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身上有只猪 东宫披红挂彩,喜乐百声。 这里有多少宴客,就有多少声音。 人群里,一人蓬头垢面,见缝就钻,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头发缠有血色。 “啊!哪里来的叫花子,快滚开!” “这是谁放进来的,还不快把人撵出去!” 黑藻头发里,一双眼隐约闪烁着亮光,她嘴里呢喃着:“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呢?我是新娘子啊,如歌要做新娘子了,嘻嘻,我的太子哥哥呢,快说。” “等等,这不是叫花子,好像是前太傅家的…...” “对啊,她是不是说自己叫如歌啦。” “别听一疯子的,虽然那秦如歌也是这里有问题,但好歹已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了,眼下正与太子殿下你侬我侬呢,哪里轮得到这叫花子瞎想。” 前太傅家的嫡长女幼时受了刺激,脑子坏掉了,但也没傻得这么厉害过,好歹是千金大小姐,出入有婢女小厮顾着,怎么就邋里邋遢从乞丐窝里出来一样。 如此一想,实在是不可能。 此时,一名蓝衣侍卫挤到中间来,推押着“叫花子”往外走。 离了热闹圈,侍卫拐到一处阴暗的角落。 “你干什么,如歌要成亲的,你快放开,如歌要去找太子哥哥!” 侍卫伸头引颈,似乎在找什么:“李公子,李公子,人带来了!” 一坨圆滚滚的阴影从几簇竹子后晃了出来,蹑手蹑脚挪到他们面前。 “死丫头,让你跑!让你咬老子!老子还没爽呢,还敢逃!”胖子揪着她的头发一顿好打,解了气,才给了侍卫赏钱,偷偷带走了她。 “你,坏人!放开我!你坏!我咬——” “死丫头,还想咬人,等着,待会儿让你好受!”他及时缩手,将她塞到马车,扬长而去。 “公子,你打算带着她到哪儿?”驱车的小厮问。 “离皇城远些,本公子可不想碰到熟人,坏我好事。”他发出嘿嘿的笑声,面目猥琐,接着道:“就到西郊的仙月湖好了,够静,够野,现下应该没人。” 待到了那仙月湖,下了马车,小厮问:“公子,要小的帮忙吗?” 胖墩嫌弃地扬扬手:“去去去,一边去,就你还想分一杯羹。” 他摇摇晃晃拖着“叫花子”,没入草丛中。 “啊,又咬人,死丫头,看我的。” “喂,你怎么又撞岩石了,先前才刚撞了柜,撞死你啊,咦,怎么没什么气了?” 管他的,反正还有一点,身子还热乎着。 秦如歌迷迷糊糊中醒来,额头有些痛,还不止一处,身上是什么在乱拱? 眼前怎么这么黑? 她摸向额头,一手的粘腻,扒开干枯的头发,看看闻闻。 血? 又往下一看,她看到了什么? 一坨圆滚滚的玩意在她胸前放肆! 敢情是一只猪! 没有多想,她一脚踹上猪肚,身后就是冷湖。 扑通一声,色猪落水。 秦如歌拍掉身上的尘埃,衣襟上还有那头猪留下的口水,她厌恶地撇撇嘴,脱掉外衫扔了,然后走到湖边看猪拍水。 什么情况这是,她,穿越了? 2.002.秦如歌 她是22世纪的生物工程学专家,受聘于世界商业大鳄X公司,主要负责药物研究。 22世纪,人类科技达到空前高度,印证了思维量子化,能分离保存,也就是前人所说的灵魂离体。 然而由于环境恶化问题,22世纪全世界将面临生存危机,天灾*频频,罕见疾病大爆发,她率领团队研发疫苗,却赶不上怪病更新的速度。 无奈之下,他们联合科技部那边,试图通过传送“灵魂”,返回过去,以期望通过改变过去,影响未来。 看她现在的打扮,她好像回错时间地点了。这古色古香的地方,离科技太远。 还好这次行动,安排了十二人一同进行,就是以防传输途中出了意外,十二人里总有一个达到预期目标的。 由于偏差太离谱,现在她就算想再传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看来,她要在这地方活下去了,这里,是南越? 原主竟然也叫秦如歌,小时候受了刺激,疯了十几年,疯前的记忆紧紧锁在一角,她也看不到。 秦如歌眼里升起一抹玩味。 呵,今天,原本是她和南越太子慕容琰大婚的日子啊,怎么会跟一头猪在一起? 那,跟慕容琰在东宫温存的,又是谁? 额上的伤隐隐作疼。 第一次撞上,是她被人下药,扔在国舅府前,让这头猪捡了去,为保清白才撞的床头柜,清醒了些后,才咬伤这家伙,闯进了东宫。 第二次,则是刚刚不堪受辱,撞岩石求死,的确是死了,然后换了她。 秦如歌,以后,便由我接管你的人生了。 良善无邪如你,若是变成辣手,那些害你轻你的人不知有何反应呢? 想到这儿,底下突然爬上一手,抓了她的脚踝往下拖。 “秦如歌!你这疯丫头,竟敢踢本公子下湖,你下来!” 她甩脚一伸,轻易挣脱,然后狠狠往水面上那颗忽沉忽升的大头上踩。 “让你吃本小姐豆腐,让你吃这么爽,多喝点湖水清醒一下吧。” “秦、秦、噗、如、噗、你——咕噜噜——” 湖面冒泡,秦如歌驻足看了片刻,正准备转身走人。 脚跟刚拐了个弯,那人破水而出,趁她不备,拽了她的裙角往里拖。 她终究,落了水。 “呵,还有力气呀。” 这猪不仅体积大,力气也大,把秦如歌甩了老远,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两个人在湖里扭打,哪里知道,平日里怕事胆小的疯丫头,今天像是吃了大力丸,打人拳拳到肉。 胳膊抡着他的脖子,手肘压肩,将全身力量堆在他的肩上,这猪本来就被折腾够呛,体型又吃亏,坚持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再次下沉。 见气泡逐渐没了,她才放声嚷嚷:“救命啊,国舅家的大公子落水了,快来人救命啦,大公子太胖,浮不起来啦!” 重复叫了好几声,确定小厮能听到,往这边走动,秦如歌才赶紧往另一边的岸游走。 赶紧游,赶紧游,怎么还不到岸。 余光看到边边了! 忽然眼前伸来一条麦色藕臂,一只男人的手。 秦如歌愣了愣,随即搭上手,道:“谢谢。” 3.003.见面掐脖子,相爱相杀吗? 在那人帮助下,她爬上了岸。 岸? 手下是木板。 秦如歌环顾一周,这才发现自己上的是一艘精致的画舫! 她坐在甲板上,抬起头,拉她的人浓眉大眼,侍者服饰。 “谢啦,大哥。” “我家主子有请。” 这人态度冷淡,对她的道谢置若罔闻。 她突然想到,既然人家请她上船,那刚刚岸边水下的事,他们又看到了多少? 揣着满腹疑虑,她跟在小哥后头,抬眸探看一眼,只见前方有一人静坐纱帘之后,茶具在炉火中咕噜咕噜叫。 越是接近那身白中夹紫红,秦如歌便越清晰闻到一股隐隐带着涩味的莲香。 这个人是谁? 秦如歌脑海里并没有相关信息。 这种味道……好像是用来缓解顽疾的药味,但仅限于缓解,并不能治愈,这人,难道有绝症? 她意识流里植入了芯片,现在的她,有如一本百科全书,人类所知的医学领域知识存了海量。 “爷,人带到了。” “嗯。” 侍者让开身子,让秦如歌暴露在灯影下,但是帘后的人压根没有看她一眼,却道:“过来。” 秦如歌没有意识到叫的是她,直到半响无人应,直到侍者向她投目,她才指着自己鼻子:“我?” “过、来。” 好傲慢的态度! 虽然承了他的情,也不是她求回来的,是他们自愿让她上画舫,大不了她再游远点儿,上岸就是了。 秦如歌郁闷地撩开帘子,瞬间被眼前的美色惊呆。 雪色锦袍为主调,纹以貔貅复刻图腾,收边及两襟缀以紫红两色锻料,内衫好几层也以渐变色递进,繁华丽色铺了一地。 这人,静,若雪山松魂,狐鬼魑魅,乃白纸中描的一笔浓墨,深刻,唯一。 若是动…… 眼前似有风过,喉咙被迫收紧,秦如歌双瞳一缩,难受地想掰开颈间桎梏。 “你,你这家伙,让我上来,就是为了掐死我吗?” 他那芙蓉颊忽如春风过境,吹起了一丝笑纹,竟是惊人的残狞:“恭喜你,猜对了。” “我、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白眼欲翻未翻,她仍旧没有放弃挣扎。 “你污了本王的眼,脏了本王的耳,破坏了这山水一色,还有知己的乐声,就、该、死。” “呵,干掉了一个淫贼,又来一变态。” 可拉倒吧! 这夜黑漆漆的,什么山水一色? 至于乐声,那更无稽,她压根没听到有什么乐声。 卯了吃奶的力,秦如歌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同一时刻,双手不再挣扎,反而摸向他的腰腹,掐了他的气海。 只见他浑身一颤,抿紧唇,虽仍捏着她的咽喉,却松了几分力道。 “很生气吧,没人敢这么吐过你口水是不?” 男人怒目圆睁,却定在当场,不说,不动,不呼吸。 从他自称本王开始,秦如歌就在猜测他的身份,太子大婚也不参加,久积顽疾,还貌美如花,吧九不离十,该是南越的守护神,燕王凤明煌了吧。 “你肝胆结郁对不对,胸闷气短对不对,憋着,快憋着,这口血要是吐出来,你也离死不远了。” 话落,他噗的一声,点点腥红染遍眼前娇颜,失了知觉。 靠!瞧准了她脸喷! 必须踹下湖! 鞋底未贴他的颊,暗影掠过,数道闪着寒光的刀指着她。 她双手高举。 “别激动,本小姐能救他,大概也只有本小姐能救他。顺便能麻烦一下,你们谁帮我捎封信到东宫,给容侯和前太傅?我是,秦如歌。” 4.004.你最好真的是她,否则都要死 “什么,秦如歌,你是秦如歌!” 一人从舫顶翻落,也是龙章凤姿,只是眉角眼梢,多有轻佻味道。 见她狐疑望着他,那人笑吟吟道:“在下孟玄色,姑娘若真是秦大小姐,此刻应在东宫,又怎会在仙月湖,额……” 这些人,果然全看见了,却没有一人帮她,冷眼旁观白菜被猪拱! “难道,是太子派姑娘来刺杀王爷?”说着,孟玄色目光转冷。 这家伙的脑回路简直了! 秦如歌在刀剑以对的危机中,淡定拨开藻发,露出清研纯美的脸庞。 “秦如歌如假包换,这脸,世上仅此一张,不信拿去鉴鉴。至于大婚,这事你该问慕容琰,不是问我。” “可在下怎么记得,秦大小姐疯癫痴傻,不是你这般牙尖嘴利,头脑清晰得很。” 她指了指脑门上两个包:“看到这战绩没,撞清醒了。快把他抬到塌上,再不急救,该死翘翘了。” “如何信你,你若是其他人派来的杀手,王爷还有生机?” 关键是,就算她真的是秦如歌,撞一撞清醒了,那也于事无补,毕竟她不是大夫,只是一名疯癫多年的蠢女人,一无是处,学无所成。 “把她押下去好好看守,若王爷有什么不测,再拿她祭王爷英魂。” “慢着…...”虚弱近乎无的声音。 孟玄色侧身一看,对上那人无底的墨眸,震惊道:“爷——” 他赶紧蹲下,扶起他。 “让她试试。” “可是,她来历不明!” “你该清楚本王现在的情况,若有人说能救,本王愿孤注一掷。” 他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吐血,就连神医也断言,他这身病,若一天吐血三次以上,就算不死,也只能是活死人了。 适才他虽然晕了,仍支着最后一丝精神力努力听四周动静,听到她说世上只有她能救他,他好像在黑暗的水池里抓到一根稻草,拯救他的希望。 “能能能,只要你老人家事后不要再惦记小女子的性命,我马上把你从阎王殿拉回来。” 凤明煌冷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捏着她细嫩的下巴:“否则,你还是要给本王陪葬。你最好真的是秦如歌,不然,秦如歌一家,连同容侯府的人,都得死。” 她倒吸一口凉气,愣愣看他倒在她身上。 这人,是认真的。 真是心狠手辣,就算她不是秦如歌,秦如歌的家人也要死,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秦如歌凝定心神,道:“帮我准备一个清净的房间,还有大夫需要用到的医药用品,我需要绝对的安静,你们统统不许进来碍事。” “你一个人在里面,谁知道——” 孟玄色打断侍者,道:“既然王爷有令,我们遵从。但是希望你别忘了,王爷稍有差池,你是逃不了的。” 清一色的黑衫暗卫将画舫团团围住,虽然不似一开始逼在她转身之间毫无空隙,但紧绷的压迫力更浓郁,因其杀气更深。 孟玄色凝重地挥手:“带她去吧,小心扶好王爷。” 待侍者领秦如歌入了舫内,孟玄色召来一人。 “到东宫打探一下,跟太子大婚的到底是谁,还有,给容靳、秦伯夷带个口信,让他们到这儿来一趟,秘密行事,明白吗?” “明白。” 那人隐没在夜色里。 孟玄色不敢松气,赶到内舱在门外盯着。 但愿,王爷是对的吧。 5.005.顽疾,毒胎,他竟能活到今日 确定室内没有闲杂人等之后,她撕了床单被铺悬挂在床的四周,以防有人偷窥。 植入式芯片功能不一,而她主要用到的是理论知识,精密仪器、注射器、疫苗统统没有,基本草药的样本倒是有一些,但都是少量。 他之前烧的草药,主要用于疏导气血以防积淤,还能促进伤口愈合,他身上这种草药香很浓,想来已经用了很多年。 秦如歌有了猜测,消毒银针,往他的食指指尖刺去。 果然,鲜血不断,若不采取措施,便会一直流血不止。 如此残躯,他竟活到今日! 先前他掐她之时,她挣扎的时候把了个脉,发现他体内的气横冲直撞,毒根深种,多达十余种,该是从娘胎带出来的。 当时她还以为是这时代的医者造诣不行,无法为他解毒。 现在才明白,不是解不了毒,是他们根本不敢解。 每解一种毒,都有可能呕血,而他的体质,最忌讳出血,稍微一个小创口,都能要人命,更别说大出血。 外伤尤可介入各种手段,人为止血。伤口在内腑的话,相当于直接入鬼门关。 芯片里能用的不多,权衡良久,还是针灸最靠谱,但是要避开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简直是世纪难题。 秦如歌往床头柜上的香炉加了好几把带莲香草药,又从芯片里转换了几味药草,一并加进去,药味浓郁了几分。 指尖的血慢慢停止流出。 呼,应该可以了,针灸的伤口许是不成问题。 按着芯片里精密的人体图,还有对应的止血穴位,一一刺下。 拿起他的手,把腕脉。 时间一点点的过,脉搏一点点的跳。 微弱,还是微弱。 汩汩鲜血从嘴角渗出。 期间,秦如歌又往香炉添了好几次料。 她也忐忑,毕竟医疗条件简陋,把握不是十分十。 外面的人更是忐忑,主子是因为黑暗了来了一丝光,不顾一切抓住,万一这光只是他眼前一花呢? 他们压根不相信差点被欺凌的她会是救命菩萨。 怕只是拖延计罢了。 眼前的门咿呀一声开了,她擦着额角的薄汗,道:“无大碍了,你们让随侯的大夫看看吧。” 他这种残躯,身边定是少不了圣手。 孟玄色摆摆手,左侧一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赶紧去了,未几便出来。 “孟爷,主子脉象平稳,跨过鬼门关了!” 至此,所有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孟玄色不得不对她另眼看待:“没想到,姑娘竟有真功夫。女流,不能漠视啊。” 秦如歌还未来得及谦虚,就被一阵吵杂引走注意力。 “滚开,别乱碰我家侯爷,想打架吗?” “如歌,你真的在这儿吗,如歌?” “歌儿!是爹不好,爹怎么就看不住若月那丫头呢,竟让她李代桃僵。歌儿,你在哪儿,你放心,爹一定为你做主!” 秦如歌定睛一看,被凤明煌的暗卫团团围住那为首的两人—— “哥,爹,你们终于来了!” 容靳循声转身望去,灯火之下,亭亭玉立,冷静自若的少女是谁,不正是他的胞妹秦如歌么。 只是,她眼里的痴然呢,哪儿去了? 6.006.走,去东宫搅它个天翻地覆 “你——你是如歌?天哪,我的宝贝女儿怎么成这样了,你的衣服呢,怎么全身湿透了,是不是你们干的好事,欺负我家闺女!?” 前太傅秦伯夷推开挡他的人,冲到秦如歌跟前,拉着她左右打量,心疼得不得了。 他把秦如歌护在身后,向孟玄色等人发难:“好哇,好一个燕王,好一个仗势欺人。” “前太傅,你家如歌小姐是王爷做主救上来的,可别本末倒置,拿好人当贼了。” 秦如歌推开老爹,一巴掌抡到孟玄色面前,他吓了吓,微白了脸。 好在,没真打下来。 五指收拢,食指指着孟玄色鼻尖,这女人眼里锋芒似刀。 “如歌,你说,是不是他们欺负你,如果是,大哥这便为你做主。” 容靳不着痕迹挤开秦伯夷,秦伯夷愣了愣,秦如歌见状,便想起这对亲父子自小关系就不好。大哥六岁过继容家之后,鲜少回秦府,倒是她一年里有一半时间待在容侯府,那里除了大哥,还有外祖父外祖母,对秦如歌溺宠备至。 秦如歌收敛神色,笑道:“不是,大哥,快让你的人把刀剑收起来。这一切都是拜东宫那人,还有我的好妹妹所赐。” 她怎能说她刚刚差点被凤明煌掐死,他们真打起来,容侯府是敌不过燕王府的。 而且凤明煌警告她的话仍历历在耳,为免多生枝节,还是不说为好。 “如歌,你能清楚说话,你,你好了?” 秦伯夷的疑问,也是容靳的疑问。 她大致解释一番,又让他们看她头上的伤,说是因祸得福。 父子俩还未来得及高兴她神智恢复清明,就被国舅家猪公子意图强夺她清白的消息激怒。 “什么!?李纯仁那色胚他敢!?” “哼,你还想不明白么,李家,姓李的,跟那个女人,还有秦若月秦观心肯定脱不了关系。” 秦伯夷目光一震,靳儿说得对,他是李纯仁他爹的妹夫,若不是妾室李姮娘从中作梗,嫁入东宫的又怎会是她的女儿,差点被她外甥糟蹋的又怎会是亡妻所出的如歌。 想到这,秦伯夷愤恨交加,又有些凄酸,他怀着歉意看向秦如歌:“如歌,是爹不好,差点害了你。你放心,爹一定为你做主。” 秦如歌倒是坦然,抬眸迎了他的视线,问:“如今在东宫的,是秦若月,还是秦观心。” “是……若月。” 她点点头,转而对上孟玄色探究的目光。 “容侯和前太傅都给佐证了,本小姐是如假包换的秦如歌,现在,本小姐可以走了吧?” 孟玄色抬手,优雅地做了请的姿势。 “走,我们去东宫,搅它个天翻地覆如何?” 说完,也不等父兄赞同,率先走了,秦伯夷叹了叹,便和容靳一同随了她去。 “孟爷,主子还没醒,贸然放她走真的好吗?” 孟玄色移步舫栏,目送他们一行人远去,浅笑道:“你还没有这如假包换的秦如歌聪明,她刚刚的意思是,有了秦如歌这个身份,以后燕王府的人想找她,易如反掌。” 这世上,只要有了身份,还怕找不到人么。 而且,他们现在去东宫闹事,今夜以后,秦如歌的大名,应该更响亮了。 呵,李代桃僵么,有趣。 7.007.大闹东宫 “秦若月,慕容琰,你们给我出来!” 喜宴到了现在,杯盘狼藉、宾客已有醉意,差不多该是时候散了。 然而这声怒斥,瞬间唤醒众宾阑珊睡意。 他们定睛一看,被那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少女惊了。 乱发早已拨到脑后,不复先前“叫花子”看不清脸。她是淤泥中生出的白莲,这张清丽的脸蛋,不少人认得。 “啊,是秦如歌,她怎么在这里!” “不对啊,她这身打扮……那跟太子在一起行了大礼的又是谁!?” 此时,一妇人奔至秦伯夷身前,妇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少女,容貌姣好,和秦如歌有三分形似。 “老爷,你们上哪儿去了?妾身找了你老半天。”她瞟了眼秦如歌,狠色、得意一闪而过,如今躺在太子身边的是若月,她秦如歌又能如何? “我带你去正殿,他们一定在寝宫。”容靳拉了秦如歌就走,看也不看李姮娘一眼。 “你等着,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秦伯夷一把打掉妾室李姮娘扶来的手,快步跟上秦如歌兄妹。 “娘,那傻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李姮娘眯眸,是啊,她好像……恢复正常了? 不过,秦如歌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纯仁那儿么? “快,心儿,我们快跟上,老爷一时糊涂不顾后果,我们可不能犯傻。” 李代桃僵,欺君瞒上是死罪。 若任由秦如歌闹大,整个秦府都得遭殃。 “大胆,此乃东宫重地,何人乱闯,退回去!” 东宫守卫拦了秦如歌等人,容靳两指夹住那兵将的刀刃,竟生生折断。 “容、容侯?” 容靳轻嗤,下令:“闯!” 容侯亲卫为其开路,这一路,刀光剑影,走在前头的男女,气势汹涌,其后跟着的宾客,指着到太子寝殿看热闹,举世瞩目的大婚,闹到现在,俨如闹剧。 其人已经逼到步阶,再进几步,就要直闯寝殿了。 “容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太子寝下多久了?” 东宫的人急得团团转,彻底失守的一刹,东宫的门开了。 “怎么回事,闹什么。” 那人扶着脑门,披一件杏袍,盘扣未扣,可见底衫浆白,墨发微湿,几缕垂在襟前,看着有几分凌乱。 他面容俊朗,似乎有点疲惫,操劳了一天,还赶着洞房,能不累么。 众人见状,心叹,到底是迟了呀,木已成舟。 “慕容琰,秦若月呢,把她一并叫出来!” 她是…… 太子慕容琰神色微变,呢喃:“秦如歌,你怎么会,那里面的是——” 装,继续装,她就不信聪颖深沉的太子殿下,会被李家的人玩弄鼓掌中,怕是就连他的母后,也就是李姮娘的胞姐,南越的皇后,也在这事上插了一脚! “太子哥哥,对不住,若月也是情非得已……”细如蚊呐的女声从太子寝宫传出,略带哭腔,光是听着这声音,就能想象那人梨花带雨的模样。 太子哥哥,本该是死去的秦如歌专属的,以前她们俩姐妹是不敢当着她的面喊这么亲热的,如今睡了一觉,当了枕边人,太子殿下便成了太子哥哥了么,呵。 慕容琰后背抵在门板上,震惊道:“若月,怎么是你!” 嗤的一声,秦如歌直接刺破他的假面:“太子,你跟太子妃欢好之前,也不认认脸,辨明正身么?” 8.008.打的就是你的太子妃 “本宫宴上喝多了,寝宫里光影暗淡,若月与你又有几分相……等等,秦如歌,你,你。” “我怎么了,我不傻了,太子殿下很吃惊?” 是啊,以前慕容琰到太傅府,她总追逐跟随着他,连他上个茅房也不放过。 慕容琰厌弃她,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让一个疯女人追着跑了十载,换了是她,她也怕了。 偏偏皇帝不知抽了哪根筋,非把她配给慕容琰当太子妃,这家伙当然不干,才联合秦若月演了这一出戏。 毕竟这两人在秦伯夷还未告老辞官之前,已经眉来眼去,看上眼。 “事已至此,秦如歌,你还想如何?” 她疯,他瞧不上,她不疯,他还是瞧不上,无论怎么变,秦如歌终究是胸无点墨的愚莽女子,不值他多看一眼。 秦若月吸吸鼻子,走到慕容琰身后,牵了他的衣袖角,她和慕容琰一样,身上披着的,不是喜袍,而是一件桃红色的披风。 这神情,这举止,无声宣示着主权。 东宫的太子妃,坐实的不是秦如歌,是她秦若月。 秦如歌看了这对狗男女一眼,寝宫里,帐幔重重,床脚边红纱碎袍遍地,好像在说,这一晚,他们已经等了很久。 所以,他们高兴的时候,就要唆使李色猪来毁掉她么!? “如歌姐姐,若月实在不明白你还来这里讨什么嫌,我们帮你留了颜面,不拆穿你,你倒好,竟不识感恩,还来东宫闹事!” “秦若月,你闭嘴!”前太傅怒斥。 这不斥还好,一斥,秦若月也来气了:“爹爹,你一直以来就袒护她,我也是你的女儿!”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她是你姐姐,你竟然,竟然联合——” “说呀,怎么不说下去?”秦若月笑了,她就知道爹为了那女人的颜面,不会把表哥意图不轨的事情抖出来,不然将来嫁不出去的只会是秦如歌。 “你这孽女,老夫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老夫枉为人父!” 秦伯夷气极,上前就是一巴掌,但是让太子挡了。 “岳父大人,若月已是太子妃,你随意打骂,不好吧。” 打了太子妃,丢的是他东宫的颜面。 啪的一声,始料未及。 秦若月懵了,她被打了,被秦如歌打了! “我这一掌,打得可一点也不冤枉,前太傅动你的太子妃不得,那皇上御封的南阳郡主偏就打了,如何,到皇上那儿告状?” 秦若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埋到慕容琰怀里,啜泣道:“太子哥哥,你要为若月做主啊。” “秦如歌,你不要太过分了,撕破脸面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脸色阴了,不忘安抚佳人。 伺机而动的李氏母女见状,赶紧上前拉了秦如歌。 “如歌快随娘走吧,别闹了,大不了到了秦府,你爱打爱骂都随你。” “别碰她,她只有一个娘亲,不是你,别乱认。”容靳抢回秦如歌的手,不着痕迹推了李氏一把,浑身写着一个大大的鄙夷。 李氏脸色煞白,该死的,那个女人的儿子,从来不给她脸面,更是打心里看不起她。 “如歌,你不走,非要在这里受人非议吗,你难道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丢了清白!?” “娘,你别说了。”秦观心在于事无补的时刻说话,自然是为了让一起看起来顺理成章。 只见李氏果然捂了嘴,喃喃了一句:“瞧我这管不住的嘴,都说什么了。” 9.009.讨个公道 众人哗然。 难道是因为秦如歌发生了什么意外,秦府才不得不换了人? 清白,对了,秦如歌这是什么打扮,裙不裙衫不衫的,只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还全身湿透了,贴身的衣物几乎将她的曲线暴露无遗。 她是现代人,再暴露的衣着也能接受,但是这些人的眼光像是针扎,忒不舒服了。 周身一暖,是容靳的外袍披来。 容靳厉目一扫庭院里细声说是道非的人,冷声道:“把不相干的人赶出去。” 为了保护妹妹,他不希望今晚仙月湖发生的事让太多人知道。 但是那个李纯仁,他是万万不会轻易放过! “秦如歌,你到本宫这儿来,无非是为了太子妃之位。本宫明确告诉你,不、可、能。你若是识趣点,侧妃之位,可以为你安排一下。” 权当,施舍给她了。 “皇上驾到——” “太子,你眼里可还有朕这父皇?” 太子目光一沉,来得可真是时候。 “儿臣,拜见父皇。” 在场的人,一一行了跪拜礼。 “免礼,都起来吧。” 皇帝慕容均正值壮年,倒是俊朗精神。 “皇上,如歌姐姐她,已非完璧,若月情非得已才自请代嫁,此事不关太子殿下。” “哼,是嘛,没有琰儿策划,你们敢在朕眼皮底下碰这种欺君犯上的大罪?” “秦若月,你怎么就知道我已非完璧,你亲眼看到的吗?” 这话问得她一哑,尴尬地退了一步。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给朕说清楚!” “皇上,你的好儿子,南越的好太子,还有我的好妹妹,秦若月,这两个人处心积虑毁我清白,先是下媚药,又把李纯仁招来,若不是我秦如歌命大,撞石没死成,还撞了个脑息清明,身强体健,才有机会一脚把李纯仁那头猪踹下湖。否则,现在皇上面前的秦如歌,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冷冰冰的尸了!秦如歌自知福薄,也不稀罕太子妃这么尊贵的位子,只求皇上看在亡母舍身为主的份上,为秦如歌主持公道!” 秦如歌每说一句,皇帝那脸便青一分。 “如歌以前虽痴傻,但也没害着谁。在家里,我们捧着她,呵着她,掉一根发,我们都心疼不已。可如今,他们这些人欺她神志不清,便弄这么一出偷龙转凤,还意欲毁人清白,这可是一个女人的命!皇上,与太子的婚约,乃是天子之言,若是皇家无意,何必欺人欺己,我们如歌不稀罕!”容靳还嫌妹妹说得轻了,又补上几句。 “呵,骗谁呢,她不稀罕?那太子哥哥每回到秦府,不要脸追着他跑的人是谁?” “闭嘴!琰儿,这就是你自己选的太子妃吗,懂不懂礼貌,知不知分寸。” “若月。”皇后李元馨朝新晋的太子妃摇头。 秦如歌抬出了亡母,那人在世时,可是皇上的左臂右膀啊,乃长安城都统,曾掌红翎十二骑。 皇后明白,皇上促成秦如歌和慕容琰的这门婚事,其实很大原因在秦如歌亡母身上。 但她更不希望,那个鲜衣怒马的女人,再与皇室有任何瓜葛。 毕竟,他们李家人,在那女人、在容侯府的阴影下,活得太不是滋味。 她可不想,再清洗一次外戚势力。琰儿若想打稳根基,外家的势力相当重要。 10.010.割发断婚,自由身 “父皇,秦如歌她无证无据,凭什么指控儿臣和若月。你看看她现在这样子,父皇难道还是坚持要儿臣娶她为太子妃,丢尽皇家的脸面吗?” 慕容琰说的其实不无道理。 皇室可以接受一个神智有损的傻子,但不可能接受不贞不洁的女子,就算是当侧妃,也已经相当勉强,太子妃是断不能为。 “如歌,朕知道此事一定伤了你。只是皇家颜面不能不顾,你对琰儿情根深种,侧妃是有些委屈,不过除了太子妃之名,其余的一切,朕代太子允你。以后在东宫,谁要是给你脸色看、怠慢了如歌,朕第一个不饶他,你看如何?” 这个结果可不是太子等人乐见的,除了太子妃之名,皇上给秦如歌的,分明是太子妃之实啊。 每一个心怀鬼胎的人都在想着应对之法,太子妃,秦如歌是万不能当的! 却不料—— “不了,如歌要脸。既然太子嫌弃,我何必凑这热脸蹭太子冷屁股。皇上,如歌要的公道,可不是这个。” “哦?是怎么样的公道,说说看。”皇帝眯眸,她竟然提意见了,痴蠢不再,倒有几分那人的气度,血缘么。 她垂眸片刻,转向容靳:“哥,有小刀么。” 容靳抽出一柄匕首交付她手上,他这妹妹,想干什么。 只见秦如歌撩起一簇湿粘的发,从中间隔断,干脆利落,毫不惋惜。 “秦如歌和慕容琰的婚约,有如此发,今后两断,男女婚配再无瓜葛!” 她要的,是她弃太子,而不是被太子弃。 她要的,是秦如歌的自尊。 皇帝沉凝片刻,才道:“你要朕公告天下,为你们作断婚书。” “没错,望皇上成全。” “秦爱卿,你的意见呢?” “就依她的吧。” 在来的路上,他已做好打算,无论如歌想怎么样,他都支持她的决定。 这是一位父亲,仅能为女儿做的一点事。 皇帝终究是叹了叹:“罢了,到底是跟琰儿无缘。明日朕便下旨,为如歌琰儿正名。” “今日的事,是丑事。你们秦府李代桃僵,未经允许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本该诛九族。但念着如歌是受害者,还有皇后太子,不可不顾,明日一并下旨抬正秦若月,算你们秦府这次无罪。” “秦爱卿,回去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女人,好自为之。还有你们,太子,太子妃,今日过失,少不了你们的责任,回去罚抄金刚经各五百遍。” “儿臣遵旨。” 一场闹剧,就这么不是滋味的过去。 慕容琰没想到秦如歌竟断得那么干脆,她以前不是最喜欢他的么,怎么不傻了,喜欢也散了。 男人的自尊心只缠了他片刻,便放下了。 秦如歌这种女人,甩了干净,他巴不得! 只有一点不悦,为何这番折腾下来,被嫌弃被抛弃的,是他,不是她。 这女人,真是死要面子。 而他,丢了面子。 “携太子妃休息吧,你们今日也累了。” 皇帝冷淡地摆摆手,秦若月脸色微红,羞赧地瞅着天人似的太子,太子低首勾了嘴角,温言道:“进去吧。” 11.011.妖孽盯上了她 门彻底合上前,鬼使神差,他瞥了那不卑不亢的女人一眼,竟然,一点遗憾之色也没有。 “如歌,到皇后那边坐坐?朕有好些话要问你。” 例如,她忽然劈开混沌,变得伶俐过人。 容靳抱拳道:“皇上,舍妹落湖受了惊,臣想先带她回去歇息,能否改日再宣。” “是啊,皇上,如歌今日有些乏了,抱歉。” “如此便罢了,回去好生歇着,朕改日再召见就是了。” 请辞后,容靳秦伯夷便护着秦如歌离去。 皇帝笑容渐散,半响,道:“皇后,你是不是有话该跟朕解释。” “臣妾——”皇后心头一跳,惊了。 “国舅的公子是怎么回事。” 这事,还是要给如歌一个交代,只是不好当着他们的面提,他给足了皇后脸面,希望她不要不知好歹。 东宫墙角的那颗枣树黑影一晃,有什么东西隐遁了。 仙月湖,画舫。 孟玄色脚步轻快,嘴边含了一丝笑,入了内舱。 塌上之人闭目养神,妖冶,却是无情。 “哟,这才半天功夫,主上你的脸色好多了,看来那秦如歌真是深藏不露。不但性子多端,医术更是高明。” “说正题。” “她没有提起主上半个字,放心吧。” 凤明煌醒后,发现指尖有小创口,便马上央他去盯紧秦如歌,要是多话,便当场格杀。 “不过,她知道了主上的秘密,留她一天都是祸害,玄色认为,此女不能活。” 若是让人知道他血流不能止,该鸡犬不宁了。 凤明煌睁眼,眸底划过瞬间的璀璨。 “可她能短短时间内止住本王创口流出的血,此前,没有先例。” 那人断言他活不过这几天,他再次破了预言,当年二十岁的坎,他过了,他知道,这次他还能活下去。 只要,留住那个女人。 主子这表情,好似势在必得。 那位秦大小姐,日后麻烦了。 “去,起清她的底,人,不可能一朝一夕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本王要清楚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神医、怪医、邪医,不管是什么,都不是自小痴傻的少女该有的医术。 除非,她这些年一直在演戏。 “咳咳,咳,咳咳咳。” “主上莫动气,不能再咳血了。”孟玄色拿起镊子夹了药草到香炉,药味渐浓。 凤明煌神色微变,这药味,怎么变了一点,不涩了,只剩清香,是她动的手脚? 他扒开布包上的草药看了几眼,确实多了片片扁长型香叶。 他感觉呼吸,比以往更顺畅了。 “秦如歌是么。” “哈啾!” “莲儿,快带大小姐回房换身衣服,别冷着了。” 秦伯夷叫来婢女,支走秦如歌,便转过头怒视李氏母女。 “说,是不是你让纯仁干那档子事!?” 容靳嗤道:“你又何必问,她只会说不是,但是你相信吗?” “大公子,不对,容侯何必挤兑我,你已经是容家的人了,我们秦家的事你管得着吗?” 李氏愤恨睨着他,以前他是秦如靳的时候,处处挑她刺、恶整她,老爷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他当上侯爷了,随了容家姓,容靳,呵,还乐于找她麻烦,看来这辈子是不死不休。 “啊——” 李氏左脸一辣,万没想到秦伯夷打了她。 这是头一回,认识他以来,不曾受这般对待! 12.012.那种没眼光的男人不要也罢 “你打我!” “你以后要是再敢算计歌儿,绝不仅这一掌!” 李氏捧着脸后退,频频摇头,自嘲。 “我在秦府到底算什么,不过是个讨人嫌的,不管你信不信,秦如歌的指控,我一概不知!心儿,我们走!” 秦观心恨恨地跺脚,道:“爹,你太过分了,这样伤娘的心。” 说完,赶紧跟上怒走的李氏。 “她倒是嚣张,仗着有个当皇后的姐姐,骑到你头上来了,哪儿有一点出嫁从夫的自觉。” “靳儿……” “我去看看如歌怎么样了。”冷冷扫了秦伯夷一眼,容靳拂袖入内。 秦如歌闺房门外,莲儿正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茶,容靳夺了过去,莲儿为他推门,便听里面的人连打三个喷嚏。 容靳皱眉,吩咐:“莲儿,去看看大夫来了没。” 他勺了一勺姜茶,凑到秦如歌嘴边。 秦如歌见是他,安然笑笑,伸手接过:“我自己来。” 容靳拖了张凳子,靠着她坐下。 “你呀,恢复了正常,倒是少了点可爱,以前你最喜欢哥哥喂你的。” 秦如歌侧着脑袋想了想:“如歌以前花痴属性,不是应该最喜欢慕容琰喂才对?” 容靳神色微峻:“你怨吗,太子妃之位明明是你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不用掩饰,直接跟哥哥说。” “哥,实话说,这场婚宴,你是不想参加的吧。” 呼,好冷,姜汤好暖。 为了尽快了断和慕容琰的婚约恢复自由身,她愣是折腾了半宿,受凉了。 哼,这笔账,也得算在那对狗男女身上。 见他不语,秦如歌又道:“容侯府的人那么疼我,但外祖父外祖母都没来,他们又岂会不知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不愿将我托付于慕容琰。” “如今秦如歌清醒了,也算是看清了他的为人,你说,那种没眼光的男人,配得上我吗?” “不配,那种没眼光的男人,不要也罢。” 容靳轻勾嘴角,沉了好些天的心终于松了。 真是因祸得福了,如歌这一撞,直接撞出了让他们满意的性子。 如此,碧落城容侯府里那两位,应该要乐得放鞭炮了。 莲儿没等来城里的大夫,倒是—— “大公子、大小姐,宫里来御医了。” 兄妹俩互看一眼,容靳淡淡道:“请进来。” 御医进来作揖行礼,恭敬道:“皇上担心南阳郡主,派微臣来看诊。” “不必多礼,快给如歌看看吧。” 御医望闻问切,确定秦如歌只是受了点风寒,开了方子便急着走。 秦如歌视线跟着他忽悠转的身子,问道:“御医走得这么急,还有别的事吗。” 那人闻言身形顿了顿,才道:“国舅大公子情况危殆,微臣还要上李府一趟。” “皇后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是,皇后。” 见她没什么要问的,容靳挥挥手,那御医便匆匆离开了。 “死了也好,这样不用为兄再想法子教训他。” “御医急得满头大汗,可见皇后施了重压,那头色猪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没死更好,这样为兄又有乐子可寻了。” “……”她这大哥,好像也有些恶趣味啊。 13.013.这是见鬼的节奏吗 她当时没让色猪直接沉塘,是不希望这么快和李家、皇后撕破脸。 李家九代单传,就靠着李纯仁传宗接代了。 若是独苗死了,她一定麻烦得要命。 至少,李纯仁要死,也不该死在她手上。 “很晚了,你也累,回去休息吧,我泡个澡也该歇了。” 秦如歌喝完姜汤,休息片刻后,让莲儿准备热水沐浴。 伤风感冒,泡泡热澡、蒸桑拿能使全身微微出汗,达到驱寒目的。不过作古年代的南越国,并没有桑拿,只能泡泡热澡了。 大木桶蒸汽袅袅,莲儿正欲为她宽衣,秦如歌挡道:“不用了,这里我自己可以,你出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 “是,是的。” 大小姐的眼神好凌厉! 以前多可爱啊,跟小白兔似的。不过,她还蛮喜欢大小姐现在的样子,很……帅? 秦如歌卸尽衣衫,除了脑袋,整个人没入温水中。 “吁——”爽! 她哼哼唧唧,吟着调子,当然是现代流行音乐,可惜再也听不到了。 她当时怎么不植入一些流行元素的芯片呢? 浴桶旁边的支架上放着各种颜色的玫瑰花瓣,竟然还有蓝色绿色的。 奇怪,蓝色玫瑰花是不存在的,除非用染料人工培植,难道南越还有这种技术? 指尖的花瓣转化为信息流,传导入芯片里,竟与资料里的样本蓝色妖姬不符合,系统自动生成新品种,取名:蓝玫瑰。 靠!这里难道是平行世界?有着她的世界没有的品种! 秦如歌兴奋了,科学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于前方的未知,而他们则去挖掘。 她闻着花瓣香,搓着花瓣澡,水流泼落肌肤,背靠浴桶,闭眼享受着此刻的放松,完全感觉不到有危险者闯进。 直到风声微动,眼皮下的亮色暗了暗,她才警觉睁开眼。 房间里的烛光,灭了。 “谁!?” 无人应她。 “莲儿!” 靠!这么猛?不会遇到同类,一簇信息,俗称鬼的玩意吧! “你他妈别装神弄鬼,出来!” 刚一说完,烛火又明了。 一人艳若桃李,慵懒坐在她斜侧左手边,自斟自饮。 他刚喝一口,蹙眉,竟把嘴里余下的茶尽数吐在脚下的地上,道:“凉了。” 这时,秦如歌才闻到一股淡淡莲香,那人捧着手握暖炉,定定凝着她。 她嘴角抽dong,狠狠坐下浴桶,把下巴都几乎浸没,说话冒泡:“燕王殿下,你除了有一见面掐死人的偏好,还有偷窥女人洗澡的陋习?” 他指腹摩挲炉壁,眼底淡漠。 “本王这是光明正大的看,偷窥,那是梁上君子所为。” “你——” 他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坐,不该看的都看不到,她暂时还算安全,撇了撇侧首屏风上挂着的衣物,好像远了点,伸手,真的够不着! 凤明煌看着她可笑的举动、生动的表情,眼底生了一抹似笑非笑:“要本王帮忙吗?” 秦如歌皮笑肉不笑道:“那就麻烦了。” 修长的手一掀,带起一道劲风,屏风倒下,差点打了秦如歌个措手不及。 凤明煌目光加冷,她这身手,不像有底子,倒是反应很快。 秦如歌忍着揍人的冲动,快速裹好身子。 可真是光明正大!就这么冷冰冰地盯着她穿衣服! 14.014.本王这身子,你有几分把握 身子仍是湿的,衣物紧贴,她掠到凤明煌眼前,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当然,凤明煌怎会任人鱼肉,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吐了口水,还妄想打本王?” “我要是卑鄙点,给王爷急救的时候,王爷早就被大卸八块,吐吐口水,打一下,算得了什么。” 他捏得她的手腕咯咯响:“哦?这么说来,本王应该感激你的不杀之恩了?” “是这个理。” 倔强的女人。 明明痛得要死,却不服软求饶。 他放了她。 “月黑风高,有什么事改天说不成?燕王闯入我闺房,想干什么?” 他的喉咙轻震,哼了哼:“以你的姿色,你觉得本王想干什么?” “我的姿色?我姿色怎么了?有前有后,洗了澡换一身人穿的衣服,这脸蛋儿,多清丽脱俗。”秦如歌挺胸翘屁股,摆了个S造型,脸不红气不喘道。 “……” 他瞟她这两眼,鄙夷、嫌弃、恶心。 秦如歌权当看不见,坐在他隔壁的位子。 “不过,你也的确不敢做什么。嗯,正确来说,是不能不是不敢。” 她不怀好意笑笑,接着道:“哥们儿,你,到现在还是童子身吧。” 他凤目圆睁,诡光乍现后隐没。 继续听她涛涛大论。 “你这身子,运动太激烈,容易爆血管。我看,只要你的敌人用一出美人计,王爷兵败如山倒啊。额,当我什么也没说!” 说到最后,他欺身前来,将她困顿在他阴影下方寸之间。 他的指腹移到她的腹部,似在寻找,忽然,他瞳仁微缩,嘴角勾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弧度:“先前,你就是掐了本王这里是吗?” 她高举双手,无比虔诚道:“我投降,彻底投降。” 但是,凤明煌是什么人,仁慈在他这里,是个笑话。 指腹仍是该重不重,该轻不轻,恫吓性十足。 “这底下就是你们女人生息孩儿的腹地,毁了它,就等于毁了你,本王说得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要总把女人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它没有这么重要,快放开。” “是嘛,那毁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艾玛,气死她了,肝疼! 在她浑身僵硬之际,凤明煌松了手:“这一次,本王放过你。可是你谋害本王吐血一事,必须连本带利还回来。” 秦如歌赶紧拖走凳子,坐远了。 “你想我怎么还?” 心里大概有谱,还是等着他说。 凤明煌沉凝片刻,深深看着她。 “本王这身子,你有几分把握?” 亏得他没好意思说治好,想必他也知道很难,比登天难。 先天性血友病是遗传缺陷,无法根治,只能预防,业内称呼这类人为玻璃人,一碰就出血不止。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南越的传奇,绝对是一个奇迹。 如此一碰就碎的人,竟然是所向披靡的战神。 记忆里,有关燕王的传闻,其中有一件就是他但凡上阵杀敌,盔甲都是特别定制,封得人体严严实实,脸上还带了鬼面。 这人的武功,据说也是出神入化的。 秦如歌默了默,小心翼翼道:“燕王体内的毒,多达十数种,也许还不止。一时半会,我也不能说能全解了,但至少可以设法让王爷抑制毒发,慢慢研究。但是出血不止这个嘛,可能很很很难。” 15.015.随遇而枕,这是她的房 秦如歌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可千万不要暴走啊。 半响,那人才轻轻颔首,秦如歌这才松了口气。 “好,你的欠债,就以为本王治疗为偿。” 他突然站了起来,秦如歌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仰,后来想想,他大约是谈完了正事,要走人了吧。 秦如歌也站了起来,打开门,只见莲儿在一边睡成一滩,肯定是他动的手脚了。 她做了请姿,笑嘻嘻道:“好走,不送了。” 这人,连眼梢也懒得投她一下,直直往床榻走。 喂喂喂,他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这里可没有暗道,现在这时辰鬼也睡了,正门走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撩开被子,躺了上去。 “一路赶来,累了,本王歇一宿,明日再走。” “……”这什么人,雀占鸠巢!她磨着牙,“那我睡哪儿?” “你们秦府就只有这一间房?” 他是赶她到客房睡的意思,可她能去吗,明日一早要是让丫鬟发现睡在她闺房里的,是一个男人,南越名声最躁的燕王,她还能做人? 秦如歌在心里大骂凤无赖,往地上铺了几床被子,窝了一肚子气躺下了。 这家伙,怎么突然找上门来了,他不好奇她的身份吗,痴傻多年的秦家大小姐怎么一夕间能医善医。 还是说,他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境地。 如此想想,傲气如燕王,有这样一副不得志的残躯,也是可怜。 想着想着,秦如歌不知不觉睡熟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的呼吸平稳了好一段时间。 那人无声下了床,指腹在她脸上脑后耳际检视。 无缝,是真的。 还有先前在仙月湖,痴傻撞岩的也的确是她。 他籍着她沐浴,趁着她无衣物蔽体,将她光洁的背刻在眼底,毫无疑问,是养在深闺女子才有的无暇,不似杀手之流。 她真的,是秦如歌? 那个,被慕容琰弃如敝屣的傻女人? 一只蚊停在她颊边,他目光微闪,抬手欲挥斥。 怎料她一掌拍死成浆,黑红不一。 他眉角抖了抖,冷眼看她撇撇嘴,依旧睡得香甜,身上的被子早已七斜八落。 又有蚊子飞来,他将床头的暖炉放到她侧边,香气驱走飞蚊。 越看那一角黑红血浆越不顺眼,他抽了腰间的白绸巾,沾水抹掉。 嗯,狠狠地抹。 期间她不自觉抽来几掌。 秦如歌睡梦里只觉有人拿她当搓衣板,使劲搓使劲搓,搓你妹啊,滚开! 凤明煌厌弃地拎着被污染的白绸巾,放到烛火上烧毁,这才重新上床睡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秦如歌翻了个身,定了定,睁开眼,突地坐起身。 室内香气不再,往床上看去,被褥整齐叠放。 那人,已无影无踪。 她走到妆台前,只见台子上有一张纸条。 写着:本王会再来,或是,你等候传召。 她愤怒地撕了纸条。 “当自己是皇帝老子了,还等候传召!” “大小姐大小姐——” 莲儿冲撞而进,秦如歌无语道:“急什么,横冲直撞的,淡定一点,什么事?” “老爷让你快点躲起来,国舅爷来寻晦气了。大小姐,你脸怎么了?” 16.016.还没死,寻什么晦气 “我脸?大概是蚊子叮了,李纯仁死了?” “没,没有。” “没死,那他寻的哪门子晦气。走,瞧瞧去。”她无视了莲儿传达的中心思想:老爷让她躲,兴冲冲地要去凑热闹,“我还没有寻他们李家晦气,他倒好,先送上门来了。” “大小姐,老爷让你别到前头去的呀。” “我爹示弱,我可不示弱,我还有账要清算呢。他们来了多少人?色猪也来了?” “都来了,国舅爷父子,太子太子妃都来了,还有国舅府的打手,东宫的侍卫。” 说到那个妃字,莲儿不安地看了主子一眼,发现她不痛不痒,顿时觉得稀奇,大小姐,好像真的放下了。 其实大小姐本身长得就不差,若不是心性智力差了别人一大截,长安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又怎会落到汝阴侯世子的妹妹,乐雅郡主头上呢。 “莲儿,把院子里的打手都带齐,输人不输阵。” “哦,哦,好的。” 莲儿驻足停看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竟看出了潇洒,看出了风度,看出了一般女子没有的东西。 莲儿不知为何自己会叹息,会说:“如果大小姐是男儿身,一定能迷倒不少人。” “是啊,大小姐竟然才是最像夫人的人。” 有人无声无息在她身后,忽然飘来一句。 莲儿低蹲了身,往后一看,是一名两鬓已白的老奴, “陈叔,是你啊。” 陈叔是秦府的老人,莲儿年纪比秦如歌要小,没见过秦伯夷的原配夫人,陈叔对那亡人却是很熟悉。 他瞥了莲儿一眼,冷淡道:“大小姐让你找打手,还不快去。” 莲儿这才脚下抹油,溜了。 秦如歌赶到的时候,秦府前厅里满满都是人,有东宫的、国舅府的,还有容靳的人。 她挤到前头,就见两个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的男人脸红气喘,揪着对方的衣领,看样子是要打起来。 李氏和两个女儿在一旁劝架,容靳慕容琰则袖手旁观。 秦如歌无语了,这大哥,至于嘛,跟爹是前世掉乱骨头了? “去,把李纯仁阉了。” 闻言,李纯仁他爹李无恙一把推开秦伯夷,护在色猪面前,骂骂咧咧:“容靳,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看我家纯仁,让秦如歌害成怎样了,御医差点没救回来。还说把他打得内腑破裂,伤了肾,以后传宗接代都成问题。” “是嘛,那就是他活该,阉不阉也没差。” “国舅爷,你不要给本小姐乱插罪名。” 轻声起,视线全聚焦在她身上。 秦如歌,这是秦如歌? 不是不知道秦如歌是美的,但是为什么一个人眼里有了神采,竟然能颠覆印象。 她,是一抹丹朱,是水上红鹤,在人群中如此出众。 画龙点睛的韵味,在她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爹,就她,就是这死丫头,爹,你必须让她嫁给儿子。”他要把她娶回去,日夜折磨,让她知道狂揍他的后果! 死肥猪,脸青鼻肿,出入被人抬着,依然只有下半身活着脑子死了,口水如柱脏了秦府的地! 李无恙冷笑:“秦如歌,你来得正好!” 17.017.再揍一次 李纯仁盯着她。 慕容琰盯着她。 李氏两个女儿盯着她。 整个大厅除了父兄,都盯着她! 倒是秦若月先反应过来,委屈扯了扯慕容琰的杏袍:“太子。” 为什么他一直盯着秦如歌,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慕容琰回过神,给了她一个稳定心神的浅笑。 他只是,有一丝惊愕罢了。 “如歌姐姐,你别误会,舅父来,是向爹爹提亲的,不是来找麻烦。你看,既然你跟表哥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何不就此下嫁,两家欢喜,外面的人也不会有什么闲话。” 秦若月水眸楚楚,柔弱无骨攀着慕容琰这株金枝,那眉眼,怎么看都是在无声说:看啊,他是我秦若月的人了,你秦如歌就是个失败者。 啊呸,捡到渣男当成宝了。 “若月你说的什么话,你大姐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少造谣多舌。歌儿,你进去,这里有为父,谁想强娶都不成。”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女儿他是管不住了,又有太子护着,教也教不成。但是保护歌儿这孩子,他还是可以的。 “老爷,如歌这孩子名声已经坏了,你是不知道,今日妾身跟闺中密友聚了聚,她跟纯仁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怕是市井也已经有了谈资。” 秦若月推了推太子,示意他出头。 他薄唇轻抿,片刻道:“女子终归要嫁人,国舅毕竟是皇亲国戚,配秦府,秦府不亏。秦大小姐若是放高姿态,不愿将就,恐怕,日后难觅夫婿。” 慕容琰啊慕容琰,昨儿个晚上还不够你反省的么,还要趟这浑水。 既然你不仁,那她,便不义。 “太子,你一下说秦府配国舅府,是秦府高攀,一下说下嫁李纯仁是将就,到底是看得起国舅府呢,还是看不起国舅府。” 秦如歌这一说,直接挑起李无恙父子心中一根刺,怎么着,现在连太子也鄙夷纯仁了么。 国舅虽有个皇后妹妹,还有个前太傅妹婿,但是仁儿的亲事一直让他跟纯仁的娘头疼。 一是样貌不得体,不但胖,还丑。二是性好色,多流连花楼,强占了不少良家妇女的便宜,在长安城,若说谁的名声臭也臭不过自家儿子。 所以那天妹妹找他商量设计秦如歌一事,他才欣然赞同。秦如歌傻是傻了点,好歹长得好看,纯仁也喜欢。 没想到,秦如歌经历一番死里逃生,傻气没了,还把纯仁害个半死,如今还很可能没了生养孩子的能力,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既然是她害得纯仁如此,那便由她来还! 李无恙咬咬牙,道:“秦如歌,你不用挑拨我跟太子,你嫁也好,不嫁也好,今天李家这媳妇,是娶定了。来人,抓人。” “本侯看谁敢动!”容靳将秦如歌护在身后,大手一挥:“谁的手脚越雷池半步,全砍了。” 慕容琰拧眉,他们来,是劝嫁,不是抢人的。 舅父实在冲动。 “慢着,舅父。南阳郡主是父皇亲赐的,殊荣尊贵,舅父若是乱动,父皇怕是要怪罪。”待李无恙愤然撤了人,太子才接着道:“秦如歌,你跟纯仁的事情,父皇听说了,也觉着你下嫁李府是最好的归属,这才默许舅父上门提亲。” - - - 题外话 - - - 谢谢卿风拂雨的鲜花,还有大家的咖啡,么么哒~ 18.018.这里太危险,跟哥哥回去 什么,竟然是皇帝的意思。 秦如歌不由猜测这里头是几个意思。 她不明白,起先皇帝为何将她赐给太子。 现在,又是李纯仁。 这两个人,都是皇后一派。 莫非,皇帝以为,把她拉到太子的阵营,于他们一派有什么助益。 秦府没有实权,他们图的,只剩容侯府了吧。 也就是说,在她之后,下一个就是兄长了。 秦如歌垂下眼眸,不卑不亢道:“还请太子回去禀告皇上,就说秦如歌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愿委身欲夺如歌清白的李纯仁。” “就是,大不了秦某养她一辈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无恙蠢蠢欲动,奈何太子厉目警示,只得按捺火气。 “既然你如此坚持,本宫回去如实复话便是。舅父,走吧。” 还欲再说什么,容靳危险邪恶的声音传来:“慕容琰,如果我是你,我会马上拎着自己的女人跑快点。来人,把李纯仁往死里打,打出秦府。” “你,容靳,你敢——” 不用容靳回答,一连串惨叫声直接告诉李家父子答案。 容侯亲卫,还有莲儿带过来的打手,足以让国舅府知难而退。 毕竟东宫的人只是来看热闹的。 慕容琰也是个阴险的,容靳刚说完,他跟秦若月马上就不见了。 李氏想去帮忙却帮不了,只能朝着容靳乱吠:“这里是秦府,不是你容侯府!” 秦伯夷牵着秦如歌、容靳离开,冷冷抛下一句:“他是我的儿子,秦府不是我儿子我女儿的,那是谁的。” 李氏抖如落叶,踉跄。 秦观心扶了她,不忍道:“娘,不嫁给表哥也好,那女人揍得表哥这么惨,嫁过去指不定闹出什么事。若是李府因为她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后悔也来不及。” 李氏拍了拍她的手背,现下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两个亲生女儿里,她的观心是更出色、聪颖的,本来她跟皇后姐姐属意观心为太子妃,可惜太子更喜欢若月,观心也意不在太子,而是南越最不可攀的人。 “观心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想着那人,不切实际,娘亲着手为你谋谋亲事了,好么?” 秦观心一听这话马上抽手。 “不要,娘,观心认定了那人,非他不嫁。” 她不会看错人的,她不做凤尾,也不*头,要做,就做凤头,那人,将来一定是南越最厉害最无上的人物。 秦伯夷把秦如歌等人带到了后院,老叹气:“这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连李纯仁这种差点害你失贞失节的家伙也考虑在内。” “这里太危险了,再待下去,皇上下次不知又让你嫁给谁。如歌,随哥哥回碧落城吧,家里两老总念叨着你。” 秦伯夷闻言跳脚,万没想到被自己儿子撬墙角啊。 “歌儿刚从你碧落城回来没几天,这就要接回去,不成。我已经少了一个儿子尽孝,怎能再抢我一个女儿。” 容靳横了他一眼:“你不是还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么,况且,当初是你让我们去给外祖父外祖母尽孝,怎么,父亲大人后悔了?” “你,靳儿,你对为父,就不能少些敌意?” 他哼声,不语。 19.019.容靳中毒 秦如歌打着圆场:“好了,你们父子就别犟了。碧落城我先不去了,替我向二老问好。如歌不是小孩了,这边的事情,我顾得来,你放心吧。皇上那边,他若是强硬,今天李纯仁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打发了。我看,皇上此意,是借着由头,送他们父子上来秦府讨打。” 说的也是,他们想事情还没有这刚清醒的丫头通透。 “歌儿,说起来,你这脸是怎么啦,红红的。” 她刚才在妆台上的铜镜瞄了眼,只以为是蚊叮的,爹这么一碰,倒是有些刺痛。 她摸了摸,没有起包,不像是叮咬。 脑海闪过一人艳绝的姿容。 是那家伙做什么了吗。 说起来,她昨夜好像做了梦。 “没事,可能昨夜有蚊子,挠过了头,红肿了。” “既然你坚持,那我自个儿先回碧落城了,你若是哪天想来就来。半年期限一过,我马上来接你。” 秦如歌笑着点头:“我送你出城。” 兄妹俩走到秦府大门的时候,容靳眼前一暗,差点倒下。他半跪着,扶着脑门晃了晃。 “哥,你怎么了?” 男子身重,她勉力才扶起他一点点。 指尖搭在容靳脉息之间,秦如歌目光一黯。 “哥,你这两天,进食过什么?可有见过什么人?” 容靳见她一脸凝重,愕然道:“没有啊,吃食都在秦府,只是昨夜在东宫吃了些酒肉,怎么了?” 她抿抿唇,她无缘无故懂医术,该让他知道吗。 “没什么,我看你气色不好,还是去找大夫看看吧。” “可能是昨夜睡得不好,不用了吧。” “不行,讳疾忌医,容易小病酿成大病,你必须随我来,莲儿!” 秦如歌交代了莲儿几句,莲儿到账房拿了银票便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容靳拒绝无能,唯有任凭秦如歌带他去了医庐。 大夫看诊以后,一脸难色。 秦如歌把大夫带到一边,莲儿紧紧跟在她身边,这也是秦如歌吩咐的。 秦如歌朝莲儿使了个眼色,莲儿将银票递上:“大夫不必紧张,你诊断不出我家大少爷什么病什么痛不稀奇。” 大夫接了银票,傻眼了:“这,公子的脉象很怪,好像是中毒迹象,可是老夫把不出来什么毒。” “嗯,你只需要按我们说的做就可以了。” 秦如歌莲儿大夫在那边密谈,容靳百无聊赖,心里也隐隐有丝异样。 半响,那人回来,叹了口气:“公子,你,中毒了。” 容靳蹙眉,冷道:“毒?” “小店鄙陋,没有能解毒要用的珍稀药材。这些,公子想想有没有法子找齐。”大夫将方子递给容靳。 容靳快速扫了方子一眼,诸如红雪莲、太岁这类,容侯府药库也没有。 容靳将方子交给容侯亲卫,让其快马加鞭回碧落城看看缺了哪些。 兄妹离开了医庐,容靳眯眸道:“昨夜的宫宴,是皇上、皇后、太子,还是其他人。” “哥,这些药,南越有两个人,应该有。” 他点头,道:“一个,是药师谷的怪医。” 秦如歌补充:“另一个,就是燕王凤明煌,我去找他要。” 毕竟她救了那家伙,人情上,应该不会推拒吧。 找他要? 容靳听出不对劲。 “如歌,你跟他,很熟?” 20.020.离他远点 咳咳。 她心虚地清了清喉。 “也不是,就是昨晚他救了我,人还蛮好的,跟他打个商量,也许他愿意呢。” 这话说出来,差点闪了她的舌。 他诡异地笑:“凤明煌,从来不是好商量的人。要想从他身上挖一点好处,还回去的,必是多倍。” 秦如歌目光闪烁,容靳紧逼:“其实昨夜我就觉得稀奇,凤明煌不会多管闲事,救一个无关痛痒的人,哪怕你是秦府的大小姐、容侯府的孙小姐,你跟他,必然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歌,你瞒了什么?” 她的大哥,怎么就这么机警呢。 既然如此,凤明煌,只能对不住你了。 她吞了吞口水,踌躇道:“大哥,那个,咱们打个商量,如歌说了,你不能生气,不能寻仇,必须当没事发生。” “这么说来,还真的发生了什么!” “额,当我没说过好了。” 秦如歌还什么都没说呢,容靳已经怒了。 那她还说个毛。 “不行,你必须说,我答应你,不做什么就是了。” “打勾勾。”秦如歌竖起尾指。 容靳嘴角抽搐,才说她长大,怎的又幼稚了。 她讪讪然收了尾指,摸摸鼻子道:“既然你说了不做什么,我信你了啊,希望哥哥别辜负如歌的信任。那个,他昨夜拉我上船,是为了临死前做一只快活鬼,她看我落湖晕厥,以为没救了,就,那啥,当然,他还没来得及做点真的,就病发了。” “后来那个叫孟玄色的及时找了人来救他,竟然跨过鬼门关了。这只可怜的童子鸡为自己差点犯下冤孽,心怀愧疚,自己说欠我一个人情。” 噗,这番话下来,惊呆了莲儿、容靳。 凤明煌真的是这种人吗! 不可能!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那家伙也不让说的。那个,他娘胎带毒的事情你们也清楚吧,好像说碰不得女人。” 这么说起来,也是啊。不过,凤明煌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远离女色吗,怎么听着有几分凄酸呢。 “好了,我只能说到这里了——欸,哥你干嘛!” 容靳大街之上,光天化日拔了剑,大步前进。 “他竟敢辱你,我去杀了他!” 晕,他竟然相信了。 这谎言编出来,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你说话不算话呀,气死我了,你要真去,我不拿你当兄长了!” 容靳见她气得要哭,只得愤怒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最终收了剑。 “好,我不动他,但是,你也不能再去找他!” 又是一个想占她便宜的贱男人。 “可是他欠我一个人情,不拿白不拿。” 容靳瞥了她一眼,道:“这事,我去他那儿解决。只要报上你的名号即可,莲儿,送大小姐回去,不许让她出门一步。秦如歌,你给为兄记住,以后离那尊鬼神远点儿。” “……” 大哥,他难道,是妹控? “欸,你悠着点,记住我刚刚的话,要是打起来,我不会原谅你的!” 啧,跟男人说话说不通啊。 秦如歌抓住跟在容靳身后的一名亲卫,叮嘱:“吃食方面,一定要记得用银针试毒。提醒他,小心周围的人。” 亲卫点头:“小姐放心,属下记住了。” “去吧。” 21.021.妹控,凤明煌你个卑鄙小人 “大小姐,你是骗大公子的吧。” 莲儿很机灵,从她吩咐她做事起,她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 她是秦如歌疯后进府的,却仍能对一个痴傻、不懂辨是非的人交付真心,好好伺候,可见是能用之人。 秦如歌觉得,莲儿对她这两天的古怪言行一定很吃惊,但是她没有问,只是服从她。 很好,她喜欢话不多的人。 “莲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忠诚?” “大小姐可能不记得了,莲儿是大小姐从市集里捡回来的,那时大小姐可能只是觉得好玩,一时多嘴说要莲儿,但是莲儿一辈子不会忘记,当日大小姐说‘跟着如歌,如歌给你好吃的’时,脸上的笑容多好看,那时奴婢就发誓,今生,只要是大小姐要求的,莲儿一定遵从。” 如今她苦尽甘来,大小姐拨开云雾,变得聪颖有加,这样以后就没人能欺负她了。 秦如歌笑了,蛮欣慰:“莲儿,当日之言,我一日在世,便一日作数。” “谢大小姐看重,莲儿一定为大小姐肝脑涂地。” “不用涂地了,你现在先去打听一下,我想开间铺子,卖药的。就在这长安城里,你秘密行事,不要让人察觉。其余的,不要多问。” 莲儿眼里有疑惑,但还是乖顺道:“是,莲儿这就去。” 秦如歌打算以第三者名义开一间卖药的铺子,她这里其实也有兄长缺了那几味药,但不好拿出来。 而且芯片储存量虽大,但是药物种类很全,每样只有少许样本,用掉就没有了。 她还得想办法搜罗珍稀药材,以免用量告罄。 凤明煌那儿,用药量想必非常大。 当然,开铺子,是为了吸引她要吸引的人,广积人脉。 皇帝那儿,她总觉得不踏实,还是让自己强大起来,比较保险。 画舫里,凤明煌听着孟玄色奏琴,看着今早边关刚速递来的折子。 孟玄色指下是音符,脑里却是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心二用,不是什么难事。 “你让那柳兰锦逼到画舫度日,如此本末倒置,玄色也是醉了。” “她赖着燕王府不肯走,本王又杀她不得,不然你让本王如何?” “娶了不就得了,反正老王爷不也是这个打算。从小精心呵护养大的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啧啧,好生浪漫。” 嗤! 弦断了。 孟玄色差点被断弦弹脸,抱怨:“喂喂喂,这是鼓山明琴,很珍贵的好吗。” “是珍贵,还是贵罢了?” 珍贵,鼓山明琴琴色一般,不过是木头炒得价高。 轰的一声,舫身摇晃。 孟玄色吓了一跳,傻傻道:“怎么回事,地震吗?” 只听—— “凤明煌,你个卑鄙小人!” 孟玄色恍悟:“啊,寻仇的,倒是好奇,谁胆子这么大。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那人劈开纸木门,剑指凤明煌。 换来的,是更多闪着寒光的刀剑。一时间,画舫内剑拔弩张。 凤明煌神色不改淡漠,视线依然在折子上梭巡。 嚣、张。 “容侯,容靳,你来,找死?” 两个字,两个字蹦出,意味深长。 22.022.本王喜欢你家妹子,择日抢人 凤明煌不怕,孟玄色倒是猛吞口水。 乖乖,那是剑,利刃,稍微刺一下,主上他。 “容侯有话好好说,放下,快把剑放下。” 容靳气不是,笑不是,什么人?好像他拿剑指着的不是凤明煌,而是这个得了多动症的男人。 “侯爷,小姐的话。” 亲卫提醒,容靳这才不情不愿把剑扔给亲卫。 不请,席地自坐。 凤明煌这才看他一眼,眉梢挑得老高:“让你坐了吗?” 容靳摊开手,亲卫将方子递上,他扔到凤明煌面前。 “本侯是代舍妹而来,这些药材,燕王府上可有?” 容靳瞄了一眼。 药,他再熟悉不过。 这几味,都是世间罕有的。 “有是有,那又怎样。” 怎样,他问怎样。 容靳再哼:“不怎样,燕王欠了舍妹人情,本侯代她来讨。” 凤明煌笑了,孟玄色看得出来,这个应该叫做怒极反笑。 “她说,本王欠她人情?怎么说的?” 是说,他差点掐死她? 容靳竭力平复怒气:“燕王心知肚明。” “不说,本王怎么知道自己欠了什么。” 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又埋首折子。 容靳怒拍矮几,那木质玩意碎成两节,凤明煌眯眸,危险的声线:“毁了本王的东西,知道规矩?” “你差点毁了舍妹清白,可又知道规矩!?” 孟玄色本来左拧右拧不知道该怎么劝架,一听这话,傻住了。 等等,那秦如歌,到底说了什么? 很明显,凤明煌也是惊了。 “她这样说?” “快把东西拿来,本侯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动手,燕王想必也不希望动干戈吧。” 凤明煌久久不语,半响,眼底才浮起一抹玩味,一抹异色幽蓝。 “玄色,去燕王府把容侯要的东西带过来。” “主上……” 什么情况,主上还默认了?分明没有吧,整件事情,他一直在场。 “还不去。” “好,好吧。” 待孟玄色跑了一趟燕王府,把容靳要的东西给他,容靳片刻不愿多留。 他下了画舫,差不多走远,突然传来一声以内里传音的男声—— “本王喜欢你家秦如歌,打算择日抢人,容侯放心。” “凤明煌——” 亲卫簇拥而上。 “侯爷,不可冲动啊,这是激将法,你难道不懂?” 气血冲上脑门,容靳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侯爷——” 孟玄色透过纸窗戳的空洞,看着容侯亲卫将那人抬走。 “主上,看那容侯气色不大好,好像是中毒了。” “秦如歌为了从本王这里讨药,编了这么个谎言,大约是很重要的人出了事。” 秦如歌,真是谜团一样的女人,疯病莫名其妙好了,又有了起死回生之能,想必,容靳这方子,也是出自她手。 容侯府的人,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容侯府孙小姐每年有一半时间待在容侯府,人尽皆知,人皆不知的,也许,是这半年时间里,她都做了什么。 疯病,会不会,仅是障眼法。 若是,现在不要这障眼法了,又是何故。 “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难道是太子的人?” 凤明煌淡淡垂下眸子,不置可否。 能看得见的敌人,不是最可怕的。 秦如歌,善医的手你有了,自保的能力,保身边人的能力,你有吗? 23.023.休想 “休想,凤明煌,你休想!” 昏迷的男子念念有词。 秦如歌有些汗颜,什么状况。 “凤明煌怎么他了?” 亲卫无语片刻,才道:“小姐,侯爷是被气的。燕王说了,喜欢小姐,打算择日抢人。” 她瞪着牛眼,不可置信:“他他他真的这么说?” 亲卫无比慎重点头。 天! 凤明煌绝对是怒极才会说出这种话。 这句话绝对不是表面这样的意思,他分明是要毁掉她的意思。 “既然拿了药,快按量煎服。” “属下这就去。” 秦如歌碰了碰容靳的额,有些烫手。 “莲儿,去凿碎地窖里的冰块,用布包些来。” “好的。” 待容靳醒过来,已经黄昏了。 秦如歌扶他坐起来,喝了药,精神了许多,烧也退了。 “我看你身体不适,要不迟两天再回碧落城。” 容靳摇首:“那下毒的人,只怕图的别的,我要赶紧回容侯府坐镇才是,再休息一会,便启程了。” 如此也好,待他查清了一切,才好把如歌接回去,如今碧落城不像表面看起来平静,她回去也不甚安全。 起码皇帝现在还是看重如歌,这里有御医坐镇,应是无碍。 虽然,他并不信宫廷的人,这次中毒,也没通知那些人。 秦如歌点点头:“也好,你回去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托人送封信来容侯府,别藏着掖着,反而更担心。” “我知道了,别担心。” 没过多久,秦如歌送走了容靳一行人。 许是心里有些急,不坐马车,是骑马赶回去的。 “大小姐,要回去了吗?” “先不回,快晚上了,我想逛逛夜市,到茶楼吃个茶点该差不多了。” 秦如歌吃完了晚饭,在夜市闲逛,莲儿回秦府支会了一声,便拿着披风赶来和她会合。 秦如歌披着酒红色的披风,青丝半挽,惊鸿一瞥啊。 “得了,我想一个人逛逛,你先回去吧。” “可是。” “回去,别让我说第二次。” “好,好的。” 她在面具摊挑着,到铺子坐镇也许用得着。 忽而,身侧气压一沉,眼前微暗,她往地上看去。 精致的锻锦靴,往上,白的衫,熟悉的点缀色彩,紫的斗篷,莲香袭来,她看不清这人宽大斗篷帽檐下的脸,只看到下巴那一截玉色,也该知道是何方神圣。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该来这种地方。” 人多人杂,伤着碰着,麻烦的是她。 那暗沉阴影下的一点红轻启:“这种货色,怎么拿得出手。” 他抽出一条白绸巾,搭在秦如歌腕间,握了她的手腕,往灯火旺盛的繁华之地行进。 孟玄色悲哀地撑着纸伞追着,务求挡住主子本已暴露无几的脸。 入了一处灯火通明的楼阁,乃造型奇特的六角楼。 每一层每一面,设着不同铺位,全罗列着闪瞎眼的宝贝,无一不是珠玉绫罗等贵重物品。 他们爬到三楼,那人撩开帽檐,无疑是他,凤明煌。 斗篷紫得发红,这人斜斜倾来一眼。天吶,妖孽,她的小心脏受不了。 她捂着胸,憋着一口老血,转开视线。 妖孽勿看,延年益寿,还是专注面具吧。 24.024.摇摇尾巴,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凤明煌取下一个碎钻白面具,样式新颖,变形百合花瓣状,正是秦如歌一眼相中的。 这妖孽,审美眼光跟她差不多啊。 面具递到胸前,她伸手去接,面具突然后退。 “想当幕后女神医?” 秦如歌眯眸,这妖孽,还有他不知道的吗。 今早才让莲儿打听铺子消息,他晚上就找来了。 “你这表情,很不甘?不必不甘心,这算不得什么。整个长安城的人,别说是你秦大小姐,只要挑起了本王的兴趣,只要那人撅起屁股,本王就有办法知道他要干什么。” “知道就知道了,关键是,王爷知道之后想怎样。” 他拎着面具,绕着秦如歌转圈圈。 “听说,本王差点毁你清白?” 秦如歌浑身一抖,半响才颤声道:“王,王爷不是忘了昨晚您老人家闯我闺房的事了吧。” 正确来说,在这年代,看了一个女人洗澡,清白就丢了,她只是换了个发生时间。 秦如歌横了孟玄色一眼,非礼勿听,他都不懂得避忌么? 孟玄色回以一个闪瞎眼亮白牙的完美笑容。 只听凤明煌道:“这不是只看了背,前面看不到么?” 秦如歌怒了:“你还想看前面!?” 他冷笑,鄙夷上下扫视。 “不想,没什么好看的。” 孟玄色知道主子昨夜闯了秦府,却不知道还有这等香**啊,他从来不知道主上有这种嗜好。 看人家姑娘洗澡,还把背白白看了去。 稀奇,的确稀奇。 “既然王爷也占了便宜,我这么说,也算是为我哥讨个人情,王爷,此事,不如就此作罢?” “怎么,容靳回去没传递本王的话?” 她皮笑肉不笑:“王爷是指择日抢人?王爷应该不会这么想不开吧,我的名声今日烂成这样,你还愿意背上骂名。” “自然不会。” “……” 可凤明煌有一句话没说,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否则,秦如歌又该气得牙痒痒了。 面具扔到她头上。 “开了铺子也好,这样,本王找起你也方便得多。” 秦如歌高兴地收下厚礼,这才认真打量起六角楼。 打理这地方的人不多,只有三几个,但是物品却不知道有多少种。 而且他们进来到现在,后进的客人非富即贵,客流量很少。 凤明煌来了,根本不需要人带路或是介绍,如入家门熟络,而且店面打工的伙计对他均是低伏恭敬姿态。 “燕王,这楼,莫非是燕王府名下的铺子?” 孟玄色点头代答:“是的,这楼子只接待贵客,一般人可进不来,秦大小姐是王爷第一个带进来的女人。” 秦如歌嘲道:“那还真是三生有幸了。” “秦如歌,你胆魄不错。” 猝不及防,他,眼界高于顶的燕王,竟然夸了她。 吓死宝宝了。 “皇榜今早发下,虽掩去你断发恳求与慕容琰断情的细节,整个长安城仍是谈论得沸沸扬扬。外间褒贬不一,但本王却很欣赏不拖泥带水的人。” “所以呢?” 他玩味勾唇:“选铺位一事,本王会为你多加留意,所以,别太快被整死了,本王等着看好戏。” 25.025.白莲花心悦君兮 别离后,秦如歌暗自想着凤明煌的话。 这个燕王,虽然危险,但却是最强悍的靠山。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小心些,撞伤了我家爷,小心你小命不保。” 孟玄色的声音? 秦如歌回头一看,遥遥几丈之外,一朵空灵白莲花盛开,跟前是表情淡漠的妖孽,凤明煌。 咦,那女的如此眼熟,绯色的颊,欲语还休,害羞得像一株含羞草,这不是秦观心么? 怎的,她喜欢的人,竟然是那变态的燕王? “对不起,对不起,燕王殿下,我一时走得急了些,没看到路,您可有伤了哪儿。” 那丫压根不理她,当她透明,幽魂一样飘走了。 “等等呀,燕王殿下,你是恼了观心吗?” 白莲花一路追上,可是脚程明显不是一个段位,追着追着就丢了。 她恼恨地跺跺脚,可恶,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她费尽心思攀上去,就是为了给对方一个深刻印象,就这么搞砸了! 白莲花无功而返,秦如歌抱胸靠着墙,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直到白莲到了正前方。 “观心妹妹这么晚了,还出来瞎逛?” 秦如歌指名道姓,秦观心吓了一跳,惊愕地看向她。 “你怎么在这里!”她瞬间想到什么,娇颜失色,“你,你都看见什么了!?” 秦如歌笑了,靠近她,欺身贴着她道:“碰瓷,想识情郎,我都看见啦。观心妹妹,原来是这么大胆的女子呀,佩服佩服。” “你,你胡说,你再造谣,小心业报!” 秦如歌移了身子,冷冷盯着她弯得快成拱桥的身子:“可惜呀,心悦君兮,君知也当不知。明月照沟渠,人间惨事。” 拍拍她的肩,秦如歌走人大吉。 留下秦观心气白一张俏脸。 这弃妇!竟然如此嘲笑她! 为什么这样丢脸的一幕,会让秦如歌看了去,她恨! “秦如歌,你今日嘲笑我,他日,我秦观心便让你受人尽可夫的唾骂。” 而此刻,秦观心尚不知道自己心仪的人,和秦如歌关系熟络。 秦如歌回了秦府自己房间,洗了澡,躺在床上。 被褥明明没有残留那人的味道,可她就是隐隐约约觉得有种莲香。 “啧,莫不是入脑了吧,该死的凤明煌。” 想不到秦观心竟然喜欢凤明煌,那妖孽是不能行房的,她定是不知。 谁要嫁给他,那就是嫁了个太监,活守寡的。 “嗯,要不要考虑一下把他们凑到一起,守活寡,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虐待。” 这个秦观心,以前没少联合下人整秦如歌,而且都是下阴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秦若月倒是手段没有她高明,不时露出马脚让秦伯夷发现。 忽然窗门震动,烛火一颤。 秦如歌有了前情阴影,弹跳坐起。 听了听,外面呼呼声。 原来是风,也对,愁什么呢,那人今天没有道理还来。 她赶紧地躺下,想了一下日后怎么整治秦观心等人,慢慢便睡着了。 - - - 题外话 - - - 今天开始每天两更,凌晨和下午四点,努力存稿中,群么么哒~~ 26.026.朕替皇儿补偿你 没隔几天,皇帝召见了秦如歌。 约在了御花园,一身金色龙袍的帝王,不时往塘子投饲。 公公通传说秦如歌到了,那人才回过身来,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 “如歌来了,快过来坐。” 秦如歌行了礼,便按着皇帝的意思,在八角亭下的石桌旁坐下。 “御医先前说了,你的疯病已经完全好了,如此,朕便放心了。” “谢皇上关心,也感谢皇上这些年安排御医为如歌治疯病,大概也是药石有灵,这次能彻底好起来,许是少不了以前服药种下的根。” 皇帝沉凝着点点头,上下打量她。 今日她一身枣红,却不是一般少女那种婉约裙装,而是改良过了,腕部束着,吊着好几根长短不一的细带,裙脚改短收起,布料乃缎质非纱罗,似是裙和劲装的复合品。 既将她少女身姿称得婀娜,又带出些许英气勃发的气质。 这样的女子,配给琰儿当太子妃,恐怕是不妥的。 皇帝不由想起那英姿飒爽的旧人。 “如歌,可怪朕让纯仁上门提亲?” “这事又没成,怪皇上什么,怪皇上让他们送上门来,好教如歌打他们一顿?” 皇帝哈哈大笑,龙颜甚悦。 “唉,到底是太子负了你。你说,想要什么,朕替皇儿补偿你。” 她想了想,眸底闪过精光。 “其实,这次情醒,如歌希望能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皇上,婚姻大事,能否交由如歌自己选择。” “这,秦爱卿那边......” “我爹那边不是问题,如歌谢过皇上隆恩。” “唉,好吧,如你所愿。” 她这么说,好似先斩后奏,皇帝又觉愧对秦如歌,自然没有多做坚持,随她所愿了。 “如歌这次因祸得福,对行医救人起了兴致,不知皇上可否允许如歌随太医院的御医学习?” 她正好需要一个过渡,将她的医术落实,不然藏着掖着瞒得了别人,最亲近的家里人也是瞒不了多久。 “学医?你可是金枝玉叶,朕亲封的南阳郡主。医乃士农工商之外,属九流,学医有辱你的身份。” “没什么不好的,南阳郡主都这把年纪了,才开心智,能有一两件感兴趣的事情让她去学去精进,本王觉得,皇上还是不要要求过高。” 声如高山冷泉。 八角亭下的二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人一身雪袍,静静伫立离他们五步之外的空地。 “臣,凤明煌,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他修长的白云指,捧着暖炉,微微低头,身子似弯非弯,完全看不出来在行礼。 “燕王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宫廷众人皆知他乃毒胎降世,却不知他出血不止。 “燕王,过来坐吧。”皇帝指着秦如歌,给凤明煌认识,“这位,是朕的南阳郡主。燕王,是第一次见吧。” 不知是痒的,抑或别有意味,他咳了几声,深深看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秦如歌一眼,淡然道:“是啊,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倒是出落得不差。” 秦如歌干笑片刻,道:“哪里哪里,怎及燕王殿下貌美如花,这脸蛋往池边一凑,池子里的鱼怕是都得沉塘。” “谢谢夸奖。” “不客气。” 皇帝左看看,右看看,明明听着像客套话,为什么有种不对的感觉? 27.027.王爷你能别瞎说吗 “这还是朕第一次听你夸人,还是女人。” “是啊,本王第一次见南阳郡主,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瞒皇上说,本王......很是喜欢。” 皇帝愕然,秦如歌更愕然。 这家伙!瞎说什么!? 皇帝想说点儿什么,却发现舌头打结:“燕、燕王是认真的?”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咳嗽。秦如歌按捺心头大火,从香包里拿出一块甘草片。 “含着这个,喉咙不舒服,甘草片很管用。” “这,药不能乱吃,燕王的体质怕是——” 皇帝怕秦如歌无心之举,会触怒凤明煌,正欲夺走甘草片,怎料凤明煌竟两指捏住甘草片,道:“无妨,本王在燕王府,也时常含服甘草片,的确管用。” 秦如歌趁着凤明煌靠近,捏了捏他的指,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他抽走甘草片,含在嘴里,甘甜顺气,很是舒服。 “小顺子,去太医院召御医来。” 皇帝此番传召,让秦如歌明了凤明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定是每隔一段时间,必要受御医检查身体,好让皇帝知根知底。 凤明煌是南越的战神,但是身体不好,正正是因为残躯苟活,才对皇室构不成威胁,堪担重任。 若是他身强体健,没有把柄,那么,慕容氏对他必然忌惮万分。 “你怎么自己跑宫里来了,平日一年见不着几次,每回都是朕派人到燕王府看诊。” 凤明煌畏寒,皇帝让人在亭子周围添了炭炉,烧着热茶。 “想着许久未进宫,便走一趟,活络活络筋骨。” “你还知道自己少进宫,太子大喜之日也不来,也只有燕王这么任性了。” 皇帝说到这,凤明煌意味深长看了秦如歌一眼。 太子大喜之日,他和她差点杀了对方,明明是她的喜,几近成为白事。 世事无常啊。 结果大难不死,他又发现,她,兴许是他的浮木。 冥冥之中,是不是老天有眼,让她嫁不成,好为他做事? “太子大喜之日,闹成那样,本王幸好没来,否则怕是刺激过度。” 凤明煌这话,皇帝听着略有些刺耳,却又不好说什么。 一来,他说的是事实,二来,凤明煌从小就出乎他们的意料,南越,暂时还需要他,他只能死在沙场或是病榻,不能死在他的御花园。 不一会儿,御医来了。 跟往常一样,情况不能更坏了。可是,燕王依然活着,依然是南越屠敌如麻的奇迹,守护神。 御医有时也在想,这位神佛,到底什么时候倒下呢? 例行公事,无甚惊喜。 凤明煌抽回脉枕上的手,藏入袍内。那用来阻隔御医接触的白绸巾,也让他抛弃在石桌上。 “燕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朕提。”其实皇宫有的,他燕王府未必没有,皇帝这么问,自然是客套。 凤明煌颔首站起,垂眸道:“若无别的事,臣,告退。” 皇帝挥挥手:“去吧。” 他走了半步,停顿了,秦如歌感觉到他那凉凉的目光,直插在她的脑壳上,疼。 “南阳郡主,不送送本王?” 她眼角抖了抖,发现皇帝也是一脸讶异。 他好大的威风啊,要问,也该问皇上,他直接让她走人,眼里可还有天子? 皇帝尴尬地咳咳,道:“如歌,你也可以回去了。” “那,如歌先行告退。” 28.028.大礼请笑纳 一红一白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拱门外。 皇帝边上的公公低腰俯首:“皇上,这燕王,好像对好了的南阳郡主有点兴趣。” 皇帝神色稍显绷紧,食指拇指指腹摩挲,似乎有些焦虑。 “明煌这身子,如歌若是嫁过去,那就是等着守寡。” 那公公点点头,又道:“而且,燕王府里还有那位柳姑娘,听说也是一号厉害人物。皇上这么疼惜南阳郡主,一定舍不得她受欺侮。” 他叹了叹:“朕本想着她跟琰儿有个结果,没想到,唉,是朕亏欠了容家,如歌的婚事,朕必须好好想想。” “皇上刚刚不还答应了郡主......” “如歌的婚事牵连甚广,朕答应她,只是权宜之计。” 况且她这么多年来并无学识,必然心思单纯,他怎放心让她自己挑夫婿,万一最后挑了个烂柿子,恨错难翻呢。 皇帝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他为秦如歌择金汤匙出身的良人,稍作安排,秦如歌定会接受。 皇帝顿了顿,余光注意到跟前等待的御医,转而道:“他的情况如何?” “回皇上,燕王殿下分明已是膏肓之躯,毒根深种,每日必会毒发受锥心之痛,不该......还活得好好的。” 他眯了眼眸,有丝丝厉光浮沉。 他知道,凤明煌一直有名医看顾,看来那神医造诣甚深。 可惜,医术再高,也无法治好他。 如此也好,拖着他,能活一天是一天,为南越榨干榨净,是他们姓凤的本分。 一路上,凤明煌秦如歌默默无言,直至出了午门,被他强行带到燕王府的马车上。 “回画舫。”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暖和,他脱了白袍,里面是一件白底描靛蓝纹束腰长衣。 “本王渴了,你屁股下的暗格里有茶水,倒一杯予本王。” 凤明煌闭目休憩,姿态傲慢。 秦如歌瞧他那支使人支使惯了的模样甚不顺眼,真想一针刺瞎他的狗眼算了,反正他不爱用眼感受大千世界。 抽屉子的声音,略显粗暴,那人眉目挑高,听着灌水声,嘴角弯了些许。 “燕王似乎总是流连画舫,不怎么回燕王府,难道燕王府闹鬼。” 茶杯举到他跟前,老半天没有反应,秦如歌索性抓了他的手,将茶塞到他手里。 他大爷的,别指望她喂他! 指尖碰了碰液面,他把茶水泼到车外:“凉了。” 无语,当然是凉的,你老人家放了老半天,还能不凉吗? “停车。” “……” “去,帮本王讨杯热水。” 秦如歌看着眼前的空杯,她能摔杯吗?摔到他的脸上吗? 她一把夺了杯子跳下马车,这家伙!也不说拉她上马车干嘛! 他回他的画舫,她归她的秦府,两个方向,根本不顺路。 正寻着到哪户人家要热水,秦如歌目光一顿,被不远处一家铺子引去注意力。 工人伙计正往铺子里搬货物,那些,是药材干货? 抬头一看,铺子店名牌匾是空的,是新店。 秦如歌随便抓了一伙计问:“这家店是谁的?” 她这还没开铺子,便有人打对台,抢生意了? 伙计摸摸脑仁,摇头道:“不知道,老板还没出现,管事的说应该就这几天来接手了,听说好像是女老板,长安城里女老板太少见了,我们也很好奇呐。” 女老板? 不知怎的,秦如歌有一个莫名想法。 她赶紧要了茶水,飞奔回燕王府的马车。 “凤明煌,你让我下马车,不是为了让我看那铺子吧?” 29.029.扔下马车 他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直勾勾看着她手里洒了大半的茶水。 “本王指望你,看来是该进棺材了。” “渴一会儿死不了人。” “……”默了默,他道:“那地段,可还满意?” 地段不在繁华闹市,但人流量也不少,不用花很大心思就能找到,的确很符合她的要求。 “花了多少钱,我还你。” “分这么清?”他买下铺位,就没打算跟她要钱。 “数归数,路归路,亲兄弟尚需明算账,更何况你我。” 他勾唇,执起她胸前一簇秀发。 他那指甲似乎有轻轻划过她胸部的嫌疑,当然,也有可能是错觉,嗯,一定是错觉。 可她,仍是抖了抖。 绕着圈,挽着发,他垂下的凤眸,似桃夭,似跳跃的焰火。 人类对美色,一向缺乏抵抗力,千万年来如此,她如何能例外。 倒是有一种自残方法可以免疫——自插双目。 “那就,让本王参资分成如何?” 老实说,秦如歌是很不乐意的,她的底子足够丰厚,不缺资本。 她开铺子,最大的因素,也不是冲着钱去的,当然,她也不想亏本。 凤明煌插这一脚,无疑是想完全掌控她,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点。 不过,她若拒绝了他,恐怕长安城不会有人敢让她开铺。 燕王,可是能只手遮天的人啊。 她叹了口气,不情不愿道:“王爷想分几成?” “五五分账,如何,是不是很公平?” 呵呵,是啊,公平,公平到她很淡疼。 她郁闷地从他手中抢回秀发,却教他一把揪住。 “如歌这发摸着挺顺滑舒服的,要不,剪一簇予本王留个纪念?” “我不——” 她反抗不及,那人化气成刀,生生截了她的发! 她气急败坏,伸手:“还回来。” “不还。” “你——” 这家伙是不是想把它做成人偶做法! 巫蛊之术,十分阴损,教授教导,千万不要让别人拿到自己的身体发肤,否则,隐患无穷。 然而,凤明煌已然把头发收入怀里,也不给个正面回答,便又闭了目,故态复萌。 “下车。” “我不下,除非你把头发还来!” “你确定?” “确定!” “好。” 一道抛物线掠过,秦如歌摔在地上前,忽然有飓风承托,免她屁股受苦。 里子保住了,但是面子,丢了。 