了起来,祖母间接死于祖父之手,还有昔日祖父做下的那些忘恩负义之事,又是魏氏的一大丑闻,如今叶天良未除,又出了个知晓所有秘密的梅香,她该怎么办? 叶天良一心只想着要银子,尚还可以暂时稳住他,等找到机会再除掉,但这梅香就想着出府嫁人,谁能保证她会不会对国公府的事情守口如瓶? 自己与祖父的事情交缠在一起,这偌大的国公府,又怎么能毁在一个贱婢手里? 艳丽眉眼里闪过丝凶光,又极快的隐了下去,面色柔和看着梅香,微微笑道:“你跟在祖母身边甚久,如今她已离世,你也许了人,也确实该放你出府了。” 话语着带着淡淡的感伤与温和,抹泪的梅香闻声顿时就惊喜的抬头了头,正想开口,魏紫却又微笑着抢先说道:“但此事既然是祖父开了口的,你须得与我去趟拢翠院,我帮着你当面向祖父说清你的意愿之后,方能放你出府。” 梅香见并不是直接放自己出府,俏丽的脸蛋上顿时就闪了些许失落,但想想只是去趟拢翠院,便又笑着点了头,“奴婢听您的安排,去拢翠院见老太爷。”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得逞 “嗯,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魏紫笑了笑,见春桃回来,便朝梅香点了下头,“你去院门口等着我,我与春桃交待几句之后就去拢翠院。” 梅香不疑有它,当即福身告退,在院里与春桃错身而过时还微笑着与她打了招呼。 乖巧的站在院门边沐浴着冬日暖阳,回首望望在廊下轻声交谈,不时看下自己这边的主仆,娇柔的眼里闪过幸福笑意,阿牛哥,梅香就要出府做你的妻了,你高不高兴? 魏紫远远看着笑得满脸幸福的梅香,艳丽眉眼里就起了深深忌恨,她当主子的都没有得到所谓的幸福,梅香不过是个贱婢,凭什么能笑得如此甜? 眼里凶光乍现,又低声交待了几句,示意春桃赶紧去办事,便端着温和的微笑走向静静候在院门边的梅香,“走吧,去拢翠院。” 梅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看得魏紫心底越发恼恨,无声的冷笑了下,提步就往外走,现在笑的极欢,待会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春桃站在廊下,看着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被西斜的冬阳拉长了影子,又很快消失在院外,忍不住轻摇了头,可怜的梅香,她又岂知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 而如今的魏氏净出那等下三滥的人,就像天上的太阳,已经日薄西山了啊。 从天香阁到拢翠院还要走上个将近一刻钟的时间,魏紫才到院门口,五姨奶就惊惶失措的窜了出来,慌张道:“孙小姐,你快去看看老太爷吧,叶天良要杀了他!” “什么?”魏紫没想到被梅香一耽搁,叶天良竟窜到了拢翠院来作乱,急急奔进房里,就见叶天良手里拿着把菜刀,冰凉的刀锋正架在气急败坏的祖父脖子上,顿时怒道:“叶天良,你快给我放了祖父,不然我就叫你好看!” “魏紫,你现在还敢给我横?你信不信我一刀结果了这糟老头子?” 叶天良笑得不怀好意,刀锋在魏国公脖子上蹭了蹭,又怕怕道:“你最好别吓我,要是吓得我手一抖,就此割断了老头的脖子,他岂不得被你害死?” 魏国公气得脸都抽搐起来,捂着心口愤怒道:“叶天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叶天良咧嘴一笑,“你叫魏紫把那三万两银票给我,我今儿就放了你这条狗命。” “什么三万两?你是不是想银子想疯了?”魏国公恼得很,不肯松口,叶天良也不着急,冰凉的刀锋就在他脖子上缓缓的磨来磨去,吃吃笑道:“反正我就认定那三万两了,你们马上拿银票过来给我,不然今儿大家就同归于尽,叫国公府办场大丧事。” 魏紫恨得直跳脚,她那三万两也没带在身上,只得无奈的望向了魏国公。 魏国公僵着身子,就想到怒斥出声,叶天良那拿刀的手却是一抖,生生割开了那层老皮,眨眼间就有血珠子沁了出来,魏紫看得顿时瞪大了眼睛,尖叫出声,“叶天良!” “只是个小小的警告而已,你激动什么?”叶天良稍稍移开了菜刀,手指重重抹了下伤口,尖锐的刺痛感顿时刺激得魏国公忍不住皱了眉,而叶天良却把手指扬到了他眼前,笑嘻嘻的道:“看见没有?再敢不听话,下次就是血流成河。” 腥红的颜色看得魏国公眼皮子直跳,脖子上的刺痛感提示着他叶天良是真敢下杀手,想到自己的夺权计划都还没来得及实施,老眼里就现了不甘与愤怒,气急败坏道:“魏紫你去账房领三万两银票给他,叫他立字据,以后再敢勒索,我就弄死他!” “那不行,三万两就想买断你这条命?”叶天良一听不乐意了,冰凉的刀锋又欺近了脖子,虎着脸道:“至少十万两,否则你就隔三岔五的给我送银子!” “叶天良,你当魏氏是开钱庄的啊?你张口就十万两,你怎么不去死!” 魏紫怒极,恼恨叶天良的同时,也恨极了从前的自己,怎么能把这么个人渣爱到心坎上,给魏氏带来天大的祸事? 但看祖父缠绵病榻还要被挟持,眼里就不禁恨出了泪,凄厉道:“至多八万两,多一分都没有!” “魏老头当官多年,会连个区区十万两都拿不出来?”叶天良才不肯让步,阴声道:“你再敢多废话,老子就再加价,你愿意看着魏老头去死,那就一分都别拿出来!” “老夫给你十一万两,那多出来的一万两,送给你买药吃!”魏国公恨得不轻,怒瞪向魏紫,“去取银票,打发这个瘟神滚蛋,让他早死早超生!” 魏紫气怒跺脚,但看魏国公已经发话,而祸事又是自己惹出来的,只得转身埋头就往外冲,梅香有些无措的站在廊下,她是不是来得时机太不恰当了? 心底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先行离开,择机再来,哪知冲到了院里的魏紫又转过对来,厉声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许去!” 尖厉的声音吓了梅香一跳,不由自主的点了主,而魏紫急匆匆的跑去账房拿了银票就往回赶,回到房里就将厚厚一叠银票甩到了叶天良身上,恨声道:“十一万两,你好好数数,以后再敢藉此向魏氏索取财物,老娘就什么都不管,先活剥了你再说!” “好说,好说。”叶天良拿着菜刀笑嘻嘻的看了眼银票,随即揣进怀里,跳下榻来大步往外走,“老子虽然拿了银票,但依旧还是要住在天香阁的,只要你们不来惹我,我自然遵守约定,不给你们这些金主惹麻烦。” “你!”魏紫两眼泛起血丝,正想要追上去怒骂,魏国公却摇头喊住了她,阴怒道:“别再管他,等我手里头的事情收拾好之后,自然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祖父!”魏紫急怒,但看魏国公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又只得生生压下了怒气,想到门口的梅香,就想带她进来,却听门口响起了梅香的尖叫声:“叶公子,你放开我!”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当面揭穿 魏紫心里一急,转身匆匆出房,就见叶天良已经将梅香拉到了院里,魏紫看得心头已是怒极,上前就狠狠一巴掌扇在叶天良脸上,“怎么哪都有你的事!” 扇完就开始拉人,叶天良没反应过来就觉脸颊一疼,眼冒金星的看着凶狠的魏紫,见她要扯梅香,立时就怒笑出声,狠狠一把将梅香扯到了自己怀里,“怎么着,你还想把个娇滴滴的姑娘送给那个老不死的去糟蹋?你就不怕造孽?” “你居然有脸向我提造孽?”魏紫抢不过,只得叉腰怒笑道:“我倒是希望造孽就能遭雷劈,这样你叶天良就能被五雷轰顶,死的连渣渣都不剩!” “彼此彼此,别以为你们魏氏又是什么好货。”叶天良拽着梅香,就要往外走,“这个人我要定了,你要是不想再出几万两银子,就给我滚远点!” 魏紫怒极,又无可奈何,梅香见叶天良发神经的突然要带自己走,娇柔的眼里顿时就现了惊慌,“叶公子,梅香不愿意跟着你走,你放开我!” “听见没有,人家不愿意跟你走,你还敢强迫她?” 魏紫见有丝希望留下梅香,冷笑着就要上前又去拉他,叶天良却一把将梅香拽到了身边,恼声道:“你这女人有毛病是吧?老子好不容易英雄救美一回,你居然不领情?” “孙小姐已经答应奴婢见过老太爷之后,就让奴婢出府,奴婢不能跟着你走。” 梅香摇头,阿牛哥还等着她呢,她怎么能跟着旁的男人离开? 魏紫看得吃吃冷笑起来,绕到院门口挡住了去路,“叶天良,我劝你还是赶紧松开的好,不然我就喊人了。” “你会有那么好心,送人出府?” 叶天良看在方才梅香在天香阁时救了他一命的份上才多管闲事,轻佻的桃花眼狐疑的看了眼魏紫,但见她神色不似有假,正琢磨着要松开手,就听院外响起了一片杂乱的脚步声,随即春桃就低声喊了起来,“小姐,奴婢带人来了,那个贱婢是在房里吗?” 魏紫挡在院门口,春桃只看见了她,故此出声,而就在院边的叶天良和梅香也听见了此话,梅香顿时脸色煞白,而叶天良却极快的反应过来,拽着梅香就闪出了院子。 才出院门就见院外墙下站着十来个身形粗壮凶神恶煞的小厮,叶天良看得眼皮子直跳,警觉的拉着梅香又退远了些,方才站定脚步。 魏紫没来得及答应就见叶天良拽着梅香跑了出去,正恼火间,春桃看见他两人跑出来,脸色立时就古怪起来,反应过来连忙讪笑道:“叶公子和梅香姑娘也在啊?我带着人想进去捉拿个贱婢,没想到碰上你们了。” 梅香能常年跟在老夫人身边,自也不是蠢人,见状顿时明白了原委,白着脸怒声道:“你真是会说话,也不知道这拢翠院里谁得罪了你,你要出动如此大的阵势来拿人?” “那什么,就是个不长眼的贱婢而已,不劳梅香姑娘费心。” 春桃偏头看看眼里能冒出怒火来的魏紫,硬着头皮请示道:“小姐,现在叶公子和梅香姑娘都在这里,咱们还要不要捉拿那个贱婢?” “我就说魏紫你怎么会这么好心,原来是想把人哄到房里去,来个乱棍打死啊?” 魏紫阴沉着脸没吭声,叶天良朝梅香嗤笑道:“看见没有?魏家可没几个好心眼的人,若不是小爷拉你一把,这会儿你就在房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多谢叶公子援手,梅香感激不尽。”方才的凶险不言而喻,娇柔的眼里闪了感激,又有些无奈道:“叶公子若是一直行善事,想必也是大好人。”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恶人就要有恶人磨。” 轻佻的桃花眼里闪过得意,也没什么羞耻概念,当着魏紫的面从怀里取了好几张银票塞到梅香手里,“你马上走,带着家人离开京城,躲得远远的,别让魏紫再找到你。” 梅香不敢接,但叶天良强硬的塞到了她手里,梅香只得收下,感激又担忧的道:“那叶公子你怎么办?魏氏对你的敌意也很深啊?” “哼,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叶天良吊儿郎当的看了眼魏紫,挥手赶梅香,“走吧。” 梅香无奈,只得转身离开,只是想想又回头冲他微笑道:“叶公子,你心底其实还是有着是非仁义的,梅香希望以后再见到你时,你已是个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 说罢也不等叶天良反应,转身轻巧的钻进花树林里,一溜烟的跑远了,叶天良回味着她的回眸一笑,若有所思的托住了腮,他还能变成个好人吗? 眼看梅香跑远,直至不见踪影,而叶天良还如瘟神般堵在前面,魏紫气得上前狠狠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你还不滚,等着老娘送你一程是不是?” “魏紫,你怎么越发像个泼妇了?”叶天良眯着眼睛嫌弃的打量了下魏紫,轻哼了声,转身走了,“好男不跟女斗,就你这等婆娘,幸亏当初我没看上眼。” “叶天良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蛋!” 艳丽的脸庞已然狰狞扭曲,看着叶天良远走的背影,恨得满口银牙都快咬碎了,春桃躲也不敢躲,只得硬着头皮再问道:“小姐,要不奴婢现在就带人去将梅香抓回来?” “你知道她跑哪里去了?你怎么抓?方才若不是你胡乱出声,她怎么跑得掉?” 魏紫满肚子的郁火无处发泄,回头就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春桃脸上,“都是你这个蠢货屡屡坏我的好事,说,你是不是谁派来的内奸?你说啊!” 春桃被扇得脸颊立时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涎了血,不敢分辩什么,只捂着脸哭了起来:“小姐,奴婢没有坏您的事,奴婢冤枉啊!” “你还敢喊冤枉?你出的那些毒计,有哪样好使过?” 魏紫想到在宫里受的那些屈辱,艳丽的眉眼里就现了狞笑,看向那些五大三粗的小厮,“既然你放走了梅香,那你就自己去代她好好侍候这些小厮!”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再提文家 那些个小厮本来还暗自埋怨走脱了个貌美的小妞,这会儿但看魏紫把身边的贴身丫环赏下来,立时就涎笑着上前围住了春桃,手脚不老实的拉扯着她的衣裳。 春桃看那些小厮动真格的,吓得立时就紧紧捂住了衣襟,惊恐大哭起来:“小姐,奴婢知错了!您救救奴婢!您不能这样对奴婢啊!” “我不能这样对你,那要怎样对你?” 魏紫看看三两下就被小厮制住了手脚的春桃,见蛮力拉扯下,春桃已经衣衫凌乱,露出了雪白的胸脯,禁不住就掩嘴娇笑道:“本小姐知道,你从前是胭脂的人,压根儿就没想真心服侍我,今日既然撞上了,你就从了他们吧!” “不要,我不要这样,你们放开我!”常年干活的粗砺手掌摩挲着雪白的肌肤,惊得春桃霎时就浑身颤栗起来,哭着乱喊乱叫,可那些小厮又怎么会放过到嘴的肥肉? 三两下撕了她的内衫堵住嘴,便只剩下了不甘又无助的呜咽声,小厮们涎笑着将她架起来就跑,而春桃那双常年充斥着算计的眼里终是落了泪,呜咽着回头,怨毒的望着娇笑不停的魏紫,她今日出手毒害身边人,来日她定要比此凄惨百倍! 魏紫看着那双怨毒的眼睛,艳丽脸庞上的娇笑便有些凝固,心头不悦的冷哼了声,不过是个死不足惜的贱婢而已,还敢那样看着自己?回头非得剜了她的眼珠子不可。 魏紫恨恨的站在院门口,那五姨奶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里,见魏紫朝自己望过来,便立时垂了下头,不敢看她,呐呐道:“老太爷叫您进房说话。” “又不是把你赏给小厮,你怕什么?”魏紫瞪了她一眼,见她胆小懦弱的模样就来气,也懒得和她说话,径直提步进房。 魏国公看见她进来,也不问房外的那些事,皱眉道:“文家可有人来吊唁?” 魏氏得源于文家的赏识才有今日,这段前尘往事魏紫也是明白的,回忆了下宾客名单,才摇了摇头,“并没有见到文家的人,许是还未知晓。” “文老爷子自先皇后去世以后便带着全家迁到了竹河县,消息稍迟些也是有可能的。” 魏国公自言自语了句,灰败的老眼里忽然迸出锐利之意,紧紧的盯着魏紫交待道:“你马上派人送帖子去竹河县,务必请文世昌侄子来府一趟。” 竹河县距离京城几十里城,而那文世昌则是先皇后的大外甥,如今也是过了不惑之年,魏紫听得有些古怪,“世昌伯伯甚少露面,您只怕直接找文爷爷会更妥当吧?” “你懂什么?