还有她腰间的香包,也被抢了,简直是土匪! “这谁啊,怎么从燕王府的马车被扔出来了?” “是不是想轻薄燕王殿下。” “光天化日之下,实在太猖狂了。” 秦如歌恼羞成怒,吼一声:“谁要轻薄那眼睛长在天上的家伙!” “嗬,是她,是前太傅的长女,秦如歌!” “哎唷,就是当不成太子妃,又到东宫闹事的那个傻子嘛。” “不是不是,秦如歌不傻了,听说治好了,你看,她现在还学会骂人了。 秦如歌:“……” 30.030.美人汤 “姑娘,那马车,不正是王爷。” 街角一隅,纸伞下,少女杏眸先是追随凤明煌的车,后看着秦如歌渐渐被人潮吞没的背影,葱白指尖掐得发白。 “巧云,那人,真是秦府的秦如歌?” “是的姑娘,这阵子长安城闹得最轰轰烈烈的就是她。” 秦如歌,皇上最疼惜的南阳郡主,是怎么和他走到一起的? 那个傻子,莫非,和其他女人一样,痴心妄想不属于她们的东西? 凤明煌回了画舫,休息片刻,孟玄色便来骚扰。 “那女人又来了,这次带了美人汤,啧啧。” 凤明煌无动于衷,仿佛没听到,指尖在桌下似乎把玩着什么。 孟玄色继续:“可真是厉害女人,不过她守在这,也实在为你解决不少麻烦。王爷回来这些天,多少女子踏破这仙月湖,全给她打回去了,冲这一点,玄色不得不说,她有燕王妃的资质。” “你话太多,这么喜欢,便娶了去,也算为本王解决一桩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玄色对那人是喜欢是厌恶,凤明煌如何不知。 孟玄色这样说,无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唉,在下只是想提醒王爷,最毒妇人心。你最近跟秦如歌走得近了些,小心殃及池鱼。” 他冷笑:“她要是敢动本王的人,就别怪本王不顾人情。” 是啊是啊,秦如歌现在是主上的浮木,谁打她主意,就是送王爷去死的节奏,不整死那人就不是凤明煌了。 “柯凡什么时候到?” “药师谷远着呢,好歹也要几天车程。他接到你毒发的消息后,就往长安城赶了,估计应该是这两天了吧。” 凤明煌垂眸沉思,喉咙有些痒,忽然想起早前抢来的甘草片。 他打开香包,拎出一片含住。 香包,淡淡的香气,是那女人身上的味道。 “去,把那女人赶走,本王不想看到她。还有,秦如歌那边,本王做主帮忙开了间铺子,这段时间,可能要你充当中间人走动。” 孟玄色摸摸鼻子,这赶人是一门技术活,而且,那柳兰锦是他最避之则吉必须远离的一类人,偏偏主上爱拿他当挡箭牌。 他心里好苦,但是他不说。 再说了,柯凡要是来了,柳兰锦又有借口兴风作浪了。 孟玄色下了画舫,只见一主一婢于垂柳下脉脉凝看,似要烧灼舫身,看到内里那人。 他打了个颤,替主上悲哀几许,也替自己掬泪。 “柳姑娘,王爷说了,你在这儿他不舒服,回燕王府吧,他不会见你的。” “孟大哥,我只想见他一面,确定他安好无恙,这便离开,你就让我看一眼,偷偷也行。” “抱歉,在下不能阳奉阴违,请柳姑娘见谅。孟某不希望动粗,希望姑娘自己想好,莫讨王爷嫌。” 柳兰锦咬着唇,盈盈泪光,欲坠下。 孟玄色只觉眼瞎,仍冰冷道:“请。” “罢了,他都发话让兰锦走了。孟大哥,这汤,还有糕点,务必转给王爷,我回去了。” 孟玄色沉默接下,目送她三步一回首。 31.031.容侯的加急警告信 靠,别说王爷,他都受不了这么痴缠的女人,整个狗皮膏药一样。 他掂了掂食盒,打开拿出一块桂花糕,扔到嘴里。 咀嚼咀嚼。 “嗯,人不怎么样,东西倒是不错,蛮好吃。” 浪费可耻啊,反正王爷是不会吃的,那他做做好心就是了。 三下五除二,食盒里能喝能吃的都到孟玄色肚子了。 “唉,天天再这么吃下去,非得肥死。” 柳兰锦主仆走远了,巧云问她:“姑娘,为何不顺势问问孟爷,那个秦如歌的事情。” 柳兰锦一改楚楚动人之色,娇艳的脸蛋尽是阴沉。 “如何能问,孟玄色那种人,定是顾左右而言他,不会说的,王爷更是不喜欢我过问他的事情。” “姑娘也不用太担心,依刚刚看的那一幕,王爷把那秦如歌扔了出来,大街大巷的,分明是有意羞辱她,不可能有点什么的。” 最好如此,不过,这个秦如歌,她还是要想想办法教训她一下,得让这些女人长长性子,什么人能近,什么人该远。 当日,孟玄色便首次充当了差使。 他约了秦如歌到包厢,把铺子的钥匙啊,各个伙计的资料啊,进货的渠道,这两天进的药物都给交代清楚,交到她手上。 “那些伙计,秦大小姐要是不喜欢或者增添人手,自个儿换吧。” 这次秦如歌带上了莲儿,这丫头目瞪口呆,一来二去听下来,她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位孟爷是燕王的人,大小姐跟燕王认识,貌似关系还很熟!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竟然一概不知! 大小姐出门前交代过,这事不许声张,连老爷也得瞒着。 “王爷说了,秦大小姐想‘学医’,不用跟着宫廷的半吊子御医,随高人才能一飞冲天。” “高人?谁?” “药师谷的神医,柯凡。” 秦如歌目光微闪。 名医啊,看样子,一直负责凤明煌的病的,就是这人物了。 “他在燕王府?” “不是,但是已经在来长安城的路上了。届时王爷做主让他收你为‘徒’,秦大小姐意下如何?” 秦如歌颔首:“好,这样倒是省事。他那边,病情没有反复吧。” “偶尔还是不太好,所以,在下希望秦大小姐这边能快些安排妥当。” 此时,有人敲门。 孟玄色、秦如歌有些警惕。 “莲儿,去看看怎么回事。” 莲儿开了门,说了两句便关上,捧着两封书信过来。 “大小姐,是大公子的加急信。” 秦如歌狐疑地接了过去。 怎么是两封,他搞什么名堂。 第一封,大大的两个字:先启! 秦如歌拆看这封信之后,表情很微妙,孟玄色不由好奇:“说的什么?” 莲儿白了他一眼,这个孟公子真八卦。 秦如歌撇撇嘴,道:“没什么。” 便又拆看第二封,这回倒是严肃了些,神色微峻。 还好哥哥及时赶回碧落城,晚了一步,碧落城可能失守。看来他这次中毒,下毒的人意在容侯府。 会是谁呢? 哥哥远在异地,但长安城里必然留有主谋或帮凶,看来,得靠她来查了。 交接了孟玄色带来的东西后,秦如歌携莲儿回了秦府。 32.032.神农堂开张了 她给容靳写了回信,让他小心吃食,必须以银针试毒,但绝口不提帮他查行凶人的事情。 “莲儿,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容侯府。” 趁没人,秦如歌关紧门窗,从衣柜里取出那身早前被凤明煌喷了满身血的破烂衣服,她下了帐子,坐在床上。 指尖碰上血迹。 一行行荧光绿字打在眼前,字幕随着她的意念滑动。 她翻看着芯片里的医药资料,对比药理。 人体有肉眼看不见的信息,一旦她接触那人身体或鲜血,便能通过粒子获取信息,若芯片样本里有能医治此人病症的药物,药物说明栏会变成红色。 凤明煌体内至少十多种毒,按理说应该很多亮红才对,可是竟然一种也没有,反而呈黄色的有不少。 这只能说明,单单药物本身无法解毒,需要提纯,或者复合反应,再研制成制剂,可是,她没有提纯的医疗器械啊。 传统的土法倒是不需要先进技术,但是效果差很远。 凤明煌那破身子,不能做试验。多年浸泡毒血,他的血管严重损伤,一不小心便出血嗝屁了。 看来,得找小白鼠试验。 啧,光是解其中一种毒,就要上十种中药,量很大啊。 还好不全是难找的,诸如土茯苓、龟壳等,到店里买就是了。 秦如歌默默抄记下来,接下来几天,她到尚在筹备的药铺巡视了几遍,对比一番后,确定了哪些还得另外搜罗,便按着孟玄色先前指点,拜访长安城最大的药商。 药商一听是孟玄色特意交代过的人,郑重其事接见了秦如歌。 白的面具,一双清亮的眼眸,宛若能语。 此女气度不凡,更是神秘。 那人愕然,半响才回神。 “姑娘就是孟爷说的那人?” 秦如歌颔首说是,又道:“孟玄色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阁下商量。” “姑娘尽管说,能办的一定照做。” 秦如歌把单子给他,问:“这些药材,大老板可听过见过?” 药商阅览一遍,指了两种。 “除了这两样,从来没听过见过,其他的,我这儿倒是有些存货。” “大老板多少钱才肯卖,我打算全买了。” “这……” “怎么,有难处?” “哦,这倒不是,成吧。” 药商让人把东西抬出来,跟秦如歌谈了一下价码,便送走了她。 “老板,那些药,可是您压箱底的呀,就这么卖了?” 药商叹了口气,对管家道:“可她是孟爷的人,我要是拒绝了,背后那人不高兴,恐怕我连药商也做不成。” 他又想起那两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药,疑惑道:“这世上还有我不认识的药材,真是稀奇。” “南越要是有,估计也只能长在灵山和白璐山了,每年市面出现的新药,都是这两座危机四伏的药山出的。” 秦如歌的铺子准备得七七八八了,铺子取名神农堂,她换了部分人手,店面伙计由清一色男性,变成男女各半。 女的心细,男的心大,各有各的好。 天吶,这是女老板,据说还能行医!这在长安城必须是奇闻! 而且他们的老板,还秉持真人不露相,薪资按业绩提成落实的原则,实在是奇闻。 不过,他们担心弱质芊芊如她,如何撑得起一间铺子的营运? 光是她不请驻店大夫,自己上阵,就很难让人信服。 33.033.割盲肠 其实伙计担心不无道理。 因为接下来一段日子,神农堂的确乏人问津,也就刚开张的时候,乘着药材大甩卖搞促销,业绩还算过得去,势头过了,神农堂现在每天都在拍苍蝇。 伙计愁死了,看来这女老板,也仅是昙花一现了。他们刚上岗,兴许就面临失业困扰。 秦如歌倒是没有气馁灰心,依着原计划,她让伙计到平民阶层做宣传,但凡普通百姓来神农堂看病,一律八折。 万事开头难嘛,反正她还有本钱支撑。 这天,她刚刚到铁匠那儿取回先前定做的医用刀、医用钳夹。 一名叫阿力的伙计陪她同去,返程的时候,忽然一人捂着腹部,倒在秦如歌眼前,蜷缩喊痛。 阿力护着老板后退一步,有人上前查看那人怎么回事,只见他满脸冷汗,捂着右下腹大口喘气,随之又犯恶心、呕吐。 秦如歌见状,便推开阿力,蹲下查看。 “伴有寒战和黄疸,发热。”她轻按那人右下腹某点,那人便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她淡淡道:“是阑尾炎,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肠痈。” “啊,是肠痈呀。”阿力抓住病者的手,掰开一看:“是真的,姑娘你真厉害,你看他的掌心,出现了棺材纹,常说肠痈大多是死人病,太严重便无法治,一般都会出现棺材纹。” 周围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的称赞秦如歌医术高,慧眼识病,有的感叹病者回天乏术。 秦如歌厉目一扫,抬起头,冷声道:“你们谁能帮个忙把他抬去神农堂,此人病急,必须马上救治。” 百姓这才发现这是个打扮古怪的姑娘,赫! “小姑娘,我看还是把他抬回家里去,到药铺抓些止痛药,让他去得没那么辛苦就好了。何必抬来抬去,让他去得那么痛苦。” 阑尾炎虽然只是小手术,但在古代,是无人动刀的。 跟他们也说不清,秦如歌掏出几锭碎银:“谁帮忙把他抬回神农堂。” “你这丫头,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 “就是啊,这是人命,能用钱买吗?” 见她引起众怒,阿力拽了拽她的衣袖,怯怯道:“姑娘,这人是救不活的,你何必因此遭骂。” 秦如歌狠狠捏住碎银,往地下一掷,大声吼道:“你们还知道这是人命!我说我能救他,你们却让他回家等死,到底是谁草菅人命!” 这…… 秦如歌这一吼,震慑了普罗大众。他们纷纷面面相觑,这女娃子,莫不是在虚张声势吧。 忽然窜出一人,捡了地上的碎银,板着一张脸道:“我帮忙抬。” 他和阿力一人抬脚一人抬手,随之送到了神农堂。 帮忙的男子歉疚地看着已痛得无力说话的病人,道:“抱歉了,老兄,家里老娘急需要钱银看病。” 秦如歌都听到了,男子刚走出神农堂,她便吩咐阿力跟上他。 秦如歌准备后手术用具后,让店面所有人集合。 “你们谁自认胆大不怕血的,站出来。接下来,我要为患者切除盲肠,需要帮手。” 伙计们惊了。 切肠,天吶,是要剖开肚子吗? “姑娘,治死人虽然不一定会被定罪,但是一定很麻烦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你们谁行,出来。当然,提成比卖药加两成。” 哇!两成! 重金之下有勇夫。 不单单男的有两个出列,竟还有一名女性。 “好,你们两男人猜拳决定谁来,你,先跟我进来。” 34.034.开肠破肚 被选中的一男一女,在秦如歌做了心理建设后,分立秦如歌两侧,女的端着托盘,男的听候差遣。 一切准备就绪,她消毒了医用刀。 上了麻醉药,生生剖开其右腹皮肤及组织。 两名助手均是圆睁着眼,心跳不已。 在秦如歌聚精会神进行手术的时候,神农堂竟被官兵围了。 “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是黑店,草菅人命,快叫你们当家的出来受审!” 捕头带人闯入神农堂,伙计们见状,排成一排挡了后堂的通口。 一人道:“捕快大人,这完全是污蔑啊,绝对没有的事,我们是正经做生意悬壶济世的,大夫正在里面抢救病人呢。” “抢救病人?”捕头冷哼,大手一挥,正要进内堂,“那假医一定就在里面了,搜。” “别别别,别闯啊,姑娘吩咐了,万不可让人进去,要不你们等一等,等她出来再说。” “等那假医出来,人也死了!” “什么事这么吵啊?” 一人自外间走来。 橙的衫,俊的颜,赫然是—— 捕头目光一亮,抱刀道:“孟爷,卑职奉令来此抓犯人,这些不知好歹的竟然拦了。” 孟玄色轻轻笑着,负手踱步到捕头面前,亲自挡了他的去路,并故作高深道:“不要叫我孟爷,是孟爷该尊称您一声差爷才是。里面这位主,你可知道,是谁保的人?” 捕头愕然,难道,这神农堂背后有靠山,碰不得? 孟玄色笑意深几许:“看到我,竟然还猜不出来。” 孟爷…… 捕头目光震动,手有些颤抖,几乎握不住刀。 是燕王! 指尖弹走捕头肩上的灰屑,他道:“不急,至少要等里面的人干完正事,差爷再问不迟。燕王府,不会强人所难。” 最后一句,孟玄色伏在捕头耳边,轻声警告。 是不会强人所难,因为任何问题带到燕王面前,他大约会让那人带到地府。 剖肚,切肠,缝合。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秦如歌冷淡自如,助手们浑身冒汗。 最后剪掉线头,用一定浓度的酒精消毒缝合口周围的皮肤,她才松一口气,松下高度集中的精神。 待在研究所太久,下刀动手术她生疏了不少。 “好了,把东西处理的处理掉,清洗的清洗干净。等麻沸散药效过了,应该就没大碍了。” “姑、姑娘,他真的没事?” 秦如歌白了小妮子一眼,指着那人:“你自己看,是不是还有呼吸?” 她吐舌,赶紧把托盘递给男助手,她以为自己足够胆大,但这肠子血淋淋的,她还是清洗刀和钳子吧。 男助手刚到出口边,又折了回来。 “姑娘,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官兵? 一定是先前在闹市的那些人报的官。 “无妨,该干嘛干嘛去,只要这人醒来,自会给那些人一个交代。” 两刻钟后,秦如歌风度翩翩而出。 手术后片刻的疲怠,已然找不着。 “好热闹啊,官差大人。不知道我这神农堂犯了什么事,劳师动众来抓人?” 35.035.女神医 捕快睨了眼孟玄色,只见先前为她出风头的这人,此刻却只顾着左闻药材,右拨算盘,闲散自在,似乎事不关己。 秦如歌自然也发现了不速之客,正在尽力的忽视他。 “你便是这神农堂的主人?” “没错。” “草菅人命,胡乱行医,你可知罪!来人,押回去。” “慢着,我何时草菅人命了?” “你不用狡辩,来人,到内堂搜,把那病入膏肓的受害者一并带走。” 秦如歌并未相挡,反而垂眸噙笑,静待捕快佳音。 不消片刻,便出来了。 “头儿,那人,那人没死,活了。” 捕头拧眉,狐疑道:“活了?” “不仅活了,病也好了。”捕快猛点头,活是活了,但是他竟看到那人肚皮缝满了线,好诡异! “我去看看。” 捕头脚下生风,一下子越过秦如歌入内。 秦如歌淡然看着孟玄色,这家伙正饶有兴味地笑看着她 “肠痈可是死人病啊,你竟然能治好死人病,主上还忧心着这些天神农堂生意不好,亏了他的老本,现在看来,今日之后,神农堂女神医的大名便要轰动长安城了。” 秦如歌转过身走人,孟玄色跟在她屁股后头,听她道:“没事少来这边,不知道你们身份招摇吗?” 好心没好报,孟玄色摸摸鼻子,道:“要是孟某没来,你的救治过程,恐怕不会顺利吧。” 拐了个弯,入内堂。 “啊,神医!” 病者目光一亮,作势要起。 秦如歌冷脸怒斥:“不要乱动,牵扯了伤口,肠子大出血,很麻烦的。如何,捕快大人还要抓我吗?” 捕头咬咬牙,道了歉,便领着捕快离开了神农堂。 如此也好,这位女神医是燕王的人,他抓了人,恐怕很惨。 只是实在没想到啊,这人虽带着白面具,但看起来像是很年轻的女子,竟有此等回春妙手,将人从地府拉回。 “神医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啊!”病者碍于秦如歌如狼似虎的凶狠眼神,只得口头叩谢。 “你不怪我私自帮你治病,开刀破肚?” “人都活不成了,哪还能介意这么多,神医救了小人的命,小人感恩都来不及了,怪罪岂不是恩将仇报?只是,不知这医药费。” 秦如歌观其衣饰打扮,不是富贵人家,也不算太贫苦,问:“身上有的能给多少?” 那人赶紧掏出全身的银子,大约只有半两。 但这半两对他而言,已经是相当多的钱财了。 “这,够吗?” 病者知道一定不止这个价钱,一般而言,绝症的话,平民是付不起医治费用的,只有金贵的大户人家才能治。 秦如歌接了,点头:“就半两吧,当做新开张接的第一个病人的折扣。” 啊,半两,扣除成本,他们分到的提成其实也不多,两名助手有刹那的失落感,但转念一下,估计今天之后,姑娘的名头就打开了,还怕没有生意吗? 想到自己的薪水即将水涨船高,神农堂员工身心躁动了。 病者再次感谢神医慷慨,秦如歌待他歇了片刻之后,提了注意事项,便让人把病者抬回家。 果然,病者回去后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官府那边也议论纷纷,见证了绝症回春的奇迹,不过几日光景,神农堂女神医的名号便打响了。 36.036.试水 听说了吗,新开张的神农堂,有一位医术顶好的神医,还是女的! 听说了!竟然连死人病都给治好了! 切,怕是凑巧罢了。一个女娃,还能有多厉害的医术? 我看你才是没见识,前些天,阿牛家那老婆子,下不了床多少年啦,这不,经女神医调理,现在已经可以勉强围着家走几圈啦。 是啊是啊,而且那神医也相当有性格,不是人人都医,每天是有限额的,一天只见诊十人,九贫一富,而且富的那个名额也是看心情决定接不接,到现在为止,好像才见了杜尚书一人。 国舅府的软轿经过闹市,跟在轿子旁的婢女小声道:“夫人,前两天尚书大人也到神农堂求诊了,你猜怎么着,尚书大人闹了多年的偏头痛缓解了不少。依奴婢看,那女医真的有几分功夫。” 国舅夫人本来就聚精会神听着闹市里的人说,现在婢女这么说,她更是有些心动。 “纯仁那病,可成了我心头一块病,你说,这女神医有没有可能有办法?” “奴婢也是这个主意,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先派人去试试水,免得公子出丑失望。” 国舅夫人点头同意,突然想起府中下人:“对了,府中是不是有个厨子那方面不行?” “是的是的,夫人,要不就让那厨子去试一试那女医?” “好,回去我跟老爷商量一下。” 孟玄色长身玉立,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掀着账本:“啧啧,这才几天光景,卖出去这么多。” 一个人啊,只要出了名,开的店成了名店,卖粪也是香的。 神农堂出了女神医,那神农堂的药一定是药中仙。 稍微贵重一些的,竟全让长安城里的权贵刮走。 嗯,看来,主上招来了一尊财神。 “普通药材赚不了几个钱,还不是靠卖贵价的药?” “依孟某看,不止吧,姑娘几天下来,赚最狠最无耻的,不是那十中一富么?” 富人谁入了她的眼,得到救治名额,必被一顿大宰。 其实只做这一单生意,也够她逍遥很久了。 秦如歌嫌孟玄色碍事,自那日后,他便阴魂不散,她知道是凤明煌的意思。 “现在神农堂上了轨道,燕王不怕亏钱了吧,孟爷还赖在这里,我会堵心堵眼,可能很快得病一蹶不起,届时燕王亏得亵裤裤衩都破了没钱补,是不是孟爷负责?” 孟玄色笑脸裂了,嘴角微抽。 她能再夸张、再扯一点吗? 也罢,主上让他来,只是确定她不会被为难,现在应该可以交差了。 接下来,便是—— “那姑娘什么时候到画舫,支会一声,最好别让他等太久了,姑娘总不希望他亲自来抓人吧。” “……” “你,不会是最近太忙,忘了他的事?” 不用回答,看她的表情,孟玄色觉得自己猜对了。 秦如歌一改峻色,恶劣地笑道:“自然是不会,他的事,我一向放在心头最重,今儿晚上吧。” “好,那,孟某告辞。” 送走了孟玄色,秦如歌神色变了变。 现下情况,只能先给他强筋健体。 37.037.据说是他的童养媳 秦如歌走入研药室,先是做了些用来傍身的小毒,然后着手做一些今晚要给凤明煌的药丸,还有凝神静气的香袋,当然,除了里面的料是她加的,香袋是让莲儿她们做的。 不知道忙了多久,大约做了十个长颈瓷瓶,便有人敲响了研药室的门。 “姑娘,这是明天预约的求诊单。” 秦如歌打开门,这才发现天色已昏,原来这么晚了。 神农堂晚上不营业,他们该关门回家了。 秦如歌挥手让他们赶紧地各回各家,她到一旁坐下,细细看着单子挑选。 嗯,富贵人家病痛真多,而且一个比一个古怪。 掀动纸张的指尖顿住。 国舅府的厨子,不举? 国舅府…... 不举…… 意味深长啊。 秦如歌莞尔一笑,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将这张单子挑出来,她又选了八张,便将其余的放在角落发霉。 秦如歌伸了伸懒腰,摸着肚子,是先吃饭呢,还是先去找凤明煌? 废话,当然是吃饭,那家伙还没有吃饭重要。 吃饱喝足,秦如歌哼着小曲儿,看着夜色美景,拐入仙月湖。 凤明煌那怪人,好好的燕王府不住,非要住西郊仙月湖,是贪这儿凉爽蚊子多吗? “嗡嗡嗡——” “啪!”一巴掌竟然拍死两只蚊子! “三不五时来这种鬼地方的话,看来还得研制些驱蚊的药。” 秦如歌看到画舫下的那颗杨柳了,突然,手臂被拽,像风筝一样扎进草丛。 靠! 她跟仙月湖一定八字不合! “吁,别说话,别激动,别打人,你看前面。” 这丫,是孟玄色。 秦如歌放下离孟玄色俊逸的脸三寸远的拳头,顺着他所指望去。 只见杨柳前方,似有人影,随着柳条摆动,女子优美线条若隐若现,还不是一个,也不是一双,是三个女人。 秦如歌眯眸仔细辨认,其中一人,很是面熟啊。 “秦——”观心! “别声张。”孟玄色赶紧捂了她的嘴,姑奶奶,嚷嚷什么,让柳兰锦那女人发现,恐怕要上演女人撕逼大战了。 秦如歌挤眉弄眼保证自己不会再犯,孟玄色才放了开来。 “什么玩意,这么香。” 推攘间,香袋掉了两个出来,一直忙着拍蚊的她,突然发现蚊子跑光了。 对啊,这香袋能驱虫,她干嘛不拿一个出来用。 “给你家王爷的。”秦如歌把东西捡回来,一个放回医药箱里,一个拿着驱蚊。 捣鼓完了,秦如歌才问:“那女人是谁?怎么好像跟秦观心在吵架。” 孟玄色坏心眼捂嘴笑:“岂止吵架,比吵架更精彩。” 刚说完,一声短促的尖叫在仙月湖划开。揪头发扯衣服,二对一,秦观心只有被打的份,一张瓜子脸被打肿成圆脸,太特么惨烈了。 “那女的何方神圣,很嚣张嘛!”秦如歌饶有兴味地看着秦观心哭着跑走,只有一个字感想:爽! 这朵白莲花,时时刻刻都在演啊,她都替她觉得累。 “你可别让她发现你,不然,依她那性子,怕是要撕了你的脸才解恨。” “你越说我越好奇了,快说,谁!” 孟玄色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柳、兰、锦,老王爷自小带回养在燕王府的白兰花,你可以理解为,童养媳。” 凤明煌的童养媳,他竟然有童养媳,笑死人了。 等等,他的童养媳,为什么要撕她的脸? 38.038.你是第一个摸遍本王全身,还活得好好的女人。 “她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孟玄色遮唇干笑,道:“你不知道,这柳兰锦人前人后两张脸,王爷风流倜傥,自然爱慕者众,可你有否听过有女子成功接近王爷的?” 秦如歌听明白了他所暗示的意思:“都被这女的处理掉了?” 孟玄色默认了。 秦如歌又道:“单凭老王爷的护佑,她竟能无所畏惧,肆意妄为,皇后侄女都敢下手,我猜,这位柳姑娘应该不止童养媳这么简单吧。” 孟玄色不由心生敬佩,这秦府的大小姐,脑筋转很快嘛。 “这个,恐怕要问王爷了,我们这些小的,没有资格妄自非议主子的私事啊。唉,再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王爷让我出来是帮忙引开柳兰锦,让你赴约的。我现在就过去弄走她,秦大小姐见机行事。” 孟玄色抖了抖肩上的落叶,果真就过去跟柳兰锦搭讪起来了。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柳兰锦面有羞赧之色,说了几句话,然后低眉垂首,点点头,漾着幸福微笑。 这种神态,这种表情,百分百是出卖凤明煌得到的! 孟玄色移步,那柳兰锦主仆竟也跟着一起走,秦如歌看到他身后的手朝她的方向扇动,她拎了医药箱,轻巧溜入画舫。 一入内,秦如歌便见一人斜卧塌上,单手支着脑袋,闭着眼。 胸前衣襟微敞,面带倦色,身前是一袋露出一角的甘草片,不时见他喉结微动,大约在咽口水。 秦如歌放下东西,凤明煌冰凉的声音响起:“规矩呢?来了也不向本王见安?” 做作地欠了欠身,捏着嗓子矫揉道:“燕王吉祥,燕王万福金安,万寿无疆。” 完了,一秒变脸,冷淡地取出脉枕,走近他。 秦如歌走到塌前时,他掀起眼帘,与她四目相对,宛若蛇瞳盯住猎物,她动,他也动。 “来,让我做个详细检查。”秦如歌拍拍脉枕,示意他把手放上去。 凤明煌修长白皙的手那么一放,当真是赏心悦目。他本欲还有动作,另一只手已然伸入腰封,顿了顿,终究是什么也没拿出来。 这个动作,秦如歌看到了。 “想拿绢巾吧,想拿就拿吧。”这人有洁癖,娇惯病啊。 “罢了,最近扔了太多,你的话,本王勉强试着忍受一下。” 他似是做了相当大的牺牲,神色如赴战场悲壮,秦如歌面部神经微微失调,这眼神,敢情把她看成垃圾。 “那日兴致来了,杀心起,掐了你的脖子,事后本王也没有急着净手,秦如歌,也许本王对你的忍耐度比其他人要强。” 不要脸,她还没有嫌弃他喷了她一脸血! 秦如歌郁闷不得志搭上他的腕,懒得看他,便垂下眼帘,注意力集中在指尖。 可惜不能启动芯片,否则一定把她当妖怪抓去烧了,毕竟死血的测检结果不够活人释放的信息准确。 脉息颇为稳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秦如歌又让他躺好,五脏六腑对应的位置都按了按,问他感受如何。 这丫答非所问:“你是第一个摸遍本王全身,还活得好好的女人。” “......” 39.039.他从出生起,便四面楚歌 凤明煌一本正经地说,秦如歌凌乱了。 丫的,让他轻佻,让他诽谤,本来还怜他满身毒痛,看来是痛得不够,那她便下手重些,看他如何再心猿意马,出言轻薄。 她那指压过的地方一一剧痛,凤明煌愠怒:“你想谋杀本王?” 刚好做完检查,秦如歌已半入帐的身子退出,收拾东西。 稍微用力一点,他就痛得飚冷汗,腑脏明显已经脆弱得难以想象,非常棘手。 秦如歌把早已准备好的药丸和香包一一放在桌上,问:“王爷睡眠质量很差?” 他的下眼睑有淡淡黑印,两眉间不自觉微蹙,看起来有些躁郁。 “嗯。” “这些香包有凝神静气功效,王爷随身带一个,时日久了,应有作用。至于这些药丸,每天服用两次,早晚每次一颗,能强筋健魄,若是效果好,王爷应是不会动不动就咳血。” “柯凡也调配过类似的药丸,可不见得有什么效果。” 他这话,似是又对她生了质疑。 “有用没用,你总要试过才知道。” 的确,他的筋脉由于常年浸淫毒血,腐蚀严重,一来吸收能力差,二来就算起效,很快又被毒血磨蚀。 不过,她调配的药丸,是经过一定科学理论组合而成,一旦被人体吸收,原理类似在血管内壁镀一层保护膜,只要他体内的毒相安无事共处,又无其他意外,短时间是能保他安康的。 虽然,这仍是治标不治本。 “本王很久没有睡一觉好的了,有没有办法,今晚得个好眠?” 是问句,却也是命令,她如何有说不的余地。 掀开针包,秦如歌施针,以压住他体内因毒生的痛。 自出生起便是毒人。 他,凤明煌,诞生之日,已经是四面楚歌。 怜悯的眼神,逃不过他的眼,凤明煌眯眸危险道:“可怜我?” 条件反射退开,她举起双手,连连摇头:“绝对没有,王爷一定是太累了,眼花。” “过来。” 秦如歌不情不愿挪了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继续。” 这下,她只得小心翼翼行事,一个多余的表情、动作都不能出现。 直到她以为凤明煌睡了,才听—— “不要再让本王看到那种眼神,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 施完针,凤明煌的确舒服多了。 正想说下次再约时间,她可以走人了,两侧太阳穴凉了凉,女子指尖轻揉,力道适中,很是舒服。 到了喉咙的话,便也咽下。 香包的味道、针灸的作用、再加上人手按摩,凤明煌不知不觉昏睡了。 “王爷?” 大约两刻钟后,秦如歌埋到他耳边轻声呼唤,只得到一串清浅呼吸。 “燕王?凤明煌?凤无赖?凤恶霸?” 一连几声,毫无反应,很好! 秦如歌放轻脚步,翻箱倒柜,当然,是小心翼翼地翻,她保证没有发出能惊扰人的声音。 头发头发,她的头发。 当日割发断婚,她还没舍得把那簇断发扔掉,怎能让凤无赖留了呢。 可是她找了一圈,能放东西的地方角落都翻遍了,没有! 目光一闪,难道—— 秦如歌瞪着眼眺望床上那妖孽。 不会,在他身上吧? 40.040.非礼呢 是搜身呢,还是搜身呢,还是搜身呢? 每向前一步,秦如歌觉得自己脚下踩着钢索,吊在半空,危险。 她的手伸前伸后,天人交战后,还是探向他的身。 应该不怕,他睡得蛮沉的,镇定些,小心些。 啪嗒一声,秦如歌心头一跳,只听身后有人怪叫:“郡主,你你你竟然非礼王爷!” 靠! 那睡得好好的人掀了眼皮,墨眸发出冰冻视线。 而她,右手仍在他衣内,左手游移片刻后定住。 他抽出她的手,狠狠捏住,直逼碎骨之痛。 “找什么呢?是不是,这双手于你无用,不打算要了?” 将她狠狠推到在地,他支着身体坐起,虎视眈眈。 床头上挂着的宝剑,也随这动作摆动。 “你可知,本王砍过多少人的双手双足?” 秦如歌揉着手腕,摔疼了,她也来火:“谁这么闲数着你一根根砍下来的手足!快把我的头发还来!” 妈的智障,她帮他检查身体的时候,不见他这么说! 这男人,精神分裂不成? 他冷笑:“你刚刚不是搜过了,不在本王身上。还是,南阳郡主打算连本王的裤裆也要搜一搜?” 她嘴角抽搐。 “本王要了的东西,从来无人能再讨回去。秦如歌,不想死,你最好安分些。” 好,很好,仗势欺人。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近人情。 “你少动歪心思,你想利用本王的残损之躯,也要想想容侯府。如今有人盯上了你们,你总不会希望再多一个敌人吧。” 秦如歌泄了气,他竟然洞悉她的想法,可恶。 “如歌定不会自寻死路,王爷既然已无恙,我可以告退了吧?” “滚吧。” 态度恶劣! 秦如歌顶着一肚子火,经过孟玄色身边时,恶狠狠瞪他。 孟玄色,她记住了! 孟玄色被她吃人的眼神一蛰,后背发凉。 地下是一地的红豆甜汤,她瞄了眼:“怪不得每次见孟爷都胖一圈,晚上吃太多甜食,以后走路可以靠滚的了。” “……” 惆怅,这也是他的忧虑,孟玄色低头看了大了一圈的腰围,下定决心要戒口了。 都怪那柳兰锦! 秦如歌哼地一声,拂袖离开。 孟玄色跳过地上的甜汤,痞笑道:“王爷,你怎么不把她的手砍了。” 换了别人,别说手,脑袋都留不住。 凤明煌厌恶地看着地上的红渍,冷冷道:“你污了本王的画舫。” “额……”这算是顾左右而言他吗? 秦如歌下了画舫,怒气匆匆而去。 阴暗一角,巧云惊呼:“姑娘,又是她。” 是去而复返的柳兰锦。 她正觉得奇怪,孟玄色以往油盐不进,无论她为王爷做多少,王爷总视若无睹,今儿个怎的突然改变心意,说王爷想喝长安城东街的红豆甜汤。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家姐妹倒是一个个挤破脑袋想攀附燕王府,哼,不识好歹。 “秦、如、歌,很好,南阳郡主是嘛,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41.041.专治不孕不育 一大早,秦如歌赶巧出门时碰上老爹。 秦伯夷见她行色匆匆,狐疑道:“歌儿啊,这些天你都上哪儿了,每日早出晚归,人没影。” “在府里发霉发了十几年,女儿想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说了,我出门了。” 秦伯夷对着她走远的背影嚷嚷:“早些回来吃饭,别玩野了!唉,这孩子,如此心性,怎嫁得出去?虽然养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可孩子年纪大了,怕是要怪罪……” 秦伯夷碎碎念,负手返回内宅。 秦如歌换了一身行头,神农堂门庭若市,她从后门而进。 和患者预约的时间差不多了,她坐在内堂,等着伙计带人进来。 接见了八名病患后,那最后一名,赫然是国舅府的厨子。 厨子畏畏缩缩,有些不好意思。 男子汉大丈夫,有此隐疾,丢脸啊。 “过来坐,不用羞耻,有病自然该医治,没什么大不了。” 厨子愕然,随即便想通了。 她一个女娃子都不扭捏,他还扭捏个什么劲? 想到这,厨子坐下号了脉,秦如歌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开了几天的药,不仅仅是厨子要吃,还有另外开给厨子妻子的补药,秦如歌让他按时复诊,厨子便结账离去。 诱饵,她放回去了。 只要等那人的妻子顺利怀上,李色猪那头大鱼应该就上钩了。 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整治他。 秦如歌起身伸懒腰,活动筋骨,神农堂如今上了轨道,她也就不必时时刻刻守着了。 既然是神医,自然要保持一定神秘度。 名,已经打开,现在可以招聘驻店大夫了。 秦如歌吩咐人手尽快办此事,便偷得半日闲,换回秦家大小姐的服饰在长安城闲逛。 不知不觉走到那夜凤明煌带她来的那六角楼,她停步观望片刻,宫里那皇后寿辰将至,也称之千秋令节。 届时将会举行千秋宴,她作为秦家大小姐不用单独献礼,秦府合送即可。但作为南阳郡主,她还得准备准备。 这时,恰巧玲珑宝阁管事的出来,见秦如歌,觉得有几分面善,很快就想起是谁了。 王爷第一个带入玲珑宝阁的女人! “姑娘,是不是想进去挑一挑?” 那人上前客气相迎。 秦如歌淡然一瞥:“好像只有贵客能进。” 上次有凤明煌带着,她才能叨光。 “主子交代了,姑娘便是贵客。” 她挑了挑眉。 那家伙,不发疯犯贱的时候,还是蛮不错的嘛。 她颔首正要随他入内,没走两步,却被两名粗壮的婆子拦了去路。 管事认得这些人,尤其是—— 婆子后边,是弱质芊芊的少女,五官精致,如那盛放的芍药,是一种娇艳的美。 嗯,是先前在仙月湖的女子,柳兰锦。 柳兰锦双目淬了恶光,娇冷道:“把这不要脸的贱人打死。” “当街就说打死人,眼里还有王法吗?” 秦如歌不曾怕她,柳兰锦手无寸铁,她可以让她死得无声无息。 问题是,这种跋扈女子,又住在燕王府,凤明煌能忍住不捏死她,她秦如歌能让她死吗? 柳兰锦冷笑,脸蛋微仰:“律例算什么,我要她死的人,就得死。动手!” 42.042.你凭什么接近王爷 秦如歌不曾与柳兰锦有交集,印象里依稀知道她说的没错,好像这女的手上染血也不少,不但燕王府的人不敢惹她,长安城的人也对她避而远之。 她不管柳兰锦是不是勾魂的黑白无常,想要她的命?只怕她还没有这个本事。 秦如歌眯起眼眸,眼看两名婆子拿着棍棒向她抽来,她从其中一人腋下滑走,左闪右躲,棍棍落空,两婆子见打不着人,火气更大,更发狠。 秦如歌瞧准空档,闪到柳兰锦附近,忽然蹲下,那棍棒瞬间落在柳兰锦身上。 “啊——” 风景真好,还能瞧清楚柳兰锦断线的泪,一串一串的,像挂葡萄。 “你们这两个蠢货,让你们教训秦如歌,怎么搞的,竟然伤了姑娘,不要命了吗?”巧云抱着柳兰锦,娇斥,随后问主子哪儿疼,回去上药什么的,又接着骂:“姑娘身娇体贵,要是让王爷知道你们伤了姑娘,定让你们死无全尸!” 两婆子颤巍巍跪在大街上,自抽耳光,磕头求饶。 秦如歌抱胸干笑,柳兰锦闻声怒视,恨不能撕了她。 “柳姑娘,其实不怪她们,是你自讨苦吃。本小姐恩怨分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尚可,但若是犯我寸土,秦如歌必夺你尺土抵偿。” “我犯你?”柳兰锦怒极反笑,她捧着打肿的手肘,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逼来。皇上最宠爱的郡主又如何,她连皇室亲出的公主也不曾怕过,因为她有筹码,必胜的筹码,“你秦如歌,不过是慕容琰不要的女人,凭什么接近他,你说,你凭什么?” 柳兰锦说的他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秦如歌不语,听她继续发疯。 “我才是燕王府的女主人,他从出生起,就注定是我的男人,你们谁也别想来抢。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不知道凤明煌听到这番宣示有何感想,感动?还是拧断她的脖子。 这女子作风倒是大胆出格,某个角度而言,她还蛮欣赏她的豪气万丈。 不过,谁让她们是敌人呢。 “柳姑娘这燕王府女主人当得真是成功,逼得燕王连燕王府都不敢进,这还未落实名分呢,就已经避到仙月湖,要是万一有那么一点儿机会当了燕王妃,柳姑娘大约在南越都找不到燕王了。” “你——你胡说什么?” 秦如歌故作惊讶,眨巴着眼,看柳兰锦俏颜失色:“哎呀,原来柳姑娘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不知道燕王烦死了你,才远走的吗?” “你这蠢女人,快住嘴!不许挑拨王爷和我家姑娘!” 柳兰锦委屈地咬着唇,这要是不清楚她的为人,还以为是秦如歌欺负了她。 然下一刻,柳兰锦便歹毒毕露,她踢了踢那两名仍在磕头的婆子,恶狠狠道:“去,把她的命要了,便不计较你们伤主之过。” “是,是的,谢谢姑娘。” 可恶的秦如歌,竟然害她们差点遭毒手,必须得要她的命,否则,没命的就是她们。 玲珑阁管事见势头不对,推了秦如歌,让她赶紧走。 柳兰锦,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啊。 秦如歌撇撇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赶紧跑。 不过,这也太荒谬。她怎么说也是郡主,为何柳兰锦却一点顾忌也没有。 皇帝,为何纵容她,是因为凤明煌? 不可能,凤明煌厌她,不可能护她,除非,个中还有利益瓜葛。 43.043.动机不纯 秦如歌把两名婆子诱到巷末,她事先藏了身,待她们拐弯走到前头时,往其右颈劈去,便先后倒下。 老虎不发威,拿她当病猫? “秦大小姐——” 有人在附近喊她,秦如歌探身往巷头看去,是孟玄色。 “你怎么来了。” “玲珑宝阁的人通知王爷,王爷让我来的。” “来得正好,这两个,怎么处理?” “交给我吧。”孟玄色打了个响指,暗卫揽了婆子便消失。 “看来你们的保密工作不怎么样,柳兰锦已经发现我了。还威胁说要杀人,我能灭了她么?” 孟玄色面有难色:“这个,柳兰锦连王爷都动不得,秦郡主还是手下留情吧。” 她手下留情,人家可是冷血无情,这不公平。 “你虽杀她不得,但是除了让她死,随你怎么处置她,打也好骂也好,本王特许。” 只给她一人的特许。 秦如歌孟玄色齐齐回过身,只见一人逆光而来。 雪的袍,黑的发,妖孽的脸,颀长的身。 孟玄色惊呼:“王爷你怎么亲自来了?” 他就这么不信他么,交代了他来办,还是不放心,自己也要走一遭。 凤明煌他老人家老脸一沉,冰冰道:“既然她那么想见本王,便让她见一面。” 他忽然勾了唇角,风华绝代,艳色无边。 秦如歌第一次见到他出现这样的表情,浑身汗毛竖起,全身细胞提醒她逃,可脚并不听话,似在地下生了根。 “随本王来。” 他雪袍一揽,轻易便将她纳入怀里。 他想干什么!? 秦如歌瞪着眼,却不得不随着他的节奏走,他的掌有如桎梏,锁得她死死的。 凤明煌斜了孟玄色一眼,风轻云淡说:“把刚刚那两人,宰了,扔到山上喂豺狼。” 她呼吸窒住,她本也打算教训那两个婆子,可也没想过这么残忍。 “凤明煌,你想干什么?” 秦如歌隐隐觉得他动机不纯,动机要纯的话,干嘛故作亲密搂着她? 她有些不安。 凤明煌雪袍虽带帽,他却有意不遮掩,揽着她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就算百姓不认得秦如歌,也忘不了天人一样的燕王,有南越烈焰之称的战神。 这两位,都是盛名之人,一个是臭名远扬,一个是威名赫赫,如何凑在了一起? 针扎一样指指点点的目光,秦如歌头皮发麻,有些许愠怒,她能不能反抗这家伙?她还要不要做人?哥哥加急信反复强调,不许和他走近,传到他那边,不知道又起什么反应,她很忧伤。 尝试性拧了拧身子,以示挣扎。 那人似乎明了她的意图,从头顶飘来凉薄的一句:“再动,本王便把你的腰拗断。” “还有没有天理啦,你的女人我没动一根汗毛,还受她威胁,我什么也没做,燕王却要折了我的腰!” “你、说、谁、是、我、的、女、人?” 咬牙切齿的风味,嘎嘣脆。 “不管是谁,反正不能是我。” “晚了。” “?” 对上她狐疑的眼神,他轻轻抬起她的颔,噙着不达眼底的笑容,轻声说:“本王就选你了。” 一秒由邪笑切换成面瘫脸,捏得她的下巴发疼,他又道:“你若不按本王的意思来,应该知道后果。” “不就演场戏嘛,我演就是了,放手放手!” 死**! 凤明煌这才松手,秦如歌疼得眼眶微猩,看着有几分狼狈无措,倒是添了一份罕见的楚楚之姿。 “好好配合不行,非要本王用这种手段。” 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他这种人,秦如歌叹自己识人不清,当初一念之差,为何上了他的贼船。 时光若倒流,特么游远点直接上岸! 44.044.她是本王的人 柳兰锦果然还在原处,等着婆子去而复返,给她一个结果。 不料等不回打手,却等来了日思夜想的人。 喜悦一闪而过,当看清他怀里有人,她错愕震惊,手脚冰凉不能动。 秦如歌的那抹红,刺得她杏目猩疼。 柳兰锦死死掐着裙身,说委屈就是泪,盈满了眼眶,只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滑落。 而那根稻草,就是—— “秦如歌是本王的人,本王警告过你,不许动本王的人,你当做耳边风了?” 一二三四五…… 秦如歌淡漠数着柳兰锦掉了几颗珍珠泪,这么经不住打击,抑或,以可怜姿态博取同情。 “王爷,为什么这么对兰锦?” 她自小便在燕王府长大,即使从没给她好脸色看,她不曾急恼,因他的王妃之位,终究是她囊中物。 可是她的心也是软的,也会痛,他就不曾为她想过么? 凤明煌嗤声,道:“本王自认为,对你,已经足够忍让。怎么,你竟还没有自知之明?” “是啊,柳姑娘这些年败坏燕王府的名声,买单的人却是燕王,王爷,这亏本生意,你竟还做下去,如歌佩服。” 凤明煌如何听不出秦如歌含嘲带讽,幸灾乐祸,还有一丝别人察觉不了的无力愤怒。 他眼底染了似有似无的笑意,她不想与他攀上关系,却不得不攀。 柳兰锦尚是次要,此番过后,又有多少人因他们闹的这一出而震动。 秦如歌本想暂时低调做人,硬生生被推到漩涡中心,必然恼他。 越想越郁闷,都怪这个中二病重患者! 秦如歌被动看戏的心情一改,投向柳兰锦的神情越发不善,既然凤明煌发了话,只要不让她死,随她怎么弄她,那便不客气了。 然而柳兰锦浑然不知自己大难临头,指着秦如歌尖酸道:“你这贱人闭嘴!你给我过来,不许赖着他。” 他们姿态亲密,柳兰锦不曾得凤明煌如此相待,自然不甘心,联同巧云作势去扯秦如歌。 凤明煌怎会让她得逞,雪袍一拂,一股内劲打在主仆二人身上,不仅摔疼了,好死不死,还是丫鬟压着主子,柳兰锦本就身娇体弱,像花儿一样供着,这么一压,又伤及先前的棍伤,疼得啊啊叫。 秦如歌好不容易挣脱了凤明煌,凑上前去扶她。 “燕王殿下,你真是太不懂怜香惜玉,好好的美人儿,怎么舍得摔人家,来来来,柳姑娘,快起。” “你,你别碰我,你这不干不净的女人,滚开!” 不碰她?当然不行。 三个女人当街拉拉扯扯,红衣的秦如歌慈眉善目,柳兰锦主仆气急败坏,又抓又推,场面十分诡异。 一番折腾,秦如歌突然一脚将她们踢开,柳兰锦巧云始料未及,摔了个狗吃屎。 “唉,不识好人心,算了,你们自己爬起来吧。” 秦如歌拍拍手后退,那人又将她重新拉拢到怀里。 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低沉的声。 “看来,南阳郡主心比蛇蝎啊。” 白了他一眼,以二人能听的低声道:“怎么说?” 他笑而不语,打了个响指,吩咐那两名现身的暗卫:“把姓柳的带回去,严禁踏出燕王府大门半步。” 姓柳的。 看来,凤明煌对童养媳的态度,比她想象的要差得多。 “我不要!王爷身边无人照顾,让兰锦如何放心?” 凤明煌无视柳兰锦,只强调道:“还不去?” “属下领命。” “不,我不回去,你不能这样对我!”柳兰锦不肯乖乖走人,暗卫只能押着她走。 她反抗厉害,却争不过武功高强的暗卫。 凤明煌揽着秦如歌,冷冷警告柳兰锦:“本王最后再说一遍,你要敢动她一根汗毛,这辈子,便在燕王府暗无天日终老吧。” 45.045.又遇渣渣男女 眼看着人撕心裂肺地走远了,凤明煌这才嫌恶甩开秦如歌。 这丫,倒是瞪鼻子上眼了! “王爷既然这么嫌弃我,还演个球,也不嫌身体累。” “不这么做,如何能保住你的贱命。” 你才贱命,你全家贱命! 秦如歌冷笑道:“真是一块烂木头,女人的心思,你不懂了吧。你以为警告了柳兰锦,她就会放下了?女人是最善妒的动物,你这么做,只会让她更狠,只怕死得更快。” “本王没兴趣研究女性心理。”他抖了抖雪袍,撇嘴拂袖离去,步履略急。 孟玄色在画舫会合凤明煌。 “主子怎么走这么急?” 他脱了袍子扔到孟玄色手上。 “扔了。” 孟玄色错愕拎着袍子看了几眼,迟疑道:“啊?主上确定?这可是你最爱的一件白袍。” 也许真是不舍。 “算了,拿去洗干净。” 凤明煌砰地一声关门,孟玄色吃了一嘴风。 唉,定是因为看到那个女人,想到老王爷老王妃了吧。 反复查看白袍,哪儿有半点污渍? “王爷这洁癖,实在太不像样,哪用洗嘛,新的一样。” 门开,又扔了一件衣服出来,说了句“一并处理掉”,便再度甩门。 这,是穿在白袍之下的锦衣。 玲珑阁那人领着秦如歌,一件件珍宝详细讲解,服务简直是五星级啊。 她本想选一款观音像,没想到会碰到慕容琰和秦若月。 刚好这一面墙上有窗,若在窗前眺望,正巧能将长安城东半街景色尽收眼底。 她和凤明煌那一场戏,便在东半街发生。 慕容琰、秦若月,看到了多少? 似乎,她进了玲珑阁到现在,这两人视线便随她而动。 慕容琰平淡,秦若月鄙夷。 而她,一概无视。 拿起一尊白玉观音,她问掌事:“这个怎么样。” “羊脂白玉,玉匠刀工非凡,此尊观音像,面貌慈祥逼真,刀法娴熟,整体造型飘逸,是难得的佳品。” “如歌姐姐,你莫不是来为母后选贺礼的吧,母后那儿多的是观音像,你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吧。” 这玲珑宝阁,纳天下至宝,唯持有金帖的人才可进入。 秦如歌竟然也有金帖! 要知道,金帖对应每一人身份,即便出让给他人,于那人也是无用,因而能入玲珑宝阁的,必然是人中龙凤。 “你和燕王认识?”慕容琰脸色有些冷硬。 他们果然看到了。 秦如歌淡然放下白玉观音,素手在一尊尊玉像上划过,漫不经心道:“当日差点惨遭毒手,正是燕王救了我,太子,你说呢,该不该认识?” 凤明煌,竟然救了秦如歌! 为何,那人一向不是施善之主,那日秦如歌狼狈、肮脏,他明明该避而远之才对。 慕容琰想起他们在柳兰锦面前故作亲密,凤明煌洁癖严重,远近皆知,他竟愿拥着她,更为她惹哭柳兰锦。 他们的关系…… 燕王、容侯,这二家分立,他倒是不惧,若联合,恐怕对他不利。 46.046.太子表示要搞破坏 “秦如歌,你好手段。以为搭上凤明煌,身价就会水涨船高?”慕容琰靠近秦如歌,微微欺身,压着嗓音,“你不过是本宫不要的女人,声名狼藉,清白不存,你难道不明白,除了李纯仁这种货色,不会有男子看上你。” 不明白的,是他。 她莞尔一笑:“是吗,当初是谁在大婚之日说,允我个侧妃当当,太子,你自比李纯仁同类,真是谦虚啊。” “你想干什么,别妄想成为太子的妃子!”秦若月护犊子一样,将他拉到身后,似是怕她抢了人。 秦若月离她略近,秦如歌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这味儿,她目光闪动,深色涌动,看来秦若月在东宫,也是容易树敌的性子啊。 好伶俐的一张嘴,慕容琰眯眸咬牙:“秦如歌,你也就剩下这张嘴逞能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说太子,你这么关心我,到底有什么企图,你别妄想了,我是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这女的还是亲妹妹,恶不恶心。” 她的不屑,不加掩饰。慕容琰天生贵胄,向来是被人奉承的。如今让一个自己抛弃不要的女人嫌弃,他自然不舒服,浑身似有万蚁啃噬。 秦若月嘲笑秦如歌不自量力,道:“太子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少往脸上贴金。要是识相,乖乖嫁给纯仁表哥,舅父和皇后还勉强许你这辈子衣食无虞,这算便宜你了!” 以前在秦府,爹爹偏心秦如歌,到了皇上那儿,更是变本加厉,明明只是一个蠢材,凭什么荣宠都是她的,她不配!她只配居于她秦若月之下! 要是嫁给了表哥,那她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处处欺压秦如歌。 相比她傻的时候,秦若月更憎恶这个心智健全、美丽夺目的她。 秦如歌实在服了这女的,人为祸事变蠢,那是天作孽,自个儿脑子转不过弯,偏执狂妄,那是自作孽。 她好好的,一个人自由自在,即便没有男人,也丰衣足食,出门八人大轿相抬都不成问题。要是嫁给那色胚,她才是脑壳坏了。 “要真是这么好,你们姐妹俩怎的不嫁,亲上加亲不是更好?”秦如歌揽过手边的送子观音,扔到秦若月怀里,秦若月没有一点防备,观音略重,托得她险险要跪,又听得秦如歌道:“多管闲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造人,讨皇上皇后欢心不是更好?” 顺势,狠狠踩秦若月一脚,秦若月吃痛,手上一松,观音像直接砸在脚背,疼得她脸蛋都扭曲了,观音像碎了一角。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老板,太子妃拿不稳,砸烂了你的商品,记得让她照价赔偿。” “你——” “不看了,走人了,扫兴死了,贵店有太子妃这种客人,实是太膈应人。” 掌事默默流着冷汗,不知道该站在哪边,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主子的人。 想了想,最后还是追了出去,跟上秦如歌。 如此重视秦如歌这客人么。 慕容琰暗自揣测,她的金帖,到底是容靳搞来的,还是凤明煌。 “哼,她以为有燕王撑腰,便可肆意妄为了么。”秦若月不忿道。 燕王,那个男人,连她这心有所属的见了,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若月,观心是不是对凤明煌有意思。” 秦若月知道观心喜欢燕王,本来她觉得观心无望,想说观看一番,等观心自己死心,慢慢就淡了。 可现在秦如歌插这么一脚,秦若月动摇了。 “太子哥哥希望若月撮合他们?” 慕容琰颔首,沉声道:“秦如歌,不能和凤明煌在一起。” 47.047.传遍长安城 最近,长安城接连发生好几件大事。 谈资空前的多。 一是,新开张不久的神农堂出现一药难求的盛况,女神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她美貌赛仙,有起死回生之能。 二是,燕王府那位娇贵的金花得了怪病,浑身起了一层厚厚的疙瘩,看起来像一只巨型蛤蟆,太医院的人来看了竟然束手无策,终日哀嚎喊疼,求医女神医无门,发誓日后非将神农堂连根铲除。 三,是最大的谈资,最劲爆的消息!燕王凤明煌,秦府秦如歌,这两人好上了! 据说太子大婚当晚,秦如歌几近遭国舅公子毒手,堪得燕王英雄救美,二人一见钟情,自此对月盟誓,私定终身。 燕王又忧燕王府那位伤害佳人,便暗暗瞒了下来,然终究纸包不住火,燕王府那位要杖杀秦如歌,燕王怒而宣告世人,她,秦如歌,是他的人。 “诶诶诶,南阳郡主,这医书乃原本,你可别撕烂啊。” 御医甲赶紧从秦如歌的指下救回医书。 秦如歌深吸气,平复心情,摆手让他一边去。 凤明煌,九成是他放出来的消息,什么对月盟誓,私定终身,他编这些话,不会觉得淡疼么。 皇上一听到风声,马上借着允许她到太医院学习的借口,宣她进宫,盘问了一整天才放她过来。 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解释清楚,这不过是凤明煌的权宜之计,以震慑柳兰锦。 可皇上沉吟很久之后,凝重地反驳了她的观点,他说凤明煌震慑的不是柳兰锦,却又不肯明说是谁。 跟他们玩脑力游戏,不明规则原由的她,相当吃亏。 秦如歌刚好浏览了一册医书,几名新进的医徒正围着御医乙,研究今日考察的试题。 “年贵妃此病,你们会开什么方子。”御医乙问。 “胃脘胀痛,食欲减少,舌红少苔,年贵妃应是肝胃气滞,应开方,遥竹消、麦冬各两钱,生甘草化橘红各一钱,玫瑰花半钱。每日两剂,开水冲饮代茶。” “再辅以食疗汤膳,猪肚一个,紫苏老梗、花椒各半两,生姜四钱。将材料放入猪肚炖熟,吃猪肚,喝汤。” 医徒侃侃而谈时,秦如歌玉步移近他们,看了几眼断诊书,她指尖划过手足心热、脉细数几字。 “这几个,是胃热阴虚的症状,还有,肝胃气滞,应是舌苔薄且白,不是舌红少苔。至于胃脘胀痛,尚不知是否空腹,若是空腹痛楚更甚,便更有可能是胃热阴虚症。” 医徒一个个质疑看她,不过才看了半天医书,就来班门弄斧,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然熟知医理的御医惊愕难控,张了嘴,忘了合。 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南、南阳郡主,怎么会——” 秦如歌这才觉得自己实在太夸张,眼瞳转了一圈,淡定道:“一点拙见,不瞒说,本郡主有过目不忘之能,而且这些天在外头也钻研了不少医书,恰巧有看到胃病相关的。若是没记错,该是如此。” 她一脸哂然,摸摸鼻子:“不过开方子嘛,本郡主还是有些勉强。” 一时大意,差点穿帮。 “郡主之言没错,年贵妃的确不是肝胃气滞,而是胃热阴虚。想不到郡主竟有这等造化,过目不忘,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天赋。” 御医乙又惊又叹,为她的天赋感到惊艳,南阳郡主真适合学医! 48.048.六皇子,慕容汾 “百合一两半,乌药三钱,水煎两次,混合后分两份,每日上下午各服一次,每日一剂即可。” 御医乙记下方子,便让医徒去查看医书典籍,做功课。 “御医,药煎好了吗?”只见一婢女来太医院催人。 “啊,还没,稍等片刻,这便煎了,对了,年贵妃宜在服药前先喝一碗米粥,你先请主子吃点垫底。” 是年贵妃的人,秦如歌目光闪动,想了想,道:“这药,不如由本郡主送去,胃病可大可小,有些注意事项,还得强调一下。” “这……那臣赶紧把药煎好,还有这药膳,麻烦郡主了。” 秦如歌颔首,又对那婢女点点头,婢女碍于秦如歌深受圣宠,也不敢说什么。 婢女红儿接了药汁和药膳,御医乙详细交代了年贵妃该注意的事项,秦如歌复述一遍,便与红儿一同前往年贵妃的寝殿。 路过皇后的昭和殿,一人含嘲带讽“哟”了一声:“这不是年贵妃跟前的大红人,红儿么。怎的,年贵妃身子又抱恙了?啧啧,不行啊,这样的身子,如何能留住皇上啊。” 红儿愤怒地低了低膝,向那人打招呼:“春萍姐。” 秦如歌负手侧过身,那春萍这才看清了眼前红人。 南阳郡主! 看她惊慌失措行礼,秦如歌嗯一声,让她免礼,那春萍慌不择路告退。 红儿舒了口气,不知是什么滋味,道:“还真是多亏了郡主,吓跑皇后娘娘的人,不然,那些人又该欺贵妃娘娘了。” 日前皇上因太子大婚的事雷霆大怒,冷落了皇后一段日子,皇后现在是怕南阳郡主怕得要死。 秦如歌不喜不骄,淡淡道:“快走吧,年贵妃等着呢。” 年贵妃的寝宫垂幔重重,秦如歌、红儿入内,便见塌前坐着一人。 深蓝发黑的衣服,与泼墨的发融为一体,项背颀长,他持碗勺米粥,慢慢喂床上那人喝下。 “奴婢参见六皇子。” 红儿端着药跪地行礼,那人手上一顿,并未回身,轻声道:“不必多礼,快把母妃的药呈上来。” “是。” 二人的步履毕竟比一人的重,那人耳动,这时才发现不速之客。 俊脸微微偏过,对上已到塌前的她,那双皎若星辉的明眸。 他脸色微变:“秦……如歌?” 秦如歌拿过药碗,递给他:“或许,六皇子也可称本郡主为南阳。” 六皇子,皇帝隐忍懦弱的幼子,慕容汾。 “啊,南阳郡主。”卧病在床的年贵妃,脸色苍白,精神不振,看来被病痛折腾得很辛苦。 至于慕容汾,清俊的脸,过分白皙,唇色略暗,偏消瘦,看着有些羸弱、有些疲惫,大约遗传了年贵妃的体质。 她收回目光,嘱咐:“米粥已服半碗,可以用药了。” 秦如歌将御医乙交代的一字不漏复述。 慕容汾年贵妃的表情,和御医乙先前的惊愕如出一辙。 这秦如歌,是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多医理知识? 说起来头头是道! 49.049.对付敌人最好办法,再养一个对手 慕容汾将信将疑,不过药是御医开的,应是没问题。 年贵妃喝了药之后,无奈笑道:“瞧本宫这身子,是愈发不行了。” “母妃,别乱说,母妃定能洪福齐天。” “齐天,神仙也未必能齐天。凡人肉胎,怎逃一死。” “长安城来了一位女医,贵妃娘娘,不妨求请试一试。” 她脸不红心不惊抬举自己,慕容汾听罢,神色微顿。 宫外传言,他也听说了一些。 但是据闻那奇女子不出诊,无论多显赫的权贵,必须到她的神农堂就诊。 “母妃不能轻易出宫,再说都是市井谣言,可信度有几分,很难勘量。” “汾儿,难道就不能宣她入宫么?” 慕容汾无奈摇首:“此人背景颇深,有股神秘力量在背后作怪。” 十成十,跟凤明煌有关,例如柯凡,当初父皇本想招他入宫,最后在凤明煌干预下不了了之。 慕容汾此时想起最近传得最盛的谣言,主角便是凤明煌、秦如歌。 那她,会不会也认识那人。 “南阳郡主,是否与那女神医相熟?” 母子探究的目光投来,她淡淡道:“不认识。” 二人失望之际,又道:“贵妃虽不能出宫,但六皇子可以。本郡主听说六皇子体弱多病,经宫里御医调养虽有起色,却反反复复。那女医就算不是神仙,应也能给六皇子些建议,不妨听一听。” 年贵妃垂目沉思,不住点头,她推了推六皇子:“皇儿,还是你比较重要,母妃不要紧。若真能得见皇儿安康,母妃于愿足矣。” 慕容汾正有试探意思,若那女医真有才干,届时再设法让凤明煌答应救治母妃。 “好,母妃不必担心。” 年贵妃歇了片刻,便躺下睡熟。 慕容汾放下床帐,领着秦如歌出了寝宫。 “南阳郡主过来,总不会只为送药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秦如歌清醒后,他不曾与之谋面,甚至那日太子大婚,他吃了一点,就早早离宴,热闹没看成。 秦如歌在原地转悠,漫不经心踢着小石子、小草从。 “六皇子觉得呢?我们有共同的敌手不是吗?” 慕容汾温润的脸上划过一缕异色。 她这是,邀约? “南阳郡主胡言了,本殿权当没听见。” “呵,这顺水人情做得好。六皇子,你们和皇后太子势成水火,就算你不把太子当敌人,他也不会当你是兄弟,放过你和年贵妃。六皇子这是自欺呢,还是欺人。” “你无需激将,本殿知你怨恨太子弃你,但本殿无意于皇位之争。” 是啊,他的脸,他的神态,与世无争。 可是,人生在世,你避开纷争,纷争便如你所愿不追来吗。 况且,他是真的无欲无求,抑或伪装,难说。 “你是孝子,不为自己着想,也考虑一下年贵妃。不要急着拒绝本郡主,慢慢想,想好了再给个答复。皇上已经答应,让我随御医研习,你我多的是机会碰面。” 说完,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离开此地。 竹影斑驳,斑驳在慕容汾消瘦的身上,他身前落了一片暗影。 温润不具侵略性的脸上,隐隐有些诡异。 秦如歌远了慕容汾,也沉下脸。 和慕容汾走近,的确是为了给慕容琰养一个对手。 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目的。 游廊尽头,一名公公差点撞上她,公公抬头一望,大喜道:“南阳郡主,可找到您了。快,快随奴才来,燕王派车辇接您来了。” “……” 50.050.又想赐婚 凤明煌派车辇接驾秦如歌一事,不消一刻,传遍整个宫廷。 皇帝、太子等人震动,此时皇后的昭和殿内,太子太子妃、国舅父子、皇后、李氏母女,蛇鼠一窝,皆神色凝重。 “燕王此举,琰儿,你有何看法?” 燕王这人,孤僻怪戾,手握重权,得之,如虎添翼。可是他乃九天上的游龙,岂甘屈于人下,在皇权斗争中,他们凤家就像礁石,屹立,不随波逐流。 除了凤明煌,慕容琰现在还有一事介怀。 “秦如歌今非昔比,不仅搭上凤明煌,还动心思到年贵妃那边走动,恐怕,动机不纯。” “嗤,就慕容汾那病秧子,任他翻了天,也活不了多久。就是便宜了秦如歌那小蹄子,哼,要是入了我李府的门,看我父子俩怎么收拾她。” 李无恙至今仍是气不过,纯仁是李家独苗,看了多少大夫御医,都说他治不好那方面的病。 燕王现在大张旗鼓,公告世人,秦如歌是他的人,便是为她加设壁垒,他们想动她是难上加难了。 “唉,当初忌惮容侯府,本宫才劝皇儿舍秦如歌,如今想来。” 李姮娘大惊,皇后难道后悔了,忙道:“皇后姐姐糊涂了,那容侯府是什么角色,姐姐还不知?纯仁也是,怎的这么不争气,若你当日手脚利索些,让秦如歌成了你的人,现在也不至于骑虎难下。” 秦如歌是傻子的时候,李纯仁已经起了色心,现在她生了锋芒,如浴霞光,他更是日日夜夜心痒难耐。 “你们还说呢,说好了让她当我媳妇,你们都说话不算话,哼!” 李无恙恨铁不成钢,拍打他圆滑的脑袋:“你这臭小子,皇上发了话,不让你再接近他的南阳郡主,你敢抗旨不成。” 秦若月本来有些担心,皇后要是改变主意,让太子收了秦如歌,那她怎么办,她不想和那女人共侍一夫,想想太子和那女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她已经受不了。 肩膀一紧,慕容琰揽了她的肩,秦若月娇软挨着他,望入他眸底的温润,稍稍放心一些。 “观心,你怎么不说话。” 秦观心被慕容琰点名,垂得老低的脑袋抬起,竟目泛泪光。 秦若月目光一闪,是了,太子哥哥曾说过,希望撮合观心和燕王。 可燕王府有那柳兰锦,观心入府的话…… 皇后一向喜欢秦观心,见她盈盈可怜,连连招手让她过去:“观心丫头,怎么哭了,受了什么委屈,跟皇后姨母说,本宫为你做主。” “皇后娘娘,”白莲花乖顺到皇后跟前低眉伏首,啜泣道:“观心,观心不服,观心……仰慕燕王殿下已久。” 柳兰锦仗势欺人,秦如歌横刀夺爱,她不服! 前者,她哭告到皇后面前,皇后让她忍了,后者,竟还得了燕王垂青,她更是窝火。 “母后,儿臣有一计。” 许是母子连心,慕容琰的想法,皇后如何不知。 皇后对上慕容琰阴冷的脸,正色道:“皇儿是指赐婚?可是,皇上那儿很棘手。” 赐婚,这倒是个好主意,容侯府的千金,不是不与人共侍一夫么,当初秦如歌和皇儿大婚的消息传出,容侯府那两位老者差点和秦如歌断绝关系。 可是皇上那儿做功夫,谈何容易。 但若是把观心成功插到燕王身边,也许礁石也有软化的一天。 “事在人为,况且父皇也未必乐见秦如歌和燕王好上。” 慕容琰神色笃定。 皇儿,莫非在皇上身边也...... 51.051.来是师父啊 一路奔波,秦如歌终于下了车辇,听到阵阵弦乐器的乐声。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她和凤明煌见的第一面。 那时,他才像是真正的疯子。嘴角噙血,应是不久前呕血染的,还说她破坏知己乐声。 侍者将她请入室,除了奏乐的孟玄色,妖孽的他,竟还有一人。 “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兰儿,你明明知道她对你有多重要,要是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我看你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不等凤明煌说话,孟玄色率先发现秦如歌的存在,乐声戛然而止:“南阳郡主来了!” 孟玄色这样说,是提醒柯凡柯神医秦如歌的身份,怕他为了柳兰锦而犯糊涂。 那人快速转身,年纪应是上了五十,那是一张充满历练的脸,每一道纹,是岁月风霜所留,老目,不怎么善意。 兰儿?重要? 他说的可是柳兰锦? 她淡淡一瞥,视线越过柯凡,落在无赖的冰山脸上。 扯着比红豆甜汤还要甜的笑容,欠身:“燕王,万福金安,万寿无疆。” 三人嘴角抽搐,凤明煌最甚,她竟还记着那晚。 她大摇大摆进来,冷脸道:“大白天的,让我过来干什么。” 孟玄色扯后腿道:“原来郡主喜欢晚上来啊。” 孟玄色收到一道刀眼,怯然低眉拨弦。 柯凡围着秦如歌转了几圈,上下打量,一派不屑的姿态,嘲道:“你便是害兰儿禁足燕王府的那女人?哼,果然妖里妖气,狐媚子。” 秦如歌先看凤明煌,他似乎不打算说什么,再抬眸直视柯凡,赫!这女娃!眼神倒是有几分味道,可他柯凡也是吓大的,怕她这娃儿不成? 中指拇指蜷起,秦如歌二指轻弹,一簇几不可见的粉末在柯凡头顶散下,罩了全身。 柯凡微微吃惊,连忙拍身:“你弄了什么到我身上?” 指尖有韵律敲打桌面,她道:“你猜。” 柯凡也是学医的,身体起了状况,马上便知—— “你下毒!” “这是教训你出口不逊,为老不尊,顺便,初次见面,本郡主送你一份大礼。燕王,这位难道就是。” 她动了他的人,凤明煌并没有不悦,仅是用一种古怪眼神盯着她。 半响道:“柯凡,药师谷的神医。” “哦,原来是师父啊。”秦如歌意味深长道。 “谁是你师父,不要乱攀亲带故,你到底下了什么毒,老夫竟然看不出来,见鬼了。你不会是诓人的吧,怎的没有症状?” 身体并没有明显变化,可是粉末落下的瞬间,他浑身一热又是怎么回事? “本郡主也觉得你不配,能当我师父的,还未出世。”当然还未出世,手把手带她的启蒙教授远在N年后某个时空。 狂妄! 柯凡炸了,吹胡子瞪眼:“就你?还跟老夫比,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小丫头片子,也敢出来夸口。” “那个,柯老,前些日子,主上差点嗝屁,就是小丫头片子救回来的。” “什么?” 柯凡这才正正经经看她一眼。 这么说来,这些日子,也是她在料理王爷? “过来。”这话,是凤明煌对着她说,眉间化不开的山川,颊色显绯,他看着,有些……难受? 52.052.御米壳,上瘾 似风一阵,秦如歌手背碰了碰他的额,还好,不算很烫。刚放下心,凤明煌竟马上送她一口血,泼在她的红衣上。 “主上!” “王爷!” 秦如歌大惊,马上给他切脉。 气血翻涌,如万蛇盘旋! 秦如歌掰开他的口,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柯凡本想上前为凤明煌看诊,不料,竟让秦如歌狠狠推攘:“滚开!” 有了前一次经验,无需再启动芯片,秦如歌顾不得有人在场,马上施针封穴。 好不容易止了血,秦如歌抿唇怒视柯凡,厉声道:“你让他吃了什么!” “我,我。”柯凡老脸一辣,他竟让一名臭丫头唬住了。 “说!” “我没有,就是一点儿汤饭。你这丫头,难道怀疑老夫害了王爷?老夫是杏林中人,怎会害人。” “汤饭在哪,可有吃剩?拿来看看。” 柯凡又羞又气,脖子梗都红了,孟玄色不敢迟疑,马上将主子吃剩的汤饭呈上。 秦如歌搅动闻了闻,舔一点,清香微苦,这味儿,她震怒将碗压在桌上,砰的一声。 她震怒的样子,就连孟玄色也是为之一震,两个大男人傻住了。 “混账,枉你被推为神医,御米壳竟敢用在他身上!”御米壳,也就是罂粟壳。 什么,御米壳? 柯凡不敢置信,抢了碗,吃了一口。一般人是吃不出问题的,但他们这些长久浸淫药物的主,一尝便知。 果真是御米壳! “怎么会,兰儿她。” “兰儿?柯老,你不是说这是你做的吗,怎么又变成柳兰锦!你明知主上知是柳兰锦动的手,他断不会吃。” “兰儿也是一番心意,老夫也没想到她会......你这丫头,少大惊小怪,这少量御米壳,有平喘之效,老夫也不是没开过这味药。” 秦如歌冷笑:“是吗?你也说了,少量,可这碗汤饭里的量还算少吗?你也是行医的,应该知道药物相生相克之理,不可乱服乱配。他这些天服用着本郡主配置的中成药,断不能再碰其他,尤其御米壳含微毒,诱发他体内十数种毒冲撞,你道凶不凶险?你为了保柳兰锦,连医德也舍弃了吗,哼,留住一个男人,靠这种手段是不成的。罢了,你们都出去,现在我不能分心。” 凤明煌她好不容易救回来,差点因柳兰锦功亏一篑,她如何能不气。 而且,他们的合作,才刚开始,她不希望心血付诸东流。 柯凡本想说自己也是大夫,留下来帮忙,但孟玄色掰过他的肩,摇首。 “如歌小姐,王爷就拜托了。”这些天下来,孟玄色已然将她当成可信之人。 “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麻烦派人到秦府说一声,今晚怕是有事绊住,回不去了。” “嗯,明白。” 唉,明儿早上回家,她已经能想象届时光景了。 顿了顿,秦如歌脱了多余的外衫,将头发扎成利落马辫。 撩开他的衣服,只见一片淤色。 秦如歌心头又重了几分,柳兰锦那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53.053.彻夜照料 晕厥的他,牙关紧咬,恐防咬舌,秦如歌找来木塞条,掰开他的齿关。 红的血,红的唇,点点白,是他的珍珠贝齿,浓密纤长的睫毛震颤,看得人于心不忍。 “你说你,长这么好看做甚,害人的皮囊。” 把木塞条放到他两齿间,瞬间凹陷。咬合多用力,便说明他有多难受,就算他不言痛,秦如歌都替他觉痛。 幸好这家伙晕了,不然发现她出现这种类似于怜惜的母爱泛滥表情,又该自尊心作祟。 闪了这么一会儿神,他竟又出血,鼻里嘴角,大有七窍流血的趋势。 她不敢多想,赶紧烧药,往止血穴加针。 情况初步稳定后,秦如歌让人准备了冰碎一袋,热水一盆。 她动手脱光他的衣服,只余一条亵裤,果真见他上身全是青红色的淤。 二十四小时内不能用热敷,只能冰敷,否则出血更严重。 冰袋在他身上停顿,易位,她只有一双手,只能靠人力清淤,而他出血范围太大,她一刻松懈不得,手酸得不像自己的,秦如歌却不得不忍。 一晚上,将他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凤明煌终于松了口松了手,看来,最危急的时刻跨过了。 许是冰敷太凉,凤明煌体质畏寒,秦如歌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后,发现他唇色紫绀微颤,四肢发冷。 她搓弄其掌心,拿布巾沾了热水捂住他的唇和额,希望能给他一些温度。 水盆热了凉,凉了热,红了清,清了红,确定他又从鬼门关回了阳间,她才稍放心,累趴在床边,甚至没有余力将手里拽着的血布扔回盆里,便睡死了。 期间孟玄色有偷偷探看,发现她趴在主上塌前,本欲把她抱到客间休息,但想到后半夜主上要有状况,她也好就近处理,便随之任之,为室内二人关紧了门窗。 呼吸徐徐,清香袅袅,只他们二人独处。 凤明煌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未亮透。 喉咙干涩,他张嘴,顿觉撕裂之痛,双目梭巡找茶水,不期然看到旁边的脑袋,清丽的脸蛋因熟睡略显浮肿,眼下阴影颇重,睡得应是很熟,唇,微微张开。 凤明煌目光微漾,不自觉抚上她的脑袋,含了一丝他自己也不知的慈色。 嗯?光着膀子? 凤明煌往身下看去,撩起被角,放心了,起码裤子还在。 不对! 他为自己的想法震惊,起码裤子还在?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这女人扒了他的衣服,他为什么能忍受,为什么不动气? 裤子,是他的临界点吗,这,意味着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把她惊醒。 秦如歌揉着眼,迷蒙地眨巴着眼,忽而闪过亮光:“你醒啦,可有哪儿不舒服?” 凤明煌指着喉咙:“水。” 声音沙哑像石磨,他随即皱眉,秦如歌马上做打停手势:“得得得,不用说话,我帮你倒水就是了。” 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扶住他的身子,秦如歌喂他喝了好几杯,茶壶里的水都快见底了。 “慢些喝,不要急,急了不健康。” 这会儿,他倒是听话,真的喝慢了,一小口一小口抿,还往她身上靠,秦如歌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大病没力气,随他了。 54.054.初见温柔 “你守了本王一夜?” 秦如歌尝试退开,可他太沉,便只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边上的高脚几。 “王爷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本王不累,想坐着。” “......” “本王先前是怎么回事,这两天用了你的药,情况还算不错,为何昨夜会吐血?” 凤明煌,终究还是人一个,不是神啊。想到他上次呕血晕厥,竟勉力撑着一丝脑息清明,能听四方。可这一回,因御米壳诱使毒发,是彻底失去意识。 她差点,救不回他。 “是......王爷所服汤饭出的问题。”她睡得不久,精神损耗太厉害,脑仁有些钝沉。 脑袋一点一点,她接着道:“具体的,王爷问药师谷的神医吧,如歌不方便多说。日后饮食方面,王爷自己最好多加注意,毕竟很多东西不能乱吃。我,不是每一回,都能把王爷从鬼门关拉......” 凤明煌听她说着说着没了下文,侧着脸往后看去。只见她已然合眼,挨着墙睡了。 凤明煌移开身子,静静打量她片刻,后将她抱入塌内,盖上薄被。 床前血布触目惊心,凤明煌撩起一角凝视,眸底深邃。 他似乎可见昨夜的情况多可怕,他晕了就晕了,除了那点儿痛,其他的没多大感觉,似是睡了一宿而已。可她呢,一夜难眠,与时间和鬼神抢人,身心受煎熬,说是打了一仗,一点也不夸张。 想到这,凤明煌撩了撩她额上的碎发,看清她不算小巧的五官。 他离了秦如歌,捡起她搭在椅上的外衫,椅前书案上放置一把剪子,他看到了,顿生心血来潮的念头。 室外,孟玄色打着哈欠而来,顿见眼前一物庞然,正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上挠下挠。 “你?”那人听到异动,回过身来,脸大如盆红肿异常,整个人都膨胀着,孟玄色觉得有些瘆人,却又觉得此人嘴脸有些面熟,“柯,柯老?” “气死老夫了,那女娃忒毒,下的这手,老夫竟然解不了!兰儿也是这症状,原来是她做的手脚,老夫非得让她给个说法!” “你别乱来,昨天的事,主上还未追究呢,不想你那义女遭罪,劝你少打南阳郡主的主意。” 闻言,柯凡蔫了。 现在他最担心王爷怪罪兰儿。 “柯凡,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凤明煌从内室出了,为里面熟睡的人掩门。“据说,那汤饭有问题,嗯?” 柯凡那肥美的脸上滑落一滴冷汗,赶紧请罪道:“王爷息怒,此事......” 一五一十全说了,他可以帮义女带心意,却不能面对王爷的质问遮遮掩掩。 “王爷,兰儿也是一时糊涂,她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否则一定不会放御米壳的。” 孟玄色凑到凤明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凤明煌眼底幽色浮涌。 “柯凡,你像昨日那样,阳奉阴违的次数,有过多少次了?”袖内激射出银线,套住柯凡凹凸不平的脖子,“你们在试本王的底线吗?父王的人,你们就笃定本王不会杀?她想用药物牵制本王依赖,柯凡,你该知道本王最憎厌什么才对。” 55.055.吊在本王这棵树如何 “好了好了,柯老知道错了,还不给主上道歉,说以后不会再犯。” 孟玄色向柯凡打眼色,毕竟同为王爷效力多年,他是忠是奸,显而易见,就是在对柳兰锦的事上糊涂了一些,道歉保证以后不再犯,至少能保住一命。 王爷这脾性,真能下手杀他的。 毕竟他所做的,已经威胁到王爷性命,还有燕王的权威。 “老夫自知有罪,请王爷责罚,只求放兰儿一马。” 白丝线撤走,孟玄色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主上没有动杀心,只是想警告柯凡罢了。 “此事,你戴罪立功吧。本王日前答应秦如歌,让你收她为徒,你知道该怎么做。” 又是那丫头! “怎么,不乐意?” 柯凡泄气道:“不是,王爷之命,老夫听从就是了。据说她医术超凡,也不知是她拜我为师还是我跟她学医。” 柯凡那白胡子一抖一抖的,想他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让一个突然跳出来的无名丫头赶上,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 可现在,一夜之间,王爷虽然气色还是很差,但总算能走动了。 “把这衣服洗干净了。” 孟玄色接过主子扔来的红衫,是一袭血衣。 算上这回,主上已经连喷秦如歌两回了。 孟玄色错愕道:“主上,你,你认真的?” 洗衣服,主上什么时候关心起这种琐事了。 “让你去就去,废话什么。” “王爷,你一宿没吃东西,老夫这就去准备。”柯凡被他猜疑的神态伤了一会儿玻璃心,半响才保证:“王爷放心,柯凡以命保证,这回,不对,以后,以后老夫呈上来的食物,不会假借他人之手去做。” “最好如此,多做一些,她也该饿了。” 交代完了,凤明煌又回了内室。 躺上床,卧于她侧。 正的身,脸往内侧转,见她睡得恬静。 凤明煌拉过她身上的薄被,竟同盖同寝,睡起回笼觉了。 日上三竿,秦如歌才醒来,这一醒,吓了一大跳,整个背、两臂和墙壁贴得没有一丝缝隙。 他并没有睁开眼,却道:“本王有这么可怕?” “我怎么会在床上?” “你救治本王有功,本王怎么舍得你睡得那么难受,口水流了一地。” “胡说!我又不是趴在地上睡的。” “也对,是口水流了一被子。”凤明煌挪了挪身子,指着某处似有似无的口水渍,暗含深意凝着她。 秦如歌让他看得直起汗毛,赶紧爬跳下去。 不料,有人故意绊她一跤,眼看毁容人间惨事发生,那人大手一捞,她落入一个并不瘦弱的怀里。 “这会儿倒像以前的秦如歌,落荒而逃。” 秦如歌挣脱不开,此人明明已相当虚弱,仍然比任何人都要危险,而且,他的话。 “王爷此话意指什么?” 凤明煌高深莫测笑了。 他查过她的过往。 痴傻,懦弱,怕事,唯一一点勇敢的,就是锲而不舍追着慕容琰。 他把玩着她垂下的发,发末指着她的左胸问:“现在,你这里,可还有他的影?” 想说,关他屁事,但她目前不敢。 “这世上男人多着呢,何必吊死一棵树上,他那么贱,想毁了我,我要是还一头撞过去,不是更贱?” “哦?那本王这棵树,你觉得如何?” 秦如歌戒备地用手肘抵着他的身,让两人距离稍远一些:“你想干什么?” 56.056.不做燕王妃 “你散播那些谣言,说什么我俩好上了,到底什么意思。在柳兰锦面前做那些还不够,凤明煌,你到底,意欲何为?”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啊,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在害我!”捶他,又顾忌他的身子,不敢太狠,“说,你想让我和谁树敌。” “愚蠢,害你和救你都分不清。” 这么说,他是好意? 凤明煌,是大树,树大招风,却也可遮荫。 若说是救她,那么,必然因她有危险。 秦如歌目光一闪,道:“你是指我哥中毒,背后的人?” “不是蠢得无药可医嘛。” “那燕王认为,谁最有谋害容侯的可能?” 凤明煌喉咙轻震,笑开了。 马丹,又故作高深。 “谁都有可能,就连把你当做掌上明珠的慕容均都有可能,掌上明珠,你真的是他的掌上明珠?别忘了,你们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这一层,她也想过。 当初皇帝为她和慕容琰指婚,怎么想怎么诡异,她是个傻子,不懂讨人欢心,皇帝宠她一些时日就算了,竟十年如一日,还把慕容琰配给她。 可惜任她挠破脑袋,还是想不通个中缘由。 “你现在不同往日,多往宫里走动,危险只会比傻子秦如歌更多。有了未来燕王妃这层身份,那些想动你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未来燕王妃? 秦如歌眨眼眨眼,努力消化:“那个,我好像听错了。” “你应该,没有听错。” “燕王妃?未来燕王妃?” “嗯。” “尼玛,你燕王府那么大一个柳兰锦童养媳!” 他危险地眯起眼眸,放在她腰上的手箍紧:“少在本王面前提起她,这女人差点害本王一命呜呼,你知道本王现在最想做什么?” “杀了她?” 不用回答,他残忍的笑容已是答案。 “其实我也有些好奇,你好像很不喜欢那柳兰锦,怎么处处容忍她。” 上次他濒死想拉她送葬,可见个性阴暗残暴。 这柳兰锦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所以他不能动她? 但是看他复杂的神色,秦如歌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个,你不必知道。知道越多,对你没有好处。你只需要记住,只要不会伤及她的性命,随便你如何处置她。” 这人,大约是没有心的,想想那柳兰锦也是可怜,喜欢上这种人。 柳兰锦和她无冤无仇,只要她不来犯她,她不会赶尽杀绝,但看上次交锋,怕是很难。 “那个,先打个招呼,我不会做你燕王妃的。”就怕他像最近一样,心血来潮,向皇帝求请赐婚。 她大约猜到他提议她当燕王妃的原因。 把她绑在身边,生命有保障嘛。 “是吗,话不要这么快说太死。也许,你日后会改变主意。”他的表情,耐人寻味,讳莫如深。 这丫,又在打什么哑谜,有什么即将来临的风雨是她不知的吗? 抱起她,让她双脚沾地,站直。 “好了,你该睡饱了吧,本王饿了,伺候用膳。” 伺候用膳?是说让她伺候他老人家吗? “恕我直言,王爷伺候两字的主语,是秦如歌吗?” “柯凡,本王是不能尽信了。你的信用在本王这儿尚未扣分,看你日后造化了。来人,把早膳呈上。” 57.057.解药只有一份 凤明煌身体虚弱,近日大抵要一直吃流食。消化吸收容易,也不易伤食道脾胃。 圆桌上放了两套碗具,肉丝清粥,绵软小菜。 柯凡圆滚滚静立一边,不时左挠右挠,蹭蹭腿,缩缩脖子。 难受死了,又痒又疼。 “你先吃。”凤明煌道。 秦如歌喝了一口稠粥,嗯,很香很绵。 “没有问题,可以吃了。” 这句话戳了柯凡的神经,他牙痒痒,却不敢多话。 王爷对他,到底是生了嫌隙。日后不能再有半点行差踏错,否则。 “两手无力,你来喂。” “......” 两手无力的是她好吗,昨晚当了一晚人手吊挂机。 秦如歌撇嘴勺了一匙米粥凑到他唇边,他竟一口含下,当即烫得皱眉。 好不容易吞下,他道:“太烫了,吹吹。” 第二匙。 他面色微冷:“本王说吹吹。” “我这不就让你吹吗?快,吹吹。你难道要我吹?你得想想,要是把口水吹进去了,你能接受?” 说好的洁癖呢? 凤明煌被她说动了,他竟然忽略了口水这个严重的问题,于是秦如歌策反成功,燕王殿下嘟着嘴,往粥面吹气。 好看的人就是爱犯规,寻常人普通一个动作,没什么看头,他倒是能让人猛吞口水。 好长的睫毛啊,以前在现代不给她两排这样的睫毛也就算了,穿过来也没有,简直没天理。 小两口你一口我一口吃着,虽然是两个碗两个汤匙,可从没见过燕王和谁这么亲密过的柯凡不舒服了。 他清了清喉:“郡主的本事,老夫算是见识了,解药是不是应该,嗯?” “他已经答应收你为徒,明日便在长安城举行拜师仪式吧。” “噗,拜个师,还能弄成仪式?” 他冷冷扫了她一眼:“不郑重其事,如何公告世人。” 又是公告世人,似乎扯上这男人,她这些事没完没了。 “算了,看在挂名师父的份上,解药,给你。” 一份纸包甩到柯凡脸上,打脸!这臭丫头! 柯凡捏了捏布包,这分量,是几人的? “不用猜了,这解药,只能解一人之困。你想帮那柳兰锦,我不阻你,看着办吧。” “你,你欺人太甚,老夫都服软了,就不能宽厚些?” “怎么,难道你想本郡主把这份解药也收回?” 柯凡看了看凤明煌,主子神色凉薄,反而朝她打眼色,说喂快点。 唉,主子对兰儿,实在太残忍无情。 “柯神医医术精湛,料想单凭这一份解药,应该也能研制出另一份解药来。” 唉,这似乎是唯一办法了。而且这份解药不能先给兰儿服用,否则他什么也研究不出来,秦如歌这么做,分明是要兰儿受苦更久。 这个女人好毒啊。 王爷留她在身边,究竟是得力助手,抑或养虎为患,谁能说得准。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白稠拭嘴,他优雅道:“记得,明天拜师,本王届时会到秦府找你,别乱跑。” - - - 题外话 - - - 谢谢158xxxx6788的鲜花和大家的咖啡~~~本文如无意外5.7上架哟~~ 58.058.见微知著 一簇乌黑扔到秦如歌手上,凤明煌倒了杯茶水,喝着:“看在你再救本王一次的份上,还你。保管好了,要是让本王再夺一次,可没有这么容易要回去。” 马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不说感激涕零,秦如歌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跟上她,把她送到秦府。” 凤明煌话音刚落,两名暗卫现身。 “主上,有事禀报,是昨天的消息,还来不及说。” “嗯,说。” “南阳郡主,昨天找了六皇子。” 斟茶的手微顿,六皇子,跟他一样,又不一样,他是毒,慕容汾,则是病。 凤明煌垂眸,掩去精光。 “知道了,去吧。” “王爷,你这些天服用的药,能否给老夫一点。” 似是评估,凤明煌眼含深意,盯了柯凡半天。 这才倒出一颗药丸,扔给柯凡。 “好好研究,就算没有秦如歌,本王,也不至于没有后着。” 柯凡目光一亮,看来,是他多心了,王爷未必真的太看重秦如歌,兰儿不是没有希望。 “是的,老夫一定研究出门道来。” 柯凡如获至宝,兴冲冲出去,孟玄色在他走后才进来。 “主上,你到底是为秦如歌筹谋呢,还是救柯老。” 这种变相让柯老放下仇视心的旁门左道方法,也只有主上用得信手拈来。 “他百般对那女人好,也是因为本王的缘故,让他和秦如歌少些摩擦,对谁都好。” “可是纸包不住火,一旦主上计划实行,柯老和柳兰锦怕是要疯。” 这两个人,他尚未放在心上,倒是,容靳那边。 凤明煌垂目,将腰间挂着的香包拿下,凑到鼻前。 秦如歌,是一块蒙尘的宝石,早已加工过,却不为人知,可是终究难永远掩住光芒。 长安城日间相当热闹。 人多,容易推攘。 一男童不慎摔倒,正好倒在秦如歌附近。 她蹲下将孩子扶起,还拍了拍他的衣服、膝盖,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还揉眼睛:“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不就摔一跤,没什么大不了的,记住,摔倒了,下次自己爬起来,街市人多,要是没注意到你,踩伤了怎么办,那可比你摔这一跤痛多了。还有,你的手脏了,揉眼睛会发炎,搞不好会看东西看不清,还有机会瞎,快住手。” 孩子的娘此时找来,远远的她看到自己儿子摔了,是这少女扶起他。 “谢谢姑娘,谢,咦,是秦大小姐啊!”孩子的娘定睛一看,竟是秦府的秦如歌。 秦如歌朝她颔首,多说两句,让她顾好孩子。 男童已经平静了,撅嘴对秦如歌道:“谢谢姐姐,我知道了,我是男子汉,下次不会哭的。” 秦如歌朝母子两人摆摆手,扬长而去。 母亲感慨道:“这秦大小姐不像传言里那么不堪啊,有礼貌,又心善,看来市井传闻都信不过,莫不是皇室那些人造谣,然后给自己脸上贴金吧。” 真是造孽,还侮辱说她和李国舅公子有一腿,那公子她见过,外貌学识,就连家世也配不上秦大小姐。 59.059.不检点?乱棍打! 秦府,有些诡谲。 秦如歌才到大门口,就被两边分立的持棍奴仆震住脚步,伫在中间的,不是李氏母女又是谁。 秦如歌来回踱步,睨着李氏和秦观心,淡漠道:“好大的阵仗啊,想干什么?” “如歌姐姐,你怎穿这么单薄,外衣呢?” 穿衣穿整套,乃礼仪,她现在的打扮,可算得上衣衫不整了。 其实男子多这么穿,也不会有人指责,但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讲究多一些。 秦如歌打量了自己一眼,确实,她的外衫不见了。 在凤明煌那边也没找着,忘了问那家伙。 “你一宿未归,回来又衣衫不整,发不发,髻不髻。有人说看到你夜会男人,如歌,你是黄花闺女,怎可做出这种失德失贞的事情,败坏我秦府家声,幸好纯仁那孩子没结成亲,不然嫁过去也是戴绿帽的结果。如歌,今天我不好好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羞耻是怎么写了。来人,五十重棍,家法伺候。” 秦如歌挑眉,淡定道:“李姨娘,是谁给你的胆子打本郡主。” 是了,她不过是秦府的妾室,有个皇后姐姐又怎样,依旧抬不了正。 而她,不仅是南阳郡主,还是秦府嫡女,更是容侯府的孙小姐,是谁给李姮娘资格打她? 奇怪的是,爹怎么不在。 “我虽只是姨娘,可秦府这些年也是我管的。你败坏秦府,我这做娘的,怎么就不能教训孩子了?” “李姨娘,大街大巷的,你非要我落你面子,我也没办法。你,李姮娘,从来就不是我秦如歌的娘,你敢当众教训我,后果你最好能接受。” 这么一闹,秦府前围满了人看热闹。 最近秦大小姐事真多,断婚,和国舅公子不清不楚,又搭上燕王,现在又夜不归宿。 啧啧,瞧她姿色上乘,能和长安城第一美人贺兰沅媲美,却不料,性子却是水性杨花。 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教训秦如歌,李姮娘怎么可能放过这机会。 “大小姐不知悔改,看来要吃点苦才知道错在哪儿,来人啊,把她抓住,狠狠打,五十棍。” “娘亲,如歌姐姐想必也是一时糊涂,你别气过了头,五十棍下去,姐姐娇滴滴的身子怕是受不住,三十棍,三十棍就够了,好不好。” 这朵阴险的白莲,又出来装善良,真那么好,就不该是三十棍,而是全免。 在秦如歌看来,三十棍和五十棍,不过是屁股开花的程度深浅问题。 双手移到身后,秦如歌缓缓后退,警惕地看着向她逼近的奴仆。 秦府的下人,一半是哥插进来的,一半是李氏带进来的。 这些年谁也没能完全压下对方,想必皇后那边也干预了。 她瞧准机会,考虑着必要时刻便使袖里的毒。 那些人刚要碰上她,忽然四肢扭曲,旋转甩出,像骨牌一样尽数倒地。 “郡主,你没事吧。” 暗卫分立秦如歌两边,如两尊黑衫门神,气势摄人。 “南阳郡主昨夜彻夜与燕王殿下共处,夫人,是不是依然执意要打?” 秦如歌:“......” 这事,她没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好吗!!! 凤明煌养的这是什么脑残暗卫!!! 60.060.借晕脱身 秦如歌后知后觉想起某些事,奇怪,她的情绪最近怎么好像有所起伏...... 喜怒哀乐,如此陌生,她明明没有过切身感受,有的,仅是伪装,然来了这异世,一切好像都在变。 容不得她多想,眼前又起变化。 什么,竟然是燕王! 白莲花如飘萍落叶,软软倒下。 “三小姐!”贴身婢女赶紧搀扶着她,竟然晕了一会儿。 秦如歌看着不像是做戏,问:“你家主子派来的人是怎么说的啊,她们都不知道我在画舫?” “派去的人不是燕王府的,而是画舫小厮,只说郡主有事耽搁,回不来。” “既然有心不说清说楚,忒么你这会儿干嘛大嘴巴说我和凤明煌彻夜共处!” 妈的智障,这还不是脑残吗,正确场合不解释清楚,非在最不合适的地方公诸于众,她想撞墙。 “郡主,你要明白,现在的情况,拎出王爷的大名,才是最有效的平息方法。” 她不是暴力的人,这会儿都被激发出暴力因子,想狂揍这一本正经说话的暗卫。 平息了什么,她这下变成和他未婚私通厮混的女人,恐怕还会被打上不甘寂寞的标签。 “你,你竟然,秦如歌,你和燕王。”李氏字不成句,万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白莲忽然哭着投入李氏怀里,秦如歌心想,这么大了,还到娘的怀里找奶喝,真难看。 “娘,如歌姐姐她怎么可以横刀夺爱,她明明知道心儿心悦燕王殿下。如歌姐姐抢若月姐姐的太子殿下不成,现在又要来抢心儿的燕王了吗?” 白莲何居心,本末倒置。明明是秦若月抢了已死秦如歌的心上人,倒说成是她的不是了。 她的燕王,她敢到凤明煌面前原句复述吗?她敢不敢! 要敢,她头一个鼓掌道服。 “我说,你们这些破事能不能关起门再说,人尽皆知不觉得难看?还是你们想引导善良无邪的百姓想到什么方向去?” 秦如歌意有所指,围观者恍悟。 先前一致对秦如歌戴了有色眼镜,觉得她哪里都不是,现在想想,莫不是李氏母女有意排挤、中伤这位自幼失母的嫡女吧。 白莲俏脸一白,可怜道:“如歌姐姐这是怀疑心儿用心了?心儿怎可能为了伤姐姐不惜伤己?” 白莲觉得形势不太对,和李氏打了个眼色后,两眼一翻,装作气晕的样子。 “心儿,心儿你怎么样,快,三小姐晕了,还不快去请大夫,把三小姐抬回去!哼,如歌,算你运气好,你的事,我迟些再做打算。” 人全数内撤,此时莲儿才跑了出来,惊讶地看着鱼贯而入的奴仆。 “大小姐,李姨娘这是怎么回事,她们想对你干什么。” “我爹呢?” “老爷昨晚早早就歇了,今儿个竟然还没起,奴婢正纳闷呢。小姐,怎么昨儿个到现在都没看见你。” 秦如歌目光一闪:“你不知道?” 莲儿摇首。 秦如歌嘴角抽搐瞪暗卫,孟玄色是怎么办事的,竟然告诉了李氏,反而没让爹知道。 “莲儿,进去再说,你们二位回去吧。” 61.061.白莲花妒忌疯了 “我不服,秦如歌怎么配得上燕王!”秦观心怒极摔了茶碗,她好恨,嫉火焚心。 从来都是她想要一样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前提是秦如歌不存在! 秦如歌的荣宠、高贵,是笼罩她的阴影,以前尚且有智商缺陷,以作平衡,现在呢,她秦观心没有了引以为傲的资本了吗? “哼,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粗鄙女子,燕王一定是病晕了头,识人不清。凭你,也配跟我抢?” 她自卑又自负,眼红又鄙夷,李氏看着二女儿,就像看着年轻时的自己,不由叹气握住她的手:“心儿,娘本不想让你入燕王府那虎穴。可你既然执意如此,皇后姐姐也愿意帮忙,娘拼了老命也必要帮你达成心愿。秦如歌,她琴棋书画、女红德行样样不通,必然与你比不了,你可千万别自乱阵脚。” “经过今日,全长安城都知道了她夜不归宿,就算是留在燕王那边又如何。男未婚女未嫁,这就是苟合。燕王即便讨要她,也定然是别的打算,要是爱惜她,又怎会不顾她的声誉。你要记住,必须时刻在燕王面前保住女子矜持,这样,他才不会看轻你。” 的确如此,是她气昏了头。 燕王若是真的喜欢秦如歌,又怎会冒着让她背上不甘寂寞,夜会情郎的烂名。 这分明就是糟蹋,这么说来,她还是有机会的。 “娘,她也就依仗尚有三分姿色勾引人了,不如——” 秦观心眼眸闪着歹毒,和李氏密谋害人之事。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爹还没醒。” 秦如歌敲了敲父亲房门,没反应,不做多想,她推门而入。 老爹果然呼呼大睡,扯着鼾声。 她掐了他的人中,捏了他的鼻子,抬了他的下巴,逼迫合嘴,老爹缺氧失气,老脸涨红了,青筋暴起弹跳坐了起来。 “谁,谁暗算我?嘎,歌儿?你这孩子,昨儿你上哪儿去了,连晚膳也在外面吃?” 他青年失妻,壮年少子,现在连贴身小棉袄的女儿也一天到晚不在家,寂寞啊。 她昨夜一宿没睡,堪堪天亮才合眼,白天却起得比爹还要早,不寻常。 “爹,你昨晚什么时辰歇下的?” “这个,我记不太清楚,好像吃完晚膳没多久,有点累,洗了身子就睡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怎么上的床。” 秦如歌心中有数了,李氏大约在晚膳上动了手脚,孟玄色派的人办事不力,定是李氏把消息截了,然后放倒爹,好在秦府大门口守株待兔,教训她一顿。 “歌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们怎么这种表情?”秦伯夷发现女儿和丫鬟眉来眼去,在他面前打什么眼色,当他瞎了吗。 秦如歌默许下,莲儿把事情大致来龙去脉说了。 刚醒来的前太傅两眼一翻,差点没两脚一蹬翘辫子。 莲儿见状,赶紧掐他的人中,老爷前老爷后的。 秦伯夷刚缓过劲来,有气没力道:“你你,你和燕王,过夜了?” - - - 题外话 - - - 谢谢lzh0322亲的荷包,么么哒(づ)づ 62.062.老爹想纳妾 “我是有原因才耽搁的,况且一起的不仅我们二人。” 凤明煌连日内病发两回,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秦如歌并无提及。 也因她无法解释清楚,秦伯夷不能全信。 “老爷,李姨娘她竟然瞒着你想教训大小姐,你得替大小姐做主啊。” 秦伯夷轻轻点头,没想到姮娘有了上次的教训,依然不死心。 虽然她碍于燕王,没能成功杖打歌儿,却从昨晚就起了这心,看来,秦府,是时候整顿了。 “歌儿,如果爹这会儿纳一门新妾,你可有怨言?” 秦如歌目光一闪,记忆里,他和娘爱得死去活来,他和李姮娘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走到一起。虽然李姮娘帮他生了两个女儿,却不曾见爹对她假以辞色。 她以为爹心里只有娘,万没想到现在起了纳妾念头。 也许,终究是逝者走了太久,爹,寂寞了吧。 “爹想纳谁?” 秦伯夷顿了顿,叹道:“碧落城那位故人。” 故人?碧落城? 秦如歌心生一名,惊讶道:“莫不是天香楼的揽月姑娘吧,娘的旧友!爹,你纳谁我都不反对,可是她,她和娘,你怎么忍心?” “正是因为她是你娘的朋友,爹其实跟她不算很熟悉。听闻也是个狠角色,若是能把她带离那个地方,对她是好事。你李姨娘那边,爹多番干涉,效果甚微。依照她对你娘的情谊,入了秦府,想必也能帮着你。” 这么说来,秦如歌倒是懂了。 秦伯夷是舞文弄墨的,不擅长和女人撕,而且秦府内务一向由女主人处理,秦府只有一位原配夫人,一名姨娘,原配陨末,便只能由姨娘执权。 他这么安排,估计想把大权交到揽月手中,明面上也落了道理,就算皇后想干涉,恐怕没那么容易。 原来,爹纳妾,竟然是为了她。 秦如歌有些感动。 哥哥和爹,为了她,做了太多。 容侯府那边,本来该由她继承,招赘婿,因为对秦府而言,哥是独子,也要传承香火。可容侯担子太重,哥为了她,揽下这重责。 “爹,女儿知道你良心用苦。这宅子也的确因李姮娘乌烟瘴气,是该纳入清流了。但是这事还得问问人家的意思,那揽月姑娘曾到容侯府看望过如歌,不如派人把她接到长安城,问问看看再说。” “好,都听你的。” “昨夜在燕王那儿和柯神医等人促膝长谈一宿,我有些乏了,我先回去歇一歇。” 秦如歌正欲走人,秦伯夷心急地喊住她,支支吾吾半天道:“你,你到底和那燕王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绯闻沸沸扬扬,还是凤明煌搞的鬼,消息连皇宫里头那位都惊动了,抓她盘审半天,想必爹也听了不少。 估计现在连爹也怀疑,太子大婚当日,她和凤明煌一见钟情了。 想到这,她有些头疼。 “我和燕王的确有交情,可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爹,这事我现在不方便透露太多,你日后就知道了。”凤明煌那边,她抓不准他什么意思,现下也只能见步行步,先含糊其辞。 秦如歌走后—— “来人。” “老爷有何吩咐。” “让李姨娘和观心到祠堂罚跪,今日不许用膳。” 竟然把他药倒,她难道还不知道,这是他最痛恨的事么。 63.063.想害她容颜失色?自尝苦果吧! “莲儿给我拿个匣子来。” 秦如歌将怀里的黑发包起来,安放在匣子里。 这簇断发是凤明煌割的,在他那儿躺了那么多天,秦如歌看待这簇头发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总觉得丢了不好,得好好安放。 她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昨夜照顾凤明煌,她出了一身汗,现在身子有些黏腻,便泡个澡,换身衣服。 折腾下来已过去不少时间,身子也舒服了。 “对了,让厨房做碗提神汤。”她擦拭着湿发道。 头发干了大半的时候,莲儿把汤端来,秦如歌喝了一口,面色微变,提着碗走到花盆边,将她嘴里的提神汤吐个干净。 “这提神汤你有全程盯着做吗?” 莲儿像乖乖兔一样直摇头,一向都是厨子厨娘做好食物后,她们再去拿的。 “大小姐,这汤有问题吗?” 秦如歌眯眸,这宅子里想害她的,只有那两个人。 她盯着液面,冷冷笑了。 她支使莲儿弄来一只老母鸡,灌其喝下汤汁,半个时辰后取其血,支开莲儿后,启动芯片,惊见橙光大作。 这几种药材,她再熟悉不过,难道...... “莲儿,把耳朵凑过来,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想害人? 那便让她们尝尝害己的滋味。 莲儿越听越愕然,大小姐这是让她帮忙整治李姨娘和三小姐啊。 “听懂了吗?” “听,听懂了。” “你不必害怕,我狠是狠了点,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害人。你可知先前那碗提神汤有什么副作用?” 莲儿猛摇头。 “久服,会使人肌肤溃烂长脓疮,继续摄入,发质枯槁直至掉光,皮肤不但溃烂,甚至黯哑发硬如老树皮。莲儿,她们想害我沦为丑妇,这恶果,她们自己尝回去,难道不是天理昭彰,是报应?” 如她没有判断错误,这种毒药,按古方配制,相当稀罕,以前她曾亲身试过几种难得一见的毒,差点嗝屁,大难不死之后,也是靠着这几种毒药研究出来的成果获得国际大奖和名誉,其中,就有这种奇毒。 当时她以为自己走到世界巅峰,后来入了医药大家x公司,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天呐!李姨娘和三小姐竟然这么恶毒! 二小姐抢了大小姐的夫婿,还有伙同国舅公子谋害大小姐一事,大小姐宽宏,不计较,她们竟然还不知足,继续害大小姐。 大小姐说的对,这样的人,没得到教训,没有报应,如何成理? “大小姐,莲儿明白了,这事,包在奴婢身上。” 莲儿走后,秦如歌目光冷沉下来,李氏母女身上不可能马上变出毒药来,这玩意一定是准备了好久,现在才下定决心用的。 她同意爹把揽月姑娘接进来,是为了打压李氏,可不能让李氏把她给整死。 她得确定,那揽月身上,有足以保护自己的能力。 秦如歌到了神农堂的时候,已经很晚。 毕竟她的身份,神农堂的人一概不知,他们是找不到她的。她消失了一段时日,不知道有没有出乱子。 “姑娘,你可回来了。” 阿力赶前相迎。 “怎么了,瞧你急得满头大汗。” 他鬼鬼祟祟把她拉到最阴暗的角落,非常小心道:“姑娘,昨天有一位相当有分量的人来求诊,你又不在,我们给不了答复,可急死人了。” 相当有分量的人? “姑娘,是皇城里的人,错不了,来挂单的应该是个太监。”既然是皇宫出来的,那身份必须得不一般啊。 他们接过权贵高官的单子,却是头一回碰上皇宫里出来的。 64.064.李色猪来了,请君入瓮 “把单子拿来。” 阿力赶紧到前头把求诊单拿给她,秦如歌扫了两眼,落款处是一个印章盖出的“汾”字。 果然来了。 “阿力,来者可有留下什么信物?” “有的,是一枚令牌,说是拿着令牌去找午门的守卫,他们就会帮忙通报。” “好,你到午门走一趟。就说,本姑娘接了,但是时间要再安排。” 阿力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又有一人跑了进来,嚷嚷:“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神农堂又给围了!” “又是上次那些人吗?”怎么又围了,秦如歌有些不悦,难道长安城的捕快看不过神农堂生意好,来收保护费? “不是的,这回是国舅府的人,国舅爷的大公子来找茬。” “没事,出去看看。”呵,终于来了么,李色猪,等的就是他,就怕他不来。 秦如歌还未到前厅,就听得鸭公一样难听的声音噼里啪啦叫嚣:“你们那漂亮的女大夫在哪,快让她出来伺候本公子!” “大公子,不是伺候,是看病。”李色猪的仆人纠正道。 “对,快让那美人儿帮本公子看病,本公子浑身不舒服,急需要美人儿摸摸、看看、挠挠,哈哈哈。” 秦如歌心骂:白痴!亏空不行了还想着那档子事,活该不能人道。 伙计相当拥护秦如歌这老板,纷纷指责李纯仁:“无耻,我们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子,你不许辱她。快走快走,我们不做你们的生意。” 李色猪重重一哼,区区一个小药堂,竟敢在他面前摆谱:“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赶本公子,来人,把这些人都打死,拆了这小药堂,再把那美人儿女大夫掳到国舅府去。” “你们国舅府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神农堂是良民所开,也能随你们说拆就拆吗?” 来者,一袭白纱,婀娜动人,脸上的面具,遮不住她晶亮如星辰的眸子,也遮不住她清冷的下颔、朱唇。 此刻的她,看起来比红衣的秦如歌添了几分温婉,磨去几分张扬嚣狂棱角。 李色猪眼前一亮,猛流口水,这身段,这勾人的眼神儿,这猜猜我长什么样子的趣味游戏,是他的菜啊! “国舅公子,这神农堂,您就别拆了吧,小女子为你看诊,你看如何?” 她淡淡睨着李色猪,掩去身份为秦如歌时,对他的厌恶和揍猪的冲动。 李色猪点头如捣蒜,已然神魂颠倒了:“美人儿你说什么就什么,都听你的。你们这群蠢货,还不把东西放下,吓到了美人儿,我让你们吃屎!” 百姓纷纷唾骂,对李色猪指指点点。 国舅府实在仗势欺人,可怜女神医孤苦无依,不得不向罪恶低头。 不少人为女神医担心,可是有心无力。 有人偷偷跟她说:“女神医你快逃吧,没了铺子不要紧,也好过在这恶霸手上吃亏。” 秦如歌淡然一笑,只道:“大家有心了。” 李色猪想干点什么,只怕,有心无力。 65.065.扎扎扎,扎死你这人渣 “怎么样,我家公子的情况。” 李色猪右手让她把着脉,左手猥琐的向秦如歌那嫩得像水晶豆腐一样的臂伸去。 她快速拿了隔壁摆着的银针划过,瞬间在他手心划出一道深细的血痕。 “啊——”他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秦如歌惊呼:“李公子,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拿这银针帮你针灸,你这手怎么乱放呢。” 她眨了眨眼,眸底清澈动人,李色猪眼皮跳了跳,逞强道:“没事没事,一点小伤,美人儿你继续。” “我扎这针会有点儿痛,李公子忍着点。” “好,好的。” 啧啧,美人儿竟然对他笑了,笑得真是楚楚动人啊,就像晨起开的小白花,沾了晨露,真真是纯洁诱人。 掂着针,秦如歌垂眸,眼底的诡光一闪而过,手起针落,一根根狠狠扎在他的猪膀子上。 本来吧,他肉厚,痛觉不会太甚。 但秦如歌怎会放过他,当然是有多痛就多痛最好。 她扎的穴位,都是会产生剧痛的穴位,错筋分脉,怎一个酸爽了得。 她抬眸,笑若昙花。 李色猪脸上豆大冷汗遍布,滑落一颗又一颗,整张脸皱着,却死死咬着唇,能看出来,他不想喊出声音,大约,是为了在佳人面前留一个好印象,一个铮铮男子汉的印象,却不知,秦如歌眼里,他,永远留不了好印象,是应该人道毁灭的畜生。 但是他到底不是隐忍的性子,不一会儿就破功了,啊啊叫嚷,秦如歌让人赶紧把他压制,说若要治好他,必须狠下心。 秦如歌在一旁风凉水冷地喝茶,听着他惨烈的叫声,看着眼前色猪和数名李府仆人撕斗的惨况,心情甚好。 直到眼见他痛极麻木,瘫软匍匐在桌上,秦如歌这才拔了针。 “我,我这就好了吗?”李色猪有气无力道,可他依然觉得身体好累好虚,而且一番折腾,感觉什么都给掏空了。 “当然不是,哪有一步登天这么好的事情。这个,只是热身。” 热身,这是热身!要来正经的,那他还不死? 李色猪这时认真想了,这小丫头莫不是在诓他吧,仗着他对她感兴趣,便戏耍他?哼,蹬鼻子上脸了。 李色猪不爽的姿态秦如歌自然看见了,便道:“公子先歇一歇,半刻钟后回过劲,自然知道分晓。” “来,喝杯茶水。”一层看不见的粉末洒在液面,她柔弱地把杯子递过去。 李色猪脸色稍齐霁,就着杯摸了她的手背一把。 靠,恶心,找死! “本公子好像真的好些了,之前浑身疲惫提不起劲,这会儿倒是舒服不少。” 李色猪大喜,这美人儿可能真有本事,家里厨子的媳妇初诊怀了孩子,看来不是一时凑巧。 “这只是短时间的回光返照,李公子若是希望完全康复,必须按照我的方法去做,还有,最好不要多问,这是独家秘方,不外传。” “好,好的,那本公子接下来怎么做?” 美人儿莞尔一笑。 66.066.围着长安城跳三圈,青蛙跳 长安城城门口。 “公子,你确定要这么做?小的觉得,那女人一定故意整公子。把她抓回国舅府严刑拷打,看她还怎么藏医术。” 李色猪一把推开小厮,嫌恶道:“滚滚滚,一边去。你不是本公子,不知道我身体的反应,本公子真觉得丹田有劲了,美人儿看起来那么纯美,怎么会整人,别搬弄是非。” “可是——” 可是,国舅府的大公子,浑身*,腰腹间只挂了几块布遮羞。 仆人帮忙把他的手绑在身后,而他,依然色眯眯盯着秦如歌。 秦如歌忍住把他眼睛挖下来的冲动,指了指遥远的街末。 “围着长安城跳三圈,青蛙跳。每两日一回,可记住了?” “美人儿,在国舅府跳不成么,这大街大巷,太丢脸了。”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做,不要问。唉,算了,再说一点点吧,必须要旁人目光逼迫之下,才能使公子羞恼出邪汗,强健体魄。” 他们不是大夫,也不懂这些,不知道她说的有没有道理,听起来倒很像那么一回事。 秦如歌拍了拍他的膀子,道:“快去吧,晚点儿,人更多,更丢脸。” “好,好的。” 李色猪蹲下,一跳,两跳,三跳。 好累啊,难受啊,为什么治男人之痛会这么艰辛。 李府的人众星拱月地跳走,秦如歌这才捂住嘴。 笑死人。 “嘘,嘘,如歌小姐。” 后头鬼鬼祟祟的声音传来,秦如歌左看右看,终于在后边的大树旁,看到遮遮掩掩的孟玄色。 秦如歌蹙眉。 “孟爷,你很闲嘛。” 孟玄色哂笑:“是有点闲。” 主上又睡了,他无聊,出来转转,没想到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 “你真的医治他啊,听他说,这么快有起色,你是怎么办到的?” 效率太快,孟玄色不得不起疑。 “让一个人自以为有起色,孟爷觉得,除了真的把人治好,还有什么办法。” “唔,如歌小姐把柳兰锦和柯老折腾这么厉害,想必医术高明,毒术也相当高深,靠药物造成一种有起色的假象,应该不难。” “你是说我下毒了。” “呵呵。” 毒,本来不一定,但是李纯仁差点那啥了她,她必是对他恨之入骨,对柳兰锦柯老尚且那样,更何况李纯仁呢。不用点毒,实在对不起自己啊。 “对了,我的衣服呢,今儿早上我找不着。” 孟玄色摸摸鼻子,道:“今儿天气好,应该今晚就干了,晚上再完璧归赵。” 干,干了? “你们洗了?” “王爷说沾满了血,都是他的错,必须帮忙洗干净。” “......”虽然秦如歌认识凤明煌时日尚浅,却笃定,那人绝对不会说是他的错。“你——” 还欲再说什么,忽然,一股杀气萌生。 孟玄色神色一紧,将她拉往身后,不料被一人由上往下截了,又有一人拦腰劈来。 他取了腰间挂着的玉笛,隔开二人的偷袭,三几个回合打下来,谁也占不了上风。 又有两名黑衫人加入,与孟玄色一同对付偷袭者。 秦如歌定睛一看,黑衫的是凤明煌的暗卫。偷袭者,蓝色劲装,头戴额带。 她大喊:“住手!” 没反应,依然打得激烈。 她怒了:“我以容侯府孙小姐的身份命令你们,住手!” 那二人火速退到秦如歌身边,单膝跪道:“参见小姐。” 她揉着晴明穴,道:“抬起头来。” 那两人依言照做,秦如歌看清了其面容,心中有数,叹道:“子鼠,巳蛇,你们怎么在这儿,一来就给我惹麻烦。” 67.067.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小姐,是容侯的命令,抹杀燕王凤明煌。” “王爷!”孟玄色神色微变,连同那两暗卫,刹那消失无影。 暗卫,孟玄色身边不应该有暗卫,这是,凤明煌安在她身边的。 秦如歌冷下目光,有些不悦。 她定了心神,冷冷问:“十二地支都来了吗?” “回小姐的话,来了一半,六人。” 六人,也就是说,哥他不是真的要凤明煌的命,大抵是警告吧。 “小姐,你无恙吧。” 秦如歌发狠一直揉脑袋,她头疼啊,怎么处理这两人的关系,烦死人。依二人性子,搞不好,就是一场大战。 她舒了口气,无奈道:“起来吧。” “是。”二人这才起来,那名为子鼠的道:“小姐,侯爷吩咐我和巳蛇来保护你,今后小姐在哪,我们二人就在哪。” “是保护,还是监视啊。” 二人神色不改,亦不语。 秦如歌眼角抽搐,他们这是不置可否,还是默认啊。 罢了,哥哥怎么想的,她还不清楚么,也就怕她在凤明煌那儿吃亏。 反正她这边缺人手,来了也好。凤明煌都敢在她身边放人了,不设两个人扛他们,她太被动。 “算了,不问你们了。碧落城那边可还好?” “嗯,之前有叛军打算火烧碧落城,还好侯爷回得快,及时调动兵马,歼灭叛党,否则,死伤惨重。” 哥哥信里有提及,大致情况,秦如歌也知道。 “恕属下冒昧,小姐怎么这副打扮。” 是啊,她这副打扮,他们怎么还能认出来,自然是因为容侯府少主与十二地支的牵绊。 鼠牛虎兔龙蛇,其实是隶属于秦如歌的杀手,容靳则拥马羊猴鸡狗猪,十二地支和主子间下了血印,乃苗疆奇蛊之最,有追踪主子之能,无论主子怎么易容变装,都能一眼相认。 下了血印的属人,自愈能力很强,且终生不得背叛主人,乃容侯府最大秘辛之一。 “我在长安城秘密开了间铺子,这件事,你们不得对任何人声张,连容侯也不行。” 子鼠巳蛇面面相觑,开铺子,瞒容侯,小姐她...... 李纯仁好不容易蛙跳长安城三圈,累死累活,浑然不知自己成了大笑柄,只记着死也要死在脂粉香气里。 “美,美人儿,本公子跳完了。” 也是难为李纯仁,三圈下来,喘的时间比说的时间长多了,他倒在地上扯气。 “相当好,李公子每隔两天,便像今日一样,围着长安城裸跳三圈,相信很快药到病除。今日先这样,把你们家公子抬回去吧。” 李府下人赶紧往李纯仁身上套衣服,把人扛走。 太丢人了,公子竟然众目睽睽之下裸奔,这要让国舅爷知道了,还不气死? 公子被人卖了,还傻傻地帮忙数钞票,唉,怪不得他以前喜欢那傻的秦如歌,大约是物以类聚。 68.068.纳兰世家 “阿力,让伙计都回去吧,今天神农堂不做生意了,休息一天。” 秦如歌坐在神农堂后院,手肘支着石桌,等待找上门来的余下四人。 不知过了多久,黑影恍然,秦如歌闻到一丝血腥味。 “属下,参见小姐。” 是余下四人,丑牛、寅虎、卯兔、辰龙。 血腥味,毫无疑问是他们身上的。是他的?抑或是他们的?秦如歌有些忧心,厉目一扫,见他们身上衣服有不少破口,拉了其中一人的胳膊肘左右翻看。 新伤,而且凶器锋利细薄,切入皮肉的口子几乎肉眼难辨。 她舒了口气,还好,不是凤明煌的血,那人大抵毫发无损。 “你们四人,回去告诉哥哥,如今我和凤明煌结成同盟,让他别动凤明煌,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哥哥那边需要人手,没什么事,你们不要来我这边。” 他们十二地支听从容侯府两位少主的命令,但鼠牛虎兔龙蛇以秦如歌命令为先,其余的,则以容靳为先。所以,秦如歌让他们不动凤明煌,即便是容侯有令,他们也以小姐为准。 “属下觉得,小姐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侯爷听了小姐燕王最近的传闻,日前拜访纳兰世家,纳兰三公子已经动身前往长安城了。” 纳兰世家,是碧落城的贵族。 早先几代出过不止一位权相,曾独揽朝政,权倾天下,后朝廷斗争严重,纳兰世家经历荣辱兴衰,有起有落,多番被贬谪后,心淡隐于碧落城。 纳兰世家,也是容侯府的世交。 据闻亡母当年本与纳兰世家有婚约在身,不料半途被爹截胡,哥过继到容侯府后,似乎与纳兰世家来往密切。 至于那三公子,秦如歌有过一面之缘,惊鸿一瞥,上善若水,君子如玉,便是这种人吧。 有道说这人性淡泊,学富五车,家世更是显赫,乃碧落城未婚少女盯得最紧的一号单身人物。 秦如歌明知容靳搞什么鬼,仍有气无力道:“他来做什么,是碧落城的女子太热情,他吃不消,来长安城避难?” 长安城的女子比碧落城的好不到哪儿去。 同是自视甚高的人,她如此名声,就算纳兰世家和容侯府交好,恐怕也看不上她吧。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那兄长,就是怕事情不够乱。 秦如歌从神农堂前台拿了瓶金疮药,扔给他们:“上完药,你们就回去吧。让他淡定点,别动不动就派杀手。” 秦如歌回到秦府,莲儿赶紧来通风报信,不期然见到秦如歌身边的两堵门神,吓了一跳。 “大小姐,他们是?” “他们是容侯府的人,子鼠巳蛇。” “哦,鼠大哥,蛇大哥。” “......” “大小姐,奴婢告诉你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李姨娘跟三小姐被老爷罚去跪祠堂啦,还吩咐了今天不许给她们送吃的。”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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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四菜一汤就铺陈在桌上,莲儿盛了一碗汤到秦如歌面前。 热腾腾的菜,香喷喷的味道,直接叫响了李氏母女的肚子。 咕噜噜~ 一天没吃东西,本来就饿,她还弄这些香气四溢的菜,偏偏赶在祠堂吃,不是膈应人又是什么? “你既然饿了,怎么不到前头吃去,在祠堂用膳,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让你们看得到吃不着。 “唉,我累了,不想走,祠堂也不是不能用膳,但凡大日子,拜了祖宗,大伙不也是在祠堂吃的嘛。姨娘,我先前请你们吃来着,是你们不接受我的好意而已,现在又来怪我了嘛?” “你——” 这个贱人!她分明是故意的! “啧啧,莲儿,这什么汤啊,真香,怎的这么鲜甜甘美,我这是到了天堂了吗。” 要不要这么夸张,天堂又是什么玩意:“大小姐,这是豆腐香菜滚黄骨鱼汤,您最近睡得不好,多喝点儿,有助睡眠呢。” 咕噜噜咕噜噜~ 李氏母女舔唇吞口水,肚皮很是不争气,脸色青白交差,眼神却像恶狼一样凶狠。 该死的秦如歌,竟如此诱惑她们。 吃吧吃吧,吃死她,吃丑她,吃成一堆骸骨,看她还怎么嚣张。 李氏捏了捏秦观心的掌心,无声传递信息。 哼,秦如歌,你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在你的吃食里下毒吧。 当她容貌尽失,看她还有什么本钱招摇。 一顿饭吃下来,李氏母女银牙都给咬碎了。 秦如歌擦完嘴才拍了下脑袋,说忘了大事,真该打,便让莲儿赶紧拿些香烛来,她得孝敬祖宗。 往每个香炉插了香,那味道呛人,她们母女就跪在香炉下首,那烟熏得她们眼泪直流。 “秦如歌,你不要欺人太甚!”李氏怒斥。 “谢天谢地,李姨娘你终于不装贤淑了。”秦如歌拍掉手上的香灰,退到一边,嗤笑。“这就欺人太甚了?前些日子,我不找你们麻烦,不代表李纯仁那事,我就不追究了。再加上这次你们想杖打我,这账是不是该算一算了。” 李氏冷笑,并不把她的恫吓当一回事:“清算?你想怎么清算,别以为皇上护着你,你便可肆意妄为。你连太子妃都当不成,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你若是伤我分毫,太子太子妃、皇后那边,你过得去吗?” 她把玩着软包,淡淡道:“若月妹妹,皇后娘娘有李姨娘这样的亲人,可真是可怜哦,李姨娘是不是在暗示本郡主,对那二位也做些什么?” 哼,想对付若月、皇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李氏此时想起那病罐子六皇子来。 秦如歌,你也想得太美好了吧,就凭六皇子,成不了气候。 除非,燕王...... “这顿饭吃太饱了,莲儿,我们走,散步消食去。” 秦如歌走到祠堂门前,招来一小厮,道:“去,禀告我爹,说李姨娘和观心妹妹弄虚作假,在膝盖上绑了这玩意跪祠堂。” 秦、如、歌,这个恶毒的女人! 眼睁睁看着她潇洒的背影离去,李氏母女无能为力,尝尽挫败感。 莲儿连连拍掌。 “太好了,以前总是看她们欺负大小姐,十年风水轮流转,这回终于轮到她们折在大小姐手上,太解气了。” 解气是解气了,可今日折腾这么久,也快过去了,想到明天又要见到那家伙,她实在是有些头疼。 晚间孟玄色没有把她的外衫送回来,想必凤明煌把他扣住了。 仙月湖,画舫。 孟玄色在凤明煌耳边低语。 “呵,尚在周xuan么,许是明日过后,那人才舍得。”凤明煌睨着暖炉红光,峻笑道。 “妄图撬王爷墙角,他们也是心大,那家子人一向浪子野心,万没想到野心大到想将燕王府容侯府两边一网打尽。” 凤明煌嗤笑摇首,不以为然:“莽夫出身,即便数代受勋,这里还是跟不上。” 凤明煌点了点太阳穴。 “皇上既然有意提拔他们,借此打压主上,主上明日计划,恐怕会刺激皇上,更是一意孤行。” “最好是一意孤行到底了,姓贺兰的,本王倒是不放在心上,倒是……” 轻抚已洗净的腕间丝线,凤明煌目光明灭闪烁。 不过是一些尚做不得准的传言碎语,容靳竟派出万里挑一的心腹杀手。 还有碧落城那边,似乎暗涌颇凶。 纳兰世家,竟也蠢蠢欲动。 莫非,要开始了么…… 第二天一大早,秦如歌醒来后,仍是浑浑噩噩,犹在梦里。 睡眠质量不好啊,而且是一连两天,她打着哈欠出房门,准备到秦府外等人。 没别的,不想凤明煌入家门一步。 她像僵尸一样,行尸走肉,拖着沉重脚步神游着走。 到了前厅外的那条长廊,发现通道口围满了人,竟然水泄不通了,什么情况? 脑海闪起一个电光火石的念头,她飞速跑过去,挤开人群。 “让让,让让。” “啊,是大小姐,大小姐在这儿,不用去通传了。” 挤开人潮,果不其然,正厅主位上,坐着一妖孽。 举止优雅,揭盖将茶面上的叶拨到一边,就只是重复着拨,并不饮用。 这傲娇病患者,装什么十三,不喝为毛不放下。 自从在家里看到凤妖孽,秦如歌觉得自己双腿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相当费劲。他就这么登堂入室,坐上主位,连她爹也只能咬着牙切着齿,一副想宰了他又不能宰的表情。 毕竟,女儿就是因为他,不明不白在外面过了一宿。 “来了么。” 那人语气似镀了一层冰屑,猿臂伸来,肆无忌惮将她捞入怀里。 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演练了无数遍。抵着他胸膛的背部挺直,她僵得像一块石雕,只因她听得明白,凤明煌冷淡的语气里,隐藏了怎样的危险。只因她能感受,抵着她的另一手,那指甲有多锋利。 果然,昨晚不找她算账,今天来秋后算账,利息比较恐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王,实在想你,便来早了一些。” 秦如歌皮笑肉不笑道:“王爷,这里是秦府,这么多双眼看着呢,您老人家注意点儿。” “咳,咳咳,燕王,我家如歌尚待字闺中,请你注意男女之别。”秦伯夷老脸都黑了,在他面前这么轻薄闺女,要他怎么相信歌儿那晚没在他手中吃亏。 这燕王,素来是作风神秘,手段残冷血腥,他希望歌儿的良人,像他这做爹的一样,斯斯文文,不要舞刀弄枪。 燕王凤明煌,实在差太远! 凤明煌闻言,轻笑放了她,秦如歌赶紧跳离他三尺范围内。刚好不小心碰到秦观心,回头看了她一眼,白莲花竟气成小辣椒,还敢抬脚踩她。 秦如歌马上从她脚下抽离,也恶狠狠踩回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啊,如歌姐姐,你怎么踩观心?观心哪儿又惹你了,昨儿个爹为了你,罚了我和娘亲罚跪祠堂还不够吗?” 盈盈泪眼相看,不时可疑地睇向凤明煌那边,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凤公。 怎的,往她身上泼脏水,以为便能在凤妖孽心底落下坏印象,再营造她们母女受欺负的假象? 这小婊砸,和她那若月姐姐一个德行,没事就装楚楚可怜,真情流露尚可,装的就惹人厌了。 众目睽睽之下,秦如歌硬是再踩了两脚才收回脚。 既然她爱装,那她便做个顺水人情呗。 果然见秦观心啜泣哭着哭着就狠狠瞪她几眼,再接着啜泣。 李氏推开秦如歌,护着她的乖女儿:“如歌,再这么野蛮骄纵下去,吃亏的是你自己。你这性子,如何讨人喜欢?别说老爷养你一辈子这种胡话,他这是害了你,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李氏这会儿倒装起贤妻良母了,真特么恶心。 “如歌这性子怎么了,本王偏就喜欢。至于嫁人,不劳你费心,这不是有本王呢么。” 再次揽她入怀,凤明煌垂下的星眸里,秦如歌看到了诡异的神采。 脚后跟往后踩去,没踩着! 他撩起她颊边的发,放到耳后,亲昵道:“上次本王说了,要纳你为燕王妃,如歌,莫不是把它当做玩笑吧。” 那必须是玩笑,必须是随口说说啊! 秦伯夷终于忍不住上前分开两人,将秦如歌拉到身后,凤明煌见怀里落空,倒没有不悦,讪然垂手,勾一抹假归假却又颠倒众生的浅笑。 秦观心何曾见过燕王这等风采,心头扑通扑通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王殿下,手握百万烈焰军的燕王殿下,尊贵无双的燕王殿下,如今,就在眼前,如此风华绝代。 只是,为何,他看的不是她,而是秦如歌那贱胚。 指甲掐疼了肉,秦观心万般不甘心。 “不知燕王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别说是来娶他的歌儿,就他这破身子,歌儿嫁过去岂不是先守活寡再守死寡。更别说不是来提亲的,吃了他女儿豆腐,还不负起责任! 这到底是娶不娶,秦伯夷心里扭成了麻花纠结死了。 “如歌说想研习医术,日后好照料本王,适逢近日药师谷的神医来了,他和本王有几分交情,本王便做主,让他收如歌为徒。” 顺便让天下人知晓,秦如歌是他的人。 秦伯夷听说了秦如歌突然起了兴致学医,皇上也让她随御医学习,万没想到燕王这么有心,专程找来药师谷的神医收下歌儿这徒儿。 秦观心不甘寂寞,争着道:“燕王殿下,观心也可以,不如,观心也跟着如歌姐姐一起学,再不济也能打个下手。” “这事,得问如歌的意思,你说呢?” 她的意思,凤明煌怎会不懂。若是让秦观心凑合进来,不就知道她的底细了。 这家伙如此说,分明是把秦观心这朵白莲送到她面前,让她狂风骤雨乱打出气,恶劣,实在是恶劣。 “观心妹妹什么时候对这种九流职业感兴趣了?你拿绣花针可以,针灸的银针,怕是把人给扎死,算了吧,观心妹妹还是回去乖乖绣你的鸳鸯去吧。” 罢了,她没有虐待人的嗜好,没有他那般恶趣味,借力打力打回去就是了。 “我——” “既然如歌说了,本王也爱莫能助,我们还有事,失陪了。” “燕王殿下!” 李氏拉住想要追过去的秦观心,小声叮咛:“荷儿,把三小姐的红枣枸杞茶端过来。说了别乱阵脚,让她高兴一会儿,以后就笑不出来了。” 秦观心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接了李氏端来的茶小口小口喝下。 对,只要毁了秦如歌,燕王那样出众的人,如何还瞧得上她? 秦观心浑然不知,她那些害人的心思,全还回她肚子里。 甜的茶,是让她万劫不复的毒。 “喂,出了秦府了,不用演了吧,还不放手。” 杀气四起,剑声落地,银丝线缠住两名凭空出现的男子,只消凤明煌轻轻一勒,子鼠巳蛇便要气绝。 “加上这两个,是六人了。六名杀手,如歌,打算怎么替你兄长还?抑或,如歌希望本王对付容靳?” 这是他的兵器? 银丝线想必很锋利,那四人身上的伤,她仍历历在目。 她曾好奇这人在沙场如何指点万军,披甲上阵杀敌,却能保万无一失,原来如此。 “你先放了他们,这事好说。” 丝线疾归入袖内,子鼠巳蛇松了口气,燕王,果真是不能妄动的主。 “你们二人下去,我跟燕王这是正常的交流,净学我哥那套,以后不许动不动就动刀动枪的,我们是文明人,能动口就别动手。” “......” “我一共救了王爷两次,第一次算是弥补自己的过失,第二次,便和这次相抵消如何?” “一命,换七命,你会不会太tan了?” “不不不,我明明是亏了,王爷的命多值钱,他们六人加起来也不能和你相提并论啊。” 这马屁拍的,凤明煌冷笑:“哦,那容靳的呢?” 他凑到她面前,凤眸轻佻,吐息炙热:“原来你心里,容靳的命,还比不上本王?” 凤明煌眼见她的脸僵了,心情甚好,这才远了她,让她有喘息的空间。 “看在你取悦了本王的份上,本王先把这账记着,以后再算,让你先嘚瑟几天缓缓。” 这丫,好想毒死他,肿么破? 凤明煌将她带到烽燧高台,烽燧主要用于防御敌人,传递消息之用。 传递消息么,哼,她总觉得今天拜师没这么简单,这种事私底下搞定就成,何必这么劳师动众。 高台之上,长安城一目了然。 孟玄色、柯凡等人早就到了,秦如歌发现烽燧之上还有其他人等。 观其着装打扮,无疑是宫里的公公,她匪夷所思看向凤明煌。 “这事,做给谁看的,你该清楚。”说完,凤明煌向公公颔首,又道:“劳烦了。” 公公卑躬道:“是奴才的福气。” 高台下围满了人,全是来看热闹的长安城居民,大多是来看燕王英姿的罢。 这丫办事这么高调,她有些无所适从,不就拜个师吗,怎么搞得像祭天,而她,是祭品。 凤明煌接过孟玄色提着的红衫,披到秦如歌身上。 角度刚好对外,长安城居民看得清楚透明。 “燕王殿下竟为南阳郡主披衣!” “想不到燕王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南阳郡主真是好福气。” 啊呸,福气毛线,这丫演戏的瘾又犯了,不知他图的什么。 她揪着他的衣襟,强迫他低下尊贵的头颅,在其耳边小声道:“你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吗?” “自然是越轰动越好,多少人求入柯凡门下,只有你秦如歌能成,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的安排。” 他笑了,道:“知道就好,本王待你如此特殊,你说,会有什么结果。” “还有什么结果,麻烦、危险呗。”灵光一闪,不对,他这是,让她落水湿身。他的敌人会盯上她,爱慕者会针对她,而她,似乎只能一步步向他靠拢,被迫栓在他身边,秦如歌目光转深:“你之前说让我当燕王妃,不是玩笑。” 他从来不开玩笑,嘴角弧度深了深,松开她,示意柯凡可以开始了。 他虽然松了手,可秦如歌觉得仍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笼住全身。 行礼,宣读拜师帖,师徒互表心意,敬茶,宣读收徒帖,师父赠徒儿一份医典作信物。 流水线一样的仪式,很快完成了。 秦如歌能看出来,柯凡有多不情愿喝下那杯拜师茶,他还当真了?她不打算把他真的当做师父。 “南阳郡主甚有本王心,因忧本王身体,才拜柯神医为师,从来没有女子愿为本王做到这种地步,如歌,只要本王活一日,必不负你情意。” 他的指划过她的手心,轻执。 这触觉,好比毛虫溜过,瘆人,而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果真是认真的! 因连日毒发,他自是虚得很,可刚刚那翻话,声如洪钟,他想要整个长安城看热闹的人都听到。 他! 秦如歌气极,不觉用力掐了他的手,见他脸色微沉,才咬死牙关松手。 这种事,他竟然也不跟她商量一下再说! 知道尊重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咳咳。”柯凡轻咳,打破二人间的暗流,他的心到底是向着柳兰锦,看他们眉来眼去,胸口总有股气不顺。 “燕王殿下,南阳郡主,既然事情已经办完,奴才这便退下,向皇上复命去了。” 凤明煌颔首一挥,公公便领着人下了烽燧。 “拜师是虚,设个陷阱坑我才是真吧。” 凤明煌搂着她走到内侧,烽燧下的人看不见的方位,秦如歌一把挥开他。 他看着被她打了的手,黑眸闪过一丝接近杀机的色泽,片刻,负手一步、一步,缓慢而沉着地逼近她,秦如歌退无可退,抵着墙根,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身子欺近。 “本王说过,你会自己改变主意,自愿入燕王府的。” 撂下这一句,他便消失在她眼前。 他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孟玄色离去前,道:“如歌小姐,王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你……自个儿小心身边。” 全都走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当然,底下闹哄哄的声音仍不消散,他们哪是来看她拜师的,来看的,自然是凤明煌。 给秦如歌柯凡做见证的公公正在御书房给皇帝复述先前所见。 皇帝的神色,随着公公的话,越来越沉重。 “燕王真这么说?” “是的,陛下。” 皇帝似乎有些急了,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对策。 半响,才停下,问:“之前让你去办的那事,对方可有答复?” “陛下是指......还没,对方似乎还是犹豫。” “啧,朕已经开出这么好的条件,仍是不给个正面答复,他们未免太得寸进尺,去,以朕的名义,再加他们几分压力,之前朕说要再考虑的条件,一律允了,这回要是再不成,扭扭捏捏的,提他们的人头来见朕!” “奴才遵旨,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探子回报说,纳兰世家的三公子离了碧落城,正往长安城赶来。” “哦?纳兰家第三子,好像叫纳兰惜来着。” “正是,应是容侯的意思,策使他来长安城,只怕也是冲着燕王和南阳郡主来的。” 皇帝表面上不置可否,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自从纳兰世家隐遁碧落城,少与外界接触,更是从未踏上皇城所在的长安城一步。 此番破例,因一个女人而起,岂不是笑话吗。 纳兰世家...... 皇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御花园里。 秦如歌去往太医院的路上,经过嶙峋假山假石,忽然听得壁石背面传来人声,她停了脚步,扶着石壁细细听。 “本宫这些天总觉得恶心,一沾荤腥就想吐,干什么都不起劲,眼看母后大寿将至,母后把千秋宴这么隆重的盛会交给本宫,本宫怎能做不好。” 是秦若月,这症状听着,怎么像—— 这厢才说犯恶心,那边就马上吐开了。 那可是,落水的声音啊。看来御花园池子里的锦鲤,可有一顿“好吃”了。 “娘娘,你没事吧,娘娘这反应,会不会,有孕了呀?” “有孕?对呀,本宫怎么没想到。”秦若月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高兴。 这便说有孕了,一般来说,孕妇要怀了孩子月余以上才开始害喜,秦若月和慕容琰大婚根本不够月余,也就是说,这对狗男女,大婚之前就苟且了。 秦府的二小姐,东宫的太子,可真是检点啊。 还有那秦观心,之前恬不知耻地往凤明煌身上蹭,各种求偶遇,求攀亲带故,就差没求偶,这到底谁才是水性杨花不甘寂寞,长安城的人是不是混淆了。 “娘娘,奴婢这就找御医来瞧瞧,这要是真怀上了,千秋宴就交还给皇后娘娘办吧,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太子妃怀了,一定很高兴。” “对,这孩子,是送给母后大寿最好的礼物。不过千秋宴,本宫还是要亲力亲为,此事更不能提前让母后父皇知道,否则就没有惊喜可言了。杳杏,你速去请御医。” 秦如歌垂下目光,听着婢女走远的脚步声,她勾了勾嘴角,环顾四周一圈,没人。 她可没忘记,当初差点害她遭李纯仁毒手的账! 似乎,有机会讨要回来了。 她闪身入了假石缝隙内,从芯片里转换出一种草药,放到嘴里嚼碎,秦若月那小婊砸还在自言自语碎碎念,大约是真以为自己怀了,跟肚子里的儿子说话。 秦如歌觉得差不多了,便把嘴里的渣全部吐出,施施然走到石壁另一边。 秦若月后知后觉听到动静,此时秦如歌已经来到她跟前了,许是秦如歌的笑容太惊悚,秦若月堪堪吓得后退。 哪能退,身后就是池子。 秦如歌非常好心,拉了她一把,秦若月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被拖向前,撞向—— 她被强吻了,秦如歌竟然强吻了她! “唔唔唔!!” 将药物的汁液送到秦若月嘴里,整个送药过程,她一心二用,没忘记把脉。 脉象......很好,果然如她所料。 完事后,秦如歌才松手,秦若月一把推开她,指尖不着痕迹勾了秦若月腰间的香袋,塞到怀里。 一个女人一张嘴两只眼睛两条腿噗通一声跳下水。 秦若月狼狈地在水里划行,惊恐又羞愤道:“秦如歌,你这变态!竟然强吻本宫,还推本宫下水,本宫若是怀了孩子,你今天是死定了!” 谋害皇嗣,她倒要看看秦如歌怎么脱身。 嫌弃地又呸又吐,秦若月狠狠擦唇,想想自己被女人给强吻了,还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女人,恶心死人了! 秦如歌也是一脸厌恶呸呸呸吐舌:“我这不是看你差点跌落池子,好心搭把手,不小心亲了若月妹妹嘛,至于你落水,完全是太子妃不识好歹,挣扎推开本郡主,才失足掉下去的,这锅,本郡主可不接的啊。” 不小心亲的?不小心会撬开她的牙关吗? 自那天秦如歌傻病好了以后,她脱胎换骨过分了吧,到东宫大闹,痛打纯仁表哥,如今更恶心巴拉吻她,这女人哪有半分女人该有的妇德!惊世骇俗到了极致了! “咦?刚刚若月妹妹是不是说怀孕了?这么大的喜事,本郡主这就去通知皇上皇后。” 秦若月脸色一白,咬牙切齿道:“你不许去!你你耳力不好,一定是听错了,本宫没这么说过!” 御医还没确诊,她也作不得准,万一不是呢,就算是,算算日子,这孩子恐怕是大婚之前怀的,现在捅破,父皇母后一定会起疑。 不能让秦如歌捡便宜!必须不能说! “哦?是嘛,看来本郡主最近一定是睡得不好,这也能听岔。” 气死她了,秦若月从未如此狼狈,这池子又脏,都是秦如歌这贱胚害的! 可现在四周无人,石壁湿滑,她自个儿很难上岸,似乎不得不让秦如歌搭把手。 秦若月正扁着嘴,伸了柔弱无骨的手,朱唇轻启,然来不及说半个字,就被秦如歌抢先了。 “得,太子妃不喜欢本郡主碰你,这附近也没什么人,本郡主这就去前头找人救你,你等等。” 秦若月瞬间如化石定在池子里,待秦如歌走后,才浑身颤抖,终于一捶擂在水面,水花四射。 “秦如歌,本宫和你没完!” 秦如歌抱着肚子笑得不行,泪奔了。 秦若月根本没有怀孕,她拿出香囊,打开看了眼。 这玩意参杂了麝香,一定是东宫其他侧妃或姬妾使的手段。 秦若月不过是肠胃不好消化不良罢了,但她偏要秦若月“怀孕”,这样慕容琰顾及孩儿,必然往侧妃姬妾那边多走动,呵,先给颗糖,再打她个措手不及,抢夺太子妃之位,妄图毁她清白之仇,她会让她慢慢还回来,这是她唯一能为死去的秦如歌做的。 先前向药商进货,竟让她发现好几种现代那时空没有的药物,其中之一,就是结子草,又名假子草,这玩意捣碎取汁透明,一般不药用,作为粘合剂,煮熟后类似于浆糊。 但若内服,结子结子,则产生让人误判有孕的假象,为期两个月。 秦若月送给皇后的大礼,最后却是乌龙,换了是谁,恐怕都高兴不起来。 结果,最后把秦若月带离池子的,也不是秦如歌带来的人,杳杏携御医来了,后又找了几名皇宫守卫把秦若月拉上来。 回东宫折腾一番,换了新衣服,秦若月才侧卧软榻,让御医诊脉。 “如何?娘娘是怀了吗?” 御医蹙眉收回线圈:“这,脉象不是很稳,的确有喜脉的迹象,可是不甚明确,臣以为,还是过一段日子再号脉最为稳妥。” 听御医这么说,秦若月觉得自己怀孕的希望很大,心里已是接近笃定了。 “不过太子妃娘娘的肠胃似乎不大好,臣先开些护理脾胃的药,这段日子,太子妃娘娘多加注意,若真是怀了皇嗣,操劳不得。” “嗯,本宫明白了,杳杏,有赏,送御医出去吧。” 秦若月很高兴,摸着肚皮,杳杏送走了御医,回来见主子眉飞色舞的神态,便道:“恭喜娘娘,娘娘怀了皇长孙,皇上皇后太子定是大悦。” “嗯,只是,我怀了孩子,太子哥哥那边,便亲近不得,东宫那几只狐狸精估计该兴风作浪了。”想到这,她有些惆怅。 杳杏哼道:“那些狐狸精终究上不得台面,也就用下*计,迷得一时罢了。娘娘肚子里的就是一道金牌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盼也盼不来,待皇孙诞下,太子殿下依然是太子妃的。” “也对。”想通了,秦若月便也放心。 再说,她们爬得了太子哥哥的准龙床,却别想能怀皇嗣,只要是威胁到她的,一律,不能存在。 秦如歌在太医院附近又碰上年贵妃的婢女红儿,红儿端着汤药,向秦如歌福了福身子,请安。 黑漆漆的药,秦如歌扫了两眼,垂眸问:“六皇子可在年贵妃那儿?” 红儿迟疑片刻,才道:“在的,殿下每日都会亲自伺候贵妃娘娘用膳、服药。” “好,本郡主跟你一同去看看年贵妃,走吧。” 70.070.听说多吃点醋,身体更好哦 年贵妃的寝宫外,秦如歌、红儿听到一连串不绝的咳嗽声,红儿凝重地锁着脸,推门让秦如歌先进。 “贵妃娘娘,药来了。” 依然近似上次的光景,秦如歌踱步到塌前,途中扫到妆台上放着一张略为眼熟的纸张。 慕容汾回身接药,赫然见到秦如歌登堂入室。 红儿道:“娘娘,南阳郡主说是看您来了。偿” 年贵妃受宠若惊,秦如歌竟两次三番来看她。 “南阳郡主有心了。撄” “南阳给年贵妃请安了,贵妃快请好好躺着,不用起来。六皇子,还愣在那儿看本郡主作甚,快喂贵妃喝药啊。” 慕容汾这才收敛神色,灌年贵妃喝下一碗汤药。 碗尚未搁下,年贵妃又断断不绝咳了起来。慕容汾顺着她的背,好让母妃能舒服一些。 秦如歌将一袋甘草片递前,道:“贵妃,含一片,喉咙舒服一点。” “这,怎好意思?” “无妨,我那儿还有很多,太医院也不缺。红儿,以后可以到太医院多要些备用,贵妃这儿肯定是用完了,没来得及让御医开吧。” 红儿点点头:“郡主料事如神,的确如此。” 和年贵妃聊了一会儿,便以让她好好休息为由,慕容汾、秦如歌便出了寝宫。 二人独处,闲庭信步。 “六皇子,考虑得怎样?” 慕容汾久久不语,面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匠人精心雕刻磨滑的膏像。 半响。 “你和燕王,是什么关系?” 她眼皮跳了跳。 怎么每个人都问她这问题。 她是逃不过凤明煌这魔障了吗。 秦如歌侧过身,百无聊赖地打着枝竹的细叶:“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们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吧。” 哈姆雷特?是什么玩意? “本殿还是那句话,皇权争斗于我,没有任何意义。” 秦如歌还欲怂恿,突然,红儿的尖叫声几乎划破他们的耳膜。 “贵妃娘娘——” 秦如歌眼前一闪,慕容汾已经没了影子。她眨了眨眼,半响,也跟过去。 “怎么回事。” 入目的,是年贵妃瘫软无力,眠在慕容汾怀里的身子。 秦如歌上前一看,见她印堂、眼睑、唇色发黑。 “六皇子,年贵妃好像是中毒。” 慕容汾瞳仁缩了缩。 他听闻了秦如歌今日隆重其事在烽燧拜药师谷的神医为师,也知道她近些日子在太医院学识。 可毕竟时日短,这么快便能看出症状来? 然转念一想,母妃的模样...... 他看着也像中毒。 大约,是多心了。 “红儿,还不去请御医!” “是是,奴婢这就去。” 秦如歌碰了碰喝空的药碗,刚刚她并无检查,是让人动手脚了吗? “六皇子,让人去查查贵妃的吃食饮水吧,还有这些用过的药物,只怕,让人动了手脚。” 她忽然想起那袋甘草片,顿了顿,淡淡道:“当然,本郡主给贵妃的那袋甘草片,也要验验。” 那人横了她一眼,秦如歌耸肩:“没办法,以证清白,清者毕竟不能自清,得靠事实说话。” 不久,御医风风火火来了。 号了脉,脸色沉凝。 御医问:“六殿下,贵妃娘娘这是中的新毒,怕是这两天的事,贵妃娘娘这两天都吃过什么了?” 秦如歌赶紧指着案上的香袋:“看看这甘草片有没有毒。” 御医让人拿去检验了,秦如歌又把空碗呈上:“本郡主觉得味道好像有些奇怪,你闻闻。” 御医将信将疑接过,怎么可能是药出了问题,这可是太医院全程负责的啊。 他还是闻了闻,没什么特别,沾了一点舔舐,好像,确实是有一丝奇怪的甜,不对啊,这药不该有甜味。 “六殿下,南阳郡主,臣要回去检查一下药渣,二位稍候。” 慕容汾招了招手:“红儿,你跟上御医去看看。” “奴婢遵命。” 又过了好一阵子,红儿、御医回来了。 御医一进来就跪下了,如临大敌道:“臣该死,药渣里不知怎的竟混入了断肠草,幸好误打误撞,贵妃娘娘用了甘草,吐了部分毒素,不至于无法挽回,臣等定竭力为贵妃娘娘解毒。六殿下,臣等绝对没有放断肠草这害人的玩意,求殿下彻查,殿下明鉴。” 慕容汾周身气压沉冷,双拳死握,青筋暴出。 “断肠草,好好的药,怎么会有断肠草!你们和本殿母妃无冤无仇,谅你们也不敢动坏心思,说,是谁指使你们干的,是不是,是不是——”那名字,似乎在他喉咙里扎根了,扯不出来。 秦如歌安慰性拍了拍他的肩,摇头道:“此事六皇子定会彻查,冤不了你们。还不速速去把解药熬来,红儿你去看紧些,不能再出差错。六皇子,既然甘草片有解毒效用,快让贵妃再含几片。” 慕容汾扳开母妃的嘴,放入甘草片,秦如歌将他天人挣扎的神色看在眼里,暗暗思忖。 “郡主,本殿收回那句话。” “?” “皇权争斗,于我,也许并非毫无意义。” 她嗯了嗯。 如果只是她,只怕打动不了慕容汾。 他看中的,大抵是凤明煌吧。 秦如歌掩去眼底的深色,静待御医归来。 一天下来,年贵妃经过抢救,喝了催吐、解毒的汤水,终于救了回来。 斥责了御医几句,慕容汾竟没有降罪,只说下不为例,御医便感恩戴德退下了。 他苦笑:“以本殿现在的能力,也就能杀几个无关痛痒的下人、御医这种没有地位的。但凡紧要一些的人都动不得,真是窝囊。” “六皇子不必自轻自艾,无人能一步登天,先养好身子,打个好底再谋其他的。” “神农堂那女医已经接了本殿的单子,不知是否和南阳郡主有关?” “哦?何以见得?” “那人爱吊人胃口,挑病患,千挑万选才中一人。本殿初试便告捷,应该不是运气吧。” 他依然怀疑她认识神农堂的女神医吗。 慕容汾屁股离开床榻,站了起来,阴影笼罩在秦如歌身上,他的身形也很高大,秦如歌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竟想起今早在烽燧,那妖孽压来的一幕。 不同的是,当时她抵着墙,避无可避,而现在,她退开两步,微微抬头看向慕容汾。 她很冷静,将所有破绽堵死,道:“六皇子怎么就不认为,是你的身份发挥作用了呢,你身份尊贵,莫不是那人想攀上皇亲贵族,才应了。” 治好一位平民,尚且能扬名长安城,若是治好了体弱多病的六皇子,应是天下皆知了。 慕容汾深想,这话,倒也在理。 “再说了,神农堂背后谁撑腰,想必六皇子私下也有查探,许是,背后那人的意思呢。” 慕容汾目光闪动:“背后那人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凤明煌做主让你拜在柯神医门下,弄得人尽皆知,南阳郡主在燕王心中的分量,只怕,不简单吧。” 正因为不简单,分量重,才会扶她想扶的人。 也就是说,拉拢了秦如歌,他得到的,除了父皇那边多一丝关注,容侯府支持的可能,还有......燕王这尾大鱼。 秦如歌仅是笑笑,不作正面回应,却道:“贵妃已无大碍,本郡主告辞了。” “红儿,送郡主。” 红儿出了寝宫,不忘合上门。 一人着深衣斗篷,从寝宫内设的佛堂步出。 “本殿依然觉得,用她,还有凤明煌,是一着险棋。” 那人言:“皇上忌惮凤家,殿下近燕王,的确容易受牵连,但由他们为殿下火中取栗,殿下可免去大量工作。况且,口头的承诺随时可以变卦,借此机会削太子派一角,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先生,这是教汾食言而肥,言而无信吗?” “在下只是认为,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慕容汾看向睡得不怎么安稳的年贵妃,神色转峻。 秦如歌刚从年贵妃那儿出来没多久,竟被侍卫围了。 这些人,她认得,是东宫的侍卫,慕容琰的狗。 她眯眸道:“怎么,本郡主这是犯的什么事,要劳东宫的人来抓人?” 慕容琰众星拱月而来,冷脸下令:“将谋害太子妃的歹人拿下!” 这女人,到底意欲何为,她从年贵妃那里出来,必然与慕容汾会面了。 “慢着,无缘无故说本郡主谋害太子妃,你们小两口是铸锅的?这锅,本郡主说了不背!” 慕容琰冷冷一哼,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腕,抬起她的下巴逼视:“太子妃落水受惊,如今还下不得床,当时只有你们在场,不是你推的,又是谁?” 秦如歌动弹不得,又不甘受人制缚,只得咬了他的手,慕容琰吃痛松开她,捧着印着两排牙印的手怒道:“秦如歌,你这疯子!” 她竟然咬他! 秦如歌那边呸呸呸吐着,好像他身上长了菌似的,这反应,成功将他脑子里的那把火烧得更旺。 “太子也说了,当时只有我和秦若月在场,谁能证明是我推的人?根本就是你的太子妃自己脚滑摔进池子,不甘心自己不幸遭殃,想拖我这亲姐姐下水受罚,真没想到太子智商这么低,竟然勘不破。” “你害了人,还不知悔改,侮辱本宫,来人,把秦如歌拿下。”他竟然被一个曾经是傻子的女人说他智商低。 “来人啦,救命啊,太子要草菅人命啦。” 慕容琰急了,想要捂住她的嘴。 秦如歌似是看破他的心思,抬手挡住他,道:“听说,太子妃最近食欲不振,吃什么吐什么。不想事情闹大?那就别做多余的举动。” 据若月说,秦如歌当时在附近,大抵听到她和杳杏的对话,知道若月怀孕的事情了。 “你们小两口想在千秋宴送皇后一份大礼,提前拆了礼物,是不是不大好啊?” 秦如歌绕开慕容琰,冷冷扫视以剑刃对着她的东宫侍卫:“让开!” 东宫侍卫看向慕容琰,慕容琰咬咬牙,摆手,刀剑撤了。 秦如歌,大摇大摆走人。 慕容琰侧过身来,眯眸睨着她远去的背影。 他这是头一回见到一个女人走路,腰肢挺直若竹,步履生风。秦如歌的风采,似一根刺,扎在他眼里,却又似未曾遇见的风,拨动心弦。 垂目,掌心的牙印,隐隐作痛。 秦如歌到了太医院,马上让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让让,让让,别挡着本郡主的路。” 秦如歌正装做辨认药材的样子,这里拿些看看闻闻,那里拿些掂掂比比。 医徒七嘴八舌。 “郡主郡主,听说你拜药师谷的神医为师啦,有那人带着,为什么还要来太医院?” 御医瞪了说话的医徒一眼,说的他们太医院很差一样,哼。 “都说郡主是为了燕王学医,是不是真的?” “郡主你当初拒绝当太子侧妃,还向皇上要了婚嫁自主决定的诺言,是不是就是为了燕王殿下。” “郡——” “闭嘴!你们特么是来太医院学医的还是来八卦的!再哔哔下去,信不信本郡主拔了你们的舌!” 母老虎一发威,震退众医徒。 看医典的看医典,捡药材的捡药材,研磨药粉的研磨药粉......暂时,各归各位。 “御医,年贵妃那药渣,在哪儿,让我看一眼。” “郡主稍等。” 御医把那纱布裹住的药渣交给秦如歌,她问:“此事通禀皇上了吗?” “臣......” 看他急得满头大汗,秦如歌知道御医的顾虑。 “此事若由六皇子那边通知皇上,对你更不利,这样吧,本郡主带你为太医院走一趟,尽力保你,当然,本郡主也不能保证一定就成。” 御医赶紧鞠躬道谢。 “此事多半有人从中作梗,你也是无辜受牵连。” 秦如歌检查了一下药渣,果真有断肠草残渣。 御书房。 公公入内通禀:“皇上,南阳郡主还有御医求见。” “如歌来了,快请。”皇帝狐疑,御医来作甚? 秦如歌将药渣呈上。 皇帝疑惑道:“这是?” 秦如歌向御医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将汤药被人添了断肠草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了。 皇帝怒而拍案:“大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谋害年贵妃。” 秦如歌求情道:“看管不力,此事太医院有一份责任,但罪不至死,还望皇上赦免御医死罪。” 出了这种事,本该有人出来担责任,鲜血是少不了的,可她神态坚毅,似乎尚有话说,却碍于御书房人多,无法开口。 皇帝遣了众人独留秦如歌。 “如歌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这里没有别人,放开了说吧。” “皇上,除非皇上免如歌一死,如歌才敢说。” 免死,这到底有多严重,皇帝也不得不因秦如歌的一番话正襟危坐:“恕你无罪,说吧。” “此事,恐怕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皇帝厉目大睁,隐隐酝酿了风暴,沉冷道:“可有证据?” “六皇子尚在查,暂时,没有。但是宫里除了皇后娘娘,恐怕不会再有人千方百计谋害年贵妃。” “如歌,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下判。此事,你逾越了。” 言外之意,就是责怪她管太多。 “如歌明白,如歌说这些,也只是希望皇上能多加留意,没有别的意思。”她没天方异想到这节骨眼能掰倒皇后等人。 “你和年贵妃并不相熟,为何为她出头。” “如歌这些日子在太医院学习,往年贵妃那儿走得勤了些。一来二去,便生了几丝情分,六皇子又是孝子,待贵妃无微不至,如歌这辈子最敬佩行孝之人,和六皇子倒也聊得来,关系不差。” 皇帝没想到,看少秦如歌一会儿,她便和慕容汾走得这么近。 “是吗,汾儿他们母子,最近,可还好?”皇帝已经相当长一段日子没去年贵妃那边,想起那人,曾经娇艳动人,不由唏嘘,“算起来,朕上一次去年贵妃那儿,已是大半年前。” 年贵妃受宠的时候,秦如歌年纪还小,又因年贵妃所生之子体弱多病,皇帝待他们,本也是格外怜惜呵护。 后来年贵妃一病难起,随着时日推移,皇帝的宠爱也慢慢冷却了,那些荣宠,皆是昨日黄花。 至于年贵妃为何一病不起,秦如歌相信,皇帝不会不知道是谁害的。 皇后和她那妹妹一样,狠辣善妒,皇帝睁只眼闭只眼,想必是不打算动皇后。 况且千秋宴将至,无论皇后做了什么,皇帝都得遮掩一二,否则这宴会哪儿还有滋味,南越的颜面,定会扫地。 “年贵妃经过今天这么一折腾,没了半条命,如歌看在眼里,实在替她心疼。” 皇帝点点头,淡然道:“朕迟些去看看,此事,暂且搁着,朕自会让人彻查,你别掺和进去了。” 秦如歌心头冷笑,说是说彻查,只怕是一直搁置了。 不过,她也没想真让皇帝彻查此事。 毕竟,有些事情,经不起彻查。 谁骗过了谁,还不好说。 “如歌,你对明煌,可存了什么心思?” 秦如歌自动送上门来,早就做好遭他逼问的心理准备。可是皇帝真问出来了,她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抿紧唇,默然了。 皇帝叹息道:“明煌那孩子,生性孤僻,虽然受万民爱戴,可杀起人来毫不心慈手软,你爹娘并不希望你的良人,是他这样的人。” “皇上,若如歌说,我并不喜欢燕王,皇上能让他打消主意吗?” 这话,似乎给皇帝打了一支强心针,她这么说,难道,是凤明煌一厢情愿? “朕是南越的天子,在南越,自然是朕说了算。” 言外之意,他燕王即便权倾天下,也倾不到他这儿来。 秦如歌静静看着他,等待下文。 皇帝顿了顿,又道:“朕这儿有几位人选,如歌——” “皇上打算用如歌和其他人的婚姻,来逃避燕王吗?皇上,希望你记得,答应了如歌什么。” “婚姻自主,朕,不得干涉。” 是啊,答应了,君无戏言,如歌这孩子,难道算准了有今日吗,她,有这样的城府吗? 皇帝心底轻嘲,他在想什么呢,她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料事如神,更不可能像谋士一样,机关算尽。 秦如歌回到秦府的时候,正巧赶上用晚膳。 李氏母女一顿饭下来,百般不是滋味,若不是死死忍着,手里的筷子早就戳到秦如歌眼珠子上去了。 这个贱人,这是在炫耀吗?什么眼神儿? 现在整个长安最红的人就是她,搭上燕王这尊神佛,什么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评价都出来了。 前些日子才说她水性杨花,这边又说玉女,舆lun,似乎暗暗转向了。 秦如歌近日浪费了很多体力和脑力,吃起饭来那是不遑多让。她淡定地眨眨眼,给老爹夹了个水晶虾球,问:“李姨娘,三妹妹,怎么干看着我呀,不吃不饿?还是昨儿个跪祠堂饿坏了,没了饿感了吗?” 李氏母女想起昨天,那又是一阵火啊。 秦如歌打小报告之后,管家来把她们膝上的软包都给没收了,简直气死人。 “老爷这两日气不大顺,别吃虾了。”李氏强忍怒气,勉强笑着,端起碗筷,趁秦伯夷筷子伸向乖女儿送来的虾球,一把夺了虾球,不料手上一抖,连筷子带虾球直接飞到地上。 秦伯夷怒了:“你是故意的不成?” 李氏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却还是将一盘红烧肉推到他眼前:“妾身不敢,来,老爷吃红烧肉吧。” 她自然是故意的,秦如歌的碗筷添了毒,她怎能让老爷误服。 虽然是慢性毒,一次半次不打紧,还是小心为上。 李氏又道:“来人,再去拿双筷子来。” 秦如歌吃饱喝足,打着饱嗝,走人了,莲儿赶紧跟上。 李氏母女看着空碗和筷子,相视一笑。 “大小姐,今儿个莲儿也不负你望,把碗筷交换了。” “做得很好,赏你好不好?” “啊,赏什么?” “子鼠巳蛇,我不爽他们很久了,打出来。” “遵命,小姐。” 只听一阵拳风和刀剑摩擦的声音。 两名黑衫男子被打落在地,子鼠巳蛇一人踩着一黑衫男的锁骨,秦如歌食指碰了碰莲儿的下巴,胳膊随即搁在莲儿肩上:“这两个美男,赏你了如何。” “呃。”莲儿汗颜,大小姐,您这算是绑匪吗?“不用了,奴婢无福消受。” 秦如歌撩完妹,才转过头,对着那两黑衫男道:“我忍你们很久了,滚回燕王那里。否则,别怪我把你们赏给莲儿她们享用。” 大小姐,节操呢,说好了她不要的嘛。 凤明煌的暗卫走了没多久,正主就来了。 秦如歌脱衣服脱到一半,赶紧套回去,火气下积沉于腹部,她笑得很好,一手握着他的肩往前推,凤明煌那“柔弱”的身子竟也顺着她而动,直到背抵窗台。 秦如歌眼角抽动,她这是,窗咚他了? 鉴于非礼勿视,子鼠巳蛇本来是守在外头的,这下子,自然跟莲儿下场一样,睡死了。 “燕王能不能做些对得起你身份的事情,算上这回,你是第二次擅闯民宅,还是闯入少女闺阁,好,你闯,我忍了,可是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选在这么尴尬的时候进来,您的节操呢啊?” “你把本王的人赶走了,嗯?” 尼玛,这人不在同一个频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本王的人在身边?” 秦如歌在脑海里狂揍他五百回合后,才放开凤明煌,到一边坐下。 “上次他们奉命和王爷‘过招’,其中有两人冲着我来,打走孟玄色的时候,你那暗卫便出手帮忙了。王爷不要告诉我,你派了暗卫保护孟玄色。” 原来,是玄色害他们露出马脚么。 凤明煌面上,厉色一闪而过。 “你可知道,让人时刻监视跟踪,有多不爽?” 凤明煌衣袖一甩,房门应声合上。 秦如歌瞪着他,开着门她比较安全。 也不知怎的,这不屑解释我行我素的家伙竟说:“有些冷。” 全句是,他大爷的很冷,关了门他舒服,也安全,以免毒发病发。 “既然你知道了,便不算跟踪,只能说是监视。当然,本王认为,这是让你我之间,了解更深更无遗漏的最好方法,若说是监视,不如,说是关心。” 呸,什么话都是他老人家说了算,从未见过这么光明正大耍无赖的人,秦如歌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不行,她是新时代的女性,怎能让他压制,她必须反抗,必须争取主权,必须推倒霸权! “哼,如此说来,王爷真真是有心啊,礼尚往来,那不如,我也在你身边放两个自己人,好时刻了解王爷的一切,关心关心,增进感情嘛。” 秦如歌本以为她这么说,凤明煌薄怒,自是不从,没想到他沉凝片刻,嘴角竟勾着祸害众生的必杀之笑,道:“你想知道什么,问本王,本王一定知无不言。” “呵呵,这个笑话很好笑。” “你想在本王身边放人,不是不可以,只怕,他们一不小心惹怒本王,一命呜呼,本王倒是怜你失去左臂右膀,如此,你确定还要放吗?” 秦如歌嘴角抽搐,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看你这脸色,不像是可以的样子,既然你不放,那就算了,但是本王让跟着的两名暗卫,你再让他们回去试一试。” “......” 这一次抗争,彻底宣告失败。 尚在平复郁闷挫败愤慨,凤明煌忽然捧了她的脸,左右打量。 秦如歌瘆的慌,这人,最近的行为越来越诡异了,她猛吞口水,迟疑道:“干嘛。” 嗯,他紧紧盯着的,是......她的唇? 秦如歌赶紧捂住:“你想干嘛?” 他冷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 面色一沉,冰冻斥道:“脏!” 什么脏,她的唇脏? 电光火石闪过,她推开他,谨慎戒备地盯着眼前似豹待发的男子,道:“他们跟你汇报了?我亲了秦若月的事?” 秦如歌大致解释了秦若月假孕的来龙去脉。 好吧,当时为自己心血来潮的计划冲昏了头脑,事后想一想,心里也有些疙瘩,毕竟是秦如歌的初吻。 啧地一声,凤明煌嫌弃自己碰了她,走到秦如歌让人打来洗脸净手的水盆前,轻轻净手,享用了秦如歌该享用的一切。 “......” 登堂入室,她真想丈量一下凤无赖的脸皮有多厚。 忽见他持着拧干的布帛而来,秦如歌警戒,不觉双手交叉护身,他想干嘛? “恶心,把脸,尤其是嘴,擦干净。以后矜持点,别什么都乱碰,本王身边的东西,必须跟本王一样,干干净净。” 觉得恶心,他不碰就行了嘛! 这一刻,她一定很想咬他,因为,她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 她的爪子一定很痒,不然,她一把抓住布帛不会听到挠人的指甲声。 她擦脸擦嘴的时候,凤无赖用一种好像想吃人的眼神盯着,害她心跳如鼓。 “最近,你和慕容汾,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掰倒慕容琰?” “王爷,好像很是看轻六皇子。” 他嗤声,凤眸似这夜,凉淡,危险。 “而你,似乎很看重他,嗯?” 秦如歌寻思着,他到底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你攀上他,莫不是为了日后有机会一脚踢开本王吧,可是几名皇子里,慕容汾看似最弱小无害,和太子抗衡,好比以卵击石,你就不怕将来有一日摔死。” “就算是摔死,也是死在我自己手上。” 凤明煌冷笑,这么说来,她是嫌弃他了,她觉得在他身边,他护不了她。 他向秦如歌逼来,大掌在灯影下阴森笼罩而来。 这姿态,这神色,这举止,看着好像想抓住她的脑袋,咔擦一拧,一命呜呼。 “你——” 秦如歌抱着脑袋才说了一个字,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万般柔情,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好像在帮一只小狗狗顺毛,别人做这事的确是温柔,但落到凤明煌这儿,该叫温柔的恐怖。 “不过,你放心,你要是摔下来,本王一定设法接住,然后。”手上一顿,抬起她的下巴,眸子犀利眯起:“好好教训不听话的猫儿,你记住,要真有一天一脚踢开本王,背叛本王,本王不会让你死,却要你生不如死。” “王爷安在我身边的人,事事向你通报,就算我想联合别人宰了王爷,也没那能耐,王爷是不是想太多了。” 秦如歌不惯受人钳制,小腿乱蹬挣扎,差点踢中凤明煌的要害,好险,他躲了。 秦如歌也因此夺回身体主权,但是凤明煌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有些东西不常用,很脆弱,她这一脚若是踢中了,估计“玻璃”就碎了,这一腿,好比断子绝孙腿啊。 秦如歌歉意道:“没有下次。” 还好没有踢中,不然她当场就该向阎罗王报告了。 若不是秦如歌表情太真挚,歉意太真实,凤明煌真怀疑她是有意的。 “王爷的警告,秦如歌妥妥的全接收了,你爱安排几个暗卫跟着我就安排吧,这时间也不早了,您老人家最好不要熬夜,尽早回去歇息,睡个美容觉,再见,不送了啊。” 啪的一声,他被关在门外。 月色清朗,虫声阵阵,妖孽的男子,面凉如水。 秦如歌看着他的影子在门上消失,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自此以后,秦府,她的房间,不再安全。 不对,应该说,南越国土内,只要凤明煌能到的地方,她都不安全。 她开了门,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那人残余的味道,真是阴魂不散。 衣衫一拂,扫过莲儿、子鼠巳蛇等人脸上,三人渐渐醒来。 “咦,我怎么又睡着了。”莲儿揉着眼睛问。 子鼠巳蛇觉悟性比较高,道:“小姐,是那人来过了吗?” “嗯。” 可恶,这是小姐的闺房! “他连小姐的清白都不顾,闯了进来,小姐,请下令让属下去杀了他。” 秦如歌赏了子鼠一个爆栗:“上次你们才差点死在他手上,下令让你们去送死吗?” “属下不怕死。” “我怕死,如今长安城危机四伏,你们都给我好好活着,我还需要你们。届时没事了,天下太平,你们爱怎么死就怎么死,我不反对。” “......” 明明知道小姐是好意,想保住他们的性命,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如鲠在喉,全都是刺啊。 秦如歌拍拍掌:“燕王暗卫,出来吧,本郡主有事要你们去办。” 半响,果真见那两名早先被打趴的暗卫无声现身。 “你们这几天给我去找些小白鼠来,不要这么快拒绝,为了你们王爷,这小白鼠作用可大着呢。” 为今之计,若要摆脱凤明煌的无理纠缠,唯有把他彻底治好,她要加紧研制出解药。 一连几日,秦如歌早出晚归,鲜少待在秦府,一天里时间最长的,是待在神农堂研药室。 白老鼠作为试验体,若要解毒,先要中毒。 她现在别说解药,连凤明煌体内具体有哪些毒,还未完全搞清楚。 还好她保存了他的血——那身血衣。 稀释在水里之后,经过这些天研究,总算有些眉目,确定了好几种毒。 秦如歌如法炮制,喂小白鼠吃下这几味毒,可惜牠们熬不过半天,就全死了。 这可难办,那凤明煌是什么构造,竟然这么抗毒。 71.071.懵懂,什么是情愫? 忙了半天,秦如歌满怀愁思离开研药室,口干舌燥正想找水喝,不料店面的伙计几乎全跑到内堂来了。 “怎的一个个容颜失色,外面来了什么妖魔鬼怪么。” “姑娘,国、国舅爷。” 怎的又是那家子混球,秦如歌作势出去,有人拉住她:“姑娘别出去了,国舅爷不似他的色公子,贸然出面会伤到你的。” “没事,敢来神农堂作乱,就要有吃不了兜着走的觉悟。” 秦如歌挣开那人,越是接近外间,砸东西的声音越清晰,秦如歌的脸色也越来越冷偿。 “国舅爷,就是她!” 国舅府的人见秦如歌拐了出来,赶紧指着她告状。 神农堂此刻,翻箱倒柜,破烂满地,几乎所有药材都给糟蹋了。 “阿力。” “姑娘有何吩咐。” “去,清点一下,国舅爷毁了我神农堂多少东西、药材,列份清单,算好价钱,让国舅爷依单赔偿。” 李无恙此行,本来就不怀好意,听她这么说,更是火大,拂袖道:“你这臭丫头,胆子真不小,竟还妄想我赔偿。你们怎么都住手了,继续砸,今天我不拆了这神农堂,我就不姓李!” “呵,那就说好了,不过,国舅爷不姓李,打算改姓什么?” 秦如歌此言,听在李无恙耳里,无疑是挑衅,他一口一个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把这贱人给我抓起来!” 秦如歌一声冷笑,银针攥在五指,抹上毒,随她一甩,直直刺入那些向她扑来的人体内。 李府打手抖了抖,倒下抽搐一会儿,便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李无恙吓得向后一退,这少女,好可怕啊,弱柳扶风之姿,竟能放倒好几名壮汉! 他定了定心神,硬着头皮道:“一群饭桶,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今天不把她抓了跺了,报我李府蒙羞之愤,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李府的人听罢,不得不硬上,毕竟他们还有妻儿老小,得罪了国舅爷,下场绝对凄惨。 秦如歌见状,双手拢入袖内,好整以暇等他们过来。 “李国舅,若是你们李家仗势欺人、欺压良民的事,传入宫里,你道会如何?”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深蓝,还有他白得过分的俊脸。 慕容汾。 李无恙撇撇嘴,没什么诚意的行了礼。 “六殿下怎么会在这里,外面的人,复杂危险,殿下贸然只身出宫,要有什么差池谁担待得起。” 慕容汾淡淡笑着,温声道:“李国舅有心了,本殿身体如何,自己清楚,不至于走一步路都会摔死。” “况且,六殿下并非一人成行。” 此时,李无恙、包括秦如歌等人这才发现,慕容汾身边还跟了一个男人,与慕容汾个子差不多高,身形稍微壮一些,慕容汾因病消瘦,男人这种身材,更为标准。还有五官,并不比慕容汾差,皆是天上星辰,地下钻石,碧波蓝海,是不一样的美男子,不一样的焰火。 李无恙冷冷扫了那人一眼,并没有结识的***,慕容汾的人,能高贵到哪儿去,他才不会给他高攀的机会。 而且这男子,李无恙依稀有些印象,嗤,视线梭巡在二人间,李无恙眉宇间添了几分鄙夷。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生下的儿子,一样上不了台面。 六皇子?压根不配跟太子相提并论! “六殿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李某办事,殿下还是不要多管为好,来人,把那臭丫头拿下。” “这位姑娘乃本殿朋友,不知她哪里得罪李国舅了。” 慕容汾的朋友? 李无恙不怀好意瞪着慕容汾,哼笑:“六殿下何必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平民女子出头,她骗了纯仁,脱光了衣服,在长安城满街跳,丢尽我李府的颜面,你说,这人该不该抓回去,好好教训?” 慕容汾微愕,望向秦如歌:“姑娘,可有此事?” 秦如歌倒也不躲不闪,直言:“有。” “这......” “你听,她自己承认了吧,哼,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 “可是,这是你家公子自己情愿的,我可没有拿着刀搁在他脑袋上逼他去跳。况且贵公子上门求医,一切自该听从医者安排,国舅爷若想早日抱上孙子,还是不要太在意面子才好。六殿下是吧,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还敢狡辩!纯仁生性纯良,若不是受你诱骗,怎会做出这种辱没门风的事!”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亏李无恙能把这话说出口,李纯仁生性纯良?呵呵哒。 “国舅爷,你确定?你家公子,前不久不是有传差点污了秦家大小姐。”有百姓站出来为女神医鸣不平。 “住嘴!愚民,再敢造谣,拔了你们的舌!” 这李国舅跟他那混账儿子一样,都是狗仗人势的恶人! “好热闹啊。” 清泉般的声音,伴着分流的人群而来,那人一身雪色,墨发更为突出,旁人为他持伞遮了大半张脸,秦如歌看到他手中的暖炉,便知来者何人。 孟玄色不在,持伞的,是画舫上的侍者。 若问,恐惧是什么,在别的地方,答案也许有很多,但是在南越,在这一刻,这个地点,恐惧,就是伞下的他,无怒无喜无悲无表情的凤明煌。 因李无恙,已吓得血色全无,腿直打抖发软。 平日里,要见燕王一面,比登天还难。 长安城的居民托秦如歌的福,这些天大饱眼福,没想到,燕王今天又出现在大街之上,但是这回秦如歌不在,燕王殿下这是来找的谁? “燕燕燕——”李无恙舌头打结,似乎已经找不回正确的说话方法。 凤明煌拾阶而上,往神农堂内里扫了一眼,淡淡道:“李国舅好胆魄。” 说完,他竟优雅缓慢地鼓掌,手心拍手背,李无恙听着那沉重的掌声,怎么就觉得这么不靠谱,心底直发毛呢? 燕王这是夸奖他吗?他可有听错?这人一般是不会轻易夸人的啊。 果然,凤明煌接下来一句话,直接让他软了膝,真想跪地磕头请他饶恕。 “竟然连本王的地方都敢来捣乱,这心,这身,是不是不想要了,既不要,挖出来可好?” 那白玉般的食指,抵着暖炉,炙在李无恙胸前,滋的一声,一股烟熏的焦味窜入鼻内。 下身如水柱倾泻,湿了一地。 李府下人在心里呐喊,老爷!随后纷纷捂眼。 凤明煌嘴角下压,蛇目湿冷,这才缓缓收回炉子。秦如歌摸着下巴思考,原来他随身带着的这玩意,除了暖手,还能作为吓人的凶器啊。 慕容汾等人见李无恙吃瘪,也是心情大悦,嘴角纷纷上扬。 李无恙恼羞成怒,却无从发作,因他面前的,是南越最不能冒犯的人。 他好不容易找回说话能力,牙关打颤道:“燕王殿下,我——” “我?”他轻轻地一字反问,垂下的眼眸,似乎蕴藏不悦。 李无恙赶紧改口,对着空气叩头:“小的不知道这神农堂是燕王的地盘,也不知道这女娃儿是燕王的人,是李无恙有眼不识泰山,请燕王原谅小的,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丢脸,实在是丢脸。 若说她之前让李纯仁满大街裸奔,是丢李府面子。 那凤明煌让李无恙自比小人,完全就是丢了里子,现在国舅府真算得上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显然,凤明煌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在这一点上,凤明煌和她很好地意见一致。 “打烂了这么多东西,这些药材,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药,啧,这可怎么办呢,你说呢,李国舅。” “小的赔,小的全都赔,女娃儿你说,要多少银子,国舅府马上把账给清了。” “阿力。” “是的,姑娘,单子,小的刚刚记好了,你请过目。”阿力把纸笔递给她。 秦如歌涂涂改改,面不改色,终于搞定,把单子给凤明煌看了眼,只见那人眉毛跳了跳,似有玩味。 慕容汾好奇她涂改了什么,竟然让凤明煌这种人脸上出现这种神色。 凤明煌把单子扬在李无恙眼前,李无恙一张老脸由白转红,红转青,很是精彩。 “怎么,有意见?”凤明煌妖冶的凤眸,有一抹血腥翻涌。 “不不不,没有意见,小的这就回去拿银票。你们这群饭桶,还不把手上的东西好好放下,滚蛋了。燕王,小的这就走,这就走,您请稍等。” 李无恙连滚带爬没入人群。 “李国舅,记得回去好好想想,不姓李了改姓什么?”秦如歌朝那狼狈身影呼道,便见那人似有啐骂,一会儿就没了影。 凤明煌手里的纸也随即飘落于地,慕容汾打了个眼色,身边那人便捡起让他过目。 凤明煌,和这女医,是土匪吗。 那些廉价药材,竟被他们说成百年难得一遇的药,全都以市价百倍的价钱标单。 那李无恙,这回吃的亏可重可惨了。 凤明煌看也没看慕容汾等人,径直走到秦如歌跟前,居高临下睨着她那带着面具的脸:“你也是够狠的,不过,本王喜欢。” 这话,只有她能听,也只有她听了,她暗暗咬牙,抬脚踩他,踩中了! 秦如歌正感叹自己的运气,马上脚一滑,小腿骨剧痛,随即这人扣住她的腰身,顺势把她带入怀里。 “投怀送抱?” 尼玛!去他的投怀送抱!明明是他踢她小腿,害她身体不平衡摔的! 慕容汾清了清喉,意味不明道:“燕王。” 慕容汾朝他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秦如歌好不容易挣脱开凤明煌,郁闷地理好衣裙。 慕容汾目光暧昧,流连在秦如歌凤明煌身上,心中还有丝疑虑。一向洁身自爱,眼比天高的燕王,何曾同时周xuan在两名女子之间? “本殿以为,燕王心里的那个……是南阳,怎么传言似乎有误?” 南阳? 秦如歌觉得自己的腰肢有碎裂的倾向,不得不一针扎向那人仍未松开的手,以作提醒。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说得清。六皇子,亲眼看到的未必为实。” “哦?这么说来,亲耳听到的也未必为真。” 凤明煌眯眸:“你想说什么。” 慕容汾轻笑:“本殿与南阳近日有些往来,叹她是土里的金子华石,不希望她让人利用或糟蹋罢了。” 凤明煌脸色微沉:“六皇子,不该你的东西,不要肖想。” 在本尊面前这样说真的好吗? 秦如歌不知慕容汾还有这样的心思,他竟然会为她说话。 “阿力,把殿下带入内堂,殿下请在里稍侯,民女等下便来。” 说完就拉了凤明煌往另一边厢去了。 拔针处理了伤口,秦如歌不敢看他,因能感受到他那如狼似虎的威迫感。 “你怎么来了。”她问。 “抓奸。” 去他的,竟有心情开玩笑! “慕容汾和本王同病相怜,倒也算得上缘分了,本王来会一会他,很奇怪吗。” 这丫早知道慕容汾今天过来,慕容琰尚且不能得凤妖孽青睐,大婚也不曾出席,这会儿他这么看得起慕容汾,倒是出乎秦如歌意料了。 秦如歌呵呵道:“原来这么些年来,王爷能戒女色,是因为感兴趣的是男人呀。” 那人抬了她的颔,眼眸淬了夜色般的幽光:“要不要来试一试,验证一番。” “你不会忘了自己不行吧。” 