文老爷子已经不管事了,现今是文世昌一手掌管着文氏,有事找他相商才最为妥当。” 诸多不顺心的事情堆积在一起,魏国公的耐心已不是太好,但看看眼前这个艳丽妩媚的嫡孙女,眼里还是多了抹疼惜,“慕云敏如你所料,并不愿意与我们夺下政权,现今我已在慕家人面前暴露了意图,只有尽快找到适合登基者,先下手为强才行。” “可是文家素来也是以忠臣自居,想当初先皇后与先太子被苏皇后逼死时,文爷爷也没想过要给他们报仇,您去找他们,岂不是又得碰一鼻子灰?” 魏紫想想就觉得此计行不通,文家若是愿意起事,哪还等得到现在? “你年纪还小,不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魏国公摇摇头,老眼里起了算计,“文家虽然表面上看着没动静,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背地里招兵买马?他们就算想要干坏事,也不会傻的在世人面前喊几声吧?” “要知道当初文家可是盘算过要扶先太子上位的,只是后来先皇后与先太子皆遭了苏皇后的毒手,文家才不得不蛰伏起来,现在只要咱们肯牵头,以文家百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与势力,一旦发动逼宫,慕氏政权也就到头了。” “听起来好像那么回事,但紫儿总觉得倚靠别人总是过于冒险。” 魏紫有些不赞同,但看魏国公已经说的神情激动起来,有些话便也就憋在了心里,转而问道:“您自己准备的怎么样了?可有联络了些愿意与您一同出手的人?” “已经联络了不少将领,只要起事,他们必将一呼百应。”灰败的老眼里满是得意,这也是他最大的倚仗,毕竟手里头有军队才好办事。 “那还行,就算文家不同意,咱们也能抢先出手。” 魏紫小声嘀咕了句,魏国公没听明白,皱眉望向她,“你在些什么?” “没有,紫儿就是琢磨着,该想个什么理由去请世昌伯伯。” 魏紫摇摇头,看着面色灰败的老人,不忍扫他的兴,便随口编了个理由,魏国公见她琢磨这事,也就舒眉笑了起来:“你就说我有急事找他,请他必须来府一趟就行。” 魏些点头,起身往外走,“那行,您好生在府里休养着,反正祖母的丧事有管家操持,紫儿就亲自去趟竹河县,请世昌伯伯过府一趟。” 但看魏紫已经有独挡一面的本事,魏国公舒心的笑了笑,看她疾步出房,老眼里闪了嗜血之意,慕云深,你不是处处要与老夫作对吗,老夫现在就叫你后悔都来不及! 叶天良从魏国公那里逼出了十一万两银子,那桃花眼里的得意已经掩都掩不住,这可是笔巨额财富,他有了这笔银子,买下十个花满楼都不成问题吧? 还有那个怜儿,枉自己还痴心对她,她却居然在落魄之时把自己赶出花满楼,现在自己又有了银子,非叫她跪着哭求认错,承认她是个见钱眼开的小贱人不可。 夕阳已经沉入山里,天地间一片昏暗,而魏府里还响着唢呐哀乐,随着寒风在府里四处回荡,平白叫人心里瘆的慌,叶天良心里快活,全不当回事,一路哼着歌就要回天香阁,却见前头的梅树下似藏了个人影,顿时警惕道:“谁?”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有你足矣 “是我。”冷冰冰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叶天良听着就头皮发麻,脸上的快活迅速转变成了哀怨,“大冰块,你怎么成天就待在国公府?你让我快活会儿行不行?” “留下一千两,其余的如数交给我。”卫杰从梅树后闪身出来,静静站在梅树下,有残雪落在他玄色的外袍上,越发衬得他冰冷淡漠。 叶天良闻声捂紧了胸口,悲愤道:“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多银子,不能给你!” “若不是我给你出谋划策,你现在说不定就已经冻死在了那小破庙里。” 卫杰微勾了嘴角,似笑非笑道:“要么留一千两,要么我动手,又让你变成穷光蛋。” “你,你这简直就是强盗行径!”叶天良悲愤的捂着胸口,他好想哭有没有?但看卫杰只是毫无商量的盯着自己,又苦脸道:“三千,留三千两给我,行不行?” “这几日魏一海又要有大动作,你好好的盯着他,得了消息,我就把那两千两给你。” 卫杰说完就伸了手臂,叶天良见状,只得乖乖把已经揣得温热的银票都如数拿了出来,只敢取了张千两银票,哭丧着脸将其余的全都交到了卫杰手里,“大冰块,你拿这么多银子干什么?我看你吃喝嫖赌样样都不行,你拿那么多银子也是浪费啊!” “难道不花天酒地,这银子就用不出去了?”卫杰冷冷瞟了他一眼,淡漠道:“你没看见城外那么多难民吗?与其让你拿来糟蹋,倒不如拿银子做点实事。” “行行行,你是大侠,我是小人,你快拿着那十万两滚吧,不然我看见你一回就得心痛一回。”叶天良哭丧着脸,有气无力的蹲在了地上划圈圈,老天爷啊,他这又是作了什么孽,要碰上这个土匪强盗? 看他那副悲愤欲死的模样,卫杰忍不住露齿笑了下,又交待道:“好好看住魏一海,不然这两千两我就全数给你充公,叫你丁点都不剩下。” “坏人!你就是个坏人!” 叶天良气得噌的站起身,一脚就踢到老梅树上,看树上的残雪扑簌簌而下,将那讨厌的冰块笼罩在雪里,这才咧嘴欢快的笑了起来,“哼,叫你欺负小爷!” 只是话音才落,眨眼望去,那残雪里哪还有人影? 活像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的速度惊得叶天良忍不住缩了脖子,看看天色已暗,寒风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瘆人的哀乐,呜咽不止,连忙裹紧了锦袍,快步进了天香阁。 不管怎么说,今日忙碌了整天,总算是又得来了一千两,至于那两千两银子,自己没事去拢翠院晃两圈,还不是手到擒来? 苏沄蓦白天时把慕云敏与萧岚放出宫去玩耍了,只得自己和慕云深在书房里批奏折,只是眼看着还要不到月余的时间就要临盆,她也只能坐会儿又走会儿,静不下来。 慕云深心疼的看着她笨重的身子,心底已是暗暗发誓,生完这胎后,再也不要孩子了。 苏沄蓦回头就见他紧拧着眉,忍不住笑道:“明明是我受累,怎么瞧着你比我还累?” “你是身子受累,我是跟着心受累。”星眸里的寒冰化作一汪春水,温柔的看着她,“还有不到月余就要年关,这孩子也是那会儿呱呱落地,你说会不会刚巧赶上大年夜?” 苏沄蓦顿了脚,面有哀怨,“不能吧?我还想好好吃个年夜饭呢?” “那可说不好,看来我得赶紧多请几个稳婆才是,”那会儿在盛乐城生双胞胎时,可没把他吓死,这次怎么着都不能再出现那样的状况。 慕云深上前来轻扶着她在椅上坐下来,又端来茶盏递到她手里,星眸这才温柔的看着她:“蓦儿,魏一海的事情快结束了,等大年夜时,我就宣布禅位吧?” 苏沄蓦笑着点头,“好,若是魏一海的事情能在年前结束,你就由着你的心去做便是。” 慕云深蹲在她身前,星眸里溢起缱绻深情,“只是退位后,我不再是圣上,你也不是皇后了,再也享受不了从些的殊荣,你以后会不会遗憾?” “有你在身旁就好,要那些虚名有何用?”纤手温柔的抚上俊美潇洒的脸庞,素来狡黠的明眸里满是温柔眷恋,在他饱满的额头上落下轻吻:“红尘三千丈,有你足矣。” 双目对视,换来彼此温柔一笑,十指相扣,自有情意在彼此心间流淌,无声胜有声。 卫杰尴尬的站在门口,暗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主子正浓情蜜意呢,他这算怎么回事? 房里的两人早就发现卫杰来了,只是情到深处时,也就由着他在外面吹冷风,这会儿心绪稍平,慕云深才又板了脸,星眸一片淡然:“进来吧,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哦,是属下莽撞了。”卫杰尴尬道歉,抬头见慕云深已经转到案桌后面去翻奏折,脸上的臊意才稍轻了些,不料才偏头,就撞进了双带着戏谑的明眸里,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讪笑着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两步,“娘娘,属下有事禀报给您。” “我知道你没事不会回来,”苏沄蓦才不管他退不退后,看那张阴柔白净的脸上浮着淡淡红晕,忍不住就调侃道:“我听说朔风最近准备调去跟踪国公府之事?” 话音未落,卫杰那白净的脸皮已是爆红一片,赶忙垂下了头不敢看苏沄蓦,他就闹不明白了,明明自己在外人面前就是个冰块样,为什么到了她面前就绷不住脸? “别想了,连我都只能乖乖投降,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的好,免得她老惦记你和朔风。” 无奈又宠溺的话语从案桌后传过来,其中又带着隐隐的醋意,卫杰偷偷瞄了眼依然埋头批阅奏折的慕云深,想到他那名不虚传的醋公子名号,心头顿时就打了个激灵。 立时站直了身子朝苏沄蓦讪笑道:“那个,回禀娘娘,确实有那么回事,属下回去就骂那个不懂事的家伙一顿,没事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就会瞎捣乱。”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安排 慕云深的醋公子称号在熟人圈里可是出了名的,卫杰可不想惹事,连忙就说了实话。 “呀,你那么凶干什么?把人吓跑了怎么办?”苏沄蓦嗔怪的瞪了卫杰一眼,淳淳教导道:“两人相处,首先就得学会互相包容理解,可不能由着自己的小性子来。” “是,娘娘说的极是,属下定当改过。”卫杰苦哈哈的点头,不敢多分辩半句,唯恐会引来她更多什么关于两人这类让人面红耳赤的词,见她停下歇气,连忙见缝插针的道:“那什么,今日魏紫回府,国公府里都闹成一团了,要不属下说给您听听?” 明眸飞了他一眼,看他就差讪笑讨饶了,也就不再提他和朔风的事情,转而笑道:“行吧,你们俩的事情,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与我细谈,现在说说国公府的事情。” 卫杰听得欲哭无泪,他的好娘娘啊,为什么末了还要来这么一句? 她就不怕自己的心脏受不了?只是看苏沄蓦又戏谑的盯住了自己,卫杰心头一哆嗦,连忙收了哀怨,这个女人他是惹不起也躲不起,还是老实说话比较好。 正了正神色,卫杰这才从怀里拿出那十来万两银票上前递给苏沄蓦,又退后了几步,才沉声道:“娘娘,这是叶天良从魏一海手里勒索来的银票,属下允他拿了一千两,又允他下次再送消息时,再给他两千两银子花销。” “叶天良好财,认为有了银子才有一切,你做的不错。”苏沄蓦随手翻了下便递给了卫杰,“魏府这些银子倒是来得极快,还是与上次那般,你拿去用于暗堂周转。” “是,娘娘。”厚厚的一叠银票,加上上两次煦沐带回去的银票,已经将近二十万两,卫杰接了银票,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意,“娘娘,属下想再替暗堂培养些人手,您看如何?” 苏沄蓦却摇了头,“这事暂时不着急,等云敏接手后看他如何安排。” “敏亲王接手?”卫杰有些诧异,又有些失落道:“您不要暗堂了吗?” “不是不要暗堂,而是我与云深既然决意隐退,那留暗堂在身边纯属埋没你们。” 苏沄蓦微笑看他,温和道:“你跟在我们身边多年,我们凡事也没隐瞒过你,你知道我这好自由的性子,着实不喜羁押在囚笼之中,所以这隐退之事势在必行。” “而你掌管着暗堂,还是可以继续跟在云敏身边,替他稳固暗中势力,等哪一日你厌倦江湖斗争之后,就好生培养个接班人,来找我们归隐山水,颐养天年。” “这……”从前虽然知道隐退之事,但从来没想过隐退时究竟该何去何从,陡然听苏沄蓦提起,卫杰眼里的失落越发浓郁,不舍的看着两人,“可是属下还是想跟着你们……” “你跟着我们走了,你这一手建起来的暗堂交给谁打理?你舍得那些兄弟吗?” 明眸温和的笑看着他,“你留下来继续好好辅佐云敏,这是命令,也是请求,只有你们留下来,我与云深才能放心的离去,否则他身边没有贴心的人手,我们也心里难安。” “属下明白。”话不必多说,懂了就好,相处多年,彼此间早有默契,卫杰郑重的点了头,“您和主子尽管放心,属下定当尽心尽力辅佐敏亲王,让您无后顾之忧。” 说着顿了下,阴柔白净的眉眼里现了不舍,“等以后属下干不动了,就去找您和主子,到时候您和主子可得要记着属下,不然属下可是会伤心难过的。” “我与蓦儿离开之后依然会与你们保持联系,你非要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慕云深坐在案桌后,头也没抬的冷冷飞了句,卫杰被他怼得一滞,无奈的苦了脸,主子什么时候才能分点好脸色给自己? 不过他可没胆触霉头,连忙讪笑道:“属下一时伤感,还是谈谈国公府的事情吧。” 说罢又正了脸色,将那些个闹剧一一说给了苏沄蓦听,也没漏过魏国公与慕云敏的谈话,苏沄蓦听着慕云敏毫不留情的斥责魏国公,明眸就起了浅笑,她的眼光终究没有出错,慕云敏是个值得雕琢的好胚子,假以时日定当能成大器。 只是想到魏国公与魏紫最后的谈话,苏沄蓦微皱了眉头,“他居然盯上了文家?” “话里意思如此。”卫杰点头,他就在后窗外听着,不会有错。 批阅奏折的慕云深停下笔,深邃的眸里闪过寒意,“先皇后乃是因慕云昱做恶多端,大义灭亲而亡故,又与蓦儿有何关系?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总要找个借口才能使自己师出有名,先皇后身亡时我们在场,自然就成了他最好的借口。”苏沄蓦摇摇头,并不在意魏国公抹黑自己,只是微拧着黛眉说道:“慕云昱风头正盛时,文家的确有意扶持他上位,现今他们虽然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但也不知心思到底如何。” “不管文家的心思如何,为了江山稳固,总得要防患于未然才行。” 慕云深看向卫杰,沉声道:“文家辉煌已久,手中势力盘根错节,也该是时候沉寂了,你带着我的手令去国公府等着文世昌,敲打一番,让文家自此远离京城权势中心。” “是,属下明白。”卫杰点头,苏沄蓦又交待道:“文家若是再拒绝了魏国公,他势必就要狗急跳墙,你带人密切关注着他的动向,切不可叫他夺了先机。” 说罢又微拢了黛眉,“当初先皇后与我情义匪浅,你见文世昌时,尽量替他多周旋着些,能让他心悦诚服的归隐最好,实在不行时再用手札。” 卫杰点头,自是明白此行不易,当即也就不再多言,闪身出了凰月宫。 魏紫一路急赶,终是在深夜时赶到了竹河县下辖的竹河小镇,找到了镇尾的深宅大院。 两盏大红灯笼在暗夜里随风飘摇,晃得鎏金的牌匾忽闪着淡淡光芒,魏紫想到祖父的交待,深吸了口气,才跳下马车上前用力拍着厚重的府门,“来人啊,有没有人在?”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文世昌 焦急高昂的声音在暗夜里传出很远,没喊上两声,就听府里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呀声响,厚重的木门被拉开了条小缝,有苍老的声音透出来:“谁啊?” “老伯,小女子是从京城魏国公府来的,有急事想见文世伯一面,烦请您通传一声。” 魏紫说的极为客气,那门房老伯知晓魏氏素来与文氏渊源颇深,又见是个女子深夜而来,当即就打开门,慈祥道:“既然是魏氏来人,那就先请进府小坐,我这就去喊老爷。” 魏紫微微笑了下,也就进了文府,暗夜沉沉,只觉得宅院深广,七弯八拐的绕到花厅里,那门房老伯便去叫人了,而魏紫在厅里转来转去,琢磨着等会儿该怎么开口。 又过了许久,心里头没琢磨出什么名堂来,厅外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魏紫回头看向门口,就见位面容清矍身形削瘦的中年人大步进来,似乎感应到她的眼神,眼皮微微一抬,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便有锐利之色闪过,显得颇为威严。 魏紫看得心头微沉,便来人打量着自己,便努力扯了微笑,微微福身道:“侄女魏紫见过文世伯,已有几年未见世伯,世伯仍是神采奕奕,风华不减当年。” 文世昌原本就少在京里走动,识得的也都是老一辈,偶有见过那些小辈,也都是女大十八变,见魏紫报了家门,明亮眼神里的威严才稍稍减退,笑道:“原来是魏紫侄女深夜到访,快坐快坐,可是府里有什么急事?” 见文世昌开门见山,魏紫也不多废话,艳丽脸庞上蒙了层哀戚,低低道:“前夜侄女祖母过世,祖父也哀伤过度不幸病倒,缠绵病榻时交待侄女,务必要上文家请世伯您过府一趟,说有未了事急需与您相商。” “老夫人驾鹤西归了?”明亮的眼里多了抹哀思,但见魏紫点头,文世昌又不禁长叹道:“前几年文氏举家迁往竹河镇时,我还特意去过国公府告别,那时候老夫人还是精神矍铄,没想到才短短几年时间,她老人家就已经仙游了。” 老一辈的恩怨魏紫弄不拎清,也不敢随意插嘴,只面色哀戚的默默垂着头。 文世昌缅怀了句当年事,转而又问道:“国公的身体状况如何?可有请御医诊治过?” “没有请御医,就是府里的大夫诊治过了,说是哀思过度伤了心神,须得卧床静养。” 反正就是要静养的病,魏紫就拣着好听的话说,而文世昌微皱了眉头,不悦道:“国公老当益壮,乃是国之栋梁,他病倒在榻上,圣上怎么都舍不得派个御医过府诊病?” “侄女不懂朝廷之事,也许是御医人手不够吧?毕竟皇后娘娘马上就要临盆了。” 对于能够抹黑苏沄蓦的事情,魏紫可是乐此不疲,文世昌不知她的小心思,明亮眼神里的厌恶越发深重,“苏皇后虽然从前功德无数,但如今也太过跋扈了些。” “也许都各自有各自的顾虑吧?”魏紫只是浅浅笑着,不着痕迹的抹黑苏沄蓦,但见文世昌果然不喜苏沄蓦,心里顿时又窃喜几分,脸上却现了祈求,小心翼翼的望着文世昌,“世伯,不知道您可否随侄女去趟魏氏,见见祖父他老人家?” “我家老爷子说过,文氏与魏氏不分彼此,既然国公病重,那我自是要去瞧瞧的。” 文世昌肯定的点了头,昔日旧情尚在,人家深夜来请,于情于理都要过府去看望下,“你稍等等,我回去交待声,然后马上与你连夜赶回京城。” 魏紫乖巧点头,看着文世昌匆匆出了花厅,艳丽脸庞上的那份乖巧眨眼就消失不见,微垂下头时,眼里已是一片怨毒,苏皇后,你看讨厌你的人那么多,你也该去死了吧? 黎明过后,天色微亮,京城的街道上还没有几个行人,显得寂静无比。 马蹄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踢嗒声,一路行到国公府门前,府里因着要办丧事,下人们早已是进进出出,显得一片繁忙。 魏紫带着文世昌进府,去灵堂上了柱香之后,魏紫这才乖巧问道:“文世伯,您奔波了一夜,不如侄女带您去厢房休息会儿,等早膳时再带您去见祖父,如何?” 彼时天色才刚刚亮开,文世昌看了眼东方隐隐的鱼肚白,也觉着此时去见魏国公未免太早,打扰了他静养,也就点了头,“行,我也去养养精神,等早膳时再见国公吧。” 此话正合魏紫之意,当即就领着文世昌去了南边的客舍,选了座单独的小院给他,这正礼貌的笑着告退,转身就奔向了拢翠院。 她探到了文世昌对苏沄蓦的态度,得提前告知祖父,让他等会儿与文世昌晤面时,心里也好有个底气,可以不用顾忌太多,畅所欲言便是。 魏紫很快就走远了,卫杰从暗处闪身出来,见四周并无闲杂人,这才闪身进了文世昌的小院,文世昌才进房里,听见房外有脚步声,以为是魏紫去而复返,正想要开口说话,却见不认识的陌生男子闪了进来,顿时皱眉问道:“你是谁?” “文先生不必知道我是谁,我来就是与你说几句话而已。” 文家隐退之后便无人在朝为官,卫杰便也只以先生相称,文世昌看他知晓自己,明亮眼神里的锐利就越发凌厉,紧紧盯着他道:“你我素不相识,你想说什么?” 卫杰微微一笑,“先生可知道魏氏请你来是做什么?” “你这话问的好生奇怪,老夫人仙游,我前来吊唁,还能做什么?” 文世昌皱眉,隐去了魏国公找他相商的事情,只是卫杰又哪里那么好唬弄,摇摇头说道:“我既然能找上先生,就说明心里还是有数的,先生又何必与我绕圈子?” 凌厉的锐利眼神打量了下卫杰,看他气质沉稳,并不像是信口开河之人,文世昌这才稍缓了脸色,“的确不止是吊唁,国公还有急事找我相商,难道你知道是什么事情?”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宁杀错不放过 卫杰微笑着点了头,“我自然知道他找你何事,但在此之前,我想问问先生,如今的文氏,对当年先皇后亡故,可还心怀怨意?可有推翻如今朝政的心思?” 话说的直接了当,毫无修饰,文世昌听得脸色一变,立时就板脸沉怒道:“你这人好生古怪,文氏虽是书香世家,但也是满门清贵忠烈,如何能受你如此诬蔑?” 卫杰似笑非笑的看他,“先生不必激动,我只是问问而已,你大可答有,或是没有。” “文氏乃是铁骨铮铮的忠良之辈,圣上既然能坐稳皇位,文氏甘心臣服。”文世昌怒气难消,愤愤的盯着卫杰,“你到底是谁?居然敢有如此谋逆的想法?” “我是谁,稍后自会知与先生。”卫杰避开他的话题,又淡声说道:“文氏乃是先皇后的母族,又曾起意扶持昱王爷登基,你们会遭人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话音未落,文世昌已经跳了起来,怒声道:“当初虽已立太子,但先帝又允诺昱王爷可以公平竞争,昱王爷是文家外甥,自然得助他一臂之力,有何不可?” “至于先皇后亡故,虽然外界不知晓真正原因,但文家还是知道因昱王爷作恶多端所导致,本是他们母子间的恩怨,文家为何要心怀怨恨?你这么挑拨离间,到底图什么?” “先生消消火气,听我把话说完。”卫杰看他气得不轻,伸手倒了杯清茶给他,才淡声说道:“文家数代人在朝为官,皆是忠心耿耿,我也相信文家的清白。” “但是因着先皇后与昱王爷之事,不少人还是在暗中怀疑文氏是否心怀怨恨,意图谋反,而那些想谋反的人也藉此试图拉拢文氏下水,我来,就是想问问先生,倘若有乱臣贼子想拉文氏入伙犯上作乱,你应,还是不应?” “不应!”文世昌满腔的怒火乱窜,想也没想就斩钉截铁的回了卫杰,见他还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又怒声道:“文家素来洁身自好,那些人喜欢胡乱揣测,文家也没办法,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文家不可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我自是相信文家的清白,只是免不了有人向你们泼污水,”卫杰笑笑,安慰了句气恼的文世昌,“既然没有文家反心,我觉得你们还是尽快远离京城的好,以免惹祸上身。”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文世昌恼过之后也就冷静下来,冷冷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卫杰没回他,只是带着丝玄妙微笑看他,文世昌看他高深莫测的样,便皱了眉头,明亮眼神里的怒火消退下去,锐利重又浮起,细细想了下卫杰的话,忽地瞪大了眼睛,摇头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国公怎么会是那等人?你究竟是谁?” “魏国公是不是那样的人,稍后你会过他之后就会见分晓。” 卫杰笑笑,眼也不眨的盯着文世昌,“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是魏国公心怀祸胎,那文家就马上搬离京城,在这一朝不得再涉足权势中心,如何?” “不可能。”文世昌皱了眉头,脸色不快道:“依你之言,那文氏岂不得败落?” “是隐退几十年保存住实力,以后再图复出,还是被牵扯进犯上作乱案,导致整个家族都灰飞烟灭,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必先生比我更明白。” 卫杰无所谓的耸肩,“先生若是继续留在竹河镇,我也不拦着,但别怪我没给你提醒盛极必衰的道理,你不知激流勇退,那等待你的必是烟消云散。” 文世昌黑脸,“你何必危言耸听?文家行得正坐得端,不惧那些豺狼虎豹。” 阴柔白净的脸上现了嗤笑,“行得正坐得端又如何?天下悠悠众口,光是唾沫都能把你给淹死,更何况在犯上作乱的问题上,素来都是宁杀错,不放过。” “这些话都是你说的,我怎么知道真假?”文世昌是如何也不肯相信魏国公会叛乱的,锐利的眼神里有着阴郁,“这事用不着下赌,以魏氏与文家的渊源,若是魏国公叛乱,文氏必受牵连,而我不可能拿族人的性命做赌注,不用你说,我也会远离京城避祸。” “看来先生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卫杰敛了笑意,沉声道:“魏氏之祸,我之所以提前告诉先生,要的就是文家以避世为条件来知晓这件事情,否则我大可眼睁睁看着文家被魏氏牵连,就此灰飞烟灭。” 文世昌皱眉,紧盯着卫杰,“倘若我不答应呢?” 卫杰露齿一笑,“那江南玉家就是文家的前车之鉴。” “你!”文世昌恼脸,玉家势力不输文家,可也就在朝夕间毁于一旦,到如今自己的老父亲都还拿此事当反面教材,教育后辈子孙,切不可为了私利而害了整个家族。 文世昌恼恨的盯着卫杰,明亮锐利的眼里有狐疑闪过,“你是圣上的人?” 卫杰笑笑,既未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淡声说道:“前后因果我都已经悉数说给先生听,文家未来的命运就掌握在先生手里,究竟是兴旺还是衰败,全在先生一念之间。” 虽然卫杰没有正面表态,但没有否定就是肯定,明亮锐利的眼神起了深思,看这模样圣上应是早已盯上魏氏,而文家不明就里的一脚掺合进来,岂不跟着成了案板上的肉? 清瘦的脸庞上现了不悦,枉自己还处处顾念着旧情,哪知魏国公竟是要拉着自己往火坑里跳?只怕他自己还不知道早已经被人盯死,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吧?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文世昌掩去那丝不悦,沉声道:“我得先见过国公之后才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倘若他真作乱,那文家愿意这一朝避世不出。” “我就知道先生是明白人,稍稍点拨就知其中关键。”卫杰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遂也就起身告辞,“先生尽管去见魏国公,事后我自会来找你。”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三尺远 卫杰说完就转身大步出了小院,留文世昌略有懊恼的盯着桌上的茶盏,他只当是来吊唁老夫人,来看望病重的国公,哪知道竟是骗他来跳火坑? 若不是这人突然相告,只怕整个文家今日就得栽在魏氏手里,一旦与犯上作乱扯上联系,就像这人说的,宁杀错不放过,文家岂不得冤死?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哀乐声开始在府里回荡,文世昌默然的坐在桌前,细细思索着方才所说之事的利害关系,忽听得院外似有争吵声,皱眉起身到房门口,就见魏紫满脸愤怒的与位年轻人在院门前说着什么,而那年轻人似还要强行去抓魏紫的手。 微皱了眉头,文世昌也不去问缘由,扬声唤道:“魏侄女,怎么不进来?” “文世伯。”听见文世昌的声音,魏紫如蒙大赦,甩开叶天良的纠缠就往院里走,站在廊外台阶上乖巧道:“祖父知道您来了很是高兴,请您尽快过去一叙。” “嗯,我见天色亮开,也正琢磨着要去看看他。” 语气稍显冷淡,并不如初时那般亲热,魏紫有些不解的抬头,但见那双明亮锐利的眼里似蒙了层雾,看不清其中蕴含的深意,只得错开身子,微笑道:“世伯请。” 文世昌点了下头,面无表情的上前走了,魏紫心里越发疑惑,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这又是作的哪门子妖?只是她也不敢把话问出口,只能陪着笑脸跟上去。 叶天良见两人前后出来,遂跟在魏紫身侧,悄声道:“这就是你昨夜去请来的贵客?” “怎么哪都有你的事?”魏紫怒瞪着他,低声斥道:“叶天良,你离我远点行不行?” “我都已经离你三尺远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叶天良抬头看看前面自顾大步走路的清瘦男人,桃花眼里闪过算计,“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就走,如何?” 魏紫冷眼看他,“文家掌权者文世昌,你现在知道了,可以滚了吧?” “文家?哪个文家?”叶天良可不知道那些大家族的事情,复又追问了一句,惹来魏紫毫不客气的狠狠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你刨根问底的问来干什么?滚!” “哼,你就是个泼妇,那么凶干什么?”叶天良腿上吃痛,立时就疼的原地跳起了脚,而魏紫则趁机追上文世昌,跟着他一路前往拢翠院。 叶天良看着魏紫头也不回的跑了,气得嘴里乱骂了几句,他还指望着从魏紫嘴里套点消息去向那个大冰块拿银子呢,哪知道这个女人整个就是油盐不进? 桃花眼阴鸷的望着魏紫离开的方向,身后却传来幽冷沙哑的声音:“文家就是先皇后的母族,魏一海靠着文家才有今日,现在老太婆死了,文家的人肯定要前来吊唁。” 粗砺沙哑的声音如石子在摩擦,听着颇为刺耳,叶天良转过身去,见是衣衫凌乱浑身青紫的春桃站在不远处的花树暗影里,不由吓了一跳,“你昨夜被人强暴了?” “呵,你说话还真是直接,”春桃已经鼻青脸肿,嘴角还淌着血,一只眼睛被揍得乌黑,已经睁不开了,扯着嘴角露了丝冷笑,“不过你也没说错,的确是有人对我施了暴行。 “昨日在拢翠院里你还耀武扬威的带着人要抓梅香,怎么?……”叶天良说着惊诧的瞪大了眼,“天,魏紫该不会是怒火攻心,让那些人把你那啥了吧?” “我若不是想看魏紫如何挨千刀万剐,我又如何还会撑着这口气?” 那只尚能睁开的眼睛里漫着噬骨恨意,春桃阴笑起来:“我现在也就这条烂命而已,我要进宫去告御状,不知道魏一海企图害死太子和皇后的罪名,够不够他灭九族?” “就你这样,只怕还没国公府大门,就会被魏紫杀人灭口了吧?” 叶天良嫌弃的看了眼春桃,想想还是脱了外袍给她罩在身上,“你先去天香阁藏起来,等晚上有机会了,我再送你出去,你自寻生路去吧。” 春桃被他突如其来的好心给弄得惊诧不已,“你会这般好心?” “你去不去?