秦如歌忘记了,男人最忌讳之一,就是说他不行。 尤其是,一个真的不能行的男人,更是忌讳机中的战斗机,一点火,那就是升天的火箭,那气焰火苗窜窜往上升。 凤明煌迎了上去,秦如歌低呜,和他大眼瞪小眼。 凤明煌,意味着火热,炙人,似能灼烧唇舌,焚炙心魂。 一种陌生情思滋生,秦如歌不知怎么形容,酸涩,不知所措,甚至放弃该有的抵抗,弃械投降任由这人长驱直入。 唯一本能反应就是退,往后退,离眼前这危险的男人远远远的。 可他似乎看穿她的意图,大掌扣住她的后脑,逼得她连最后一丝理智也湮灭在这让人无法喘息的吻中。 惩罚性地咬了她一口,凤明煌吃干抹净才退开,随后看了侍者一眼,指了指嘴巴。 那使者赶紧要来茶水,凤明煌漱口吐掉,完了又用他那纯洁的巾帕拭嘴。 这一连串看下来,秦如歌简直想把眼前这无赖撕成鱿鱼丝。 在她举起拳头的刹那,他的食指指尖指着她的鼻头:“打下来试试。” 秦如歌几乎要把下唇咬破,才郁闷地放下拳头。 他还施施然道:“下次说话注意点,本王疯起来,也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的。” “阿力!给我来壶茶,还有一个痰盂!” 凤明煌:“......” 只见秦如歌含了好大一口茶,夸张地仰首咕噜咕噜漱滚,随即吐在痰盂。 见她体态轻盈走远,凤明煌怒极反笑:“无妨,日子还长着呢,太无趣也不好。” 带刺的玫瑰,尚且听话,因为不能动,却是少了些挑战性。 而她,乃脱兔、刺猬,意外多,惊喜,也多。不过,一不小心,大抵会扎得满手血。 秦如歌捂着吻肿的唇,拼命扇脸,降热度。 他竟然咬她! 这是一个带着痛楚和血腥的吻,警告她,凤明煌不可冒犯。 她一直知道他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却只是性命威胁上的危险,男女之别,她本以为他没有攻击性。 这个人,果然不能用常理推测。 同时,他有着不该有的任性,凤明煌不曾经历*,女子稍加挑逗,他定是比寻常男子反应更大。 太多情爱举动于他而言,好比糖衣毒药,甜蜜而死。 舌头抵了抵上颚,嘶,痛死了,诅咒那丫! 秦如歌咬唇、磨牙、擂拳的举动,刚好落入慕容汾等人眼里。 秦如歌赶紧理好面部表情,浅笑着向慕容汾点头,随即定定看住慕容汾身边的男子。 “这位是本殿好友辞初,姑娘怎么称呼。” 秦如歌将脉枕搁下,示意慕容汾把手放上:“殿下喊民女姑娘即可,大家都这么称呼。” 慕容汾和辞初均是目光一闪。 “姑娘和燕王是好友?”那辞初问。 “是。”嗯,他的脉象虚细无力,细数,秦如歌淡定地看着慕容汾的眼睛,淡定的道:“恕民女冒昧,能否探一探殿下左胸。” “......” 这女医这么色胆包天? “别误会,只是想听一听心率。” 慕容汾片刻才反应过来,勉强笑道:“请吧。” 按在他胸前的手纤细白皙,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样的手,应该是属于大家闺秀的。 秦如歌问了好多问题,慕容汾一一耐心作答。 “心疾和伤寒。” 慕容汾眼底燃起一抹光,御医也是这么说,可是知道病因,却无根治之法。 她的病理药物芯片,对中毒尤为见效,但是先天性心脏病,恐怕无甚作为。 缺少扫描仪器类的芯片,慕容汾的情况很难说的准,就拿先天性心脏病来说,分类就有好几种。 若要确定是哪一种,需要时日观察,就算确定了,依现在的医疗条件,也没法给他做手术。现在看来,和凤明煌一样,慕容汾也是只能先治标。 怪不得凤明煌对慕容汾的事情有些上心,这两个人,的确可以说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样的母胎时便受损,不同的是,显然凤明煌父母的敌人更凶狠。 慕容汾顶多是身体不适,好生休养,短时间内还是无甚大碍的。凤明煌却是日日夜夜为毒折磨,生不如死。 “我先开个方子,殿下若有服用其他药物,全都要停了。这方子,殿下先服用三十天一个疗程看看效果再说。” “这,本殿这病,可有治好的可能?” 忙着写方子的手顿了顿,接着写,道:“暂时还不能给殿下确切答案,伤寒可以根治,心疾,比较棘手。殿下不必操之过急,就算不能根治,至少保命是没问题的。” 保命,御医也只是说尽力而为,不敢给他们母子保证。 秦如歌把方子交给辞初:“皇宫里的药材应该比神农堂要繁多得多,质量也是最佳的,殿下只需要付诊金即可。” 按照惯例,挂号费一百金,看诊费视病人病情棘手程度,还有病者身份等级收取,越富有、越高贵,收费越凶狠。 然而秦如歌还未开价,慕容汾伸手,辞初便将一叠银票呈上。 “这些,姑娘数一数,不知够不够。” 面值千两,这么大一叠,自然是够的。 “殿下真是慷慨。” “若是效果不错,本殿会再来,告辞。” 秦如歌见慕容汾站了起来,也赶紧起来相送,不料这人经过她身边时,忽然倒下,方向恰好向她而来。秦如歌目光一闪,避开,因他的手竟向着她的脸而来。 “六皇子没吃早饭吗,怎的就晕了。”凤明煌不知何时现于秦如歌身后,一把擒了慕容汾的手臂,往后推去。 辞初赶紧把人接了,慕容汾堪堪站稳。 凤明煌噙着冷笑,将秦如歌拉到身后,冷眼看着他们二人,“眼前一黑”已过,甩甩脑袋恢复正常的慕容汾。 哼,想掀面具,慕容汾这一倒,未免太蹩脚。 “殿下,你没事吧。” 慕容汾轻轻摇首,随即向秦如歌致歉,那人似横着她身后的高山,让慕容汾辞初漠视不得。 “燕王英雄救美可以,不过,是不是可以收下留情?毕竟殿下抱恙在身,损伤不得。”辞初颇为不悦道。 “辞初,别说了,是本殿的不是。”慕容汾叹气,无奈道:“燕王料事如神,本殿用没用早膳,瞒不过王爷利眼。” “既然如此,不如本王做东,请六皇子吃上一顿,如何?” “这......”慕容汾下意识看了辞初一眼,辞初不动声色,却隐隐有几分阴鸷隐忍。 “怎么,连本王也请不动六皇子吗?” “本殿不是这个意思,好吧,那就谢过王爷美意了。” 凤明煌先把他们请出去,便携她同行,秦如歌没打算凑这热闹:“你们去就好了,我这边还在忙。” “再忙也要按时用膳。”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刚说完,她就觉得问毛线,一定是身边那俩“奸细”说的,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给捅出来,他们也是闲得慌。 凤明煌离了神农堂,并没有继续揽着她,仅是并肩而立,但是也足够让长安城百姓遐想了。 这燕王殿下,要么绯闻绝迹,要么一来就桃花满天飞,先是南阳郡主,燕王府的那孤女,现在又是神秘的女神医。 凤明煌叫了一桌子菜,就算有三个男人在场,可除了辞初,另外两个纸做的人,吃的应该都不多,凤无赖这是想撑死谁? “二位,起筷吧,不必客气。”说着,凤明煌已经夹了一块春卷,秦如歌刚想说他不适宜吃煎炸的食物,那春卷已经凑到她嘴边,这丫还用手在她下巴下方托着,妖孽轻轻张嘴,暧昧道:“啊——” 秦如歌汗颜,这是什么状况。 那边,慕容汾掉了筷子,辞初呛着。 眼神游移不定时,又听一声:“啊——” 这一回,似乎多了一丝不耐。 秦如歌赶紧含了春卷,用力过猛,牙齿磕到筷子,差点没把筷子咬断,牙齿一阵酸痛。 “看我们作甚,快吃呀。” 慕容汾抚了抚半饱的胃,抿唇起筷。 凤明煌投食秦如歌之后,自己也吃了碗燕丝粥,看慕容汾吃东西像牛吃草一样慢,凤明煌轻轻拨动燕丝,优雅道:“六皇子吃这么少,早膳是真的没吃吗?” 这声质疑,他有心给慕容汾压力。 慕容汾蹙眉,咀嚼、夹菜均快了起来。 “这就对了,本王最讨厌浪费的人,这桌子菜,今天不吃完了,谁也不许走。” 桌下,辞初碰了碰慕容汾的手臂,慕容汾安抚拍拍他的手背,今日凤明煌打定主意整他,他是逃不过的,既如此,倒不如顺了他。 辞初见阻止不了慕容汾,又见他狼吞虎咽,心中一沉,咬咬牙,也狂吃了。 如今唯一能帮他的,只有尽量吃多点。 凤明煌这个人,他们得罪不起。 “辞初公子面生得紧,哪儿人士啊?” 凤明煌似乎有意作对,偏偏撩辞初说话。 辞初顿了顿,慕容汾放下碗筷,道:“辞初是外域人,数年前曾任舞班乐师,本殿一见如故,便恳请父王赐予本殿。” “哦,外域人呀,素闻外域人游走天下,尤善声乐,不知本王今日有没有耳福,一听仙音了。” 这话,慕容汾不爱听了,辞初不是出来卖唱的,况且已多年不对外献技。 可辞初看着凤明煌那妖孽的模样,哪里能拒绝? “那,辞初便献丑了。” 现场并没有乐器,辞初身上也没有带,他环顾四周,目光一闪,从窗外的盎绿,摘下一片竹叶。 叶片含于哑光色的唇,气流带动竹叶,竟化腐朽为神奇,曼妙之音,轻轻逸出。 “好听,绝了!”秦如歌轻轻鼓掌,勉力维持淑女形象,“就是不知,和王爷手下那羽琅公子孟玄色一比,谁高谁低了。” 孟玄色? 慕容汾深深看了她一眼。 孟玄色乃凤明煌座下客,没有深交到一定程度的朋友,凤明煌是不可能宴请,还让孟玄色取悦她的,这女医到底什么来历,难道真是凤明煌的红颜知己? “六皇子,怎么又停筷了,难道嫌弃本王点的菜不好吃?” 慕容汾如遭晴天霹雳,又来!? 72.072.纳兰惜,小如歌忘了臭纳兰 内心悲愤,面上却不动声色,慷慨就义。 狂、吃! 秦如歌于心不忍,慕容汾的脸慢慢转青,再这么吃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够了,别吃了。”秦如歌一把夺了慕容汾的碗筷,白了凤明煌一眼:“王爷,玩够了吧。” 这桌菜还剩一大半,吃死慕容汾也是吃不完的偿。 凤明煌摆摆手,酒楼小二赶紧来迎。 “把余下的打包,分给城里的流浪客享用。撄” 凤明煌绕到慕容汾旁边,冷笑:“本王今日是大开眼界了,六皇子食量真是不错。” 辞初微怒道:“燕王宴请,在下替六殿下谢过了,不知可以告辞了没?” “随意。” 慕容汾似乎很是难受,多余的话,一句也说不了,任由辞色半扶半扛,步履蹒跚艰辛下楼。 见无旁人,秦如歌才无语道:“你想整死他呢么。” “还替他求情?他刚刚想如何,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如歌摸了摸面具:“我还是不懂,王爷今日举止有些反常。” “怎么说?” “秦如歌对你有用,所以你才变着法地宣告主权,可是女医的我,你过分亲近,只会弄巧成拙。” 如此,宫里那位,还有爹他们,包括作为秦如歌这号身份的她,必定有微词。更给了他们,拆散“鸳鸯”的理由。 他步至窗前,眺望融入人群里那道低调奢华的车辇。 他是在避开她的问题吗,秦如歌凑上前,追问:“还有,你今天冲着慕容汾来我神农堂,又在他面前莫名其妙与我过分亲昵,说,到底有什么阴谋?” 真要有阴谋,他会明说么,她是不是太天真了? 握住她尖锐的指,放下。 秦如歌尝试抽手,那人捏得更紧。 待确定她不再反抗挣扎,他才松了力道,捏弄把玩,她的手不似她的人那般有棱有角刚硬不屈,反而很是柔软,凤明煌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发掘了这新兴趣,喜欢上捏玩她的手。 舒适,在她身上,他竟找到一种舒适感。 难道是他的生活过得太过惊涛骇浪,他一时被这种安逸所迷惑吗? 秦如歌让他瞅得犯怵,又起了反抗之心。 但是她一有反抗之意,凤妖孽便又故技重施,看样子在他玩腻她的手之前,她注定得悲催地吃下这份憋屈。 凤妖孽心情不赖,勾唇道:“这个人可不可靠,再会便清楚了。” 什么意思?秦如歌有些懵。 脑袋快速运转,似有什么联通了! “你在帮我试他?” 一旦慕容汾以为秦如歌在凤明煌心里分量,并不是太重,他只是跟她玩玩,或者图别的,慕容汾还愿意上她这条船吗? 可她已打定主意,哪怕慕容汾看中的是凤明煌这尾大鱼也不打紧,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可凤明煌这么做,无疑拖她后腿,打乱她的计划。 “要是慕容汾就此对我生了嫌隙,你就满意了?” 凤明煌轻笑:“也不一定嘛,说不准,他又来讨好神农堂的你呢?又或许,他比本王想象中,更是人心不足。” 例如,即便如此,慕容汾还是不放弃秦如歌。 六皇子的车辇一路直走,到午门附近却拐了弯,从侧门而入。 辇内传出一声:“停下。” 辞初做打停手势,搀扶慕容汾下来。 “先生,扶本殿到那边去。” 慕容汾指着不远处大树下的草丛处,辞初颔首,将他领到那边,便见慕容汾大吐特吐,直到面青唇白才罢休。 辞初让人端了杯暖茶来,喂他喝下。 “殿下,好些了吗?” “嗯。” “那燕王,实在是恶劣,分明是有意作弄殿下。” 慕容汾自嘲笑道:“谁让本殿无法做得滴水不漏,让他当场看穿了呢。” “不过此行,也能算得上有意外收获了。” 只见慕容汾轻轻颔首,目光如炬:“凤明煌果然不是会被女人束缚的主。” 秦如歌和凤明煌,他们之间也许存在另一种关系,无关男女之情。 就像他和辞初一样,对外,是那种关系,实际上...... “南阳郡主那边,作用大抵没有我们想象中大。” “先生的意思是,让汾放弃之前的承诺和结盟?” “不是,殿下更该牢牢巩固和南阳郡主的关系。” “哦?愿闻其详。” “既然燕王对她另怀目的,那她身上必有值得图谋的东西,这世上,实质利益比感情更可靠,有了南阳郡主这底牌,燕王必有顾忌。就算有个什么万一,殿下,不妨和燕王争上一争。毕竟除了燕王,南阳郡主代表的东西,可多着呢。在下一直好奇,皇上待她的百般好,究竟有什么内情。” 先生让他跟凤明煌争女人!?这不是找死吗! 辞初将主子惊愕的神色看在眼里,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人之常情吗。” 是人之常情,可秦如歌,算得上窈窕,却怎么也够不着淑女吧。 “本殿倒是好奇,神农堂那女医到底什么来路。” 从来没有听说过医术这么卓绝的女子,贸然出现在长安城,又遮遮掩掩的。 “燕王娘胎带毒,苟延残喘到现在实属难得,身边多培养一些人,为他看顾身子,也是正常,辞初猜测,神农堂那女子,大约也是柯凡门下的人。” “近日秦如歌拜入柯凡门下,这么说来,和刚刚那女的,成同门了。” 神农堂女医、柳兰锦、秦如歌,这一门“三杰”乱斗,可真是有趣了。 “燕王身边这么多人才,辞初才认为,殿下拉拢一个秦如歌过来,燕王损失也不算大。殿下如今情况,也需要圣手看顾。听太医院的人说,南阳郡主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短短时日,医理学识已掌握不少,太医院的御医赞不绝口。据闻药师谷的神医也说南阳郡主乃他所遇之人里,天赋最高的,相信假以时日必然超越他。” 过目不忘! 慕容汾眉目转峻泛冷,辞初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只怕整个南越只有辞初能从凤明煌那边打探到这么精准的消息了,秦如歌竟有此天赋,岂止研习医术,好生培养,甚至能成为最出色的细作暗桩。 秦如歌......慕容汾扶树眺望天际。 井底,从来不是他的安身之处,他所看到的,乃半边天,乃南越的疆土。 吃饱喝足,凤明煌竟然还送她回神农堂,秦如歌受宠若惊:“王爷这般体贴,有违你的为人之道。” “本王为人如何?” 为人如何?自然是我行我素,傲娇孤僻,就拿他毫无顾忌闯她闺房一事来说,古人貌似可将其归类为采花大盗。 可他是怎么说的,光明正大的看她泡澡,连梁上君子也不屑充当,霸气侧漏如斯,体贴毛线? 不过,她可以说真话吗? 别看他这模样闲闲淡淡,一不小心踩到他的尾巴,刺激了他那脆弱敏感的神经,受苦的还是得看他脸色过活的她。 再说,这阵子和凤无赖在一起,她老是犯怵,凤无赖不愧无赖之名,先前那一咬,她的舌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孬种,她好像有点点惧怕凤明煌。 “本王的暗卫,你竟支使去抓老鼠?” 燕王府养出来的暗卫,可不是用来抓老鼠的。 果真是事无巨细,什么都通报啊,秦如歌悲哀地想,他们不会连她一天上了几次茅房都给说了吧。 凤明煌鄙夷道:“老鼠肉,这种下作肮脏的东西你也好,看来没怎么吃过好东西。” “尼玛!谁说我抓小白鼠是吃的!我那叫实验,还不是为了研究怎么解你身上的毒!”秦如歌很是佩服凤无赖的脑回路,得有多脑残才会以为她抓老鼠是为了填肚子。 实验?暗卫说她这些天一直待在研药室,原来,是为了他么。 凤明煌心里腾生一缕莫名喜悦。 秦如歌看他眼角眉梢有上扬的趋势,嘴角却抿着,竭力下压,不让那弧度上扬。 她嘴角抽了抽,看吧,果然是傲娇。 “进展如何,有眉目了吗?” 秦如歌一改神色,凝重道:“要研制出解药,必先让牠们先含一样的毒,再做试剂喂饮尝试解毒,但喂过毒的小白鼠都熬不过,死光了。王爷体内的毒,比我想象中棘手。” 凤明煌闻言沉下脸,似是不悦。 秦如歌见状,赶紧又道:“哪有事情是一步登天的,既然我答应王爷一定把毒解了,断不会食言。” 大抵有了她的保证,凤明煌脸色好看不少。 “不要辜负本王对你的信任。” “那是自然。” 秦如歌拉紧他披风的系带,弹了弹他的衣摆,笑容是标准的露出八颗齿,把他推请到神农堂外。 再顺便一把扯过那使者,还有他的伞,遮住他风华绝代的妖孽脸蛋。 “快把王爷送回去,王爷弱柳扶风,经不起风吹雨打,经不起日晒雨淋,快扶回去,好好供奉。” “......” 离皇后诞辰越来越近了。 秦如歌要真认真工作起来,那是没日没夜。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斟酌时间,否则晚了回府,李氏等人又要借题发挥。 她放了放凤明煌那事,小白鼠暂时安全,改而研究起药妆来。 自从来到这时代,她一直不太习惯这儿的化妆品。天然是够天然,可是效果一般。 在22世纪,已经广泛应用纳米技术,当然,纳米技术抛弃了她,留在22世纪了。 不过芯片里的医典倒有提及几款技术简单的化妆品,纯天然无污染又亲肤,还蛮不错的。她按照配方,再加以改良,做成一款合乎这时代潮流的胭脂、口脂,还有一些用于头发保养的膏沐,手足部护理的磨砂膏、护手霜。 眼看千秋宴要到了,她已经想好要送什么给皇后了。 嗯,除了这些药妆,最好还要个妆奁,大气华贵点儿的。 回家之前,秦如歌到玲珑宝阁走了一趟。 “有妆奁吗?” 掌事把她带到一角,那边全是女人化妆类的东西。 凤明煌开的这楼子,可真是五脏俱全。 秦如歌相中了一个紫檀折叠式妆奁,外看高贵大气,内里精美细致。 银货两讫,她捧着战利品尽兴而归。 临近秦府时,近城门处起了***乱,一辆马车冲撞人群,疯马不受控制。 那赶马车的大吼:“让开,快让开!” 秦如歌目光一闪,马车眼看要来到跟前,而前方有一老妇因人群推攘倒地,老人家手脚不利索,只怕要撞上了。 电光火石间,她已经赶到老妇身旁,将她拉起,滚到一边。 脚崴了,撕心裂肺的疼! 因就着老妇,秦如歌一直让她在上,老妇的重量压在身上,再加上躲闪的冲力,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一股清劲从后背将她承托住,随即落入一个清雅的怀里。 支着她的手,虽透着文人雅气,却有着文人没有的稳重和力量。 “谢——”那人刚把秦如歌放在安全的地方,秦如歌还来不及完整说出一句谢谢,眼前一晃,他已跃至马上,拔了马屁股后面的飞针,勒住缰绳将其刹住。 单纯的白,没有多余的装饰,不似凤明煌那妖孽满身累赘的花样,没有***包的艳色,只有白,像皑皑的雪地,生出的一株梅。 那人在马上回过身,怎么好像有几分眼熟。 秦如歌呼吸停顿了片刻,竟是他! 手执一柄银质扇,别一支玉兰簪,他的外表是简单的,但是内心,必不如他嘴角那抹笑那般明媚。 纳兰世家三公子,纳兰惜。 纳兰惜抚摸着马脑袋,在其耳边低语,似在安抚吓坏的骏马。 随后,这人跃下,落地,竟不占一点尘埃,长身玉立于马车侧:“不用怕,已经没事了。” 只见车内伸出一只娇柔的手。 啊,原来是英雄救美呀,这是上演戏文里的以身相许戏码吗。 撩开车帘,围观八卦的人,面色又是为之一变,只见那女子面容姣好,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和这英雄救美的男子一比,无疑是老牛吃嫩草。 女子噙笑道谢,英雄仅是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便转身走人。 啊,看来以身相许也得看机缘。 然而英雄并无走远,一路向前,不过走了区区十来步,停在一名老妇跟前。 嗯?这老妇连徐娘半老都够不上,再过两年恐怕就要寿终正寝了,这美公子口味这么重? “如歌,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如歌?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秦家大小姐秦如歌! 此时,众人才发现老妇后面,坐在地上摁着脚踝,仪态全无的秦如歌。 纳兰惜蹲下身,碰了碰她的脚,见她五官扭拧,伤势许是不轻。 “你这样子,恐怕不能走了,我抱你回去吧。” “不用——” 不用也没用,人已经在他怀里了。 秦如歌绝对已经有了阴影,现在脑子里想的,竟然是暗卫向凤明煌爆料的画面,还有凤明煌洁癖发作的嫌弃脸。 “男女授受不亲,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别乱动,逞强没有好处。”纳兰惜将她的抗议置若罔闻,却道:“秦府怎么走?” “如歌?是如歌吗?” 怎么又来一人,这满大街都是来寻熟人的是吗? 秦如歌定睛一看,绕到眼前的人,她认得! 秦如歌惊讶道:“月姨,你这么快就到啦。” 正是先前马车失控的正主,也是先前她爹密谋纳为妾室的青楼女子,揽月姑娘。爹派人送信不过短短数日,她竟无多作思索便来了,如斯义无反顾。 揽月还未过门,到秦府去不合适,可大街大巷的,纳兰惜这么抱着她也不是办法。 秦如歌想了想,问:“纳兰惜,你在长安城可有落脚处?” 纳兰惜一脸难色:“靳说了,到了长安城,在秦府落脚即可。” 这哥哥!专门拖她后腿的! 许是秦如歌气鼓鼓的脸取悦了纳兰惜,纳兰惜扑哧一笑。 “开玩笑的,纳兰世家虽然远离朝堂好几代了,但纳兰家的老宅,一直都在长安城。只不过这些年没有人打理,偶尔有人去扫扫灰,去去蜘蛛网,定期修葺,现在过去的话,得有心理准备,环境不怎么样。” 纳兰惜同意把他们带到纳兰世家的老宅。 不远处的暗巷,一人鬼头鼠脑看着纳兰惜一行人走远,啧了一声,悄悄隐没了。 果然,老宅少不了灰尘、蜘蛛网也结了大半。 揽月打来水,将三张凳子擦干净,纳兰惜便把秦如歌放下。 纳兰惜蹲下,评估了一下她的脚,搁着裤袜,也看不出来什么,但是秦如歌脸色难看得很,应该很严重。 “请个大夫看看吧。” “不用,这种小伤,我自己处理得来,子鼠。” 来长安城途中,纳兰惜听了不少传闻,自然包括秦如歌拜柯凡为师,秦如歌凤明煌两情相悦的绯闻。 那个男人,如斯煞费苦心,到底想从如歌身上得到什么? 话声刚落,子鼠现身:“小姐有何吩咐。” 小姐也是的,救人这种事,交给他们就好了嘛。 “你去城里客栈打点一下,月姨落脚的地方,顺便帮我带些伤药。”秦如歌说了几样药名,子鼠便去办了,她顿了顿,又道:“燕王的暗卫,都出来吧。” 燕王暗卫。 纳兰惜眸底生了异色,凤明煌竟然放了人手在她身边监视,未免太过不把容侯府放在眼里。 两人果真无声出现。 秦如歌叹了口气,让他们跟了这么些天,连名字都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 一人:“燕一。” 一人:“燕二。” “......”片刻无语,又道:“他嫌起名麻烦是吗,以封号为姓,数字为名,真省事。你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帮忙打扫一下吧,这老宅怎么能住人。” 燕一燕二严峻地看着秦如歌,无声问:你确定? “快去快去,别磨磨蹭蹭。” 此时,秦如歌尚不知暴风雨正在酝酿,忘了暗卫事无巨细均通报凤明煌一事。 待她想起来危险,马上叫停暗卫,可是老宅已经整理好了一角。 应该,不算迟吧,又没有把整个老宅翻新,只是一个小角落而已。 惊魂未定,她改变主意,无力道:“算了,你们去搞些冰块来。” 她撕了裤袜,这脚踝肿得像猪蹄,得冰敷。 “月姨,今天你先到客栈住一宿,我过两天脚伤好些再找你谈正事。” “没事,月姨不急,你慢慢养伤。” “月姨最近,过得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你娘去了以后,月姨越发无聊,男人靠不住,好友又离了,最近几年,楼里更新换代,新一任的花魁正如日中天、艳绝碧落城,我们这些旧人,老了,客人也腻了。月姨正愁着下半辈子呢,这不,你们便送信来,不夸张说一句,真的是救月姨于水火之中。” 揽月说得云淡风轻,可秦如歌知道,她必然不是因为生意差才决定应邀来长安城。 揽月曾是碧落城盛极一时的花魁,这些年赚的钱,足够她赎身再加她半辈子富贵不愁了。 那时候,碧落城盛名天下的,除了艳色闻名的揽月,便是她那英姿飒爽的亡母,容蘅。 万万想不到,这天与地的两个人,竟是闺中密友。 她和爹不过修书一封,问她一句罢了,还以为要再来往书信几回才有正面答复,不料揽月竟马上赎身,弃碧落城那些盛名,选择他们秦府。 要么,她暗恋爹,他们不自知,要么,就是为亡友而来。 前者暂且不说,要是后者,那是怎样一种情谊,竟让她如此义无反顾,披星戴月而来。 揽月在秦如歌身旁坐下,难以置信地轻轻摇首,又难掩喜色:“月姨真是高兴,自你小时候受刺激,得了疯病,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今日这么一看,如歌,你跟阿蘅,真的很像。不过像你们这种性子,太直太明媚,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因而受伤的。你这孩子,得学着柔点儿。” 秦如歌不知为何,听着揽月循循教诲,打心底对她生了一种莫名亲近感。 这大抵,是身体的记忆和反应。外祖父外祖母在母亲婚事上虽看重门户,但在交友方面,又是另一套标准,因而揽月入容侯府,素来不受阻拦。 秦如歌每年在容侯府那半年,揽月多多少少都会登门拜访探看她。 这时,燕一燕二把碎冰袋找来,秦如歌伸手去接,不料纳兰惜先她一步。 燕一燕二死拿着不放,显然将纳兰惜纳入凤明煌的隐患敌人了。 秦如歌趁他们僵持,往下一拖,抽了冰袋出来,自己的腿儿,自己敷。 “嘶。”冰冷与痛楚夹击,真特么疼,忧伤,千秋宴,她能请假吗。 “同在长安城,揽月不曾有幸见过纳兰家的几位公子,实是遗憾。” 纳兰惜淡淡道:“纳兰家的人,习惯深居简出,修身养性。” 秦如歌撇撇嘴,屁话,不出门会知道天下事?她怎么也不信纳兰世家甘于寂寞。 这一家子的人绝对是大腹黑之家,不然上上上上几辈怎会养了那么多权相,还是奸的那种。 “既然不爱走动,怎么三公子一走动就跑到十万八千里远的长安城来了。”朱唇圈成圆形呼气,以减轻精神上脚踝带来的痛楚。 “你觉得呢?” 纳兰惜这一问,是带着陷阱来的。 秦如歌怎么回答都不是味儿,这个问题根本已经有了预设答案。 见她不语,不自觉咬紧牙关思考的模样,很是可爱,纳兰惜居高临下,秦如歌居于下首,瞧不见他双瞳渐渐隐去的宠溺:“叫三公子见外了,和阿靳一样,叫我惜吧。” 惜?他们有这么熟吗,仅是一面之缘:“不敢不敢,三公子的确有些见外,叫你纳兰总可以了吧。” 纳兰,这是喊的哪一位,他们同辈几位公子,老爹那一辈,抑或他的祖宗? 秦如歌,她的眼神里,藏不住狡黠,还有点点恶劣星芒。 像是峨眉山顽劣的猴子,专爱捉弄人。 也许,此行也并非只有那些枯燥无聊的事。 毕竟,她是容侯府的孙小姐,是容靳的妹妹,是容蘅秦伯夷的女儿,是那个,也曾调皮狡黠的小如歌。 可惜,她记不得了,小如歌忘了臭纳兰,忘了自己说要保护他的誓言,转而追逐慕容琰。 一面之缘? 他不得不承认,他不甘心,却也不得不甘心。 这种被强迫的甘心,催促他这些年跟着那些人学着变强,变得终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弥补他在她生命里的空缺,不至于像多年前那一天,手足冰冷,不知所措看着精灵活泼的她,疯狂得像一只被惋心的小狮子,不惜自残自伤。而他,无能为力,那种深沉的重压,是他那小小年纪承受不起的,所以他努力长大,努力让自己的肩膀养实养壮,来承受一切风雨飘摇仍屹立不倒。 然而,她现在牵扯上的那人,乃南越的半壁江山,燕王,凤明煌。 靳说,凤明煌救了如歌,这个认知,让他生出一阵莫名恐慌,就跟当初眼见她追逐慕容琰时的痛心酸楚类似,不对,甚至更深更重。 “小姐,药来了。” 子鼠拎着药包回来,秦如歌边包扎边道:“都打点好了?那就好,子鼠你带月姨过去吧,月姨,那如歌先回家跟爹说说情况安排一下,千秋宴眼看也到了,恐怕要等千秋宴完了以后,如歌才能带爹来见你了。” 73.073.女为悦己者容?扯淡 “不急,伤好了再来找月姨不迟。” 纳兰惜见她已包扎妥帖,低腰作势道:“反正我也要到秦府拜会伯父,我抱你回去好了。” 纳兰惜这回抱不起来了,因秦如歌整个人挂在燕一腰上,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燕一抱我回去就好。” 哪里知道燕一高举双手,作投降状:“郡主,请不要害我们。” “......” 秦如歌嘴角抽了抽,咬牙示意巳蛇,于是巳蛇便从纳兰惜手下抢了权,轻轻抱起秦如歌偿。 大街,人声鼎沸。 “你小姐我是不是有些重?” 秦如歌觉着巳蛇呼吸略重,颇为吃力,穿过来这些日子,吃好喝好睡好,容易长肉。不过秦如歌个子高,发育得也是相当不错,该有的有,自然不轻。 “不,不是。”巳蛇的脸可疑的红了。 巳蛇说谎的时候,好像很容易脸红。 秦如歌捂着额,看来是时候减减肥了。 秦如歌以前体型偏瘦,竟让她纵成长了点赘肉。 看不出来,纳兰惜文文弱弱,之前抱着她走了一路,气也不喘,武功想必不可小觑。 纳兰惜冒昧拜访,秦伯夷相当意外。 “惜儿,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夫好派人去接应你。”秦伯夷跟纳兰惜打过招呼,便见秦如歌已然包扎妥帖的脚踝,肿得跟充了气似的,“你这孩子,走路也不看着点,怎么伤成这样了,快把大小姐带进去,好好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可马虎不得。” 如她所愿,她也想赶紧走人,留老爹和纳兰惜谈情说爱吧。 秦如歌屁股刚沾上床褥,巳蛇耳动,道:“小姐,他们回去了。” 用了凤妖孽的人,给纳兰惜打扫宅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任纳兰惜抱了一路,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凤妖孽头顶大抵隐隐有绿光生成趋势。 巳蛇是她的的下属,护主是本分,可纳兰惜......乃哥哥插过来的一根刺,意义自然不同。 大字型倒在床上,秦如歌叹气道:“不管了,怎么都是一个死字,巳蛇,给小姐我一个痛快吧。” “......” 这憋屈的人生,她就这么认输了吗? “不行!” 忽然坐起。 “士可杀不可辱,若是憋屈死去,不如抗争到最后一刻!巳蛇,给小姐我到神农堂研药室走一趟,把台面上所有瓶装毒药带回来,小姐我要背水一战!” “......” 秦府正厅,秦伯夷给纳兰惜请茶,纳兰惜礼貌性沾了一点,默默放下茶盏。 “上次见到惜儿,个头好像才刚到老夫肚脐眼吧。真是难得啊,竟然能在长安城见到你们纳兰家的人,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 纳兰世家隐遁已久,纳兰惜忽然现身于长安城,秦伯夷如何能不吃惊。 秦伯夷想起拜访碧落城时,纳兰惜文质彬彬,礼貌周到,小小年纪有此气度,实属难得,秦伯夷不由乐呵呵地笑了。 这一点,跟他那顽固不化,奸诈狡猾的恶父亲,大相径庭。 秦伯夷叹,纳兰惜,有些他年轻时的风采。 一别多年,当年的男孩,已是独当一面的大男人,气度更是比小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家父和容侯让惜代表两家给皇后献寿,其次,听靳说,如歌病好了,想着许久未见,便来看一看伯父和如歌。” 给皇后献寿礼? 这,纳兰世家什么时候这么看得起皇后了,没见历任哪位皇后让他们破例送礼而来的。 纳兰惜捧起茶碗,凑到嘴前,垂眸遮了眸底的光。 秦伯夷试探道:“那贤侄觉得我家如歌如何?” 他顿了顿,抬眸:“今日在大街,马车冲撞人群,如歌英勇救下老妇,才致伤了脚,此等仁心,值得钦敬。” 纳兰惜忆及幼时,那道小小身影拦在他狼狈的身前,以小霸王姿态打跑他那些个欺软怕硬的堂兄,虽然事后说话不怎么好听,多为奚落激将,可那毒舌之下,的确藏着一颗心不对口的赤子之心。 英勇仗义,似乎是她与幼年重叠的特质,这份久违的熟悉,让纳兰惜颇感欣慰。 如歌自疯魔以来,于纳兰惜而言,反倒是陌生了。如今神智清明,竟拾回那份熟悉。 “这孩子怎生这么大胆!?” 纳兰惜但笑不语。 英勇,对一名女子而言,是必要的吗。 这种事情,所有人都觉得是男人的义务,而女子,只需相夫教子,贤良淑德就够了。 长女行径大胆,又和凤明煌那种人关系千丝万缕,秦伯夷更是担心,担心她走上故人旧路。 “靳儿那边,老夫听说,作乱之人差点火烧碧落城,想必把局势拖延至靳儿回容侯府,是你们的功劳了。” 例如,敌方助燃的枯枝被换成湿哒哒的大木柴。 围困碧落城前走错方向,迷了路。 好不容易找对地方,又起了内讧,自己人先打了起来。 这种风格,妥妥就是纳兰世家出品的啊。 “伯父想太多了吧,纳兰家的人正正经经过着逍遥懒散的生活,得空逗逗鸟,喂喂鱼,那种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日子,早就不复存。” 是嘛,嗯,不靠谱。 虽然他已从太傅之位退下好一段时日了,不代表有些事他无从知晓。纳兰世家真无野心,退居之地不可能是碧落城。 贤侄这眉眼,温润,良正,然而本质,似乎继承了恶父亲的狡猾深沉。 聊了些日常琐事,纳兰惜告辞了。 秦伯夷送走了人,便往秦如歌的闺房走。 匍匐在桌上,盯着拿走灯罩的烛火。 耳尖听到脚步声,如临大敌盯着门口。 巳蛇还没回来呢,他要不要来这么快! 秦伯夷拐进闺房,见秦如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随即长吁一口气:“原来是爹啊。” 吓死宝宝了。 “做贼心虚吗,你这房间,除了爹,还有谁能进。” 她脑子急转了个弯儿:“莲儿她们都能进不是?” “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等莲儿她们。” 秦如歌摸着鼻子,推推凳子,岔开话题笑道:“爹,你坐。” 秦伯夷看着她的伤处,啧道:“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呐,容侯府来的那些护卫,不能救人吗,你瞎凑什么热闹。” “爹,你猜我今天看见了谁。” “谁?”这丫头,净知道岔开话题!不晓得为人父母者爱之深责之切嘛! “月姨,揽月!” 秦伯夷愕然:“她到了?这么快!” “嗯,改天你跟我去看她一下,谈一谈细节,月姨好像对于入秦府一事,相当热衷。爹,你喜欢月姨吗?” 秦如歌这一问,秦伯夷忽现赧色。 “感情的事,处理不好,我怕伤害到你们。” “爹这心里,一直只有你娘,李姨娘是个意外。因见不得你受欺辱,揽月其实很久之前,就拜托让我带她入府。爹一直没答应,是因为不想蹉跎她的岁月。后来辗转才知道,她心里也藏了人,不可能喜欢爹的。” 若是别的女人,哪怕对他只有一丁点意思,他也断然不会考虑。 况且他和揽月都一把年纪了,历尽沧桑,对很多事情早就看淡了。 秦如歌点点头:“既然如此,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决定。” 毕竟,这是爹和月姨的人生,他们打什么主意,她无权干涉。 她并不怕李氏母女,是她们该怕她才对。 可是她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世上存在太多变数,爹身边有个伴,总不是坏事。 “小姐,药带回来了。” “药?”秦伯夷看着冲入秦如歌房里的巳蛇,怀里捧满瓶瓶罐罐。 秦如歌赶紧向巳蛇打眼色,道:“没什么,就是些铁打扭伤的药而已,先放到床上吧。” “天色不早了,爹你赶紧回去休息吧。”秦如歌示意巳蛇把他送出去,待秦伯夷被“请”到门边,秦如歌忽然想起一事,“对了爹,今天那发疯的马车,正正是月姨坐的那辆,马屁股让人给扎了针,我觉得吧,这件事有点蹊跷。月姨的事情,你有跟其他人说过吗?” “没有啊,这事我谁也没说,只有你知道。” 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到碧落城,这里边,能做手脚的,只有接触过信件的人。 要么,是府上管家,要么是送信的人。 这一层,秦如歌跟秦伯夷都想到了。 “看来,为父要审一审管家了。” 秦伯夷怒气冲冲离开。 他还什么都没做,揽月只是来了长安城,她们便动手了,到底多迫不及待,哼。 夜色沉沉,秦如歌眺望星星点点的天,心里想的却是白天那马上的纳兰三公子,还有他那破烂蒙尘的老宅。 纳兰惜此番出动,莫不是来当搅屎棍的吧。 搅屎棍...... 妖孽的脸在脑海里对她笑,突然想起正事,秦如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揽了瓶瓶罐罐毒药什么的,在烛火旁,守株待蛇。 打盹打到天明,脑袋越蹭越近桌沿。 椅脚不堪负重,从她屁股下滑走,脑袋嗑上地板,秦如歌在地上圆润地滚了一圈,懵了,痛了。 “哎哟。”她捂着脑袋,蜷成一坨。又撞一次,不会又傻一次吧。 懵然眨眼,左看右看,嗯,天亮了。 凤无赖一夜没来! 秦如歌忍着痛,扶着次级痛的屁股,单脚独立,嘶嘶吸气站起。 “有这么好的事情?” 难道她猜错了,这男人没有想象中占有欲强烈,也不在意外面的闲言闲语。 也对,他们之间,只是做戏,是她太敏感了吧。 都怪最近那丫有事没事恐吓她,害她神经兮兮的。 秦如歌打着哈欠伸懒腰,昨晚睡得不好,上床补个眠好了。 然食指刚沾上被褥。 不对! 暗卫离开了,并没有回来! 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子鼠,你到燕王的画舫走一趟,看看他怎么样了。” 子鼠到了画舫,发现人去舫空,侍者从外而进,子鼠便问了。 那人答:“南阳郡主找王爷?王爷在燕王府。” 子鼠依言复述。 燕王府,他在燕王府! 他不是说了,有那柳兰锦在,便不回燕王府的吗。 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昨儿个燕王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子鼠,再去走一趟问问。” 侍者闪烁其词,子鼠将他逼到一角,眼看被迫墙咚,摄于他的逼人气势,说了。 子鼠气喘吁吁赶了回来,办事效率杠杠滴:“小姐,昨晚燕王府的柳兰锦自残了。” 秦如歌似有所悟,惯用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 既然不是凤明煌有事,那她就放心了。 她做事情不喜欢半途而废,在医疗设备简陋的情况下,若是解了他一身毒,那是相当大的成就啊。 不过那女人这么一闹,凤无赖不会把她的禁足令解了吧。 管她的,还好她这么一闹,帮了大忙。 哈啊,累死了,睡个回笼觉吧。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秦如歌用了新研发的胭脂水粉和护肤护发品,果真不错,本就姿色不错基础上,锦上添花,增色不少。 揽月那边,她着人照料,千秋宴之后再做打算。 希望这几天,她想个清楚明白,再做决定到底要不要入秦府。 莽莽撞撞的莲儿见之,惊呼:“大小姐,你竟然还有心情打扮,燕王殿下快被狐狸精抢走了。” “能抢走的,都不是什么好货。” 她得在千秋宴前养好肌肤,顺便给神农堂打打广告,凤无赖?快快抢走,赶紧的。 “大小姐!他们都说燕王殿下在燕王府对那柳姑娘关怀备至,嘘寒问暖,你就不紧张嘛。” 这丫头!看来是认真了! 秦府的人,只有莲儿知道一点点她和凤明煌的事,在莲儿眼里,大抵可作为“奸情”的铁证了。 秦如歌解释烦了,懒得墨迹。 莲儿又道:“昨儿个那狐狸精帮燕王殿下挡了一剑,她一定是以此为要挟,强迫燕王殿下对她好的,大小姐,燕王殿下对你一定是一条心。” 没了一个太子,换回一个燕王,绝对划算啊。 老爷他们不知道大小姐能耐,她知道!神农堂的女神医就是她家大小姐! 大小姐有妙手回春能耐,又一眼识破李氏下毒害她,想必造诣深不可测,燕王殿下虽身中剧毒,许是难不倒大小姐。 若是大小姐救了燕王,来一出以身相许,入主燕王府,天呐,精绝医毒的大小姐,所向披靡、权倾天下的燕王殿下,这两人,啧啧,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挡了一剑,凤明煌遇袭了?”沾向花黄的手停顿。 “大小姐,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出苦肉计,正正打中男人的七寸啊,你一定要想办法拆解!” “别的男人的七寸,对凤明煌而言,连一寸都够不着。我不认为他是那种别人救了他,他会予以肉偿的主。” 洁癖严重,而且个性残忍,厌恶柳兰锦的程度,就差没把她拍到墙上砸成肉酱了。 以身相许? 那家伙,应该会选择狗带吧。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大小姐,你还是盯着点比较好。” 莲儿挤眉弄眼,甚是慎重。 秦如歌哭笑不得:“莲儿,你什么时候学会三姑六婆那套了,很有经验嘛。” “莲儿少说也当了十来年婢女,这点心思早就见惯不怪了。” “......” 她是指,李氏为了引起爹的关心关注,所用过的手段吧。 秦如歌不担心柳兰锦,但有些担心凤明煌。 刺杀,他,应该没事吧。 当日中午,燕一燕二便找上门来了。 “郡主,王爷让你到燕王府一趟。” 秦如歌看看自己的“猪蹄”,真不是人,她这模样了,还让她出门! 秦如歌一路问了不知道多少遍,凤明煌受伤了吗,燕一燕二只说到了燕王府便知,这么神秘,至于嘛。 遥遥相望。 孟玄色已然迫不及待,在燕王府外引颈眺望,眼里纳入秦如歌那抹红,刷的一亮,随即被抱住秦如歌的巳蛇吓到。 待得秦如歌近了,孟玄色惊艳道:“女为悦己者容,如歌小姐,你来见王爷,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啊。只是,要是王爷见到这情景,呵呵。” 视线流连在巳蛇秦如歌身上,啧啧,她大概还未知那晚,主上雷霆大怒的事,待会儿又有好戏了,可依主上的脾性,有好戏也不会让他们看,唉。 “一边去,谁为了他,这是神农堂的新财路。这么急找我来干嘛,燕一燕二也不说。” 本来也没想这么招摇出来,但是燕一燕二根本不给她卸妆的时间,脚又不争气。 “这不是担心你知道了不愿意来,才瞒到最后一刻嘛。” 巳蛇两脚卡在大门门槛,因秦如歌暗示了他。 “这么说,我不该来才对。”孟玄色话里意思,分明就是说没好事。 不过她人已至,后悔无门了,更别说那人一向不容人拒绝。 直到入了那明显不是男子格调的厢房,秦如歌恍然大悟。 凤无赖让她救的,莫不是柳兰锦这株扎手的荆棘吧。 秦如歌示意巳蛇把她放下,支着桌椅漆柱什么的,她还是能走几步的。 纱帐之后,他的背,风骨伟岸。 许是听到声动,回过身来。 瞳仁微微收缩,墨眸闪过异色,惊艳。 她这是,特意为他打扮的? 还是...... 脑海闪过一人名字,凤明煌面色发狠。 秦如歌、孟玄色等人均默契后退一步。 孟玄色非常孬种地把秦如歌推了出去,秦如歌猝不及防,左脚绊右脚,铁头撞入他的怀。 泥煤!她的脚哇,痛死啦! 这人似乎做好心理准备,如此冲劲,竟纹丝不动,定是用内力扎腿。 “最近你很爱投怀送抱。” “姓孟的!我跟你有仇?”别说猪蹄一样的腿了,鼻梁差点没撞裂! 孟玄色摸摸鼻头,哂然道:“无心之失,见谅。” 她闯的祸,自该由她收拾,投下怀送送抱,又死不了,还能平息王爷一腔酸酸的闷火,何乐而不为,孟玄色觉得自己今日大抵蒙了一层光圈,有施善圣人的光芒。 74.074.骄傲如他,甘为她低腰俯首 “王爷。” 男声从塌前传来,是她那挂名师父,柯凡。 柯凡一派如临大敌的凝重神色,抓着不省人事的柳兰锦的小手,不爽地盯着秦如歌。 柳兰锦那手,柔荑娇弱,细嫩光滑,想来柯凡已经研制出了解药,解了她之前下在柳兰锦身上的毒。 “区区刀剑之伤,不可能难得住柯神医吧。偿” 秦如歌在床头前放下药箱,撸起袖子,低腰看柳兰锦什么状况。 眯眸撄。 面色,阴沉不定,偶尔掠过让人毛骨悚然的黑影。 “蛊?” 她竟然一眼瞧出门路来了! 震惊归震惊,柯凡仍不屑道:“王爷,郡主和兰儿曾结怨,老夫实在信不过她。” 秦如歌直起身,双臂抱胸,好整以暇道:“我有说救人吗。” 亏他们还知道她和柳兰锦有怨,不弄死她已经算是仁慈了,还要她救这一见面就让婆子打死她的女人。 “你——”柯凡让人当场落脸,憋红老脸。 “你要怎么样才肯救她?” 稀奇,凤明煌竟然跟她谈条件,若不是知道他厌恶柳兰锦,她大抵真会以为他心里有这个女人。 “之前我哥派人跟王爷过招,这账作罢如何?” 凤明煌似笑非笑。 “怎么,不愿意?柳兰锦哦,燕王府娇贵的温室金花哦。” 救一个憎厌的人,还得亏本还她一个条件,他不愿意,但是不得不愿意! 摆摆手,示意秦如歌请吧。 “嗯,我的行医规矩,闲杂人等退避。” 孟玄色拉走柯凡,炙热视线在她后背逗留片刻,那人,也走了。 合门声起。 秦如歌赶紧放下帐子,裹得严严实实,施针让柳兰锦彻底昏迷,她才启动芯片,粒子通过电路,绿屏飞速滚动,停在一蛊名曰:杀。 中蛊者,若被人施了命令,有目标者,便一直追杀目标,至死方休。 很显然了,这目标,非凤明煌莫属。 凤明煌一定很蛋疼吧,要他救一个要杀他的人,而这个人还是先前为救他而挨刀的痴情种。 人生啊,真是充满喜感和杯具。 那砍不成凤明煌的刺客,绝对是人才,想来此蛊便是那一刀下的。 解蛊方法并不难,当然,是相对于会解的人而言。 像柯凡,虽医术高明,但南越鲜少用蛊,少见,自然少研究。 雄黄,蒜子,菖蒲,研成酱粉,喂柳兰锦吃下,再灌开水。 喝下以后,秦如歌拔了针,不久,柳兰锦便醒了。眼见柳兰锦有呕吐之势,秦如歌赶紧解了她的束缚,将痰盂踢到床边。 柳兰锦大吐特吐,吐得人都快虚脱了,才缓了缓,抬头见秦如歌明艳动人地捏着鼻子,嫌弃的看着她,柳兰锦脑门一热,受了刺激,尖叫:“你这贱人怎么在这里!” “见了救命恩人,也不知道说声谢谢,柳姑娘这礼节是跟谁学的,太上不得台面了。” 边说,边跳离柳兰锦力所能及的攻击范围。 “什么救命恩人,胡说八道!你来燕王府干嘛,又想勾引王爷,哼,痴心妄想,我能为王爷挡刀,你能作甚?打扮?上妆?整得花枝招展的?贱人,狐媚子,看我不划花你的脸!” 四处找剪子,忽而腹部剧痛,咕噜噜。 柳兰锦捂腹下床,继续翻找。 咕噜噜。 不行,太痛了,忍不住了。 柳兰锦像火箭一样离场,奔赴战场——茅厕。 嗯,解蛊,先吐后拉,这酸爽,不敢想象。 秦如歌嫌弃地梭巡房间一眼,捏着鼻子,拎了药箱,准备跑路。 “巳蛇,巳蛇。”人才刚出柳兰锦房间半步,孟玄色依着门,笑容满面:“如歌小姐,王爷有请。” 她,蹑手蹑脚,被逮个正着,巳蛇子鼠死哪儿去了。 抵在胸前的双手,下移到腹部,鹅蛋脸纠结拧着:“哎哟,我这突然就肚子痛了,我先回家解决人生大事,改天再约。” “中蛊的是柳姑娘,并不是如歌小姐。如歌小姐是想在下用请的,还是禀报王爷?” 言外之意,就是该肚子疼的,不是她。 秦如歌气势汹汹拐了方向,面对孟玄色,皮笑肉不笑:“带路,顺便找人扶着,姑奶奶我像是能走得好好的样子吗。” 孟玄色面色一僵,可看着秦如歌的猪蹄,也有些于心不忍,便招来丫鬟左青龙右白虎支着她,把她带到燕王府主院,也就是本该是凤明煌日常起居的地盘。 秦如歌越过孟玄色,一扬手。孟玄色心下暗道,糟糕。 孟玄色可怜兮兮道:“如歌小姐,你,你这样不厚道吧,你下了什么在在下身上?” 秦如歌笑若春花:“孟爷不是很喜欢投怀送抱吗,一刻钟之后,便见分晓。” 打心底的冷啊,寒啊,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来人来人,快给我找几根麻绳来,越粗越好!快点儿!”他可不想丢了一世英名。 丫鬟把她扔到室内,便溜之大吉。 依照她现在金鸡独立的可悲姿态,她不认为自己今天会有好下场,就算要跑,也少一条健全的腿。 不用问了,子鼠巳蛇,定然让妖孽给放倒了。 伸直了手,去够那还有几寸远的柱子,忽然,有人将她拦腰抱起。 无声无息,他想吓谁? 秦如歌和凤明煌大眼瞪小眼。 半响,凤明煌才移步,视线错开。 秦如歌吞着口水,右手按在胸前,吓死宝宝了。 将她放下,坐着。 “穿着裤袜,还肿成这样,你是有多蠢,没本事,救什么人。” “本能反应,要能控制得住,就不叫本能。” 如今想想,这年代木有碰瓷这回事,不然还得戒备心盖过本能。 布帛撕裂,秦如歌一个别字,阻止不了什么。 她的克星,果然是有且只有一个凤!明!煌! 她可以阻了纳兰惜,却奈何凤明煌不得。 “来人,去取那松香续筋膏来。” 知他一番好意,秦如歌没有推拒,如今势成骑虎,还是顺着虎毛捋吧。 指尖冰凉,绕着她的脚踝,秦如歌姑且当做是做冰敷,但是右手已急不可耐探入袖内。 “你知道,本王碰不得毒的,不然诱发体内的十多种毒冲撞,还是要你来处理。” 她想哭。 那她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字了。 凤明煌冷笑:“天不怕都不怕的你,竟然也怯了?” 凤明煌直起身,然后缓缓欺身逼近她,秦如歌今早才摔个狗吃屎,可不想重蹈覆辙,便转了脸,不去对着妖孽。 不看,移了眼即可。但是要感官统统关上门,似乎比登天还难。 那人略微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在颈间。 “如歌让本王以外的男人抱了,这要本王脸面往哪儿搁,嗯?” “难道你要我爬着来燕王府?” “你知道本王不是指今天,也不是指你的下属,纳兰惜,纳兰世家三公子,上善若水,公子如玉,嗯?” “嗯。” “......” 秦如歌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精神折磨,宛若周身被蛇缠。 若眼神能拟物化,她觉得自己早就沦落为蛇口下美味的肉了。 喉咙干涩,她清了清喉,道:“其实,我觉得,王爷把纳兰惜看得太好了吧,他那样子也就能骗骗无知妇孺,这外表越是干净越是正人君子的,往往都是脏得不行的小人。我们南越,姓纳兰的,哪一个不是一肚子坏水,心肝黑黑的?还上善若水、公子如玉,哈哈,哈。” “是吗?那本王呢,本王看起来如何?干净的?邪恶的?肮脏的?肚子里好水还是坏水?心肝什么颜色。” 不带这样步步进逼的啊,她都已经放低姿态了,有完没完。 “王爷,王爷那自然是看不懂猜不透,不评断,评断不了的嘛。” 指掌抬正她的脸,瞬间,妖孽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心脏扑通扑通猛跳:“要研究一下吗?” 她可以选择狗带不。 “纳兰惜来了,贺兰兢估计也快了。如歌,你真是块香饽饽,怎的都争着抢着要你。” 贺兰兢,那不是汝阴侯世子吗,又是一个人中龙凤,可是,跟她八竿子打不着。 “疯了吧你,听说贺兰兢有意中人的。” “怎么,你竟不知贺兰兢的意中人是谁?” 秦如歌脑子里这人的消息不多,狐疑问:“谁啊?” “正是抢了你那太子的好妹妹啊。” 翻白眼:“那关我毛线事。” “你没本事嫁给慕容琰,结果还间接令秦若月成为太子妃,他把这账记在你头上了。” 南越的人都有病吧! “这些都是皮毛,算不上正经的。你可知,本王按在慕容均身边的探子是怎么说的?” 秦如歌美眸瞪大,他在皇帝身边安眼线,还直呼皇帝名讳,这人,胆子的毛得有几层厚? “你、你说。” 这人埋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吐字,湿冷:“不、告、诉、你。” “......”妈的,智障!! 肯定是觉得吊着她的胃口很爽咯。 眼前晃悠着他的头发,她有种想剪掉做成玩偶的冲动。 凤明煌轻笑出声来,这百分百是因为她的反应取悦了他。 “如歌,你今日打扮这么漂亮,真的是来勾引本王的吗?” “王爷的嘴是泡了蜜糖,还是早上有用油漱口的习惯?”油腔滑调,若是他没有一身病痛毒,这人肠子怕是花的吧,“我这是准备了给皇后寿宴的礼物,正在试用,顺利的话,神农堂又能赚一笔。” “玄色说本王抱到了一尊财神,看来,果真不错。”她竟然这么有生意头脑,这女人,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 “是吧,你也觉得吧,让你参资神农堂,本小姐亏大发了。” 明明是稳赚不赔的生意,非让他分一口羹。 指尖绕着她的头发打圈圈,凤明煌玩得很爽的样子。 “反正,早晚都是本王的人,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呸,就算有那么个万一,我一时脑抽筋答应了当你的燕王妃,正确的打开方式,也该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而且这个万一不成立。” 秦如歌抢回头发,自从上次让他割了一簇,她总疑神疑鬼,万一这丫不知不觉又剪她一簇。 既然他这么喜欢玩头发,玩自个儿的呗,秦如歌抓了他的手,让他绕着自己的头发玩。 凤无赖视线扫过她的身,不知怎的,秦如歌就想起22世纪工作那超现实大楼打卡时的人体扫描器,滴的一声,把她分析透切。 “他抱了你哪里?” 额,这话题还没完!! 秦如歌快坐不住了。 “他,他哪里都没抱!” “嗯?”凤明煌双眸危险地眯起。 “真的,我没骗你,那时我们都穿着厚厚的衣服,是衣服抱住了我。”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而且纳兰惜外表仪容什么的,绝对干净,不脏,和王爷的洁癖无缝衔接,完美!” “在长安城的大街,一路抱着你到他们纳兰家的老宅,你说,多少人看见了?外面的人定笑本王脑袋泛着绿光,你还觉得完美?” 这人还有没有人性了,她扭了脚,纳兰惜好心施援手,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是落他燕王的脸面呢。 看来谁要当了他的燕王妃,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只能等死了。 秦如歌泄气道:“那你想怎样,不抱都抱了,要扒皮吗?” “你是本王的如歌,本王怎么舍得伤你一根汗毛。”他的目光淬了毒,似想毒死人。 松香续筋膏送到了,凤明煌抹了一些在掌心,揉摁伤患之处。 秦如歌万没想到他会纡尊降贵,亲自帮她清淤按摩,且手心炙热,应是运了内力。 像她这样的扭伤,外行人乱帮忙活血散瘀,更有恶化伤情的可能。不过,显然凤明煌很有经验,手法相当正宗,估计行军打仗,没少处理过类似的伤。 她痛得冷汗直流,双手死死掐着凤明煌的肩,却仍勉力调侃:“你不必如此,王爷的一双手,杀伐果断,岂是用来抬女人脚踝的。” 也不知是不是凤无赖有意的,秦如歌刚说完,脚踝的力度突然强猛了,差点害她痛哭涕流。 “本王杀伐果断的一双手,如今抬了你的脚踝,如歌岂非很荣幸?” “......” “别给自己制造受伤的机会,那样,别人就无法趁虚而入。” 他是说纳兰惜乘虚而入? “后天就是千秋宴了,这脚,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子彻底好了,真想推了不去。” 脚踝热烘烘的,看来已经起作用了。 凤明煌将松香续筋膏搁一边,优雅地将散乱的华发撩到身后。 “千秋宴有好戏,你埋了这么久的火药引,不亲眼看看焰火,你舍得不去?” “你是说秦若月吗,嗯,也对,怎么也得看她作死啊。可是让人抬着出席,好像有点儿难看。” “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秦如歌眨眨眼:“你——什么意思?” 他不是一向不出席这种无聊宴会的吗,莫非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卖皇后面子。 “千秋宴,也是鸿门宴。既然皇帝想搞小动作,本王便先下手为强。” “王爷也去千秋宴!?”秦如歌眼巴巴看着他弯腰,帮她穿鞋。 堂堂一位王爷,南越的战神燕王,竟帮她穿鞋,秦如歌说没有一点触动,那是骗人的。 这样的小细节,不要说是他这样的人物,一般男人都做不到。 喉咙似有梗,秦如歌不知怎么形容此番滋味。 看待凤明煌,大抵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本王若不去,你想让谁抱着去?” 这话,泛冷。 秦如歌摸摸鼻子沉默了。 半响。 “听说有人为你自残。”气氛有些尴尬,秦如歌转了话题。 凤明煌勾了唇角,仔细打量她的面部表情:“吃醋了?” 吃劳什子醋,秦如歌翻了个白眼。 想想莲儿那肉紧的小样,她哭笑不得,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要吃醋。 “只是好奇,王爷会不会像外面的人传的一样,以身相许报答柳兰锦救命之恩。” “你可知,绑住那女人之前,她在干什么?” “追杀王爷。” 他目光一闪,秦如歌解释道:“柳兰锦中了杀蛊,乃南越绝迹的蛊种。施蛊者下令,中蛊者便一直追杀目标,至死方休。王爷,那刺客,来历必不简单。” 杀蛊,怪不得! 柳兰锦昨夜疯了一样拔剑刺他,原来是杀蛊。 他也曾中过蛊,知道那滋味,解蛊后不曾再遇施蛊者,如今又出现蛊,难道...... 纤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凤无赖很少在她面前发呆,模样有几分逗趣。 许是秦如歌这么一招,招回魂魄,他一把抓住那手,然后,又是漫长的......捏在手里把玩。 她这是自作什么孽,自己送上门去! “王爷要我入燕王府当燕王妃的目的,我清楚,可柳兰锦是老王爷为你安排的妻子,我要是夺了她的位子,像上次长安城大街上杖杀我的例子,必会重复上演。老王爷那边,你又如何交代。其实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巩固,实在不必再加一层夫妻关系做掩护。” 秦如歌依然没有打消让他放弃她的念头,这家伙身边这么危险,今天刺客,明天放蛊,后天又不知整什么幺蛾子,她自己本就麻烦事不少,何必再变本加厉呢。 “柳兰锦对你而言,何成气候,本王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你不用劝阻,劝阻,只会更坚定本王的打算。至于本王该称之为父王的那个男人,你不必太把他当一回事。” 秦如歌愕然看着他的嘲讽脸,说起来,她至今没有见过凤明煌的父王,那人行踪成迷,并不在长安城。 哥哥对爹,尚且有父子之情,否则哥不会恼爹闹别扭。 但是凤明煌,提及老王爷的时候,无喜无恨,只有深不见底的冷漠。 “你知道用这样的表情看着男人,会有什么后果。” 秦如歌想得出神,没有留意凤明煌正不怀好意擒了她的下颔,近她,近到能看清他瞳孔周围的虹膜纹理,和那两排几乎扇到她脸上的睫毛。 ---题外话---谢谢songxiangyi0805的鲜花,15811298555的月票,么么哒,爱你们~~ 75.075.先让你成为死人,本王再替她还就是了 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想必,他也一样,因他说:“真好,如歌眼里,有了本王,只有......本王。” 清浅地碰了碰她的唇,似乎不带恋栈,便退开。 即便如此,秦如歌还是懵了。 上次暴怒之为,她勉强可以理解,这次呢,她又没作死。 没有动手给他耳光,仅是不甘咬牙,小拳紧握,这,是否说明什么,凤明煌隐约有了笑意,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迟钝的女人偿? 的确,她有些时候的反应,常让他觉得迷惑,时而懵懂,时而清澈,很多事情,她冷静得过分,稍欠真情实意。然仔细再观察,又似乎觉得先前的判断是错觉,她的喜怒哀乐与常人无异。 “以后,离那纳兰惜远点。撄” “纳兰惜是容侯府世交之子,怕是很难远。” 凤明煌虽在笑,可那笑染了霜:“就只是世家之子,你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没说?” “嗯?” “你母亲和纳兰惜的父亲,曾有婚约在身,你们容侯府的人,似乎默认亏欠了他们姓纳兰的。” 他在暗示! 眼珠转一圈,秦如歌淡定道:“纳兰世家这一辈,不是还有几位小姐吗,我哥跟纳兰家来往密切,肯定是瞧上人家妹子了,可喜可贺。” 对不住了,哥,她也是被迫坑哥的。 “最好是这样。” “话都问完了吧,没什么事情,我回去了。子鼠巳蛇你给弄到哪儿去了,赶紧的放出来。” 这丫,极缓慢地将她从发顶扫描到脚板底,秦如歌浑身不自在,和凤无赖独待一室,焦虑啊,折磨啊。 然后,他把她抱起来了。 事情发生太突然,秦如歌一时吃惊,双手勾了他的脖,她抵着他坚实的胸怀,鼻间萦绕清香。 “本王已经遣人送回去,怎么,还怕本王送不了你安全回秦府吗,还是你想爬回去。” 她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难不成爬回去? 接受现实后,她移开脸,不去看这妖孽。 经过出口前放着的玄关台,秦如歌眨眨眼,他这房间,古色古香,多是紫檀、黄花梨家具,玄关台虽然也一样,不同在于玄关台比其他家具看着要簇新很多。 “这个太不搭调了,该找些古典有质感的。”秦如歌强迫症犯了,评断道。 他的身形顿住:“好一双如炬利眼,这台子是这两天刚换的。” “哦?是吗,好好的干嘛要换,要换也不换搭调的?” “你应该问,之前那玄关台怎么了。” 秦如歌有种莫名的不祥预感:“怎、怎么了?” “碎了。” “怎么碎的,为什么碎,什么时候碎。” 好问题,竟举一反三了么。 凤无赖嘴角轻勾:“劈碎的,本王怒了,就在那日姓柳的自残,燕一燕二回来的时候。” 秦如歌气息为之一窒,女人的第六感果真强悍,她那晚守株待蛇一整夜,并不是她多疑多虑,如果没有柳兰锦绊一绊,还有燕王府遭刺客突袭,凤无赖绝对会上秦府找她寻衅的。 支使他的暗卫给纳兰惜打扫屋子,她当时脑子被驴踢了吧! 秦如歌赶紧闭上眼装死,凤明煌低首冷笑,迈开步子。 行走于燕王府,多是向他请安行礼的人。 “王爷,这是要出门吗?” 沧桑的声音,竟能使凤明煌驻足。 好奇心驱使秦如歌睁开眼探看,只见身前有一老妇,虽不华贵,尽显雍容。老脸上的沟壑都能夹死苍蝇了,一看就是狠角色。 “嗯。” “王爷归府不过数日,这便赶着往外跑,莫不是燕王府有什么妖精鬼怪吧,还是说,外头有什么妖精勾了魂?” 妖精,她说的可是她? 不怪秦如歌自作多情,实在是老妇一双厉眼正直勾勾盯着她,不过秦如歌什么也没说,反正老妇没指名道姓,她干嘛对号入座。 况且,这不还有个凤无赖在么。 果然,凤明煌颇为不悦:“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高傲的孔雀,越过老妇,秦如歌伸长脖子,打量那厉害角色的背影,见其缓缓转身,老辣的眼神,和秦如歌四目相对,直至七弯八绕的回廊彻底将老妇隔绝。 然后,苦大仇深的荆棘花上场了。 “王爷,为什么?” 柳兰锦掐了自己的手腕,秦如歌亲眼看着鲜血将她手腕包扎的白布染红,再看凤明煌,这家伙除了厌弃,还有丝丝纠结,一方面嫌弃麻烦,一方面这女的又死不得,不能一刀了结。 “让开。” 柳兰锦听到这无情冰冷的两字,更苦大仇深了:“不让!” 我去,竟然跟凤明煌呛声,够胆! 凤明煌不单单话语带冰渣了,升级成了冰刃:“你吃定了本王不会杀你吗?” 柳兰锦贝齿咬着下唇,啧啧,盈盈欲泣,我见犹怜啊。 “王爷会吗,如果王爷要动手,那就动手吧。” 这么说,也就是她看扁凤明煌不敢动手! “很好,本王最喜欢有胆量的对手。” 气场顿变,秦如歌睁大了眼,因他周身有微粒缓慢移动。 哇,内力好牛逼轰轰,酷炫! 同时,也好恐怖,就像坠入一个无底黑洞,令人打心底恐惧生根,秦如歌不由自主抱紧了凤明煌。 王爷,他说了喜欢,而且是对她说的。柳兰锦不曾从他口中对她说出这二字,一时似上云端,飘飘然。 “王爷,你喜欢兰儿,你真的喜欢兰儿。” “......”秦如歌翻了个白眼,她是不是找错重点了,凤无赖怎么也不像跟你表白啊。姑娘快逃吧,他发起神经来,只怕无人能抵。 一声轻轻的哼声,衣袂微扬。 来了。 秦如歌赌十个包子,柳兰锦下场很凄凉。 “让开,快让开,全都让开,啊啊啊啊啊——” 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狂风扫过,替他们清走障碍。 怎么回事? 秦如歌凤明煌默契地转了视线,一同看向那道飞掠而过的影,还有影下压着的柳兰锦。 “孟玄色,你干什么,你不要脸,快放开我!” 正是孟玄色。 任凭柳兰锦捶打踢扭咬拧十八般武艺上齐,孟玄色仍不为所动,甚至将柳兰锦箍得更紧。 他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住柳兰锦,手脚并用,柳兰锦让他箍得骨头生痛,肋骨都快碎了。 “好你个孟玄色,竟然连主子的女人都敢轻薄,来人啊,把他拉下去,杀了这恶贼!”剧烈反抗,柳兰锦已然没了力气,搬救兵,可是无一人愿意上前,反而见是孟玄色,躲得更远。 秦如歌噗嗤一笑,凤明煌目光一闪,眯眸:“你搞的鬼?” “先前孟爷不是阴了我嘛,礼尚往来。” “这回又是什么毒。” 她摸摸鼻头,目光闪烁:“没有命名,反正,中了此毒,三天内逮着人就要抱抱,当然不是一般拥抱,就王爷眼前所见的程度吧。” 秦如歌才刚说完,就见柳兰锦有气无力:“救、救命啊,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秦如歌挑眉:“还不让人救她,恐怕要窒息了。” 凤明煌等了片刻,柳兰锦白眼一翻,他才叫了暗卫,让其分开柳兰锦和孟玄色。 他故意拖延,目的自是为了让柳兰锦多遭一分罪,忒记仇了,这男人,她得小心应付,万勿得罪。 纳兰惜那边,要不,她还是避着点吧。 “看好孟玄色,绑紧实些,这女人,锁回去,别放出来发疯。” 望着晕厥的柳兰锦,秦如歌有些不是滋味。 凤无赖的领域,不容侵犯,柳兰锦的今日,会不会就是她的明日。 “他倒是来得正好,你这毒,下对了。” 不知孟大爷听到这话作何感受,无良主子啊。 凤明煌已入闹市。 秦如歌使劲埋在他怀里,脸,能挡一分是一分。 但是,细语声还是飘入耳里。 无一不是说秦大小姐燕王什么什么怎么样。 偶尔还能听到燕王府孤女、神农堂女神医这两个关键词。 “你这身打扮,让人认不出来,很难。” 那人的揶揄声,更是刺激了她。 她猛地仰首,气鼓鼓道:“谢谢提醒,下次若是找王爷,必定先换衣服。” 他挑眉:“这不还未分开么,已经想着下次再见了?” 他的愉悦,更更刺激她:“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意思!” “秦大小姐和燕王打情骂俏呢。” “金童玉女啊,太配了。” 配毛线,这些人长没长眼,不知道这人是恶魔吗? 南越守护神,就是这该死的誉名,才使凤无赖的形象在南越百姓眼里无底线神化,而不计较他背地里杀了多少人,染了多少血。 凤明煌到了秦府,如入无人之境。 “大小姐,燕王殿下。”莲儿迎了过来,赶紧跟在凤明煌后边。 鼠大哥蛇大哥被人抬了回来,独独不见大小姐,她有些担心,便在大门口候着了。 莲儿偷偷捂嘴笑着,看这情况,燕王殿下亲自把大小姐抱回来,燕王府那女人定是不成气候。 秦府的下人燕王殿下前,大小姐后,一股脑门给他们请礼。 自他上次来秦府拉走她去烽燧拜师,秦府的人大半都把他当成准姑爷了,当然,秦伯夷并不知道府中近半下人叛变了。 他直闯入内院,越来越靠近秦如歌那院子,秦如歌才如醍醐灌顶:“打住打住,停!在这里放下我就行了,让莲儿她们把我扶回去吧!” 凤无赖看了她一眼:“本王不喜欢半途而废。” 就是说他非要送到她的闺房了。 她现在斗不过他,憋屈的人生,屈服的她。 若有一日雄起,她发誓,必要他尝一尝最近她尝过的滋味! “照顾好你家大小姐,千秋宴那日,本王亲自来接她。” 秦如歌被他放在床褥之上,踢着小腿儿,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脑子里正分析着这丫想在千秋宴干什么。 “奴婢明白,定会把大小姐顾得分毫不损。” 秦如歌趁着尚未惊动老爹,想说赶紧让凤明煌走人。 哪里知道,现在赶人已经迟了,秦观心秦伯夷一前一后已经冲撞入了她的房间。 秦伯夷怪怨地瞥了秦观心一眼,他接到消息已经风风火火赶过来了,观心怎么比他还快? “燕王殿下,你也参加千秋宴吗?” 他这么看得起皇后姨母,是不是说,她其实并非没有机会,也许在他心里,她也能占一席之地呢。 秦伯夷拂袖挡在秦如歌面前:“燕王,这是小女的闺房,你一个大老爷们,就这么私自闯入,坏我女儿名声,不大好吧。” 凤明煌双手负于身后,仪容高贵莫测,凤目气势慑人,硬生生逼得秦伯夷的老骨头一软,这小子! 他勾唇:“以本王和如歌的‘交情’,很快,本王也许该改称秦伯父为岳父大人了。” 区区闺房,怎么就闯不得了? “什么?” 秦伯夷秦观心双双退后一步。 “歌儿!”秦伯夷惊愕问她,秦如歌使劲摇头,那黑发似拨浪鼓侧缀两枚系挂的弹丸,晃得欢,连连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答应,他瞎扯。” 皇上说了许她婚姻自主,她才不会这么傻,跳入凤明煌这巨坑,摔个粉身碎骨。 凤明煌此刻倒是没有和秦如歌独处时那般强势,只淡淡笑着,但一派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 “晚辈告辞。”凤明煌朝秦伯夷颔首,便施施然离开。 秦观心快步跟上,温婉地笑道:“观心送王爷。” 凤明煌扫了秦如歌一眼,见她快速缩回目光,装作无事人的样子,嘴角弧度微扬,垂眸道:“秦三小姐,女孩还是矜持点吧,请自重。” 那人似风过,秦观心脸上青红白交错,牙关咬得死死的。 而秦如歌,此事才后知后觉惊于某事。 刚刚凤明煌轻薄了她,她为什么没有甩他两巴掌! 他竟然这么说她。 矜持,娘亲这么告诫她,是真的管用么? 可是不做点什么引起天人似的他注意,茫茫人海,天下那么多女人,她,有机会么? 凤明煌步履有些急,出了秦府,走的偏僻小道。 他一向不爱热闹,能避人群便避人群。 最近每一次破例,都是因为她。 小巷胡同,越是深入,越是无人。 他忽然停了脚步,垂眸道:“跟了这么久,还不下手,等什么?” 两腕丝线翻飞,凶狠地刮起一股飓风。 击向后方某一角,一道白影闪了出来,卷了他的丝线,拉扯绷紧。 银扇。 公子如玉,世无双。 “燕王这般我行我素,不顾他人感受,难怪树敌无数。” 纳兰惜跟了凤明煌一路,在秦府已经隐在一旁偷窥,在凤明煌看来,他就是个小人。 凤明煌哼道:“本王就算顾及他人感受,难道敌人就会少了?纳兰惜,秦如歌是本王的人,你也要当那无数敌人里的一个吗。” “若说是,燕王会如何。” 哼笑,丝线似活物,松了银扇,欲缠纳兰惜。 “那便,让你咽息,再无生机。” 纳兰惜收起笑意,对打中与他静静相看,认真的,沉凝着。 “凤明煌,如歌她不是你玩得起的人,不要当第二个慕容琰,否则,你搭上的,恐怕是你的命。” 纳兰惜这种目光,凤明煌看不出来,他到底对她存了什么心思,说是男女之情,似乎又多了一分严肃尊敬,说是朋友,又似乎太过慎重小心。 不过,也许这里面,至少存在保护,他在保护秦如歌。 凤目阴冷,杀机瞬间而起,瞬间湮灭。 纳兰惜淡定得不像凡人,凤明煌收了线,他才摸摸颈间渗出的血丝,看着鲜血,竟还笑得出来。 “收起你对她的关心,本王的话,不说三遍,秦如歌,本王要定了。” 他刚转过身,纳兰惜叫住了:“燕王身边危机四伏,群狼环饲,你这么做,分明是害她!” 那背影,孤高,冷傲,传来一声:“然后呢?” 纳兰惜嘲道:“然后?然后,你何必扯一个无辜女子入火场。” “本王偏就扯了,生同衾,死共穴,而你一个无谓的人,凭什么指手画脚?” 生同衾死同穴,岂非是夫妻,呵,天大的笑话。 纳兰惜眼见他身形轻轻转动,浑身如沐漩涡,仍是不怕,继续火上浇油:“就凭,她小时候答应过我,及笄后会嫁我为妻,如今,笄年早过。” “是吗,那她和慕容琰为婚约捆绑在一起的时候,纳兰三公子哪儿去了?” 纳兰惜彻底看清,那人回过身后,面上那双妖瞳,淬着艳色血光,丝线再度翻飞,杀气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找死!” 先前的淡定有了一丝裂缝,纳兰惜警戒地退回半步,道:“燕王要杀我,岂非让如歌亏欠纳兰世家更多。” 他妖冶地笑,墨发飞扬,张狂不羁:“先让你成为死人,本王再替她还就是了。虽然本王一向不问杀人后的事,但为了她,倒可破例一次。” 纳兰惜知道和这人说不了理,因他是无理之人,便展开银扇,张弩备战。 滔天的风尘落叶,杀气伴着飞舞的线,击打在挡招的银扇之上。 两道伟岸的身影在风暴圈中厮杀。 纳兰惜自认武功不差,却仍是在凤明煌疯狂的攻击中落了下风。 “嘣——” 衣服弹裂,体肤见血。 他不敢松懈,流着冷汗吃力防守。 “啊!”腕部被割,银扇拿不住,跌落在地。 纳兰惜竟被逼得半屈了膝。 丝线优雅撤回。 衣不蔽体,四肢脉搏被割,浑身都是伤痕,本该狼狈不堪,可纳兰惜仍是一派温润无侵害的气质。 凤明煌目光一闪。 这纳兰惜,倒是条汉子,更是傲骨铮铮。他有意割了他的筋脉,逼他跪下,他竟靠意志顽强稳住了。 “这是警告,再敢打她主意,本王下次要的,是你的命。” 那人衣袂一拂,身形一闪,没了影儿。 所以,凤明煌诱他来此,是为了教训他。 纳兰惜目光一沉,凤明煌,也许是最棘手的对手。 垂首睨了眼破败的衣衫,纳兰惜叹了叹,凤明煌太懂得怎么打击好面子的人了。 千秋宴到了。 秦如歌把莲儿拉到跟前:“怎么样,有很明显吗?” 莲儿仔细观察,几乎看清她的每一个毛孔,半响,慎重地点点头:“皮肤果真变好了,远一点看像剥壳的鸡蛋,这头发跟风拂墨染了一样。大小姐你开发的这几款,额。” “药妆。” “对,药妆,太神奇了。” 这才几天光景,怎的这么有效! “嘴巴真甜,诺,赏你。”秦如歌把几个小瓶罐搁到她手上。 莲儿喜不自胜:“真的吗,谢大小姐赏赐!” 大小姐对她太好了,她无以为报,只能忠心诚诚,永远尊大小姐为先来报答! 秦如歌打扮得美美的,经过细心调养,脚伤好了大半,就是走路一拐一拐的。她早些时候央莲儿派人到燕王府通传,让他不用来了。 秦如歌才刚出房门,就见秦观心婀娜多姿地迎了过来。 白莲笑得有些勉强,眼袋颇深,看样子睡得不好。 发色吧,略显黯哑,面容憔悴,不复以往容光照人。 她是来验收这些天的成果的,怎知这一看,秦如歌竟出落得比以往更美艳,精心打扮过后,秦观心比对了一下今早镜子憔悴的自己,忽然自惭形秽了。 秦观心咬牙,不甘道:“如歌姐姐真好看。” 又来装了,跟白莲打交道很累啊。 秦如歌笑了笑,让莲儿把台面上的药妆样板拿了一些过来。 “这是我从神农堂那儿买回来的,我和燕王有些交情,那女医便把未曾出shou的药妆样品送我一些,观心妹妹若是有兴趣,不妨一试,效果相当不错。” 秦观心朝婢女打了个眼色,婢女便接下了。 秦观心笑似哭似怒道:“那便谢谢姐姐美意了,观心听说,燕王殿下和那女医私交甚深,姐姐还和那人打交道,就不怕被人挖墙脚?” 秦如歌,她这是在向她炫耀自己跟燕王殿下的关系吗,这个贱女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那女医心肠颇毒,害得舅父一家失了脸面。姐姐和她交往,小心,毕竟是学医的,毒理必然也精通。” 哼,最好她们两个不要脸的贱人互撕,到时鱼死网破,全死干净了正好! “你多虑了,姐姐我也是学医的,难道你暗指我也是蛇蝎心肠了?” 见白莲花一脸尴尬地笑着,秦如歌知道自己猜对了。 秦如歌莞尔一笑:“妹妹顾好自己就行,我没有害人之心,怕她什么?倒是妹妹,小心做人,勿自讨苦吃。挑拨离间,造孽,小心以后生的孩子没有屁股。” “你——” 秦观心气得失声,静下心后,仔细想想,秦如歌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尤其见到秦如歌眼底有一种接近无情的残忍锋芒,秦观心浑身一冷,如坠冰窖。 “怎么乱跑。” 这道声音,对秦观心而言,是天籁,对秦如歌而言,是噩梦。 他大爷的,不是说了不用他来的么! 那人今日竟破天荒去白取紫,刺绣点缀,乃绛红丝线织就的曼珠沙华,大朵大朵开在他右侧半身,妖艳无双,夺人魂魄。 所有人见着,倒吸一口气。 秦如歌眨巴着眼,大抵是最近见得频繁,有了一丝免疫力。 “你怎么换风格了。” “好看么?” 袍子轻扬,拢住她,恩爱秀得飞起。 秦如歌嘴角微抽:“好看是好看,但是视觉效果太恐怖了。” “恐怖?” 她指了指僵直的众人,偷偷笑了:“你是美杜莎吧,看他们,都石化了。” “你嘴里总是吐出莫名其妙的字词,美杜莎是什么。” “唔,一种上古怪物,直视牠双眼的人,会变成石塑,死亡。” 他勒得她的肩发疼:“你说本王是怪物?”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王爷是传说,是传奇。”这马屁,拍得他老人家可舒服? 凤明煌果然撤了臭脸,应该是蛮舒服了。 “燕、燕王殿下,观心见过燕王殿下。”秦观心好不容易回过神,扶云鬓,正仪容,理衫裙,含羞温婉福身。 然而凤明煌压根没用正眼瞧她,低首看的,眼里存的,只有秦如歌。 她恨,指头死死掐着衣服两侧。 “我不是派人通知你了吗,我这脚已经不碍事了,能走,王爷不必多走一趟。” 凤目扫过她的脚踝,的确看不出什么,比之前的猪蹄定是好多了。 不过…… “走两步。” 额,秦如歌硬着头皮走了两步,一拐一拐的。 “就你这瘸子腿,还说不碍事能走?不小心些,落了病根,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看不过眼她那走姿,索性将人拦腰抱起,凤明煌迎了她那愤懑又抗议无门的明眸,淡淡问一旁滴溜溜看着他们的好奇宝宝莲儿,“你家大小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嗯,都准备好了,大小姐正巧这会儿打算出门。” 他妖冶一笑:“看来,本王来得不早不迟,刚刚好。” 转身准备出府,白莲花胆子够硬,竟奔赴凤明煌面前挡了,展臂冷面道:“燕王殿下,虽然姐姐早已名誉扫地,可到底是女儿家,你这样三番五次冒犯她,让她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你过意得去吗?” 搞什么名堂,秦如歌眯眸打量白莲。 义愤填膺的小脸蛋,闪烁着正义凛然。要不是她有前主记忆,还有这些天的观察交流,还真以为这妞是个好妞,为她出头呢。 76.076.谈星星谈月亮谈人生哲学,然后压轴出场 姐妹情深?呸,这妞还准备毒惨她呢,这会儿无疑又是冲着凤妖孽来的。 唔,难道白莲花认为凤明煌喜欢善良的女子,在这装圣女。 凤妖孽也是觉得新奇,她以为什么人都有资格挡他的去路吗? “让开。” 秦观心似被蜂蛰,浑身一抖,仍勉力不露怯:“不让,除非燕王殿下放下姐姐。撄” 娘虽然说得有道理,可她认为,燕王喜欢的女子,除了矜持,必然也有别的女子没有的大胆,能站在他身侧的女人,懦弱不起。 她要让他看到,她小小的身板,也有不惧一切的倔强偿。 她要他,正眼看她! 就是现在! 从没有正眼看过她的燕王殿下,此刻正用他那妖冶的魔眸,深深看着她。 秦观心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全被他吸走,连呼吸也快停顿了。 一种浓郁的渴望从心底滋生,她想要这个男人,她想成为他的女人! 秦如歌感觉到周遭风起,赶紧压了压他的手腕:“别在秦府杀人,而且,你不会忘了还抱着我吧,动用你那丝线,岂不是要把我给扔了!” 她的关注点,主要在他扔不扔她,呵,凤明煌有些哭笑不得,这学不乖的女人,到底有多看扁他。 皮笑肉不笑,单手勾提着她,空出的另一手,拂袍一扬,便见秦观心如断线风筝飞走。 “三小姐!”周围的丫鬟婆子忙着去接秦观心栽到花草丛里的娇嫩身子,估计是摔狠了,祈祷不是脸部着地吧。 “对那柳兰锦不见你这么狠,王爷心里,恐怕还是有柳兰锦几分地位的。” 几天前凤妖孽并没有像拍飞秦观心一样拍飞柳兰锦。 他挑眉,愉悦道:“这种干醋多喝喝,御医说有益身心健康。” “谁吃醋,自作多情不要脸!尼玛还要维持这猥琐的姿势多久,不好好抱着便赶紧放本小姐下来。” 难为他能单手拎起她,减肥初见效,革命尚未完全成功。 这人若不是体质变态外加中毒颇深,恐怕更恐怖。 “既如此邀约,本王从了就是。” 揽着她腰腹的大掌一翻,秦如歌凌空打了个跟斗,凌乱地重回妖孽怀里。 秦如歌脸上的肌肉抽动着,这丫,手上吃豆腐,嘴上也吃豆腐,是哪个混蛋造谣说南越守护神,南越烈焰高雅冷漠的,就是一没脸没皮的无赖! 凤明煌把秦如歌带走了,而草丛里的秦观心娇颜失色,脑袋上还挂着几片翠叶,她恨恨捶打地面。 凭什么,她秦如歌凭什么! 不行,她不能让她骑到头上来,若是燕王和秦如歌好上了,那她怎么办?就算日后她能入燕王府,也要看秦如歌的面色做人,那她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定要毁掉她,对,千秋宴,一定要毁掉秦如歌。 “三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儿,要请大夫看看吗?” 秦观心摇首,杏眸淬毒,示意婆子将耳朵凑前。 低声细语。 婆子目光闪烁:“这……” “快去办!” “是,是的,奴婢明白。” 秦府大门外,是凤明煌那高调的座辇,还有,旁边一抹白影。 “纳兰惜?” 只见纳兰惜雇了娇子,似乎在这里等了不短时间。若不是她自作多情,他等的人应该是她了。 但是,他为何等,以他跟容侯府的交情,还有爹的情谊,他怎么不直接进秦府。 “眼睛别乱看,除非,你想本王挖了他的心喂狗。” 连她看什么都要管,这人简直过分! “乖,要看就看本王,本王的脸比他好看多了不是吗?” “咳咳,你这么自恋,南越的百姓知道吗?” “为什么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最亲密的人知道就够了。” “呵呵。” 他是试图将她洗脑吗? 做他的春秋大梦! “如歌。”纳兰惜刚上前一步,瞬间被暗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如歌明白了,不是他不想进秦府,而是凤明煌不让他进,纳兰惜恐怕被他的暗卫拦了半天了。 “看来纳兰三公子经过那日,教训还是受不够。” 秦如歌眨巴眼,那日?教训?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受容侯所托,多加照料如歌,有问题么?” “你以为提了容靳,本王便会让步?本王和容靳尚且还存着梁子,你提他,只是雪上加霜。” 秦如歌不客气的拍打他两下:“给点面子,那是我哥。” 凤明煌此时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也对,那可是本王未来的舅子,要给几分面子。” “……” “舅子不可不理,不过,你纳兰惜算什么东西?”凤明煌目光转冷,沉声道:“把他的轿子砸烂。” 转眼间,立体的轿子,成了一堆木板破烂。 凤明煌霸气携秦如歌上了座辇,扬长而去,纳兰惜似有深色,默默凝着那隆重的一行人远去。 “如歌对于父债子偿母欠女还怎么看。” 四月的天,已经很暖和了,他仍离不了暖炉,秦如歌见他手中炉子不断转着,她这心里头也在打鼓。 这人一般没事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题时,必然有诈,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回答。 “偿是该偿,还是该还,但是要具体看对方要的是什么,给不给得起,能不能给,嗯,很难说得准,得有个具体实例。” “那本王就挑明了说,纳兰惜若要娶你,你怎么拒绝他。” 秦如歌顿时语塞,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要娶她? “这件事,不会发生。”她就知道,之前上燕王府,这丫提到她的亡母和纳兰惜父亲,准没好事。 “是吗,要不要打个赌?” “不赌不赌,我吃喝嫖赌抽一概不沾,王爷也是人中龙凤,出身高贵的主,不要沾这些掉身份的东西。” “……” “对了,你说的那天,教训纳兰惜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凤明煌垂眸冷道:“想知道?那便付出代价。” “不要那么小气,说嘛。”摇晃着她的臂,秦如歌不知自己此刻的神态举止,有几分撒娇味道。 妖孽斜睨着她,似乎觉得很新鲜,恶劣地任她再撒一会儿,才道:“说起来,本王也有些好奇,光膀子光大腿只遮了重要的几个部位,他是怎么回去的。” 天呐,听他的意思,他把纳兰惜剥光了裸奔吗。 这人竟然剽窃她的点子,李纯仁裸奔,那叫一个伤眼睛,纳兰惜的话,恐怕,比较劲爆。 但这些天长安城并没有什么水花,看来纳兰惜那狐狸顺利过关了。 皇后的寿宴,相当隆重,云集了南越绝大部分身份至高的人。 星空为幕,缀挂着皇商进贡的七彩琉璃灯,无论是琉璃灯本身,还是打落的光影,无一不是美轮美奂。 刚刚入夜的时分,已经想当热闹,几近座无虚席。 天子面向南,左右两下方的席位,尊贵难是其他席位能比,如今竟还空着,其余位子几乎都满了,天子也来了,皇后居于侧,太子太子妃竟也在那两位之外,如此看来,这两个席位的人,风头权势强大得可怕。 “皇上,臣妾听说今晚燕王也会莅临,可这时间点了,还没人影,会不会反口了。”皇后的脑袋凑到皇帝耳边,小声说着。 皇帝也没想到那人竟派人支会他,要来参加千秋宴,以往这类宴会,凤明煌一向不感兴趣。 凤明煌这会儿突然一反常态,皇帝想想之前做的安排,生了几分莫名焦虑。 “汝阴侯世子,乐雅郡主到——” 通禀声让在场的人精神为之一震,皇帝一双厉目更是噙着精光直直打在那对昂首而来的兄妹身上。 皇帝慈笑指了指慕容琰对面的席位:“兢儿,沅儿,可把你们兄妹俩等来了,快快入席,汝阴侯现今状况如何,身体可有起色。” 男子锦衣玉立,自有一番富家公子的风流气度,乃汝阴侯世子,贺兰兢。 身边的女子,艳丽姣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鲜色红唇,妆容精致突出,五官小巧立体,身材婀娜有致,便是长安城第一美人,乐雅郡主,贺兰沅。 “中风非一时片刻能见起色,不过家眷精心照料,应无大碍了。家父让臣兄妹俩代为问候皇上皇后,不能亲自来席,深感抱歉。” “汝阴侯尚算有心,起码汝阴侯府来了人,不像有些人,摆架子,推托借词,说不来就不来,连个问候也没有。”皇后不无尖酸道。 皇后所指何人,底下的人几乎全都清楚,自然不会是皇后也得罪不起的燕王,唯有同燕王一样胆大包天的容侯了。 不过,容侯,皇后又何尝得罪得起,那两个尊贵的席位,其中之一,便是为容侯府而设,人不在,位子还是要留着,可见,容侯的地位何等尊贵。 姓李的,和姓容的,渊源颇深,个中情仇,难以一言赘述。 “皇后,这是千秋宴,注意分寸。”皇帝不悦道。 皇后脸色微变,低眉顺眼抱歉,皇帝这才静下心,顺目看前,一人似清风朗月,迎风而来。 皇帝微微吃惊,多日不见,这儿子,似乎越发陌生了:“汾儿,你……好像长肉了,脸色瞧着也好了不少。” 慕容汾见礼后说了些道贺场面话,才道:“托父皇洪福庇佑,儿臣身子的确日渐好转。” 慕容汾一向隐于自己的宫殿,不问世事,慕容汾尚未成年的时候,母妃失宠,皇帝便鲜少到他们母子俩的地方走动。 因而包括皇帝在内,大部分人对慕容汾还是相当陌生。 慕容琰冷冷笑道:“六弟的身子,御医调理了二十多年也不见起色,一夕间变化如此大,可有因缘机遇?” 慕容汾是病秧子,对他构不成威胁,但是慕容琰依然爱针对这六弟。 慕容琰仍记得很清楚,年贵妃受宠时,病秧子是如何得势,那时父皇事事以他们母子为先。 若是慕容汾身体好转,慕容琰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地位。 慕容汾和扶着他的辞色交换眼神,宫里有他出宫回宫的记录,他要是说假话,相信以慕容琰的能耐,能快便能查出。 顿了顿,慕容汾才正色道:“儿臣也是碰碰彩头,外间传闻长安城新来一女神医,有妙手回春化腐朽为神奇之能,看了几回,按方子吃了一段时间药,竟真有了起色。” 慕容汾这番话,无意中又为秦如歌的神农堂打了广告。 宾客低声交流,纷纷好奇那女医是什么来路。这些天耳濡目染,人人都在夸神农堂女医医术高明,现在竟然连六皇子这出了名的药罐也能治好,医术恐怕比药师谷的神医还要强悍。 “哼,一派胡言。那女医,就是个骗子!六皇子这身子是好是坏,现在还难以下判断吧。”李无恙鄙夷扫视着慕容汾,不悦道。 出入仍要人搀扶着,还说有起色,不就虚胖了点么,没准只是水肿。 千秋上,还带着他的男宠,慕容汾病成这样了,竟还有心思风流,嗤。 “本殿听说,贵公子日前为女神医戏耍,隔天便绕着长安城赤膊蹲跳,有伤风化,坏了李国舅家风,李国舅对女神医心存不满,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质疑人家的医术,恐怕,李国舅底气不足吧。” 说罢,墨眸扫向李无恙身侧,猪蹄忍不住伸向袖内油纸包的李纯仁。 李纯仁一哆嗦,油纸包跌落,从矮几下滚了出来,包裹的烧鸡脱离纸张,沾满沙尘。 啧,好浪费! 李纯仁郁闷地舔着唇,眼巴巴看着烧鸡,想吃又不能吃,这下好了,吃不得了。 王侯将相携带的女眷纷纷以绸绢遮嘴笑。 “听说李公子前些日子吃什么都不香,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如今看来,亏得女神医那一道蹲跳‘方子’,不然李公子怎能胃口大开。” 一语双关。 李纯仁见吃的没了,百无聊赖,不时吃起来往宫女的豆腐。 李无恙恨铁不成钢打下李纯仁摸向人家大腿的手,低声怒斥:“纯仁,你当皇宫是家里吗,注意点,别给为父丢人!” 