不去就赶紧滚,反正你曾经非拦着我见魏紫,我对你可没什么好感。” 叶天良可是很不喜欢春桃,看她那双滚珠似的眼睛就觉她心计太深,不好相处,虎着脸就要走开,春桃也是无处可去,也就咬牙点了头,“我去天香阁。” “哼,你自己去吧,路上被人逮到了可不关我的事。” 他还得追去拢翠院探消息,没时间和她纠缠,说完就毫不停留的大步走了。 春桃看他丝毫不给自己好脸色,心头又是一阵气苦,自七姨奶失踪以后,她虽跟着同样受宠的魏紫,可日子怎么就越来越难过?说来说去,都是魏紫把自己害成这样的! 恨恨跺脚,裹紧了叶天良的外袍,一瘸一拐的闪进花树林里,悄悄摸向了天香阁。 而魏紫领着文世昌一路行到拢翠院,才跨进房门,便微笑道:“祖父,文世伯来了。” 话音未落,屏风后就响起惊喜的苍老声音:“是世昌贤侄吗,快请里边坐。” 文世昌听得清瘦脸颊上的肉皮都跟着不由自主的微抽了抽,若无那个神秘人的一袭话,只怕自己这会儿还很高兴故人相见吧? 只是礼数不可废,文世昌还是扯了嘴角,带着丝淡笑跨进里间,“世昌见过国公。” 养了两日,魏国公的气色已经略好了些,这会儿靠在床头,满脸慈祥的笑看着文世昌,“几年未见贤侄,贤侄依然还是如此丰神俊朗啊。” 文世昌笑笑,转而讶异道:“世昌多谢国公谬赞,只是国公你怎么会缠绵病榻?” “唉,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一言难尽啊。”魏国公看了眼房内,见只有魏紫陪在房里,才长叹道:“我这也算是忧思过度,郁结在心,伤了心神啊。” 文世昌脸上挂着不温不火的微笑,见他说了半句就停下声,只等着自己接话,也就只当不知道那些乱事,故意诧异道:“国公这是为何事伤了心神?”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巧舌如簧 文世昌问的自然,没有丝毫作假之处,魏国公看看他眼底的那份惊诧,见他是在真心实意的关切自己,也就叹了气,“贤侄有所不知,如今朝中局势极其混乱,令人堪忧啊。” “哦?”文世昌掩去之前所受的干扰,顺着他的话皱眉道:“可是自永宁帝登基后,一直便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何来的朝廷动荡?” 永宁便是慕云深的帝号,魏国公见他不信,稍稍又坐直了身子,举例道:“你看这连天大雪,灾民无数,哪是风调雨顺?当然,这是老天爷的意思,怪不到圣上头上去,但是素来皇帝便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有他这般独宠苏皇后?” “独宠的确是有些不妥,很容易引起外戚专权,”文世昌略略皱了眉,随后又展颜微笑道:“但是苏皇后那一脉已无成年男子,着实不用担心此事。更何况这事说到底也是圣上的私事,只要他不为了苏皇后而荒废朝政,就算独宠又有什么关系?” “唉,看来贤侄毕竟还是年轻了些,不知道此事的凶险之处啊?” 魏国公惋惜的摇头,面有伤感道:“苏皇后素来强势,但凡是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喜欢插上一脚,而圣上也丧失了主见,几乎唯她是从,你说这般下去,这慕氏天下,岂不就得改为苏姓?” “不能吧?”文世昌被他的大胆论调惊到了,摇头道:“苏皇后素来聪慧,也许有什么发生事情时,她的想法就是最好的,大家自然就听她的。” 魏国公冷笑,“正因为这样,以后朝臣不都得形成了凡事都听苏皇后的习惯?” 越说文世昌越觉得魏国公不分好歹,不赞同的道:“国公这话有点儿强词夺理,咱们总不能因为她是皇后,就放着好主意不采纳,而固执的去采纳那些损招吧?” “贤侄莫非忘了,后宫素来不得干政的祖规?” 眼见文世昌似乎并不乐意上道,老眼几转,魏国公便搬出了祖规来说话,想想又接着道:“还有,后宫素来多妃嫔,圣上虽然勉强选了秀,但秀女们在宫里依然名存实亡,说到底还是苏皇后从中作梗,毫无皇后气度,见不得圣上宠幸别的女子。” “圣上在还是宁王之时,就与王妃伉俪情深,未曾纳妾,如今虽然身份变了,但两人的感情没变,这不纳妃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文世昌皱着眉头,只觉听不下去了,话语里难免就带了斥责,“国公把心思放在政事上就好,何必巴巴的盯着后宫那点事?后宫没有妃嫔更好,省得成天闹的乌烟瘴气。” 想当初他的皇后姑姑倒是大度,让先帝纳了那么多妃嫔,可到最后来就落了个郁郁而终的下场,倒不如像苏皇后这般,霸气洒脱,谁也分不走她的爱情。 魏国公算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但看文世昌已经隐隐有了不耐烦,老眼便看向了魏紫,魏紫见状,顿时失落道:“世伯别着恼,祖父这也是为了侄女打抱不平才有些举动,如今侄女虽已通过选秀入宫,但没少受冷落和欺负,想来也只能怪自己命苦。” “这事他们俩的确做的有失厚道,既然摆明不想纳妃,那又还巴巴的选秀干什么?选那么多妙龄女子进宫苦捱日子,白白耽误了她们的青春韶华。” 文世昌皱眉抱怨了句,躲在后窗的卫杰听得不由撇了嘴,若不是魏国公使计苦苦相逼,谁会闲的没事找那么多秀女进宫浪费粮食? 三人不知后窗有人偷听,魏紫微垂着头,脸色幽怨道:“如今众多姐妹在宫里既得不到圣上宠幸,又无法出宫,整日郁郁寡欢,已有人捱不下去自尽了。” “还有这等事?”文世昌错愕的瞪大了眼,魏紫点头,声音里已带了丝泣意,“众姐妹曾想过联名给圣上上书,若是不愿后宫有妃嫔,那就放我们归家。可苏皇后为了让她自己在外界有个贤良的好名声,根本不让秀女见到圣上,每日里还想着花样折磨秀女。” “这……”文世昌闹不清情况,只觉有些有些匪夷所思,“听说她马上就要临盆了,不好好养胎,还有心思折腾秀女?” “一个人若是心思恶毒,别说快临盆,哪怕就是在生孩子,也会想着怎么害别人。” 魏国公冷冷接过话茬,老眼里满是愤怒,“苏皇后素来心思机巧,圣上又偏听她的话,朝里许多老臣都已经被逼得快无活路,准备联名请辞,告老还乡算了。” 文世昌还是有些不信,皱眉质疑道:“可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到丁点风声?” “苏皇后的权谋手段天下皆知,她若想要封锁消息,旁人如何能得知半点?” 魏国公嗤笑了声,老眼里闪过得意,又很快压了下去,悲愤道:“那些老臣一辈子尽心尽力为国,没想到临了却要被个女人赶出朝堂,你叫他们心里怎么想?” 文世昌皱紧了眉,明亮锐利的眼里有着思索,魏紫看他不说话,便又悲泣道:“祖父,文世伯现在难得来京一趟,你只管与他好好叙旧便是,何苦说这些气话?” 魏国公暗赞了一眼魏紫,顺着她的话风长叹道:“唉,祖父这是心里气不过啊,好好的朝堂被个女人搅得乌烟瘴气,也不何时才能得朗朗乾坤?” “也就是说,所有的祸事皆来源于苏皇后?”文世昌皱眉听他祖孙俩在那里一唱一和,忍不住就怼了过去:“既然皇后失德,你们倒是弹劾她啊?” 魏国公靠在床头苦头,“若是弹劾有用,我又怎么会缠绵病榻?” 文世昌默然,心里顾虑重重,魏氏的反心已经惊动了圣上,而人家也算是好心的提前给自己打了招呼,倘若自己再不知死活的往里闯,那文家被灭族也怪不得旁人。 只是现在听着魏国公这么一说,又像是宫里的那两人有失仁义,倘若魏氏是站在道义上举的反旗,那自己就得重新考虑一番,说不得就要拼上全族之力来推翻暴政。 不过他是文家的大家长,自也不能拿文家族人的性命来开玩笑,文世昌稍稍舒开眉,沉声问道:“国公,你说了这么多,尚未言清今日叫我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人前人后 魏国公看了眼魏紫,又警惕了看了眼房里房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贤侄,你不是外人,我也就实话说与你听了,苏皇后老奸巨猾,而圣上又唯她是从,朝廷这么下去肯定要出大乱子,我琢磨着,咱们两家联合起来逼宫,由你文家的人继位,如何?” “国公,造反可是谋逆大罪!” 没想到他真是此心,文世昌立时就惊得站了起来,见魏国公只是定定的望着自己,便又缓缓坐回去,皱眉低斥道:“这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切不可妄来。” “宫里的那两位着实不适合掌权,我如今被逼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老眼里满是坚定的望着文世昌,沉声道:“贤侄,我知道你突知此事难免有些难以接受,但此举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旁的不说,你就想想那些可怜的老臣,许多都是与文老爷子同时期的栋梁人物,却要被苏皇后逼得晚景凄凉,你我又于心何忍?” 看文世昌皱眉不说话了,魏国公趁热打铁道:“说到底还是苏皇后太强势,而圣上又对她言听计从,圣上不肯赶走苏皇后,咱们只能把他俩一起赶走,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窗外偷听的卫杰只想给这对祖孙俩鼓掌,什么叫巧舌如簧,舌灿莲花?来看看魏一海就知道原型了。生生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看把他给厉害的,他咋不上天? 卫杰恼得无声冷笑,房里的文世昌思虑再三,还是皱眉说道:“国公,此事关系太大,我得先回房仔细琢磨番才行,你放心,我离开国公府前定给你答复。” “这是当然,贤侄尽管回房去仔细琢磨便是。” 若是文世昌一口就答应下来,魏国公还会觉得其中有古怪,见他要回房去仔细琢磨,老脸上就现了微笑,“紫儿,赶紧送你文世伯回房,你派人好生照顾,不得怠慢。” “是,紫儿明白。”既然已经把文世昌骗到了国公府,又把天大的秘密透露给了他,那没个结果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魏紫满脸乖巧的笑,朝着文世昌伸了手,“世伯请。” 文世昌能当上文家族长,自也不是蠢人,一听之下便知道祖孙俩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皱着眉头并未说什么,就跟着魏紫走了。 魏国公坐在床头,隔着屏风看着两道隐约的人影出了房间,老脸上的得意就怎么也隐不住了,得意的轻哼了声,慕云敏,你居然还敢拒绝老夫,你以为老夫非你不可吗? 有了文家的助力,这龙椅还不是手到擒来? 魏紫将文世昌送到了先前的小院里,这才笑道:“文世伯,现今府里吵闹,就委屈您住在这边的小院里,您若是什么时候想好了,您唤一声就行,侄女自会过来见您。” “行,我知道了。”文世昌点点头,径直进了房,而魏紫看他挺上道的,也就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到院门前,唤来几个小厮牢牢守着院子,便离开了。 文世昌进房后就在门口转了身,皱眉看她果真吩咐人把守住院子,明亮锐利的眼神里就闪过不悦,若是自己不答应他们,他们还想软禁自己不成? 卫杰从后窗利落的翻进房来,见文世昌还站在门口张望,凑过来就看见了院门口的那几个彪形大汉,顿时古怪道:“哟,这是想逼良为娼啊?” “你这是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词?” 文世昌皱着眉头再看看那些大汉,确定自己这个弱书生肯定是逃不出去后,明亮眼神里便又多了阴郁,走进房里冷声道:“你说的没错,魏国公确实有反心,但那也是基于苏皇后奸诈狡猾的基础上才有此行为,说起来他还是正义的那一方。” 卫杰坐在桌边慢悠悠的给两人添了热茶,才捧着茶盏淡声道:“且不说一面之词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就说你何时见过苏皇后奸诈狡猾的害过人?” 文世昌被怼得无话可说,想想又分辩道:“明面上没有,背地里的事情谁知道?” 茶盏冒起氤氲热气,卫杰隔着朦胧雾气朝他露齿一笑,“照你这个道理来推理的话,我说文家明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是鸡鸣狗盗之辈,你岂不得也要乖乖受着?” “你!”文世昌怒脸,愤愤的瞪着卫杰,“你这就是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 “先生这话就有意思了,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卫杰似笑非笑的看着文世昌,阴柔白净的眉眼里一点一点的堆积着寒意,直至眸色如冰,“苏皇后为人天下皆知,孰是孰非先生心里自当有数。” “现今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与先生听,若先生依旧要与魏一海同流合污,我也不拦着你,但此后文家自取灭亡时,先生可莫要后悔今日之决定。” 卫杰冷了眸色,说完就起身要走,文世昌看他要走,脸色就不禁为难起来,嘴唇微微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长叹道:“你容我想想,行吗?” “行,最多等你一个时辰。”卫杰沉沉点头,复又坐回了桌边,捧着茶盏兀自出神,文世昌看他态度稍有缓和,也就默默的坐在那里仔细琢磨起来。 两人相对无言,正自沉默间,后窗忽响起了极轻的呼唤声:“大冰块?大冰块!” 声音细小,应是顾忌着怕被守院门的那几个小厮听见,卫杰踱步过去,就见叶天良正蹲在窗下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禁皱眉道:“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叶天良咧嘴嘿嘿一笑,“我偷摸从拢翠院出来的时候看有条人影极快的往这边过来了,想来应该是你,就跟过来瞧瞧,没想到还真是哪都有你的事。” 卫杰轻哼了声,“这么说来,你也听见了魏一海说的那些话?” “是啊,我偷摸躲到桌子底下才听到的,本想着拿消息跟你换银子花,谁知道你这人竟自己跑去偷听了。”叶天良郁闷的瞪着卫杰,“大冰决,你这么勤快的盯消息,是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私吞了我的那两千两银子?”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人证 “哼,我会在意那区区两千两银子?”卫杰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提溜进房,没好气的道:“你老实盯着国公府的动静,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我就知道冰块你还是有那么丁点人情味的。”冠玉般的脸庞上郁闷一扫而光,复又嘿笑起来,踱到桌前,看看尚还捧着茶盏沉思的文世昌,忽地冲着卫杰怕怕道:“魏老头尽想些诛九族的祸事,我这与魏家也有点关系,到时候你不会把我也抓了吧?” “放心,你算是污点证人,只要乖乖听话,不会要了你的小命。” 