斥完了自家人,李无恙便恶狠狠盯着慕容汾,好一个六皇子,不过是纸老虎,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李府的面子。 “汾儿久站不得,快扶着坐下。”大约终究是他的血脉,皇帝顾着慕容汾的身体,让辞色随他入座。 慕容汾点头致意,辞初扶着他,转身时,与汝阴侯一双儿女对视,慕容汾含笑打了无声招呼,便越过二人,往席位去了。 “沅儿听说,沅儿和哥哥离开长安城的这段时间,南阳郡主因祸得福,虽当不成太子妃,却恢复正常,风姿无两,乃长安城一道浓重丽色,沅儿这一圈看下来,怎么看不见正主?” 有人呵呵娇笑:“乐雅郡主,你怕是为了长安城第一美人的称誉保不住而来的吧。” 有女人的地方,似乎免不了战场。 贺兰沅天生傲骨,自视甚高。幼时便以美人胚子著称,是实打实,没沾半点水分,而她,秦若月,依靠着卖弄小可怜,有事没事哭哭啼啼,哭软男人心,来博取泪做美人的美名,像秦若月这种货色,也有资格笑她? 贺兰沅不屑哼声,仅以眼梢睨着秦若月:“太子妃看起来很是得意了,抢了亲姐姐的夫婿,就这么值得嘚瑟?太子,这便是你的品味吗,虽然本郡主和南阳郡主并不相熟,不知道她为人如何,但是秦家这二小姐嘛,呵。长安城第一美人,这美誉尚且还属于本郡主,太子妃可曾得过?” “你!” “不过,看你这模样,秦如歌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空有皮囊有何用,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真不明白那些市井愚民是怎么看人的。 “沅儿!”贺兰兢打断她,若有似无扫了秦若月一眼。 秦若月赶紧避开他的眼神,和她的好太子言笑晏晏。 贺兰兢心底似有石压,他早就和她说过,慕容琰不适合她,没想到,为了慕容琰她竟不惜一切。 贺兰沅此刻,并没有太把秦如歌放在心上。 唯二比较在意的,一是她抢了长安城第一美人的美誉,二是燕王和她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 燕王怎会看上这种没用的草包,难道毒了二十几年,毒傻了不成。 还有皇上,把哥哥急召回来,也是为了秦如歌,哼,她倒要看看这女人是什么妖魔。 “老夫看来,乐雅郡主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样的见识鄙薄。” 秦伯夷竟也发话,侧首,李氏母女暗暗咬牙。 贺兰兢愕然,薄唇微张。 前太傅都到了,那个女人怎么无踪无影,难道她不来了。 可皇上让他今晚无论如何设法赴会,给他们制造见面机会,秦如歌若不来,一切有何意义。 这件事也是秦伯夷所郁闷的,歌儿比他早出门,他听到风声赶到秦府外,燕王府的人早已扬长而去。 他实在搞不懂,为何他比燕王的人还早到,凤明煌那臭小子,把他的宝贝女儿带到哪儿去了。 皇后见人来得差不多齐了,天色也不早了,便小声提醒:“皇上,时辰差不多了。” 皇帝颔首,请汝阴侯一双儿女入席,正准备金口开席—— “南阳郡主,燕王到——纳兰三公子到——” 秦伯夷心里咯噔一响。 惜儿怎么也…… 轰石声炸天。 宾客震了震,哗然,真真胆大包天,连千秋宴也敢闹事。 未见人,临近墙的人听到交谈声—— “一路跟着本王,纳兰惜,你就这么不要脸? “这一山一石,这一砖一瓦,这路,并非燕王之物,凭什么别人就不能走了?” 秦如歌以为纳兰惜轿子毁了,不再有所动作,没想到硬是跟了过来,看他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胆子够硬,是条硬汉。 后来想想,他既然有意来接她来皇宫,多半自己也要参加千秋宴。也许时运来了,皇上许他一官半职,他们纳兰世家重振雄风了呢。 万没想到,凤明煌这丫接了她以后,并不急着赴宴,反而慢悠悠绕着长安城赏花看水,谈星星谈月亮谈人生哲学,真正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然深入探究,凤无赖尊贵无比,太早到,比较掉价,这丫估计傲娇病犯了,打算压轴出场。又或许是凤明煌知道纳兰惜跟着,故意耍他,多绕几圈。 77.077.恭喜啊,祝贺你们一年抱两,两年抱三,三年抱四 结果她和凤无赖姗姗来迟,一路跟随的纳兰惜,也不得不姗姗来迟。 这两大男人从午门开始,碰了面,天雷勾地火,打得火热,一路‘轰炸’到这儿,就怕待会儿疯起来把千秋宴都给炸了。 秦如歌劝也劝过,无甚作为,最后还是决定省点口水暖肚子。 “二位快请这边来,别,别打了。” 几位侍卫、公公冒着生命危险,硬着头皮上前分开凤明煌和纳兰惜撄。 相比较下,燕王完好无损,纤尘不染,纳兰惜衣服割裂不少,因凤明煌顾着怀里的女人,纳兰惜不至于像上次深巷狼狈、衣不蔽体。 许是纳兰惜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挑衅凤明煌偿。 二人拐了弯,落入所有人眼帘内。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颜色,纳兰惜的纯净,是夜里一点白,又因他的不具攻击性,风头难压妖冶的凤明煌。 繁冗奢华的宴会,很少能见到燕王。 而他半身的曼珠沙华,他妖孽的脸,妖孽的身段,似魔咒,死死吸住他们的视线。 这一刻得知他出席,震撼于他的美色和霸气,他无所能及的气场,所有人仰首看他大步流星走来,那些眼神,不自觉流露出膜拜和敬畏的味道。 而女眷们,更是无法漠视他怀里的女人。 千金小姐,王侯之女,有的艳羡,有的嫉妒,有的同情,有的看笑话。 看笑话的人里,首当其冲便是贺兰沅。 燕王,凤明煌。 久毒之躯,行将就木,秦如歌攀上的,不过是一棵外强中干的朽树。 皇帝目光有异,凤明煌如今是越来越有乃父之风了,浑然不把他们皇室放在眼内。 “燕王赏脸赴会,本宫真是受宠若惊了。”皇后含嘲带讽道。 皇帝压下不悦,面上攀了一丝慈色:“如歌怎么了?” “扭伤脚了,燕王好心送我来,便迟了些。” “不碍事,还未开席,快入座。”皇帝心里急着分开他们,向秦伯夷打了个眼色。 秦伯夷刚欲起身,凤明煌道:“如歌随本王坐就好,秦伯父稍安勿躁。” 额,他能拒绝吗? 哼,就皇帝会打眼色吗,凤明煌表示他也会,秦如歌接收到他的警告眼神,窒了窒息,皮笑肉不笑说对,便让凤明煌扣在身边,坐上那高贵的位子。 针扎的视线,比闹东宫那晚扎得更狠更深。 今夜,秦如歌明艳动人,生生把贺兰沅压了一头。 贺兰沅想必也感觉到了,嘴角那抹自若的笑微微变味。 恨不得撕了秦如歌的人,少不了秦观心。只是她按捺怒气,冷笑垂眸遮掩恶毒。 过了今夜,看这贱人还怎么嚣张。 “你是……纳兰家的人?”皇帝这才把目光放在纳兰惜身上。 这温和的气质,的确像是那家子人的。 纳兰惜颔首见礼道:“纳兰惜不是以纳兰家名义来的,乃容侯相托,给皇后献贺,代表容侯府而来。” 凤明煌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该死的容靳,让纳兰惜代表容侯府,除非他有断袖之癖,否则代表容侯府,只能和秦如歌结姻亲。 哼,想得美。 “哦?原来是靳儿的意思,既然如此,你也入席吧。” 公公按照皇帝意思,把他引到容侯府的席位。 正主都到齐了,总算是开宴了。 先是献寿礼,满目琳琅,各类稀罕珍宝纷纷呈报,皇后雍容华贵,淡定笑答应对。 贺兰沅抄了酒和杯,高傲地走到太子妃跟前。 “不知太子妃赏不赏脸喝一杯?” 见到秦如歌之前,贺兰沅还比较淡定,现在,她似乎做不到漠视秦如歌。 敌人的敌人,不正是朋友么。 秦若月微微愕然,这女人先前不还瞧不起她么,怎么…… 视线不由扫向秦如歌,旁边那尊神佛正嘘寒问暖,喂酒喂菜,不时更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 如此贴心之举,竟然出自燕王! 这贱人,多日不见,怎的越发漂亮了,也不知她是怎么保养的。 秦若月此刻明了贺兰沅示好的原因,可惜…… 秦若月抱歉相看,正欲推辞,慕容琰却把贺兰沅伸来的酒杯夺过:“若月如今的身子,不能喝酒。” 不能喝酒?贺兰沅狐疑地打量着他们夫妻,只见慕容琰牵了秦若月,绕过贺兰沅走到皇后皇帝正前方。 “父皇、母后,儿臣和若月,给母后献寿。” 皇后喜道:“太子之礼,必定是最好的,本宫很是期待。” 东宫侍从将一红布裹覆之物抬上。 红布一掀,乃雕刻栩栩如生的玉石像。 逾十小童,姿态各异,绕着一双衣着华贵男女的膝下嬉戏。 “这是?” 慕容琰解释:“此乃大家之作,取名,儿孙绕膝。父皇,母后,若月有了身孕。” 听罢,龙颜凤颜大悦,连连追问,又让传太医。 百官同贺,道贺声此起彼伏。 相较于这些人的热闹,投食的凤明煌,被投食的秦如歌诡异地对上眼。 她含着筷子尖,眼底闪着光。瓮有了,鳖有了,现在就看什么时候破罐子破摔。 “朕和皇后快要升一个辈分了,琰儿,你可得好好照料太子妃。这可是朕第一个皇孙,不能有半分损伤。” “儿臣遵旨。” “太子,太子妃,恭喜啊,祝贺你们一年抱两,两年抱三,三年抱四,生一支足球队那是最好。” “你又在胡言什么?”一年抱两两年抱三三年抱四,当他们是猪吗。秦如歌,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太子不必紧张,我这不还没问你家太子妃怀了几个月。” 秦若月脸色微变,若是追问下去,她和太子哥哥未婚苟且的事便会曝光。 秦若月担忧可见,不知所措地扯了扯慕容琰的袖子。 慕容琰示意她稍安勿躁,皇后也听出个中意味,为保太子颜面,便扯开话题:“不知南阳郡主为本宫准备了什么寿礼?” 点她名了? 秦如歌赶紧吞下菜肴,瞪着凤无赖半宿,他才同意让她一拐一拐走出去。 彼时,凤明煌护着她,打了遮掩,众人仅是惊鸿一瞥,并未看清。 如今她立于整个园子最大的琉璃灯盏之下,更为她的妆容添色几分。 慕容琰的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刺目的红,烙印在眼底,微微刺痛。 由始至终,秦如歌不曾正眼看他。 慕容琰有些恨,有些痒,有些不甘,竟然有种将她狠狠揉进怀里的冲动。 征服欲,大抵大部分男人都有,一旦挑起很难除掉,除非得到想要之物,再弃之。 莲儿按照秦如歌的吩咐,把药妆品呈上。 “这是……胭脂水粉?” 秦若月扑哧一笑:“如歌姐姐,怎么如此寒酸,拿不出钱买一份好礼,何不向妹妹说一声,闭起门来,我们依然是一家人,这人情若月不会不给。” 笑死她了,秦如歌就算送上次在玲珑宝阁相过的玉佛,也不至于像送胭脂水粉难看。 这女人又傻了不成? 秦如歌笑了。 “钱?这世上,也有钱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 秦若月遮唇相讥:“姐姐莫不是指这些破胭脂水粉吧,能值几个钱?” “宝物有价,美丽无价,你可知这些玩意从何而来?” “嗤,要说就说,没人想听你在这里故弄玄虚。”酒杯在乐雅郡主手里左右翻动。 “南阳这气色,较之本殿上次所见,更为红润,肌肤也更为细致,好比鸡蛋剥壳,莫不是就是这胭脂水粉的功劳。” 遥遥相望,慕容汾嘴角含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和秦如歌,交往尚浅,但已对她的为人有所了解。 她不是脂粉味重的人,也不是阿谀奉承的人,秦如歌和皇后的关系可圈可点,不至于为皇后破例。秦如歌今日盛装打扮,想必另有渊源。 那边,凤明煌冷眼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神色稍显阴郁了些。 “此乃长安城神农堂的女医所制,尚未上市出shou。如歌先行试用了一段日子,的确有奇效,也无其余不良作用。” 说起神农堂女医,很多人有话说。 “神农堂出品,必属精良,而且不对外开售,想必价值千金。” “价值千金倒是过了,若是能使人葆青春,对我们女子而言,那可比金山银山来得更有意义。” “你们看南阳郡主这脸蛋,这缎发,这些保养之物,看来很靠谱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女人而言,更是重中之重。 皇后不喜欢秦如歌,但是她送的这礼,她不得不好奇,是否真如她所说神奇。 好歹她也不年轻了,不像以往那样,貌美如初,青春逼人。 皇后打了个手势,宫人便把胭脂水粉接过,而且除了药妆,还有从玲珑宝阁淘来的古董妆奁,实是秦若月挑刺,秦如歌这礼送的,还是过得去的。 “神农堂?如歌,你和那女医认识?怎还能拿到她独门研发的胭脂?”皇帝意味深长道。 李无恙哼声,不怀好意道:“神农堂那小妮子,有燕王罩着,这事怕也是燕王帮忙的,燕王殿下,左拥右抱,你可真是好艳福啊。” 睫毛投落的阴影微动,凤明煌幽幽掀眼帘,淡漠的视线教李无恙浑身发冷。 李无恙开了头,皇帝顺势道:“燕王可是对那女医有意思?若是,朕可做主,把她配给你。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啪的一声,凤明煌将筷子砸在案上。 竟生生磨出一股焦味。 皇帝心中一沉,便听得他说:“皇上,臣若有意成家,自然会有所行动,不劳您费心。若真想当月老,拉红线,倒不如把如歌赐给本王。” 皇帝眯眸,幸好,此前秦如歌有所求,可当挡箭牌。 “这个,恐怕朕也无能为力,朕答应如歌在先,她的婚事自己做主,朕也干涉不得。” “是啊,秦如歌目不识丁,草包一枚,和本世子这种纨绔子弟才最般配嘛。” 怎么说话的,他这样子,怎是讨好如歌,接近如歌,分明是讨嫌,皇帝颇为不悦瞪着贺兰兢。 凤明煌这种人,不容挑衅,贺兰兢的大胆,在他看来,就是找死。 很好,这场鸿门宴,他记住了。 那人杀气浓郁,贺兰兢权当无知无觉,含笑饮酒,更不时向秦如歌抛媚眼。 然而,秦如歌仅抛他一个卫生眼,并无小女人的娇羞之态。 贺兰兢好比磕到一枚小小的钉子,撞了一额头血。 “燕王红粉知己不少,如歌,你可要识人,勿忘容侯府的规矩。”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纳兰惜也来插一脚。 纳兰惜是指,容侯府出身的女子,不与人共侍一夫。 当年秦伯夷和李氏的事,东窗事发,秦如歌亡母便起了离意,随即休夫,轰动一时。 亡母去世后,容侯府二老不忍秦如歌秦如靳兄妹为李氏欺压,才勉强同意秦伯夷迎她牌位二嫁入秦府。 这似乎意味着,与人共侍一夫的唯一可能,是死亡。 容侯府出刚烈女子,似乎已是世人默认。 斟酒,抛高,液珠自凤明煌指尖弹出,化为两道闪电,直逼纳兰惜、贺兰兢。 微微闪侧躲过颈动脉,纳兰惜贺兰兢仍被割了表皮,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满堂哗然,这是又要打起来了吗。 “明煌,此乃皇后寿宴。”皇帝出言,凤明煌杀心一起,只怕伤及的人不仅贺兰兢纳兰惜,他可不希望今夜成血的盛宴。 贺兰兢摸向脖子,指沾了鲜血,夸张地哇哇叫:“皇上,燕王虽劳苦功高,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本世子好歹也是我爹娘含辛茹苦生养长大成人,燕王割本世子血肉,就是割我爹娘血肉。汝阴侯府的颜面,不容他人扫落!” 凤明煌漫不经心冷笑:“你这是告状么?” “是又如何。”他敢当众行凶么。 “明煌。”皇帝老脸一沉,出言警告。 凤明煌并不当一回事:“本王不一定要杀你,还有更好的玩法,纳兰三公子,你说是吗?” 纳兰惜正接过辞色递来的白绢,擦血。 凤明煌这么一点名,纳兰惜停了动作,淡定地看着妖孽,想起那日的窘境。 身上的伤口,片刻前那番恶斗,警告他不该得罪这样一只恶鬼。 纳兰惜淡然看向贺兰兢,朝他勾勾指头:“世子。” 贺兰兢狐疑地将脑袋瓜凑前,纳兰惜低声耳语几句,便见贺兰兢脸色变了几番。 纳兰惜退开后,贺兰兢才怯怯摸鼻,乖乖喝闷酒。 怪了,纳兰家的公子到底说了什么,竟让汝阴侯世子怕成这样,甘当那缩头乌龟。 在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下,不着寸缕,凤明煌说得对,杀了他算了。 秦如歌扑哧一笑,向凤妖孽竖起大拇指。凤妖孽眼底闪过亮光,不悦消弭,化为一个浅浅的笑。 二人的默契暗流,看在有心人眼里,滋味各异。 尤其是纳兰惜,表面看来最淡漠最不动声色的是他,最痛的......也是他。 慕容汾低语:“先生,汾以为,燕王对秦如歌似乎志在必得。” “殿下,不敢和燕王争吗?” 慕容汾不语,视线随着秦如歌回归凤明煌身边而移动,隐约透着几分叵测。 秦如歌才刚回席,就教凤明煌一把拉下挪近,就差没揉入怀里。 故态复萌,亲密体贴有加。 皇帝看在眼里,虽有微词,可秦如歌并无太大反抗,他竟有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爹,秦府的礼,观心去送吧。” 秦如歌正忙着和凤明煌暗暗交劲,让他喝酒自己喝,别老灌她,就听得秦观心自告奋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莲花小步而出,经过燕王席位时,脚下一绊,推翻了一席酒菜。 肥腻的酒菜,不仅脏了凤明煌秦如歌的身,还有秦如歌凑到凤明煌嘴边的酒杯也扣了他一脸。 “秦、如、歌。”她是故意的! 秦如歌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 白莲花娇颜失色,不好意思前,对不起后的,卯了劲道歉,更表示要帮凤妖孽擦擦。 凤妖孽一句滚,让白莲吓惨在当场,因他的语气、眼神,似想将她碾碎。 秦如歌叹息,浪费一件大好衣服,凤妖孽看起来貌似很喜欢这新衣,应该不至于把它打入冷宫吧。 “莲儿,你去秦府轿子里再拿块手帕过来。”李氏为了配合白莲花,故意弄掉巾帕,支走莲儿。 莲儿本欲拒绝,因她是秦如歌的人,可硬是让身后的嫲嫲捏了肉捂了嘴推走,大小姐那边正乱着,根本顾不上她。 “来人,快带燕王和南阳郡主下去换身衣服。”皇帝为秦观心解困,令两旁宫人把秦如歌凤明煌带下去。 凤妖孽冷哼起身,在宫人引路下,与秦如歌往两边离了。 皇帝不经意的一个眼色,贺兰兢受了,玉杯重重搁在席上,他捂着下腹,对贺兰沅说:“人有三急。” 贺兰兢风急火燎地离了席,纳兰惜将一切默默看在眼里,垂眸想了须臾。 皇帝目送秦观心携贴身丫鬟朝凤明煌离去的方向隐匿了,转眼望向容侯府的席位,瞳孔一缩,人呢? “郡主,衣服。”宫女把干净衣服呈上,秦如歌没有多想,夺了衣服让宫女在外面等。 她关上门,开始脱外衫,刚要把新衣套上,一股诡异的味道入鼻。 媚药! 这衣服有问题! 秦如歌捏着鼻子,厌恶地扫视拎远的衣服,怎么着,这些人还想来同一招,这一次又找什么卑贱的人来整她? 秦如歌目光微闪,她该如何? 告到皇帝那儿? 抑或,将计就计,看看接下来踏入这屋子的会是谁,看看谁这么不长眼,盯上她。 嗯,一网打尽好了。 吃下一颗避毒丸,秦如歌将干净衣服穿上。 完了摸摸脸颊,似乎不够完美,便又服下行气活血的药。 不久,两颊绯嫣,再加几分酒精作用,看起来跟“中招”没两样。 她透过纱质屏风,盯着其后的门,轻轻扯开衣领,露出一点点锁骨,眯眸以手扇风。 不久,果然有人进了。 开与合,转瞬之间完成。 那人身形高挑,比李色猪貌似要好上一些。 78.078.你好香好软,本王好饿 不久,便现于人前。好一个风流倜傥的汝阴侯世子,贺兰兢。 一手扇风,一手后移,藏于身后,五指夹着银针。 “你怎么在这儿。”秦如歌明知故问。 那人好整以暇,倚靠屏风,轻挑地将她紧致的身材锁在眼底:“南阳郡主这是怎么了,需要本世子帮忙叫御医吗?” “外面的宫女呢?撄” 贺兰兢邪笑,食指勾着她的下巴,攻气十足道:“你说呢?” 拍掉他放肆的手,有气无力,似是垂死挣扎偿。 贺兰兢步步紧逼,秦如歌步步后退。 床脚将她绊倒,贺兰兢顺势而上,猿臂支在秦如歌身侧,另一手,顺着她的脸蛋勾勒,似笑非笑。 “你长得这么美,好像,本世子也不亏。”秦如歌媚态横生,不住扒着自己的衣服,朱唇似要咬破。此乃身中媚药的反应,此等***本该值得男人疯狂,“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世子便收了你。” 这人轻挑归轻挑,但秦如歌能看出来,对于她这砧板肉,贺兰兢眼底并无该有的喜色。 就像,就像她仅是他应尽的例行公事。 指尖摸上她的腰带,一扯,然后,贺兰兢惊讶了。 因他看见身下女人诡异地勾了嘴角。 她不该笑,为何笑?难道她对他一见钟情?不可能! 糟!有诈! 电光火石间,虎门剧痛,随即男女易位。 秦如歌将极其幼细的银针狠狠刺入血管内,威吓道:“这针若入体,在世子血管内游走,经过全身,甚至流到心脏,世子会不会也觉得刺激?” “你——你没有中毒!” “哼,我若是中毒,还能好好在这儿跟你说话?” 说着,银针又入一分。 贺兰兢大惊失色:“你别乱来!” 怎么回事,他明明偷听到秦观心央人给她的衣服动手脚。 可她现在完好无事,这个女人,似乎一点儿都不简单。 她笑似明火,从容自若。下手更是快准狠,不知她动了什么手脚,他竟动弹不得。 贺兰兢目光一闪,盯着她自信的脸,不自觉与凤明煌连在一起。 怪不得这两人会凑到一起,某些方面,倒似一个模子刻出来。 “贺兰兢,何必呢,既然你心上有你的白月光,为何要来招惹我。” 来的人,是贺兰兢,也就是说,此事在皇帝默许下成行,否则,以李氏和她那两个女儿的作风,怎会让汝阴侯世子来碰她。 贺兰兢虽花名在外,仍是许多女子的意中人。以汝阴侯家世,那些人根本不可能算计他们,只有一个可能了,贺兰兢,是在皇帝授命下,才对她起了念头。 即便他,并不愿意碰她。 既然是皇帝的意思,一网打尽,恐怕要落空了。 怪不得凤明煌那么说,笃定她会改变主意。 皇帝对秦如歌的疼宠,果然不纯粹,难道,是为了钳制容侯府? 一个千秋宴,便危机四伏,长安城这天子脚下的地方,如何还安全。 纵使她毒术再高,也不可能干掉千军万马。 想必凤妖孽早已得到消息,皇帝要把她拉拢到他能掌控的地方,甚至联合贺兰兢,好拆散他们根本不存在的鸳鸯情,凤妖孽才说要娶她为燕王妃。 这是,合作。 凤明煌这人,虽然是南越天底下最危险的人,但是比皇帝等人可靠万分,毕竟,她和凤明煌之间,存着医者与病患的关系。 她生,他则生,她死,他危险。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秦如歌莞尔一笑,松开他。 细如毫发的针拔出,血丝很快凝固。他毕竟不是凤明煌,没有出血不止的弊病,秦如歌垂眸掩去精光。 “世子何必自欺欺人,你爱慕秦若月,人尽皆知。” 贺兰兢脸色微赧,他有这么明显吗? “刚刚在宴上,世子听闻秦若月怀了孩子,那脸黑的跟锅底似的,酒杯都捏碎了,可别跟本郡主说,是那无武功底子的人无法捏碎的杯子太脆弱。” 提及心伤,贺兰兢重演黑脸。 这一切,拜谁所赐? 恶狠狠仇视她,贺兰兢忘了先前被秦如歌钳制,步步紧逼。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她怎么能成为太子妃?你为什么不嫁给太子,为什么要让她替你!” 妈的智障,是她让秦若月替的吗? 秦如歌在心里鄙视他一番,才道:“是我让她替的吗,我也是受害者,他们竟然敢阴本郡主,还让李纯仁那种货色拱我,你特么是瞎了聋了还是智障?世子这么任性地一厢情愿帮秦若月甩锅,汝阴侯知道吗?” 贺兰兢不是滋味的抿唇。 白月光,若月。 那时她天真烂漫,尚未及笄。他陪母亲妹妹到寺庙上香,为她的刁蛮纯真而一见倾心。 见他陷入苦思,秦如歌冷笑道:“再说了,秦若月和太子,早在本该是秦如歌和慕容琰大婚日子之前,已经不清不白,你就不好奇,她那肚子几个月了?” 贺兰兢倏地抬头,不可置信。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们俩早就苟且在一起,你的月光,呵,不过是个不甘寂寞的......”意味深长收在不该停的地方。 “你胡说!” 贺兰兢有些激动,汹汹朝她而来,秦如歌一扬手,粉末飘散。 贺兰兢顿觉全身无力,倒地。 秦如歌到床上撕了床单,将贺兰兢捆得扎扎实实,才拍拍手俯视他,眼底一派凉薄。 “你对我做了什么?” 血气上涌,似有火蚁咬,贺兰兢生了几分不详预感。 秦如歌莞尔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世子怎么忘了,本郡主乃柯神医的弟子,不学两手傍身,实在愧对名医之徒的虚名。” 像凤明煌所说,既然杀不得,便用其他方式,让他受到应有教训。 贺兰兢自然是听过她拜入药师谷一事,可这才短短时日,已经能制毒了吗,还是说,这是药师谷的神医给她的? “慢着,你上哪儿!回来!” 秦如歌已经到门前了,回首道:“谁让本郡主心地善良,有着一副菩萨心肠呢,本郡主不忍心世子欲火焚身暴毙而亡,这就去给你找解药性的人,世子且忍耐片刻。” “你!你不许去!回来!给我解药!” 回答他的,是秦如歌残暴的锁门声,还有一室寂静。 “子鼠!” “小姐有何吩咐?” “去打听一下,哪个混账这么胆大,给我的衣服下药?” 子鼠捏着鼻子走远几步:“属下领命。” 燕一燕二建议道:“郡主穿着这身衣服,不好随意走动吧。” 旁人闻了,那可就殃及池鱼了。 趁着等子鼠的空档,燕一给她摸来一套干净衣服。 秦如歌刚换完,让燕一吃下避毒丸,保管好罪证,子鼠便不辱使命回了。 耳边低语,把他盘问出的结果统统告知秦如歌。 秦如歌目光大亮,果然又是秦观心她们。 “小姐,她这会儿不在宴上,小姐和燕王离开之后,她便借故离开,跟了过去。”子鼠咬咬牙,还是把这个蛮重要的消息透露给秦如歌。 “跟了过去?跟了凤明煌?” 秦如歌目光一紧,秦观心有两个目标,对她用药,毁她清白,这是其一,凤明煌是秦观心的心上人,她不会傻到想不开,效仿她这边一样,强行那啥吧。 糟糟糟,万万不行!玻璃煌碰不得的啊! “走走走,快走!燕王有危险!!” 秦如歌有如火烧屁股,箭一般冲出,一时忘了自己的脚伤,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子鼠见状,将其抱起。 枝叶草丛之后,一人如日月星辉,驻足眺望。 如歌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他亲眼目睹她如何阴了贺兰兢,她真的是他以前暗暗关注长大,那个无邪的秦如歌吗? 白影隐没,未几,觥筹交错之声,湮灭他的步履声。 皇帝目光一闪,发现了他,正拿绢子缓缓擦拭手,他来的方向,似乎是通往茅房的。 原来,上茅房了么。 “在下竟然忘了把容侯府的贺礼呈上,真是失礼。” 纳兰惜掏出一宝盒,公公为皇后打开。 皇后看到宝盒只有巴掌大,已不觉得是什么好东西,这一看,什么玩意,一簇破穗子。 “这,容侯府是有意羞——” “朕觉得此礼甚好。” 眼前闪过暗影,穗子摸走了。 皇后愣住了,僵直扭过头看皇帝,只见他拎着穗子痴痴的看,他这是什么表情,竟两目隐隐闪着泪花,两唇微抖。 看着这穗子,皇帝想起很多往事,那些旧人,不为人知的秘辛,恨的,爱的,重的,如今他们都走了,只留下他...... “靳还让我带一句话,皇上,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誓血的承诺。” 皇帝敛了神色,肃穆庄严道:“朕自然不会忘。” 这穗子,曾挂在一柄利剑上,随那人刀光剑影多年。 那些容他顽劣痞皮的旧时光,是那人牺牲所有为他换来。 皇帝手心掐出了血不自知。 但是有时候,身不由己,他,又能如何? 誓言,好比一个笑话。 “老爷,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李氏见秦伯夷脸色难看,探了探他的额,却被他无情拍开,“你——” “别碰我。”秦伯夷素来温雅的气场一改,双目竟猩红嗜血得可怕。 “老爷!” “离我远点!” 他这模样,定是又想起那个贱人了! 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两次她用药设计他,并二度中标,他不曾碰过她一根毫毛。 多年闺怨,多年寂寞,多年求而不得,早已使她也曾真挚无害人之意的心腐蚀。 当初,正是看中他的从一而终,责任心重,才费尽心机爬上他的床,不曾想,也是这两个特质,害惨了她。 因责任,他不得不娶她。因从一而终,他不曾看她,甚至连抬为平妻的机会也不给她。 该说他有情还是无情,呵。 那人生时,她斗不过,死了,化魂为神主牌,她仍是输得一塌糊涂。 既然她斗不过那人,她便要她一双儿女惨绝人寰。 李氏绕到太子那边和秦若月说体己话。 “娘,你和妹妹最近看着,怎么有几分憔悴。” 娘以前很会保养,她入东宫不过短短月余,娘和心儿怎么看着像是老了一圈,秦如歌那贱人,真有那么难对付? “哦,没事,家里事烦的,你别管我们的事了,娘应付得来。” 李氏也是觉得疲惫,最近不知怎的,吃什么都不香,定是让秦如歌和老爷给气的。 “嗯,待会让人拿些血燕回去,娘和妹妹好好补补。” “你还说我们呢,怀了孩子,万事都得小心,有什么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可以了,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秦若月颔首乖巧应是。 李氏宠爱地抚摸她的头,她这女儿,心性比较单纯直接,容易招事,李氏担心她会吃亏。 现在他们刚大婚不久,浓情蜜意,问题暂且看不出来,一旦时日久了,争风吃醋,不见光影的争斗,李氏真是怕她玩不来。 “太子殿下,月儿就交给你了,她不懂事,还得殿下多担待教导。” “娘放心,若月乃本殿青梅,本殿定会好好照顾若月。” 容靳交代的事办完,纳兰惜便回席,刚坐下,便听旁边有人咳得厉害,快把肺都咳出来了。 “殿下,夜里风大,要不辞初早些送你回去。” 据闻,慕容汾身边常伴一男,传言为他所养的男宠。 慕容汾轻笑摇首:“这才开席多久,怎能扫兴。” 辞初招来一人:“去给六皇子拿壶热茶来。” “辞初,可是姓辞?这姓氏……可真少见。” 二人抬眸看去,男子淡笑自若,仿佛一颗夜明珠,在夜色中烨烨生辉。 “辞初早已遗忘旧姓,如今是无姓之人,辞初,是我的名。” “无姓之人,也就是无根之人了,六皇子可得抓紧了,大抵随时被大风刮走,届时找不回来咯。”纳兰惜这般调侃,带着刺,不知有没有刺伤人。 表面看来,慕容汾还是那羸弱的小样:“素闻纳兰世家人人皆有一条毒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毒蛇?没有啊,纳兰家不养那没温度的毒物,兔子倒是养了不少。” 辞初补刀:“装傻的功夫也不浅。” “彼此彼此,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二位交个朋友?” 纳兰惜举杯致意,此时刚好慕容汾的茶到了。 慕容汾想,纳兰世家三代不曾踏上长安城土地半步,今日破例,定有警示。 他手中筹码,自然是越多越好。 慕容汾示意辞色斟茶,辞初迟疑地凝着他,久久没有动作。 “唉,不给面子吗。” 许是慕容汾坚持,辞初终是随了他,斟茶。 “辞初公子,你呢?难道,瞧不起我?” 辞初顿了顿,这才为自己满上,三男碰杯,各怀心思。 秦如歌赶到凤明煌那边时,门从内推开,一道暗影袭来,子鼠巳蛇赶紧把主子拉来,躲避抛物线。 秦如歌懵逼了,此情此景,怎么这么熟悉啊。 定睛一看,不是秦观心又是谁,以秦如歌所知,这是凤妖孽第三个砸成抛物线的人了,这丫的癖好一个比一个奇葩古怪。 秦如歌推了推燕一:“赶紧把她搞晕,扛着。” “大小姐,你想干嘛?”好奇宝宝一号,莲儿如是问。 “干嘛,你想干嘛!秦如歌?你怎么在——你不要过来——”白莲花扶着摔疼的老腰,往后蹭着退着,眼前一黑。 嗯,很好,暗卫听话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这就把白莲花砸晕了。 “小姐,是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奇宝宝二号三号,子鼠巳蛇如是说。 “第一次,我手下留情,她们却变本加厉,还来第二次,既然她们不学好,便让她们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燕一,你该清楚怎么做吧?” “扔到汝阴侯世子房里?” “聪明!” 里面乒呤乓啷砸东西的声音不绝,燕二担忧指了指借着灯影,印在门上纸上那道高大人影。 “郡主,你快去看看王爷吧。” 秦如歌这才变了脸色。 燕一扛着秦观心,秦如歌正对门上那人影,背道而驰。 她每走一步,都在纠结,是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该快,因他若中媚毒,最坏打算,诱发病情又得危在旦夕。 该慢,这丫好好的时候,已经威胁性十足,要是发起情来,她能应付得来吗? 最终还是一股脑冲了进去,火速关门。 凝视指间针。 看来,唯一之计,先让他睡会儿。 转身,眼前似有厉鬼!近在咫尺! 秦如歌大吃一惊,倒吸一口气,正是这檀口微张的诱人模样,迫使凤妖孽乘势而上,长驱攻入。 唔唔唔唔—— 尼玛,不带这么突然的! 嘴上应付着,手里摸索着穴位,好凶残!脑子快缺氧了,不能晕,绝对不能晕! 这丫到底清醒没清醒,怎的她摸到哪,他便将手放到哪,覆住她的,拉下! 马丹,她的人生还能更憋屈吗? 该咬他舌吗? 好纠结,算了,未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见血,咬舌后续太麻烦。 眼前的男人,喉头轻震,忍不住笑意,他退开一点:“你这眼珠子老是乱晃,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主意,嗯?” 唇舌发麻,酒劲三分,二人眸底均氤氲一层薄雾。 扑通扑通作响的,是谁的心跳? “你,你是清醒的?”除了懵逼,还是懵逼,随即隐隐有火苗滋生。 “嗯,一直清醒,不然,你还能活着,本王还能活着?” “......” 愤怒的胸脯起伏,秦如歌忍不住抽打了他一下:“你特么又吃我豆腐,你当我什么人,说亲就亲吗,再这样不分规矩乱动我,我们的合作便到此为止!” 凤明煌轻勾嘴角,颇有疲惫的无力感,手撑房门,头抵她额,眼对眼。 “我也不想,实在是这媚药太猛,而你,好比一块送到嘴边的肉,好香好软好饿——” 79.079.抓奸,害人终害己 见他眼里又泛狼光,秦如歌赶紧捂了他的嘴。 同时,已摸到正确穴位,扎针! 凤明煌眼前一黑,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秦如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搬到一边,累死了,好重! 这妖孽,两颊有抹不自然的红晕,似是醉酒模样,说她诱人,他这姿态才是真正蛊惑人心。 喂他服下解毒丸,竟然还吞不下去了,灌水全从嘴角滑落! 秦如歌气得牙痒痒,他连晕了还要折腾她偿! 无奈,只得含一口茶,口哺渡给他,并以舌尖将药丸推向咽喉,凤妖孽这才把药顺利吞下。 秦如歌赶紧退开,舌尖残余的,除了药的涩香,似乎还有他的霸烈。 真是阴魂不散的滚蛋! 媚药的劲道褪去后,凤明煌悠悠转醒。 他支着脑袋坐了片刻,似乎在厘清现在的状况。 “人呢?” “什么人,你是指秦观心吗。” “嗯。” 那女人,竟敢对他下药。 模样狂乱的他,看起来很好吃,但,好看的东西,通常有毒,尤其他笑得这么惊心动魄,秦观心要是没被带走,只怕见不到明日太阳了。 还好她来得早,媚药应该才刚摄入,若迟了,恐怕他会失去理智,暴毙而亡。 秦如歌以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勾他,拍肩搭背:“放心,我让她自个儿尝尝被人设计的滋味。” 他那神色,意味深长。 “你对她用药?” “嗯,怎么,燕王殿下可怜她?” 他顿了顿,斜目睨着她,似笑非笑。 秦如歌,你的心肠还是不够狠,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心慈手软只会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秦如歌撩起他的衣袖,其上血管已不复先前暴突,她这才安下心来。 还好是赶上了,不然,她不敢去想后果。 “她也真是大胆,对我下药就算了,竟还敢动王爷,傻了不成?” 凤明煌是什么人,能容许别人用药吗,那柳兰锦有庇护在身,尚且苟活,你秦观心对他而言是个毛线,还想霸王硬上弓。 事后要是有那么万分一的可能他不死,那死的就是秦观心。要是他暴毙而亡,她更是没有活路,凤氏手下的人马,哪里能放过秦观心,放过她们秦府的人。 横竖,都是死胡同,这白莲,连凤无赖脾性都不了解,就想着当他的妻子,太不合格。 凤明煌听到重点,不悦蹙成川眉:“有人动你。” “同一招用两次,没用啦。”秦如歌抛给他一个安心眼神,可是凤明煌脸上的峻色更深。 “是谁?” 知他问的不是白莲。 默了默,才道:“贺兰兢。” 凤明煌冷笑:“那你现在,可改变主意了?” 秦如歌不语,神色凝重。 动摇了吧。 “本王说过,你会改变主意的。” “可是,当你的燕王妃,并不比现在好过。”她的处境一样糟。 “至少,他们不会再敢明目张胆讹你的清白,让那些人糟蹋,有燕王妃这层壁垒,你削起那些贱人来,也更得心应手。” “呵呵,我怎么觉得王爷像是黄鼠狼拜年。” 他这么热心,让她动摇的心,又偏离了些。 “那肯定是你的错觉,本王一片赤诚。” “......” 抽掉他腰间露出一角的绢巾,擦拭他额上冷汗浸湿的碎发:“容我考虑一下。” 这些手段,她并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但是太麻烦,凤明煌说的对,燕王妃可以帮她挡掉这一切。 不过,挡了烂桃花,换来的,又是什么? 那么多人不喜欢她和凤明煌走到一起,一个燕王妃的位子,又有多大震慑力? 陷入沉思的她,并没有发现,凤明煌眼底深色。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王爷,要不要一起过去看戏?” 秦如歌搀扶他站立,忽然发现他身上仍是那套衣服,鬼魅的曼珠沙华,肥腻的油渍。 “王爷怎么还没换好衣服?” 凤明煌舒开双臂。 “......干嘛?” “衣服在那里。” 他这是,让她帮他换衣服的意思! “我去找——” “你来。” 凤无赖毫不留情打断她的想法。 秦如歌眼角抽搐,罢了,不就换套外衣,又不会看到不该看的长针眼。 没好气地叹了叹,这便动手解盘扣。 又来了,那种脑壳插刀的既视感,还有额际不时吹拂的热息。 他有一张妖孽脸蛋,但是男性荷尔蒙也一点不缺,咄咄逼人。 “王爷,能不能先屏着气不呼吸。” “......” 秦如歌自认没什么怪癖,就是不喜欢被人呼气,感觉全身细胞都在咆哮。 该死的土豪,做的什么鬼衣服,几十万颗盘扣,累抽筋了。 好不容易解完,卸下他的衣服,阳刚气息,因二人贴近而侵入鼻腔。 脸蛋不可自抑热烘烘。 那人冤魂不散,死死盯着她,好似她乃世间精怪,但在他面前,一切无所遁形。 秦如歌不自在清清喉,缓解尴尬。 凤鸣煌勾了嘴角,欣赏她难得一见的女儿娇态。 秦如歌拿起干净男子衣物左看右看,懵逼了。 “哎,这玩意怎么穿?” 女子衣饰,她也是研究好久才搞清门道,本以为男的没那么讲究,帮他解衣时已有所觉悟,她的想法大错特错。拿起新的衣服一看,瞬间懵了。 凤明煌没想太多,她是大家闺秀,自然不清楚男人衣服怎么穿,他执她手,手把手教她,这样那样,没有肌肤之亲,却胜似肌肤之亲,一套繁复华衣,在二人手中,似艺术品,穿上了他的身。 秦如歌也间接摸遍他的身,这么火辣辣,真的好么? 松松垮垮披衣,她的手,扔拽在那人微凉的手心。 秦如歌赶紧抽手,把盘扣腰封什么的扣好,才见鬼似的退离。 凤明煌看在眼里,挑眉:“这么怕我?” “王爷是神人,当然是敬畏些好,膜拜嘛。”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倒学会拍马屁了。”可惜,拍在马腿上,他要的,不是她的敬畏,不是她的膜拜。 房门打开。 燕二见二人并肩而出,赶紧迎了上去。 “王爷,你没事吧。” 王爷看着有些许疲惫,定是耗神不少。 子鼠巳蛇虎视眈眈,示意小姐赶紧离他远点。本来就对她进入救燕王有微词,怕她在他手上吃亏。 秦如歌本也想离他远点,这家伙似乎旁边长了眼睛,一把握了她的腕。 凤明煌垂眸,周身有股莫名阴险的气息:“燕二,想办法闹到宴上去,把那些人引过去。” 谁说最毒妇人心,明明男人也很毒,尤其是心狠手辣的男人。 “为何这样看我?” 秦如歌龇牙笑道:“突然发现,某些时候,你还蛮迷人的。” 例如现在,只要无耻的对象不是她,一切好说。 这是……她第一次夸他? 孔雀尾巴抖了抖,凤明煌要笑不笑的样子,愉悦了秦如歌。 凤明煌留下部分暗卫,在此地埋伏。 随即,一双恶星同行,前往贺兰兢秦观心那边收网。 子鼠巳蛇面面相觑,小姐和燕王相处竟如此融洽默契,难听的说句,甚有夫妻相,不妙啊。 燕二中途发现一行人匆匆而来,去往的方向似乎正是先前南阳郡主换衣服的地方,不做多想,他赶紧打了信号。 信号弹一打,燕二功成身退,想必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亮紫白色焰火在夜空绽放,凤明煌目光一滞,道:“是暗卫的信号弹,看来,有人往这边来了。” 这速度,未免快了些。 里面的人男女,喘息已然停歇。 “这么快,肯定是来抓我和贺兰兢奸情的。”秦如歌发现偷听墙角,还是这种香艳的春事,跟他一个大老爷们一起,尴尬癌犯苦了。 口干舌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咳咳咳。 “竟这么迫不及待,自己送上门来。”凤明煌冷笑。 “那我们还是赶紧闪一边去,要让他们看见我们在这,这奸不抓了呢。” “本王倒是不介意抓你我的奸情。” “滚!!” 撩妹归撩妹,凤明煌还是随了秦如歌,躲到小草从后,在秦如歌威迫下蹲了。 他竟然蹲了,这猥琐的姿态,他是怎么接受的? 几乎蹲下的刹那,立马弹起,秦如歌不要形象,直接挂在他的腰腹之间。 “尼玛,你身形这么高大,站着谁发现不了?” 下来,快下来! 半推半就,他还真就蹲老实了。 人来了。 举着火把,带着刀剑。 秦如歌看得兴起,揪着他的衣袖,眼里有星星,璀璨。 凤明煌默默看了那片被她蹂躏的袖末数秒,淡定地当做不知道的样子。 带刀侍卫把门撞开,婢女、婆子、侍卫如潮水涌入,率先听到一道尖锐的女声,秦如歌听着,感觉堪比杀猪现场。 “不好了,南阳郡主和汝阴侯世子——” “等等,她看着不像南阳郡主。” “啊,这是,是,是秦三……” “不好,中计了,快走。” 得去通知皇后太子他们才行。 潮水进,鱼贯出。 然而,世事无常,剧本随时变化。 “拦住他们。”凤明煌一声令下,暗卫围了妄图撤退的所有人。 只见草丛中立着一人,龙章凤姿,身旁女子为他掸走衣上叶片。 “燕,燕王殿下。” 燕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的,刚刚来的时候,明明没见着他人。 凤明煌散发着鬼魅般危险的气息:“想走?你们是首先进入案发现场的人,得留下来作为人证。” “怎么回事,朕刚刚听到有人喊如歌,如歌怎么了?” 话语未落,人声起。 最尊贵的皇帝皇后,还有太子等人,该到的都到了,自然也少不了秦伯夷。 秦伯夷微愕:“歌儿!” 心怀鬼胎的人,全都惊了,秦如歌怎么在外面,那里面的。 凤、明、煌。 皇帝的目光显得过分寒凉,与凤明煌无声交锋。 冰眸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太子、秦若月、皇后、皇帝……这一眼,似是霜降。最终,停留在李氏身上。 秦如歌笑了:“李姨娘,要不要进去看看三妹妹,她现在最需要的,大概是你吧。” 李氏面色刷白,尖声道:“一派胡言,心儿恪守闺训,绝不会如此放肆,未婚先……” 失贞。 闻言,秦伯夷愤然看向李氏,她这是何意,为何这么紧张,似乎……早知内里发生何事。 她们又背着他,做了什么! 秦如歌有意无意撇了秦若月一眼,逼得秦若月往慕容琰怀里缩了缩,随即想起什么,捂着肚子半蹲:“啊,本宫的肚子,太子哥哥,若月不舒服。” 太子马上意会,焦心托着她的身子:“若月,你怎么了,莫不是孩儿出什么问题了吧,御医,快传御医。” 皇帝皇后均面色一变,围着秦若月团团转,借机送她回东宫,撤离现场。 嗤,什么名堂,这假肚子还能流产不成。 “本郡主随柯神医习医,医术已有见长,太子妃,要不让我瞧瞧?” “你,你一派胡言,你拜柯神医为师不过一月,能有什么医术?”秦若月气急败坏道。 “有道理,那你们就走好了。反正拖字诀没什么用,待太子妃安好胎,大家再回来抓奸好了,反正,一日不解决里面的事情,燕王的人大抵是不会撤走的,对吗,王爷?” “嗯。” 但看秦如歌凤明煌这气魄,今夜不把里面龌蹉的局拆了,谁也逃不过。 “子鼠巳蛇,去打两桶水,泼醒里面的人。”见这些个人默默无言了,秦如歌勾唇打了个响指,便有二人从黑暗中现。 皇帝眯眸。 这名儿,是容侯府的十二地支。 她早已经到了能号令十二地支的年纪,却因常年痴傻而形同虚设。 容蘅那一代,十二地支在她死后全数陨没,主死,他们死。 这一批,乃全新的,永永远远只忠于他们容侯兄妹。 李氏紧张死了,快将袖末绞碎。 心儿! 她此时,该冲进去的! 既然秦如歌和燕王在这儿,里面的,恐怕是她的心儿。 若是心儿让下等人糟蹋了,心儿便毁了,还是在所有人见证的情况下! 现在只有皇上能救她,李氏满怀希望看向皇帝,这面子,他看在皇后和若月份上不可能不卖。 怎知皇帝竟身如磐石,不为所动,李氏的急,皇后看在眼里,便也帮忙提醒:“皇上,你看这——” 皇帝横了她们姐妹一眼,只淡淡一句:“稍安勿躁。” 李氏不明,皇后倒是懂了,好歹多年夫妻,他的想法,她不敢猜测,但也了解不少。 皇上这么说,里面的人除了观心,那男的,想必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九流人士。 呵,她怎么会认为,经过上次,皇上还会任由她们糟蹋秦如歌。 能入这房间的,怕是殊荣尊贵。 皇后目光微闪,这么说来,皇上对他这宝贝郡主也下手了。 呵,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如此,皇后示意李氏安心,进去打点一下,勿让秦观心太难看。 李氏咬咬牙,一跺脚,冲进房内。 竟然是汝阴侯世子! 不及多想,争分夺秒,仅有时间将衣物覆在他们半裸的身上,子鼠巳蛇便提着水进来。 李氏叫唤拍打,二人毫无反应。直到冷水兜头兜脸泼来,秦观心凄厉惨叫,二人才以懵逼状态醒来。 贺兰兢眨巴着眼,发生什么事了? 周围压来高山似的身影。 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还有,凤明煌,秦如歌。 若月......贺兰兢目光黯然,她对他一如既往,冷淡嫌恶。 可笑,这种狼狈,她竟全看了去,要他如何在她面前抬起头。 秦、如、歌! 设计她,竟成设计自己! 秦观心一脸难以置信,愕然对上一双双或同情,或不安,或焦虑,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眼。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最终被凤明煌冷漠的神态打败,秦观心低声呜咽啜泣,最终嚎啕大哭,她竟在他眼前***给另一个男人! 脑海闪过一人可恶的嘴脸,秦观心恨红眼。 李氏也是眼眶湿红,轻轻抱住她:“心儿,别哭,谁害了你,娘一定不放过她,皇上公正无私,定会为你做主,你说,这事,是哪个贱人干的?” 哭声渐停,秦观心的眼神,似发狂母狮,与秦如歌对碰出无声无影的硝烟花火。 “秦如歌,你为何这样害我,就因为我与燕王殿下亲近了些,你这恶毒的女人便让这个人扔我到这里让人糟蹋,你好毒,娘,你要为我做主,心儿没脸见人,心儿不活了!” 秦观心指着子鼠,眼前又起雾气。 李氏搂着她安抚,随即抬头恶狠狠道:“皇上,你们都听到了,她竟丧心病狂至此,仗着皇上宠爱,南阳郡主便可如此无法无天吗?今日不给个说法,民妇就跪在这儿不走了!” 是如歌动的手? “如歌,此话可真?”皇帝以为,此乃凤明煌所为。 “怎么,大家心照不宣往这边走,难道不是来抓奸的吗,既然你们早知道有奸情可抓,我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这话,直击各人心房。 尤其皇帝,她知道了? 她,怨了,生了嫌隙? “你别顾左右言她,恶毒的女人,你不知道贞洁对女人多重要吗,心妹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下得去手?” 秦若月拥护自己人,姿态明显,要不是太子拉着,只怕扑到秦如歌身上了。 “说别人的时候,麻烦先看看自己做什么了。二妹妹,可别忘了你家纯仁表哥那档子事。” 皇后赶紧抓了秦如歌话里的小辫子:“皇上你听到了,南阳她因误会而设计报复妹妹和心儿她们,才陷害心儿今日***!” “皇后娘娘,急什么呢,本王的如歌,还没说完呢。” 本王的如歌,这话,好比一锤子砸过去,敲懵所有人。 这人似乎有意在人前暧昧,撩起她颊边的发,绕到耳后,脸上泄露丝丝宠溺,皇帝等人看得脸色直发黑。 80.080.这么软,这么暖的手,他怎么舍得让其他人牵了 秦如歌忍住咬断凤妖孽指头的冲动,冷面无情道:“别说我不厚道,这事要这么算了,你们不至于太难看。” “哼,你不必狡辩,燕王殿下保你又如何,这天下毕竟是父皇的,不是燕王的。”秦若月恶狠狠道。 秦如歌冷笑,响指声起,暗卫便把衣物呈上,秦如歌把衣服甩到秦观心脸上:“这个,你怎么解释,同一招用两遍,有没有新意?” 秦观心身形微僵,仍是死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撄” 李氏护着她,抢道:“你别转移话题,扯些有的没的。” 凤明煌示意下,暗卫道:“有人在郡主衣服上下媚毒。” 此时,一名婢女被推进,扑倒在地,抬头正好对上凤明煌阴冷的蛇瞳。 婢女面色煞白:“王爷饶命,奴婢什么都说,是秦三小姐让奴婢这样做的,奴婢也不想的啊,王爷饶命。偿” 只是,计划里,男的明明该是值守的侍卫,怎么变成汝阴侯世子了。 李氏气急败坏踢那婢子:“诬告陷害,这绝对是诬告陷害,皇上明鉴,秦如歌联合这贱婢,陷害心儿以求脱身,此乃苦肉计,皇上明鉴啊!” 斟酌一番,皇帝沉声道:“单凭她一面之词,的确不能作准。” 秦如歌此刻看待皇帝有些作不得准,秦观心做的这些事,他到底知道多少,遣贺兰兢来摆平她是毋庸置疑的了。 那凤明煌呢,秦观心觊觎凤明煌,妄想爬上他的床,此事是否也在皇帝乾坤之内? “皇上,本王做事,素来多方取证,尽可放心,不该冤的人,自是冤不了。同理,该自食恶果的人,也逃不了。” 秦观心听罢,如坠冰窖,冷得要死,而且极度不安。 秦如歌顿觉他气场微变,想起秦观心这白莲竟敢意图染指他,若她没有及时赶到,他会如何? 以最窝囊不堪的方式死去。 不自觉握了他的掌,凉凉的,十指归心,他的心是否也是凉凉的。 手心一暖,凤明煌心底愠怒散去,爬上些许心安,下意识反握紧她的手。 “太子,你抓疼若月了!” 慕容琰一时失神,向她道歉。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一种暧昧情愫,他刚刚感受到了什么?不是滋味,是......嫉妒? “太子哥哥,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慕容琰噙了笑意,却有些许勉强:“没事。” 移情别恋,秦如歌,你变得可真快啊。 十多年的追逐,锲而不舍,呵,难道是个笑话么,你的感情这么一文不值么。 凤明煌留在另一边的暗卫押着不少人回来了,这些人的打扮,和刚刚率先闯进贺兰兢秦观心这边的人一样,很明显是兵分两路的同一批人。 如今,重新汇合。 暗卫拔剑抵着他们的脖颈,凤明煌道:“说吧,怎么你们如斯默契,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地方抓奸?好好说,可免死得太痛苦,死相,才没有那么难看。” “奴婢(才)不,不知道。” “不知道?” 暗卫削下一人右耳,那人在地下打滚哀嚎。 “继续说,知不知道。” “燕王!”皇宫怎么说都是他的地方,凤明煌竟不顾他的龙威,私自动刑。 到底,谁才是天子! 姓凤的,果然历来都是不消停的隐患!哪怕他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 “是本王考虑欠周,既然是皇上的人,这眼耳口鼻,自然该由皇上下令割。” 凤明煌的狠辣无情,秦伯夷今日总算亲眼见识了,歌儿脸上,竟一点排斥畏惧也看不见。 他的女儿,是这么大胆的人吗? 刀锋对着另一人的鼻尖,那人浑身抖得像筛子。 “皇上,请。”凤明煌冷笑侧过身,示意皇帝着人动手。 “奴,奴才说,什么都说,这一切都是秦三小姐安排的,她意图以媚药药倒燕王,令小的们前去撞破。” “还,还有南阳郡主,秦三小姐还设计了南阳郡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都变了,南阳郡主换了秦三小姐,燕王变成汝阴侯世子。” “他们胡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皇上,你相信我,是他们的阴谋,都是他们做的,是他们收买了这些人污蔑心儿,你要为心儿做主啊!”她心底承认,燕王那边的确是她的意思,可秦如歌这边,更是太子皇后娘亲的意思,她负责实施罢了,现在竟把责任全部推在她身上。 无声的眼神交流,慕容琰警告她别多话。 现在苗头不对,把他们牵出来,多半受牵连。 秦观心现在是受害者,虽然是自作自受,但也算得上可怜,运气要是好点,父皇必定格外开恩。 最安全的保障,便是她独揽责任。 “皇上,有没有胡说,相信让人盘查敲问,自有答案。如歌很失望,自己的亲妹妹三番四次害我,如果不是得燕王两次相救,我不敢想象有什么后果。燕王待如歌至真至情,如歌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秦观心意图染指燕王,毁我清白,此等二罪,致使她自食其果,皇上,请明察。” 此乃,平地一声雷。 皇帝慌了:“如歌,你——你说什么?” 秦伯夷也惊了,这丫头,以身相许?他还没同意呢! 凤明煌没料到她这么快改变主意,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心底的沸腾,传递到掌心,那温度,略微烫人。 “皇上要食言吗?” 他答应过她,婚嫁自由做主。 一国之君,何为一诺千金,君无戏言。 “这——” 是的,他后悔了,当初没想到她心思这么深,也没想到她把他一个口头承诺用得如此淋漓尽致。 “药倒本王,呵,皇上,你该知道这种人的下场只有一个。” 丝线乱舞,张狂紧裹衣衫凌乱的秦观心。 极致的恐惧,捆绑着她,似能听到自己皮肤底下喷张的血脉。 “不,不要!” 凤明煌如斯残酷,不要?那只是催化剂。 “皇上,她的命就在你口中一句话里了。本王和如歌的婚事,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明煌!你确定要这么逼朕吗?” “皇上,这不是逼,是送大家一个人情,秦如歌是本王的人,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而这个女人,早就该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不答应!” 什么叫做无可厚非的事实,说得这般暧昧,那夜夜宿他那儿,她明明说了他们之间没什么。 秦伯夷怨怒睨着秦如歌,难不成这丫头撒谎了。 “翁婿问题,我们合上府门再说。”凤明煌表示不急,而且相当好脾气容忍未来丈人。 要换别人这么跟他说话,早死赶投胎了。 秦如歌清了清喉:“此事容后再议,首先解决这两个大麻烦。” 李氏不服,皇上又要偏袒秦如歌了吗? “此事就这么结了吗?皇上!指不定是燕王和秦如歌联手,设局陷害心儿和汝阴侯世子,您可别听信谗言!” “本王一向坚信重刑下出真言,怎么,要不要让你的女儿试一试?” 李氏那些小手段,在凤明煌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 果见李氏白了脸,不好做声。 “别追究了,此事,权当是本世子所为。皇上,贺兰兢与秦观心情投意合,万望皇上赐婚于我们二人,共谱良缘。” 好一句别追究,算盘打的真响,如此一来,她和凤无赖遭人设计的账,是不是也该作罢。 “世子与观心妹妹良缘既定,接下来是不是该还债了?”秦如歌冷笑道。 “郡主,我们已经这样了,你还未消气吗?” 债,她不是早已经讨回去了吗? “什么情投意合,胡扯!我才不要嫁给你!”她喜欢的,由始至终只有燕王! 嗤,这女人,怎么还看不清形势。 难道她愿意以设局陷害南阳郡主、燕王***的罪名,被皇帝拿下项上人头才甘心? 贺兰兢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别闹了观心,本世子知道你恼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意,才会一发不可收拾,累你在所有人面前丢脸。你放心,本世子一定会负起责任。” 哑巴吃黄连,这亏,贺兰兢表示,吃得够呛。 “你这个疯子!胡说八道!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两眼一黑,秦观心晕了。 秦如歌收回手刀,拍掌道:“赶紧找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吧,世子不用这样看我,请叫我雷锋,不谢。” 皇后制住李氏,不让她出声。这是最好的处置方法了,难不成她真要真相捅破,让心儿惨死? 贺兰兢是皇上找来的人,八成是不会有事的,拿心儿出去祭旗,是最大可能。 “说起来,皇上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人才刚尖叫,你们后脚就到了。”凤明煌明知故问。 “朕看见了信号弹,疑有异客闯宫欲图不轨,便往这方向来。” 皇帝的目光,没有闪缩,模样更是真诚,显然已经对谎言修炼得炉火纯青。 大势已去,贺兰兢心知,今夜,他们惨败。 贺兰兢抱起秦观心,交付李氏和秦伯夷。 除了第一眼,贺兰兢不再看秦若月,不敢看。 多年痴等,换不来她的一个回眸,自此开始流连风月,麻痹自己,却发现,再见她,还是无法忘怀,从来没有。 呵,如今,他阴差阳错,要了她的妹妹,这是怎样的孽缘。 贺兰兢目光一闪,视线稍移。 秦如歌,艳若骄阳,她的这簇明火,烧得真狠。 贺兰兢双拳微紧,似在隐忍。 “既然是误会,观心和兢儿两情相悦,朕便下旨为你们二人指婚。秦爱卿,兢儿,你们回去尽快准备,毕竟女子名节重要,下月十五之前便把喜事办了吧。” “谢主隆恩。” “回去吧,千秋宴才刚开始。” 秦如歌走得比较靠后,贺兰兢从她身边经过:“郡主那些手段,是从药师谷神医那儿学来的吗?看来,郡主心性比我们想象中要不简单得多,有趣,本世子很是期待,亲姐妹共侍一夫的一天。” 言外之意,对秦如歌,他势在必得。 “你找死?” “明煌!” 今夜,皇帝警告凤明煌的次数似乎有些频繁。 丝线反射冷寒白光,顺着凤明煌的腕,一路延伸至贺兰兢脖颈。 贺兰兢恍若未觉,没有畏惧之色。 他以为有皇帝在,生命便无虞? 秦如歌压了压凤明煌的腕:“别冲动,毕竟期待,和会不会发生,乃两码子事。” 她压低声音,仅风暴圈中三人能听:“世子,恐怕你的期待,一辈子都只能是意淫了。” 十指紧扣,丝线回纳袖内。 若说先前只是凤明煌一厢情愿,那这会儿便是两情相悦,大方宣示他们的关系。至少在其他人眼里,便是这么副景象。 原先走在后头的一双绝色男女,公然越过众人,昂首向前。 “皇上,能否跟老夫说明一下?” 秦伯夷此话一说,皇帝身形微顿。 信号弹,异客图不轨,呵,都是措辞借口。 分明有人来报,说这边出了乱子,让他们赶紧过去,若皇上不是做贼心虚,为何不直接与燕王直说。 歌儿今晚差点又遭不测,只怕,这次跟皇上还脱不了关系。 “秦爱卿,你难道真的希望如歌嫁入燕王府吗?” 他不想,可若是她想得明明白白,坚持到底,他即便不想也随她。 毕竟,当年阿蘅也是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嫁给他,才换来他们两人的幸福,女儿的人生,他愿意让她自己选择,那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幸福。 “伤及观心,朕,也很抱歉。” “汝阴侯世子可以是心儿的良配,但不会是歌儿的。”秦伯夷早将贺兰兢对若月的痴恋看着眼里,心儿是若月胞妹,爱屋及乌,他不会对她太差,但歌儿不同,歌儿在贺兰兢眼里,代表的大抵是有利可图。贺兰兢会真心待她吗?“皇上,你还记得当年答应过阿蘅的事吧。” 秦伯夷看到皇帝手心仍拽着那彩色穗子,他等不到答复,便追上秦如歌等人。 夜色,颇浓,隐去皇帝的身影和那双重墨般的眼。 千秋宴上,正主都不在了,宾客之间聊天的聊天,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 “三公子怎不跟着去看热闹?” 辞初忙着阻止客人向慕容汾敬酒,慕容汾趁着这空档,调侃道。 看什么热闹,既确认如歌无碍,那边的戏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样的戏路,失了神秘性,何必浪费脚力去看不相干的人。 “素闻六皇子清心寡欲不问世事,当年怎会心血来潮向皇上讨要了辞初?” 声色犬马,抑或,是知己? 慕容汾的弱小,何尝不是一层保护色,这位来历神秘的知己,又能造就什么风浪,纳兰惜垂眸饮酒,约莫估量他们的价值。 “素闻纳兰世家避世隐居,不出府门,三公子怎么对长安城的事情这么清楚。” “呵,辞色倒是长了一张利嘴。” 辞色短短几句话,已让纳兰惜知道他想知道的。 借力打力,这位卑贱的乐伶“男宠”,城府不浅,绝不仅是乐伶该有的。 辞色也察觉了,这位纳兰三公子,出现在千秋宴果真动机不纯,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三人间沉默了下来,慕容汾眼前一暗,抬眸望去,只见一少女身姿绰约,明眸皓齿,高傲地俯视他。 汝阴侯嫡长女,乐雅郡主,贺兰沅。 “今天定是好日子,凤明煌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赴宴不说,连六皇子,纳兰家的人都来了,六皇子,本郡主先干为敬。” 媚眼如丝,贺兰沅脸蛋微扬,四十五度角向天姿态,眸子斜睨慕容汾,美艳绝伦。 前来给慕容汾敬酒的人见她这副美人娇态,纷纷心猿意马,喉结滚动。 纳兰惜勾一抹不可觉的笑,这勾引,未免太露骨。 慕容汾压下辞色灌酒的动作,拎起自己的杯,喝干才道:“有理,郡主和世子本在世外之地,短短数日之内赶回赴宴,皇后诞辰,看来真是个黄道吉日了。” “六皇子身子差,还敢随便喝酒,找死呢么?” 循声望去,秦如歌凤明煌十指紧扣,未婚男女,本该克己守礼,即便已互定终身,也不该有多余的肢体碰触,可这些天,不但燕王南阳郡主的绯闻传闻甚嚣尘上,目睹他们来往的人,二人之亲密,亲昵旖旎,他们全看在眼里。 这是一对,视世俗纲常于无物的男女。 慕容汾自然也看到了他们密不可分的手,不动声色笑道:“南阳有心了,本殿保证,下次不敢。” 众宾狐疑,这是什么情况? 六皇子这话,听着怎有几分暧昧。 尤其是在场那些妻室凶狠的妻管严,这话似曾相识啊。 凤明煌在她旁边发出怪笑,极低声道:“下次他再去神农堂,把他弄死。” 这小气鬼,竟然让她亲手弄死慕容汾么!? 好吧,她权把这话当做戏言。 视线稍移,纳兰惜浅笑颔首。 秦如歌心中一沉,他有几成机会给大哥告密? 好像,应该,可能是十成。 “你们——”贺兰沅虽然没有跟过去看热闹,但也知道那边会发生什么事,可现在,秦如歌身边的人不是哥哥,秦如歌......完好! 出意外了么? 不过片刻,稍早前离开的人,全回了。 不对,少了......秦若月秦观心太子还有秦府的姨娘不见了,除了凤明煌秦如歌,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是燕王么,破了皇上和哥哥的局,救了秦如歌。 电光火石,秦如歌对上一双蛇蝎美眸,贺兰兢的妹妹,长安城第一美人么。 唉,是不是女人和女人只能成为敌人,到这边为止,除了莲儿,她一个交心的同性朋友都木有,忧伤。 想想以前在寓所,那几个没心没肺的闺蜜,随她撕遍天下无敌手,诸如像窃取她们成果的渣男、老教授啦,使阴招踩她们上位的贱人啦,眼红造谣她们靠潜规则上位的沟渠鼠辈啦,这类人,全成鱿鱼丝了,反看现在,单打独斗,少了那么点趣味啊。 虽则她以前并无因此多大喜悦感,但是观摩她们的神态,似乎能想象那种情绪是什么样子的。而她为了显得与寻常人无异,常常强迫自己去揣摩别人的神态举止,模仿喜怒哀乐该有的样子,慢慢的活得很像一个健全的人。 穿越前,也不知是不是随了养大她那教授的性子,情思寡薄,整个跟人工智能机器人似的。 不过现在,穿越的时日才短短一两个月,她竟似顽石开窍,顿时就切身体会到什么是喜怒哀乐! 这种爆炸式的情感,令她颇为无措,颇为兴奋。 就连使手段整治那些个不长眼害她的人,都能带来陌生的喜悦。 她如斯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秦如歌此刻隐隐有一个被淤塞遮挡,看不清面容的念头。 秦如歌恍惚沉思间,贺兰沅已跟上胞兄回席。 “发生什么事了么,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贺兰兢仿若未闻,死死瞅着秦如歌。 若说之前,他对秦如歌,只是条件交换必须接受的垃圾,大多乃勉强。 但今夜之后,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 她这些年懵懂未开化,如何一夕突变,由一张白纸,变成心狠手辣。 她敢设计他,并成功设计他,呵,最重要的是......拢于袖内的手收紧,贺兰兢牙根咬紧。 令他在心仪女子面前,丢了一切,颜面尽失,还有一腔深情。 “乘着喜庆,朕有一事宣告。汝阴侯世子和秦府三小姐情投意合,兹特以指婚二人,择日成亲。” 此起彼伏的道贺声中,唯有身侧那把声音尤为清晰。 “哥哥!怎么会是三小姐!” “秦如歌摆了我一道,沅儿,这个女人,没有我们想象中简单。” “秦观心有什么用,那你等于娶了一个废物回家。”摆了一道,是怎样的一道,竟连汝阴侯世子妃的人选都能换了。 贺兰兢焦躁的心微冷:“不急,我要得到的,最终,一定会得到。” 想着那不在的人,已由慕容琰带回东宫安胎。 她的胞妹……贺兰兢目光微闪,想起早些时候,他们共赴*,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还是从她身上得到慰藉,毕竟她和若月,不仅形似,更是神似。 他会好好待秦观心的,看着若月份上。 然后,伺机夺回该属于他的一切。 “皇上,今天这么高兴,不如喜上加喜再加喜吧。” 皇帝面沉心不安,如歌,你又想干什么? 当着群臣百官的面,与凤明煌互许终生么,难道她想以百官压力,逼迫他应了他们的婚事? 秦如歌枉顾皇帝稍显不悦的神色,道:“如歌与燕王两情相悦。” 果然! “不过——” 不过?似乎……还有转机。 “不过,毕竟如歌和燕王相熟时日太短,如歌希望能先多了解对方,赐婚暂且可免,这些年,皇上待如歌如掌上明珠,如歌已将皇上当做父亲看待,定婚一事,不知皇上是否能为我们二人做主。” 一片哗然。 在南越,定婚相当于现代的订婚,先初步确定关系,婚期可再做打算,不急于一时。 他们从未见过,众目睽睽下,自主请婚的女人,这容侯府的孙小姐,秦府的大小姐,可称得上是南越第一人了。 凤明煌仍拽着她的手不放,秦如歌尝试过挣脱,却敌不过他的霸道。 凤明煌并没有料想中高兴,定婚么,离大婚还有一大截距离,距离,便意味着变数。 可他不是最喜欢变数的么,为什么单单对她嫁给他这事,违反了他的喜好,便厌了这变数呢。 而且照秦如歌的意思,这段距离大有可能没有确切数字,这大抵是她的权宜之计。 既叨了他的光,借机“招摇撞骗”,又不用对他“负责”,最后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啧啧,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可他凤明煌是任人摆布利用的善茬吗。 招惹了他,永远别想全身而退。 再说,外边狼虎之辈这么多,个个心怀不轨,这么软,这么暖的手,他怎么舍得让其他人牵了,那画面,他只要稍微想一想,便怒从心头来。 皇帝也没想到秦如歌来这么一出。 竟只是定婚,不是直接入主燕王府为燕王妃。 虽然皇帝连让他们定婚都不愿,但总比直接告诉他明儿便嫁给凤明煌好太多。 拽紧手里的穗子,又看了秦伯夷一眼,秦伯夷默默颔首,皇帝似是经过一番天人挣扎,才勉强松口,同意了秦如歌的请求。 折腾下来,千秋宴的气氛有些僵。 天子不高兴,作为臣子的他们,如何感受不到? 美人莲步轻移,停步于宴席中央,似众星中的一轮明月,孤高冷艳。 “沅儿请缨,为皇上皇后献上一舞,给大家助兴,不知是否唐突。” 皇上知她有意活络气氛,脸色稍霁,允了。 贺兰沅脚步微移,对上慕容汾身旁的辞色:“素闻阁下手下出妙音,可否助本郡主一臂之力。” 辞初微愕,没想到她还会扯上他,慕容汾稍微不悦,正要出言拒绝,辞初按捺了他的手,暗示他可以应付,稍安勿躁。 慕容汾脸色变了几变,才吩咐侍从:“去把本殿宫里的锦瑟带过来。” 修长的指,停在密密麻麻的五十弦上。 秦如歌只觉那人气场顿变,平日竭力装作没有存在感的样子,一碰上乐器,辞初的眼神,由一潭死水化为诡异的生命力。 ---题外话---谢谢q_jasouriw亲的荷包~~ 81.081.凤妖孽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出现这种表情 秦如歌不由想起,以前那些同袍,什么国籍肤色的人都有,除去工作时间,他们天南地北什么事情都会聊。 其中让她颇为产生丰富想象力的,便是神秘的吟游诗人。据说这些人,若是造诣深,其出之音,有特殊的魔力。 这个辞初,予她以一种魔性的感觉撄。 弦声先以低音出,音色空泛,别有一番滋味。秦如歌收敛深思,眸子微微抬了点,只见贺兰沅挑衅地看着她,嘴角带着嘲讽笑意。 怪不得贺兰沅今夜特意穿了一袭水袖纱裙,敢情就是等这一刻献舞抢风头啊。 嗯,跳舞么,的确不是她的强项,她的强项是扎人,投射,考眼界的功夫,要不让她示范扎人,保证一扎一个准。 舞一曲水袖流云,贺兰沅犹如一幅水墨动画,一颦一笑,一动一静,恰到好处的停顿,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球。 秦如歌不时听到小声交谈称赞声:“都说汝阴侯嫡长女舞姿风采无人能匹,今夜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开了眼界了。” 秦如歌意兴阑珊,支着脑袋,眸子半垂,一并加入欣赏大军偿。 嗯,的确很好看,看得出来自小便下了不少功夫栽培。 她斜眼看去,想偷窥某人的反应,那人直视前方,淡漠看着化为意境的贺兰沅,却道:“本王比她的舞更好看?” 秦如歌嘴角抽搐,尽量忽视这丫上扬的嘴角眉梢:“我看你看她跳舞看得蛮开心的嘛。”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开心了?” 食指压了压他的嘴角:“这里,就是证据。” 捉住她撤走的指:“女人主动撩拨男人,很危险的,明白吗?” 凤妖孽终于把墨眸正对她,那里,有看不见的深渊。 秦如歌清了清喉:“这么多人看着呐,燕王,矜持一点。” “男人好像没有矜持一说。” “……”这丫,怎的……怎的有点儿贱贱的赶脚?“喂,你把我两只手都困了,我怎么吃东西。” 凤目扫过她身前的杯盘狼藉,似笑非笑:“晚上不要吃太多,你自己是习医的,应该比本王懂得养生才是。” 说是这样说,可他还是“温顺”地松了她的指,撤走酒,让人呈一壶消滞茶,给她满上。 “你怎么知道——”她过饱了! 凤明煌碰了碰茶碗碗身,不至于太烫,合饮:“摸向胃腹过于频繁,上身微蜷。” 他竟然从她的动作和小细节看出端倪,这人相当细心。 这回二人相安无事,一个安排,一个服从,她乖乖喝下消滞茶,暖暖的,暖到心里。 那边,贺兰沅一舞尽了。 掌声此起彼伏,她不及沾沾自喜,急着向秦如歌这草包示威,这一眼看过去,气她个心肺俱炸,这草包压根没在看! 不单单草包,连凤明煌也忙着跟她***,双双无视了她! “不知燕王和南阳郡主,觉得本郡主这一舞,可还称心?” 秦如歌坦白得相当恶劣道:“前半部分看了,好看,相当好看,乐雅郡主不去当舞姬真是可惜了啊。这后半场么,抱歉,没看。”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她去当那下贱的舞姬摆明就是羞辱。 后半场没看,意即她的舞没什么意思,吸引不了她看完全场。 呵,这草包,口气不小嘛。 贺兰沅冷笑道:“是么,那真是多谢南阳郡主抬举了,南阳郡主貌美如花似月,风姿必然也是精彩绝伦,不如也为皇后献上一舞,好指教沅儿一二。” 指教? 谁不知道她什么都不会?所有人眼里,别说琴棋书画歌舞女红,她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贺兰沅这么说,无非是想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若秦如歌拒绝,恰恰也巩固大家对她草包身份的认同感,以满足贺兰沅奸计得逞的虚荣心。 拒绝,等于认输,接受呢?自取其辱?也未必。 秦如歌大方站直,言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独舞刚刚乐雅郡主献了,不如我来个众的,不知乐雅郡主给不给面子,与本郡主一同献技?” 呵,这草包让她跟她共舞?傻了不成? 贺兰沅自认自己的舞技,南越不出其二,凭她也配和她争色,简直不知自量。 罢了,既然秦如歌自取其辱,她便随她所愿。 “南阳郡主不介意的话,本郡主自然没问题。” 秦如歌走了出来,却不靠近贺兰沅,反而在席间穿梭寻觅,忽然眼光一亮,拉起一女:“本郡主看你这身材气质,一定是跳舞很厉害咯。” “略,略懂皮毛。” “嗯,你们说的皮毛就是精通的意思,出来出来。” 此女被硬拖出来,随即,秦如歌又拉了一些舞技精湛的少女加入大军。 “嗯,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乐雅郡主,一共八人,八啊,要发,讨个好彩头。” “……” 好了吧,这下总可以跳舞了吧。 其实大多数人都好奇,秦如歌真能跳?莫不是东扯西拉在耗时间吧。 贺兰兢酌酒,狼眼一刻不离秦如歌飘忽的身影。 只见她往这果盘里拿个火龙果,那个果盘拿个橙子,分别拿了大小不一的水果共八种,最小的是拇指盖那么大的一颗青葡萄,一一放到少女手中。 贺兰沅看着自己手里的葡萄,忽然有种不祥预感。 “跳舞有什么新意,我们来玩飞刀吧,把果子悬在头顶,咔,一刀破开,想想就带劲。” 青提在贺兰沅手里挤成浆汁,美眸凶光大作:“你说什么?你疯了!” 白她一眼:“疯病早就好了,智商杠杠滴。拿好,别又捏破,好歹也能吃,表浪费。来来来,一一举好。” “我不——” “你们刚刚答应了的,想反悔吗,瞧瞧皇上皇后期待的眼神,你们要扫兴么?” 她这算是推卸责任吗,皇帝皇后纷纷汗颜,虽然,他们的确生了几分兴致。 “呵,拿我们的命来赌你会赢,世上没有这样的买卖。”贺兰沅冷声道。 “乐雅郡主,你这不是排最后么,前头还有七个人,你怕什么,中间环节出了差池,责任在我,毕竟你前面那位,头上顶的红枣比你的好不了多少,兴许就手滑了呢,你应该很想看我失败才对,这样的机会,你确定不要?” 拿着红枣的少女闻言,身子可怜地抖着,这南阳郡主,是恶鬼啊。 秦如歌见那少女可怜,软了眼神安抚:“别怕别怕,本郡主百发百中,铜钱孔都能射中,你绝对不会有事,否则,本郡主把脑袋赔给你。” “郡,郡主,刚刚我们以为你让我们出来,是跳舞来着,若是玩这个,我,我们不敢。”毕竟是命,她们的命啊。 “呐,是你们不配合,不是本郡主推辞,既如此,罢了,回去回去吧。” 秦如歌答应得太爽快,贺兰沅目光一闪,这草包,果然是虚张声势,哼,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了? “慢着,本郡主接了,你扔吧。”根本不会伤到她的性命,秦如歌第一刀已经注定失败!哼,跟她玩心计?道行太浅!“还有你们,不许走,本郡主都不怕了,你们怕什么!” 最好第一刀出了人命,大臣之女的性命,可不是蝼蚁,出了事,看她还怎么嚣张。 “沅儿,不要胡闹,回来!”贺兰兢无法苟同,沅儿这是在玩火,他意图喝止她。 秦如歌无辜地眨巴着眼,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不要玩火,听汝阴侯世子的,准没错。” 见秦如歌如此坚持,贺兰沅更是笃定她压根眼界不好。呵,一个白痴了十几年的草包,能有什么眼力,瞎扯! “本郡主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你们确定要走?刚刚你们已经应承了,现在反口就是欺君!是赌一把再掉脑袋呢,还是马上掉脑袋?” 这个蛇蝎心肠的乐雅郡主,太恶毒了!横竖都是个死字,她分明就是先让她们到断头台,好制造机会害秦如歌。 这场闹剧,本来只有皇帝可以叫停,正要制止,妖孽冷眼扫来,竟摇首要他不要插手。 鬼使神差,皇帝晃了神,秦如歌那边已经开始了。 飞刀正中火龙果,啪嗒一声,掉地上了,那位千金小姐软膝坐在了地上。 竟然趁她们还在讨论要不要继续,冷不防抛来一刀,南阳郡主不带这么吓人的啊! “还蛮准的,如歌,我竟不知你有如此眼界。”纳兰惜向她展现笑颜,眼底深色浓了几分。 秦如歌淡淡一笑,再次于众人毫无防备时飞刀。 平行于地面的臂徐徐垂下,毫无疑问,依然正中果心,秦如歌张狂自信的姿态,入了谁的眼,上了谁的心。 一个又一个,果子为靶,无一脱靶。 贺兰沅万没想到,秦如歌的飞刀,竟连切过红枣,也如此干脆利落,生生把红枣断成两截,那少女连一根头发都没掉,办完了事,那几名少女赶紧撤了,生怕发生变数又牵连自己小命。 秦如歌把玩着刀子,唉声叹气:“这葡萄么,好像的确有点儿小,最近看太多医典,眼睛也不大好使,万一一不小心手滑了怎么办,又或者故意手滑了怎么办?” 一二三,捏!果然又把果子捏碎了。 “你坑我?” “彼此彼此,谁让乐雅郡主先存了害人之心呢?我这也是礼尚往来罢了。” 没见过这样的人,大方承认自己的恶意。 这一刻的秦如歌,有如异类,与他们似是两个世界的人。 刀子往后一抛,扔地上了。 衣内滑落发丝般幼细的银针,秦如歌夹在两指举高:“这样吧,本郡主给你个优惠,不用刀,用银针,就算一时失手,最坏情况也就刺瞎乐雅郡主一只眼睛,死不了人。” 怕就怕秦如歌就是瞧准了她的眼睛来刺! “怎么,还是不敢?那行,乐雅郡主认个错,就说自己乃无胆匪类,这便作罢。” “你休想!” 贺兰沅将另一颗葡萄放在手心,平举:“既然你说得这么神乎,百发百中,就算不顶在头上,也定能射中。” 嗯,倒是个有脑子的,知道怎么正确拆题。而且,还相当贱,秦如歌没有忽略贺兰沅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险。 想阴她? 手中的针化一为五,刺向贺兰沅周身大穴,果见她的臂微微移动,显然不知秦如歌的目标不在葡萄,而是她贺兰沅本身。 贺兰沅当场被定身,而且这五根银针粗多了,看着都觉得疼,贺兰沅怒道:“秦如歌,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无声中,移了位的葡萄插上一根细针,秦如歌拍拍掌:“这下完美了,八发八中,各位看客可还满意?” “沅儿耍小手段,是她不好,南阳郡主,本世子代舍妹赔个不是,可放了她吧。” “世子倒是会做人,乐雅郡主,得空学学你哥哥嘛。”秦如歌一一拔了针,回收袖内。 “你——” 贺兰沅扬起的手,被秦如歌一把抓住。 “才刚说完,马上就撒泼了?这不好,大家都看着呢,不嫌丢脸?” “哼,秦如歌,你少得意,有你吃亏的一天!” “吃亏没什么,就是有的人撞了南墙了还不懂得回头,一路向死,比较杯具。” 狠狠一推,贺兰沅硬是被秦如歌震退数步。贺兰沅揉着微疼的手腕,不甘地由着贺兰兢牵回。 “如歌,你这一手,是跟谁学的?” 皇帝显得过分惊愕激动。 她这精准的眼界,估计能百步穿杨。 秦如歌敛了神思,昂首挺背,淡淡道:“是外祖父传授的。” “原来是容老侯爷,怪不得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纳兰惜垂眸,视线并无聚焦,似在沉思。 这话,其他人无从考究,但他却相当清楚,如歌这一手,绝非容弈所教。 眼前的这个秦如歌,到底是谁? 想到这,纳兰惜脸色微沉,头垂得更低了。 今日这梁子,秦如歌和贺兰沅算是结上了,贺兰沅一双美眸死死盯着秦如歌。 席间又恢复言笑,很快便淹没先前的不快。 “谢谢。” 凤明煌挑眉:“谢什么?” “谢谢王爷送我一个教训坏女人的机会。”秦如歌并没有忽略凤妖孽向皇帝打眼色一幕,此事,二人心照不宣。 歌舞切换,节目一个接一个,看多了,秦如歌有些审美疲劳,打着哈欠。 “若是累了,靠着本王歇一会儿。” 双手呈花形支着脸,脸蛋微仰:“王爷的黑眼圈更重更浓,熬夜对你身体损耗太厉害,你该歇歇才对。” 她豪气地拍拍肩:“来,借你。” 凤明煌露出一抹罕见真心的笑,无奈摇首。 “南阳郡主。” 眼前暗下,秦如歌这才发现有不少贵妇少女围了过来。 秦如歌眉目微扬,目带深色。 来了,等的就是她们,不枉她折腾了半宿,陪那些婊砸、野心家玩了一出好戏。 点头致意打招呼,她问:“什么事?” 少女贵妇近前一看,秦如歌的肌肤更是精致了,瓷白剔透,三千云发好似蜡染似的,她们看得眼都疼了。 “郡主与神农堂的女神医相熟,近水楼台先得月,可羡煞我等了。” 秦如歌装作恍悟的样子,左右翻找,好不容易才取出几小盒胭脂、发膏样板。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各位不介意的话,拿些去用。她说了这些药妆迟些会上市贩售,各位夫人小姐们若是觉得好,日后可到神农堂购买。” “这可使不得,此乃献给皇后娘娘的寿礼。”面面相觑,现下可没人敢伸手,她们如何敢要同比皇后寿礼的药妆。 “夫人小姐多虑了,这些样品乃本郡主惯用的,虽比不得敬献皇后的那些珍贵,用着还是不错的。” 听罢,她们才兴高采烈抢光,手慢的自然两手空空,只能等抢到的人用完看效果如何,再等新品上市。 如此一来,当真是吊足人的胃口,神农堂的药妆未出先热。 众女散后,此行任务结束,百无聊赖的她,竟不知不觉睡了。 肩上微沉,微微侧首,只见她睡颜恬淡,嫣唇微张,很是诱人。 凤明煌抱着她,高大身躯无声站起,淡然道:“皇上,明煌身体抱恙,先行告退。” 皇帝沉吟片刻,才摆摆手:“去吧。” 凤明煌等人离席不久,容侯府席位那人也施然起了,告退离开。 “再跟着,别怪本王不客气了。”脚步停顿,凤明煌无情道。 “王爷想如何不客气?再说,王爷何曾对在下客气过?”展开银扇,夜间凉气因其扇动更深几分。 凤明煌怪笑:“若不是看在如歌份上,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纳兰惜即便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凤明煌说的是事实,当日能迫使他“裸奔”,今夜更是只割裂衣服、破几十个小口子,相当考究功夫,若他想,以丝线、或以带起的飓风为刀,伤他个体无全肤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燕王说少了吧,之所以手下留情,除了如歌,不还有阿靳的因素?” 凤明煌幽幽回过身,周身蒙着一层可怖的阴影,半侧的光线,显得他的笑颜触目惊心。 “纳兰世家的人,毫无预兆出现在长安城,实在是太突兀,本王知道容靳是什么意思,可是你纳兰惜的,纳兰世家的意思,恐怕他不知道吧。” 凤明煌这话,纳兰惜神色愈加讳莫如深,他到底知道多少。 “离她远点,否则,本王不介意把你们纳兰世家的阴谋透露给容靳。” “可笑,燕王难道以为自己比容侯还要了解纳兰世家吗?” 凤明煌冷笑:“天知道,奉劝你一句,勿要作茧自缚。” 这一回,凤明煌一行人走了,纳兰惜倒没有再跟上,孑然一身,隐于夜色。 这世上,最了解容侯府的人,果然只有姓凤的。 容侯府对燕王府的了解,亦然。 这个如歌若是假的,倒还好,若是真的…… 只怕现在,是最棘手最不妙的局面。 “醒了就醒了,装什么睡。”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秦如歌唰地睁开眼,好奇道。 “刚刚本王与纳兰惜谈了两句,你以为你的身体反应,本王毫无察觉?” 秦如歌跳离他的怀抱,整整衣衫,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好像很清楚纳兰惜来长安城是干什么来的。” 记得他说过,只要是长安城里的人,只要撅起屁股就能知道那人要干啥。 纳兰世家远在碧落城,这丫长了千里眼不成? “问这么多干什么,对他这么好奇?” “纳兰世家和容侯府关系千丝万缕,我这不是未雨绸缪,以防被害得惨惨的嘛。”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就冲着纳兰老头子和你娘的交情,他那几个崽子不敢对你们容侯府做出坏事来。” 崽子,他这是在骂人吗。 秦如歌的手忽然被牵了,一阵刺痛袭来。 “哎——” 指尖的针被拔,凤明煌眯眸,这才明白了什么:“你不是刚醒的,是一直没睡?” “嗯哼。” “为什么?”为什么装睡,转念一想,电光星石迸射,他感觉自己似乎被陨石撞击,脑海闪过她早先说过的一句话,“你是为了本王身体着想。” 秦如歌摸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一紧张,人就容易手足乱舞,小动作特多:“你别想太多,那种应酬场合,我最讨厌了,而且这时辰,我也该回去睡美容觉了,这才借睡遁,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想太多。” 他的眼神,有种危险的热切。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看,时间似乎静止了。 直到危险似乎有破匣而出的趋势,秦如歌刚抬脚,来不及后退半步,便让这人狠狠压在怀里。 在视野被困顿于凤妖孽胸膛之前,秦如歌不知自己是否眼花,她怎么好似看见一丝复杂得让她想落泪的表情,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凤妖孽脸上。 她想退出去看个清楚,可是这人力气特么太大,将她困得死死的。 她的发,被揪得生疼,可不知怎么回事,兴许被那丝复杂镇住了神魂,她竟连让他松手的要求都没有提出来,任他狠狠死死凶猛地勒紧她的骨血筋肉,似要憾入体内,化为一人。 “你,你这是怎么了。” 耳际,是他低沉微哑的磁声:“别说话。” “好,好吧,可是你不要抱太久了,或许不要抱这么紧实,不然血气不通,容易晕厥。” “嗯。” 听他一声答应,秦如歌白了自己一眼,她傻了吗,她测试过自己的智商,明明不是二百五,干嘛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夜,秦如歌恭喜自己,失眠了。 她竟然失眠了,因为想男人失眠了,想的还是凤明煌那丫! 妈的,她一定是智障了。 冷静下来,还是唏嘘呀,从没见过那家伙这么反常。 那个表情,该叫做感动么。 那么人性化的词,好像不大适合凤妖孽啊。 可恶,结果他还是卖关子到底了,纳兰惜到底有什么阴谋呢,她本以为纳兰惜是为仕途而来,但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恐怕能猜出来的人不少,凤明煌不至于闭口死都不说。 秦如歌翻了个身,伏身踢着小腿,以意念催动医典医籍。 “唉,死都不说,死……反正都睡不着了,看看吧。” 翻到珍稀页面的时候,绿光闪了闪,秦如歌脑仁突然刺痛了一下,字幕停顿了。 荧光绿字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一种名为善灵果的药物图鉴现于眼前,引起她的注意,乃善灵果的注解。 善灵果,有修补基因缺陷的奇异功效,然数百年不出其一,乃稀世珍宝,当代无人得见。 更奇怪的是,这芯片里只有图,并无样品,她们的先人是怎么知道这玩意的存在的?还能描绘它的图鉴出来? 以前不觉有看过这玩意的图鉴,怎的刚刚字幕闪了一下,突然就蹦出来了呢,难道芯片还有隐藏资料,要特定命令才蹦出来?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玩意,完全就是为凤明煌量身设计的啊。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善灵果这玩意了。 要是运气超好,有这玩意,那么凤明煌只要服下,解毒的事自可从长计议,暂时可保他安然。 嗯,看来要问问其他人,这儿有没有什么特别有名的深山野林。 图鉴上说了,此果长在极恶劣的环境中,风火雷雨电、冷热俱不怕,只能用另一种叫做火狱蛇果的玩意融去表层,取其内层软果吞服。 翌日一早,太医院。 站着打瞌睡,她竟做到了。 身子有倾斜趋势—— “南阳郡主!” 御医险险把这位金枝玉叶扶稳了。 “郡主昨夜没睡好吗?” 秦如歌揉了揉眼睛,打哈欠道:“对了,本郡主想问一下,御医可有听过善灵果?” 御医表示闻所未闻。 “哦,没事,那算了。对了,南越可有什么山林是特别有名,特别险峻,特别不是人能去的。” “郡主是指灵山和白璐山?” “哦,原来这两座山这么有名啊。” “灵山,白璐山,乃神山,一般只有特许令的人才能进入,由于里面太危险,毒物也多,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药师进入,也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 秦如歌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便放了御医忙他该忙的——安胎药。 笑了,秦若月这肚子,也快是时候穿了。 此时,一人兴冲冲闯入太医院,乃一名面生婢女,拎着一鼓鼓的钱袋。 “许良娣有喜,娘娘太子大喜,特央奴婢给太医院的御医们打赏来着。” 喲,“双喜”临门啊,秦若月迟些时日可有哭的了。 先是吃诈和,然后太子的妾,她的情敌真胡了。 秦如歌垂眸想了想,招来那女婢:“你家主子的安胎药啊,膳食什么的,就交给本郡主负责吧。” “这……”女婢面有难色。 “想什么呢,本郡主现在跟燕王好着呢,没道理害太子的宠妾是不是?” “奴婢,奴婢回去先问过娘娘意思。” “嗯,去吧,快去快回,本郡主待会儿还有事。” 东宫 杳杏接过安胎药的空碗,向秦若月打小报告:“娘娘,那秦如歌揽下了许良娣的安胎活儿,分明是冲着太子妃娘娘来的啊。” 秦若月本就被许良娣怀孕的消息气得肝疼,闻之,更是气急败坏:“秦如歌那贱人!哼,她以为这么做,许安冉的贱种就能留住了,痴心妄想。很好,她这一脚插得好,若是许安冉出了事,她秦如歌难辞其咎!” 秦如歌害心妹不得不委身汝阴侯世子一事,她们母女三人恨得不行,娘早上来东宫看她,爹现在软禁心妹,直到下嫁当日才放人,心妹天天哭成泪人似的,都是秦如歌造的孽! 既然一计不成,那便再施一计,一次除掉两个眼中钉,许是不错。 秦若月阴毒地笑了。 秦如歌在汝阴侯府外面等了片刻,便和秦伯夷汇合。 爹今日便要见上一见月姨。 二人气氛有些奇怪。 “爹,你有话就说吧。” 沉吟片刻:“歌儿,你那投射飞刀的一手,真是岳父大人教的?” 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实在太累了。 “……不是。” 秦伯夷点点头,默然了。 这下换秦如歌懵逼了:“爹,你怎么不问了?” “这样便够了。” 她这爹,怎么有些奇怪,对于她性情突变,手艺来得莫名其妙,爹接受得也太快了吧。 “你跟你娘,真像一个模子出来的,幸好,你不懂武,幸好。”否则…… 秦伯夷,还有周围的人,很少跟她提起亡母容蘅,六岁以前的记忆,她一概记不得,只在爹的书房见过母亲的一副画像。母亲有一张轮廓比她更分明的脸,不是娇滴滴的美人,很有性格,有时候爹跟哥哥偶尔感慨,提起娘,都说陪伴时间太少,娘在世时一天有大半时间不在家里。 两个大男人怨妇一样的神态,秦如歌现在想想,始终觉得有些好笑。 “爹怎么不问我昨天三妹妹的事情,还有私自做主,与燕王定婚。”昨夜她和凤明煌在贺兰兢秦观心奸情发生地附近守株待兔,他不该不起疑。 “别看爹现在这闲散模样,该知道的爹还是精着呢,爹知道,这回你三妹妹是自讨苦吃。至于那姓凤的兔崽子,你看着办,爹……尊重你的意见。” 一句尊重,多么难得,秦如歌万没想到秦伯夷会这么开明,她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有这么一位好父亲。 在现代,她是孤儿,十岁时承蒙教授领养,才像个人一样活了下来,不过教授就跟个人工智能机器人一样,没什么感情可言,只有刻板的传道授业。 敲响了揽月所在的房门,不消片刻便见她亲自开门。 揽月目光一亮,笑道:“好久不见,秦大哥。如歌,秦大哥,快请进。” 重见旧人,秦伯夷、揽月心里都唏嘘不已,他们之间唯一的联通点,是一名女人,如斯再见,免不了触动关于那人的记忆。 好不容易回过神,秦伯夷浅笑道:“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老了,不如以前风光,妾身也对那种生活厌了,承蒙秦大哥看得起揽月。对了,如歌,月姨听说你跟燕王定婚了,这是真的吗?” “嗯。” “这,”揽月面有难色,明明是不苟同的姿态,终是软了,道:“罢了,秦大哥你也别太介怀,儿孙自有儿孙福,凤家虽然树大招风,燕王也,有些小毛病,但是南越能配得上如歌的,大抵只有燕王一人了。” 秦伯夷不置可否。 秦如歌换了话题:“关于月姨入府一事,爹,月姨,我想,要先了解一下月姨的情况。李姨娘这人,对我尚算忌惮,至少如歌疯病未好之前,她不敢做得太过,可是现在愈发大胆了。对我这大小姐尚且如此,我担心月姨入府,会遭毒手。” 这话,她也不怕当着爹的面说,想必爹也知道怎么回事,毕竟当初李氏能赖上秦府,靠的是下三滥手段。 说到算计这种事,揽月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和自信。 “如歌,你以为,风月场所的害人之事就少了吗?一年下来,你不会知道有多少人为花魁位子争得头破血流,又有多少人因而容颜早衰,凄惨孤寡无人问津,月姨能撑到今日,绝非偶然。如不是月姨这些年看淡了,如今这上任没几年的新人,也不会上位上得这么顺。” “这么说来,月姨是个中高手了。那就好,以后,秦府和我爹,就拜托月姨了。” 秦如歌希望秦伯夷老来能有个伴,很矛盾,如果她是娘,她心里一定对他娶别的女人不舒服,可她作为爹的女儿,又希望他不会孤独终老,不过一切还要看当事人的意思。 “歌儿,你这是什么话,老夫明明说了——咳咳。” 说了什么,揽月没当面听见,也能猜到:“秦大哥痴心一片,阿蘅不枉此生。” 秦伯夷苦笑:“枉了,我毕竟负了她。” 当初答应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做不到,老天的惩罚,竟如此惨重——将她彻底带离他身边,他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尸身便被容侯府的人接回。 82.082.东宫双喜临门,她们秦府亦然 “既然你们都想好了,择个吉日,把事情都办了吧。” 秦如歌故意调和的气氛,免得太过伤春悲秋,三人就揽月入府的时间初步做了磋商。 只差迎亲的地点还没确定,此时有人敲门。 “是你?”秦如歌愕然道。 纳兰惜请示了秦伯夷的意思,便进了撄。 “阿靳还有家父说了,月姨要入秦府的话,可从纳兰家老宅迎出。” 秦伯夷吹胡子瞪眼道:“那老不死怎的这么多事。偿” 纳兰惜但笑不语。 “爹,这样也好,李氏背后有皇后,月姨背后有容侯府、纳兰世家,底气总算有了。” 抬揽月入门,许的是妾室之位,爹说正妻之位永远只属于娘。 这样一来,从地位上看,李姮娘和揽月不分伯仲。 “长安城于我而言,人生地不熟,仓促出门,带的衣物不多,想着再做几套,不知如歌是否得空,带路去成衣铺。” 秦如歌想着没有正当理由拒绝,而且带个路没什么大不了,眼看爹和月姨一言难尽的样子,想来是有话单独要谈,便应承了纳兰惜。 “爹,月姨,你们叙叙旧吧。我和纳兰出去逛一圈,稍后便回。” 二人掩门走后,秦伯夷才正色,神态颇峻。 “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太见外了,秦大哥早就该整治那女人了,阿蘅在时,你们离异,我那时早就看不过眼,哪有人像你这么傻的,为了一个贱人放弃心爱的女子。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读死书读太多,迂腐。晚是晚了点,不过阿蘅泉下有知,看到秦大哥这般改变,定会高兴。” 秦如歌有意和纳兰惜隔开大约两尺距离,纳兰惜察觉了。 “你就这么听从他的话?” 秦如歌科普道:“人与人之间有四种空间距离,公众距离、社交距离、个人距离还有亲密距离。亲密距离大约是一尺半范围内,只有亲人、很熟悉的朋友、情侣还有夫妻才能突破,算上今天,你和我常年下来只见过三四次,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给你个个人距离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些说法,你是哪儿听回来的?” 纳兰惜闻所未闻,听糊涂了。 “容侯府藏书阁,学海无涯啊,纳兰兄。” 他不会看错,从小到大,他熟知秦如歌,无论心性能为,还是气度谈吐,眼前这位,不可能是她…… 一股不加掩饰的杀气横切而来,秦如歌尚来不及躲避,那人电光火石间目光闪了闪,内力带动手腕银扇偏移,随即,嵌入子鼠掌心内。 而子鼠也将匕首反手抵着纳兰惜的咽喉,姿势相当酷炫狂拽。 秦如歌万没想到纳兰惜会偷袭她,回过神来后,愤怒似要冲天,怒发微扬,心情明明坏到极点,仍反笑道:“想杀我?纳兰惜,不要告诉本郡主,纳兰世家让你来长安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杀我。” 面色泛冷,她收笑如坚冰,又道:“原来所谓的交情,不过是幌子。” 可是秦如歌不明白,纳兰惜为何要杀她,杀她有什么好处,与容侯府秦府翻脸? 这种蠢事,不该发生在他们身上,不对,逻辑不通。 “你到底是谁,真正的如歌在哪里。” 子鼠手心正在滴血,纳兰惜看在眼里,疑惑更深。十二地支只忠于容侯府血脉,这世上所有人错认秦如歌容靳,十二地支也不会错认。 秦如歌愕然神色一闪而过,他是第一个察觉的,若仅是点头之交、数面之缘,他何以对秦如歌如此熟悉、如此笃定? 秦如歌示意子鼠放人,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把我引出来,就是因为怀疑我的身份?” 这种事情,压根无法解释,难道说体内灵魂易主,谁会相信,太过天荒夜谈。 秦如歌无法解释,子鼠能:“三公子,小姐是如假包换的小姐,我等绝不会认错。” 纳兰三公子如斯反常,子鼠等人不得不警戒,小姐若死,他们六人也活不了。 银扇拔除,鲜血沿着扇骨滴下。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觉得你不可能是如歌。” 纳兰惜一脸悔恨,看着倒是真诚,他一把夺过子鼠手里的匕首,放到秦如歌手心,抵在自己胸前。 “给我一刀吧,不然对你,对容侯府,对阿靳,我都无法交代。“ “……你以为我不敢?”秦如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比较狰狞,还真拿刀子钻破左襟,直抵内衫。 所谓真诚,不是靠看的,是靠日积月累,用行动堆砌的。 而且像他们这种人,喜怒不形于色,看着是真诚,实际是笑里藏刀,以掩饰不歹企图。 纳兰惜闭上眼,一派听君任君的模样。 秦如歌抛刀反手执柄,哗啦划破布帛,生生从其左肩划到右下腹将达盆骨处。 没有应有的痛楚,纳兰惜睁了眼,颇为讶异。 秦如歌已然越过他,走远了:“成衣铺就在前边了,快走吧。” 抛给子鼠一瓶金疮药:“擦擦。” 若纳兰惜之前刺来那一扇,最后关头没有偏移,她刚刚一刀,必然入肉三分,纳兰惜及时收手,同理,她也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她做人的原则,素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无辜的,定不会伤及。 纳兰惜拨动身前衣衫的断口,回身凝着那抹负手前行,融入人群的艳阳身影,纳兰惜目光深几许。 半响,才快步跟上。 二者权当,先前的不快乃错觉,不曾发生。 在神农堂坐镇的日子,秦如歌早已摸熟长安城,她带纳兰惜到皇亲贵族才有幸享受服务的皇商处定做衣服。 “公子想要量身定做的,抑或现有的成衣?” 纳兰惜想了想:“要两套现有的,再做几套量做的。” “你也是的,哪有人出远门,衣服都带不够,瞎扯呢么,我看,莫不是半路遇到太多色女,撕了不少吧。” 秦如歌吃着成衣铺下人呈上的青枣果子,咔擦咔擦,相当没有闺阁少女该有的仪态。 闻言,店面的人纷纷向秦如歌投去侧目视线,这南阳郡主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然后,又偷偷打量俊美如斯的纳兰惜。 他的确,有这样的本钱。 “公子请随小的到内里量下身。” 纳兰惜颔首,随那人而去。 秦如歌百无聊赖在店里左翻翻右看看,不经意间,被一角暗姿绛红布料所吸引。 大朵艳丽的曼珠沙华! 那家伙,最后还是把好好的衣服扔了,奢侈啊,换她她可舍不得,洗洗就好了嘛。 秦如歌招来皇商负责人:“把这布料给本郡主留着,我改天拿尺寸过来再做。” “好的,没问题,小的这就给郡主留起来。” 秦如歌纳兰惜离开铺子的时候,已是响午,日头晒得她有些头晕,秦如歌眼前黑了黑,若不是纳兰惜眼明手快接住她的身子,怕是要倒在地上了。 “你怎么了?” 她按着眉心,甩甩脑袋:“没事。” “我还是带你去看大夫吧。” 她自己就是大夫好吗。 忽然下腹剧痛,似有热流涌出,啊,原来是…… “做什么!?” 秦如歌制止他抱起她,纳兰惜蹙眉道:“听话。” 秦如歌听他的口吻,温柔中带着一丝霸道,别人听着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亲密,有些吓到了。 “咳咳,没事,不要大惊小怪,我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回去喝点生姜红糖水就好。” “生姜红糖水是吗,你等等,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纳兰惜这才想起她是柯凡的入室弟子,想着她难道这么快就学有所成了吗。 这人走得太快,秦如歌来不及喊停,也实在是太痛,扶着一旁面摊的桌椅坐下,埋头于膝间。 这副身躯底子有些问题,得好好调理,恢复正常才行。 这段日子太忙,她倒是忽略了这个。 “生姜红糖水来了,你快趁热喝了。” 闻言,秦如歌讶异抬头,上首是纳兰惜稍微有些焦心的脸。 纳兰惜见她唇色发白,赶紧把那碗生姜红糖水凑到秦如歌嘴边,她这才接了过去,慢慢喝下。 歇了片刻,纳兰惜才扶着秦如歌回秦府。 “麻烦你到客栈通知我爹和揽月一声。” “嗯,你放心,快扶你家小姐回去好好休息。”纳兰惜把人交到莲儿手上后,便悄悄离去。 这个纳兰惜,还真是…… 秦如歌似笑非笑摇摇头,他定是不知她所为何事不适,也不知为何非是生姜红糖水。 “莲儿,去找块干净的月信带还有热水袋来,。” 莲儿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大小姐脸色这么差,算算时间,离上次大小姐来月信,刚好三十天了。 秦如歌躺了半天,捂着热水袋,再加上之前喝过生姜红糖水,舒服了不少,还是有些头晕乏力罢了。 “莲儿,什么时辰了?我爹回来了吗?” “大小姐你醒了,老爷和李姨娘在厅子里吵得不可开交呢。” 莲儿见秦如歌作势起来,便赶紧上前搀扶。 “扶我过去看看。” “大小姐,慢些走,小心。” 秦如歌哭笑不得,莲儿这是把她当做生活不能自理了不成?速度走得像乌龟爬,生怕走快了她会出事一样。 人未见,先闻声。 “我不服,你不抬正我就算了,还要抬另一个女人进府,与我同起同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想一脚踢开我,你做梦!” “靳儿说的没错,是老夫太懦弱了,你仗着有个皇后姐姐,哪里有半分出嫁为妇该有的模样!揽月我是娶定了,你要闹便闹。” “你不许走,回来!那贱人什么时候勾引你的,她远在碧落城,你近来也不曾离开长安城,你是骗我的对不对,还是容靳那杂种逼——啊——” 杂种?秦如歌目光一沉,愈加不善。 很响亮的巴掌声,可以想象这一掌有多凶狠。 “你闭嘴!再敢多说一句侮辱他们的话,老夫先拔了你的舌再要你的命!” “爹。” 映入秦如歌眼帘,是李氏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模样。 能逼得一向温文儒雅的父亲说出这种话,可见真的触及爹的底线了。 李氏乱了发髻,发尾已见枯黄,和风韵犹存的揽月一比,相当失色。 李氏模样可怜,但是秦如歌一点也不可怜她。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她可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 该狠,则狠。 秦如歌那神态,凉薄倨傲。 “凭什么我爹就不能纳妾了,李姨娘难道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 李姮娘,她自己不正是妾室罢了,有什么资格拦他。 闻言,李氏脸上似刷了一层灰。 见她竟无言以对,秦如歌讽刺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必须像你一样,肚子里怀个球才上门求娶。怪不得我那两个好妹妹一个比一个行为放荡,有李姨娘这样的娘亲,就有这样的女儿罢。” 这话说的,别说李氏了,秦伯夷也相当不是滋味。 秦若月秦观心到底与他有血脉联系,养不教父之过,有他一份大责任在。 但他不怪如歌,非他们之责,却让他们担了这么久。毕竟错的人,从来不是他们。况且,从来都是若月观心她们太过分,不是长女。 秦如歌装作忽然想起什么,双手击掌:“对了,差点忘了恭喜李姨娘,如今东宫双喜临门,姨娘应是与有荣焉了。” 双喜临门? 李氏惊魂未定,狐疑睇着秦如歌。 “许良娣怀孕了,若月妹妹真有福气,届时皇长孙出世,刚好有个伴陪伴一同长大。” 最好许良娣生个带把的,气死秦若月那丫。 李氏果真就震住了,许良娣怀了孩子,只怕月儿一时耐不住,做了事,露了马脚。 秦如歌挽了秦伯夷的臂,甜笑道:“爹,东宫双喜临门,我们秦府亦然,你说是不是可喜可贺?” 李氏瞧她这模样,分明就是向她示威。 于她秦如歌,这是四喜,于她们母女,则是三悲。 李氏不曾想,很快,将是四悲。 秦伯夷纳妾,秦观心入汝阴侯府,许良娣怀孕,秦若月……一场空。 不行,她不能让别的女人进秦府,老爷做这么多,只怕是为了秦如歌,只要她在此前,除掉秦如歌…… 晚些时候,莲儿又端来两碗生姜红糖水,此时秦如歌正在研究灵山白璐山的地形图。 “大小姐,既然不舒服,那就好好歇着嘛,这图有什么好看的。” 莲儿见她眉心微蹙,不时揉摁脑门,知秦如歌仍是不适。 秦如歌放下图谱,将托盘上的红糖水拎到眼前,莲儿指着其中一碗:“这是有问题的。” 秦如歌取银针,以不明液体浸泡须臾才放到那碗红糖水里,银针离了,只见针身析出凹凸不平的结晶体。 才这么点时间,竟析出如此多毒。 “这次的分量重了很多,看来爹纳妾一事,果真把她逼急跳墙了。”秦如歌冷笑,本来秦观心可以逃过一劫,只要她嫁到汝阴侯府,她也没法子让莲儿下毒。可惜,有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等片刻,待我把毒全析出来。” 夜里。 口干舌燥,李氏今儿晚上怎么都睡不踏实,总疑心有坏事发生,心里狂跳不已。 “来人,掌灯。” 李氏寝室亮了,看了会儿漏壶,才子时。 她来回踱步,婢女按其吩咐,捧了一壶茶水来,李氏回过身,婢女瞧清李氏模样,吓得啊的一声尖叫,手上的紫砂壶落地。 发如干草枯槁,面容丑陋如树皮剥落,狰狞可怖。 不久后,没日没夜拍打经过加固房门的秦观心,不经意瞄了眼铜镜,也被自己的鬼模样吓得尖叫晕厥。 这一夜,秦伯夷注定无眠,东宫来人,给他传了消息说是太子妃摆乌龙,并无怀有皇嗣。 李氏、秦观心又先后怪病缠身,长安城的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全都摇着头无奈离开了。 无奈之下,秦伯夷只能亲自到宫里走了一趟,请来御医,结果一样,束手无策。 “大小姐睡熟了吗?” 莲儿答:“睡熟了,这几天大小姐睡得不好,难得今日睡的香。” 秦伯夷点点头:“罢了,让她睡吧。” 一连三桩,祸不单行。 “老爷,宫里派了人来接李姨娘。” 毫无疑问,宫里只有皇后会在这节骨眼宣李氏,要是李氏在皇后面前乱说话,陷害如歌…… 秦伯夷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因他了解李氏为人,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但皇命难违,秦伯夷示意仆人带李氏出来。 宫中派来的软轿便将李氏抬入后宫。 李氏以黑纱裹身裹脑袋,除了一双惊恐眼眸,全身上下密不透风。 “皇后姐姐!” 秦府里,观心被圈禁,连她也探看不得,府上没有一个能予她安心慰藉的人,如今见到皇后姐姐,李氏心里才算踏实了些,却也露出丝丝委屈神色。 “御医回来说你和观心容颜尽失,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且信且疑,掀掉她脸上的黑纱,惊见李氏的脸似老树盘旋,溃烂流脓。 “啊——”皇后吓退后半步,身边的宫女扶稳了她。 “妹妹,怎么会这样?” 说罢,李氏无声流泪,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皇后摒退闲杂人等后,李氏索性把黑纱摘了。 “姐姐你看,我来的路上仔细想过了,这症状看着像是先前哥哥给我的毒药,发质枯槁且大片掉落,皮肤不但溃烂,甚至黯哑发硬如老树皮,又痒又痛,难受死了。御医说了,我这像是中毒了,可这毒他们也辨不出来,姐姐快宣哥哥进宫问问,可有解药?” 眼下燃眉之急,是解决问题,就算她不急,心儿也等不得,眼看就要入汝阴侯府了,要是这节骨眼对方退婚,心儿可就吃大亏了。 即便心儿不愿入汝阴侯府,但她这做娘的明白,汝阴侯世子是她最好的归宿。 然而,李国舅来了,却也无济于事。 “什么!?你说没有解药!?”李氏脸色惨白,似乎被人判了死刑,浑身发冷。 83.083.圈禁,不得踏出未央宫一步 “这毒药乃为兄从胡商手中买来,图的就是它的无药可救,无人知晓,查起来也无从入手。为兄不是让你用在秦如歌身上么,怎的竟到了二妹和观心身上了?” 李国舅也是急的直拍大腿,最近发生的事情当真是一桩比一桩邪门。 皇后怒而拍桌,面容狠辣:“此事定和秦如歌脱不了关系,你们想想看,秦府里有谁这么大胆敢和你作对?秦伯夷是个软柿子、纸老虎,也就敢吼几声,哪回真动过你了,他不敢的。你算计秦如歌给她下毒,可她如今好好的,容光焕发,这毒必然没有吃进她的肚里,只怕这药早就让她换了,反送进你和心儿嘴里!撄” 李氏没想到秦如歌有这样的城府,恨红了眼,又想起今儿秦伯夷纳妾一事,道:“我倒是小瞧了这小蹄子,今儿老爷说要纳妾,日子都订好了,老爷压根不可能有这样的花花肠子,要不这些年来秦府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妾室,这主意定是秦如歌这小蹄子出的!” 呵,想借这事打压她? 秦如歌,你未免想得太美了,她偏不让风月场所那个贱人入门! “如今真是事事不顺,太子那边也出事了。”说到这,皇后脸色更是难看。 本来以为若月肚皮争气,按这两孩子的说法,似乎早就知道若月怀了,推迟到千秋宴才给他们一个惊喜,后来想想,若月这肚子来得也未免太快,怎的这么早便诊断出来了,她和琰儿大婚不过短短两三月。 皇上事后必然也想得通透,早些日子因秦如歌,她和皇上生了嫌隙,得知若月大婚前便和琰儿欢好,当年妹妹李姮娘便是靠着下三滥手段绑住秦伯夷,如今若月故技重施,皇上只怕是更看不顺眼若月这太子妃了,连带着皇后也不时受他冷脸偿。 然而看在皇长孙的份上,皇上勉强当做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若月这肚子竟是个大乌龙,好比给了他们一颗糖,打开糖纸发现里面空的,再赏他们一掌,说不失望是假的。 “太医院那些人是怎么做事的,这种事情也能摆乌龙?”秦若月那事,李氏自然也听说了。 “自从秦如歌清醒过来,至今为止,发生的哪一件事不是邪门至极的?本宫觉得,妹妹家这大小姐看来是位祸害。”该除! 李氏急得捧脸团团转,这下她暂且顾不上秦若月那边了,她这模样去见秦若月,也只是吓到她罢了:“哥哥,你快设法找到那胡商,再这么下去,我和心儿恐怕就——” 以最丑陋的姿态死去。 “可是——罢了,我这就着人去找,翻遍这南越都把他找出来。”可是,即便找到那胡商,人家也不过是生意人,未必能找到解药。 “妹妹,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皇后李氏乃同胞亲姐妹,自小感情就深,看到李氏这样,皇后自然是高兴不起来。 当初让她入秦府,也是为了牵制容侯府那边的人,搞得那人鸡犬不宁,他们李家的人才有机会丰盈羽翼。 万没想到,秦如歌那小蹄子竟下暗手,反害了她。 若李氏失势,无声死去,容靳那边便更如鱼得水了。 李氏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利害关系,让李国舅找人,也是为了多一分希望,可她明白,现在最好的救命方法,唯有一途。 “自救之前,姐姐,我想先做一事。” 知妹莫若姐,皇后道:“拉秦如歌下水,万劫不复?” 李氏狠笑:“她既使手段,便让她这些手段给皇上和老爷看看,看看他们的如歌是个怎样歹毒的女人。” 李氏低声对皇后说了几句话,皇后点点头,自损八百,怎么也得伤敌一千,才算有利可图:“传本宫懿旨,秦如歌无情无义,天理沦丧,竟谋害继母,将秦如歌还有她的贴身婢女押到宣德殿听候发落,把人押过去之后,再向皇上通传。” 天刚亮的时候,秦如歌被莲儿强行拉起,到正厅听皇后懿旨。 这一觉,睡眠质量还可以,勉强补回先前疲累损耗的精神力,可她有没有听错,继母? “呵,皇后的文化水平有待提高啊,李姨娘不过是个妾,怎就成继母了呢?” 宣旨的公公脸色难看,权当听不到秦如歌这般吐槽,便让两边侍卫将秦如歌押下。 秦如歌拦了欲要护犊子的老爹:“没事,我正想跟他们走一趟,爹你不必担心。不要碰本郡主,本郡主自己会走。” 指着向她靠拢的侍卫,秦如歌警告过后,他们果真就眼睁睁看着她潇洒走掉,莲儿快步跟上主子。 面面相觑,侍卫只得默默跟着秦如歌等人,以防她半路逃走。 宣旨公公打了个手势:“前太傅,皇后娘娘有请。” 秦伯夷咬咬牙,便随公公等人带路而去。 宣德殿上,皇后端坐于侧首,殿门闪入一人身影。 似黯夜烧灼的火光,明眸皓齿,没有一点即将沦为阶下囚的颓败焦心。 秦如歌不卑不亢,身子骨站得笔直如杆,皇后眯眸:“秦如歌,还不跪下?” 秦如歌随意行了礼,并无跪的意思。 皇后见她如此猖狂,大怒:“大胆,犯了事,还不知错听候发落,跪下!” “恕本郡主脑子不好使,全然不知皇后所指犯事是何意。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既无错,何来跪的道理!” 皇后怒极反笑:“何意?本宫的懿旨不是已说得相当清楚?你秦如歌无情无义,天理沦丧,残害父亲妾室及胞妹观心,此罪,可够你跪的了!” 秦如歌这才移目瞄皇后侧首整个黑巫婆一样的李氏,她那双歹毒凶恶的狼眼在昏暗的大殿里烨烨发光。 嗤,自食其果,还好意思怪她? “皇上驾到——” 随同皇上来的,还有半路碰头的秦伯夷。 皇后赶紧起来迎了上去。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素来疼爱南阳郡主,可这回她伤害的是臣妾的亲妹妹和外甥女,若皇上这回不秉公办理,给臣妾和妹妹一个交代,臣妾——” “如何?”皇帝不喜欢被人威胁,即便是发妻的她,也不例外,最近的事,已让皇帝看待皇后愈发不顺眼。 皇后气息微顿,惊于他眸底的不善,垂眸低眉道:“臣妾只求皇上主持公道,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皇上万勿让天下百姓有所诟病。” 皇帝来的路上已听了来龙去脉,他瞥了秦如歌一眼,说不准是责是怒还是不以为意,才看向李氏:“把面纱摘掉。” 李氏身子微震,这才抖着手扯掉黑纱。 饶是皇帝也免不了大吃一惊,面容丑陋恶心,头发一掉一大把,似是得了癞痢。 “皇上,御医说了,这是剧毒所致,且不是一次性摄入就能造成的,必是连续服用多月以上,可见下毒之人处心积虑,打算慢慢毒死臣妾胞妹。” 皇帝冷笑道:“皇后如何笃定下毒之人就是如歌呢?” 莲儿也道:“对啊!无凭无证,就是皇后也不能乱说信口雌黄,陷害我家大小姐!还有啊,御医明明说了,李姨娘中毒时日不久,不过月余!” “没错,你这丫头说的对。姮娘本不该月余便发作,可这最后一次摄入毒药,乃之前的好几十倍,其量招致现今恶果。皇上,秦府只有秦如歌和姮娘势成水火,姮娘待秦如歌如己出,秦如歌不曾接受她的好意,屡屡出言冒犯,行为上也不把姮娘当一回事,定是记恨当年姮娘夺父赶母一事,才暗施毒手。观心眼看就要嫁到汝阴侯府了,她看不过日后不能对观心暗加毒手,才在这节骨眼加大药量,意图害死姮娘和观心,秦如歌其心可诛,望皇上明鉴。”皇后顺着莲儿的话往上爬。 秦伯夷听罢,怒了,衣袖狠狠拂动,扫到屁股后头:“一派胡言,歌儿绝不是这等心狠手辣的女人。” 呵,是么,连老爷也蒙在鼓里,要是他看清秦如歌的手段,估计会难受死了吧。 他最疼爱的女儿,是如斯心肠恶毒。 秦如歌越听越觉得对方站不住脚,连连摇头:“皇后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咱们也不要说废话了,你要是有证据呢,拿上来,有理说理,没理也就大家洗洗睡了。要是没有证据,你们泼给本郡主脏水,诽谤本郡主的一切罪名,本郡主一定追究到底。” 皇后等人似乎早知道秦如歌会这么说,她早已做了准备,便示意婢女春萍把人带上来。 几名下人被带到宣德殿,赫然是秦府的厨娘厨子和几个在厨房打下手的仆人。 “刚刚你们怎么说的,现在便怎么说。”皇后摆手让仆人依照吩咐道。 秦如歌淡漠敛神,这几个人,大多是李氏的人。当初给她吃食下毒的,也是这些人。 089.软禁 “回皇后娘娘,这些天以来,厨房都是小的们看管的,小的们出身李府,李姨娘带到秦府去的,断不会害李姨娘。不过,除了小的们,倒还有一人常到厨房走动,正是大小姐身边的莲儿丫头,而且每次都赶上小的们给三小姐、李姨娘做吃食,若要做文章,便只可能出自莲儿丫头的手。” 秦如歌哈哈干笑:“皇后,李姨娘,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证据?” 腰腹不适因久站酸疼加剧,不觉间,秦如歌支着腰,黛眉稍拧。 “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确,这不能作为断定的依据,不过,你身边这丫头,估计便是破这案的关键。” 皇后李氏的目的,昭然若揭,秦如歌似有所悟,她们想…… “南阳郡主金枝玉叶,本宫断不会要求皇上对你严刑拷问,不过,这丫头却不能轻易躲过皮肉之苦。” “大小姐——”莲儿这会儿听明白了,皇后这是要拿她祭旗啊,莲儿不得不像大小姐求救。 秦如歌心情沉重,抬眸望皇帝,帝王神态冷漠,微微刺痛秦如歌。 他没有说什么制止? 秦如歌握紧拳头:“皇上,就算让他们带走莲儿拷问,如何能确定不是屈打成招。” “刑部拷问过的犯人不计其数,难道如歌以为,每一件都是屈打成招,难道朕是如此昏君?” 呵,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慕容均,到底是帝王,予她荣宠,所谓视如其出,也不过如此。给予,剥夺,转瞬之间。 “皇上今天,是非要带走莲儿了?” 皇帝默然承认了。 秦如歌呵呵冷笑,眼见侍卫听令要带走莲儿,秦如歌闭眼阻断:“等等。” 莲儿虽怕死,可也不想拖秦如歌下水:“大小姐,你不要担心,莲儿吃得起苦,是怎样就该怎样,没有的事莲儿死也不会说。” 有的事,她也不会多说一句。 “既是我的人,本郡主自然不会让你们受无故冤屈,没错,莲儿的确帮本郡主做了手脚。”人这种生物很难说,莲儿并非铜皮铁骨,拷打懵了,大抵自己说了什么也不会知道,若刑部的人更有让人吐真话的本事,只怕任何人都无法避免。 皇帝如此笃定不会冤人,秦如歌有一点儿怀疑,这刑部只怕也有文章在里头。 既然话藏不住,为免让皇后抓到话柄,倒不如先让她掌控局面。 “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吗,哈哈,秦如歌,这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李氏大喜,又大怒,更恨极,如今她和心儿如斯田地,都是秦如歌害的! 秦伯夷只以为秦如歌心善,见不得莲儿受苦,才认下了:“歌儿,没有的事情,你不要胡说。” “爹,如歌没有胡说,不过,皇上要是因此便判如歌入狱,如歌不服。” 皇帝会吗,应该问,皇帝希望她入狱吗? 自她跟凤明煌过从甚密,她发现皇帝愈加难测,猜不准他的心思想法。 皇帝目光幽幽:“如何不服,且说。” “莲儿所做手脚,不过是交换了本郡主和李姨娘秦观心的食物汤饮,也就是说,李姨娘身上所中之毒,本该是进到本郡主肚子里的。” “你胡说,你没有证据!” 秦如歌笑了,竟不怕李氏丑陋面容,其咄咄阴影逼近,鬼魅横生:“按李姨娘所说,只要把李姨娘安在厨房里的这些人手带到刑部审一审,一切水落石出。” 这一点,皇后早就想到了,便道:“皇上,秦如歌分明是转移视线,倒打一耙。现在是姮娘观心受苦,秦如歌完好无损,孰是孰非显而易见。若她真有辨毒奇能,只怕医术在神医之上了,哪还需要拜柯神医为师。” 皇后没想到自己还真是误打误撞说对了,秦如歌医术本来就在柯凡之上。 秦如歌静听,皇后这话还未说完呢。 “这些下人服侍妹妹已久,是李府的老人了,身子骨本就不利索,要是入了刑部,用刑过度,出了人命,臣妾实在不忍见。” 听听,这是什么话,是说她们李府带过去的人年老骨脆不经打,莲儿年轻气盛,打一下不要紧,活该被打是吧。 见过贱的,没见过这么贱的。 且看皇帝如何决定了。 “如歌,为大局着想,朕看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来人,将南阳郡主带到未央宫关押。此事,朕定查个水落石出,若她们冤了你,朕必然还你个公道。可若你真有害人之为,那朕只得秉公办理。” 秦如歌难以置信看着皇帝,他这是要圈禁她! 太荒谬了,几个下人,不至于让皇帝心软,是忌惮李家的势力吗? 李家长房、二房、三房现今均有人在朝廷任要职,所以皇帝有时不得不卖人情给皇后,皇后自然清楚个中要害,往往以此为依仗,不时气盛。 这无形中在皇帝心里埋下火苗,皇后也知不能常用,可见皇上有多不待见她。 但,不至于,真的不至于,皇帝不是没有两全的办法,为何他偏偏选择关押她,软禁她? “秦如歌,你该庆幸皇上没有把你打入大牢。”皇后怪声怪气道,竟是关押未央宫,看样子他并不打算为难这小蹄子,皇上到底用意何在。 “等等!”两臂已然被侍卫押了,秦如歌略微急躁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皇帝颇为无情道。 秦如歌指着莲儿:“我要带着她,这是如歌唯一的条件。” 若让莲儿回府,只怕李氏等人会把她弄死。 皇帝倒是没有迟疑:“可以,去吧。” 秦伯夷爱莫能助,眼睁睁看着秦如歌被带走。 “皇上,你这是——” “秦卿。”皇帝向他摇首,秦伯夷年轻的时候,由太子太傅一直做到太傅,可以说是皇帝身边最深交最了解他的臣子,秦伯夷应该看得懂他未说出口的意思。 “皇上,妹妹体内这毒,御医也说是奇难剧毒,更非南越有的,解药无法配制,臣妾恳请皇上下一道圣旨救姮娘观心。” 先前服用了御医的止痒止痛药缓解了一会儿,这下药效一过,李氏疼痒难耐,似有无数蚂蚁在脸上身上血脉体内爬走,又觉周身针刺般的疼,李氏难受得半跪在地上打滚。 皇帝目光一沉,撇嘴不耐道:“小李子,传御医,皇后希望朕下怎样一道圣旨。” 皇后被他冷锋般的眼神一蛰,避了视线:“当今天下能救姮娘的,只怕除了药师谷的柯神医,不出其二。” 皇帝怪笑:“皇后这是让朕求明煌吗?” 皇后大惊:“臣妾不敢,燕王乃臣子,怎敢忤逆真龙天子。” “皇后,你也不是不知道,南越的天下,是谁打下的。” 姓凤的拥有特权,非他所愿,皇帝依仗凤明煌的原因,除了他久病久毒拖着残躯,更大原因是皇帝削不了凤家的权。 数十年枕边人,皇帝是喜是怒,皇后摸得相当清楚,当下便跪下了。 “是臣妾僭越了,皇上息怒。”看来,无法让皇上出面了。 皇帝哼声拂袖离去。 李氏眼看着夫君无情地看也不多看她一眼,随皇上走了,心下更凉,一颗痴心逐渐扭曲。 秦伯夷,这么多年来,她自问为他什么都做了,是块石头都该捂热了,他简直比茅坑里的臭石头更臭。 好,既然你如此无情,那她,何必再自作多情。 那些该死的人,她会一一让他(她)们下地狱。 “春萍,你上燕王府一趟,找那位姓柳的,就说,秦如歌是她和本宫共同的敌人即可。然后——”皇后小声交代,那春萍不时点头如捣蒜。 半响,御医赶来,让李氏服下止痛止痒的药,又叮嘱:“秦夫人这毒引起的痛痒,虽能暂时止住,但每止住一次,药效失灵之后,痛楚只会加剧,唉。” 84.084.在他这怀里熟睡很是安稳 李氏听罢,心里更慌,思及皇后先前所言,问:“皇后姐姐,你去找那姓柳的有什么用?” “本宫听闻那柳兰锦乃柯神医义女,若不能从燕王那边入手,柳兰锦未尝不是一个好缺口。” 李氏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她缠上黑纱,牵了皇后走出宣德殿撄。 “我想去看看月儿,就是怕这鬼样子会吓到月儿和太子。” “没事,本宫也正想过去宽慰若月几句,走吧。” 艳阳高照,皇帝秦伯夷一路无言,似乎谁也不知该由谁打破这静局。 秦伯夷张了几次嘴,终是道:“皇上把歌儿关起来,是否另有用意?” 二人停步,随行其后的仪队自然也停下了。 “日前旧人抵达长安城,此人乃臣欲抬入秦府的侍妾,所乘马车被人做了手脚,想必皇上也该清楚是何人所为。这么多年来,皇上和臣睁只眼闭只眼,只为息事宁人,可是有用吗,得到的不过是愈演愈烈的得寸进尺。偿” 当日秦伯夷盘问了管家之后,答案呼之欲出。 伺君侧这些年,秦伯夷心知君主不是糊涂之辈,孰是孰非,心底定有评断。 皇帝叹息道:“秦卿,你的思虑,朕明白,但......无法苟同。” 秦伯夷默了默:“皇上能否借步说话。” 言外之意,就是嫌弃这儿人多口杂了,皇帝便随秦伯夷避到一边,无人妨碍。 “皇上,放下心中执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燕王都这样了,还能对慕容家的皇朝造成什么影响?” 皇帝冷哼:“不能吗,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子多么嚣张,先生你也不是没有看到。” 秦伯夷还欲再说什么,皇帝打断道:“好了,你也别再多说,若能放下,就不配叫执着了,若朕让先生放下亡人,先生可愿意?此事勿再提。” 皇帝作势要走,秦伯夷急了,只能对着他的背影低声道:“不管如何,臣祈望皇上不要伤害如歌。” 那人身形顿住:“朕要是敷衍你,你定也能看出来。秦卿,若为如歌好,便把她拉离凤明煌,远远的,否则,她若坚持与明煌在一起,朕……不知道底线会被逼到什么地方,想必你也不想知道。” 秦伯夷总算明白了,皇上把如歌关起来,是为了不让燕王如歌见面,以为这样就能断掉他们的关系了么。 然而,火苗一旦生起,要熄灭它,谈何容易,只怕一切作为起反作用罢了。 未央宫风凉水好,亭台小榭,湖光荡漾,倒是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侍卫离去前将门窗上锁,外面再好的风光也与秦如歌无关。 “大小姐,皇上也太过分了,只要抓了李姨娘那些人拷问,一切就水落石出了嘛。” 的确是这个理,显而易见,就算皇帝明知她是冤枉的,也要困住她,项庄舞剑意在什么呢?万幸他没有想要她小命的意思。 诺大的未央宫,金雕玉砌,美轮美奂,可也不过是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缚手缚脚,多么无趣。 “大小姐,谢谢你,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奴婢,大小姐也不会站出来承认。” 大小姐真是太好人了,换了别的主子,绝不会站出来保她。 莲儿有时候也看不懂秦如歌,狠的时候,大小姐谈笑间可要人命,心一旦软了,竟连她这等出身的下人也不惜以自己的命相护。 “哎,我们出来混的,得讲义气,不然指不定哪天让你们背后插两刀就不好啦。” 莲儿误以为秦如歌质疑她的情操,连连摆手:“不会不会,奴婢绝不会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嗯,不会就好,大小姐我信你,不要紧张。”秦如歌失笑,半开玩笑的话语,这丫头竟然当真了。 不过,如今被关到这鬼地方,皇帝也不知道想拖到什么时日。 神农堂那边半点安排都没来得及做,燕一燕二那两个家伙早在她被押到未央宫就回凤明煌那边打小报告了。 若皇帝是为了打压凤明煌而把她关起来,他未免太小看凤妖孽的无耻程度了。 那人可是连梁上君子都嫌麻烦不当,直接跑上门来光明正大看人洗澡的主。 “不可能,当初明明说是喜脉,怎么一夕间就说错了!” 东宫打砸声络绎不绝。 秦观心脾气不小,姐妹俩都有生气摔东西的毛病。 李氏皇后拐入内一看,只见太子正尽力圈住太子妃,以免她太激动伤了自己。 “太子妃,本宫不是说了,让你心平气和些,生气有什么用,砸烂整个东宫,孩子难道就能蹦出来不成?” 李氏见女儿一夕变得憔悴不堪,心酸道:“是啊,月儿,你们还年轻,孩子么,迟早会有,不急。” 安慰秦若月也是安慰李氏自己,皇长孙,那是多大的殊荣,落了空谁能高兴? 秦若月为自己摆了乌龙生气,也不甘心,竟让许良娣那贱人爬头。 奇怪,她明明给那些贱人做手脚了,许安冉是怎么怀上孩子的! 太子的东宫,早几年便设了侧妃姬妾,多年无所出,皇帝皇后也是盼抱孙子盼红了眼,许良娣即便家世不如她,生下的孩子只要是男嗣,恐怕所受恩宠不会少。 李氏皇后你一眼我一句劝慰秦若月,好不容易秦若月才算静了下来,太子见状才放了她,深沉道:“母后,儿臣觉得这事相当古怪。” “怎么说?” “御医说,之所以诊错脉,只有一种可能,若月大抵两个月前服食过一种名为结子草的药草。” “结子草?”李氏狐疑道,这玩意她闻所未闻。 秦若月瞳孔紧缩,揪着慕容琰的衣襟:“太子哥哥,我不会无缘无故服下这什么结子草,一定是有人暗暗害我,太子你一定要帮若月查出来。” 梨花带雨,可惜,慕容琰自大婚来已经看腻了。 以前尚有距离感,雾里看花,什么都是极好的,一旦黐身,似乎没有想象中美好。 慕容琰有时回想,总觉得仍是青梅绕竹马的时光最美好。 有道说七年之痒,现在不过数月时日,他竟已生了厌意,这可如何是好。 尤其若月骄纵跋扈,但凡他到其他姬妾侧妃那边过夜,若月便使小性子闹,着实闹得他头疼。 “放心,此事本宫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此事若月说得对,御医说宫廷并无结子草,到底是谁让若月服下的,那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若月你仔细想想,御医断诊之前那几天,可有什么异常,或可疑的地方,都吃过什么。” 可疑的地方?那几天她总胃囊泛酸,吃什么都没胃口,才会怀疑有孕。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怎么记得自己吃了什么,问婢女:“杳杏,你可记得那些天本宫吃过什么了,送食途中可有假借他人之手。” 杳杏仔细想了一遍,确认无误才道:“没有的,太子妃娘娘,您的膳食一向由奴婢全力负责,不可能出岔子。” 想来也是,杳杏一向心细如尘,做事滴水不漏,且深知东宫乃女人战场,吃食方面一向万般小心。 想来想去,想不出所以然来。忽然,一幕画面闪过。 若说异常、可疑,当日杳杏去找御医,留她独自在湖畔,倒是有一人令她措手不及。 秦、如、歌! 秦若月不敢迟疑,赶紧把秦如歌无缘无故强吻她一事和盘托出。 慕容琰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害你的是秦如歌,她在嘴里藏物,神不知鬼不觉借机送到你嘴里?” 可是这样荒谬的事情说出来,只怕无人相信。 秦若月咬紧牙关,恶狠狠道:“一定是她,除了她,没人有机会害我的。怪不得当日她非要撬我牙关,好哇,原来是为了送我们一个大乌龙,好扫母后父皇之兴!不行,我要找她算账去!” “慢着。”慕容琰及时拉住她,他们无凭无据,以父皇一贯作风,更是偏袒秦如歌,找秦如歌算账无疑是自掘坟墓,“你不要冲动,父皇现在抱嫡长孙的愿望落空,已是不悦,我们再去碰他宠爱的南阳郡主,只怕——” “皇儿,你父皇把那狐媚子关押起来了,不曾想这小蹄子也有如此一天。” 李氏也怂恿:“对啊,太子,如今皇上待秦如歌态度冷了,若不趁这时机给她颜色瞧瞧,怕是他日难有如此大好机会。” 小人,女人,李氏二者齐集,慕容琰默言冷视,这女人小肚子鸡肠,难成大事,慕容琰有些担心日后终被拖累。慕容琰神色叵测,秦若月倒是惊喜了。 “娘,怎么回事,她犯什么事情了?” “月儿,你没发现你娘今日有什么不同么。” 经皇后一提,秦若月这才回过劲,娘一袭黑纱,连脑袋都给裹严实了,为哪般。 李氏叹息解下头纱,秦若月和所有见到李氏这副面容的人一样,惊吓倒退,撞入慕容琰怀里。 “娘,你——” “若连月儿你这次的事也是拜秦如歌所赐,那我们母女三人便让她摆道摆了个遍。” “那贱人竟害了娘!?不对,连心妹也没放过!”天呐,秦如歌到底是个什么妖精,如何有能耐反将她们一军! 换作以前,李氏母女这番话,慕容琰是不信的。 可千秋宴那日,秦如歌屡屡出乎他们意料,眼界之精准似乎经过长年训练。 还有她无法掩饰的洒脱风度,与傻头傻脑的那个她判若两人。 一个人,心性变了尚可解释,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技能,不是十分可疑吗? “呵,此时不棒打落水狗更待何时。”秦若月挣开慕容琰,奔了出去。 李氏和皇后紧随其后。 慕容琰始终无法苟同,目光闪烁:“母后,怎么连你也——” 唉,罢了。无奈之下,慕容琰便也跟着她们一同前往,以防止她们做得太过。 其实皇后也明白,前往未央宫教训秦如歌,并不能做点什么折腾秦如歌,皇帝既然关她在这么个好风好水的好地方,必然没有为难之意,在他心里,秦如歌依然是那个幼时受刺激而痴傻的可怜孩子,需要他万般呵护。 正正因此,她无法继续坐以待毙。 秦如歌现在把手都伸到姮娘她们身上了,胆大如斯,好似笼罩而来的一层阴影,让皇后心惊。 未央宫外,重重把守,秦若月等人来势汹汹。 “皇后,太子,太子妃,请留步,皇上有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未央宫。” “你——”秦若月气急败坏,却也没辙,守卫不动如山。 皇后若有所思,牵了秦若月到一边:“看来暂时是追究不成了,母后迟些自会请皇上给个交代,先回去吧。” 秦若月不甘不愿地被拉走了,慕容琰并没有及时追上去,他对母后态度突然改变起疑。 “看来,你父皇把秦如歌困在这儿,是为了挡某些人了。” 慕容琰扫一眼那些守卫,将未央宫四面八方围了个彻底,倏尔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父皇在这一点上真如他所想,与他们目标一致? “若月假孕的事,若真跟她脱不了干系,琰儿,你打算如何?” 如何? 母后这是暗示他,秦如歌已成毒瘤,非除之不可了。 皇后轻拍慕容琰手背:“皇儿该知,为人君者,当狠则狠当断则断,得做得干净。” 慕容琰独自深思。 母后说的对,有一就有二,今儿假孕一事,勉强可算无伤大雅,但下次呢? 再说,若月“怀孕”以来,他多多少少因此恩泽其他姬妾多了些,他们之间的争吵要真计较起来,还真是跟秦如歌脱不了干系。 她这一计,令他们生了嫌隙,更坏了父皇母后的希冀,听说她还负责起许良娣安胎事宜,此举居心昭然若揭。 这女人,很是擅长挑拨离间,而且做的一切,均无声无息,可谓阴险。 望了那黑甲守卫身后的大门一眼,慕容琰悄悄隐了。 从门纸戳破的小洞口子看到一切事发经过的秦如歌,虽能看清那些个找茬的主,却看不出他们内心所思所想的阴暗。 莲儿从另一个洞口偷窥完了,激动道:“太子妃她们也真是的,大小姐都这样了,她们还好意思来落井下石,还好皇上派重兵把守,拦了她们,哼,真是太不要脸了,明明都是她们自己自作自受,还好意思找大小姐麻烦。” 要她说啊,都是她们活该,想不害己,那就先不要害人! 秦如歌看完热闹,本想退走,然而剧痛使她冷汗如豆冒出,浑身虚冷,硬是累她站不直身子,半蹲在地。 “大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奴婢啊,啊,一定是那个痛了,大小姐来那个,总是痛得不能自已的。”莲儿喃喃自语,试图搀扶秦如歌,可秦如歌这会儿压根动不了。 “小姐。”子鼠及时现身将她放到床上。 秦如歌躺了会儿,捂着冰凉的腹部意图渡温,然其指尖竟也微凉,效果不大,勉强能咬牙开口。 “子,子鼠,红糖水。” 莲儿马上便明白秦如歌的意思,代她道:“鼠大哥,你快设法要一碗生姜红糖水来,大小姐喝了定会好受些。” 待子鼠回来之时,秦如歌竟昏迷不醒了。 “这可怎么办,大小姐晕了可怎么喝下这碗红糖水?” 子鼠看了看碗又看了看床上脸色凄白的秦如歌,把心一横,凑嘴去喝生姜红糖水,尚未饮入,碗让巳蛇夺走,后脑勺遭爆栗。 “你想口哺亵渎小姐,疯了不成。” “不然怎么样,你能看着小姐死。” 莲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子鼠,这大哥的脑子到底是什么结构? 莲儿清清喉,道:“那个,大小姐那个,是不会死的。” 子鼠却指着她的脸:“白得跟纸似的,气若游丝,还不危急?” 莲儿愕然了,不但子鼠,就连巳蛇也是面如死灰,莲儿弱弱道:“你们……不知道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个?” “什么那个。” 好吧,他们实在是纯洁过分了。 作为杀手,十二地支没日没夜训练,因忌色令智昏,做出危害容侯府主人的行为,血印一日未解,他们均不得亲色,直至下一任容侯府主人及十二地支换代,方解血印。 巳蛇灵光乍现,将碗捧到莲儿手心:“我们不能亵渎小姐,你们同是女子,你来喂不就没问题了!” 呃……莲儿眨巴着眼消化,还未来得及说为主愿赴汤蹈火,就教一道风夺走那碗茶水。 只听那人道:“问题可大了。” 燕王来了! 燕王莅临,一室的暗沉变得更为森冷。 于床畔俯瞰,秦如歌脸色苍白的样子,致使凤明煌不耐地啧了一声:“你竟也有这种弱小姿态,本王倒是开了眼界了。” 含一口汤汁,姜的辛辣充斥鼻喉,扶着她的身稍微支起,掐了她的两颊,迫使秦如歌张嘴。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觉到有股暖流顺喉而下,暖入胃脾。 香味似曾相识…… 秦如歌不知在梦靥中梦到什么,凤明煌凉薄的眸见她眼皮颤动。 一碗生姜红糖水喝下来,竟过了漫长时光,十分可疑,除了莲儿,子鼠巳蛇神色各异。 妈的,这燕王估计又乘机占小姐便宜。 凤明煌以暖炉彻底热了双手,隔着薄衫贴上秦如歌被下腹部,不知是不是本能反应,为贴近热源,秦如歌往他怀里蹭实,直至被其暖息笼罩才安稳睡实在。 “燕一,到宫外抓几帖调理月信腹痛的药,熬好带过来,顺便再带些甜果脯。” “……是。”当暗卫这么多年,竟被打发去买这种东西,还要熬好带过来,燕一表示很心酸。 莲儿一脸崇拜,眼里有星星:“燕王好厉害,竟连女儿家这种事情都这么清楚。” 原来小姐是月信来了! 子鼠巳蛇一脸囧色,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果然是关心则乱,竟然连这种女儿家每月的例行公事都想不起来。 秦如歌醒来发现自己被搂着,抬头一看,便见那人高山似的姿态:“你——” 那人噙着讽笑,一如既往,存在感满满,迫使秦如歌今日本就不佳的气势矮了一大截。 “自己的身体不顾好,还怎么泽被天下,救人于水火?” “本郡主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高尚的情操。”秦如歌自黑道。 ---题外话---谢谢杨柳依依1215,brendaqingning,eurekaka亲的鲜花~~ 85.085.他这是在皇宫地下打通了一个迷宫的节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你的医术,浮屠怕是数不来有多少层了。” “这么大一顶高帽送过来,王爷想作甚。” 此时,燕一领着一壶焦黑浓郁的苦药而来:“王爷,药到了。” “嗯。”凤明煌将那股子“芬芳”浓烈的苦药凑到秦如歌面前,“喝了。” 秦如歌张了张唇,一派厌恶的姿态,然并无使小性子,捏着鼻狂饮喝光撄。 五官因药苦可爱地皱成一团,趁她朱唇微张,凤明煌扔了颗糖莲子进去。 秦如歌含住了,甜丝丝,嗯偿? 随即有些许羞赧,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苦,让他看了笑话,送她一颗糖莲子。 “好些了吗?”凤明煌将她的小女儿姿态看在眼里,眸底暗含深意。 秦如歌点头如捣蒜,小声道谢。 “未央宫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糖莲子化走苦涩,秦如歌睁着大眼,好奇道。 “四周死守,不还有上天下地这破口可突么。” 上天,也就是飞檐走壁而来,还得做的无声无息,以他的内力修为,神不知鬼不觉应是不难,这地下刨道么,貌似没那么简单。 此乃皇宫,岂是凤明煌能刨的地方。 “哼,他以为把你关住,便能让本王打消主意么。” “我也没想到,明明敲打厨房里的帮工就能还我清白,皇上硬是办拖半就,偏向李姮娘那边,哼,男人果然都不可靠,还是自己最可靠。” 这男人里边,包括他,凤明煌想到这点不甚高兴。 “听说你把她们母女毒毁容了。” “对啊,王爷怕了么?最毒妇人心,下一次,本郡主毒害的可能就是王爷你了。”秦如歌恐吓道。 “你要真下手,错过机会已不止一次。”凤明煌显然并不当一回事,秦如歌皱鼻做鬼脸,没劲,笃定她不会害他是吧。“这种手段,也就你们女人爱玩,勾心斗角,暗加毒手,不如一刀干脆了事。” “王爷这是歧视女性吗,什么都一刀切,可是会错过很多好玩的东西喲。” 凤明煌不置可否,置于其腹的指爬上她的手背。 秦如歌眉峰一跳,讶异一向体表温度偏凉的他,此刻指掌暖和。 大大的手,裹覆着她小巧的指。 许是失血过多,先前李氏皇后问罪,难得养回的精神又给消耗了,再加上药物作用,有些乏。 “累了便睡一会儿,本王在这儿陪你,天大的事情,等你醒来再说。” 心知这人不容拒绝,秦如歌没有多作废话,顺着他的意思睡了。 秦如歌仿佛置身于一个宽大的避风港,不知自己安然勾着唇角,凤明煌打量着她的睡颜,视线一刻不离,猜着她可是梦到什么好事。 他这是头一回这么认真凝望他人睡姿,以往除了自己,没有人值得他多看一眼。 女人于他而言,更是麻烦,燕王府有个柳兰锦,已经够让他对这类人厌而远之了。 直到她突然闯入他的生命,毫无防备。 冰颜无笑,只见藏于薄被内的长指探出,轻轻划过秦如歌凝脂般的颊。 随即,滑到她纤细的脖颈,轻轻贴上去。 只消狠狠一掐,或整个脑袋拧断,她纵使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恐怕也无能为力。 “燕王!” 子鼠巳蛇似乎有所感觉,警惕、戒备地摸向佩剑。 这男人阴晴不定,子鼠巳蛇也不知他会否心血来潮起杀心。 发顶清香,迷惑他的心智,凤明煌眸光荡漾,魔爪终于是离了她的脖颈,子鼠巳蛇这才松了口气。 一觉醒来,药效起作用,秦如歌舒服很多。 睁眼一看,她竟靠着凤明煌睡了好几个时辰,秦如歌赶紧挪开身子。 凤明煌本欲起来,秦如歌看见他动了动,却没有多大幅度,眉间呈川字,半身僵硬。 “王爷让我给睡麻了?” 秦如歌说完才觉得自己措辞有问题,什么叫把他睡麻了,擦,看着燕一燕二子鼠巳蛇莲儿等人的眼神,简直就是大写的一个污字! 这丫是个好面子的,不动如山静看她,分明是让她想办法解决这半身麻痹的症状。 秦如歌执起他的臂,小可怜儿,肌肉都给麻痹绷紧了。 着手给他按摩,松弛肌肉,凤明煌果然慢慢放松下来,许是舒服很多,脸色好看不少。 待他能动了,秦如歌才搀着他老人家起来。 “咳,咳咳。”喉咙发痒,凤明煌略略咳嗽着。 秦如歌担心异声会让外面的守卫起疑,赶紧捂住他的嘴,奈何凤明煌是想忍忍不住,喉咙仍是震出声响。 “上次夺的甘草片,你还有剩吗?”她出来太匆忙,身上除了傍身的小毒,并无多余药物。 “腰。”薄唇吐出一字,唇瓣划过她的掌心,似有电流窜过。 秦如歌自其腰间香袋中取出一片,喂他含服,症状才稍缓。 长吁一口气,抬眸对上妖孽的眼,秦如歌下意识退走。 他这眼神,着实让人发麻,平淡无波,似两泓汪洋,却有风暴前夕的压迫感。 凤明煌嗤笑:“不过,他倒是误打误撞,捏了本王七寸不自知。若真能把你藏起来,那些药本王一旦用完,只怕病发之时指日可待。” 秦如歌叹了口气,环顾周遭一圈:“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法炼药。就算有材料,炼药气味太浓,很难遮掩,恐怕皇上他们来探看也会起疑。看来,我得想个法子,光明正大在这儿配药。” 还有神农堂预约的那些病患,包括慕容汾,要是一直被关押着她无法顾及。 要是她能分身,那该多好。 分身?等等—— “子鼠,你们是不是有学缩骨功和易容。” 子鼠巳蛇颔首应是,秦如歌大喜,这下有办法了。 “你们轮流易容成我的样子,这样我就可以抽身出宫,不至于被死困皇宫了。” 子鼠巳蛇面面相觑,可以是可以,但是扮女人…… 少主之命,他们不得不从,二人内心流泪,遵从了。 秦如歌想看看效果,便让他们马上变形易容。 由于易容欠缺材料,二人只得暂时表演缩骨变形。 那五大三粗的身段果然变婀娜了,就是缺了点有致,胸部干瘪。 秦如歌抚摸下巴深思:“嗯,还行,下次带两个大橙子回来,绑上就差不多了。” “……” “今日刚好是慕容汾要来复诊的日子,你们快去把易容的材料备齐了,下午我就要到外面走一趟。” 凤明煌眸底划过一缕异色,他冷冰冰道:“为了他,你才费这么大一番功夫,不惜欺君瞒上出宫?” 秦如歌不以为然,举起食指左右晃动:“不不不,上次这家伙出手就是整整一叠百两银票,我数了数,有好几千两啊,这么一尾大鱼让他游走,不是很浪费呢么。” 凤明煌闻言脸色稍霁,哼了哼,勉强算她说的过去。 待子鼠巳蛇回来,果真人手各拎一双大橙子,这回说好了子鼠先跳坑,装扮成秦如歌的模样。 秦如歌看着眼前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蛋,感慨道:“高手,果然是高手啊,改天一定要教我。” 刚想感受下人皮面具的触感,指尖与子鼠的脸蛋咫尺之隔,凤明煌啧了一声,不耐烦拎了秦如歌就走。 擦,这个不解风情的臭流忙!就是不懂她们这款好奇宝宝的上进心! 秦如歌仰望屋顶,等待上天。 然而苦等良久,凤无赖并无施展轻功,却在未央宫游移。 嗯,未央宫很大,主殿比一个绕一圈四百米的足球场还要大。 这丫拎着她一直走到书案后的架子旁,往好几卷书简对应的位置推进,惊见架子及其背后石墙从中间左右展开,惊现向下延伸的石梯暗道。 “你竟然在宫里搞了暗道!” 这丫冷笑着,鄙夷地瞥了她一眼,不作声,火折子一划,火焰引燃壁上油灯。 凤明煌将内壁里的凸位推回,秦如歌便眼睁睁看着未央宫的景象于眼前隔断。 这个男人真特么恐怖,在皇帝的地盘捣鼓了暗道,这未央宫不过是宫中一隅,定不会如此巧合,只在这一处设有暗道。 问题来了,泱泱大越宫,凤无赖能秘密出入自如的地方,有几处? 这暗道很长,走了半个时辰还没到出口,途中秦如歌偷偷留意着有没有别的支道,果然如她所料,还连着通往不止一个地方的通道,他这是在皇宫地下打通了一个迷宫的节奏! 刺眼的光线将她拉回凡间。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腹部又不舒服了?” 不经不觉间,他们竟然已经出来了,这儿不是大越宫,乃有过一面之缘的地方——燕王府凤明煌的寝室! “你竟然——” 在皇宫和燕王府做了一道桥! 凤明煌总算明白她为何面色发白,不是月信腹疼,而是……惊愕害怕。 没错,秦如歌后怕,这么隐秘的事情,不该让她知道,她并非凤明煌亲信,二人关系仅止于合作,互取所需。 这世上,总有到了哪儿都不会变的真理。 譬如,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许是刺激太酸爽,秦如歌眼前一黑,堪堪要跪,那人强行拉起她,半拥着。 便听他那带刺的声音嗤地一声,随即下颔任他捏起上仰:“怕什么,只要你不背叛本王,本王不介意所有事情,和你一起分享。” “呵呵,我还不能深信自己人品呢,如歌佩服王爷的勇气。” 啊呸,信他有鬼,就算是最亲的人,尚且不能完全做到亲密无间,该有的喘息余地、不容任何人觊觎的私密空间还是有的。 更何况,她和凤无赖的关系压根没有这么熟。 啧,太不可爱了,他想听的回答可不是这个。 而是…… 不过,要是她真的说出他想听的那番话,她就不是现在的这个秦如歌了。 而他欣赏的,不正是眼前的这个她么。 凤明煌松开她,捞起一旁放置的衣物和面具扔给秦如歌。 定睛一看,便是她放在神农堂的那几套纱裙之一,也就是说他早就打定主意带她出来,他有意让她走暗道,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 “若果本郡主没让子鼠他们乔装代我,王爷打算如何偷龙转凤?” 凉淡看她一眼,他道:“你以为只有容侯府的十二地支擅长易容缩骨?在这一点上,你我倒是默契似断石两壁。” 想法一致,方法一致,想必很搭。 “此话差矣,断石两壁,必是你的凹处,乃我之凸处。既然我们想到同一处去了,恰恰说明我们不契合,而是同类,你凸我也凸,你凹我也凹,同行可以,若是对碰必然互磕,难受得紧。” 秦如歌言外之意,暗示什么,凤明煌怎会听不明白。 “怎么,你我都定婚了,为何还如此防备本王?你说这些,何尝不是在警告自己。秦如歌,本王看你,不像是这么胆小的人。” “王爷,激将太幼稚。” 凤明煌冷笑道:“本王既能让你许下订婚承诺,必然也能让你心甘情愿入主燕王府。” 他要么不想得到,对那东西不感兴趣,一旦有了***,那便是非得到不可。 “不过,若是你对本王的心起始于怜悯,本王不会高兴。”指腹爬上她的下眼睑,轻轻摩挲。怜悯,那只会烧旺他的怒火。 她的眸,清澈见底,明明有副狠心肠,为什么长了这么一双不染尘垢的干净眸子。 她拉了他的手放下,淡漠道:“王爷,若能事事顺心,时时高兴,便不是人生了。” “不管你怎么说,本王主意已决。” “……” “本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秦如歌,你呢?”她是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眼底时有动摇? 她想要什么? 很简单,身体健康,家人和睦,天下太平,该得到报应的人得到报应,顺便……攻克这丫身上的医学难题,治好他。 这只是为人医者都有的通病,见了奇难杂症就想着攻破,好比解出一道世界难题,那是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嗯,仅此而已,她能分得清。 不过,她一向是感情寡薄的人,就连交情颇好的死党、同袍都说,她定是被教授“感染”,冷淡得像机器人。 然自从穿越到这异世,她能自我感觉到情感上的变化,她的心境乃至精神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爹、哥、莲儿、外祖父、外祖母、揽月,甚至素未谋面的亡母,这些人竟能牵动她的情绪。 要知道,当初医学研究成果被那自称对她有好感让她答应可以交往看看的渣男剽窃发布以后,她完全没有一丝丝难过,贱人使阴招踩她上位,她虽然“手撕”了那些人,却是快准狠的手段,完全没有现在这种慢慢折磨、报复心满满的阴暗一面。 而她竟也无法否认,健全她这些复杂情绪变化的,有他凤明煌一份功劳。 快乐、炸毛、怜悯、骄傲、憋屈……很多情绪,因他而生。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而言,一旦特别,一旦与其他人不一样,似乎便在心里落下痕迹。 更何况,秦如歌这样一个异类,没有七情只有六欲的独特个体,在她心里留下痕迹的,必然刻骨铭心。 所以,她排斥这种感觉,排斥……无由来的刻骨铭心。 她理性惯了,感性突袭而来,把她拍懵,凤明煌说对了一件事情,她怕这种陌生情绪,她怕……浪潮把她拍死在沙滩上。 所以,有些感情,秦如歌觉得,最好在它来之前,掐死。 秦如歌回过神后,发现凤明煌正用一种洞察世情的眼神盯着她。 无由来的,秦如歌心生无名火,竟冲动地捂了他的眼:“不许分析我!” 他似乎有些诧异她的举动,半响才移开她的手,执在胸前,墨眸少了分析的犀利,多了柔色。 她手心柔软,凤明煌捏弄把玩,秦如歌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便抽回手,让凤明煌出去。 “我要换衣服。” 某人不动如山。 她眉角抽动:“非礼勿视。” 他这才慢悠悠走近,俯身贴耳:“嗯,有理,出去便出去。” 那人绕到后边,又回过头补刀:“不过,本王又不是没有看过。” “滚!” 秦如歌换好衣服出来,那人正负手眺望天际飞雁,神色似天际辽阔。 “本王今日带你出来,你知道了门路,便可自由出入燕王府和未央宫。本王近日事多,便不陪你了。” 二人一同出入燕王府,竟又教秦如歌碰上熟面孔。 上次在燕王府碰到的老妇! 老妇一双厉目依然老辣,和看秦如歌的眼神一模一样,似把女医的她摁在砧板上,以眼神为刀,将她狠狠凌迟。 老妇怪声怪气道:“百行以孝为先,王爷不是不能和别的女子走近,但是是不是该先厚待了旧人呢?毕竟,那是老王爷给王爷留下的人。” “仆压主,燕王府的规矩还真是别树一格。” “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野女人!”秦如歌淡淡一句,得到老妇一记暗含杀气的扫视。 果真是欺软怕硬的人,她尚且不敢当着秦如歌的面说她是不三不四的野女人,只敢明里暗里含嘲带讽说她是狐狸精。 她最看不起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 “别理她,走吧。” 凤明煌压根不鸟老妇,转身就走,那邪魅狂狷拉风跩炫的姿态,着实气人。 秦如歌暗暗含笑打量老妇两眼,临去前,不察痕迹扬了扬衣袂,老妇被一股夹带风沙的怪风袭脸,堪堪遮脸避了避。 摄入这种毒粉,半月内,她的咽喉舌口将会肿胀疼痒,尤其舌根会麻痹不能言语。 无性命之危,却得到她该有的惩罚。 “说起来,那朵毒花怎的雷声大雨点小,说是要整死我神农堂,怎不见踪影?你还关着她呀?” 凤明煌自然明白秦如歌说的是柳兰锦。 “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不看紧些,怎么向该交代的人交代。” 该交代的人? 他的父王吗? “其实吧,割腕致死几率相当低。那柳兰锦乃柯凡义女,必然耳濡目染知道不少,断不可能连怎么能万无一失地死去都不清楚。”恰恰是因为死不去,才能拖着闹着逼凤无赖回来看她一眼,柳兰锦这朵毒花,心思很深。 86.086.她存在的理由,便是为了本王活。 “本王知道。” “你知道!你既然知道,也就是说,你是有意顺着她咯,哼,王爷看来也不是你自己说的那般断情绝义。” 凤无赖脸上出现一种秦如歌从未见过的深色,隐忍的,暗含衷情:“可她不能死,绝对不能,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能。” 秦如歌好奇问出心中盘旋已久的选择题:“那要是在王爷自己,还有柳兰锦之间非选一命,王爷选择谁活?” “这种选择,压根不存在。偿” “假如嘛,假如,万一真有那一天呢。” 反正不会这么凑巧,乌鸦嘴灵验的撄。 这丫沉吟良久,秦如歌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他道:“她存在的理由,便是为了本王活。” 这是……什么意思? 秦如歌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远,完全撂下她不管。 燕王府外,凤明煌的车辇早已不在,她扶着石狮,回身仰望“燕王府”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这地方,只怕有入无出,吞吃致人尸骨无存。 再见慕容汾,这男人容光焕发了不少。 说话也比在千秋宴上有力了些,见他底子有所好转,应是能承受稍微强一些的疗法,秦如歌便换以壶熏法。 熏壶用铜皮或铁皮制成,下粗上细,上、中、下分为3层,置药层、置炭层、对流层,彼此用金属丝网隔开,将药物放入置药层,然后将烧着的木炭放入置炭层,关上这两层的小门,套上出烟口,等冒出药烟,就可以熏治患处或穴位。 慕容汾两肢关节处绑了熏壶,他似能感觉四肢有热流游走,额间竟有细汗渗出。 “感觉如何?”秦如歌边研药边问。 “还好,有些热胀。”慕容汾勉力笑答。 “刚开始是有些难受,习惯了就好。” 慕容汾点点头,神色微变:“姑娘莫非和南阳一样,乃药师谷门下之徒?此等医术,可赶柯神医了。” 本持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来求诊,没想到竟如此见效。 为他看过的名医不少,就差柯凡了,情况却起起伏伏,这年纪轻轻凭空冒出来的小姑娘,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秦如歌顿了顿,淡淡道:“六皇子想听什么答案呢?” 这话,让慕容汾几乎不知道怎么接。 默了默,才道:“是本殿僭越了,姑娘请见谅。” 她既有意隐姓埋名,又怎会轻易透露底细。 待其熏完了,秦如歌收回用具,让他歇了片刻才出外。 辞初在外堂等着,因她不许他入内陪伴。 这两人真是那种关系么,秦如歌心想,出双入对,去哪儿都像连体婴似的。 不过,这个出身并不高贵的舞班乐师,秦如歌打心底觉得要远远隔开比较安全。 他偶尔流露出一种莫名傲气,不似乐伶该有的风姿。 还有,这人面上多无表情,恐怕就连那些研究微表情的专家都很难看出门道来。 秦如歌半是开玩笑道:“这回,六皇子总不会没用午膳,腿软了吧。” 那人讪讪开口:“有那前车之鉴,自是用过了。” “慢走,不送,对了,下回六皇子可带少些银票,下次收费,我还要收诸如天山雪莲、千年人参、白灵芝之类的珍稀药材,要是有太岁、红雪莲什么的就更好了。” 说完,秦如歌便闭门谢客。 “她怎么不索性把太医院的药全搬走?太岁十分稀有,乃百药中的极品,就连太医院也没有。”辞初幽冷道。 慕容汾紧了紧袍子,敛眸遮了幽光:“回去吧。” 那人被父皇关住了,他应该去看看的。 秦如歌召集了部分人手于内堂研药室隔壁的辅室,将刚刚制好的药粉,还有早就画好的图纸配方交给她们。 “你们按单子上的配方方法调制,这是我新研制的妆品,乃药妆,你们这些天先试着调配上手,我过些天会来验收。如无差错,便可放在市面放售。” 交代完了相关事宜,秦如歌便离开了神农堂,到人流量相当大的市肆吃个包子喝口茶水什么的。 听了须臾,便有人谈起李国舅寻胡商一事。 李氏等人都这样了,李无恙还急着找胡商,恐怕和她们脱不了干系。 其实,她可以调配出解药来的,毕竟她以前有过这种毒的研究经验。不过,她为何要救她们呢,一个两个存心要她死的毒妇,为何还要救这样的人,她愿做圣母白莲花吗,当然不愿。 “燕一燕二。” 秦如歌把俩隐形跟班叫出来,小声交代。 “所有胡商赶出长安城吗?” “嗯。” 秦如歌风尘仆仆赶回未央宫时,子鼠大抵太无聊,正打着瞌睡。 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在她眼前打瞌睡,秦如歌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六皇子,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探看南阳郡主。” “本殿知晓,此乃父皇手谕。” 慕容汾来了! 秦如歌赶紧把子鼠的瞌睡虫赶走,子鼠尚未来得及变装易容,便跃上梁顶,隐匿藏身。 门咿呀一声开了。 慕容汾和他的连体婴辞初一起入内。 那人含着清凉的笑:“父皇怕你闷着,让本殿携辞初来给南阳奏乐解闷。” 听那韵味十足的乐声? 对牛弹琴,她不是更闷?毕竟她不是附庸风雅的人。 “六皇子多日不见,今日健步如飞,可喜可贺啊。” “南阳,你这眼可真厉害,今日本殿到那神农堂走了一遭,整个人神清气爽了不少。” 那人施施然坐在她身侧,要知道,她坐的是矮榻,身侧,不过咫尺之间,严重犯了她的个人距离! 慕容汾是这么自来熟的人吗,她怎么记得他很是矜持规矩的。 “咳咳,六皇子不觉得自己坐错地方了么?” 秦如歌往旁边挪远,远离他咄咄逼人的男性气息,颔首示意对面的坐具。 “南阳,谢谢你。” 啧,蹬鼻子上脸了,又挪近了她先不说,竟还握了她的手,清爽含笑睇着她。 秦如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抽手。 “谢毛线。” “?” “谢什么……” “你推荐有功啊,不然本殿也不会真起意找她治疗。” “我听说那女医待权贵很是尖酸刻薄,六皇子应是费了不少钱财功夫吧,被人大宰一顿还这么高兴?” “钱财身外物,性命是无价的。况且,本殿也不缺钱银。” “呵呵,可本郡主还听说,不单单是银子,病情比较严重反复的,还要以珍惜药材作为诊金,大抵都是些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药,六皇子没有被她这么刁难吗?” 果见他面上一闪而过某种诡色。 “女医见诊的权贵,加上本殿也不过三四人,郡主如何得知这些的?”以药易疗,目前似乎只发生在他和杜尚书身上。 “六皇子心中自有答案不是?” 她们果真是同门?慕容汾微微讶异。 “既然埋在心里,那最好不要说出来,有些事,适宜心照不宣。对了,听六皇子这意思,她还是狮子开大口了。” 慕容汾沉吟片刻,方颔首:“其他的药材倒是没什么,就是这太岁和红雪莲,恐怕整个南越难找,哦,不对,大抵燕王之下的神医柯凡,也就是你的师父持有了。” “是吗,要不要本郡主帮你问问柯老。” 慕容汾哭笑不得,若女医真是柯凡门下,他向柯凡要来转送给女医,岂不是给他们师徒俩没事找事嘛。 慕容汾不着痕迹转移话题:“你的事情,本殿听说了。不要怪父皇,他也是左右做人难,为了保护你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一来怕李氏皇后对你下手,二来让人抓不了徇私话柄。只要想办法解了你三妹妹和李氏身上的毒,父皇定会放了你。” 呵,若真要等她们解毒才放人,恐怕就算马上能解,皇帝也定让她们母女毒上最少一年半载才给解药。 秦如歌笑笑不语。 “对了,来人,把本殿带过来的医书呈上。”只见一摞医书放在案上,慕容汾又道:“本殿知你被困,定会烦闷无趣,便从太医院带了些医书来,你好好看,权当解闷。” “谢谢殿下美意。” “你我何须这么客气。” 慕容汾给辞初使了个眼色,辞初淡淡问:“郡主想听什么曲目?” “你擅长什么曲目?” 这话,辞初觉得自己稍微受刺了。 擅长什么,便意味着其他有所欠缺。 辞初不动声色道:“那辞色便为郡主奏一曲自编曲目,《沧海遗珠》。” “沧海遗珠,辞初编这曲,是想说谁把你这颗珠子遗下了,如此憾恨?” 辞初低眉俯首,指尖流出音韵:“郡主说笑了。” 听着听着,竟把秦如歌给弹睡着了。 辞初虽不动容,内心却是有几分对牛弹琴的愤懑。 慕容汾微笑低声道:“别在意,总有能懂的知音,不缺一个她。” 慕容汾见她睡容可掬,倾身欲要将她抱到榻上睡安稳,莲儿眼尖瞄到,赶紧冲过来,拦在秦如歌面前:“不麻烦六殿下,燕王可不许别的男人乱碰大小姐的,莲儿来就行。” 燕王不许。 这四个字,似乎是警告他人,她已有所属。而那人,占有欲强烈。 那已然伸出的手,停顿片刻,方缓缓撤回。 “那……她醒来支会一声,本殿改日再来看她。” 慕容汾前脚刚走,秦如歌便醒了,子鼠巳蛇从梁上跃下。 “小姐,以后就这么被关在这儿了?要不属下回碧落城跟侯爷支会一声。” “不用,这事瞒不了,哥哥应是很快知道的,况且我也并非真的出入无计了。如此也好,既然我现在身处未央宫,那么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联想不到一个被软禁的人身上。”此刻正值用人之际,子鼠巳蛇走不得。 “小姐的意思是——” 她的意思么,自然是好好利用女医的身份。 李氏母女身上剧毒,除非柯凡能解,否则,她们必然会寻上神农堂。 况且爹纳妾在即,那些鼠辈必有动作,她不大放心,届时得去看一眼。 办完事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让慕容汾一棍差点乱了阵脚。此时她才真真正正舒心坐下,总算可以正经喝口茶水了。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嗯?” 莲儿连喊三声,秦如歌才恍若梦醒,莲儿慢了一步夺走茶壶,满溢的水流打在秦如歌大腿上,湿了一腿。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秦如歌拎着裤管,讪讪然道:“没有,想事情想入神了。对了,莲儿,你看着我。” 秦如歌扬起唇角,问:“觉得怎样,有没有奇怪感觉?” 莲儿不明所以,挠着后脑勺:“没有啊。” 秦如歌垂眸想了片刻,整了整自己的表情,脑海闪过画面,而后再次噙了微笑:“这次呢,跟刚刚比较,有什么不一样吗。” “大小姐是指笑容吗?唔,若非要追究,这一回……比较讨人喜欢。” “为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让人打心底觉得,这笑是真心实意的,还有些甜蜜呢,大小姐,你想起谁啦?”莲儿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揶揄秦如歌。 想起谁…… 秦如歌顿觉脸蛋微烫,可疑地连连摆手:“你一定是看错了。” 抄起一本医书,胡乱翻看,正好挡了脸。 第一回,是她揣摩他人而摆出的表情,不是真的高兴。 第二回…… “小姐,书拿反了。” 靠!巳蛇这不懂转弯不晓善解人意的大直男! 秦如歌默默将医书倒回。 夜里,皇帝造访了未央宫。 莲儿给秦如歌跟皇帝上茶,便避到一边去,皇帝也摒退左右,与秦如歌独处。 “朕知你心里埋怨,不过,此事并不影响朕和如歌的关系,朕还是那个你熟悉那个,愿为小如歌摘枣的漂亮叔叔。” 皇帝说的是她年纪尚小那时,托起她摘下宫墙旁那颗大枣树垂下的枣子。 这是六岁以后的记忆,那时皇帝驾轻熟路,似乎托着她摘枣托了无数遍,想来,应是在那段被封住的记忆里,皇帝也老干这事。 皇帝对她好的时候,是真好,完全没有架子,仿佛是邻舍很要好的大叔叔,能骑皇帝膊马的人,除了他的亲儿女,大抵便只有她了。 许是太好,太无所顾忌,她竟忘了,慕容均到底是帝王,帝王家,一旦牵涉家国,那些好、那些所谓亲情,都是丝线,是可利用的把柄,牵制着她往哪儿走便往哪儿走。 若她不是容侯府的孙小姐,不是前太傅的女儿,她现在拥有的,除了一身医术,其余一无所有。 所以,皇帝这么说,并没有让异世来的这缕幽魂内心产生任何波动。 这一切,都是套路罢了。 “皇上,如歌讨厌被人设计的感觉,如歌明白,皇上日理万机,很多事都要顾全,不过,那也要讲究方法,太过强硬粗暴羞辱的方式,换谁谁都不能接受。” 她的语气,是那么冷。 这真是记恨上他了,那眼神似一潭死水,严峻无波。 皇帝似有所感,叹了叹:“朕这都是为你好,你涉世未深,很多决定做了,便是错的。朕和秦卿乃过来人,我们到底走的路比你们多,多听多从,准错不了。如歌,朕不会害你。” “真正的为我好,是尊重如歌自己的选择,就算这路是错的,也未必比那条康庄大道差。一条错的路,未必不能抵达要去的终点。” 他一句为她好,便可瞒着她,设计一切吗。 针扎到的人不是他,他自然说的轻松。 想到这,秦如歌冷笑道:“再说,皇上明明知道如歌早前便差点遭过类似这番毒手,心里落了阴影,却还忍心故技重施,呵,说到底,如歌还是外人呀。” “你,果然知道了。” “这样的事,希望不会再有下次,否则,臣女宁愿回碧落城,效仿纳兰世家,一辈子不入长安城一步。” 她竟然威胁他! 如歌这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她性情颠覆至此。 皇帝极力隐去目中寒霜:“此事暂且放下,李氏毒害你一事,是真的吗?” “臣女说是,皇上相信吗,即便是信了,难不成会放了臣女?” “此事牵扯甚大,未央宫,恐怕你是要常待了。不过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了你,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待风势过后,她们解了毒,朕便放你。” 果不其然,看来,皇帝这是打算长期软禁她了。 “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只要不是离开,朕便允了。” “臣女即便说了,皇上也必然不会答应。” 既然笃定他不答应,她这么说不是废话呢么。 皇帝眯眸,道:“说说看。” “许良娣安胎一事,依旧由如歌负责。” 允许,说明他没有疑她,不怕她会毒害许良娣。 不允许,便证明在皇帝心里,还是对秦如歌和李氏之间的对质存疑。 他是皇帝,偏向哪一方都不好,有失偏颇。 明明不该答应她,但,他还是允了。 离了未央宫,皇帝叹气:“小李子,朕答应如歌,让她料理许良娣安胎事宜,你说朕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皇上所作决定,必然深思熟虑后而做,奴才所识,鄙薄浅陋,可给不了皇上好建议啊。” “罢了,走吧。” 秦如歌真是个奇葩,竟硬是在未央宫安了储药柜和煮药的炉子药煲。 自打她在这边住下,整个未央宫便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药臭味。 “记住,这药送往途中千万不能出纰漏,不能让人有机可乘。” 许良娣的婢女每回依时来取药,这天,秦如歌还特意在药碗底下压了一张纸条。 “奴婢明白。” 她入名医门下不过短短月余,医术已初步得太医院老御医认可,未央宫的守卫有什么不舒服小毛病的,都归她管了,她开的方子被御医拿去看了,可圈可点,不是最好的,却也无甚坏处。 至于许良娣嘛,安胎药大抵没什么可以错漏的,御医也看过了,的确没问题,皇帝便许了秦如歌全权负责。 87.088.一个不该出现在未央宫的男人 “太子妃娘娘,皇上有令,不得靠近南阳郡主半步。” 连日来,秦若月多次来未央宫踩场,慕容琰拦也拦不住,谅她也搞不出风雨,便索性随了她,不管了。更因许良娣怀有身孕,往许良娣那边走动的时间倒是更多了,秦若月因而更恨,都拜秦如歌这贱人所赐。 秦如歌风凉水冷看着自个儿的指甲,懒得看秦若月那损样:“太子妃,你怎么还不死心啊,来了好几回,只是浪费脚力罢了。” “你说!本宫假孕一事,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秦如歌噗嗤一笑:“太子妃改名叫赖若月好了,你真孕假孕,还能由本郡主决定?敢情这肚子不是长在你身上,而是在本郡主身上了。撄” “你不要跟我耍嘴皮子!那天,你——你那个,本宫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你一定是在那节骨眼动手了是不是!” “那天,哪天啊,那个,又是哪个?你得说清楚些,本郡主贵人事忙,不像太子妃隔三岔五闲的蛋疼,净会没事找事,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都记得。偿” “你——” “太子妃娘娘,请不要越界。” 剑柄叉横在秦若月身前,屡屡吃瘪,她恼羞成怒:“大胆,你们这些***才竟敢冒犯本宫!来人,把他们押下去交由东宫发落。” 双手交叉摆在胸前,秦若月摆着一副遭人揩油的暴怒屈辱小样。 “卑职冤枉!” 奴才?他们虽官职卑微,好歹也是吃皇粮的,而且他们根本没有碰到太子妃,她分明是栽赃! “好啦,你近不了本郡主,别找他们出气,这还是皇上的人呢,你们东宫还嫌讨不够皇上嫌弃吗?话说,你那温柔贴心的好太子呢,怎么把你这疯狗放出来,自己却没了影?” “你骂谁疯狗!” “谁应骂谁。” “你这贱人,杳杏,替本宫打她,狠狠打死这贱人,我要她死!” 东宫侍卫见秦若月作势冲过去,纷纷拦阻:“娘娘,太子有令,不能闹事。” 太子让他们跟着太子妃,无非是看紧她,不让她一时冲动做出有损东宫利益的事情来。 “你们——”可恶!连太子也不站在她这边。 母后说了会和父皇提及秦如歌害她假孕一事,结果到现在还是无声无息。 这宫里头谁都奈何不了秦如歌,明明是她害娘和心妹成那副鬼样子,皇上依然不肯办了她,凭什么!? 这女人更是一肚子坏水,被关在未央宫了,竟向皇上要了那么个要求,负责许良娣安胎事宜,分明就是冲着她这太子妃来的! 现在的情况是,她压根对许良娣那边无从下手。定是这贱人对许良娣说了什么,她那边防守严密多了。 不行,她必须得想个法子,把秦如歌和许良娣那狐狸精一并处理掉。 秦若月回了趟秦府。 因李氏、秦观心中毒一事,秦伯夷没有再关住秦观心,只是派人紧跟着,以防出什么纰漏。 “娘亲,舅父可有找到那胡商?柯神医怎么说?” 因柳兰锦的缘故,柯凡偷偷给她们看过大致情况。 “那胡商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柯神医说是一时半会儿没辙,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氏急得团团转,全身又痛又痒,简直想把皮都给撕了。 秦观心毕竟年轻,忍耐力没有李氏那么好,这几日抓得满身血泡,不得已只好绑了她的双手。 止痛痒的药每服用一次,效果便一次比一次差。 到了现在,已然不顶用,即便不关着秦观心,她们母女也没胆子出门。 “娘亲,女儿倒是有个主意,听说神农堂那女医能人所不能,要不你和心妹去试试。” 李氏默默颔首,她和老爷也正有此意,今儿已经派人去排号看看成不成了。 “对了,东宫那狐狸精怎样了?” 李氏提起许良娣,秦若月便气不打一处来。 “秦如歌这贱人好像知道本宫套路,全权负责姓许那狐狸精的事,皇上也是够心大,竟然让一个刚刚习医的半吊子,管皇家血脉。听说过两日,皇上还特别允许许良娣到未央宫,好让秦如歌号脉,随行的还有经验丰富的老御医,呵,看来,皇上这是有意安排金贵的皇孙让她练手医术。” “她这哪是软禁,只不过是挡了其他人,无法动她一根汗毛罢了。”都说爱恨痴嗔会乱人心智,秦观心经过这些天多事并发,已经冷静不少,她变了,又变回那个能分析局势的聪颖女子。 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秦观心如此转变,李氏有些站立不安。 心儿的冷静,是以什么决断为代价? 她脸上闪烁一种让李氏陌生的决绝,仿若不顾一切的飞蛾。 “心儿,你——” “娘,心儿想清楚了,只要皇上一天在位,容侯府为那贱人撑腰,秦如歌便能嚣张一世。” “别胡说!什么叫一天在位,你这是诅咒呢,要掉脑袋的!” “娘,跟爹说,不用防着我了,汝阴侯世子,心儿嫁!” 若她当不了凤头,那便浴火涅槃,创造一只凤凰! 不过,那只凤凰,不会是贺兰兢。 “你当真想清楚了?”李氏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百般不是滋味。 当日她***于汝阴侯世子,仍是死活不下嫁,现在因何突然改变主意? 到底是两代人,即便母女连心,李氏也无法完全了解自己的亲生女儿。 秦若月唏嘘道:“如此也好,那贺兰兢虽然长了副花花肠子,可家世世代为侯,倒也配得上心妹。依本宫看来,比那一只脚踏进棺材的燕王好多了。心妹,你嫁给贺兰兢,怎么也比入燕王府强。” 至于容侯府和燕王府联姻,不行至最后地步,尚有余弯可转,且行且想办法拆散就是了。 秦观心仅笑笑,不置可否。 世代为侯又如何。 不过是数代之根,若要连根拔起,费不了多少功夫。 细数整个南越,只有容侯、燕王二者与慕容氏并起同存。 她要委身,也只会委身于这三大家。 贺兰兢,最多只能当踏脚石。 “月姐姐如今应付东宫那些狐狸精忙着呢,心儿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到这个,秦若月才想起此行重点。 秦如歌邪门得紧,让娘亲心妹栽回自己手上,可那许良娣总不会跟秦如歌一样成精了吧。 秦若月不信这邪。 “许安冉那肚子,本宫想——可是许安冉防得滴水不漏,你们可有好想法?”秦若月做了个咔擦的手势道。 “月姐姐,她那肚子即便生下来了,指不定是女婴,不成气候,即便是男孩,也不过是姬妾之子,怎能跟太子妃的孩儿相提并论?” 她和太子年纪尚轻,迟早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秦观心不明白,她这么急迫除掉许良娣的胎儿作甚? “心妹你是不知道,她现在尚未见肚,太子哥哥便成天往她那儿跑,显然太子哥哥对这孩子是期待的,要是让她诞下龙嗣,指不定把本宫冷落到哪儿去,这些天,太子哥哥就没少因为许良娣跟本宫吵闹。” 这两心相许的男女成了婚,是不是一切就变味了。 月姐姐尚未出阁时,天真烂漫,不似现在这般,满是怨妒。 可姐姐到底是如愿嫁给如意郎君,而她,却不得不与夺她清白的男人成婚。呵,这么一比,姐姐比她幸运多了。 “不过,要下手,谈何容易,听说太子为了护佑这尚未出生的孩儿,特意往许良娣那边按了人手,我看还是算了吧,免得偷鸡不成,让人抓了把柄。”经秦如歌这么偷龙转凤的阴损招一害,李氏罕见露怯。 “娘亲,你怕什么,秦如歌关在那未央宫,她还能翻天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一想起秦如歌的手段,李氏心里就不踏实,她在秦府安插了那么多人手,竟让那小蹄子不知不觉得手,指着看秦如歌丑陋崩溃的姿态,却怎么也想不到全应到她们自己身上。 “娘亲,舅父不是老跟外商打交道么,要不跟舅父商量一下,有没有能打胎却让人查不出门道的玩意来。” 李氏迟疑须臾,才道:“即便有,你又能怎么安排?她那边防守严密,就算想在安胎药方面做手脚,你也进不去未央宫。” 太医院下手虽难,却不是完全无缝可钻,但要在苍蝇都飞不进的未央宫动手,比登天还难。 “这个不用担心,若月自有办法。” 她也是刚刚想到的,虽然这方法有些冒险,恐怕是唯一的法子了。 未央宫宫墙外,一名守卫得令,给秦如歌找来一笼子白老鼠,正往回赶。 贺兰兢迎面碰上,见其托着黑布所蒙四方之物,叫停了守卫问:“这是什么?” “回世子话,这是南阳郡主嘱咐卑职找来的白鼠。皇上交代了,南阳郡主有何需求,一律满足。” “白鼠?”说完撩开布块一看,密密麻麻的白鼠来回走动,贺兰兢觉得胃部翻腾,眉间轻蹙,喃喃:“啧,这女人还有这种恶心嗜好。” 未央宫的门敲响了。 “一定是我要的白鼠来了,莲儿,快把东西拿过来。”待在这方寸之地,实在太无聊了,这地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借着许良娣年贵妃那茬,太医院有的药物,她大抵都要了些过来,正好可以借机给凤明煌制药,神不知鬼不觉。 莲儿开门一看,眼前人高大俊朗,讶异道:“汝阴侯世子!” 嗯? 贺兰兢? 秦如歌往那方位望去,还真是这丫。 怎滴,还敢来! “本世子能进来吗?” “本郡主说不能,你是不是该滚蛋了?” 那人不苟言笑,冷脸迈入未央宫。 看吧,她就说了,问个球,还不是他丫的想怎样就怎样。 “给我吧。”莲儿拎过黑布笼子,赶紧回到秦如歌身边。 贺兰兢盯着那黑布,便想起里面乱动的白鼠,嫌恶之色逃不过秦如歌明镜般的眼和心。 秦如歌索性一把掀了布,以长针撩逗白鼠,好整以暇道:“世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果见贵公子贺兰兢嫌恶更深,稍微避退远了些。 呵呵,有趣,她发现了什么?贺兰兢怕老鼠? 除了老鼠,蛇虫蚁什么的,不知道在不在拒绝往来范畴? 秦如歌心里整着鬼主意,贺兰兢浑然不知,却道:“听说你谋害后娘庶妹,被皇上软禁了,本世子这不是好心来看看你嘛。” “唔,秦观心乃世子未婚妻,来给她打抱不平?” 白鼠抓住长针,不小心被刺了一下,痛得滚走。 贺兰兢与秦如歌四目相对,发现这女人眼底犀利透彻,却无半分感情可言。 “郡主明明知道,她入汝阴侯府,本世子许她的,不过是世子侧妃。正妃之位,早有所属。如此分量,她值得本世子给她出头么。” “世子啊,秦若月已然是太子妃了,难不成你还指望可以撬太子墙角?不论皇上答应过你什么,总不可能让你爬到太子头上去吧。” 闻言,贺兰兢脸色沉如黑炭巨石:“你不要装聋扮傻,你知道这正妃之位是为谁准备的。” “莲儿,准备笔墨纸,给世子代笔,一式两份,写下他刚刚所说的,让人分别送到燕王那儿,还有容侯府,对了,记得注明让哥哥与容侯府二老同拆。” 一个慕容琰,已经够让容侯府那些人闹腾,如今再来一个皇帝的傀儡,汝阴侯世子,以容侯府那些人的暴脾气,非把皇帝给闹病了不可。 见莲儿竟然还真是把东西拿来,贺兰兢忍着肝疼撕碎了纸。 忍下把碎纸摔到秦如歌脸上的冲动,一把抛掷在地面,他道:“凤明煌活不了多久的,你嫁给他不会幸福。” “哦,难道嫁给你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整天猎艳的花心大萝卜就幸福了?”这颗萝卜还万分不待见她,她找虐么,还是脑子被驴踢了,要当他的正妃? 这丫浑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自顾自坐下,秦如歌直想赶人。 “男女之间,一见钟情的少,日久生情的多,况且你见了凤明煌那种美色,定然对其他的有所免疫,本世子有理由相信,你我之间,了解太少,如歌才会对本世子视而不见。既如此,本世子便多来未央宫走动,陪你度过这煎熬乏味的囚徒日子,也好增进感情。至少你会明白,世上除了凤明煌,还有其他男人值得多看一眼。” 他说得如此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二字记之曰:扯淡! 五字记之曰:他闲得蛋疼! 认认真真看他,道:“一眼看完了,世子可以圆润地滚了。” 秦如歌这般敷衍,算是打了他一个大耳光,贺兰兢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狠狠羞辱了,面上阵青阵白阵黑。 秦如歌觉得自己哪天要是真好声好气搭理他,除非她脑子不正常。 翻看医籍,不时揭开煲盖,看看闻闻,对比医籍,嘴里念念有词。 权当他是空气,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大家闺秀,何必倒腾这些九流人士玩意。他为了自己,强迫你学这些有的没的,自私成性,值得你这般交付芳心么。” 嗯,事实证明,蟑螂是打不死的,这种厚脸皮的修练功夫,小生佩服。 “啧啧,看不起大夫?难不成世子这辈子没得过病?” “本世子自小便身体坚朗,病痛少之又少。” 这话说出口,贺兰兢显得相当自负,似乎对自己有一副好身体引以为荣。 而且听其语气,这些医理、大夫什么的,对他而言压根不重要,因而颇为鄙夷身份不高的医者。 这人!他不需要的东西,难道就必须让人瞧不起了?未免太自大了吧。 凤妖孽那人虽狂妄,虽骄傲又傲娇,但人家不曾看轻她,洁癖偶尔发作的时候例外,但这丫上上下下透露这一股浓浓的信息:她是地底泥,完全配不上贵公子的他。 额,皇帝让这人来是攻略她,还是恶心她的。 “有句话,总不得小病的人更易得大病,虽然没有根据,但有一定道理,希望世子不会有这万一。” 秦如歌只是随口一说,万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 她这是,诅咒他么? 贺兰兢忍着怒火,轻哼移开视线:“这么多药混在一起,不怕乱了么,何必揽东宫那些人的瓷器活,万一出了差池,不是没事找事?” 药味浓郁,许是每一煲都是不同方子所煎。万一乱了,让慕容琰的女人服下错的药,恐怕她脱不了责任。 蠢女人。 不过,倒是蠢得有几分味道。 秦如歌压根不鸟他的姿态,只顾围住她那些药材、白鼠、研钵捣鼓转悠。那股子专注,透着些许纯真的味道。 贺兰兢兀自出神,秦如歌瞄了眼,这丫嘴角微微上扬,视线木有聚焦,稍显迷离,两颊微微荡漾春情。 得!想女人了! 来她这儿想女人,想想也是醉了。这丫要么是智商低,要么是情商低,要么是双商都有缺陷。 秦如歌暗暗翻着白眼,思索着怎么赶走这只发情公鸡。 “秦若月摆乌龙,并非有孕,世子可听说了?” 果见这人虎躯一震。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会没有听说,不过她这会儿提这事,什么意思? “许良娣倒是真馅,太子也是白眼狼,旧人有喜,这便和新婚燕尔的太子妃生嫌隙,唉,想必若月妹妹近些日子孤枕难眠了。” 慕容琰秦若月最近冷战的事情多少有传了些闲言碎语,东宫那边再想压住也堵不住人心人嘴和以目传言的眉眼。 “郡主想暗示什么?” 秦如歌意味深长睨着他,看得贺兰兢心底直打鼓。 坐立不安。 而她依旧怡然,倒了几贴药放凉,便漫不经心逗着小白鼠。特么的,快走快走,她还要忙着给小白鼠灌药呢。 今儿个未央宫客人真多,这节骨眼,慕容汾等人也来了。 大门一开,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互相请礼后,贺兰兢实在是坐不住了,匆匆请辞跑了。 慕容汾、辞色这两人来就来了,毕竟秦如歌被关以来,他们已经造访未央宫不下一次。 不过,今日还多了不速之客。 “纳兰?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不该出现在未央宫的男人。 至今为止,皇帝连她的父亲都下了禁令,不许探看,慕容汾还是因为她负责年贵妃病情才得特许,贺兰兢则是皇帝的另一手安排,除此之外,大抵还有许良娣和太医院的人还能偶尔造访,纳兰惜,不该在这破例之列。 他是用了什么手段,迫使皇帝为之破例的? 88.087.凤明煌,娶我吧 纳兰惜和慕容汾,什么时候走近的? 思及千秋宴上,这两人席位紧挨着,互动的确多得可疑。 秦如歌暗暗思忖。 “阿靳那边,我已经修书安抚,让他勿冲动轻易离开碧落城,你且放心。” 他这是……给她带话安抚来的。 不管怎么说,纳兰惜的这份心意,她还是感念在心的偿。 至少牛鬼蛇神遍布的周遭,纳兰惜大抵是真心向着她的,秦如歌向他颔首:“谢谢。” “你我不用这么客气。” 这边两人在客套,那边慕容汾玉步轻移,惊呼倒退,堪堪撞在秦如歌背上,秦如歌一个趔趄,好死不死,扑到眼前的纳兰惜身上。 电光火石间,慕容汾本想翻过身扶稳秦如歌,不料左脚踩右脚,笨拙地一并扑上去,一个秦如歌已经差点扑倒纳兰惜,外加慕容汾一个大男人,纳兰惜无力回天,三人压在一起。 汉堡,两片面包,外加中间一层牛肉馅饼,而秦如歌正是那层肉饼。 够呛! 随着纳兰惜一声闷哼,慕容汾满嘴抱歉,赶紧起来,辞初也帮忙扶起另外两人。 秦如歌抱怨:“不就几只白鼠,一个两个大老爷们怕成这样?” 巾帼不让须眉,看莲儿,非常淡定嘛。这南越男女性子莫非互换了不成? 慕容汾一脸讪然,无话可说。 怕,倒是不至于,一笼子的老鼠,密密麻麻,一只攀着另一只蹿动,眼里还闪着红光,如此吓人,怎能不惊。 秦如歌倒是没想到,人家莲儿压根没怎么看白鼠,拎来的时候也是蒙着黑布的。 再说莲儿幼时生活潦倒,被亲生父母卖到人贩子手上,什么蛇虫鼠蚁没见过摸过,早就免疫了。 “你找来这些玩意儿作甚?”许是有些丢脸,慕容汾岔开话题。 纳兰惜尴尬神色一闪而过,装作喉咙痒清清喉,视线漂移。 刚刚,好像……有种坠入云端的错觉。 “你们三人凑合在一起才想作甚?” 秦如歌眼神不怎么正经,流连在英俊潇洒的三男身上。 素有传言,六皇子好男风,纳兰惜姿色绝佳,再加一个受宠多年经久不衰的男宠辞初…… 纳兰惜如入家室熟络,桌上堆叠成小山的药材,他拎起一片,轻轻转动打量。 纳兰惜目生寒烟:“这是为燕王做的功夫么。” “没错。” 纳兰惜没想到秦如歌承认得这么干脆,不由眯眸与她对视。 她明明知道是靳遣他来的,就不怕他通风报信么,靳对于如歌和凤明煌靠拢很是反感,更甚于之前如歌和慕容琰的婚事。 否则,也不至于...... “阿惜托本殿带他来见你,你不会怪本殿自作主张吧。” 阿惜? 才认识几天,这便阿惜阿惜喊得如此亲热? 再说,没有顶上那位的允许,纳兰惜即便拜托了慕容汾,又有何作为。 秦如歌给笼子盖上黑布:“莲儿,给六皇子他们上茶。别杵着了,坐吧。” “贺兰兢怎么还敢来扰你,父皇也是的,竟也放他通行未央宫。” “皇上不也让六皇子来么。”秦如歌意有所指道。 美其名曰,让他们来给她解闷。 可终究男女授受不亲,鬼知道皇帝玩儿什么花样,他们玩儿什么花样。 各自喝口茶,各怀心思。 “如歌,小心别玩火烧身。”指腹摩挲碗沿,纳兰惜幽幽道。“何必插手东宫的事情,这宫里等着抓你小辫子的人,不少。你如今困在未央宫,别人要想陷害,总会找到路子。” “三公子多虑了吧,李氏母女想害郡主,结果如何了?”辞初意味不明道。 这个辞初,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时而圆滑,时而尖锐,怕是善变阴沉之辈。 有些话,纳兰惜当着其他人的面也不好说。 现在的如歌,陌生得判若两人。 默了一会儿,慕容汾忽然想起一事,献宝似地取出一物。 “东晋国日前进贡的长生烛,本殿看着漂亮,你们女孩一定喜欢。” “长生烛?”碧色清透的烛身,好似琥珀般瑰丽,还有股诡异的诱惑,秦如歌受吸引,下意识接过承托烛心的铜盏。 这铜盏,跟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神树有几分形似,只是外形纤巧细小得多,大约只有一掌长短高矮。 尚未点燃的脂膏,已然散发着淡淡异香。 “这小小的烛,至少能燃十年不灭。取之鲛人脂膏制成,较之龙涎香珍贵无数倍。”辞初解释道。 呵,无功不受禄,这么大的礼,她如何受得起? 秦如歌把铜盏前推:“既是皇上赏赐殿下的珍品,本郡主不能乱收。” “本殿并不好这些,放在本殿那儿,也是无用处,暴殄天物。若你不收下,那就是见外了。” 不见外,就是见内了。 秦如歌虽不苟同,不过慕容汾都说到这份上了,多做推辞倒是显得生分。 纳兰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是多看慕容汾几眼,喝茶的频率快了些。 “年贵妃近来可好?”秦如歌随意找了个话头寒暄。 “有心了,母妃情况尚可,虽然还是那样,到也没再出岔子,多亏了你。”说到他的母妃,慕容汾是真心感谢秦如歌,不论她当初出于什么目的给母妃出头,她终究是真切地帮了他们。 有一句没一句搭话,这番寒暄,其实没有什么滋味,秦如歌有些腻了,对方也终于起了离意。 然纳兰惜似乎尚有话说,单独留了下来。 纳兰惜靠得略近,声音压得极低:“你自己多加小心,这节骨眼不要再理会凤鸣煌了,以免引火烧身,哪怕他寻尽心思混入未央宫找你,不管他对你说什么,许你什么承诺,不要相信,为你自己着想,还是离他远点,及时通禀。” 纳兰惜顿了顿,神色隐忍,凝望她片刻。 克制自己质问她为何落下他的***,克制自己想要拥抱她傲然的姿态,余光漠视不了那显眼的灯盏,纳兰惜嘴角扬起几不可见的弧度,略嫌轻蔑。 闻言,秦如歌心头duang地一响。 纳兰惜特意走这一遭,是为了警告她离凤妖孽远点,可是,他为什么要特意这么做?为什么如斯急不可耐? 送走纳兰惜等人后,秦如歌隐隐生了疑虑。 皇帝为什么要卖纳兰惜面子,连爹也进不来这未央宫,偏偏放慕容汾、纳兰惜进来。 纳兰惜......秦如歌瞳仁骤缩,因脑海一闪而过的念头心惊。 未央宫外鸟语花香正盛,却似乎驱不了室内阴霾。 “大小姐,你怎么了?”大小姐的脸色好难看啊,还有点儿凶。 秦如歌收拾了多余表情,微冷道:“子鼠巳蛇,你们去查一查,李氏母女东窗事发那晚,纳兰惜的行踪。” 希望,她的顾虑是多余的,希望,此事和远在碧落城的他无关。 否则...... 攥紧双拳。 否则,这天下间,她还能相信谁。 一连好些日子,凤鸣煌并无到未央宫偷偷找她。 就连那些不时来“***扰”她的男人,也来往疏松了些。 秦如歌出入大越宫和长安城之间,似乎也能感受到一股风雨欲来的低气压,据闻边关战事吃紧,朝堂正为此事忧愁,莫不是和此事有关? 秦如歌收拾药箱的时候,巳蛇已经换装好了:“小姐,为什么选择三更半夜出去,有些危险。” “正正是三更半夜才安全,夜深人静,惊动不了什么人。这里交给你了,我走了。” 收拾完了,秦如歌扛起药箱进入密道,子鼠在前头为其掌灯。 燕王府肃穆庄严,夜里更是阴森。 凤鸣煌一早就交代了王府守卫,因而秦如歌一路畅通无阻。 仙月湖水静草长,虫鸣阵阵。灯影打在湖面,摇曳荡漾。 孟玄色将其领入,满室莲香,居于屋子中间的男人,眉心轻蹙,正老僧入定般盯着手里折子,嘴角衔一抹讽笑,眸底笑意不真。 “王爷,郡主来了。” 那人抬首,应是没想到秦如歌会在这个点出现,颇为惊愕。 孟玄色偷笑:“郡主果真是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来。” 孟玄色肩上伸来一手,轻搭,似狼的爪,鬼的手,凶狠阴猛,孟玄色打着冷颤望入秦如歌半眯的眸。 “看来,上次的教训,孟爷是记不清了。” 孟玄色干笑,小心翼翼拎开她的手,赶紧出去,赶紧关门:“二位请便,玄色告退。” “......” 秦如歌一言不发,默默打量凤明煌。 气色不是很好,她给他的药应该已经用完了,这tan生的家伙竟不来找她讨,也不派下属来,难道发生什么事绊住了。 凤明煌没有相请,秦如歌仍是自顾自坐下,貌似不经意扫一眼折子,却让他有意避开,她什么也没看到,折子便被放到一边。 “我不来找王爷,王爷是不是打算毒发之时才着人把我拎来?” 瞧着她那微怒的模样,她这是担心他了,凤明煌浅浅笑了。 “数日未见,想本王了?” 是她低估凤妖孽脸皮的厚度了,这人嘴巴越来越轻佻了。 该给的药给了,针灸也灸了,凤妖孽还臭不要脸求了按摩,期间一言不发,倒也没有无话可说的尴尬。 凤妖孽仍是闭着眼的空档,秦如歌偷偷拿出一卷软尺,清喉道:“王爷,能否容我量一量尺寸,前些日子在成衣铺看到好料子,这不,我当下就让老板留下那料子,好给王爷做衣服。” 那人施然睁眼,淡淡道:“无事献殷勤,你是想奸还是想盗。” 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凤明煌舒展双臂,缓缓站直,秦如歌不和他一般计较,忙着量度记下尺码。 “你别想太多,只是刚好看到同款,那料子也的确好,蛮适合王爷的,我这才自作主张,算是答谢这些日子以来,王爷允如歌风雨同舟的礼物吧。” 凤明煌浅笑,解释什么呢,此地无银呢么。 不过这是她头一次主动要送他东西,还是贴身衣物。甚至亲自为他量身,这份心意,让凤明煌眉目间又出现那种罕见慈色。 “王爷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 似是心有灵犀,凤明煌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道:“还真是惦着本王了,难道你天天在宫里盼着本王来?” 秦如歌大抵已经习惯,对他心血来潮的戏言已免疫,秦如歌索性憋了一口气,不说话。 那人又道:“纳兰惜就没跟你说什么?” 秦如歌错愕仰首,停止动作,圈住他腰身的软尺也随之滑下。 听他的意思,就算他人没到皇宫,宫里的一切情况都掌握在他的指掌中。当日他说长安城的一切人事物,都逃不过他的眼,莫非也包括大越宫? “看来,他还真是找过你了。” 凤明煌垂手转过身来,凉薄的凤眸斜睨着她,相顾无言。 他这是在等待她开口吗?这人成精了不成,不要告诉她这丫知道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秦如歌下意识抿唇,既然已有决断,还犹豫什么,从未央宫出来之前,她已做打算。 咬咬牙,拼了,一去不回头便一去不回头罢:“好,我答应你,入燕王府,凤明煌,娶我吧。” 不知从什么时刻开始,他期待从她嘴里听到这短短几句话。他想象过,听了这番话,自己会有什么反应,是胸有成竹的笃定?是果不出所料地冷笑?是水到渠成的淡定? 都不是,是丝丝缕缕喜悦,是松一口气。 难道他心底深处,竟觉得她终是不肯服软,不愿与他成婚。 终于,等来她确切的这句话。 凤妖孽勾唇,拾起先前让他放到一边、连同底下一叠折子,一并抛到秦如歌侧首木柜之上:“看看吧。” 她刚来画舫的时候,凤妖孽神神秘秘遮掩了,怎么这会儿这么大方,主动让她看了。 狐疑地打开折子,快速浏览,秦如歌讶异了,再一一翻看余下那十来道折子。 “十八道加急奏章!”边关生事,西凉军进犯,南越急需要能镇得住军心将才安抚大军。 毫无疑问,这人才非凤明煌莫属。 南越守护神并非浪得虚名,能与西凉兵抗衡的,大抵只有燕王的烈焰军。 若是凤明煌不出面,除非集结南越大半兵力,才能勉强抗住凶猛不要命的西凉。 虽然西凉一直不如南越强大,但是这些年勤于练兵,且民风彪悍,潜藏狼的血性,其军渐渐已成周遭之国心腹大患。 尤其南越和西凉一向有梁子结下,西凉早已对南越虎视眈眈,近些年屡屡冒犯试探,现此番进犯声势浩大,想必认为时机已熟。 军情如斯紧急,凤明煌不该还优哉游哉待在长安城,而是早已动身前往边关。 她放下豪言让他娶她,他一点也不意外先不说,还把边关求援的奏章摊到她面前来,娶她,和西凉军进犯,这二者难道有什么联系么。 秦如歌狐疑的眼神,凤明煌自是能读懂。她困在未央宫,不知道朝廷的汹涌不足为奇。 “区区十八道加急奏章,比不上参到皇帝案前的弹劾折本,慕容均想必焦心如焚,恨不得拧下本王脑袋了吧。” 与边关危急相悖,凤明煌姿态闲散,似乎不当一回事。 秦如歌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王爷,你莫不是联合西凉......” 不对,不妥当,她刚到画舫的时候,分明见他眉宇轻蹙,夹带几丝凝重,估计还是把边关那边的事放在心头之重,凤明煌若是联合外敌制压皇帝,何以不兴兵反慕容氏,来个里应外合。 “有想法是好事,只是你这想的方向,颇有偏差。”南越的江山,有三分之一乃凤家打下,他不会玷污祖辈守下来的荣耀。的确,换作以往,他现在大抵已经赶赴战场,为何以抱病为由对宫里来的使者屡屡拒之门外不见,答案,就在眼前。“慕容均想拆了你我,本王便让他明白,他到底能不能拆,或是,直接借其东风,抱得美人归。” 炙热墨眸,锁着眼前少女挺直的身板。 这个男人! 竟然以南越之安危为要挟,逼迫皇帝服软! 凤明煌是在她答应入燕王府之后,才向她透露此番险情,若是没有她前言在先,这人大抵打算逼至未央宫解禁那一刻才让她知悉。 “如果我今天没有答应婚事,王爷,你逼迫的,除了皇上,是不是还包括我?” 仅为放她自由,他大可不必如此操之过急,横竖未央宫他来去自如,皇帝能困住她,却困不了凤明煌。 凤明煌若是借机向皇帝提出要求,才肯动身前往指点千军,届时,她将被逼至不胜寒的高峰,没有人会理她的意愿,凤明煌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她,除了下嫁,别无他择。 凤目轻垂,见她小拳攥紧,一副隐忍暴怒的模样,却是轻轻敲打桌沿:“重要吗,反正你也答应了不是?” 听他这语气,是默认了! 她答应归答应,他逼人太甚枉顾他人意愿归他逼人太甚枉顾他人意愿,这压根是两码子事! 他要是尊重她,至少也该提前给她打个招呼。 气极反笑,秦如歌冷声道:“若是我反口复舌呢。” “你不会,娶我吧,这三个字,你不会轻易说出口。一旦说了,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意味深长撩起眼帘,他说得很是笃定,仿佛对她了若指掌。 “王爷才认识我多久,怎知我这个性不是朝令夕改,最爱啪啪啪打自己脸?” 凤明煌沉凝片刻,薄唇微启:“那你说,你会吗?” 该死的,他自信张狂的模样,压根不是他嘴上问的那般不确定。 秦如歌咬牙,他想的没错,这么大的事情,她不会轻易下决定,乃深思熟虑所作。她气,仅是这当下的情绪,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凤明煌无法控制,指尖抚上她脸侧空气,差之毫厘便能触摸她莹润的肌肤。 “本王倒是希望你说会,女人偶尔任性一些,才算可爱。秦如歌,你太理性了,少了几分人性。” “本郡主太不可爱,还真是抱歉了。”秦如歌气极反笑,一把拍掉他的毛手。 这人顿了顿,方无谓笑笑:“不过,较之以前,也是有进步了。至少,有了脾气,还有眼底的这一抹红光。秦如歌,你可知自己跟本王,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89.089.欺至君主胸前眉口,全为了一个她。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无奈垂肩,浑身松懈,秦如歌放下待发的攻击性,不得不服软。 本来她也是想让凤明煌想法子,将她从未央宫接出来,他们只不过在互通消息之前,做了同样的决断。 姑且,当做是默契吧撄。 不过,他不问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答应与他大婚,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某些内情。 指尖收回垂挂的软尺,秦如歌避退半步,凤明煌见她怒火消弭,许是已经冷静下来,也该好好谈谈正事了。 “既是帮本王做新衣,何不把婚服也一并办了。你恼我瞒你,这个主动权,本王交还于你,如何?” 没好气看他一眼,后错开视线,无力道:“咱们还是先拟定一份契约吧,王爷人品太坑,本郡主胆小怕事,怕最终连骨头都不剩。” 凤妖孽眉峰挑得老高:“契约么,你确定这玩意立定之后有用?” 他这会儿是不是诚实得有些变态了,先骗骗她不成么偿? “不要再犹豫了,你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 秦如歌轻咬下唇,杏眸收紧,道:“好,我在未央宫等你!” 秦如歌离开画舫后,凤妖孽推窗倚台,斜睨下方,追随那道飒爽身影。 摸出一簇乌黑发亮的断发,他看着发上幼细的红线,随即攥紧收入怀中,笑意浅薄。 孟玄色闪了进来,见主子一脸的风sao春情,咳了两声道:“主上,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好不容易从边陲之地潜回长安,主上几乎毒发死于西凉军铁蹄之下,如今为了秦如歌,他势必会答应皇帝,领着烈焰军赶赴战场。 现如今,苗疆那些人更是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等着主上离开长安城呢。 再加上勇猛凶悍的西凉军,身体状况堪忧的主上如何能撑得住? 凤明煌收敛淡笑,正色道:“不然呢,就算没有秦如歌这事,本王难道就能任由西凉践踏南越?玄色,战场,注定是本王的归宿,本王不过是顺势讨点利息。” 凤家历代当家,哪一位不是为战而生的? 而他,野心更大,要不是这一身顽毒,那人如何能安稳度日这么多年。 彼时他tan生,却也不怕死。 可现在,他似乎有了怕的理由了。 孟玄色有种莫名预感,主上对待秦如歌的事情上,似乎过分热衷了。 西凉军那边,本不该这么快便攻破城防,至少得有好几个月的持久消耗战,军情之所以这么快生变,是因着主上动了手脚。 这全是因为,秦如歌。 “小姐!” 子鼠半跪于秦如歌身前,拳背抵着黄土地,头颅低垂:“这么大的事情,小姐是不是该跟侯爷商量一下。” “起来。” “小姐!” “起来!” 子鼠无法抗拒她的命令,只得咬牙握拳起来。 “你们爱打小报告就打吧,就算哥哥来了,也无法让我改变主意。” 秦如歌绕过子鼠,大步向前走,没有回头。 子鼠默了片刻,峻色跟上。 大事已定,秦如歌一开始颇为紧张沉重,可这些天下来,慢慢也就接受了,淡定了,默默等那人为她安排一切。 虽然不习惯仰仗他人,惯了凡事依靠自己,可如今也由不得她。 她急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秦若月那边竟然安分了,至于李氏母女,她压着她们的单子好些天,有意不给个正面答复,开始的时候秦府还有派人到神农堂催促,后来却没了声息,也不知是何故。 未央宫消息隔绝,大越宫外的坊市之间,也是那些有的没的不甚重要的消息,慕容汾等人倒是来得稀稀落落,却对朝前汹涌绝口不提,只道风花雪月,然脸色一次比一次淡下,话也少了,默了。 越是平静,越是逼近那该到的日子,秦如歌心中滋生的不安便越大。 而大越宫,就算她不在外间走动,也能感受到那份死寂平静下的波涛。 让燕一到成衣铺子取回的新衣和婚服,此刻已在秦如歌手中。 那热烈的红,繁复的花纹,惊心动魄的美感。 指尖抚上绣线,目光却是涣散的,显然心不在焉。 子鼠巳蛇从暗处现身,分立其两侧,就连燕一燕二也不甘落后。 “来了,好多人。”他们有武功底子,自是能察觉到秦如歌察觉不到的异动。 子鼠和燕一燕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倒是巳蛇莲儿有些茫然,秦如歌拎着婚服起身,想了想,打包扔到未央宫的暗道里。 拍拍衣上尘灰,背对着她的那道大门,轰然打开。 秦如歌回过身,眯眸直视正前方那蒙着光影的妖孽男子,如斯霸气侧漏,睥睨万物的姿态,除了凤明煌,还能是谁。 他如约,来接她了。 秦如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玩火,燕王府,那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未央宫的栏槛,隔断了他们,那人却不迈进,负手浅笑:“还不过来,燕王妃。” 巳蛇一脸愕然,莲儿亦如是。 一步,一步,缓慢而慎重地走近他,越是近,其后之影越是清晰。 那是婢仆良众,红妆堪比十里,声势相当浩大。 饶是秦如歌,也被这种场面震撼了。 在这当下,除了正主凤明煌和秦如歌,其他所有人均成陪衬,纳兰惜纵使出类拔萃,此刻也淹没在红缎丽匣的妆海里。 她的视线绕了一圈,也经过他的脸,却半分没有停留。 无人发现,纳兰惜平静的脸下,藏于袖内的双手轻攥。 他就猜到,这些天,凤明煌的不寻常,以抱恙为威逼,迟迟不对西凉军之事表态,迫使皇帝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必然不简单。 却硬是不敢猜度,为她愿做到这份上。 他这是,和所有人为敌。 红妆大队见首不见尾,来未央宫迎她,长安城无人不晓,大越宫无人不知,均目睹这场盛世之聘。 凤明煌,下了一盘大旗。 皇帝困顿了如歌,竟成成全凤明煌的踏脚石。 天子居于凤明煌之侧,一身明黄,滔天的愤怒锁起,秦如歌却能从他眼底读到闷烧的明火。 不得不说,凤明煌太过嚣张,以此要挟皇帝,无疑是上赶着找死,可惜,妖孽死不得,奈何不得。 皇帝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愿意吗?虽然她曾同意与凤明煌定婚,可要是真愿意嫁入燕王府,又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求请他赐婚就是了。 现在要他如何说,当初允她的承诺作罢,她必须指给凤明煌。 将帝王纠结看在眼底,秦如歌淡淡道:“恳请皇上给如歌和燕王赐婚。” 皇帝讶异,她难道什么都知道了? 这些天他封锁消息,未到最后一刻,怎么也不让她知晓凤明煌枉顾圣颜、欺至君主胸前眉口,全为了一个她。 这于帝王而言,是犯上,是禁忌,可对一名女子,却是死心塌地、是动心的可能。 可她,到底还是贴心,给了君王一诺千金的台阶下。 皇帝青筋微突,不甘心地将先前应承凤明煌的条件,一一从牙缝里挤出:“兹以秦家嫡长女,朕之南阳,品貌出众,蕙质兰心,特赐予南越功臣守将燕王凤明煌为妃,永结凤秦之好,四月十五成婚。小李子!” 公公举着圣旨、玉玺鞠身上前,皇帝盖下印章,两手沉重,堪堪半响,才将玉玺取离绢纸面。 终归是尘埃落定。 “臣,凤明煌,感念皇上成全,谢主隆恩。” “臣女秦如歌,谢主隆恩。” 感念?他所谓的感念,便是拿江山来逼他! 皇帝怒极,却是挤不出一丝笑意。 凤家自开国以来,便拥兵自重,若不是得容氏坚定立场,扶持慕容氏,恐怕南越早已易姓。 几乎每一代凤家家主均魄力十足,精明能干,乃历任南越帝王漠视不得的存在,只有眼前这小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从诞生之日,便苦苦挣扎求存,那般弱小,那般不堪一击,却屡屡创造出奇迹,凤家军在他手中空前壮大,南越离不了他,除非收纳他手下所有烈焰军,可是烈焰军以忠主为魂,很难收纳己用。 以前因凤明煌活不长,也因他无过分逾越之举,皇帝放心重用,可今日,他以江山为把柄,逼天子至如斯狼狈之地。 这小子难道不明白,锋芒太盛的人,不懂收敛的人,总是活不长的么。 90.090.十五那日,欢迎到燕王府来喝杯喜酒。 “走吧,随本王去秦府给岳父大人下聘。” 凤妖孽揽了她的腰身,正要带离秦如歌,可她压了压他的手背,凤明煌目波荡漾,便随了她,等待她说完未尽的话。 “皇上,李氏和秦观心中毒一事。” “刑部已拷问过相关人等,是一场误会,更是他国阴谋,西凉派细作潜入秦府,毒害李氏母女,再加害于你,朕已着人查清,此事委屈你了。” “查清楚就好,臣女告退。”秦如歌心底冷笑,蹩脚的谎言,根本不存在的西凉细作,让皇帝拿来当炮灰了,就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被皇帝拖出来当靶子毙了。 即将与纳兰惜相错而过,那人一把握了她的腕:“如歌,不要冲动,不要......嫁给他。偿” 赶在凤妖孽在他们接触的部位戳出了洞来前,秦如歌用力挣脱纳兰惜的钳制。 这人,她曾纳入可信之人之列,可现在,现实似乎给了她一个大耳光。 “在你看来,这也许是冲动、脑门一热之举,可于我,却是深思得不能再深思的决断。” 这话,不假。 从凤妖孽第二次提及让她当燕王妃开始,她心底其实便隐隐有丝动摇,只是脑子里有另一道更强大的声音阻断了她,喝止了她。 秦如歌抿唇,欲言又止,纳兰惜见之,心生莫名念头:“你有苦衷是吗,是不是他逼的你!” 许是急了,纳兰惜这回倒是双手向着秦如歌双肩而来,不料却被凤妖孽打落,将其隔开。 “纳兰若是愿意,十五那日,欢迎到燕王府来喝杯喜酒。” 这话,乃秦如歌所说。 凤明煌眸底染了笑意,她竟把他的心底话说出来了。 这个女人,求娶说得那般理直气壮,如今这种给情敌下马威的事情也替他操办了,实在是太可爱了。 不过,如果她嫁给他乃真心实意,才是最完美吧。 明明知道只是利用,他怎么还是有点高兴呢,是因为自己也是存着利用之心? 纳兰惜拦不了,眼睁睁看着他们淹没在其后攒动的聘礼队伍中。 眼见着出到宫外了,一人偷偷给莲儿塞了纸条,说是给秦如歌的。 莲儿认得那人,是许良娣的人,便将纸条交给秦如歌。 展开纸面,短短几字:郡主之恩,有机会,安冉定当报答。 秦如歌淡然一笑,将纸张捏皱成球,塞入怀里。 “娘娘,奴婢按您吩咐,把密条交给南阳郡主了。” “南阳郡主......今后该改称燕王妃了吧。”女子丽颜精致,指掌覆在尚未隆起的肚皮上。 多亏了秦如歌,提醒她小心她身边惯用的宫人,还有太子身上被人动手脚,她才多存了个心眼。 果不其然,有个她惯信的婢女竟被秦若月收买,太子身上衣饰也出了问题。她不动声色,任由那些人继续害人,暗中搜罗好这些证据,一一呈报予太子。 现今太子禁止太子妃出东宫主殿,面壁思过,直至她把孩子安全诞下,那女人可谓自作自受了。 “其实娘娘聪明着呢,即便南阳郡主不提点娘娘,娘娘定然也会发现端倪,太子妃怎能得逞,不过娘娘借此与南阳郡主交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早在秦若月入主东宫之前,李氏兄妹便帮她在东宫动手脚,许良娣是第一个发现的,也是第一人开始绕过那些龌蹉损事。 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赶在秦若月前边先一步怀了孩子。 虽仅次于太子妃之位,可是良娣毕竟是姬妾,再加上李氏权势颇大,若李氏家族不式微,秦若月如斯善妒恶毒,她即便诞下皇家子嗣,恐怕也得活得如履薄冰,秦如歌,能帮她扳倒李家吗? 大越宫城墙之上,男子一袭杏黄锦袍,负手远望。 “二皇兄神色不爽,不知道的,还以为二皇兄心仪南阳呢。” 慕容琰余光后看,那病秧子的声音体态,他如何认不得? 慕容琰冷然勾唇:“六弟怎么也来了,此处风大,小心把人给刮没了。” 慕容汾移至慕容琰身侧,并肩而立,叹了叹:“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同是天涯沦落人?此话何意? “你——”慕容琰语窒。 忽然想起,父皇允许之下,慕容汾曾多次往未央宫走动,再加上秦如歌为年贵妃奔走的前提,他这六弟难道...... 阴冷的脸,神色变幻几番,慕容琰哼了哼,拂袖背过身,远离墙身:“六弟没见过世面,才会被秦如歌这种女子蒙了眼,可惜,就算是她这种惊世骇俗的女子,也是已有所属,六弟,可敢从凤明煌手中抢人?” 语气多有不屑看轻,慕容琰便下了城墙。 “太子必是担忧容、凤二家联手。”辞初冷眼看着聘队队尾,分量这么重,这么多,恐怕秦府也是藏不下的吧。“单单聘礼,燕王便出手如此豪爽,恐怕燕王私下自有生财之道。” 身侧之主不置可否。 辞初略微抬首侧目,便见慕容汾目光深远,似在深思。 “殿下?” “总觉得,这人为此事狠到这份上,不会这么简单。先生,我们筹谋的事情,会不会全在凤明煌掌握之中?” 辞初默然片刻,随他的视线追看,却道:“即便他们真能成婚,燕王马上就得动身前往边关,一旦出了长安城,只怕......九死一生了,掌握全局又如何,这个男人恐怕唯一掌控不了的,是自己的命。就算连阎王爷也不收他,与西凉军一役,也能拖个一年半载,这段时日,殿下得好好把握。” 慕容汾有些想不通,辞初为何屡屡怂恿他接近秦如歌,容侯府的确是一块肥美的诱饵,但是容侯府那些人也不能按常理推测。 就拿太子和秦如歌当初的婚事来说,也仅是容靳勉强来喝口水酒,容侯府那边与东宫关系较之未婚前更差,贸然娶了秦如歌,怕就怕适得其反。 “十五......么,还有六天罢了。” 这个日子挑得诡异,和贺兰兢办喜事是同一天。 秦伯夷和所有人一样,被眼前阵仗震住了。 “歌,歌儿,你可想好了,终身大事轻率不得,你真打算嫁给凤小子吗?” 凤小子? 凤明煌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这丈人!辈分变了,倒是知道嘴上占他便宜。他果然比较膈应读书人,奸狡。 凤明煌不曾想,他自己虽算不上读书人,却也白不到哪里去,一样奸狡。 秦如歌点头:“想好了,爹,女儿嫁到燕王府之后,你要自己保重身体。” 其实秦伯夷心里也明白,不论她想没想好,凤明煌娶她是娶定了。 既然她要离开秦府了,那揽月的事情只得另外从长计议,若不是为了长女,他万不会让别的女人进府。 秦伯夷梗着脖子,瞪住凤明煌,还是看这小子不顺眼,这小子个性霸道,长女在他手上怕是会吃亏。 “王爷这聘礼,老夫的秦府大抵是放不完的,折半吧,一半送往碧落城容侯府。十五那日,万望王爷八人大轿来迎。老夫虽能文不能武,可歌儿是我掌中宝,若他日在燕王府受了委屈,老夫拼了老命,也定要王爷给个交代,还望王爷能以赤诚之心厚待老夫闺女。” 亲口把和心爱女人所出之女送出去,好像在他心头剜肉一般疼。 “岳父大人且放心,本王自会珍惜如歌。”凤明煌淡漠点头,后对秦如歌道:“等我。” 凤明煌捏了捏她的掌心,想着以后多的是机会捏这柔软的手,心底便滋生舒爽。 秦如歌颔首,便任由秦伯夷把她牵回府里。 凤明煌看着她的背影消匿,示意红妆聘队分批送入秦府,余下的一半让人安排送到碧落城。 秦伯夷这么做,是为了给容侯府也吱一声吧。 不过,恐怕聘礼未到,容靳便该快马不停地往长安城赶了吧。 额际钝痛,凤明煌蹙眉揉摁太阳穴,身形僵直,另一手攥紧。 孟玄色赶紧掏出秦如歌先前为他准备的药丸:“王爷,快服下。” 凤明煌将药丸拍往口腔,生生咽下,运功使药效加快散出消化,轻吁口气,终于是好受些了。 “王爷日夜操劳,先是边关险情,又是十五大婚事宜,难怪身子抗议。” 凤明煌难得还有轻笑的力气:“听你这语气,多有怪怨。” 91.091.你若是不愿,本殿带你走。 孟玄色哼唧:“就怕王爷倒不在西凉军的刀剑之下,倒不在苗疆那些人手中,却是醉死在郡主怀里。” 红颜祸水这道理,他懂。 凤明煌何尝不懂。 “玄色,人生处处是冒险,不付出代价筹码,你想凭空得到什么?妄想!” 他不是会异想天开的人,秦如歌这小猫,断不可能因情思开窍,爱上了他而答应婚事撄。 而他......自然也有他的考虑。 是的,是为了他的生命,是为了把救命护符拴在身边,一定是这样偿。 下意识按住胸口,衣下那簇青丝,明明该是凉的,为何隐隐发烫。 不对,炙热的,好像是他的心。 秦府之内,秦伯夷牵了秦如歌坐到一边,细细打量她和亡人有几分相似的容颜。 然后,秦伯夷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匣子,送到秦如歌面前:“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说是等你和你大哥大婚了,一人一份,打开看看吧。” 秦如歌打开一看,内置一物,乃一块青碧的玉牌,雕刻红字。 “这是......” “此物一分为二,另一半刻有翎字,待你大哥成家以后,为父再转交予他。” 红翎...... 秦如歌目光一亮:“是调动红翎十二骑的信符!” 是调动母亲旧部的符印,不过红翎十二骑早已解散,此符除了做个纪念或饰物,还能有何作为。 “你娘的旧部虽各散东西,不过,那些人都是忠主之人,效忠的不是慕容家的王朝,而是你娘,我想,她留下这些东西给你和靳儿,必有其考究,便收着吧。” “爹,当日太子大婚之前,你为何不交付于我。” 毕竟爹事前并不知道她嫁不成慕容琰,不知道李氏母女偷龙转凤。 秦伯夷默然,片刻才讳莫如深道:“阿蘅有言在先,若是入的是皇家门,便给不得。” 见秦如歌一脸狐疑,秦伯夷摸摸她的脑袋,叹道:“南越最尊贵的姓氏,有三,一是慕容,二是凤,三便是容。南越的疆土,便是这三家的老祖宗打下,当年容家人祖先支持慕容氏称帝,自此历代以来,容氏便有一不成文规定,不得与慕容氏的人通婚,但凡与皇室人牵手的,一律除出容氏族谱。因而当初你和太子的婚事,才逼得二老差点......” 与她脱离关系。 慕容氏和容氏竟还有此渊源! 不过,既然有此渊源,为何不能亲上加亲,反而明令禁止与慕容氏通婚。 像皇后的李家,巴不得傍上皇族,以壮大其家族。 若是容氏和慕容氏联姻,如此铁壁江山,南越又有谁能攻陷。 不对,当年容氏老祖宗不愿自称为王,却选择推举慕容氏老祖宗......有肉不吃,有王不称,这违反逻辑。 对了,除了这两家,不还有个凤氏吗,三角铁般的关系,那姓凤的,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若是凤氏老祖宗像凤明煌一样,恐怕也是野心膨胀的主,怎么能忍姓慕容的一人独享果实,而慕容氏老祖宗又是基于什么考究,才在得到一切后没有斩草除根,灭却威胁他帝位安稳的隐患。 这些事情,她先前一概不知,没有人跟她提起过。而且年代久远,恐怕南越也没几个人清楚。 最后的问题,秦如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不得与姓慕容的通婚,为什么和三大家之一的凤氏,却又没有这份顾虑和禁止呢。 是夜。 秦如歌抵着窗台,吊挂玉符的红线高举,圈在秦如歌中指间,玉符缓缓转着圈,似音乐盒里独舞的节奏,碧色在光影中欲要滴落。 这信符相当于虎符,两相合并才能使用吧。 娘亲留下这玩意,难道还能集结回那些四散飘零的旧部? “大小姐,燕王差人送来的婚服。” 莲儿捧着叠放整齐的大红喜服缓步而入,秦如歌把信符收好,便任由莲儿拿着婚服在她身上比对,套上。 秦如歌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个从陌生到熟悉的自己。 大红之色映颊,就连她的眼底也染上了几分。 小妮子笑眯眯的模样,逃不过她的眼。 “莲儿,这到底是我要成亲呢,还是你要成亲,怎么你比我还要高兴。” “大小姐,新娘子都是这样的,越是接近大喜之日,心情越是复杂,你心底一定也是高兴的,只是不知所措、紧张才是走在前头的,压住了那份喜悦罢了。” 小妮子说得如此有理,秦如歌无言以对。 不过,说到紧张,她还真是隐约生了几分。这种感觉,很新鲜,指尖无法自抑地微颤。 不是盲婚哑嫁,她也知道自己去往的那人,是怎样的人,凤明煌,霸道乖张。是她来到此地,打交道最多,最熟悉的男人。 如此熟悉的他,为何,她仍是紧张,仍是......不知所措。 秦如歌胡思乱想之际,箫声幽扬,似在催人寻觅。 箫? 那日孟玄色腰挂箫笛,莫非—— 秦如歌三两下便脱下婚服,直出秦府,往那声线之处接近。 男子头颅微扬,侧脸为清冷月光打亮,仰望高墙之上,未得见的另一端,负手而立。 “郡主。”其后之人,听得声动,先于男子扭头看向贸然出现的秦如歌,缓缓放下唇边箫。 不是他。 秦如歌不知自己竟生出几分失望。 “六皇子怎么在这儿。” 斗篷微微转动,慕容汾正对着她,笑中夹点点苦,许是察觉难看,便也不笑了:“看看你,还好吗。” 秦如歌的失望,看着他眼里,理解成另一种意思。 “你若是不愿,本殿带你走。” 秦如歌吞口水差点没噎着。 “你说什么?” 慕容汾上前,俯首凝望,不厌其烦重复:“本殿带你远走高飞。” “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本殿是认真的。”似是怕她不信,慕容汾握了她的双肩,郑重其事道。 秦如歌一脸尴尬挣脱开来,脸色微冷:“我们才见过几次面,不过是泛泛之交。” 慕容汾抿抿唇,将她的疏离看在眼底:“这么多年来,连父皇都放弃本殿母子了,更遑论其他人,从你第一次为母妃奔走,本殿便记在心上。太子不知你的好,本殿知。太子不珍惜,本殿珍惜。” “六皇子定是病糊涂了,胡言乱语,辞初公子还不赶紧把他带回去,这时辰还在宫外,皇上知道了怕是要责怪。” 秦如歌正要抽身走人,慕容汾哪里肯,马上绕到另一边,挡了她的去路。 “本殿知道,本殿此举的确有些冒昧,本以为不急,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可是万没想到他会出此阴招,拿江山社稷当儿戏,逼得父皇不得不把你送出去。” “六皇子怎么知道我和他不是两情相悦。”双目浮上厉色,秦如歌直截了当道。 这话,可把他问愣了:“你,你是吗?” 秦如歌没有正面回答,却道:“今日之事,本郡主可当做没听过,六皇子请回吧。” “如歌——”头一回喊出她的名字,慕容汾直觉舌尖有些颤抖。 秦如歌驻足,背对慕容汾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六皇子,你想逃到哪儿去呢?江山社稷,于你而言,就这么一文不值?再说了,六皇子难道能放下年贵妃,若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算我秦如歌看错了人。” 言外之意,就算她真有意思跑路,这结果,也无人承担得起。 更何况,与凤明煌大婚,更是她的意思,她怎会走。 慕容汾侍母至孝,更是不可能离开年贵妃半步,他这是想骗谁? 秦如歌消失后,慕容汾才一改苦逼状态,变得俊冷无常。 “先生,如此,真的有作用吗?” 辞初撇撇嘴,笑无声:“殿下请相信在下,就算郡主有所猜疑,也无大碍。只要让她落个印象,知道殿下心里有她就成。” 凤明煌一旦离开长安城,秦如歌必然势成水火。 能给予她温柔和慰藉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了。 辞初却不曾想,还有另一种可能,秦如歌不一定就要留在长安城死守燕王府。 竟然是慕容汾那丫,没劲。 秦如歌前脚刚入秦府,黑影闪过,正要往她后颈劈去。 岂料手刀与其颈不过毫厘之差,又让另一铁掌擒住。 92.092.大婚 子鼠巳蛇与黑衣人交手,二对一,那人丝毫不落下风,反而子鼠巳蛇纷纷冒汗。 “燕一燕二,你们也上吧。”秦如歌回过身眯眸,淡淡道。 二人嗯的一声,加入战阵,堪堪打成平手罢了。 扶着府门的手攥紧,秦如歌冷声道:“把他的面巾摘下。撄” 那人目光一震,深深看了秦如歌一眼,飞掠走了。 “不必追了,以防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秦如歌叫停想要追去的四人。 “郡主是否知道来者何人。”燕一燕二欲言又止。 秦如歌瞥了二人一眼,转身:“多事。偿” 秦府大门合上了。 暗处默默注视的那人摘下面巾,两片薄唇死死抵合。 秦如歌脸色不甚好看游走在秦府内,许是想事情太入神,一时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小厮,堪堪撞了上去。 药汁洒落一地,瓷碗碎成花。 小厮跪地请罪:“大小姐饶命,小人不是有意的。” 喉咙震动,嗯的一声请起那人:“没事,没泼到身上,起来吧。” 那人捡起碎碗,清理完了,便低眉俯首而去,谦卑到秦如歌压根没看清他的模样。 回首看了那人匆匆的背影一眼,秦如歌垂眸轻笑摇首,迈过地下那滩水渍走远。 十五之期到了。 秦如歌几乎一夜无眠。 凌晨时分,府上的婆子婢女小厮便进进出出,忙这忙那。秦如歌像个木偶人一样,任由她们来回摆弄。 因着秦如歌自小到大便没什么亲近的人给她讲解成亲生子,相夫教子的事宜,讲解了她也听不懂,秦伯夷便找来揽月给她提点一番。 揽月虽出身风月场所,女儿家的事情还是知根知底的。 揽月遮唇笑看秦如歌不妆自红的两颊,将一本男女情事的绘本塞到她怀里,吃吃笑道:“到时还有什么不懂的,看这个研究研究。” “月姨!” 揽月这话,更教秦如歌恼羞了,如果地上现在有条缝,她包管马上跳进去。 因这绘本她刚刚翻了两页,不就是春~宫图嘛!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秦如歌又道:“月姨真的想好了,不嫁给我爹,要跟我入燕王府?” 揽月浅笑颔首,握着她的手,轻拍:“你爹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男人,有什么可稀罕的,那李氏婆娘总不能害了他。如歌你可不同啊,燕王府月姨虽不了解,但是那可是个逾千年盘根错节的大家,你只身嫁进去,大家都不放心的。至少月姨跟过去,也能帮衬一二。” 揽月在她耳边吹风吹了一宿,秦如歌终究是让她给说动了,只得答应了,却也松了一口气,也许下意识里,她还是希望爹和娘~亲的关系,纯粹些好。 想到燕王府那边,首先涌上来的面孔不是柳兰锦,却是一张老辣戒备的脸。 也许带上月姨,不是坏事。 “大小姐,你们快别说了,该是时候穿喜服上妆了。” 秦如歌无奈耸肩,与揽月相互笑笑,便让莲儿拉走干正事了。 凤冠霞帔加身,妆容精致高贵,秦如歌往那儿一站,仪态万千甚是吸引眼球。 秦伯夷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秦如歌抬眸看去,颇为无语,老爹这脸堪比苦瓜干,两眼似乎刷了层光亮水汽。 嫁了嫁了,他又要把女儿嫁一次,虽然有过类似经验,这回还是难受得紧啊。 “老爷,别哭别哭!大喜的日子呀,千万别哭!” 莲儿这嗓门一吼,秦伯夷仰首眨眼,半响才把热泪压下去。 这老爷!怎的比女人还能耍小性子!忙活的人手看呆了,直到揽月提醒,才重新动起来。 秦伯夷拉着秦如歌坐下,说着父女间的体己话,将她从小到大的事情大大小小都过了一遍。 这一说,便说了半天,锣鼓喜乐隐约传来。 秦伯夷微蜷的身子倏地坐直,揽月看他把女儿的手捏得紧实,怪笑着掰开他们:“时辰到了,该上轿了。” 揽月将一旁的轻纱盖头覆在秦如歌顶上,隐约还能看清对方的轮廓。 秦如歌这时有些紧张,不自觉手上用力了些,揽月感受到了,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郡主,请随小的来。”喜娘从揽月手中牵过秦如歌,扶着她步出闺房。 即将出大门前,与同是十五出嫁的异母之妹相遇。 秦如歌权当看不见,径直越过秦观心,秦观心哪里肯让她威风,恶狠狠快步向前,撞开秦如歌,许是没料到她会有此行径,秦如歌踉跄两步站稳,不悦道:“耍横也要看场合,观心妹妹!” 秦观心一把扯掉盖头,奔到她面前几寸之远:“你别得意,我之所以嫁给贺兰兢,不是你奸计得逞,是我自愿的,不然谁都勉强不了我。” 秦观心靠得如此近,她脸上的嫉妒,分毫不差地入了秦如歌的脸。 奇怪,秦观心的脸,似乎没有那么干褶不堪,抚平不少了,难道是上了新娘妆的缘故? “哎呦,新娘子不能自个儿把盖头掀了呀,不吉利的,快披上!”秦观心那边的喜娘娇呼,从地上捡起盖头重新给秦观心披上。 秦观心是那么自傲,率先出了秦府,只是看清外面景象,原先筑起的壁垒,轰然倒塌,她无声流泪,任由喜娘将她塞到汝阴侯府的喜轿。 明明心仪的男人就在外边,不过几行人之隔,咫尺,却是天涯。 “娘,爹也不会来喝心儿的喜酒,对吗?” 这一问,却也是李氏的心头结,秦观心得不到答复,不,应该说没有答复就是答案。 秦如歌掠夺了她的一切,爱人,父亲,容貌,锋芒...... 秦观心冷笑,情思尚不得发芽,便胎死泥土地中,今日起,少女的秦观心死了,绝情往上攀爬的她,生了。 起轿声起,汝阴侯府的人扬长而去,尾随一行浩荡嫁妆。 日光刺目,秦如歌一出府门便微微仰首,但见前方有一男子,骑着高头骏马来迎她,等她。 那人与她一样,一身红服,再熟悉不过了,那婚服乃她亲手着人缝制,那人乃无双的妖孽。 相顾无言,明明各看对方都不真切,却是谁也不移开目光,似要对视至天荒地老。 喜娘双眼笑成上弦月,赶紧搀扶着秦如歌上喜轿,硬是拆了新人间的“含情脉脉”。 而秦伯夷,在秦如歌上了喜轿的一刻,终于忍不住流下两行老泪。 揽月递给他一份绢帕:“放心吧,有我在呢。再者,如歌只是出嫁,又不是不回来了。” 揽月拍拍他的肩以作安慰,便跟上燕王府的大队。 “前太傅,这边请。” 孟玄色作为男方傧相,与有荣焉,领着秦伯夷往燕王府走。 燕王府高堂不在,这秦府也仅有秦伯夷一人能受新人所拜。 若说秦观心的嫁妆丰厚,那秦如歌的,可算奢华了,尾随队伍几乎铺满长安城整条大街。 燕一不知在凤明煌跟前说了什么,只见意气风发的新郎官眉目冷凝,示意迎亲仪队可起行。 燕王府迎亲队伍步速略快,竟生生赶上汝阴侯府迎亲队伍。 同是高头骏马之上,同为新郎官,贺兰兢在马背上扭过身,便撞上那妖孽男子冰封般的瞳。 贺兰兢心嗤,他这是想冻死谁? 为娶秦如歌,不惜以下犯上,犯了最大禁忌,凤明煌,没想到你也有这样为情所困的一天。 目光落在其后红轿,贺兰兢有一丝不爽。 别以为这样,他便会罢手。 “拿开你的狗眼。” 凤明煌一开口,贺兰兢面黑,哼声不悦正身。 燕王府迎亲队公然赶超汝阴侯府迎亲队,并有意无意间推搡秦观心所在喜轿。 “呀——”秦观心堪堪扶稳轿沿,却是吓得丽颜失色。 秦如歌那边也有波动,因是用她的喜轿相撞的。可毕竟燕王府的人这边早有准备,马上便稳住了喜轿。 “本王的王妃,只有本王可以欺负。其他人,最好以此为鉴,下一次,可没有这等运气了。” 贺兰兢掐紧了缰绳,瞪着自家喜轿,这女人,又给他惹了什么麻烦,欺负秦如歌了? 贺兰兢怪笑:“和区区小女子斤斤计较,燕王,您的胸襟便只有这么尺寸间的大小么。” 93.094.掀盖头,是夫君的义务。 “仗着小女子之名,便可为非作歹么?况且,王爷仅是警告,又没有真打了世子妃,这也算计较么?”孟玄色代答。 秦伯夷看这势头不对,两边到底都是他的血脉,不得不居中调停:“世子,王爷,快起行吧,耽误吉时就不好了。” 两家队伍像似赛跑似的,你赶超我半个头,我追回你一个头,终于在岔道两头分行撄。 秦如歌心头那丝紧张,也因此散了。 这两个都是什么人,连大喜的日子也能玩儿! 下轿之前,轿门被踢。 喜娘将她牵出,予红绸一端至其手中,红绸另一端......秦如歌顺眼看去,便见轻轻攥在那人手心。 妖孽看来,秦如歌惊慌撤了视线。 心跳,好快,好响偿。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头一回。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教会了她很多,陌生的情绪,全因他而生。 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小心台阶。”淡淡的语调。 喜娘笑得只剩眼缝:“王爷真是体贴,王妃好福气呀。” 秦如歌什么也没说,只是搅紧红绸的手却逃不过凤明煌的眼。 凤妖孽勾唇,敛目藏好多余情绪。 秦伯夷端坐于燕王府喜堂,新人入内,宾客均是精神为之一震。 虽权贵云集,但皇帝并无莅临,宫中连一个传话的太监也没派出来,足见皇帝有多不待见这婚礼。 “一拜天地。” 拜。 “二拜高堂。” 再拜。 “夫妻交拜。” 秦如歌仅是略微迟疑,对面那人嗯地一声,她终是弯了腰。 “送——” “且慢。” 因入不得洞房,秦如歌打断喜娘。 凤明煌似乎早有预见,并不意外:“玄色,把宾客带到宴席去,本王稍后便来,岳父大人,你也请吧。” 就连莲儿,揽月也不例外,宾客全数退出喜堂。 除了藏起来的暗卫、子鼠巳蛇,便只剩下秦如歌凤明煌。 一时间,寂静了。 一把抓了盖头,正要开掀,却被一有力大手覆住。 “掀盖头,是夫君的义务。” 红纱不合规矩,在喜堂便被新郎掀了,抛到一边。 秦如歌眯眸凝着他,梗在喉间的是质问,可是出不来。 手背抚上她妆容精致的颊,妖孽似笑非笑。 “爱妃现在该看的,不是本王吧。” 听他这语气,很是得意。 秦如歌嘴角抽~动,依言直视大门口。 等待。 她不问,他不答,只是陪伴,默默地陪伴。 时间一点点过,喜堂的静,和燕王府后头宴席传来的吵,似是两个世界。 直到喜宴过半时分,喜堂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冲撞进来的人,手拎纸张,脸色刷白—— “如歌,阿靳出事了。他赶来长安城途中,在铁索桥被刺客伏击,连人带桥掉落崖下急流了。” “你说什么!?” 秦如歌等不来要等的人,却从纳兰惜口中得到兄长坠入急流的噩耗,扔了红绸,她跑上前夺过信件,快速浏览后......六神无主。 大哥,她正等着他来呢,他不是要来阻止她嫁给凤明煌吗,怎么就坠入急流了呢。 指甲贯穿皱巴巴的白纸,秦如歌浑身如浴寒流。 还是说,这也是...... “本王还指着舅子来喝杯喜酒,怎么就给浪潮卷走了呢。”那人已无声立于秦如歌身后,嘴角噙着三分讥讽,“未免太不是时候了吧。” 两个男人无言较量,彼此在对方眼中都能读到敌意。 秦如歌横他一眼:“你少说一句,好歹是我大哥。” 不过,凤明煌所言,也正是秦如歌的顾虑。 “这封信,有几成捏造事实的可能?” 秦如歌提着它在纳兰惜面前晃动,不苟言笑。 纳兰惜面色微僵,她这是何意? “如歌,难不成你怀疑阿靳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纳兰,你说,皇上为什么非要挑这么个时机把我困住。为什么连太子也进不了的未央宫,却放了你进来。还有,那天你莫名其妙的那番警告,让我远离凤明煌,是谁的意思?” 虽然只是一个莫名的念头设想,预感却极其强烈。 皇帝要是想困住她,早在千秋宴之后就可砌个莫须有的罪名关了她就是了。 纳兰惜冷静得过分道:“你想说什么?” “是我哥让你做的是吗?” 她让子鼠他们去查探了,皇后遣人押她入宫那晚,纳兰惜似乎有在大越宫附近出没。 如无意外,大抵偷偷面见了皇帝。 默了片刻,纳兰惜才道:“那急流,底下全是礁石。你确定要让一份无由来的猜疑,葬送你哥性命吗?如歌,我错看你了吗?” “是不是无由来,你和容靳自个儿清楚。” “这事上,你没资格说话。” 凤明煌嗤笑,上前将秦如歌纳入怀里:“你说谁没资格,已成容靳妹婿的本王?” 纳兰惜一双拳,真想往凤明煌脸上招呼。 三人僵持,纳兰惜抵死不认,秦如歌也做不得准。 “如歌,你莫不是因为这份猜疑,才决定嫁给他的吧。”打破僵局的,是纳兰惜。 秦如歌这会儿的缄默和深远,似乎给了纳兰惜当头一棒,以至于他几乎失去分寸,上前去摇醒她,可惜让凤明煌横在二人之间。 “你疯了!成亲不是儿戏,这是你的一生,你竟如此不珍惜自己,用来赌!” “成亲不代表一生。” 这话,凤明煌不大爱听,臭着脸听她继续道:“再说,若我说这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你们,可相信?” 大哥,只是导火线。 只是顺便牵出,弄明白容侯府到底什么立场,什么意思。 以前觉着他和凤妖孽之间只是互看不爽,还有大哥他爱妹心切,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连亲生的大哥都设计她,这世上,她还能相信谁? 似乎只剩下生死攸关,利益互涉的凤明煌了。 信的,不是他的为人,而是他的毒,他的不能作为。 既如此,她便选择最不会背后捅她一刀的他,哪怕与所有人为敌。 她要的,不过是一份不会背叛罢了。 可是,除了凤明煌,他们都让她失望了。 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也是无可奈何。 “爱妃这答复,纳兰三公子可还满意?” 爱妃,多么刺耳的专称。 纳兰惜闭目,袖内滑落一物,乃碎掉的玉珏,只剩半枚,容靳的随身之物。 将玉珏塞到她手里:“信也好,不信也罢,阿靳事事以你为先,如今他落难,作为胞妹的你便是这么回报他?” 那人背过身去,秦如歌掌上用力,碎玉珏磕得掌心肉疼:“那你呢,去找他吗?” 纳兰惜其身似被定住,久久才动脚,低首不回头。 “啧,就这么走了。”凤明煌松开她,退开半步,好把她整张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怎么?决定好了,弃夫前往寻救兄长?还让他耍不够么?” “你早就知道是大哥的意思!?” “本王说过,只要是身处长安城里的人,都瞒不过本王的眼,不论这人是长安城的过客,抑或久居者。”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凤妖孽轻笑,愉悦地欣赏她跳脚的小样,挑眉道:“本王若是早说了,你会主动要求嫁入燕王府吗?” 他了解她,若是她知道容靳的打算,必然千方百计绕开那些破事,不让皇帝找到关押她的借口。 又或者,索性远离他。 他不可能容许她远离,便只能任由容靳行~事,哪怕——是先让她身陷囹圄。 如此也好,先让她失望,他们之间,才有希望。 “王爷还不到宴上去?迟了恐怕该完了。” 凤妖孽将脸凑到她跟前,勾了唇角:“爱妃真识大体,本王这就去走个过场,在新房等我,本王随后就到。” 说完,快速在秦如歌唇角啄了啄。 “你——” 秦如歌捂着下半张脸,指着他已走远的背影,气得字不成句。 94.093.洞房花烛夜 莲儿揽月正在新房外等她,见她颇为不爽而来,赶紧迎了上去。 秦如歌忙了一天,什么东西也没下肚,饿得不行,桌上摆放的食物多是半生不熟的冷菜。 她也挑剔不了太多了,哪个部分看着没那么生涩难以下咽的便吃哪个部分。 “大小姐,王爷还没到呢,你先吃了不好吧。” 秦如歌没听劝,继续狼吞虎咽撄。 “如歌现在已是燕王妃,莲儿,要改口。” 莲儿点头如捣蒜偿。 “王妃,私食寓意吉祥的仪俗食物,不待夫君自掀盖头,这便是前太傅大人教出的好女儿吗?闺阁少女,已是昨日之事,现今,王妃已为人妻。入了燕王府,就该守燕王府的规矩。” 老厉的声音,伴着无声的步伐而来。 这声音,似曾耳闻,秦如歌略微抬眸,便见老妇一派狠劲,稳在她前方。 “你是——” 老妇不卑不亢行礼:“老身厉晴,王妃喊奴婢厉嫲嫲即可,见过燕王妃。” 厉嫲嫲,果真人如其姓,厉害人物,便是秦如歌两度在燕王府遇上的老妇。 漫不经心扒着半熟的饺子,挑了一个夹起,翻看两眼,厉嫲嫲如狼似虎觊觎下,秦如歌才放下饺子,放下筷。 反正也垫了些吃食进肚子了,不算太饿,何必挑衅呢。 不过—— 厉嫲嫲给身后婢仆使了手势:“给王妃将盖头盖上。” 秦如歌抬手相拦:“不必。” 厉嫲嫲老目紧眯,正逮着机会给新晋的燕王妃个下马威呢,又听得秦如歌道:“盖头,早先已由王爷亲自所掀,厉嫲嫲若是不信,尽可到宴席上问问。” 她这是拖延计? 以为等来王爷,便一同唱双簧,带过这一笔么。 “新婚燕尔,王爷定会怜惜王妃,就算没有的事也会说成有的,王妃,若是识大体,万望您不要过分我行我素了。” “厉晴,你这眼里可还有本王,你还分不清,现在燕王府当家做主的是父王还是本王么。” 凤妖孽一临,满室似刮起一阵阴暗诡魅。 厉嫲嫲神色瞬间变换,又瞬间平复。 “老身拜见王爷。” 凤妖孽视线斜斜睨着厉嫲嫲,从她右边绕道而过,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令厉嫲嫲不敢造次。 “王爷,规矩还是不能废的。” “爱妃的盖头已由本王掀了,如此,你确定还要多做纠缠吗?” 凤明煌声线暗含威压,厉嫲嫲只得咬咬牙,应不敢,说了些道贺的话语、燕王妃的注意事项,便俯首退了出去。 揽月招手遣退秦如歌带来的余下婢仆,携莲儿一同退出新房,将余地留予新婚的他们。 “揽月姑姑,大小姐这行径,会不会太没大没小了啊。”莲儿担心燕王会责怪秦如歌。 揽月淡笑道:“是有些,不过燕王都没说什么了,遑论其他人。再者以如歌为人,应该还是知道分寸的,且看着吧。” 这么一番折腾看下来,揽月心底另有评断。 如歌这孩子,和燕王的关系,恐怕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这丫头,究竟...... 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 “合卺酒,总是要喝的吧,嗯?” 秦如歌接过正要仰首喝尽,却让凤妖孽给压制了:“合卺,何谓合卺。” 秦如歌翻了个白眼:“得了,这里又没有旁人。” “你如何能担保没有呢?” 这话不傻吗? 若真有有心人的眼线在暗中觊觎,凤妖孽还能这么说? 他晃荡酒杯,薄唇轻启:“一点诚意也没有。” 这般怪腔怪调,秦如歌受他不了,直接绕了他的臂,饮干一杯水酒,退离之际,这人覆了她的手背,不让她撤走,这才幽幽尝他的杯中物。 终归,是喝完交杯合卺酒了。 搁下杯盏。 “你真的相信容靳遇难了?” 啪的一轻声,碎玉珏置于案上。 “他是我哥。”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猜不起,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坑她的,至少还有一分真的危险。 “要去找他?” 秦如歌默默颔首:“你不会不让我去吧。” “这事要真,你去了又能如何,于事无补。” “这么说来,王爷是真的不放行了。” 凤明煌淡然瞥她一眼,她是那般坚决,不容任何人阻挠。 他扯扯嘴角,道:“放,为什么不放,巴不得你走得远远的,离这长安城,离皇帝,离纳兰惜远远的,本王今夜小登科之后,明儿便马上动身前往边关,留你一人在这鬼地方,本王才不安心。” 这丫,说得这般暧昧,没好气搭理他。 秦如歌执其手把脉,脉象尚算稳定稳健,可还是马虎不得,毕竟他上的是战场,刀光剑影,铁蹄无情,稍有不慎便可能......可惜,她明儿个也要动身到通往碧落城的途上寻找大哥,不能随他同行,还好柯凡应该侍主左右。 “我在未央宫的时候,调配了不少药物,王爷按老规矩服用吧。” 秦如歌走到内室角落,打开一箱她让人放置在这里的嫁妆,拿出瓶瓶罐罐,便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药。 这么一捣鼓,一个长匣不期然映入眼帘。 这玩意,怎么会在这里?她明明没有拿过来! 打开一看,果见黑发静静躺在长匣里。 “呵,别来无恙啊。”凤明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修长的白云指已探到发前。 啪嗒!赶紧合上! 妖孽挑眉收手,调侃:“本王倒是天天等着你把它给扔了,啧啧,你还真是让本王失望。” 但看他这损样,妥妥的不怀好意。 她要是扔了又怎么样,他总不能恰好知道她扔在哪儿,捡了吧。 慢,慢着,好像不对哦,他貌似真能捡的! 燕一燕二那俩无间道,什么做不出来?捡漏什么的,小菜一碟! 赶紧把里面的头发拿出来塞到怀里,看来还是放在身边最安全。 先别说巫不巫蛊之术,放在凤妖孽这儿,会让她浑身不舒服的! “还真是放在了一个讲究的地方。” 妖孽勾唇,眸色三分戏谑六分意味深长一分......咳咳,欲念。 秦如歌脑壳顶都麻了,感觉自己胸前高耸似乎无所遁形,血气哗啦啦涌上脑门,耳根脖梗两颊都红透了。 龙凤烛映人本就娇艳,新婚夜,新娘子如斯娇羞,无需催情自生欲念。 墨眸炙热,紧紧锁着眼前人。 他是男人,再不正常,也有需求,可惜...... 秦如歌见凤明煌这只高高在上的孔雀霎时颓败下来,一身光芒蒙上黯淡,不知怎的,许是母性迸发,竟生怜意。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转瞬之间,出现这种表情。 秦如歌想起千秋宴那夜,也许......会不会跟那一眼感动有关。 秦如歌以拳遮唇轻咳,意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找来一个药匣,把给他做的药都放了进去,还是不大放心,又标明了用量用法,捣鼓妥当了,这才塞到他怀里。 “一旦找到大哥,我尽快去找你。” 黯淡一扫而尽,妖孽轻笑:“这么放不下本王?” “......” “而且,你这么笃定能找到容靳?”若是找回来的不是人,而是尸体呢。 “不要诅咒我和我哥。”秦如歌白了他一眼。 还好凤明煌没有把心里的那一句说出来,不然,恐怕要打起来了。 白云指拂过秦如歌的嫣颊,一路往其顶,摘下精致高贵的凤冠,为她脱去一身累赘。 秦如歌有些不习惯,堪堪退了些,自己脱掉喜服。 妖孽被拒,仅是莞尔调侃,舒展双臂:“既然爱妃这么热衷,来。” 嘴角抽搐,她脱的是自己的衣服,怎就热衷了呢,明明是再正常不过。 秦如歌倒是忘了,但凡身份不凡的,哪有自己动手穿衣脱衣的。 拗不过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秦如歌还真就动手了。 衣服解了一半,突然想起来,慢着,宽衣之后呢? 她底下穿了便服,不碍事,可是凤明煌......底衫雪白单薄,妥妥的就是贴身亵衣啊。 95.095.戏假情真时 “你——” “怎么一副见鬼的模样,本王这么穿不是很正常吗,穿了便服打底的你,才是奇怪吧。”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秦如歌有些懵。 趁她犯傻之际,凤明煌已经卸下喜服,一身雪白地站在她跟前:“爱妃,***一刻值千金,早点歇下吧。”、 妖孽猿臂伸来,秦如歌条件反射地将他往外推,这人食指抵着唇中央,贴着她的耳际低语:“来了,有不寻常的气息,恐怕是有心人来偷听墙角了。偿” 真的假的? 秦如歌半信半疑,打量他的神色,便见他沉凝点头,很是不假的模样撄。 “王爷真讨厌~”调子高亢,疑似娇嗔,然后挽着他的脖颈迫使他低头,秦如歌压低声线道:“那我们该怎么做,我本想着今晚打地铺来着。” “打不得,必须同床共枕,还要......制造烟幕弹。” 至于什么烟幕弹,不必明说,秦如歌也心知肚明了。 还不是哼哼哈嘿之类的运动呓语,咳咳。 心里头是膈应的,但不可不为。 秦如歌黑着半张脸,与凤明煌一同入账。 新婚之床,夸张了说,能赶上寻常人家一室之大小了,从床头滚到床尾能滚好几圈。 现在看来,她这便服是穿对了,就算凤明煌不成威胁,起码这衣服也给她多一分心安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安最缺。 “王爷你好坏~”秦如歌正襟跪坐着,和对面的他大眼瞪小眼,无声道:然后呢?直接哼哼哈嘿吗,得先说点什么吧。 凤明煌直接拖着她的脚踝,将她一把拉拢过去,指节攀上她肩背,一路下滑至腰肢。 秦如歌惊呼,更惊起一阵疙瘩。 “王爷,别呀,好痒,咯咯咯咯。”泥煤!吃她豆腐! “咯什么,你是鸡吗?装得靠谱些,这哪是娇声。”低声提醒完了,凤明煌喉间震出邪笑,低音炮有内力加持,霎时回荡在诺大的新房内:“爱妃真美,小妖精,说,修了什么邪术,把本王迷得神魂颠倒的,嗯?” 啧啧,这声嗯,把秦如歌骨头都嗯酥了,凤妖孽还顺势把她压在身下,结果得来她一个瞪目:过分了啊。 凤妖孽:演戏演全套,不然如何逼真。 这还只是前菜,主餐配以喘息,经过调整后千娇百媚的哼哼哈嘿,不管偷听墙角的人有没有羞了,反正秦如歌是羞得什么人也不想见,包括他瞳仁里的自己。 “喂,半个时辰了,王爷再是状态神勇也该歇了吧。小心物极必反,让对方起疑。”外间人眼里,凤明煌还是半只脚入了棺材的人,房事上哪能久战。 “气息似乎隐遁了,不过安全起见,还是得同睡一宿,以防万一。” 秦如歌爬远了些,靠近床沿,如此,便说明同意了他的提议。 深深睨着背对身影,凤明煌勾一抹讳莫如深的笑,眸底烨烨生光。 “早些歇吧,明天还要早起。”凤明煌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扔到秦如歌身上。 秦如歌拎着一看,怎的如此眼熟,闻了闻,这不是她给他做的凝神用的香囊么! 他......竟连睡着也不离身。 心头一暖,因他刚刚说有人觊觎,她的精神很是紧张,今夜怕是难以入眠,不过,有宁神药香坐镇,加之前一夜忙着大婚之事,并无合眼,很快她便睡着了。 以至于那人是什么时候把她拖回原位的,她一概不知。 温暖女儿香,抱着她的感觉,很是舒服。 原来拥人在怀,是这样的感觉。他似乎,有些眷恋。 这一刻,凤明煌忘了大婚前一再警告自己的事情,将所有顾忌抛之脑后,独独嗅着怀里这抹芬芳。 日子若是一直这样恬淡,似乎,倒也不错。 秦如歌醒来的时候,凤明煌已经不在了,徒留淡淡清香。 下床,靠近红烛烧殆的桌案,其上压着一份绢帛,字迹苍劲有力,风如游龙,右下方盖有象征燕王身份的印章。 秦如歌将其收起,收入怀中。 “大小姐,不对,王妃,你醒啦!” 推开门,便见莲儿捧着乘着半满水的脸盆而来,后边跟着揽月。 “他动身了吗?”洗漱完了,秦如歌问道。 莲儿捂嘴偷笑:“新婚燕尔,王爷这便赶赴战场,王妃可是舍不得了?” 秦如歌啐了莲儿一口,便听得揽月道:“王爷已整装待发,王妃此刻到王府之外,应该还能见上一面。” 秦如歌点点头:“你们在这边等我一下,不用跟过来。” 撂下净面巾,秦如歌快步走出新房。 未几,燕一燕二现身,欲言又止,终是道:“王爷难得冲动,王妃也该顾着王爷身体,不该过于tan欢。” 脚下一软,秦如歌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堪堪站稳后:“你说什么!?” 二人轻咳,面生红云。 敢情昨儿个偷听墙角的不是有心人,而是阴魂不散的燕王暗卫! 等等,燕一燕二听了去,那—— “子鼠巳蛇,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 同样的面泛红光,子鼠巳蛇扭捏道:“小姐,你对燕王,是认真的吗?” 果真是听了去! 秦如歌按捺下返身回去的冲动,臭脸出了燕王府,期间,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怎的燕王府的下人看着她的眼神一个比一个怪异,更有甚者背着她窃窃私语。 妖孽正要上马,便听—— “凤明煌!” 蹙眉,放下缰绳,回身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她,凤明煌挑眉道:“爱妃操劳累了一宿,何不再多睡一会儿,本王平定战事之后,便会回来,爱妃且安心等候。” 去他的操劳累了一宿,操劳可以省略不说吗! “哼,王妃该体谅王爷,南越燕王可容不得女人痴缠绊了脚步,王爷守护的可是南越的疆土和百姓!”柯凡自以为秦如歌是舍不得凤明煌大婚隔日便离去,才赶来绊手绊脚。 孟玄色隐忍笑着,将柯凡拉到一边:“人家小两口话别,你别多事。” 昨夜王爷有心所为,现今整个燕王府都知道他们夫妻恩爱。 不过柯凡孟玄色很是清楚,凤明煌现在的身体,压根碰不得女人。 睨着她紧握的拳,凤明煌淡然道:“再不说点什么,本王便出发了。” 骂他?臭不要脸? 踢他打他,泄愤?反正外人看来也是打情骂俏...... 千言万语,化为—— “千万别死了,保重。” 七字,值千金。 凤明煌勾唇,深深看她:“有爱妃这话,本王一定平安归来,决不让爱妃守寡。” 直到凤明煌上了马,夫妻俩的视线一刻不离,他一声令下,缰绳一震,燕王府一行人便要出发,只是他有意放慢骑速,秦如歌快步竞走也能跟上。 踌躇须臾,才道:“我这边事办完了,就去找你,我说真的。” 凤明煌没说什么,最后一眼看她久久,驾的一声,如离弦的箭直出。 风声猎猎,凤明煌驰聘于长安城外。 来找他? 恐怕容靳不容许吧,一旦找到他,哪里还能放她回来。 不过,他期待那一刻,那才是她真正离不开他身边的一刻。 秦如歌看着一行人消失在眼前,胸腔被莫名其妙的微涩填满,这是......不舍么? 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她可能有办法解决他天生的缺陷,是不想在未确定之前给他希望,以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凤明煌这一走,好像带走了她心里的一些东西,自他离开一刻起,她便放不下。 简单收拾了些轻便行李,秦如歌决定独自起行,当然,燕一燕二子鼠巳蛇除外。 “为什么不让月姨和莲儿丫头跟着去呢?” 秦如歌跟揽月提及兄长连人带马坠桥一事,揽月也是忧心不已,想去搭把手。 “是啊是啊,王妃难道嫌弃奴婢碍手碍脚?” 两指弹了弹莲儿光洁的额:“想什么呢,我这不是想着这一走,燕王府里没自己的人么,月姨,我去找大哥这段日子,麻烦你帮忙在燕王府安插自己人,这样我回来以后,不至于无人可用。这些药你拿着,必要时,洒在自己身上,外人碰之四肢乏力,如遇危险,便逃离燕王府。” “王妃想太多了,王爷已有先见,着令府上侍卫保护王妃和王妃的人,无人敢妄动的。” 96.096.中箭,傻女人,被人利用了还不晓得。 秦如歌目光一闪:“那个厉嫲嫲呢?能管得过燕王府的侍卫吗?” “侍卫只听令王爷。” 凤明煌么,想得倒是周到,秦如歌得他这话,倒也安心也些,但还是把小毒粉包交给揽月了,以防万一,留个后手总是好的。 “这是凤明煌留下的‘金牌’,月姨拿好了,那......我去了。” 揽月接过一看,目光刷亮,淡然道:“万事小心。偿” 秦如歌前脚走了没多久,厉嫲嫲便带着一队人手来“突袭”,本是指着凤明煌一走,便得了时机来会会新晋的燕王妃。 “人呢?撄” 揽月将毒药纸包纳入袖内,浅笑道:“王妃有事外出,短时间内不会在燕王府出现。” 厉嫲嫲老辣的眸子一眯,揽月不动如风,莲儿倒是吓软了膝,直退到揽月身后。 “风月场所出身的女子,怎配燕王府之地,玷污!来人——” “想把揽月撵出去?”揽月自若地展开绢帛,递予厉嫲嫲跟前,“厉嫲嫲请看。” 厉嫲嫲看这一眼,身子直往后退,王爷竟然—— 若本王回府之日,王妃带来之人少一根毫发,或离了燕王府,以厉晴为首,其下管束之人一律除出燕王府。 王爷他竟然公然挑衅老王爷的权威,妄动老王爷留下的人! 这位燕王妃,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看着老妇如斗败公鸡逃匿,揽月这才敛了神色。 多亏了这道燕王指令,厉嫲嫲才忘了指责秦如歌不守新妇之德,大婚第二天便离开燕王府远走。 然,这只是开始罢了,待这姓厉的缓过劲来,有的是斗争。 秦如歌上马之后,离开长安城,一路往碧落城赶。 不让揽月莲儿跟着,是因为她早已打定主意,哥哥的事情完了以后,她要去找凤明煌,那是战场,吃土的黄沙之地,不适合她们前往。 至于哥哥...... 不论是真是假,都不是好事。 羽箭破风而来,直直嵌入秦如歌肩胛处。 “唔!” 随即马匹受惊,哀啼嘶叫,前蹄上仰,秦如歌被甩下马背,滚了几圈才稳住,然箭身又入肉几分,秦如歌面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贝齿紧咬下唇。 这箭,有毒! 奇怪,为什么该出来保护她的人没有出来。 渐渐模糊的视线环顾四周一圈,似乎不远处,有几道身影和她一样倒地不起。 尖靴现于身前,秦如歌顺势往上看,一身黑色劲装,一张半封闭的脸,神秘危险。 秦如歌两眼一翻。 那人踢了踢她的身子,似是死尸,蹲下探鼻息,气绝了。 这么容易得手,太没趣。 “撤。” 此人一声令下,黑衣人全数隐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至少是一刻过去了,也许是两刻钟。 确定那些人走了以后,秦如歌才敢睁开眼,咬牙防止自己叫出声音,拔出腰间***的银针。 擦干其上鲜血,将其收回袖内。 这银针上涂的药,能使人闭息半个时辰不死。 屈膝爬起,屈膝前行,前往拍了拍燕一等人的脸颊,探鼻息,昏迷不醒。 把脉。 秦如歌目光一黯,毒。 而且,是蛊毒。 唯一在南越接触的蛊,便是在柳兰锦身上,那些人,难道也是冲着凤明煌而来。 燕一突然睁开眼眸,五指合并,如刺刀捅向秦如歌,秦如歌微微侧首避过,将早已抵在他盆骨上首的气海穴银针深深***,燕一便又晕了。 啧,又是杀蛊。 秦如歌脱了他们的衣带,将其捆得扎实,杀蛊一启动,母蛊有所感应,这地方恐怕久留不得了。 刚好用干芯片里的药物,四人的蛊毒总算是解了。 可是时间不等人,他们醒来还要吐还要拉,一匹马也驮不了五个人,她不能不落下他们了。 将其推到林子大石后的凹洞里,秦如歌不敢迟疑,吞服解毒丸之后,赶紧追上前头走散的骏马,全速前行。 果不其然,不久后,先前离去的黑衣人全回来了。 “首领,人不见了。” 那人默默打量地面,点点血迹,还有拖动的带状痕迹,隐没在江边。 难道,那女人使了手段没死,还把四个拖后腿的推下江河了? 此人目光沉下,冷凝道:“追。” 视线终归还是模糊了,风声在耳边嗡嗡响,这毒......解毒丸竟然解不了! 咬咬牙,往产生剧痛的穴位扎针,只能勉强以痛楚提神了。 嘀嗒嘀嗒,马蹄声...... 不行,有迹可循,离下一个小镇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手臂一震,银针滑落,秦如歌目光一狠,将其插向马屁股,便跳下马背,只见受了刺激的骏马疯魔奔走,绝尘而去。 “唔!” 啧,肋骨好像断了。 靠着求生的意志力,秦如歌硬是挺了过去,每顽强走一步,便将后头的脚印抹掉。 密林里头老树盘旋,再进去一些,再深入一些,还不够深远。 期间不知绊倒几回,秦如歌几乎已经看不清事物了,眼里都是一团一团的色彩。 “啊——” 快速下坠! 难不成是断壁?不可能,这里是密林啊。 砰的一声,坠落底部,前后不过毫秒之隔,看来是个小陡坡,还好底部有密密麻麻的软藤垫底,没有摔得太狠。 急促地喘息,她碰了碰肩胛深入的羽箭,暗暗啧了一声。 这位子,如何拔箭? 解毒丸无效的话...... 从芯片里置换出一枚切面如银币大小的果子,嚼碎吞下。 这是解毒奇珍,化毒果,千金难买,而且只能一次性使用,吃完了只能解一次毒,却是几乎什么毒都能解。 若是连这果子都解不了,那她恐怕......相当难搞了。 果子苦涩难咽,更有灼烧喉咙产生难以言喻痛楚的副作用。 秦如歌背靠断壁,调整呼吸,等待身体起变化,同时耳听八方,哪怕听到一丝那些追来的黑衣人的声息也好。 声音是有了,而且相当接近,就在上首,踩着枯枝落叶而来。 怎生这么倒霉!竟没能引开了那些人! 气息笼罩而下之时,拼了最后一股劲,一扬手,银针如暴雨梨花针钉向那人。 叮叮叮——嵌入树干! 竟让那人避过了! 再无多余意志力强撑,秦如歌彻底晕死,晕死前一刻,想到——但看那人色彩,不是黑衣,而且应该只有一人,命大的话,她应该死不了。 重见光明的时候,她身在床上。 为什么知道是床上,因上首就是帐顶,这是哪儿? 秦如歌强撑坐起,肩伤撕扯,又半倒了回去。 “不要乱动。” 男人的声音如此之近,大约就在方圆数米之内。 抬头看去,只见一人将捣好的草药拨到布帛之上,向她靠近。 贺兰兢。 “是你?”秦如歌甚为吃惊,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和燕王府一样,汝阴侯府才刚办喜事,贺兰兢该在长安城,“你怎么会......” 贺兰兢手上明显是用来敷伤的草药,秦如歌这才想起什么,低头瞥看肩伤之处。 左肩及臂上衣料不复存,羽箭已经拔出,新伤口血肉未合,血已止住,看来~经过初步处理了。 眼看这人靠拢到她咫尺之间,微微俯身,扳过其肩正要敷药,秦如歌却是避开了。 “我自己来,给我。” 贺兰兢完全不听人话,有意掐了她的伤处,秦如歌因剧痛而脸蛋扭曲。 “女人还是不要太倔了,不可爱。” 趁着她分神,贺兰兢硬是给她包扎了伤口。 “贺兰兢,你大胆,我现在可是燕王妃!对燕王妃不敬,你就不怕——” 贺兰兢嗤声打断:“你可真为凤明煌着想,就他那身子,怕是新婚之夜,也没有给你几分快活吧。” “无耻!” 贺兰兢言语间的龌蹉,秦如歌如何听不懂,正经女人都会赏他耳光,她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此刻居于劣势,轻易便教贺兰兢擒了手腕。 “难道不是事实?而且,那家伙除了危险,还能给予你什么?傻女人,被人利用了还不晓得。” 97.098.西凉邪兵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上下打量她两眼,贺兰兢阴冷笑着,甩下她的手,将早前拔出的箭嘴摆到她面前。“这箭嘴之上的蛇纹标记,你定是不知意味着什么。” 秦如歌的确不了解,但隐约猜到跟日前刺杀凤明煌的下蛊之人有关。 贺兰兢又道:“西凉邪兵,善使阴邪之物,不负责行军打仗,专门干害人暗杀的阴损勾当,多为西凉苗疆的蛊师组成。这些年,西凉君主巴不得把凤明煌挫骨扬灰,屡屡派人刺杀。如今多了一个你为他转移目标,凤明煌怕是睡着了也会笑醒吧。” 离间偿? 秦如歌此时多了警惕,思维更是因冷静下来而快速运转:“我家王爷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西凉根本从无得手,他根本不需要我为他转移目标。” “不用这么快帮着他说话,你以为本该戍守边疆的燕王,为何数月前风尘仆仆突然回了长安城。撄” 贺兰兢这话,教她想起与凤明煌初次相见那夜,那人奄奄一息......体内之毒应是被人诱使毒发,半只脚入了阎王殿。 “有这么个传闻,他那一次交战,差点死在苗疆蛊师手下,本来本世子也是将信将疑,后来刺客潜入燕王府行刺,不正正是乘胜追击,趁其虚夺其命吗?”贺兰兢拎起箭嘴,指腹摩挲蛇纹标记,其上鲜血冷凝,更添几分厚重感,“这一次,我们都中了他的计,皇上想把你们隔开,没想到愣是给凤明煌制造最好的机会,将你收入燕王府。现今容靳下落不明,你寻兄不得不离了长安城,正好给他引开部分西凉邪兵,这箭嘴,不正是最好的证明么。” 贺兰兢冷笑将箭嘴抛到她身前,清理了现场血污,便以为她张罗吃食为由出去了。 箭嘴......肩伤还隐隐作痛。 是吗,真是这样吗?凤明煌存的,竟然是这样的心思? 好像,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想想一开始,凤明煌故布疑阵,将他们间的关系描绘传散得那般情深,若是从那时起,凤明煌便是为了等待拿她当挡箭牌的今天,倒也符合他一贯水深的作风。 不过...... 冷笑爬上嘴角,秦如歌失笑摇头,索性将那箭嘴抛掷一边。 贺兰兢算不到一点,那就是她对凤明煌而言,除了那一层夫妻关系,还有别的意义。 推窗眺看街道,秦如歌依稀知道这是哪儿,按照信上所言,此地离哥哥遇险的铁索桥很近了。按脚程的话,两日便到了,骑马,大抵要两个时辰。 贺兰兢的离间,并不能让秦如歌对凤明煌生嫌隙,倒是加深了她对妖孽的担心。 苗疆蛊师......他的处境如斯险峻,她要快些找到哥哥才行。 容靳那边,最好他是没有忽悠她。 推门外出,竟有人手在客栈守着。 秦如歌走了两步,发现这些人如影随形。 “贺兰兢让你们跟着本王妃?” “世子有令,必须保燕王妃无虞。” 哼,这是怕她逃了。 见她往回走,那些人又问:“燕王妃不出去了?” 回答他们的,是甩门声。 未几,贺兰兢回了,其后小二端着吃食。 “世子。” “嗯,她还在里面吧。” “燕王妃适才本想外出,大抵不爽属下跟着,又折返了。” 贺兰兢点点头,推门而进。 贺兰兢目光一紧,内里空无一人,床褥凌乱,窗门大开,快步走近一看,床单挂在窗边,延伸到底下街道。 贺兰兢不悦抿唇,一枚碎玉珏现于指尖,他冷凝着碎玉珏,眸底点点星光闪烁。 秦如歌本打算雇马前行,不料到马市相好了马匹,掏遍全身找不出半个铜板。 她竟忘了,她的行李都挂在先前引走黑衣人的骏马之上,腰间的钱袋,估计也在密林避走之时遗漏了。 看来,只能步行前往了。而且,还要避开黑衣人和贺兰兢两派人马。 希望子鼠他们赶紧找过来吧...... 肚子咕噜叫,她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到哥哥出事的地方还要走一天,得想办法填填肚子才行。 不觉间已经是夜间,在野外制造轻巧陷阱,秦如歌终于逮到一只山鸡。 烤它个里嫩外焦,吃拆只剩一堆残骨之后,她便将红火的炭木堆熄灭了,以防引起不必要的注目。 在周身撒了一层躯蛇虫鼠蚁之流的药粉,秦如歌便寻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躺下。 交叠的双手,有规律地快速绕圈,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的除了胞兄,便是最近老跳入脑海的那妖孽。 两指探入怀里,摸索,停顿,夹出一簇柔亮的黑发。 哥哥的玉珏都给丢了,他割她的这簇头发倒还在。燕一燕二现在不在身边,正好...... 攥紧,罢了。 最终,还是放回原位。 与此同时,凤明煌这边虽与秦如歌隔之甚远,却和她一样,在野外驻扎。 他先前刚好会合了余下的三千烈焰精兵,一出长安城,果然就有西凉的人来送人头。 孟玄色将烤好香喷喷的肉递过去:“给,主上。” 凤明煌见着这油腻的皮肉,高贵的眉眼轻蹙,孟玄色嬉笑撤回,认真地把烤肉撕碎,装好递过去。 凤明煌这才优雅吃起,未几,暗卫捧着一鸽子到他跟前:“王爷,是王妃那边传来的。” 是他们暗卫间专用的信鸽,毫无疑问是燕一燕二所为。 孟玄色接了过来,取出鸽子脚绑着的竹筒信,交给凤明煌。 净手及后,凤明煌快速浏览信件,脸色随即阴沉似刮了风暴的大海。 “西凉......就这么希望灭国吗。” 好狂妄的掷言! 饶是孟玄色这深知凤明煌脾性的,也被主子这阴沉给惊着了。 信里的内容,孟玄色自然也看见了。 “王爷,既然燕一燕二能从蛊师手下逃过一劫,想必是王妃的功劳,他们也说了王妃大抵无虞,暂时还是安全的,王爷无需过于担忧。” “摆不平本王,便从女人下手,哼,西凉那些人。”凤明煌大抵是怒极反笑,若是他口中的西凉人在眼前,怕是要吃人了。“玄色,你过去帮她。” “主上,可你——” “本王这边少你一人死不了。”可她不同,那个女人自信归自信,总不是万能的,再说,燕一他们信上写了,秦如歌大抵受伤了,想着她身处危险,还受了伤,他却不能在她身边,凤明煌便心生一股躁郁。“待她和容靳决裂后,把她送回燕王府。” “主上,你怎么就知道他们兄妹俩一定会决裂呢,还有,王妃说了,摆平容侯那事之后,要来前线‘支援’你的啊。” 妖孽投来斜斜一眼,看得孟玄色汗毛竖起,他多言了,该打! “嘿嘿,我明儿就去。” “现在。” 我去!有异性没人性,敢情就是指主上这种人啊。 