卫杰宽慰了句,正想再问点其他事情,叶天良忽又说道:“我刚刚在窗外听这傻子说要考虑你的话,我倒是给你找了个好人证,可以证明魏老头的确满肚子坏水。” “哦?”卫杰一听顿时起了兴趣,“是谁?” “魏紫的贴身丫环春桃,那丫头替魏紫出了不少损主意,可昨天因着没抓住梅香,就在你我见面之时,魏紫竟然将她赏给了那些个小厮,那被欺负得可叫一个凄惨。” 叶天良啧啧有声的摇着头,文世昌本来在缜密运转的思绪被他打断,皱着不耐道:“方才我在离开小院时就见过你,你与魏紫之间有矛盾吧?” “我与她的矛盾可大着了,只是表面上还要装作和睦相处而已。”叶天良是毫不在意那些女人间的烂事,笑嘻嘻的说了句,“我当她是金主,她却巴不得我去死。” 卫杰嗤声,冷冷道:“你别往你自己脸上抹金,你对魏紫做的那些事情可上不得台面,怨不得她恨你入骨。” “她恨就恨呗,反正我无所谓。”叶天良无所谓的耸肩,“我不过是拿她银子吃喝嫖赌,她却动不动就要人命,不把婢女当人看,心思却是比我还要恶毒。” “你俩半斤八两,你若不改,以后就等着孤独终老。”卫杰虎着脸没好气的斥责了句,叶天良看他板脸,便就嘻笑起来:“你给我银子,我就听你的话,怎么样?”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深山老林里去,叫你与那些飞禽走兽为伍,好好修身养性?” 卫杰冷冷的甩出句话,叶天良立时就刹住了笑,悲愤的看了他一眼,转而说道:“我带你去找春桃,你给我记功,这总行了吧?”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卫杰这才稍缓了下脸色,看向脸色阴郁的文世昌,“我说话你不信,咱们去找春桃验证魏一海的话,省时省力,如何?” 这般苦苦琢磨的确不是个办法,文世昌点了下头,但随即又恼声道:“门口有人看着,我怎么出去?” “这个还不简单?大冰块的武功那么高,叫他带着咱们去天香阁就成了。” 叶天良笑得甚为得意,咧着雪白的牙齿看着卫杰,“就辛苦大冰块你当回苦力了。” “哼,那你可得坐稳了,摔下来我可不管。” 卫杰板着脸轻哼了声,说罢也就双臂各提溜着个人从后窗跳了出去,再运气跃上高墙,落到旁边的小院里,这才松开两人,抄隐蔽的路线奔向天香阁。 叶天良嫌弃手里的银子太少,已经遣散了那些莺莺燕燕,这会儿阁里倒是极为清静。 带着卫杰和文世昌找了几间屋子都没看见春桃,正自狐疑间,见院里有小丫头走过,顿时就上前逮住人家衣袖问道:“看见春桃没有?” 小丫头被他轻佻的动作吓得一声尖叫,煞白着脸差点就哭了起来,看得叶天良满脸无语的松开手,“我就是问你看见春桃没有,你激动个什么劲?” 小丫头白了的脸又红了起来,“春桃姐姐躲起来了,奴婢不知道她在哪里……” “躲起来了啊?”叶天良托着腮,看着前后两进,还有花园厨房连带下人房的天香阁,忽地闭眼憋足了气大叫出声:“春桃!你给老子滚出来!” 高昂的声音在天香阁里回荡,余音绕梁不绝,卫杰与文世昌被他雷得外焦里嫩,纷纷偏过头去假装不认识他,而话音落下不久,就见厨房那边冒了张鼻青脸肿的脸出来。 “叶天良,你要死啊?你是巴不得魏紫知道我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能安点好心?” 甫一冒头,春桃就恼得一连串的话骂了过来,叶天良摸摸鼻子,朝卫杰讪笑道:“这丫头有点儿泼辣,你们可得小心点,别被她骂了。” “叶天良你就是个奇葩。”卫杰摇摇头,看春桃在厨房那边缩头缩尾,便皱眉道:“你叫她到厢房这边来,厨房不是个谈话的地方。” 叶天良闻声就麻溜的朝春桃招手,春桃却警惕的看着卫杰和文世昌,“这两人是干什么的?叶天良你不会把我给卖了吧?” “你也不瞧瞧你那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模样,谁会愿意买你?” 叶天良毫不留情的嗤笑了句,但看春桃气得红了眼睛,才又正经道:“你不是恨魏紫吗,现在文世昌想要听听你和魏紫在宫里干了些啥,你刚好说好他听呗。” 春桃冷笑,“文家素来和魏氏穿同一条裤子,我说给他听有什么用?他舍得动魏氏?” “诶,我说你怎么那么麻烦?”叶天良有些不耐烦起来,没好气的道:“你不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什么想法?我现在给你找了人,你到时候可别再说有冤没处诉。” “行行行,我领你的情行了吧?”春桃低声嘟囔了句,警惕的看了眼四周,这才快步窜出来,而卫杰已经带着文世昌先行到了厢房,看见叶天良带着春桃进来,便就沉声道:“你既然也偷听过魏一海的话,那就起头让春桃好好与文先生说说宫里的事情。” “我起头啊?”叶天良接到这么个自感重大的任务,立时皱眉仔细想了下,才朝春桃慎重说道:“既然说宫里的事情,那就从选秀开始,拣重要的说。” 春桃闻声就翻了个白眼,这起头和不起有什么区别?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恩情 文世昌坐在旁边,看看被打得浑身青紫,有只眼睛都已睁不开的春桃,很是疑惑道:“你真是魏紫的贴身丫环?哪有主子会将身边人弄成这样?” “怎么没有这样的主子,你眼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提及魏紫,春桃就恨得咬牙切齿,“是她自己想害梅香不成,就把气撒在了我身上,我得有多冤?” 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再也收不住,春桃愤声道:“文先生你可是不知道,那选秀就是老太爷想尽办法逼得圣上不得不答应的权宜之计,老太爷想着将魏紫送进宫里去好继续光耀门楣,可谁知圣上与皇后夫妻情深,根本就不碰秀女?” 春桃说着就吃吃笑了起来,“老太爷为了让魏紫上位,可是不惜谋杀才两岁的太子,又想着给苏皇后下毒,叫她一尸三命,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敢做的。” “哦?你仔细说说经过,我听听怎么回事。” 文世昌要求听细节,春桃也不怯场,冷笑着就把那些恶事一件件的道出来,听得叶天良不时啧啧出声,而文世昌已经面沉似水,恼极了那两个把他当猴耍的祖孙。 一番堪比大戏的故事的听下来,文世昌怒着脸噌的下就站起身,恼声道:“我去找魏一海当面说清楚,他想犯谋逆大罪,文家可不陪着他送死!” “先生切莫冲动。”卫杰闪身拦住他,摇头道:“我让你清楚真相,并不是叫你去与他当面对质,毕竟这是在国公府,他想留下你还是极其容易。” 小院门口的那几个彪壮小厮就已经说明了魏一海的狼子野心,文世昌铁青着脸恼道:“那我怎么办?就由着他这么欺辱?” 卫杰摇头,淡声道:“先生回小院给魏一海留封不同意造反的书信,言明回去找老父亲相商后就进宫将此事禀报给圣上即可,在那之后我自会送先生出京城。” “而先生归家之后,须得立即带着文氏族人远离京城权势中心,五十年内不得出世,否则我一旦发现文氏族人在朝为官,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行,你够狠,五十年就五十年,我文家守此誓约。”文世昌恼极了拉他跳火坑的魏一海,这一趟过府,害得文家就此败落下去,当真是损人不利己。 看卫杰居然说杀就杀,而文世昌还不敢还价,叶天良顿时就瞪着卫杰不可思议道:“大冰块,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居然这么牛气?” “我专门治坏人的,你若是再敢行恶,我就先宰了你。” 卫杰冷冷瞪了眼叶天良,看他缩着脖子在那里讪笑,便又没好气的道:“我送文先生回小院,你别再去那里晃悠,免得魏紫生疑。” 叶天良嘿笑点头,不敢多言,而卫杰也利落的提溜着文世昌,又悄无声息的赶回了小院,文世昌既已答应下来,当即也就爽快的找了纸笔,按着卫杰交待的意思留了信,当然也忘不了在信里怒斥了魏一海自寻死路的做法,关键是还拉着好友一起死。 等搁了笔,细看了遍内容,见无误后才好生用砚台压在桌上,抬头看看卫杰,“你这么做,是想逼着魏一海提前动手,来个自取灭亡吧?” 阴柔白净的脸上闪了冷笑,“他既有此想法,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 文世昌点头,这话说的没问题,想想又道:“我都听吩咐准备带着文家隐退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还有,这前后主意都是你想的吗?” 卫杰这次倒是没有推脱,爽快道:“我叫卫杰,是宫中暗卫,魏一海的造反案是皇后娘娘从中将计就计,至于你隐退之事,是圣上下的手令,你自己回去仔细看看。” 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明黄的手札递给了文世昌,文世昌双手接过,有些目瞪口呆道:“你既然有这东西,为何刚见面时不给我?那样岂不能省很多事情?” “我若直接用手札逼你归隐,你会甘心吗?说到底到是给自己埋祸端。” 卫杰微微一笑,淡声道:“先皇后与皇后娘娘曾有段情同母女的情分,我这般虽然受累些,但也顾全了娘娘与文家的情义,但若文家不领情,也就怨不得旁人了。” “好好好,当初世人皆传宁王与镇国公主仁义聪慧,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文世昌恭敬的捧着手札朝正北方深深躬身,“草民谢过圣上与皇后娘娘对文家的爱护之情,草民回去后即刻带着文家退隐山林,遵守五十年誓约。” “走吧,只要你能明白圣上与娘娘的心意,就不枉他们护文家周全。” 卫杰挟住文世昌,轻巧的从后窗跳出去,身形几闪,两人便极快的出了国公府。 自打与文世昌说了那些心里话,魏国公的精神都振奋了许多,整天下来神清气爽,已能在拢翠院里走上几圈,与那些前来吊唁的老友摆个哀伤模样敷衍几句。 只是眼看着已经日落月升,文世昌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魏国公终是有些坐不住了,让人将魏紫唤过来,皱眉交待道:“你去催催文世昌,这般拖着也不是办法。” “紫儿明白,这就去小院看看文世伯。”魏紫心里头也有些焦急,得了令之后就匆匆赶到小院,见那几个彪壮小厮还守在院门前,便皱眉道:“文先生可有离开过小院?” 几个小厮互相看了眼,才确定的摇头,“文先生不曾踏出过房门。” 此时已是寒月上了柳梢头,魏紫见他们如此肯定,便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厢房,艳丽脸庞上忽起了厉色,边说边往院里疾走,“蠢货,你们就不知道进房去看看?” 小厮们被骂得垂了头,低低道:“是您吩咐不得随意打扰文先生的。” 魏紫怒极,“说你们是蠢货都是抬举了你们,我是叫你们不得随意打扰,但是你们这整天都没往房里送过饭菜茶水吗?要是人不见了,我就剥了你们的皮!”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自己上 魏紫恼的不行,气急败坏的一头冲进厢房点燃烛火,可房里冷冰冰的,哪里有人? “完了,完了……”魏紫举着烛火焦急的在房里四处查看,可厢房布置的颇为简单,并没有多大的空间,里外连犄角旮旯都搜了,确定文世昌是早已不在房里。 脸色颓然的一下重重坐在床沿,魏紫茫然的看着烛火,她这下该怎么向祖父交待? 几个小厮见闯了祸,吓得站在外间大气都不敢出,有胆大的稍抬头瞄了瞄,忽见桌上似压着张信纸,顿时就朝里面喊道:“孙小姐,桌上留了封信,您瞧瞧吧?” 有信?魏紫黑沉着脸噌的起身,疾步上前拿过桌上的信纸看了遍,脸色就越发阴沉的能拎出水来,快步冲出了房,那些个小厮见她匆匆离开,心头暗喜,也就连忙散了。 魏紫拿着信纸急匆匆赶到拢翠院,才到门前就见叶天良吊儿郎当的倚在院门前,心里到时怒火大炽,朝他就是一顿吼:“我心情不好,你就最给我滚远点!” “魏紫你犯神经病了吧?”叶天良被她吼得莫名其妙,轻佻眼神落在她手里的信纸上,顿时了然的笑了下,随即又不着痕迹的移开眼神,与她怒声对呛,“老子就爱站在这门口,你管得着吗?你心情不好,我还心里不爽呢!” “滚滚滚,看见你心烦!”魏紫心里有事,也不多他多扯,阴沉着脸就迈进了院里,五姨奶端着水盆刚好从房里出来,见状勉强笑了下,“孙小姐来了啊。” 魏紫却没好脸色给她,脸一板,厉声斥道:“笑什么笑?就是你们这些不知廉耻的女人害死了祖母,如今她尸骨未寒,你小心走着夜路,别碰上了冤魂索命!” 五姨奶被斥得一怔,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端着水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魏紫快步走到廊下,看她还傻站在那里挡着门口,顿时又恼怒的将她往旁边狠劲一推,“贱人,连这点眼色都没有,看不见本小姐要进房啊?挡着门口找死是不是?” 那一推力道极大,五姨奶猝不及防下顿时被推得连人带水盆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水盆里的洗脚水立时就将她浇了个透心凉,而魏紫根本连看都没看,直接就跨进房,呯的声甩上了房门,隔着房门厉声道:“带着人给我滚出拢翠院,没有吩咐不得进来!” 叶天良站在院里看得目瞪口呆,这魏紫是气急攻心,脑子糊涂了吧? 见魏紫已经头也不回的进了房,而五姨奶还躺在地上哀泣,顿时甚为同情的上前扶了她一把,“你还是赶紧带着下人先出去,免得她等会儿又找你的茬。” “叶公子,老夫人的死真的与我无关,孙小姐她为何要这般戳我的心窝子啊?……” 五姨奶扒着廊柱看向隐退着烛光的寝房,哭的肝肠寸断,“老夫人性子和善,我素来都把她亲姐姐看待,现在老夫人病逝,国公要来此养病,我有什么办法?……” “魏紫这会儿就是条疯狗,你别理她就行了,”叶天良看看紧闭的门扉,静下声来并听不见房里在说什么,眼珠子几转,就想摸到后窗去,但看五姨奶还哀哀的望着房门,便故意道:“你是想进房去解释吗?若不敢推门,我来帮你。” 说着作势就要去推房门,五姨奶本就性子懦弱,见状顿时吓了一跳,慌忙扯住叶天良,“叶公子,既然孙小姐暂时不想见到我,我还是先领着下人走吧,免得惹她生气。” “那行吧,她这会儿看起来也确实心情极糟。”叶天良故意叹了气,转身就往院里走,五姨奶见状,也就垂头抹着眼泪,默默的去叫下人们离开。 叶天良闪到院里黑暗处,见五姨奶去叫下人,立时就悄悄绕过屋角,摸到了后窗边。 房里的魏紫没想着叶天良会偷听,气急败坏的进房,将信纸递给了满脸期待的魏国公,“祖父,咱们都让文世昌给骗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魏国公在房里的时候就听见了魏紫的愤怒声,心知情况肯定不妙,这会儿接过信纸快速浏览了遍,脸色立时铁青,陡然站直了身子就要掀被下床,“这个混账东西!” “祖父,您别激动!”魏紫看他气得喘气如牛,脸色瞬间就胀得血红,连忙按住了他焦急道:“祖父,越是这等时候您越要冷静,否则咱们魏氏就真的完了!” “紫儿,祖父是气啊,我拿真心待文家,哪知文世昌竟然要在背后捅我的冷刀子!” 魏国公气得脸色乍红乍紫,一口气险些就要提不上来,魏紫扶着他靠在床头,又连忙给他抚背顺气,等气息稍顺了些,才埋怨道:“我就说文家素来自诩忠良世家,怎么可能会与我们站在同一条站线上?现在他们要进宫揭发咱们,咱们已经被逼上梁山了。” “既然已经被逼得没有退路,那就干脆背水一战。” 魏国公面色冷冰,阴声道:“你马上派人去进京的必经道路上候着文卿原与文世昌父子,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他们弄到国公府囚禁起来,不能让他们进宫。” 魏紫点头,看魏国公不再说下去,又问道:“之后呢?难道咱们就将他俩囚禁到死?” 魏国公摇摇头,冰冷的脸色里现了丝无奈,“造反的话已经放出去了,那势必是要进行下去的,只是我手里头没有名正言顺的登基人选,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 “祖父,紫儿有句话憋在心里许久了,正好这会儿说给您听。” 魏紫看他还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忍不住就摇了头,沉声道:“您与其想着推举谁上位,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坐了龙椅?历来都是成王败寇,只要您赢了此战,历史将由您改写,您又何必愁什么名正言顺?” 说着顿了下,才沉沉道:“造反就是谋逆,从来没有什么名正言顺,您何必顾虑太多?”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想去哪里 “我自己登基做皇帝?”魏国公有点儿懵,愣愣的望着魏紫,魏紫眼里现了狠笑,点头道:“反正是造反,与其让别人享受您的成果,为什么您不干脆自己坐龙椅?” 魏国公愣住了,他为臣太久,想的都是如何名正言顺才能得到天下,陡然听魏紫这般一说,怔了小会儿,脑子立时就转过弯了,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不愧是我魏一海的孙女儿,这话说得极妙,既然已经决定造反,那我就自己取了这至高无上的政权!” 魏紫看他反应过来,艳丽脸庞上这才堆满了笑,“祖父,紫儿这就派人去盯着进京的必经之道,一定将那给您在背后捅冷刀子的文世昌捉回来,您就在府里安心联络那些同意造反的将领和大臣,只要商量妥当,到时候咱们就反旗一举,直逼中宫!” “好好好,紫儿你是越发睿智,凡事考虑的极为周全,比那所谓的苏皇后强上不少。” 魏国公欣慰的点头,不过想想又道:“既然已经决定造反,那等你祖母的丧事结束后,你就找个托词送进宫,不要再回去,免得苏皇后到时押着你当人质。” “还是祖父考虑得周全,紫儿明白了。” 魏紫乖巧的笑笑,起身告退,艳丽的脸庞上尽是得意,既然那些人都不肯造反,那魏氏就自己动手,说不得以后她也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了,想想就叫人心情激动。 魏国公看她脚步轻盈的出了房,自己也激动得再也躺不住了,随后就起身赶往书房。 文家始终是个定时炸弹,光囚禁住文家父子也是行不通的,他得赶紧去联络那些已经投靠他的将领和大臣,最好是能赶在年夜前就推翻慕云深,重建皇权。 想及此,有些虚浮的脚步就越发快了几分,急匆匆出了拢翠院。 五姨奶已经带着下人们离开,等那祖父俩走后,拢翠院就陷入了寂静中,等了许久,确定没有气息之后,叶天良才从屋角悄悄摸出来,几个闪身融入了黑夜里,不见踪影。 只是往常无论在哪里都能看见的大冰块,今夜却不知去了何处,叶天良急得在天香阁里打转转,春桃坐在桌边看他急躁的样子,忍不住嗤声道:“怎么,你姘头在生孩子?” “闭嘴!”叶天良烦躁不已的不时在房口张望会儿,回过头来看春桃坐在桌边悠闲自在的喝茶,越发火冒三丈,“滚滚滚,魏老头这会儿顾不上你,你正好可以卷铺盖滚蛋。” “我觉得你在做件能让魏氏毁灭的事情,我不亲眼看见结果,怎么舍得走?” 哪料春桃却摇了头,坐在桌边不肯动身,吃吃阴笑起来:“其实说起来魏氏比你更毒辣,有你这个恶人去磨他们也挺好的,我就在这里等着看他们灭亡。” “你想看热闹,小心把自己的烂命都搭进去。” 叶天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回头望向门外,见有条黑影极快的闪进来,这才咧着嘴高兴的迎上去,嘴里却埋怨道:“你个大冰块跑哪里去了?我找你有急事你知不知道?” “我送文世昌回文家,看着他们离开后才回来。”卫杰淡声回了句,一只脚跨进房里,就见春桃大刺刺的坐在那里喝茶,顿时皱眉道:“弄出去。” 春桃脸一黑,她是个人又不是件东西,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无礼? 只是看卫杰板着脸并不好惹的样,也不敢多说什么,不用叶天良怼她,自己就抱着茶盏灰溜溜的走了,看得叶天良瞪大了眼,“你还欺软怕硬啊?” 春桃怒哼,加快脚步冲出了房,叶天良跟出门,确定她又是躲到了下人房里,这才进房低声道:“大冰块,入夜之时魏紫才发现那封信,现今他们祖孙俩已经商量好了决定自己抢龙椅,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哦?”卫杰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顿时出声问道:“有没有说何时动手?” “那倒没有。”叶天良摇了摇头,回忆了下才说道:“魏紫派人去进京的必经之路上堵文家父子了,而魏老头则是匆匆去了书房,应该是联络那些一同造反的人。” “很好,这次你总算是探得了有用的消息。”阴柔白净的面皮上这才露了些许笑意,点头赞许道:“你牢牢盯着魏一海,只要你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把那份造反人员的名单拿到手,我做主给你五千两银子,也够你吃用许久了。” 叶天良一听立时亮了眼睛:“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卫杰又板了脸,眸色冷淡的盯着他,“当然,你若是失手被擒,那就做好自己去死的准备,我可是不会搭救你。” “放心,就是拿份名单而已,哪能上升到生死的程度?” 叶天良笑嘻嘻的拍了胸脯,“也就这两日,你赶紧把银子备好,我拿名单和你换。” “只要你能办妥,绝不会少你一两银子。”卫杰看他那副正经的见钱眼开的模样,无奈的摇了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还是顾着点小命。” “我是谁?我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条烂命混江湖的叶天良,还会在意这些小风小浪?” 叶天良笑嘻嘻的皮了句,就跨出了房,“我去书房盯着,争取早点拿到名单。” 卫杰也不拦他,由着他去了,看他兴冲冲的出了天香阁,自己便也赶回了凰月宫。 慕云敏不在宫里,慕云深只得虎着脸带着苏沄蓦在书房里批奏折,只是看着那些陈词滥调,星眸里就迸了寒意,想也没的就一把叉画划上去。 卫杰推门进来,看他神情不悦,也没敢与他搭话,只径直与旁边小案上的苏沄蓦说了国公府的事情,苏沄蓦见进行的颇为顺利,明眸里也不禁露了笑意,浅声道:“照这般形势发展下去,年前就应该能把魏国公这**系给清除干净。” “早早把魏氏清理干净,我好早早脱身。”慕云深看看那大堆的奏折就觉头疼,正想再说什么,慕云敏带着萧岚神情愉悦的推门而入,“四哥,你想去哪里?”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下任国君 慕云深没想到慕云敏会突然回来,深邃的眸里顿时闪过丝尴尬,苏沄蓦笑看了眼精神爽利的慕云敏,出声解围道:“你四哥不喜欢批奏折,正在那里抱怨呢。” “我觉得批奏折挺好啊,尤其是有佳人相伴时。”慕云敏笑嘻嘻的看了眼娇羞垂头的萧岚,这两日在亲王府时,可是卿卿我我浓情蜜意,若不是惦记着国事,他才不回来。 “来来来,我就喜欢你这样子,这余下的都是你的了,不用跟我客气。” 尴尬过后,慕云深听他如是说,忙不迭的站起身来,甚至动用了轻功,身形微闪,已经挪到了旁边小案前的苏沄蓦身旁,寒眸里闪着浅淡笑意,“别跟为兄客气,若是嫌不够,为兄明日叫大臣们再多上几本折子,保管你能批个痛快。” 慕云敏垮脸,“四哥,我怎么觉得你跟着四嫂学坏了?” “呀,当着我的面就敢说我的坏话?”苏沄蓦瞪了明眸,叉腰佯怒道:“你四嫂我现在可是一个人三个身子,快说,怎么向我赔罪?” “四哥四嫂,不带你们夫妻俩这样联手坑我的呀?”慕云敏苦脸,悲愤的看看两眼望天只当不知道的慕云深,又见苏沄蓦磨着小利牙狡黠的看着自己,心头一颤,立时就拉住了身旁萧岚的衣袖,苦脸道:“媳妇儿,他们俩欺负我,你得给我撑腰。” 乌黑冷清的眸里压抑着浓浓笑意,“我怎么给你撑腰?陪你一起批奏折?” “呜,你们都是坏人……”俊秀少年欲哭无泪,但看苏沄蓦笑眯眯的盯着自己,明眸里流光四溢,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少年顿时就哆嗦了下身子,苦哈哈的道:“四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弟弟把今后的奏折都给包了,让您和四哥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哟?可不许反悔啊?” 苏沄蓦笑着眨了明眸,但看好端端的俊秀脸庞都皱成了苦瓜脸,便就看了下慕云深,见他点头,这才又笑道:“四嫂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和坏消息?”慕云敏怕怕的退后了两步,才小心看她,“先听好消息吧。” 苏沄蓦浅浅一笑,“好消息就是,你真的可以一直批你最喜欢的奏折,无人敢干涉你。” “啊?”俊秀少年苦着脸,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努力从嘴角扯了抹微笑出来,吐血道:“四嫂,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在逗弟弟玩?” “你刚刚可是说了的,要把奏折都包下来,你可是堂堂的敏亲王,你不能反悔。” 苏沄蓦笑吟吟的看着他,立马就将他说的话拿出来堵嘴,慕云敏这下真是一口老血涌到了喉咙里,悲愤道:“四嫂,您还是堂堂的皇后呢,您能不能别这么赖皮?” “不能!”苏沄蓦干脆利落的回了他,慕云敏欲哭无泪,想想已经一头跳进了火坑,便又苦声道:“好消息都已经这样了,坏消息该不会是我干活了还不给我发俸禄吧?” 明眸里溢满了笑,笑倒在慕云深怀里,调侃道:“呀,你真聪明,一猜一个准。” “萧岚,我今日出门时是不是没有看黄历?” 俊秀少年只觉自己的心脏都不好使了,两股颤颤,可怜巴巴的望着冷清少女,“方才肯定是个梦,咱们俩肯定是梦游了,要不咱们还是回亲王府,明日再来吧?” 萧岚眨了眨眼,无辜道:“我怎么看黄历上写着今天是大吉之日?” 少年越发郁闷了,“媳妇儿,你和四嫂他们一伙的,还是和我一伙的?” “你分得这么清,多伤感情?”萧岚眨眨眼,轻笑道:“我当然是和姐姐一伙的呀?” “你们,你们……”俊秀少年郁卒,倒在案上颤颤道:“你们就会欺负我……” “四嫂这是关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苏沄蓦笑看着趴在桌上装昏厥的慕云敏,摇头道:“你看你四哥,他何时领过半分俸禄?” 慕云敏怔了下,坐直身子不解的看着笑吟吟的苏沄蓦,“四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魏国公一案已经进入尾声,等彻底拔除魏氏之后,我们就会离开皇宫。” 明眸敛了笑意,郑重的看着慕云敏,一字一句道:“而你,就是平朝的下任国君。” “四嫂,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们可别这样吓我,好不好?” 少年晶亮的眸里起了丝慌乱,连忙摇头,“我答应你,我好好批奏折,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和四哥别走,好不好?你们走了,我的天也就塌了……” 说着说着,声音里竟起了哽咽,慕云深拧了眉头,沉声安慰道:“我不喜国事,但你有兴趣,且你也有政治天分,这平朝的万里河山交到你手上才是最稳妥的。” “你几次监国,都是有口皆碑,且朝里老臣都在,他们自会尽心尽力辅佐你,而我们也不会远去,会随时与你保持联系,所以你不用害怕,只是换个身份继续为国效力而已。” 慕云敏委屈的瘪着嘴不说话,慕云深也不着急,由着他慢慢消化,而旁边的萧岚已经惊讶的瞪大了眼:“圣上,姐姐,你们治国有方,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我不喜欢这个如牢笼般的皇宫。”苏沄蓦朝她笑笑,亲昵的拉过她的手,“这里于无数人来说是权势富贵的中心,于我来说,却只是座四方的囚笼,让人难以喘息。” “她不喜欢这里,我自然也不愿待在此处。”慕云深接过话茬,淡声道:“既然继位有人,我又何必让至爱之人郁郁寡欢?更何况无论身在何处都可以贡献自己的力量,并不是只有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发号施令才叫为国出力。” “这……”萧岚错愕的睁大了乌黑的眸,实在不能理解他两人的想法,苏沄蓦则又微微浅笑道:“云敏继位,于国于民是好事,于我们而言,则是成全。”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起火 禅位之事早已在计划之中,苏沄蓦也就是将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温和道:“云敏,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成人的,我们一步步走到现在都不容易,请原谅我与你四哥的自私,原谅我们把千斤重担搁在了你肩上,让你来承受本该我们承受的苦累。” 都说长嫂如母,这些年有着苏沄蓦明里暗里的庇护,他与母妃在宫里才能得以好好的存活,此刻听她如是说,晶亮的眸里泛了泪意,哽咽道:“四嫂,弟弟知道你与四哥素来不爱权势,弟弟若能当国君,是你们的器重,也是弟弟的荣幸,弟弟不敢有丝毫怨言。” “只是弟弟素来依赖你们慢了,这会儿突然听闻你们要离开,这心里,心里它怎么都不好受……”少年努力的眨着眼眸,可泪水终是忍不住滚落下来,哽咽着难以成声。 “你这孩子,四嫂答应你,以后经常回来看你,好不好?” 苏沄蓦看他伤感,明眸也忍不住泛了红,慕云深心疼的揽住她,想想就无奈道:“从前他们为了争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现今到好,这般大喜事被你俩生生说成了生离死别。” “那是他们贪恋权势,哪能与咱们一身正气的云敏相比?” 苏沄蓦想想也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戳了戳还在伤感的慕云敏,“准备用什么帝号?这皇后是不是也该得一同确认下来,免得那些不听话的里老臣给你找麻烦?” 事情来得太突然,慕云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抹着泪傻傻看她,“四嫂你安排就好。” “唔,那我明日就请清芙过来好好商量,把你们的婚期定下来。” 苏沄蓦琢磨了下,看卫杰还站在旁边,又笑着招手道:“以后卫杰带领的暗堂就悉数交给你掌管,他们是你暗里的军队,好好调用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啊?真的?”慕云敏可是早就见识过卫杰他们的厉害,当即又从感伤中兴奋起来,“是不是四大金刚都在?我可不可以跟着他们学习武艺?” “画越和雪莺要跟着我,所以冷星和煦沐也就不能留给你了。”苏沄蓦笑着摇头,又交待道:“你与卫杰多沟通,尽快掌管暗堂,有什么办不了的事情交给卫杰就好,但暗堂的兄弟都不容易,你须得善待他们,有退下来的兄弟,得给他们安置好以后的生活。” “这个我明白,肯定不会亏待他们。” 慕云敏点头,最初的感伤过后,心里满是激动与好奇,慕云深见状微皱了眉,当即就拎着他去了旁边好好给他压惊,若是这般浮躁,以后怎么成事? 苏沄蓦笑看着兄弟俩在那里低声交谈着禅位之后的事情,既然云敏这边已经说妥,那就只等魏一海之事结案,那他们便可功成身退。 想到以后的日子,明眸的笑意就愈发清浅,自由,才是人生最大的向往吧? 国公府里,书房整夜灯火通明,一封封书信很快被信鸽带往了不知名的远方,随后又有好些个大臣偷偷摸摸的来到书房,大多是商谈会儿后,便笑容满面的离开了。 偶有几个满脸怒色出门的,才到廊下,便被守在门外的心腹一把按住,随后就不知道押往了何处,来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叶天良连着在远处蹲守了几日,见书房始终有人把守,魏国公更是住在了书房里,桃花眼忍不住就抽搐起来,他这么谨慎的搞下去,那自己的五千两银子岂不得又要飞了? 郁闷的回到天香阁,转到小厨房那边,果见春桃又在那里偷偷摸摸的烧火做饭吃,也懒得说他,只郁闷道:“那大冰块又没来?” “哼,他不来最好,冷冰冰的像是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春桃脸上的伤已经消了许多,这会儿正忙着往灶膛里添柴,看叶天良一屁股正好坐在了木柴上,顿时就没好气的道:“你也敢坐柴,就不怕它把你屁股点着了?” “你这女人嘴里怎么就吐不出点好听话来?” 叶天良郁闷的瞪了她一眼,正想起身,不料灶膛里木柴炸开,有火星飞溅到了他新做的锦袍上,立时就惊得连忙去用手拍打,惹得春桃笑弯了腰,“你这就是活该!” 叶天良怒脸,顾着拍火星,也没空骂她,只是那炽红的火星落到锦布上,就算他手脚够快,也还是被烧了个洞,愤怒的抬头正想怼幸灾乐祸的春桃,脑子里却立时闪过了个主意,转怒为笑的盯着春桃低声道:“我有个好主竟整魏老头,你愿不愿意干?” 春桃退后了步,警惕的盯着他,“你又想了什么损招来害人?” “我跟你说,最近魏老头天天住在书房里召见那些大臣,不知道搞什么名堂,我想进去看个究竟,”叶天良压低了声音,“你到时候就这样,这样……” 老夫人的丧事已经结束,国公府里除了那些还挂着的白绸布,已然又恢复了宁静。 夜深人静时,魏国公又得意送走了位答应与他合作的大臣,站在廊下看看黑压压的天幕,冲廊下负责守卫的心腹低声阴笑道:“可有书信传回来?” 心腹沉声道:“出去十三封,有七封同意,还有两封拒绝,其余的尚未回音。” “拒绝的那两封记着名字,等以后再好好收拾他们。”魏国公冷笑了声,又得意道:“既然大多数人同意,那咱们就尽快定下日子起事,以免夜长梦多。” “是。”心腹点头,正说话间,忽觉夜空里似有红光冲天而起,正疑惑间,屋角的守卫已经惊叫起来:“书房外的院落起火了,快去救火,否则只怕很快就要烧到这边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起火?”魏国公走到院里,果见书房后方的院落已经冒起了冲天大火,顿时恼怒:“混账,那里是书库!快叫人去救火!” 一众心腹不敢怠慢,立即就争相奔出院落,四处去喊人来救火。 而那藏书的院落与书房这边有道月洞门相连,那边似被泼了火油,房屋被大火烧得噼哩啪啦作响,魏国公背着手走到月洞旁,看着地上还隐有火油流向这边,立即就铁青着脸怒吼起来:“哪个天杀的想要害我?给老子滚出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挡灾 大火肆虐着藏书的院落,任凭魏国公发飙也无丝毫停歇,而看见火情的下人们也极快的赶过来就要救火,魏国公却是极怒道:“先把这边地上的火油给除了!” 下人们不敢置疑,连忙就借着火光用沙石摩擦火油,而后赶来的又拎着水桶忙着灭火,整座院子人来人往,嘈杂混乱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趁着混乱之际,有蒙面人悄悄摸进了书房,在书房里搜了遍,才到本小册子后,眼里才露了惊喜,连忙揣着东西小心的出了房门。 只是才到廊下,屋角那边忽有人过来,看见有人从书房里出来,立时怒道:“谁!” 蒙面人一惊,随即就撒开脚丫狂奔出院,而屋角的那人见情况不对,立即就返身奔到月洞门那边,朝还在指挥救火的魏国公焦急道:“主子,有人进过书房,您快去看看吧!” “谁那么大胆子敢进我的书房?”魏国公霎时就阴沉了脸,背着手疾步过去,冲那些个心腹厉声道:“甭管他拿了什么,马上给我封锁整个魏府,将东西搜出来!” 心腹们齐齐点头,立时就极快的冲出了院子,而魏国公则阴沉着脸进了书房,他书房里可是有不少机密东西,他得去看看到底少了什么。 火光冲天,映得书房这边亮如白昼,十来个心腹才出院门,就见远处有条人影在极快的逃窜,顿时有几人分出去封锁国公府,余下的则紧紧追了上去。 前头逃窜的正是叶天良,仗着熟悉地形,就在花树林里四处乱窜,而跑得越远,四周环境就越昏暗,等到了花园深处,终是将那群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而再往深处走,就见春桃正焦急的在花树底下转圈圈,叶天良踉跄奔上前去,气喘吁吁的将怀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册子塞给她,“你把这个东西给大冰块,千万不能有失!” 见他安全,春桃这才松了口气,却没接东西:“你自己交给他就是,何必经我的手?” 叶天良苦笑摇头,“你不知道,我点背的很,出来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这会儿他们肯定在封府搜人,我是走不掉了,这东西只能让你交给大冰块了。” “封府搜人?”春桃立时跳脚,掩嘴低低惊叫起来:“我可是魏紫的心头恨,这一搜,我哪里还藏得住?”说着就哭丧了脸,“罢了罢了,我就知道你这是个馊主意,说不得要去替你挡灾了,我若是死了,你可要记得给我坟头上柱香。” “呸呸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叶天良用得着你挡灾吗?”叶天良瞪了桃花眼,恼怒看她,“那些人已经看见了我,怎么会容我走脱?” “看见你什么?看见你脸上蒙着黑巾吗?”春桃气苦跺脚,伸手摘了他的面巾戴到自己脸上,又剥了他的夜行衣套在自己身上,往花树后推他,“你赶紧回天香阁将东西好生藏起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你我身形有差异,你还得求老天他们不怀疑才行。” 叶天良说到底是年轻男子,身形颀长,而春桃偏娇小,那夜行衣套在身上显得颇为宽大,恼怒的在下摆挽了个结,这才感觉爽利许多,搞完就想一头窜出去,叶天良却紧张的拉住她,“那什么,你这去可就是生死未卜,你可得想好了?” “你烦不烦?”春桃气苦的拍开他,“我若活着不要你管,死了你给我上香就成。” 说罢也不等他再啰嗦,一头就窜进了黑夜里,叶天良伸着手臂,嘴唇微张,却是不敢再唤出声来,恨恨的看了几眼起火的地方,极快的窜回天香阁,将小册子藏了起来。 只是在天香阁里转了几圈,看着远处的熊熊火光,终是不放心春桃,又黑着脸冲出了天香阁,朝着书房直奔过去。 书房那边被火光映得一片橘红,尚还未靠近就见院门前已经聚集了好些人,而魏紫尖利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响亮:“贱人,你竟敢进书房偷东西,快说,把东西藏到了哪里!” 叶天良的脚步一顿,桃花眼里起了愤怒,眼看有不少下人四散站在周围,也就悄悄混了过去,而魏国公也跟着魏紫恼怒道:“贱婢,你若是现在把那本小册子拿出来,老夫还能给你个尸,否则老夫就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哈哈,魏紫那个贱人害惨了我,我既然敢偷拿东西,就没想过能好死!”春桃被几个小厮反剪了手,厉笑起来,“我把东西甩在火里烧了,你倒是去捡啊?” 魏紫盯了几天文家父子,却始终没有音信,后派人去竹河镇打听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顿时明白又被文家耍了一道,一肚子的怒火正无处发泄,就碰上了春桃作死。 “贱人,还敢跟我玩心眼是吧?”魏紫怒极反笑,狠狠一巴掌就甩在了春桃脸上,看她被打歪了头,又冷笑着打量了她一眼,伸手扯了扯她那身宽大的夜行衣,忽地狞笑道:“你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说,你是不是还有同伙!” “我偷来的夜行衣,不合身又怎么了?” 春桃咬紧了牙,眼里迸起怒火,而那先前追赶的心腹凑过来,冷冷盯着她道:“我们之前追的是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肯定是你俩在暗中调了包,说,那男子究竟是谁?” “什么男子女子?我听不明白!”春桃是打定了主意不松口,魏紫看得狞笑起来,“不说是吧?既然你想逞英雄,那就说不得叫你吃点苦头!” 话音未落,人群里传来吃痛的闷哼声,叶天良站在稍远处见春桃挨打,桃花眼都红了,急得就想上去先搅和了再说,背后却陡然有人将他拉进了暗处,低声道:“怎么回事?” 叶天良先是一愣,随后压低声音狂喜道:“大冰块你可来了,那名单我藏在了天香阁的床底下,我现在不要那五千两银子了,换你马上将春桃救出来行不行?” 卫杰听得皱眉,看了眼远处正挨着暴打的春桃,“简明扼要的说过程。” “哎呀,就是我拉着春桃放火,我去取名单,结果我被人发现,春桃却在为我挡灾。” 一口气说完,叶天良便巴巴的看着卫杰,卫杰皱着眉头,极快的分析了下,摇头道:“只怕你两人都得吃点皮肉之苦,务必要把今夜撑过去。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骚扰魏一海,不至于让你们有性命之忧。”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小册子 “啊?”叶天良有些失望,卫杰却扶着他的肩严肃道:“我们忙活了这么久,就等那份名单到手,现今有了名单便可收网了,所以你和春桃得咬紧了册子的去向,稳住魏一海,我那边尽快安排人手,以最短的时间查封魏一海,救你们出来。”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叶天良看看那边仍在遭受打骂的春桃,眼里现了不忍,“那你可得快点,若是我和春桃死了,少不得晚上要找你说说闲话。”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俩有事的。”卫杰难得的柔和了脸色,轻轻安慰了句,又从袖笼里拿了补气养血的丹药他,“难捱的时候吃上一粒,滋养身体。” 小小的玉瓶里有十来粒晶莹剔透的丹药,叶天良倒了两粒藏在手心,其余的收在了怀里,苦脸道:“我去了啊,你可记得多骚扰魏老头,不然我这细皮嫩肉的扛不住。” “把你讹他们银子时的泼辣劲拿出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卫杰交待了句,叶天良想想也就点了头,没再多言,深吸了口气,就大步就向人群。 卫杰看他去英雄救美了,也就极快的闪身离开,进天香阁,在床底下找到那本至关重要的小册子之后,又吩咐暗卫们在国公府里不时捣乱,这才极快的赶往宫里。 而叶天良握着那两粒药,在人群外看了几眼,便拨开那些个下人和心腹,钻到里圈,看看凶恶的活像母夜叉似的魏紫,笑嘻嘻的道:“哟,魏紫你又在打人啊?” 魏紫看见他就火冒三丈,“叶天良,这里没你的事,快给我滚!” “哟,我好歹也是你的老情人,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的总叫我滚?” 叶天良嘻皮笑脸的看着魏紫,桃花眼几转,眼神落在了又被打得鼻血长流的春桃身上,故意惊诧道:“这不是你的贴身丫环吗,怎么被打成这个模样了?” “我教训我的丫环,用得着向你报备吗?”魏紫恼脸,狠狠一脚踢了过去,叶天良早有防备,嘻笑着就跳开了,“你打不着,打不着我,怎么样,是不是很生气?” “叶天良你个贱人!”艳丽脸庞气得都扭曲起来,魏国公在旁边阴阴的盯着叶天良,忽地出声道:“你是不是来过书房?春桃的同伙是你对吧?” “什么意思?”叶天良装傻,故意伸手在那张布满污血的脸上抹了把,趁机将那两粒丹药送进春桃嘴里,随即又跳开两步嫌弃道:“果然是那个小贱人,上次还打了我一巴掌,这次我还真得感谢你们这么折磨她,不然我这口恶气什么时候才能出?” 丹药入口即化,四肢百骸随即涌起暖暖的感觉,精神似乎都跟着振奋了许多,被打得已经无力站稳的春桃这才稍稍抬起了头,狠狠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到叶天良身上,哈哈大笑起来:“姓叶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等着,自会有人收拾你!” “贱人,居然敢啐小爷?”叶天良恼了脸,作势就要狠狠一脚踢到春桃身上,魏紫见春桃已经进气多,出气少,而那本至关重要的小册子还没有下落,当即就虎着脸一把推开了叶天良,阴怒道:“你少来瞎搅和,还有,那本册子是不是在你手里?” “什么册子?”叶天良两眼一翻,继续装傻,戏谑道:“莫非你找春宫图?” “你!”魏紫气极,扭头看向魏国公,魏国公阴沉着脸冷冷道:“把他给我抓起来,马上派人去搜天香阁,连老鼠洞都别给我放过。” “魏老头,你凭什么抓我?就为了个我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小册子?” 叶天良气得跳脚,桃花眼恼怒的盯着祖孙俩,“今儿个要是找不出你们所谓的小册子,小爷我就掀了国公府,叫你们谁都不得安生!” 魏紫怒极反笑,“哼,若是搜到了小册子,我就把你剥皮抽筋下油锅!”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凶残?”叶天良缩了下脖子,眼角瞥见春桃的精神好了些,而那些小厮也没再对她动手,也就由着他们押住自己,不再多言。 而魏国公看他老实下来,也就吩咐心腹赶紧去搜天香阁,只是这边还没动身,就见天香阁那边起了大火,恼得魏国公立时就怒瞪向了春桃,“你的同伙到底是谁?” 春桃嘿笑,一口血水就啐到了他脸上,并不说话,魏国公气急败坏的抹脸,“好好好,你不说是吧?你们把她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叶天良听得桃花眼里顿时又现了不忍,张嘴就想要说什么,哪料春桃横眉怒眼的瞪过来,只得又讪讪的闭上了嘴,而魏紫看魏国公似无意管天香阁的大火,不禁皱眉道:“祖父,反正国公府已经封锁,不可能有人跑出去,咱们还是先救火吧?” “今晚之事就是这两个贱人弄起来的,我得好好审问他们才行。” 魏国公满眼阴鸷的摇头,哪知话音未落,就见府里四处冒起了火光,竟有烧了国公府的架势,魏紫顿时急了,“祖父,国公府是根本,人和册子都跑不了,咱们快救火吧!” 府里四处起火,所有人皆被惊动出来,魏国公恼得跳脚,只能先顾着立身根本,极怒道:“把这两人给我关到柴门里去严加看守,其余的人都去救火!” 下人们不敢迟疑,立时就散开了,而那些心腹则押着叶天良和春桃去了柴房,叶天良临进柴房前看了眼四处起火的国公府,桃花眼里现了丝得意,看来大冰块的办事效率还不错嘛,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尽快带人来抄了魏老头的底? 卫杰带着小册子一路急奔进宫,彼时已是过了凌晨,也顾不得许多,进了凰月宫就奔寝殿,朝廊下的画越急声道:“快去叫娘娘,我有急事禀报!” 画越看他神情焦急,也就连忙进了内殿,而后听得殿里响起轻巧的脚步声,慕云深很快出来,沉声道:“怎么回事?” “主子,这是叶天良和春桃拼死换来的造反名单。” 卫杰跟着他快步进了内殿,将小册子呈上去,见苏沄蓦已经披着外袍靠坐在床头,便将国公府里的事情说了遍,末了又有些着急的问道:“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直接送他一程。”苏沄蓦皱眉看看天色,“过了凌晨是吧?” 卫杰点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苏沄蓦则皱眉道:“事出突然,咱们也只能强行上阵,这样,你去取云深的龙袍,你给他这样,这样……” 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而卫杰和慕云深也点了头,随即各自都出了寝殿,而苏沄蓦眯着明眸,眼里流光四溢,布置这么久,终于要收网了啊。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诛九族 寅时过半,不少大臣都陆续进了宫,三五成群的讨论着昨夜国公府的大火。 只是再多的讨论,也没看见圣上与国师面色严肃的站在金銮殿外震撼,杨肖来的较早,看两人皆是满脸沉重,而离上朝的卯时还有会儿,不禁疑惑道:“圣上,您这是?” 慕云深面色冰冷的没说话,而旁边的风凌摇了头,长叹道:“杨御史,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竟有孤煞星曜意图谋逆造反,不得不除啊!” “啊?”不止是杨肖,旁边的众大臣闻声都凑了过来,诧异的对视了眼,想说不可能,又觉得会被国师误认成怀疑他的水平,只得疑惑道:“煞星是谁?” “西南方向,煞星大炽,其光亮隐隐已有盖过紫薇帝星之势。” 幽深淡然的眸里含着忧思,扫了眼面面相觑的众大臣,才又沉声道:“煞星起势甚急,我与圣上连夜商讨后,决定等卯时众臣皆在时,前往西南方一探究竟。” 此等谋逆造反的事情,没有大臣敢反驳,只是想到煞星在西南方,不少大臣都松了口气,幸亏他们的底邸不在那个方位,否则这等星象之说,他们岂不是有口都说不清? 东边旭日初升,卯时已到,慕云深面色冰冷,沉沉出声:“走。” 风凌闻声点头,单手托着个古趣盎然的罗盘,率先步下台阶,上前引路。 而跟在他身侧不远处的众大臣看那罗盘里的指针随着风凌走动,而不停的灵活转动,最后无论怎么变换方位,都是在短暂转动之后停在西南方,看得那些家在西南方的大臣心里都犯起了怵,这东西这么诡异,若是寻到自己府上,那可该如何是好? 国师牵头,圣上在后,百官随侍在侧,一路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早起的百姓不知出了何时,皆是纷纷避让,随即又远远的跟在百官之后,等着看热闹。 古朴罗盘里的指针始终指在西南方,风凌脚下不停的往西南方向赶,直至指针虽指着方位,却剧烈颤动之时,方才停下脚步,沉声道:“就是这里。” 风凌顿步,后头的百官便也齐齐停了下来,闻声抬头一望,不由得都诧异起来,互相对视了眼,这不是昨夜失火的国公府吗?难道一场大火还烧出了个煞星? 百官不解,守在魏府门口的那几个心腹更是惊吓不轻,但看大群人涌过来,立时就要关大门,开玩笑,现在国公正筹谋造反,圣上却领着百官过来,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杨肖见下人居然要关门,立时就上前瞪了眼,“放肆,还不快叫魏国公出来迎驾?” 几个心腹堵着门,咬牙强辩道:“国公,国公他身子欠佳起不了床,不能出门!” 这般名不正言不顺的说法,当即就令百官起了疑,又有大臣冷笑着站了出来:“别说是起不了床,就是躺棺材里了,圣上驾到,他都得爬起来迎驾!” 心腹们白了脸,哆嗦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有武官已经上前蛮横的撞开了几人,风凌当先进府,慕云深紧跟其后,领着百官进了国公府。 只是百官里有与魏国公同流合污的,此时见状已心知不妙,等众臣鱼贯入府后,畏缩着身子就往后退,调头想要逃之夭夭,却被隐在百姓里的朔风带着暗卫,一抓一个稳。 魏国公被大火折腾了整夜,根本顾不上休息,也没法子审问叶天良和春桃,这会儿已日上三竿时才稍得空,正想让人把他俩提上来时,就见魏紫神色慌张的冲进了主厅。 有些不悦的皱了眉,阴声道:“慌慌张张干什么?” “祖父,圣上带着百官来府里了,您快去看看吧!”艳丽的脸庞一片煞白,身子止不住的轻颤,昨夜才丢了册子,今天慕云深就带人杀到府里来,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妙。 “他怎么可能突然来临?”打死魏国公也想不到叶天良会与宫里有联系,黑脸着脸陡然起身,疾步就往外走,才跨出门,就见慕云深已经神色冰冷的领着百官到了院里。 眸色如冰,只冷厉的盯着魏国公,而托着罗盘的风凌见魏国公出来,也就森冷道:“魏国公,昨夜孤煞星曜陡然放亮,光芒直指你府邸,还请你配合搜查。” 老脸越发阴沉,心底打颤,脸上却是阴怒不已,“国师,我魏一海为官几十载,素来堂堂正正,你怎么能仅靠所谓的星象就来如此诬蔑老夫?” “魏国公不必气怒,是与不是,搜过便知。”风凌也不喜与人多言,眉眼冷凝的一挥手,便有跟上来的大批御林军四散分开,很快在国公府里仔细搜索起来。 “你,你这是蛮横霸道,肆意诋毁老夫的名声!”魏国公心里焦急起来,老脸上抹起了泪,“圣上,你这是要逼死老臣是吧?老臣干脆不活了,遂了你们的愿!” “若是搜府之后能证明国公是清白之家,朕带国师向你诏告天下赔罪,”深邃星眸里寒意流转,冷冷盯着魏国公,“反之,朕诛你魏氏九族,寸草不留。” 话音冰冷平稳,没有丝毫感情起伏,百官心头一紧,皆是缩了脖子,而魏国公见他一句话就把自己的退路堵死,顿时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不敢再多言。 但看魏国公满脸的灰败之象,百官心里已经大致有数,皆都无声的摇了头,这个蠢货,也不看看圣上是谁,居然还想造反?此时皆静静的站在冬阳下,等待着搜府的结果。 而御林军搜府的速度也极快,不多时便有人捧着个鎏金盒子急匆匆的跑过来,还未靠近就大声道:“圣上,找到了龙袍玉玺,还有造反名册!” 话音未落,魏国公已经哆嗦着身子一头跪了下去,而慕云深打开盒子,连同诸大臣,皆见明黄龙袍在冬阳下反射着灿烂夺目的光芒,顿时就同情的看向了魏国公,而慕云深拿出小册子,啪的声关上盒子,眸色凌厉道:“魏一海,你还有何话要说?” “圣上,名单是老臣写的,可老臣没有造龙袍玉玺,是别人在陷害老臣!” 魏国公瘫软在地哭喊出声,他哪来得及造那些东西?抬头见慕云深眸色凌厉的紧盯着自己,忽地狂笑出声:“是你,是你在陷害我对不对?慕云深,就是你在害我!” “朕陷害你?难道造反名单是朕逼你写的?你敢起反心,难道还不敢造龙袍玉玺?” 深邃星眸里寒意森森,慕云深看了眼瘫倒在地的魏国公,嫌恶摆手,“押走!” 如狼似虎的御林军闻声立时上前,押住了魏国公,慕云深见事情已经办妥,将此案转交给刑部后就带着百官转身离开,魏氏案落,他也终于可以卸任了…… 而魏一海被人拖起来,冬阳斜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看着魏氏大大小小的人被御林军押出来,忽地痴痴笑了起来,终归是他棋差一着,怨不得人啊! 番外 大年夜,百官得了圣上邀请,皆是携带家眷,笑容满面的齐聚宫内过团圆年。 皇后的肚子已经颇大,众人看着圣上对皇后娘娘小心照顾的模样,无人再敢多说不是,倒是有喜欢说笑的打趣起来:“娘娘此次该不会又是龙凤胎吧?” “那可说不好,龙凤不错,双生子或女也是完美。”有人笑着接话,风凌怀里抱着石头和丫丫,也笑眯眯的问道:“你们俩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我想要妹妹,妹妹乖巧可爱!”石头想也没想的大声回答,惹来众人一片笑声,旁边丫丫不服气的鼓了腮帮子,“我要弟弟,像干爹一样好看的弟弟!” 慕云深闻声虎脸,佯怒道:“你眼里就只有干爹,难道爹爹不帅不好看?” “哼,爹爹是娘亲的,干爹才是丫丫的!”小丫头已经快三岁,作势就抱紧了风凌,惹得慕云深无奈失笑,苏沄蓦更是笑弯了腰,“她倒是分得清清楚楚。” 百官们更是跟着笑了起来,只当童言无忌,可谁又知以后的恩怨情仇? 尤其当苏沄蓦某年听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来句非干爹不嫁时,那微微抽搐的嘴角,就不禁想到了当年之事,谁道世间没有因果轮回? 只是当下不知今后事,苏沄蓦此刻是笑的极欢,可不小心就笑闪了腰,肚子也跟着抽痛起来,腿间有温热的感觉滑下来,顿时就惊得猛站起了身:“孩子要出生了!” “啊?”慕云深大惊,急忙起身扶住了她,而那份藏在袖里,准备在百官酒足饭饱之后再宣读的圣旨也顺势滑了下来,慕云深此刻哪还顾得了它,直接就塞到了旁边的慕云敏怀里,“你自己宣旨吧,我陪你四嫂生孩子去了,没事不要叫我!” “……”慕云敏被雷得外焦里嫩,无语的抱着那份禅位圣旨,但看百官蠢蠢欲动的想去凰月宫探消息,便知道他们肯定暗地里下了赌注,猜四嫂腹中胎儿的性别。 只是他自个儿也下了注的,这会儿也急得就把圣旨往风凌怀里塞,“你是国师,你来宣读下圣旨,快快弄完我也要去凰月宫盯着动静。” “你们啊,怎么能这样子呢?”风凌眨眨眼,接过圣旨笑了起来:“我猜是双生子!” “不对不对,肯定是龙凤胎!”“哎呀,是双生女!肚皮圆圆生女儿,你们懂什么!” “你年岁大了眼睛不好使吧?明明就是尖肚皮!” “静静,先听我宣旨!”风凌无奈的喊了下,等人群静下来,才极快的把圣旨念了遍,念完就塞到慕云敏怀里,抱着俩孩子窜出了大殿,“我去占个好位置,你慢慢解释!” “喂,你个不厚道的,你等等我啊!”慕云敏欲哭无泪的抱着圣旨,见殿里的众臣都巴巴的盯着自己,连忙把圣旨一把塞到杨肖怀里,自己则飞窜了出去,“那什么,咱们的永宁帝决意禅位于我,嗯,就是这样,其余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话音未落,人已是跑得不见踪影,留下百官在殿里凌乱,杨肖颤颤的抱着圣旨,老脸上不知是摆个哭还是摆个笑的表情为好,最终哭笑不得的将圣旨抱在怀里,率先大步出了殿,往凰月宫赶,“天大的事等过了今夜再谈,老夫先去看看到底生男生女!” “对对对,今晚团圆夜,咱们先去看看皇后娘娘再说!” 一呼百应,殿里很快就走了个干干净净,而等百官将将赶到凰月宫,就听先后两道嘹亮的啼哭声划破夜空,百官顿时怔了下,居然生得这么快? 众人加快脚步赶到寝殿,就见慕云深已经左右各抱了团小被褥出来,素来冰冷淡漠的俊美容颜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而风凌稍掀了两团小被看了下,随即就转过身来,冲巴巴望着自己的百官笑着扬声道:“恭喜恭喜,是双生子!” 一举双麟儿,宫里宫外乐翻天,有璀璨烟花在远处飘起,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无数人脸上的暖暖笑容,又是一年国泰民安,庆恩,庆君,庆自己。 二月祭天,永宁帝正式禅位,携妻带子归隐山水,由敏安帝继位。 同年岁末,敏安帝大婚,据说皇后出身不高,一时间无数姑娘开始幻想高枝上的生活。 再得三年,萧皇后已经育有两子一女,又深得敏安帝宠爱,地位牢不可破时,萧皇后才征得敏安帝同意,举行选秀,一时间又是百家争鸣,风云渐起。 而此时在南方某处山明水净的小镇上,靠近山脚下的深宅大院里,风凌正在后院偌大的空地上画着阵法,慕云深和苏沄蓦站在旁边,连同四个孩子和一众贴身侍卫婢女,都盯紧了他的动作,而苏沄蓦抬头看看已经渐沉的夕阳,忍不住狐疑道:“这真的行吗?” “这是我这些年想到的最好办法了。”风凌脸色有些发白,咬紧牙关落下最后一笔,才直起身来看着这个构思加构建,费了近十年的阵法,“今夜便是九星连珠之日,到时候无论是留在平朝,还是去往你的世界,阵法可将我们聚在同一个空间,不至于走散。” “这么说起来,倒是极为不错。” 苏沄蓦笑了起来,不管在哪里,只要最亲爱的人聚在一起,便是天堂胜地。 日落月升,转眼已是圆月当空,而今夜月暗星明,众人聚在阵法里,默默的看着暗蓝天幕上那异常明亮的九星缓缓串联,忽有乌云遮月,狂风大起,那九星陡然散发出夺日光亮,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茫茫然已不知身在何处。 在那遥远的荒山里,人迹罕见,飞禽走兽众多,正是夜晚万籁俱静时,忽有光芒从天而降,惊得夜鸟扑腾腾飞起,四散奔逃。 苏沄蓦昏昏乎乎的滚落在地,好半晌才回神来,茫然的看着这片陌生的地方,想到那些至亲至爱的人,陡然站起身,扬声大叫:“云深!风凌!儿子,你们在哪里!” 隐带着惊慌的声音在夜空下回荡,苏沄蓦转了两圈,忽然停步看着那边洞穴里的还魂草在散发着淡淡毫光,眼泪忽地滑了下来,这不是当年她的丧命之地吗? 时隔多年,她又转回了这方天地,泪眼朦胧的看着寂静的荒山野岭,眼泪越发肆无忌惮的滑落在地,难道所有的所有,都只不过是黄粱一梦? 悲绝的呜咽声在夜风里回荡,就在她伤心的不知如何是好时,远处的夜风里却响起了极轻的笑语声:“傻蓦儿,我们都在这里,你哭什么?” 笑语未落,又有低叹声随着夜风回荡,“傻蓦儿,你为何还不赶紧回来?” …… 【作者题外话】:文文正式完了在这里感谢支持绯笛的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