连个安稳觉也不让他睡,好歹他也跟了他这么多年,竟比不上一个半路跑出来的秦如歌,孟玄色表示内牛满面。 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孟玄色悲催地踏着月色上路。 主上急着把王妃送回去,大抵是担心苗疆蛊师害了她吧。 看样子,王爷真的是上心了,唉,这算是好事么,动情,对凤家人而言,是致命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秦如歌便起了,她不敢多做逗留,专门挑隐蔽小道走,以求掩人耳目。 没走多久,一个时辰不到,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隐约有刀剑之声。 秦如歌赶紧避退到石壁之后,透过缝隙偷窥,惊见前方稍远处沙尘蒙天,伏尸遍地。 两方人马,秦如歌都认得,恰好都是冲着她来的! 贺兰兢!还有黑衣人!他们是怎么对上的? 很明显,贺兰兢这边处于下风,眼看着他带来的人几乎都倒干净了,他渐渐地现出慌张。 贺兰兢不会无缘无故离开长安城,寻上她的,不管他们因何对上,此时贺兰兢死了,那黑衣人要对付她就更容易了。 秦如歌想了想,取出藏在发间的毒药,脸蛋微扬,感受风向。 98.097.她是一个谜 微风徐徐,却是有些偏,要是想要毒药顺势飘到该到的目标,还得挪一下位置,大抵要再向右移动十来步。 贺兰兢看着自己人全数倒尽,心下大惊。却是丝毫不敢松懈,挡招之式快不可见,实在是敌人太多,招数太猛。 衣服割裂,皮肉受苦撄。 这些西凉的暗杀者,分明能让他死得痛快,却是猫捉老鼠般耍弄,将他一步步逼往勾命的无常使者。 筋脉一一被挑断,贺兰兢啊的一声低鸣,不支倒地,黑衣人首领将其身踢正,剑尖抵着贺兰兢的心窝。 “本世子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无故杀我。” 那人以剑挑开其指掌,一枚碎玉珏赫然躺在掌心。 冷笑的弧度透过贴肤的面巾凸显,黑衣人首领冷淡的声音响起:“她在哪?” “她是指谁?偿” “容侯的信物,自然指的是燕王妃秦如歌。” “不知道。” 明知道他们是冲着秦如歌而来,可他给不了他们想要的答案。 因他,确实不知道秦如歌现在何方。 “不知道是么,那......留你狗命也无用。” 有了前车之鉴,还是心停呼吸停最为保障。 狠色掠过眼眸,拿剑正要捅向贺兰兢的心脏,忽然,一阵夹着异样的风袭来,熟知毒物的苗疆蛊师迅速避退,顾不上贺兰兢死没死,而且避让不及的三几个黑衣人倒下了。 “首领,此处有埋伏。” 那人目光阴狠,戾声道:“什么人,出来!” 靠在石壁后的秦如歌翻着白眼,让她出来她就出来吗,这劳什子蛊师不带脑子出门。 风,依然夹带着毒物。 “首领,此地不能久留。”手下有人将双臂呈到他面前,竟成焦黑色。 为首之人大愕,竟然是行家! 咬咬牙,不得不下令:“撤!” 见那些人全隐匿了,秦如歌暗暗啐了口,明明知道这些阴狠之辈大有可能还在暗中盯着,可她要不出去救贺兰兢这渣渣,他不失血而死也会被她的毒粉毒死。 一、二、三,冲出去! 使出了吃奶的劲,秦如歌好不容易半扛着贺兰兢,摇摇晃晃往江边走,此处地形依山傍水,这激流也是不可小觑的,正好能洗涮他们身上的气味,让那些黑衣人找不到。 果不出秦如歌所料,在高处远方,黑衣人一直监视着,直到秦如歌带着贺兰兢跃入江河。 可惜她所在的范围内全是那种毒,他们靠近不了,否则...... 首领喃喃:“凤明煌的女人,竟然......精通毒术。” 此时,这人似乎改变主意了,不打算急着要燕王妃的性命。 “上去!尼玛,该减减肥了,重死人!” 将贺兰兢推上青草岸,秦如歌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喘息半宿,才翻着白眼差点没背过气去给他吃解毒丸,顺便解开连结他们腰部的锦带。 当然,是贺兰兢的锦带。 贺兰兢悠悠转醒,见救了自己的人是秦如歌,还来不及说半个字,便又两眼一翻晕死了。 肋骨处依然隐隐作痛,秦如歌捶了他一拳。还得把他挪到安全的地方,施针缝脉,这丫敢情是来拖后腿的! 不敢寻到闹市客栈去,以免让那些人盯上,秦如歌找了户农户,摘了贺兰兢身上的一枚玉佩给农户夫妇,便换得一天休息空间以及食物。 秦如歌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给他缝好筋脉,还好只是缝筋,要是动别的手术,她可没有带器材。 真是十年风水轮流转,前一阵才是贺兰兢救的她,现在颠倒过来,而且伤情比她那次危急得多。 给他把脉的时候,贺兰兢总算是幽幽转醒了。 秦如歌太专注,没有发觉。 “为什么救我?” 秦如歌微愕迎上他的眸子,那里......有一丝意味不明的晦暗。 “原来,世子也知道自己该死不该救?” 贺兰兢一时无言,秦如歌拎出碎玉珏,又道:“看在它的份上,还有当做是先前世子救我所还的情义。这样,你我之间便只剩下梁子,没有别的了。” 贺兰兢掌心那碎玉珏已由秦如歌拿回。 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奇怪,先前千秋宴,他欲夺她的清白,明明知道罪不在她,他仍将若月对他的无情以及投往慕容琰怀里怪罪到她身上,和皇帝交换条件,非要得到她这容侯府的孙小姐。 可她,却愿意救她。 她是善良之辈吗? 自然不是,否则怎会设计他和秦观心...... 她是一个谜,不按牌理出牌,他似乎能理解,为何凤明煌那样的人,会迷恋她。 因为,他们都是怪胎。 也许,戒绝伤痛的办法是,再次投入一段感情。 反正他对秦如歌是势在必得的,为何......不让自己的心也舒服些呢。 “你——”贺兰兢似乎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手刚刚一抬起来,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教他青黑了脸,冷汗直冒。 秦如歌不悦压下他的举止:“别乱动,想变成残废吗。” “你的医术......”秦如歌高深的医术也是贺兰兢所震惊的,缝筋不是每位大夫都有这门手艺的,就连皇宫里的御医也没几个有这本事。 但是显然秦如歌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忙着做她自己的事情。 纱布一层层圈着他的四肢,他的视线从秦如歌忙活的一刻起,便不离她的脸。 认真做事的人,自是别有一番魅力,不论男女。 而且,她现在忙活的对象,是他,至少,这女人现在,心向的,是他。 气氛有些微妙。 看看看,看什么看,信不信她挖了他的眼。 凤明煌的注视,会让秦如歌失了分寸,不知所措,而贺兰兢,只让她恶心。 此时,有人敲响门:“小娘子,我给你们带馒头来了。” “小娘子?”贺兰兢失笑,似乎很是满意这个称呼。 秦如歌瞪了他一眼,这才开门接过食物:“谢谢大婶,不过,我不是小娘子,里面那位是我家大哥。” “哎唷,百无禁忌,瞧我这眼神,忒不好使,不好意思啊,姑娘你千万别上心。”把人家兄妹看成夫妻,这是要乱了天理伦常啊。 秦如歌含笑点头,说了声不碍事,便目送走那人,随即关门。 “小娘子,为夫有些饿了,喂我吃个馒头吧。”贺兰兢歪着头,一脸揶揄盯着她。 “去你的小娘子!” 秦如歌拿了个馒头,斟了杯开水,自个儿吃了起来,懒得理这浪子。 贺兰兢扁嘴:“本世子是真的饿了,不信你过来摸摸我的肚皮,都塌下去了。先前和西凉那些人过招,很耗费体力的。” 秦如歌扯出一个假笑:“很饿是吧。” “嗯。” 掐他两颊,薄唇被迫大张,两个大馒头塞进去,刚好堵了他的嘴。 “自己慢慢琢磨怎么吃下去。” “唔唔唔——” 转眼又到夜间,秦如歌在微弱的光线前摸着容靳的玉珏,心底一派凉薄。 “明儿我便走了,世子在这里好好休养,我已经嘱咐了农户夫妇,定不会亏待了世子。” “你忍心撂下这样的我,那些人要是找过来,本世子只有等死的份。” “我清干净了痕迹,这样他们还能寻来,只能是世子造化不行了。” 秦如歌合掌收拢入怀,掐熄灯火,土屋瞬间被黑暗笼罩。 未几,精疲力尽的贺兰兢便熟睡了。 好一会儿过后,秦如歌才移开鼻前的精油,空气中,依然能闻到一丝清浅的香气。 晨起,妇人端着米粥而来。贺兰兢被声响惊醒,环顾土屋一圈,秦如歌却不在。 “她呢?” “公子的妹妹吗,昨夜说是回去找帮手抬你回家,半夜三更就走了。” 她竟然真的撂下他走了! 妇人作势喂他,贺兰兢避过道:“我这腰上钱袋里有几个钱,麻烦大婶帮我到大镇子的市集买张轮椅,一辆马车和两名看着正派点的奴,余下的钱便归你们了。”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啊。” 老妇掏开那钱袋一看,眼睛突得快掉到地上了。 金,金子啊这是! 秦如歌连夜赶路,总算是抵达目的地了。 横亘对望的两壁,好比悬崖峭壁,宽宽隔开它们的汹涌水带,若是生灵坠落,瞬间便能吞卷无影。 99.099.你亲手,把我们之间的信任击碎了 来之前,她还不敢做太坏打算,可一看这汹汹江河,拍打磨蚀礁石,秦如歌的心便直往下沉。 她沿着断壁一路顺着水流方向走,半响后便下了崖,抵达江河中下游,流速慢了很多,两岸已现平滩翠草,还有......两道人影,几乎一样的身高,一男一女。 “瑚妹,寻了好几宿了,歇歇吧。靳哥哥才不会死,不知道你担心个什么劲。撄” “纳兰珀你闭嘴,你要是不想找,自个儿回家,我不会拦着你!!” “呜呜呜,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坏女人,竟然这么凶我这同一胎而出的兄长。”双生妹妹的她,口水喷了他一脸! “娘亲明明说了我比你早出来,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我滚回娘胎去!” “呜呜呜,我要告诉娘亲,你欺负我,还欺负娘亲。生娃多痛啊,你竟然诅咒娘亲老来生子,老蚌生珠很危险的!” “纳兰瑚,纳兰珀?” 秦如歌这一喊,成功引起吵架二人的注意力,纷纷回过身来偿。 定睛一看,懵逼,随即目光一亮—— “如歌姐姐!” 噗通,一声两声,一个两个,全撞到她身上,挂在腰间。 然后,站不稳,一起坐落在湿土地上。 “两个小屁孩,怎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 纳兰瑚抬起头来做鬼脸:“才不是小屁孩,瑚儿明年十五了,娘亲说可以嫁人了。” “瑚妹你能不能矜持点,男人看到你这么急色,还不给吓跑了。” “你管我?其他男人爱跑就跑,反正靳哥哥就喜欢我这性子。” 纳兰瑚朝纳兰珀做完鬼脸,便和双生弟弟一起牵起秦如歌,给她拍掉身上的淤泥污迹。 秦如歌听罢,这才懵懂记起,纳兰世家的这对双生子,最爱黏着容靳。 尤其纳兰瑚,只差没在胸口挂着一个木牌写着喜欢容靳了。 “你们二人,偷偷溜出碧落城,纳兰二伯父知道吗?” 纳兰珀把食指竖在唇心:“千万不要把我们拎回去,爹爹会剥掉我们一层皮的!” 秦如歌无奈摇头,也就是说,这两个家伙,果然是...... “如歌姐姐,三哥呢,三哥找到你了吗?有没有在长安城给我们找到个三嫂,偷心成功?”纳兰瑚调皮地眨眨眼,做了个猴子摘心的动作,笑嘻嘻道。 龙凤胎一直以为纳兰惜到长安城是相亲去的。 秦如歌哭笑不得,两指弹了弹她的眉心,看着纳兰瑚呼声护额,笑道:“人小鬼大。” “十四还小嘛!?”屡次被人强调小这个事情,纳兰瑚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可是要嫁给靳哥哥的成熟女人,才不小! 纳兰瑚一想起容靳,那张明媚的小脸蛋便耷拉下来,愁容满面:“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还要找靳哥哥的,他们说靳哥哥坠江了!” “如歌姐姐,你也是来找靳哥哥的吗?”纳兰珀好奇道。 秦如歌敛笑颔首:“恐怕我让你们回去,我自己找,你们也是不愿意的吧。” “当然!” “当然!” “走吧,那便一起。” 秦如歌一手牵一人,大步向前走,却被向后的力道所阻。 “怎么了?” 龙凤双生子一脸纠结搅着衣角,纳兰瑚道:“容侯府的人在下游搜寻呢,我们不敢下去,只能在中下游这儿找了,爹爹手段很厉害的,容侯府的人定会向爹爹报信。” “你们在这边等等,我去去就回,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你们。” 龙凤胎摇首,很是不赞同。 秦如歌蹙眉:“那你们想怎样。” 龙凤胎面面相觑,上下打量对方。 一路寻至下游,秦如歌果然就看到容侯府的人面如死灰地搜寻着,遍布整个平滩。 看来,他们已经找了好几天,还是一无所获。 心头沉重,这么说来,哥哥果真是...... “小姐!” 那些人见了秦如歌,马上靠拢过来,是绝迹里看到的一缕曙光。 两矮冬瓜从她身后各冒出一颗头,歪歪斜斜地打量着容侯府的人,脸上为布帛纱巾所蒙,只剩各自熠熠生辉的眸子裸露。 咳咳,纳兰世家两位小公子小小姐可真是......这脸蛋再怎么遮住,这行为举止和个头矮小,他们还能瞧不出门道来? 罢了,权当他们是真的看不出来好了。 “如何,可有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秦如歌本以为他们答的,多半不是好消息,却没想到—— “寻到了。” 回答她的,却不是面前这些人,而是身后传来的声音,这声音,她不会记错。 兄长,容靳。 秦如歌身形微动,面浮隐忍之色,极其缓慢地回过身来。 容靳此身,干净伟岸,哪有半分落难的姿态。 不过一个手势,她便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十二地支围住,乃容靳那六人,他倒还知道把隶属于她的那四人留在容侯府。 “明明知道多半是圈套,我还是不能赌那一丝风险。多管闲事救下贺兰兢,又怕耽误了找你的功夫,连夜赶来出事的这里,我这般风火僚急来找你,到底为哪般。让皇帝将我关押起来,成笼中鸟,竟是你的意思,大哥,你说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你亲手,把我们之间的信任给击碎了。” “这些事是凤明煌跟你说的?” 容靳兄妹间的暗涌,看在矮冬瓜龙凤胎眼里,一时觉得不知所措,只得看看秦如歌又看看容靳,憋屈的是,他们想劝着些什么,也开不了口,一开口就穿帮。而且,要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毕竟不了解他们之间矛盾的来龙去脉。 “不管是不是,他现在是我的夫君,我已是燕王妃。” 容靳面色一沉:“你确定要激怒为兄吗,动手,把小姐带回容侯府。” 秦如歌咬咬牙,却是没能狠下心用毒,毕竟,这些是自己人。 眼睁睁任由他们将她双手捆实,秦如歌讽笑:“这可是对待犯人的方式。” 容靳大抵知道她是有意拿亲情来左右他,便硬着心肠面不改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以后会感谢为兄的。” 十二地支推着她走,秦如歌却是有意扎马步,定在原地,沉声道:“可以给我个理由吗,为什么宁愿用这些极端手段,也不惜阻止我嫁给凤明煌。只要有理,能说动我,这些事情,如歌大可既往不咎,只要,能说动我。” 兄长沉吟许久,深远神色变幻无常,气氛死紧,似山雨欲来。 “没有理由,带走。” 很好,没有理由是吧,那她就有理由,下定决心了。 万没想到,把她逼上悬崖,后退不得的,是她目前为止最信任的兄长。 心凉,原来竟是这种感受,滋味,很不好受。 “万没想到,跟着一个燕王妃,还能平白得一个容侯。这要是把南越的其中一把交椅折断,倒是意外收获了。” “大哥,小心!这是西凉潜入的刺客!苗疆蛊师!切不可让体肤受损!” 嗖嗖嗖的利箭破空而来,容靳听得秦如歌这么一吼,暗自心惊,险险砍断密密麻麻飞来的羽箭。 西凉苗疆的蛊师?那个阴损的暗杀团体。 “保护好小姐和纳兰姐弟。”容靳把身一横,将秦如歌等人护在身后,戒备盯着群木顶上怡然自立的黑衣人。 “是兄妹不是姐弟!”纳兰珀不甘心地嚷嚷,不过靳哥哥好生厉害,他们这么变装靳哥哥竟然还认得出来! “容侯可真是护妹心切呀。”那人在上首邪笑,目光却是越过容靳,暗含欲 望地锁住秦如歌。“生擒秦如歌,其余人等,杀、无、赦。” 黑影掠下,毋庸置疑,对上容靳的,自然以黑衣人首领为首,但是来者人数不少,分流到秦如歌这边的黑衣人数量也是不能小觑。 霎时间,刀光剑影,风尘扬起。 秦如歌在保护圈中心,提心吊胆,容靳显得稍嫌吃力,对方攻击迅猛,他的重点又着重于防守,自然吃亏。 这么下去不行。 “瑚儿,帮忙把绳索解开,我得想个法子帮忙。”秦如歌挪到纳兰姐弟身边,摇了摇后背被束缚的双手。 纳兰瑚不疑有他,就算如歌姐姐和靳哥哥前一刻有争执,但在这危急时刻,总不能害了自己的兄长,便快手快脚替她解开了。 100.100.王妃,你还真是个巨坑 秦如歌一解开禁锢,便从袖内摸出银针,算好了对方的移动速度、方位,预测其移动方向,便锁定位置将银针掷出。 专心于攻破容靳方式的那人,换作以往,应是没注意到秦如歌来了这么一手。 不过有了贺兰兢那次的前车之鉴,这回他的注意力一直有分到秦如歌这边撄。 黑衣人首领临时改了攻击方向,秦如歌这一手落空了,那人目光阴了阴,一旋身,漫天暗器卷出,容靳忙着避让打落暗器,竟无法抽身,那人却不是乘胜给予致命一击,而是掠向秦如歌这边。 轻易震退身前的十二地支,那人一把提起秦如歌,掠到几丈远之处,将其压在身下,以膝压住她的身。 “如歌姐姐!” 秦如歌胃腹受重压,想要摸毒的两手瞬间僵直,随即被顶上这人禁锢双手,压往发顶。 “燕王妃,安分点。我不下死手杀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放开她!偿” “站住,除非容侯不想要你这妹妹活命了。”那人空出的一手,指掌毫不怜香惜玉拍打着秦如歌的颊,阴狠笑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的目标是凤明煌,不要牵扯无辜妇孺!放开她!” “无辜妇孺?哈哈——”那人放声大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容侯,你这妹子心肠可狠了,和她所持有的毒物一样,是个蛇蝎恶毒的角色,再者,她现在是燕王妃了,乃凤明煌的心尖,这样还能算作无辜妇孺?” 一根根冰冷的指顺势缠住她的两颊,横加蛮力,迫使她不得不张嘴,果见其舌底藏毒。 那人毫不知何谓怜香惜玉,食指抠出那小毒包扔掉,秦如歌品尝到了一丝血腥,唔地一声,难受低呜。 如果他没有猜错,舌底的毒包一旦咬破喷出,将会是她最后的招数。可惜,这一招,也让他先破了。 容靳看着胞妹受难,心里也是不好受。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如歌也不会离开长安城。 若妹妹出事......容靳无法想象。 燕王妃是道可利用的挡板,凤明煌,果真是对她存了坏心眼。 那个男人......容靳不由攥紧双拳,青筋暴突。 黑衣人首领嗤笑:“如何,毒美人,你还有何能耐?你以为利用那男人便可引开我们?只要摸清楚你离开长安城的目的,自然知道你这容侯府孙小姐的去处。果真是兄妹情深,不枉我们潜伏死守在这儿。” 痛楚稍退,秦如歌这才回过神来,吐他一口血沫,吐字因舌底之伤含糊:“呸,没种的男人。” 那人目光骤冷,处于最危劣的处境,她还是这么嘴犟不歇。 那人冷笑道:“无妨,看在你是个人才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待将你带回苗疆,好生交流,你终究会服软的,反正......不软也得软。” 那人往秦如歌肩骨处狠捏,秦如歌痛极晕厥,接下来的一切都不知道了。 拦腰提勾着秦如歌,那人笑意收尽:“杀,不留一个活口。” 容靳倾身前来,却被好几个黑衣人拦了,眼看那人快要将秦如歌带走,眼看他们这边怎么也占不了上风,周遭更有蛇蝎毒物蜿蜒爬来,惊心动魄。 那人足尖一点,跃上枝头,却在站稳前听到一阵清脆之音。 他目光一闪,堪堪退下半空,被迫落地。 音,如影随形。 脑内似有活物盘旋翻滚,剧痛!逼得他不得不放下秦如歌,掩耳咬牙道:“快撤!” 黑衣人听令,以首领为先,能撤走的全撤走了,赶不及的,全数在地上打滚哀嚎。 一人从暗处步出,掩住秦如歌双耳,而容靳那边,也早已掩了耳。 迷糊中,秦如歌感觉有人拍打自己的双颊,便悠悠转醒。 “小姐,你醒了!没事吧!” 是......子鼠。 揉着酸痛的肩颈,她缓缓爬起:“来得太慢,还以为你们迷路了。” “王妃,玄色来迟,让您受惊了。” 秦如歌此时才发现除了子鼠,前方还有四人,为首的赫然是不该此时此地出现的孟玄色。 略微一想,秦如歌便明白了:“是他让你来的吗?” 孟玄色颔首,除了主上的命令,他哪还会听其他人的。 那只孔雀,恐怕早就猜到哥哥的心思,他放任她来寻兄长,只怕也是藏了心思的。 她不喜欢被人设计玩弄,但是凤明煌舍得将孟玄色调离身边,过来帮她,无疑是给他危险的处境撤掉一层壁垒。 他以最珍重的性命为筹码,攻心为上,只为了赢得她的一份亏欠,这个男人,是高手。 若果她的心如昔依旧一潭死水倒还好,可是渐渐的,她自己也无法掌控了,那份悸动。 “如歌,过来!” 秦如歌回过身,坚定地看着遥遥相望的兄长,摇首:“我要去找他,他需要我。” “你就非要与为兄兵戎相见吗!” 孟玄色轻笑抚上腰间翠笛,悠然道:“在下适才已然留情,若不是顾忌容侯和王妃的安全,现在七窍流血的,恐怕不止地上这些西凉来的这些暗杀者。容侯,在下劝你,还是不要动武的好。” 秦如歌闻言受惊,此时才发现眼前伏尸不少,全是七窍流血的黑衣人。 “要带走她,先从本侯身上踏过去。” 显然,容靳也是铁了心了。 “把王妃带离此地。” 孟玄色脸色微沉,将翠笛凑到唇下,尚未吹响,秦如歌便一把堵住了笛孔。 “王妃,孟爷其出之音,能穿石破洞,留下来会伤到你的。”燕一燕二带不走秦如歌,便有些急了。 秦如歌听这话更是不高兴了:“孟玄色,你敢?” 穿石破洞,那容靳岂不只有一个死字。 “王妃,玄色不傻,不会轻易动容侯性命的。”要了容靳的性命,岂非亲家变仇家。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能要容靳的性命。 “不用多做动作,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 孟玄色听罢,一脸狐疑,却见容侯亲卫和十二地支已然冲到三丈远之外。 孟玄色似乎有所察觉,一脸恍悟,因来者步履蹒跚,竟在几步之遥时,纷纷倒下。 包括,容靳。 “王妃动的手?不对......是西凉那些人。” 意识尚是清醒的,四肢却是不能动弹。 秦如歌蹲下给把了个脉。 “如歌,为兄最后再说一遍,离开他。” 淡然瞥他一眼,撤手,取出瓷瓶倒出一颗解毒丸,然后将整个瓶子抛到容靳身边。 随意拉起一人,喂其服下解毒丸,便让孟玄色点穴。 “半个时辰后,喂他们服下解药,走吧。” 庆幸这次的毒只是软筋散,解毒丸足可应付。 走了几步,她又驻足了,脑内天人挣扎。 半响。 “哥,今日起,我,秦如歌,和容侯府一刀两断,这样你该无后顾之忧了吧。” 碎玉珏抛掷到黄土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秦如歌——” 咆哮声震飞林子里的鸟兽,而秦如歌一行人,已然消失无踪。 孟玄色把秦如歌请上了马车。 车轱辘碾压黄土地,与凹凸的砂石磨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车厢微晃。 “王妃和容侯府划清界线,是避免容侯府因王爷受累吧。这片苦心,就是不知容侯领不领情了。” “他那边如何了?”秦如歌有意岔开话题,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苗疆蛊师,还不足以让王爷畏惧,自然是安然无恙的。不过......王妃,你还真是个巨坑。” 秦如歌拿眼刀插他。 他胆儿真肥,好端端的,竟然敢骂她。 “诶嘿嘿,这是什么眼神。玄色可没冤枉你呀,贺兰兢这一冒头,四肢都给废了,白白让埋伏的西凉蛊师捡了便宜,险些没嗝屁。也算他命大,汝阴侯府的人马及时赶到,这才安全把他们的世子接回去。不然,恐怕活不成了。” 孟玄色边说边递给她帕子,因一番折腾,秦如歌现满脸血污,有其他人溅来的,也有她自己的。 沾水轻轻理好面容,唇齿内,隐隐作痛。 “怎么就是我的责任了,要怪也只能怪他不走运,还有不听劝。” “是吗,要真为他着想,王妃何以不把他身上财物扣下,让他想行也寸步难行?” 101.101.女人嘛,拿束油菜花哄哄就好 秦如歌忍痛勉强轻扯嘴角:“我一介小女子,怎及得上你们的机关算尽,自然是想不到太多。看来,跟孟爷比狠,本郡主也只是跳梁小丑。” “咳咳,王妃记性不大好,忘记已然嫁人了是么。” “......撄” “希望真如王妃所言,也希望就算王妃这番话乃反话,日后这些心思,不会用在王爷身上。” 凤明煌,呵。 那人才是真正运筹帷幄的人。 秦如歌讽刺:“他一天不坑我,本王妃就该偷笑了。” 孟玄色尴尬的摸摸鼻子。 聪明的人,心底明镜似的偿。 主上这般算计,瞒不了她,只怕日后这两人相处,很难消停了。 “这方向,好像不是赶往西北交战之地的。”秦如歌撩起侧首帘子一看,这路子和她来时一样,这是往长安城走。 果听孟玄色颔首道:“王爷着玄色将王妃安全送回燕王府。” “停车!掉头!” 正在前头赶马的燕一受秦如歌魔爪一抓,吓得臂膀抖了抖。 燕一反问:“孟爷?” 孟玄色打手势让他继续赶路,才将秦如歌拉回车厢:“王妃今日也见识了,王爷的敌人如此深不可测,王妃贸然跟着王爷,只会拖累王爷。” 秦如歌没有被唬住,却问:“既是如此凶狠之辈,又知道从本王妃这边钻空子,更是曾探入燕王府刺杀他。孟爷觉得,本王妃回了燕王府就会安全,而不是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这......说得倒是在理。 “一旦他们挟持了我,你觉得,凤明煌能袖手旁观吗,你确定这不才是真真正正的拖后腿?” 完全同意!肿么破,他快要被说动了! “此时此刻,只有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而我也不怕夸口一句,我于他,亦然。” “对对对,王妃有理,只是王爷的命令......” “这方面,我会当面跟他说清楚,他不是糊涂之辈,会明白的,自然也不会为难孟爷。” 孟玄色嘿嘿笑道:“那就有劳王妃了。” 然后,孟玄色便让燕一变道而行。 再然后,披星戴月而来,赶了好几十里路,秦如歌终于赶在入夜时分安然出现在凤明煌面前。 凤妖孽两指摩挲,妖冶的眸轻眯,有种想掐死孟玄色的冲动。 孟玄色又是那般嘿嘿笑着,指着秦如歌,让他老人家赶紧把注意力放回自己刚娶回家尚未来得及暖被窝的新婚妻子身上。 秦如歌拍掉孟玄色猛戳她手臂的指,将妖孽的脸摆正,看着她。 然后便将先前那番考量复述。 她说的对,又不对。 燕王府,长安城,那些人是不敢胡乱闯入的。 但也的确不能排除隐患。 然在他身边,凶险更甚。 这一路未歇,命丧他手的西凉人,不计其数,显然重心还是在他这边。 “听我的呗,错不了的。”秦如歌怕他心思深,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她打道回府,便破天荒使用软手段——挽过妖孽的臂,一同坐在火堆旁。 “王爷这身子差,饿不得。” 秦如歌心知这人讲究,便耐心将山鸡肉撕碎,成鱿鱼丝大小,用布帛盛着,方便他优雅地装十三享用。 哪里知道撕了一小堆,自己的肚子竟然不争气地打鼓。 秦如歌打着哈哈摸脑袋,尴尬道:“赶路嘛,没来得及吃,饿了两天了,不叫才怪,这证明我的肠胃很正常健康。” 凤明煌估计是气笑了,哭笑不得直摇头,拎起一小撮,喂到她嘴边。 秦如歌受宠若惊,哪里敢谦让说不,当然是吃着。 她这温顺小样,依然颇得他心,近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唇边添了一丝笑。 秦如歌不甘落后,也拿起一撮喂他,眨眨眼。 然后妖孽便一脸傲娇含下了,并!且!极其恶劣地含了她的指尖! 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冒个不停! 是她的错,自己作孽给了他机会! 就近的人马见状,含泪吃下王爷王妃抛出的这口狗粮。 “玄色说你跟容侯府划清界线,狠下心了?” 秦如歌擦掉嘴上油渍,淡漠道:“不是全在王爷意料之中吗。” “可是本王,一向喜欢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么说,燕王妃我不当了,直接回容侯府算了。” 凤明煌轻笑,火光映着他邪魅的脸,忽明忽灭:“这话,你是说给本王听的,还是自己听的。” 跟他顶嘴,可真是技术活,气话还是真话,什么都被看穿。 卸下吧,她防备的面具。 连日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有些累了。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她何不放松一会儿,反正瞒不了他。 脑袋轻轻靠在背后石壁,她道:“凤明煌,对我,少些算计,少些套路,多点诚意,好么。” 从未见过她如此坦白直率的姿态,凤明煌略懵,侧首看去,清丽的脸蛋上,有抹若隐若现的......难受。 喉结微动,颇不是滋味,他必须得承认,不大喜欢她难过的样子,看起来蠢死了。 将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猿臂绕过她的肩,轻轻握着,他道:“容靳的事,值得你露出这种表情么?” 秦如歌先是一震,挣扎了一下下就安分了。 “你倒是试试被至亲背叛的滋味。” 凤明煌这话无疑触到她的怒气点了。 可是他马上又充当了灭火筒:“你怎知本王没有试过。” 闻言,秦如歌见鬼似地抬起头看他。 随即又被他强硬压回原位。 “这世上,最可靠的,唯有自己,其他人,谁也不能尽信。经过此番,你该是有所成长了。” “成长?”秦如歌自嘲地笑,微讽道:“唯一的成长便是,成了王爷放长线钓的那条大鱼。” “恨么,你的新婚夫婿。”凤明煌淡淡道。 见她默默无言,又道:“若不让你看清现实,你这辈子便得活在天真无邪中,嗤,也就是无知愚蠢中。他们是你的弱点,本王戳破你们这层假纱,虽然残忍,虽然痛苦,你能说不是另一种解脱?” 是的,他说的没错,哥哥若是能骗她一辈子倒还好,结果真相还是牵了出来。 这世上千千万万种人,有的甘于被骗,有的装作被骗,有的宁愿活的明明白白哪怕真相惨烈,而她,属于最后一种。 这种残忍,是痛后重生。但是要她消化这层理,尚需时日。 至少,不是现在。 秦如歌还是恼他的,确定他不会赶她走之后,便发起小脾气,到一边静静待着,生气的时候,她不爱说话,也不爱搭话。 孟玄色拿胳膊肘撞凤明煌,扬到妖孽眼前的是——油菜花。 “......” “女人嘛,哄哄就好,女儿家都喜欢这些玩意,拿去。” “你确定?油菜花?”凤明煌顺手一推,油菜花打脸,抽了孟玄色个措手不及,呸呸呸猛喷嘴边黏上的败花。“哼,她说了,喜欢少些套路,多些真诚,你让本王拿女儿家套路讨她欢喜,不是戳她死穴?” 孟玄色吃力不讨好,摸摸鼻子退到一边去。 他还摘了几个野果,吃起。 刚把果子放到嘴边,张嘴,咔嚓! 嘶!上下齿磕碰,一阵酸软,主上竟然把他的果子摸走了! 一个掌心大的重物摔到怀里,秦如歌低首拿起。 野果? “生津解渴,你适才吃太多肉了,吃这个消消食。” 淡薄看了几眼,她缓缓垂下手,脸蛋微偏。 凤妖孽驻足须臾,便走远。 暗暗松口气,咔嚓吃起,微酸微涩的果子,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妖孽在篝火前,和部下商讨军情应对之法,那样一双修长指掌,竟能指点万军,破敌无数,这样一副......残损之躯。 是不是像他这样,被逼到绝境没有退路的人,手段都是这么恶劣狠绝。 呵,将计就计,诱使她和容侯府决裂,逼她和他一样,走上没有退路的悬崖,前后均是万丈深渊。 “咳,咳咳。” 孟玄色见主子不适阵咳,许是夜里寒凉,更深露重,不无担忧道:“我去拿披风。” 才刚刚拍拍屁股起来,那边使小性子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好拿着妖孽的衣服。 102.102.如歌,本王冷 秦如歌将披风披在凤明煌身上,系好。 “按时吃药了吗?”秦如歌扭扭捏捏质问道。 凤明煌牵了她温暖的手,拉她坐在身侧,颔首道:“当然,本王可是很认真的遵守自己的承诺,努力不让爱妃变成寡妇。” “......” 艾玛,王爷这情话从哪里修炼的?简直是成精了呀! “先这样吧,你们下去休息,明晚再议。”凤明煌遣散众将,篝火打亮的寸土之内,只围了他们夫妻二人。“气够了?偿” “没有,但是也不能再让情绪所左右了,女人常生气,容易变老。”秦如歌挣开他裹覆双手的掌,拎起烧滚的茶水,倒一杯递到他手里捧着。 热水温度透过瓷杯传递到掌心,过于炙烫了,凤明煌不时双手互换。 凤妖孽戏谑:“爱妃放心,不管爱妃容貌如何变化,本王对你的心不会随着外在改变。” 秦如歌脸色蓦地一红,不过夜间看不清楚,这种老掉牙的情话,她竟然听出了感觉来,拿块豆腐来撞死她算了。 “怎么,脸红了?脸皮这么薄?” 热气涌到头顶了,快要喷薄! “你才脸红,你全家脸红!” “......” “对了,先前起行时,我明明看到柯凡随王爷同行,怎么不见人影。” 现在跟着凤明煌身边的,只有一个药师谷出身的药童。 凤明煌眸光微凝:“他临时有事,改道先回一趟药师谷,怕是要到西北那边才会合本王。” 秦如歌点点头,如此也好,省得这一路上大家互相膈应。 “夜深了,王爷该歇息了。”孟玄色冒着被凤明煌厉目戳死的风险,弱弱提醒道。 这世上好人难做啊,尤其是为主着想的好男人,唉。 秦如歌往篝火堆里加柴火,淡然道:“这火便生着吧,也好取暖,又能阻吓野兽。” 凤妖孽不作声,秦如歌权当他是同意了。 席地背对而眠,细砂石略微磕碜。 野外生物的声音,盖过他们的呼吸声。 秦如歌清澈的双眸,在夜间烨烨有光。 背对她的凤妖孽,却是双目轻闭,看这模样,分不清到底是熟睡还是假寐。 蛇手不知什么时候攀爬而上,贴住她的手背。 随后,便听得背后之人清淡道:“如歌......本王,冷。” 是的,他的冷,她能从其指感受,不假。 他的温度,比他的为人,更真诚。 “我去加点柴火。” 然而,他并不给予她离开的机会,铁掌如桎梏,道:“没用,还是冷。” 秦如歌如何听不出他的意思,转过半身,眼前背影挡了视线,她眼角微抽,扳过他的身,皮笑肉不笑道:“那王爷想如何?” 妖孽清浅笑笑:“靠近些,本王便不冷了。” “要不要索性给王爷个熊抱?” 听着她氤氲怒气的语气,妖孽心情更佳,得寸进尺:“爱妃果然思虑周到,最好是一宿抱到天亮。” 去他丫的!她又不是人形抱枕! “王爷行军这些天不也一个人睡么,难道军中还有女人给王爷取暖?” 虽然明知道是调侃,可秦如歌发现这么一说,她还真是有些介意,是因为......还真有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秦如歌撇撇嘴:“王爷可是柳下惠?” 就算真有这么些女人,抱着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能矜持得住?不怕爆体而亡? 凤明煌目光如炬,即便黯夜也能捕捉旁人捕捉不了的异动,秦如歌和他靠得近,她脸上阴沉的神色,夹杂着的酸爽,自是逃不过他的利眼。 一开始,他也只是喉间震出低沉的笑声,可渐渐有扩大趋势,秦如歌赶在他大笑之前,赶紧捂了他的嘴,恶狠狠,气汹汹,恨不得压上去压死这丫的。 “大伙儿行军行的是体力活,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王爷别扰了他人美梦。”她有这么好笑吗?她长得很像个笑话吗? 凤明煌憋出了泪末,将她的手心扯到锁骨心,却道:“如歌吃醋的样子,本王很喜欢,多吃点。” 尼玛! 她果真成了笑话! 秦如歌蛋疼抽手,浑身喷气,背过身去,隐隐还能听到背后这家伙若隐若现的憋笑声。 不过经他这么一闹,心头的沉重和低气压倒是消弭了,她好像......又能好好睡一觉了,就在她快要入眠的时候,隐隐约约,似乎有人低语—— “秦如歌,好好睡吧,做个好梦。” 黑暗中,火光熄灭,只余月光冷清。 秦如歌行走在旷野中。 “王爷!” 应她的,是她一声王爷的回声。 “凤明煌——” 妖孽人呢,孟玄色呢,驻扎的大军呢,统统都去哪儿了? “凤明——”脚边踩中异物,嘎吱,是枯枝吗? 低首一看,竟是一截白骨。 “啊!” 秦如歌低呼后退,生生小磕了一跤,险险稳住身形,待冷静后,俯身探看,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白骨重新生肉,那是一截断臂,随即躯体四肢尽出,披衣着鞋,只有脑袋不见了。 这衣物,怎生有几分眼熟。 “秦如歌,还我命来——” 耳侧吹吐冷风,秦如歌这一眼看去,眼眸大睁。 “啊————” “怎么了?做噩梦了?” 好半响,秦如歌才回过神来,视线聚焦,眼前的脸,不是梦里那张...... 梦? 对了,原来是梦。 “要喝水么。” 秦如歌点点头:“要凉水。” 妖孽温柔地喂她喝下茶水,见她面上渗有薄汗,便轻轻拭掉。 “梦见什么了。” “贺兰兢。” “......” 凤明煌手中的瓷杯碎裂。 秦如歌吞咽口水,默默提醒:“王爷......这是,噩梦。” 凤明煌这才回味过来,瞬间由恶鬼般的狰狞切换成淡看山水的宁静。 “是怎样的噩梦?”猿臂虚扶着她的身,以免她体力不支倒下。 秦如歌顿了顿,想着梦里的恐怖,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梦到他死状凄惨,许是前些日子孟玄色无故提及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然,日间思的,不是什么好事,我和他结有梁子,别误会。” 秦如歌悲催的想,她为毛线要跟他解释? 一定是因为妖孽发怒太恐怖!绝对不是因为她怕他误会! 她这番解释,凤妖孽看着喜怒不明,也不知道他买不买账。 秦如歌小心翼翼睨着他的小样,勾起他眼底一抹喜悦诡色。 “睡吧,明日还要赶路。”揉乱她脑袋瓜上的乌发,眼看她磨牙背身躺下,合上眼了,他才跟着睡下。 须臾及后,秦如歌再次掀开眼帘,捂着胸口。 贺兰兢。 孟玄色说的没错,她是有意不把他身上的财物摸走,冀望他转移黑衣人的视线。 这莫非......就是愧疚作祟,引发的噩梦? 抵达西北之地的时候,凤明煌罕见地精神,自然少不了秦如歌的功劳,因她一路料理凤明煌起居饮食,和配药事宜,凤明煌脸上分毫不见倦态。 烈焰军余部会合前线同伴,纷纷夸赞新晋的燕王妃贤惠能干,和王爷乃金童玉女,匹配无双。 秦如歌蛋疼地默默吃下称赞,贤惠?这是什么玩意? 还金童玉女,匹配无双呢,一天不被凤妖孽气死,算她命大。 不过,秦如歌到底是慧根好的人,稍微那么一想便明白了,凤明煌老是逗她,大抵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从那些缠她夜不能寐的纠葛中脱身。 让她,暂时忘却背叛之痛。 “对了,王爷,柯老刚刚来信,还要迟些日子才能赶到,说是柳姑娘那边出了点状况,他去处理了。” 凤明煌深思颔首,说知道了,其人便将凤明煌为首的将领等一行人引入军营。 “各位舟车劳顿,先安歇片刻吧,西凉军之事,午后再议。” “末将领命。” 凤明煌把秦如歌带到安顿的营寨,吃食用度,自然一应俱全。 最引人瞩目的,乃软榻之上的一套盔甲和内衬的服饰。 103.103.王爷,你的男子气概呢? 凤明煌? 这女人,竟敢堂而皇之直呼他的名讳! “没错,过来,替本王换上。” “......”秦如歌拿死鱼眼斜视他,这家伙!支使她惯了是么,还不肯消停了! 给他套好软猬甲之后,秦如歌好奇道:“真有这么神乎么?偿” 妖孽勾唇,扯下墙上挂着的宝剑,抛给秦如歌。 “捅一剑试试。撄” 秦如歌目光一亮! 随即,奸邪地冷笑,拔剑扔了剑鞘。 “这话,可是王爷自己说的啊,是你让我刺的啊。” 手中的剑,蠢蠢欲刺,秦如歌的损样,致使妖孽面部肌肉失调。 在其改变主意反口之前,秦如歌刺出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剑。 戳戳戳,诶,还真的刺不破,她反而被一股反向的力道震退。 反正伤不了妖孽,多刺几下。 剑刃和软甲摩擦出噌噌的金属细响,秦如歌玩得正欢,玩过了头,浑然不觉顶上的那张脸臭如黑炭。 然后,白玉的手掐了剑身,许是用力过猛,竟渗出血来,顺流而下,一滴两滴,染于黄土地。 秦如歌顺势上看,凤明煌正在对着她笑呢,不好,玩过了头。 “一时忘形,一时忘形啊。”赶紧把剑给扔了,举手作投降状,嘿嘿干笑。 这丫却是冷笑着道:“你把本王的宝剑扔了?” 美眸瞪如铜铃,弯身勾剑,递给他,咦,好像有什么不对,剑鞘呢? 左右探看,在后头! 小跑过去捡剑鞘,剑也随即归鞘,完了她还弹走其上尘灰,笑嘻嘻呈予凤明煌。 妖孽这才哼哼作罢,正欲坐下,屁股还未沾上被褥,却教眼前的女人一把拉扯,凤明煌要不是下盘稳,估计要摔,正欲发难,却听—— “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任性,又给我弄出口子来,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受伤!” 毒舌的话语,塞在喉咙里,他最终还是决定咽下,任由秦如歌将他拉到桌案边上。 随即那些用来处理他外伤的熟悉用具,一一摆上台面。 秦如歌好不容易给他止完血,正给他包扎伤口呢。 凤明煌看着她专注的模样,目光便不由自主柔下。 他喜欢她围着他转的感觉,喜欢她心里眼里只存着他,就算是容靳和秦伯夷,也不容许占了她心里最大的一角。 今后,他会让那一角,填上他的名字的。 “王爷,前线来报。” “进来。” 便见孟玄色低腰而入,凤明煌低沉一声说,孟玄色便道:“这几天不知怎的,西凉军骁勇得过分,我军节节后退让步,再这么下去,恐怕不日便会破了第一道防线。” 凤明煌略微低首想了片刻,立即穿上盔甲,拎着银片闪耀的盔帽与孟玄色一同出帐,大抵是集合众将领商议应对之策。 秦如歌百无聊赖,浑身松懈正要坐下,那人去而复返,却只在帐篷之外撩帐说话:“乖乖待在这里,别出去。” 秦如歌点头如捣蒜:“嗯。” 确定第二回真的走远了,也没有去而复返的意思,秦如歌这才倒头躺下,长吁一口气。 帐顶花白,秦如歌盯着盯着,脑子一片空白,不消片刻,便疲惫睡熟,以至于凤明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将她抱上软榻内侧,给她盖上被褥。 这一睡,便睡到了黄昏。 然后,她是被一阵杂声吵醒的。 揉着眼睛撑直身子一看,眼前一臂之隔,有道身影横亘,无疑是凤明煌的背影。 秦如歌微微移首,便见地上躺着一人,五花大绑,嘴塞麻布,挣扎着,浑身扭拧。 暗紫近黑红的麻服,右襟及肩绣有尖状浪花,观其着装服饰,不是燕王这边的人手。 “西凉的刺客?”西凉东北部靠海,多是以海为生的人,其图腾便为尖状浪花。 凤明煌勾唇颔首:“眼力不差。” “是先前那些蛊师吗?” 这回他倒是直摇头了。 “他若有蛊师的能耐,本王便不可能留下他的性命了。应该同是西凉军,不过是负责刺探军情的卒子,虽是卒子,体能却堪比本王手下杀敌之兵将,如此推断,前线那些敌人,只怕能抵得上烈焰军里的精兵悍将了,西凉军......可真是给了本王很大的惊喜啊。” 卒子? 秦如歌对他这话存疑。 下床探看俘虏,小腿修长健美,又让人把他的鞋袜脱了,捏着鼻子研究,脚底前半截起茧程度严重许多,的确是跑步小能手的微妙特征,很符合刺探军情的卒子。 不过......秦如歌目光一闪,发现这人肌肤略怪,其下血脉竟若隐若现,较之一般人,更显筋脉。 没有想法的时候,她惯用实践摸出答案。 指尖搭上其脉,秦如歌为之心惊。 此人气血强猛旺盛,仿佛吃了兴奋剂一样。 莫非......是用了旁门左道的药物? 凤明煌见她如斯反常,隐约生了预感。 “怎么,有不对劲的地方?” “还请王爷将这人交给我研究一番,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她这么说,这探子身上,恐怕真有文章了。 “这......王爷,王妃身娇体弱,属下担心俘虏会冲突了王妃。” 燕王夫妻相视,男的阴邪干笑,女的自嘲耸肩。 “咳咳,你们的王妃,可跟身娇体弱一点都不沾边啊。”孟玄色点着他的榆木脑袋,一看凤明煌凉薄危险的神态,忽然意会自己说错什么,改口:“是王爷的王妃才对,嘿嘿,口误嘛,别见怪。” “王爷,别怪末将啰嗦,这不还有我们,王爷明儿留守后方,负责指点兵法不也很好?” 即便王爷不上场,烈焰军有他在后方坐镇,必会士气大涨。 可王爷要有闪失,军心便会瞬间溃败,届时,恐怕兵败如山倒。 凤明煌侧过身,正对她,问:“你说过,有本事从阎王殿拉回本王的吧。” 秦如歌略懵,眨眨眼,这才记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说过类似的话的。 好像,便是和他初遇那天。 不过,他会不会太过分了,她给的时限,仅限于当日。 现在他身处沙场,要是在敌方兵马下被碾成渣渣,她想救也救不了! 想到这,秦如歌设限道:“前提是,王爷只是一只脚迈进去,至少也要存一口气。” 她说不了太软太贴心的话,例如让他千万别死,活得好好的来见她,也许终有一天可以,但不是今日。 但凤明煌是什么人,即便她不说,她略嫌苦涩凝重的小脸蛋已然出卖了她。 这个女人,好像不大会掩饰好自己的表情神态。 被一个人担心的感觉,竟是这样暖,凤明煌垂眸轻握她的手,仅是触碰的力道,却是撩拨着秦如歌的心弦。 “好。” 一个好字,成功让帐内的将领骨头酥尽,双膝直想跪下去。 王妃,可真是好福气啊,能得王爷这般柔情厚待。 孟玄色笑笑摇首,王爷为人冷硬无情惯了,手下这些将领少见多怪,自然觉得稀奇。 不过,于寻常男子而言,这份柔情,算不得什么,可也不见得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山露水。 主上么......毫无疑问,这份柔情是奢侈品,毕竟,他是在那样冷酷无情的环境下生还下来。不曾想到,还有一个人,能让他显露这种眷恋含情的状态,还丝毫不顾忌场合,不怕旁人笑话他失了男子气概。 也许,是好事吧。 但是有些人,恐怕不是这么认为。 孟玄色不知想到什么,清润的双眸,渐渐黯下,随即垂眸遮掩这份阴暗。 入夜时分,简单吃了点干粮,歇了片刻,外间便有人提着小桶水进入。 “王爷,您要的清水到了。” 妖孽颔首,摆手:“嗯,放下出去吧。” 秦如歌绕着那及膝的大半桶清水转悠,道:“你还真是讲究,打仗还有闲情心思洗澡。不过这么点清水,够用么?” 妖孽斜插了她一眼,道:“给你的,玄色说了,你们女人多有不便,这一桶,该是勉强够用了。” 秦如歌再一次震惊了,妖孽对她太好,再这么下去,她大抵要迷失了。 104.104.同居生活,夜晚的割地之争 103章开头遗漏一句,补上:“凤明煌,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丝软甲?” ———————— 红着脸,低头道谢,帐内气氛表面平静底下暗涌,秦如歌不时掀起眼帘睨他一眼,总是发现他用一种深沉无光的眼神盯着她,小心脏不由扑通扑通跳,有种想跳入眼前清水里的冲动。 头顶轻轻压来一物,是他修长的指掌。 “本王到外面等你。撄” 凤妖孽有一优点,便是说到做到,估计也不会偷窥什么的。 “王爷,我可以了。偿” 正在外头看星星看月亮的凤明煌听罢,弯身入帐。 秦如歌这一净身净脸,将连日来赶路蒙上的仆仆风尘洗净,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此刻,她正搭着拧干的布帛,静待凤明煌靠近。 凤明煌爱洁净,洁癖更是严重,很难想象他是用了多大意志力,才能接受不能洗白白这个噩耗。 “王爷洗把脸吧,这水还有剩,西北这边缺水,不要浪费了。待会儿就寝的时候,也会舒服些。不过,王爷下次不用为我准备这些,我来,不是为了拖后腿,麻烦到大家的。” 听巡守的士兵说,他明日便要领兵上场了,秦如歌有些担心,要是她也能上阵杀敌就好了,起码能在第一时间顾及他的情况。 凤明煌不置可否,却是掬水净脸,随即秦如歌顺势拭干其脸上水珠。 直到额上最后一颗水珠吸尽,才略微垂下手:“不要太逞强了,不行就退。” 凤明煌不置可否,却是将布巾放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剥了她的衣服,卸至胸前。 “喂!大晚上的耍什么流~氓!” 秦如歌完全没有料到他这一手,肌肤接触凉薄的空气,带起一阵战栗,想说把半褪的衣衫拢回,身前这人却不听人话,更蛮横地再将衣服下拉了些许。 秦如歌脸都黑了,再下一点,可就走光了喂。 “别动!” 他说别动就不动吗?当然——好好好,不动不动,大家都别动,他老人家别拿这杀死人的眼神睨着她就好。 撕掉肩上包扎的纱布,拇指指腹抚上她肩上已然结痂开始愈合的圆洞箭伤,指腹的薄茧刺得她生了电流,一阵鸡皮疙瘩蔓延。秦如歌下意识咬唇,很是不知所措。 脑筋一片空白,不行不行,不能空白啊,得转,得快速地转,快想想这妖孽因何有此异动,他那神色简直是想吃人。 纱布......秦如歌念头顿生。 莫非,他知道当日是贺兰兢捡她回去给她包扎的,然后大男子主义作祟? “王爷,你要清楚,妾身也是身不由己的。”秦如歌脑内过了一遍秦观心秦若月那种人演过的戏,楚楚可怜含两泡泪什么的,最终泪实在是挤不出来,索性无辜地眨眨眼,一派温良。 妖孽淡漠斜她一眼,看来是不吃这一套的,脸色比包公还黑。 秦如歌并不知,凤明煌最想骂她一个蠢字,没本事,受了伤。但是他说不出来,因这箭伤,是拜他所赐。 “还痛吗?” 秦如歌猛摇头:“没事儿,别小看我配制的药,见效快,效果好,王爷还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吗,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这话,成功勾起火来。 凤明煌似笑非笑,指腹下移,按在其肋骨下数第四根,不轻不重按下。 痛楚逼得秦如歌堪堪避退,腰腹微蜷。 “这便是爱妃说的照顾好自己?这伤,是你自己摔的。” 秦如歌捂着尚未好尽的胸下肋骨位置,小步后退,干笑道:“王爷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在我身边装了一双眼睛不成?” “哼,过来,不要让本王抓你。” “王爷先说你想干什么?” 这人并不正面回答,却是吩咐守将去取些包扎箭伤的药品来。 秦如歌这才恍然悟了,在他发怒之前,乖乖挪过去。 “抬起手来。” 秦如歌一手抬起,一手捂着胸前松松垮垮的衣衫,防止春~光乍泄。 他其实是规矩的,包扎得相当麻利,没有揩油的意思,但仍是避免不了肌肤亲近,秦如歌不想胡思乱想,为了转移注意力,左看右看,视线乱晃,最终不知抽了哪根筋,竟望着妖孽移不开眼了。 他的脸好像有些绷紧,目光很是专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什么也没想一心扑在她的伤口之上。 “可怪本王?” 浑身一颤。 “啊?”秦如歌心虚下看,总觉得这男人就算没拿正眼看她,也能掌握她的一切举动,包括她偷偷盯着他的脸看。 “若不是因为本王,你也不会受这种伤。” “嗯嗯,是啊,王爷说的对——嘶!”心乱如麻的秦如歌,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绷带几欲将她箍死,秦如歌倒吸气,绷直了身抬眸,便望入一双残狞的眸,眼前的人噙着恶笑:“你还真敢说是?” “啊?王爷刚刚说了什么,我又说了什么?” 凤明煌眼角微微抽搐,稍微松了力道,仍是咬牙切齿的风味:“本王说,爱妃可怪本王累你受伤,爱妃因此可会对本王起了离意?爱妃却说......会。” 是吗,他是这么问的吗。 秦如歌嘿嘿干笑,一点点掰开他控制她右肩的手,道:“刚刚我闪神了,没听清,这事不怪王爷,我明知长安城以外的地方异常凶险还是决定冒险离开,更知王爷首级乃西凉人的首要目标,现在他们都把我当做是王爷的软肋,不抓我还抓谁?王爷在知道我这边的险情之后,让孟玄色来,我已是......明白王爷有多看重如歌,王爷不必,过于内疚。” 气息微顿,凤明煌似是难以置信,内疚,他这是内疚?她怎么会以为他内疚了,哪只狗眼看到的? 他收敛神色,姿态添了傲娇,哼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内疚?这个词,在本王的这里,不存在。” 这丫不知道不爽什么人,左右踱步,不时颇凶地看她两眼,最终在软榻上坐下,脱靴卸衫:“时间不早了,早些歇下吧。” 秦如歌顿了顿,看着那张略大的软榻,睡两个人是没问题的,不过...... 她在帐内找到另一套被枕,铺陈在地上,宽衣以后便卷成毛虫睡下。 妖孽衣服脱到一半,很是无语,道:“你这是作甚,有床不睡?” “王爷,这里不是长安城,没有人来偷窥查看你我的关系,再者,没有你的允许,王爷那些部下也不会贸然闯入。你我还是割地为界,各睡各的比较妥当。看在王爷领兵打仗辛劳苦闷的份上,这段时日我便把床铺让出来,以后要是凯旋而归了,咱们再好好探讨一下怎么平等划分。” 妖孽气笑了:“竟然还跟本王讨价还价了,秦如歌,你现在长能耐了是吗。” “王爷,再不睡,明儿对阵西凉军,大抵会因少眠而出岔子,招来不必要的危险了。” 她转移话题的功力,倒是用得很溜!凤明煌怪声怪气哼哼,不久,秦如歌便听得他躺下的声音。 秦如歌也觉得自己长能耐了,不过若然他真如他表面那样,对她的好,是真心实意的,必会包容她的一切。 如果他连这样也不肯答应,那么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也不值得她真心为他奔波。 内疚......么。 秦如歌含笑入睡,离开长安城以来,这一觉她睡得最好,哪怕是打地铺。 翌日一早,秦如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睡在软榻上的,而凤明煌,已然上阵。 “你怎么没有随他而去?”秦如歌出外,便见孟玄色拎着干粮而来,抛到她手上。 “王爷让我留下来保护王妃,以防苗疆蛊师偷袭。” 秦如歌目光冷下:“听燕一燕二他们事后提及,孟爷那一手,也是不可小觑,若跟着去,应是能重击对方,孟爷留下,恰好证明,我还是拖了后腿是么。” “王妃不必这么想,虽然在下随王爷征战从无缺席,却从不用那日所用的一手,就算上阵,也还是用的拳脚功夫、刀枪剑戟,烈焰军中,不缺这种人。况且,王爷身边还跟着暗卫。” “从不用?为何?” 秦如歌再追问,孟玄色却是不答了,只是默默笑看着他。 这笑,恭谨形式,乃面具。 105.105.西凉那边,难道存在跟她一样传送偏差的人? 这人的秘密,除了凤明煌,无人能探知罢。 看来,孟玄色是油盐不进了,淡淡瞥他一眼,秦如歌移步向前。 孟玄色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王妃这是去审敌方探子么,要不要在下帮忙。” “嗯,要,你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撄” 悲催的他,沦落给她当守卫了,唉。 关押敌方探子的帐篷里,那人被绑于石柱上,麻绳把他捆得结实,周身肌肉因挣扎气愤而暴突,此人双目猩红,似是野兽,骨骼更是比南越人要粗壮得多偿。 奇怪,她不曾与西凉人打交道,虽然西凉人日渐以彪悍著称,可没记错的话,西凉人跟南越人体型差别不大,不说别的,单单苗疆那些个蛊师,一个个都是体态纤长秀美,而且西凉彪悍之兵崛起,崛起得有些诡异。 秦如歌检查了一下,这人肌肉强度韧性很高,比一般人要耐打。 凤明煌并无对他用刑,这人却流着些许白唾沫,额际青筋暴突。 巡视着这人四肢肌肤时,秦如歌竟在两臂处发现有几个淡化的红点,乍看之下跟蚊子叮咬消炎消肿以后留下的印子很像。 这个位置,有些微妙啊。 秦如歌指着那些个红点,眼睛一刻不离这人的脸,以防错过不能错过的表情:“说,你们是不是曾经注射过什么到体内。” 这人瞳仁骤缩,虽然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秦如歌却是有几分把握,她想的这个方向可能对了。 敲打犯人这种功夫,她不擅长,便招来帐外的孟玄色。 “要是能审出来,他体内是否注射过什么药物,若答案是肯定的,相信于你们,是一大好消息,却也是一大坏消息,但是至少知道西凉兵死瞒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而且,答案对她而言,也相当重要。 若无推测错误,那口子是针孔的话...... 由于拷问过程比较不斯文,孟玄色把她请回主帐,静候佳音。 秦如歌等了好几天,一边等前线捷报,一边等孟玄色的好消息,结果这日还真是一同并发,先是前线报来好消息,孟玄色也带着拷问结果而来。 他那半弯的身一入眼帘,秦如歌目光一亮:“如何,可有眉目。” 孟玄色颔首,他们从来没有往西凉军为何变强的原因上深究,自以为是操练方法和强度的缘故。 可现在看来,是他们疏忽了,主上以铁血无情著称,烈焰军操练强度已是接近极限,可出了其下天资过人的精兵,其余的却是稍微比西凉军要差些。 “果然如王妃所料,西凉军体内大多注射了药物,可是那人也不知注射的是什么玩意,只知道一段时日后,身体会发生变化,耐打强悍,然......寿命减短。王妃,这种事情,在下还是第一次听闻,注射是什么?” 听她和那俘虏的形容,似乎是将外物注入体内,饮用吗?要是饮用,为何要用注射这么个生僻的词语。 孟玄色这么问,正中秦如歌心底最焦虑的一角。 没错,不论南越还是西凉,不该存在这种技术,更不该存在注射器这种科技产物。 难道......西凉那边,存在跟她一样,传送偏差的人? 负责掌管仪器类芯片的那些个人里,有一个她很不爽的人。 但看西凉军不惜以寿命易换强悍,如此阴损折寿的事情,似乎,只有那个人做得出来。 若真是那人,那么烈焰军情况恐怕不妙了。就算现在攻破不了凤明煌这道壁垒,假以时日,任由那人壮大西凉军,西凉无敌只是迟早的问题。 虽然这份无敌,也许只是昙花一现,是刹那的焰火,不过于南越及西凉周边之国而言,却是灾难性的。 “放开她,不许碰她!” “小子,丫头,安分点!” 帐外一阵吵杂,帐内二人狐疑回身,便听得守将道:“王妃,孟爷,军中潜入两个小屁孩,说是王妃熟人,末将疑是西凉奸细,这便带到俘兵营拷问。” “等等,”声音有些熟悉,秦如歌撩帐一看,竟然真是熟人,秦如歌摆手示意守将松开二人,峻色道:“你们怎么摸到西北来了,不怕纳兰二伯父将你们煎皮拆骨吗?” 赫然是纳兰瑚纳兰珀。 秦如歌将两个矮冬瓜领进,孟玄色一派玩味的神色,眉峰略微挑起。 这便是传说中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么,那家子的两个小屁孩竟敢跑到前线来。 “呜哇,如歌姐姐,你能不要老是拿爹爹来吓我们吗,珀弟胆子很小,不敬吓的哇。” “你,你个臭瑚妹,不要拿我当挡箭牌好吗,明明是你自己怕爹爹。” “你敢说你不怕吗!?” “我当然不怕,爹爹要来了,我左一个勾拳右一个勾拳,哼哼,爹爹满地找牙。” “这话你敢当面跟纳兰二伯父说去,我给你一个大写的服。”这小子,真是人小鬼大,秦如歌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脑门,须臾,才又正色道:“他没有把你们送回纳兰府邸?” 这个他是谁,纳兰瑚再清楚不过,她牵着秦如歌的袖末,撒娇晃着秦如歌的臂,娇声道:“如歌姐姐,你不要怪靳哥哥好不好,靳哥哥好可怜的,他气得都吃不下睡不安了。” “没想到啊,你们是来当说客的。现在说完了,可以走了吧?”将龙凤胎推到孟玄色身前,秦如歌拜托:“麻烦派人把他们送回碧落城,可以么?” 孟玄色还没说什么,纳兰兄妹不依了,一人一边圈住秦如歌,挂在腰侧给秦如歌当腰饰配件呢。 “不啊,我们不要回去,我们是趁靳哥哥茶饭不思无暇管别的,钻了空子逃出来的,我们没有出过碧落城,外面好新鲜呐,让我们多玩一会再回去嘛。” 秦如歌听罢,冷下脸:“这里可不是让你们来玩的地方。” 纳兰瑚自知失言,轻轻掌嘴道:“瑚儿嘴笨,呸呸呸,是珀弟有心想从武,他一直向往在疆场建功立业,可是爹爹说纳兰世家不出武将,武功只是点缀,不许他从军。你说,这样闭塞不讲道理的爹爹,是不是很可恶。” “所以,你们怎么知道寻到这里就能带兵打仗?”不是她看轻纳兰珀,十四少年,毛都还未长齐,更是不曾离开碧落城,成天与书卷打交道,还敢贸然上战场。 而且,看样子他们是知道她的行踪,才跟过来的。 “嘿嘿,是我是我,我们顺着车轱辘的压痕寻到镇上,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如歌姐姐你嫁的人原来就是我最崇拜的燕王凤明煌,这不我赶紧追了过来,至于瑚妹,是她死不要脸跟过来的,甩都甩不掉,她应该是离了我不行。如歌姐姐,你跟姐夫说一下呗,让我跟在他手下学习,日后好报效南越,建功立业,发大财娶媳妇走上人生巅峰。” 那边纳兰瑚放开秦如歌,追着纳兰珀猛踩,偶尔踩中几脚,纳兰珀痛了,呱呱叫着跳着躲着,瑚妹越来越有母老虎的风采了! 姐夫?秦如歌一脸抽风状态,她什么时候成为他的姐姐了,这小子太会攀亲带故了,为了跟在凤明煌手下学本事,脸面算个毛线。 孟玄色哂笑:“王爷瞧着纳兰三公子忒不顺眼呢,怎么会收下你。” 纳兰瑚听出味道来,放过纳兰珀跑到孟玄色跟前,眨巴着大眼道:“惜哥哥可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怎么你们家王爷会看他不顺眼呢?” 扑哧一笑,孟玄色意味深长将目光投向秦如歌,道:“这个,可就要问你们的如歌姐姐了。” 秦如歌耸耸肩,道不知道,此时便听得外间传来熙攘人声。 纳兰珀目光唰亮,比秦如歌更为激动,一阵风似地掠到外头。 秦如歌相当蛋疼,出外一看,只见凤明煌风尘仆仆地来,纳兰珀在他前头被人重重拦阻,更有甚者将纳兰珀短小精悍的身板一把拎起,小子四肢乱蹬,嘴里嚷嚷着放下他,那人却不为所动。 见莫可奈何,小子倒也放弃抵抗,双眼笑成弦月:“凤明煌!教我带兵打仗呗!” 凤明煌眉目微簇,抬眸睨了秦如歌一眼,见她手牵少女,与眼前这小子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心下有了主意,这对龙凤胎,是她的熟人。 106.106.王爷你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过——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直呼燕王名讳?”拎着纳兰珀的将领冲着他的脸面喷吼道。 纳兰珀那爪子赶紧将这人的脸推开:“你一个五大三粗的臭男人别对着我喷气,臭死人了。” 那将领老脸一辣,咬牙道:“臭小子,学什么不好,你嘴巴放干净点!” 凤明煌厌恶绕道,淡淡道:“扔到一边去。偿” 秦如歌看他这状态,心里给他补了一句:碍着大爷他了。 “欸!我是认真的!撄” 纳兰珀脚尖刚一碰地,马上又追着凤明煌跑。 视线停顿在纳兰瑚脸上几毫秒,他问:“他们是谁?” “王爷,他们是纳兰世家的小小姐和小公子。” 哼,最小的那对姐弟龙凤胎么,那个姓纳兰的弟弟妹妹。 他老人家俊脸一沉,冰冷言:“把他们扔出去,最好抛到深山野岭。” 底下还真有人去抓纳兰珀,孟玄色偷笑看向秦如歌,秦如歌已然凌乱了,正欲说点什么让他消气。 “姐夫——你竟然这么对我们——枉费我们攀山涉水来见见姐夫的英姿——看看到底和如歌姐姐相不相配——值不值得姐姐托付终身——没想到姐夫你一见面就要将我们扔到荒山野岭——喂喂喂放我下来——” 纳兰瑚比纳兰珀运气好,躲到秦如歌身后,抱得紧紧实实的,就不信如歌姐姐不保护她。 秦如歌无奈道:“凤——” “你喊本王什么?” 哪里知道凤妖孽竟然漠视她,直直从她眼前似风过掠走,闪到纳兰珀那边了。 纳兰珀对于凤明煌面容一改冷漠凌厉,换上和蔼,一时惊得懵逼了。 他心里的巨人,心头的榜样,竟是这般平易近人? 凤妖孽看他吓傻了,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你喊本王什么?” “姐,姐夫。” “秦如歌是你姐姐?” “嗯,嗯呐,我和瑚妹都把如歌姐姐当做亲生的姐姐来供奉。” 供奉......秦如歌有种想掐死这小子的冲动。 凤妖孽扯出一抹老少皆宜的绝杀之笑,迷得纳兰珀混混沌沌的,不晓得哪头是天哪头是地了。 “有前途。”慈祥地抚摸着纳兰珀的小脑袋瓜,凤明煌抬眸冷冷砍了拎着纳兰珀的将领一眼,“还不把爱妃的弟弟,准少将军放下?” “额,是,是,这就放。” 在场一众人等“......” 秦如歌更是凌乱,准少将军......凤明煌还蛮有幽默感的。 纳兰珀脚尖再次沾地,却是忘了怎么动弹了,榜样前一刻才下令把他扔到野外让狼叼走,怎的突然就改变主意放了他,还夸他有前途,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他他受宠若惊啊。 纳兰瑚气鼓了两颊,指着跟在凤明煌后面,战战兢兢小步跟着跑的纳兰珀道:“珀弟,你也太没有骨气了!” 低气压很快笼罩而来,纳兰瑚吞着口水弱弱抬头,这人笑还是笑的,却是另一番景象,蒙着一层邪佞阴影,可怖道:“你有意见?” 把一个小女孩扔到野岭,似乎有些残忍。 “不,不是,姐夫。” 阴霾放晴了,这人又生生变得平易近人,一样摸着她的脑袋瓜,淡笑:“乖。” 秦如歌很不给脸面直戳真相:“王爷,我可没承认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 而且换个方面想,要是顺理成章当成他们的姐姐,唯一的途径,不就是...... 咳咳,这个可不能提醒凤妖孽,不然又要想办法从他手上救下这对很爱折腾人的龙凤胎。 “几岁了?” “榜样你是在问我们吗?十四!” 凤明煌微愕,玉步轻移,绕着纳兰珀走了半圈,得出结论:“侏儒?” “才不是,我们——” 纳兰瑚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道:“爹爹说不能说出去,你忘啦!” “姐夫又不是外人,反正你不是老嚷嚷着说要嫁给靳哥哥吗,那姐夫跟我们也是一家亲啊。” 闻言,凤明煌又多看了纳兰瑚一眼。 原来如此,容靳的小媳妇么。 纳兰瑚阻止无门,继续滔滔而言:“姐夫,我们这是小时候中了毒,身体十岁的时候便停止了生长。” “你知道?”凤明煌问秦如歌,便见她颔首,果真是跟纳兰世家关系匪浅,不得外宣的秘密都了若指掌。 “反正大家这会儿这么熟悉了,姐夫,要不你把药师谷的神医借出来一下下,爹爹找人给我们看过了,说是十八之前,不把这毒给清了,这辈子我们兄妹俩就得这样了,严重影响发育啊。” 他哭,就这身板,他要怎么建功立业? 凤明煌和秦如歌交换了个眼神,便将龙凤胎交予属下:“把他们带下去安顿好。” 待一干人等清场后,凤明煌才脱下顶盔帽,松了口气。 “你帮他们看过了吗?”答案,几乎笃定。 “没有。”但其实凤明煌想错了,秦如歌并不了解纳兰姐弟的情况,只知道他们大抵十岁的时候中了毒,这阵子事情多,她也空不出身和精神来想起纳兰瑚纳兰珀。“他们姐弟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不用麻烦柯凡了。” “王爷出战,数日便扳回一城,可喜可贺。” 秦如歌这回倒是主动给他卸下盔甲,虽然早前有消息先于他们来报,说是燕王一出马,便扳回一城,凤明煌果然是军心所在。不过,看他这模样,疲惫不堪,这一战,应是赢得比较吃力。 “西凉军,似是注入了野兽之魂......” 凤明煌坐落在侧,秦如歌挨着他坐下,从她这方位,可见其眸烁烁,银光潋滟如银湖。 他似是想起什么,问:“先前那探子俘虏,可有敲问出什么来?” 这算是默契么,她刚想说这事。 “嗯,王爷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妖孽眯眸,清冷道:“一起说。” “那,就先说好消息吧,孟玄色已经拷问出结果,这些突然崛起的西凉军,全注射了能使人短短几个月之内发生异变的药物,王爷可以理解为通过某种条件,这些人获得了异于常人的力量。不过,这种力量是需要代价的。强大,只是短暂的,这些人寿命大减,假以时日,人口跟不上,西凉,将会灭绝于自己种下的因。” “至于坏消息......我不知,南越,能不能撑到西凉灭绝的时候。” 闻言,凤明煌神色凝重,秦如歌这些天想了好久,想着真要到危急时刻,该如何是好,却也勉强想到个折中的方法。 “不过,他们这些强大无比的西凉兵并非没有短板,骨骼,是他们的弱点,只要内力足够雄厚,震碎他的骨骼易如反掌。王爷需要的,是一支来自江湖各路能人的精兵,也许,能熬过寒冬得见生机。” “江湖能人......”凤明煌喃喃沉思。 秦如歌悄悄退了出去,让孟玄色带着将领入内和凤明煌一同商讨对策。 天际霞光泛橙。 秦如歌负手在演练场观望,空旷的地方,只有好几支散兵在操练,其余的,该是用伙食去了。 纳兰瑚纳兰珀蹦跶到她身边,秦如歌似乎有些出神,并未发现。 俩矮冬瓜打量了她半天,从未见过如歌姐姐这么潇洒英气的一面,她面上沐浴着霞光,又显得柔了几分。 纳兰珀觉得她这种神色似曾相识,瑚妹想靳哥哥的时候就是这小样。 如歌姐姐这会儿,定是在想她的夫君,也就是他的榜样了。 “如歌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凤明煌?” 贸然的男声响起,秦如歌吓了一跳,抚上心口,瞪着矮冬瓜道:“瞎说什么——” 纳兰珀这小子,还敢直呼凤明煌的名讳! “对啊,瞎说什么大实话!我们女儿家脸皮很薄的。而且,不叫很喜欢很喜欢,这叫很爱很爱,就像我对靳哥哥一样,矢志不渝。”纳兰瑚毫不留情敲了他一记爆栗。 呜呜呜,瑚妹越来越粗鲁了,还隐隐生了几分臭不要脸。 哪有女孩子家倒贴男人的,虽然靳哥哥也值得啦。 秦如歌:“......” 虽然纳兰瑚知道自家三哥对如歌姐姐好像有不一般的情愫,但是三哥好像只专注于充当守护者,并不想介入她的生命。 107.107.秀恩爱秀到伤兵营,你们也是行的 她听爹爹娘亲说,三哥这些年,和如歌姐姐正正经经见过面的,只有一次,还是惊鸿一瞥那种,其余时候,皆是“觊觎”撄。 现在看见如歌姐姐和那个燕王互生情意,纳兰瑚唏嘘归唏嘘,倒还是祝福的。 她只见过燕王一面,却是偷偷地见过太子无数次,两相比较,还是燕王比较男人,她毫不犹豫站在燕王这边啦。 “瑚儿,为什么你这么喜欢靳哥哥?” 话落,秦如歌鄙视了自己一丢丢,竟然向一个发育未全的豆丁取经。 “不为什么啊,喜欢就是喜欢。再说,靳哥哥那么优秀,又有担当,这么成熟稳重的男人谁不喜欢啊。” 说起容靳,纳兰瑚那是妥妥的痴女属性,捧着脸扭动腰肢,作不依状,不时抽打纳兰珀,纳兰珀在其日夜摧残下,早已习惯,便也面不改色任由她打。 然而,甘于挨揍归甘于挨揍,纳兰珀嘴皮子还是挺毒的:“靳哥哥优秀又有担当还成熟稳重,你喜欢他,正常,可是瑚妹你这种粗鲁爱揍人的小怪兽,可有问过靳哥哥喜不喜欢?” “纳兰珀,你找抽呢么!” 姐弟俩又打起来了,秦如歌一脸无语,看着他们小打小闹的,随即还是决定想自己的事情呗。 优秀又有担当,还成熟稳重么偿。 凤明煌身上呢,又有什么值得她牵肠挂肚的? 她何曾为了一个男人,追随他上天入地,无惧危险的。 他小家子气,性子别扭,残忍无情,掌控欲强,水又深,好像数起来都是缺点,为何想着想着,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呢? 她莫非喜欢他这些缺点?莫非......她有m的潜质? 呸呸呸!不要诅咒自己! 小两口打了半天,也累了,秦如歌便把他们招到身边。 “把手伸过来。” 纳兰瑚率先递了过去,秦如歌给她切脉,然后便是纳兰珀,情况果然不好,纳兰珀倒还好,男孩的发育空间一般而言比女孩要大,纳兰瑚身上的毒再不解,恐怕日后依然矮小。 纳兰瑚眨巴着眼:“如歌姐姐,你会看病吗?” “嗯。” 龙凤胎那眼珠子唰地亮了起来:“真的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怎么不知道如歌姐姐偷偷学医了?” 俩矮冬瓜太热情,秦如歌冷淡惯了,有些吃不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挣脱这两个粘人的小东西。 “姐姐有办法给你们解毒,但是可能需要一些时日,你们不必拿这事去麻烦燕王,知道吗?” 纳兰珀嘿嘿笑道:“如歌姐姐听着怎么跟姐夫有些生分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 这自来熟的性子,秦如歌服了。 “爹爹寻遍名医,都说对我们身体内的毒无可奈何,如歌姐姐你确定不是在诓我们?” 怪不得纳兰瑚怀疑,把了个脉就说能解毒,如歌姐姐明明不曾学医。 秦如歌揉摁俩矮冬瓜的脑袋:“我说能就能,不要质疑姐姐的专业。” 他们太能闹腾了,陪他们唠嗑了一天,秦如歌感觉整个人快爆炸了,真是想不明白容靳是怎么容忍这两小鬼头天天在身边神神叨叨的。 还好这时凤明煌谈完正事,里面的人散了,经过秦如歌身边时更是有礼貌地频频打招呼。 “王妃,请进。”孟玄色笑眯眯地替里面那位主传话。 秦如歌淡然睨了他一眼,施然入内。 孟玄色收了笑意,过去一手拎起一个矮冬瓜:“不是让你们在帐内待着么,别乱跑,王爷还没确定怎么安排你们呢。” 虽然王爷破天荒给了这对姐弟好脸色,难保不会把他们扔回纳兰世家,毕竟玩到军营里来,没人得空招呼他们。 不过,王爷若是有心讨好王妃,让他们陪着她,打打下手什么的,倒也有留下的可能。 秦如歌入内一看,此时妖孽和衣靠在塌墙之间,闭了眼,眉间微拧。 听得清浅的脚步声,他依然合眼,喉咙震出声音:“过来,给本王按按,本王这脑袋又开始疼得厉害了。” 秦如歌先按照惯例,给他检查了一遍,确定身体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这便将指尖抵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摁。 凤明煌的顺风耳,自然没有忽略她放心轻吁的那一口气,心头烦闷稍微驱散了些,薄唇似勾非勾。 “好些了吗?” “嗯?” “我问,王爷可舒服些了吗?” “嗯。” “他们两小屁孩,王爷确定要留下吗?纳兰珀就算存有壮志,留下也只是给王爷添乱罢了。” “不然,爱妃是想劝本王撵他们回碧落城?” 秦如歌默认了。 凤明煌浅笑:“留下吧,此次对阵西凉军,情况不一般的严峻,本王还要仰仗爱妃协助军医救治伤亡,纳兰氏兄妹,留着给爱妃打下手也无不好不是?” 打下手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 “爱妃可是担心碧落城纳兰世家那边无法交代?” “嗯。” 凤明煌掀开眼帘,轻执她的手心,温然把玩着。 眸底深处淡漠如寒烟,面上却噙着和善虚伪的笑:“爱妃可有想过,这是这对龙凤胎唯一能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他们冒纳兰世家之大不韪,离开不得离的方寸之地,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贸然送他们回去,恐怕,会对其心神,造成很大伤害。” 他这算恐吓她间接造成瑚珀姐弟的人生惨情么...... 凤妖孽越来越能忽悠人了,不就是为了那一声姐夫吗。 因为他们不称呼她嫂子,却是喊他姐夫,这丫的孔雀尾巴便摇上天际了。 估计凤妖孽已经把瑚珀姐弟划分到自己的阵营了,若是日后好生栽培纳兰珀,讨好了纳兰瑚,估计要成他的小跟班了。 罢了,一对难搞的双胞胎,她改变不了他们的主意,更别说眼前这个死心眼的男人。 跪坐在榻上的她站起,整理好自己微皱的衣衫。 “我让孟玄色带我到伤兵营看看,王爷先歇下睡一觉吧,看你怪累的。” 怎知他也起来了,简单披了件披风,便道:“本王随你一起去吧。” 不容拒绝,已然先她一步移步,一丈开外回过头:“还不跟上?” “哦......哦。” 秦如歌小跑到他身侧,与之并肩而行。 伤兵营里,一片哀嚎,血腥味道浓重。也是难为这洁癖重症患者,仅是轻轻蹙眉,神色微凝,没有明显的厌恶之色。 想必,他是相当爱惜手下人才的主吧。 秦如歌检查了一下军医所用的药品,尚算满意,军中用度,一向是简便有效即可,不计较药物好坏。 可凤明煌手下的烈焰军,一切用度都是不错的,起码药物起效快,也不会对身体日后造成太大伤害。 “我明儿添置一些细末,给这些药物增色一番,大概便差不多了。”秦如歌放下治疗铁打损伤的药物,淡淡道。 “你办事,本王放心。” 这边厢两人“含情脉脉”对视,下首有人探出一脑袋瓜,揶揄:“秀恩爱秀到伤兵营来,榜样,你也真是行的。” 凤明煌垂眸,目光凉薄,将横亘在他们间的脑袋拨走。 啧啧,这眼神,能掉冰渣了,纳兰珀赶紧改口,嘿嘿笑道:“姐夫~” 凤明煌笑了,纳兰珀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了。 “明儿你们姐弟随你们如歌姐姐一起给伤兵治伤打下手吧。” 纳兰珀闻言跳脚:“可是我想上战场来着,姐夫~” “把眼睛睁这么大水汪汪的也没用,本王不吃这一套。想要上阵杀敌,先要从低做起,若是连伤兵营也待不下去,留你们何用,还是趁早滚回碧落城读你们的万卷书吧。” 嘿,榜样这是撵他们回家的节奏啊,他才不上当! “打下手就打下手,我干就是了。” 纳兰瑚一手拍向他的脑袋瓜:“不要骂脏话!” 秦如歌一派无语,这丫头,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 “丫头,你呢?” 凤明煌问的是纳兰瑚,秦如歌也是心有疑虑,接着凤明煌的话头道:“瑚儿,你舍得离开靳哥哥?这么些日子不能相见?” 小丫头像是被人往喉咙里塞了颗鸡蛋,一时无言。 108.108.醉酒,王爷你出去卖笑一定客似云来 半响才道:“不舍得是不舍得,但是不舍得也要舍得,小别胜新婚嘛。” 小别胜新婚......囧,秦如歌有些想发笑,她怎么记得这丫头还没当成她的嫂子来着,哪里来的新婚。 又听得她继续道:“靳哥哥这么出色,我呢,还是这么个小身板,又没有别的出色的地方,都怪爹爹,纵容我成这副模样。这次出来,既然确定靳哥哥完好无缺,我也正好随珀弟一起,看看能不能学点什么傍身,学出个名堂来,也好配得上靳哥哥。” 她可是发奋向上的好宝宝啊。 秦如歌失笑摇首,其实纵容纳兰瑚的,除了纳兰家的二老爷,还有她家大哥容靳,也插了很大一脚撄。 “既然他们也同意了,便留下吧?” 凤明煌虽是用了问的语气,但眼神里产藏着不容置喙,秦如歌便收了他这份心意,颔首轻声道:“谢谢。偿” 目光微闪,他等,等到有一天,她不再对他道谢,而是把他的安排,看做理所应当。 “今儿晚上,玄色搞了个小小的祝捷酒会,一起来吧。” 她乃燕王妃,既来了西北之地,这种场合缺不得。 秦如歌默默颔首,算是同意了。 “好哇!”瑚珀姐弟异口同声道。 凤明煌把他们推到一边:“小屁孩安分守己待在营帐里喝奶去。” 喝奶!这是侮辱!不单单是身板上的侮辱,更是人格上的侮辱! “怎么?有意见,那就滚回纳——” “我们回去啦,今晚上都不会出来哒,你别求我们,我们绝对不会答应哒!” 二人言语间,已经溜之无踪。 “......” 夜降。 繁星点点。 西北这种地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繁星,那也是格外闪亮的。 在这节骨眼,提振士气很重要,这种小型的不拘小节的祝捷会很是起作用。 因其主心骨,群龙之首,宛若定众人之军心的神针,凤明煌的存在,便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凤明煌在主帐歇了半天,终于恢复了精神,不复疲惫姿态。 夫妻俩踏着月色而来,众将士远远以目相迎,均是感叹。 郎才女貌,璧人呐。 王爷不曾近女色,王妃得其独厚,那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王爷英武无双,一来便战事大捷,末将先干为敬!” 一上来就敬酒,这些五大三粗的将领啊。 秦如歌一把夺过凤明煌就到唇边的杯盏,仰头喝干:“你们王爷身体不适,本王妃代劳,各位总不会看不起小女子,不受用吧。” 其人愕然,半响才回过神来纷纷赞叹:“王妃乃女中豪杰,又处处为王爷身体着想,是末将思虑不周,差点坏了大事,这当下,王爷可出不得任何差池的啊。” “各位也是乘着喜庆,敬酒并无不妥,不必放在心上。” 王妃原是如此落落大方之人,更是有着成大事者的不拘小节,怪不得王爷这么多年了,也只看中一个她。 众人笑开了,气氛很热切。 孟玄色示意主子可以发话了,凤明煌便说了些提振士气、雄心壮志的话语,大抵是大捷乃众志成城、大家的功劳,乘势而上,必要势如破竹直捣黄龙之类的。 这半宿挡酒下来,秦如歌稍微有些醉了。 凤明煌给孟玄色使了个眼神,孟玄色便接替秦如歌的位置挡酒。凤明煌半搂着秦如歌离了略显大型的篝火堆,回了落脚的主帐。 帐内不知何时安置了清水,凤明煌拧干布帛,轻轻给她擦脸,驱散酒气。 秦如歌因酒醉,目光有几分迷离。 嘴里念念着模糊的词句,不时呵呵傻笑,一个劲地拨开他伸来的手。 “乖,这样会舒服些的。” 她似乎听不懂,微微歪着脑袋,迷离又懵懂,却是没有多余的动作了,任由他给她擦拭脸蛋,这副蠢模样,让饿狼起了吃拆入腹的冲动。 凤明煌想着她这副模样,刚刚很多人都见着了,便有些来气,怪他先前怎么非让她出席。 这副模样让人看了去,可亏大了。 指腹摩挲着她嘴角下侧的肌肤,妖孽面凉如水,却又添几分隐隐约约的危险。 “秦如歌,喜欢本王么?” “本王是什么,可以吃么?” “......”初试碰壁,妖孽再接再厉,诱导:“喜欢凤明煌么?” “凤明煌?那只尾巴撅到天上的童子孔雀?” 童、子、孔、雀,好,非常好,原来她竟是这样看待他。 敛起怒气:“对,就是那只尾巴撅到天上的童子孔雀。” “唔,就是,就是那只小家子气,性子别扭,残忍无情,掌控欲强,水又深,数起来都是缺点的臭孔雀?” “呵呵,呵呵呵,秦如歌你这——对,就是那只小家子气,性子别扭,残忍无情,掌控欲强,水又深,数起来都是缺点的臭孔雀。” “呵呵,不就是你嘛,凤明煌,你干嘛跟着我一起咬牙切齿地骂你自己呀,你是不是傻的呀,嗯?” 凤眸眯成缝隙,指节隐隐作动,他想拧死这没良心的女人! “唔,你呀,虽然这么多缺点,可是不知道我是抽的哪根筋,竟然觉得无伤大雅,还觉得不错,凤明煌,你说,我是不是也是傻啊?” 妖孽唇角高高扬起,秦如歌酒壮心胆大,竟捏了他两颊的一层薄肉往外扯,继续发酒疯:“诶,凤明煌,你笑了耶,好好看呐,以后多笑笑嘛,心情舒畅了,人也长寿些哦。” 闻言,那弧度扬得更高了:“是吗,有这么好看吗?” “是呀是呀。” “好看,那......然后呢?” 秦如歌眨眨眼:“然后,什么然后。” 抓住她的小手,攀向自己的脸:“然后你想如何,你想对本王如何,嗯?” 脸蛋扭成苦瓜干,她这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么。 妖孽凉薄地睨着眼前的女人一点点贴近,眼里似是藏了碎钻般,诱~惑着她。 吐气如兰,夹着酒气喷到他脸上,若是别的人喷他一脸酒气,那肯定得碾成肉酱。 可她,却是一股毒素,侵蚀着他的神经。 不惜攀山涉水来到他身边,担心他吃亏在西凉军手中,更......和至亲决裂。 这个女人,舍弃了一切,诱因是他,算计者是他,不怀好意是他,可她,仍是不计较,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待他一如既往的尽责。 感动......么,这是从来不曾存在于他生命的词,是为她而生。 既因她而生,那么,她就得负起责任来。 眼见着秦如歌就要抵达本垒,微嘟的小嘴凑到妖孽唇边,却是煞风景地脑袋微偏,食指高举,猛戳他的脸:“然后,我想让你出去卖笑,那一定客似云来,然后我就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啦,哈哈。” 这个女人......发酒疯发得一点也不可爱,太会给你一颗糖打你一巴掌了! 凤明煌让她给气得肝疼,然后她竟然就甜甜地睡熟了! 双手叉腰,妖孽在主帐来回踱步,不时停下,恶狠狠心塞塞地瞪着没良心扯着细微鼾声的她。 “来人,去弄碗醒酒汤来。” 凤明煌好不容易静下心来,仍是不悦低腰坐在榻边,喃喃:“不阻止你挡酒,就是为了看看你发酒疯是什么模样,本王是白期待了,没有一点情趣的女人!” 让他出去卖笑? 哼,只怕那些人买回家的,是噩梦。 醒酒汤送来,凤明煌拍打她的脸蛋:“醒醒,别睡了,把醒酒汤喝掉,还是你想本王喂你?” “喝喝喝,继续喝,干了这杯黄河水,来世还是一条好汉!”最后两个字,像是魔咒,成功催醒了她。 妖孽眯眸,不甚高兴,她竟敢嫌弃他!还是疯言疯语! 冷哼:“你的黄河水,来。” 半是强硬半是柔软,凤明煌这病娇努力抑制自己不把碗给扣到她脸上,灌她整碗喝下。 不知多久过去了,秦如歌从浑噩中清醒过来。 妖孽正对着她,一脸呵呵,咦,她刚刚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犯错了吗?好像,断片了。不过要没做错点什么,他怎会摆出这副别扭表情。 109.109.你调戏本王,还玩弄本王的感情 “王爷,我应该没有做出什么不雅举止吧?”秦如歌弱弱问。 “有。” “什,什么?” “你调戏本王,还玩弄本王的感情。” “啊?” 秦如歌懵逼了,如遭五雷轰顶偿。 我去!原来她酒品这么差吗,竟然还会调戏妖孽家的妇男! “哼,你霸 王硬 上弓,亲了本王,欺辱本王的男子尊严,还女上男下。” 秦如歌差点没吐他一口血:“王,王爷,话可不能乱说。” 他不会是趁着她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诓她的吧。 她摸向自己的唇瓣,并无红肿发热,妖孽看着也不像被欺凌的样子,不用洗洗还是那么干净出尘,霸王他个毛线啊? “喂,你很不厚道,竟然想骗我?” 看样子,她是察觉了。 凤明煌撇撇嘴。 没意思,这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看来下次要想骗过她,事先要制造些假象,例如把她亲肿什么的。 “蠢死了,不会喝酒,学什么人挡酒。还倒头就睡,明日宿醉起来,有你好受的。” 秦如歌瞥了眼隔壁桌上静置的碗,毫无疑问是她早前喝下了醒酒汤,秦如歌陪着笑,轻挽他的臂:“王爷心好,考虑更是周到,谢谢。” “哼,道谢没什么用处,要不来点实际的。” 秦如歌如何不知道他怀着什么鬼胎,立刻就警惕了,倒头蒙被就睡:“夜深了,王爷也早点歇下吧,晚安。” 妖孽勾唇:“爱妃甚知本王心意,投怀送抱了是么,本王这就宽衣,爱妃且稍等片刻。” 对啊,这床是他的!她怎么给忘了自己说要割地各眠各的,跑到他的地盘来了? 秦如歌赶紧爬下床,在他宽衣完了之前,先一步铺好被铺,几乎脑袋沾了枕头便发出鼾声。 只是这鼾声大小,似乎过于夸张了。 直到听到他窸窣睡下的声音,秦如歌才暗自松口气。 酒精余韵,促使她很快睡熟,一夜安眠。 后半夜临近晨曦的时候,有人风火僚急来报。 “王爷——” “小点声。” 来报者往内探看了眼,却是让凤明煌有意挡了,那人知道自己逾越了,王爷定是男子尊严作祟,不让旁人觊觎王妃,更是爱妻如命,不许他吵嚷嚷惊扰了王妃。 来报者羞愧低头道:“军情有变,敌方籍着我方受捷报麻痹,昨夜围截掠去我方途中运输的一万担粮草。现更采取左右包抄战术突击我方,我方受了冲撞折损不少,各位将领此刻均在议事营帐等待王爷筹谋应对。” 闻言,凤明煌眉目顿沉。 粮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前线的存粮熬不了多久,再不想办法补充,恐怕我方将会先从内部溃破。 凤明煌离了主帐,前往会合兵将议事。 谋粮草这种事情,本是玄色去做的,可是现在他又要上阵的话,驻扎大本营这边,若是蛊师来了,恐怕防不胜防。 秦如歌...... 待其议事完毕,已是日上三竿,凤明煌已然整装待发。 这才歇了多久,他这便又要上阵杀敌了,秦如歌微仰望着英姿勃发的男人,只叮嘱他万事小心。 “玄色,粮草的事,务必在五日内搞定,不然存粮跟不上消耗了。如歌,你也跟着玄色一同去,权当是学习。” “可是伤兵营需要——” 这人神态不容置喙,她忽然就懂了。 一但孟玄色凤明煌等人离开,那么她该是危险了。 “好,好吧。瑚儿珀儿,你们好好跟着军医打下手,明白吗?” “嗯,如歌姐姐不用担心我们,安心去吧。” 孟玄色向他颔首:“王爷,放心吧,王妃的安全,交给玄色。” 孟玄色领了一支兵,到周边的城池讨粮草,并允诺会尽快调动后方尚在运输的物资,归还于其,填补缺漏。 此乃暂时之计,却也是唯一之计,希望能熬到后方物资重新抵达之日。 三日后,孟玄色总算筹集了烈焰军能度半月的粮草后,打算打道回营,最后这城池比较远,按照脚程,一日才能抵达。 不料,就在这日,生变了。 其中一袋米底部破了个小口子,恰好秦如歌跟在隔壁,便帮忙把它抬到顶上翻转,破口在上。 手上沾了些许白米,秦如歌目光微闪,凑到鼻前闻闻。 “等等!停一停!” 孟玄色见她神色有异,便让队伍停下,问:“王妃,怎么了?” 秦如歌眺望浩荡的队伍,严峻道:“这些粮草,有问题,有毒。” “有毒?”怎么会有毒呢,好歹那些个城池的城守是自己人,不会下毒害他们的,除非......“难道,又是西凉那些人?” 秦如歌赞同他这个想法:“恐怕是那些阴险的蛊师,他们精通毒理,也知我们粮草短缺,预先混入这几个城的粮仓,往粮草里掺了毒素。 “那该如何是好?再到别的城池去借,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也难保那些粮草便是干净的。” “不用,就用食这些就好,我回去给开个方子,届时伙食里拌入煮沸,应能解其毒。” 秦如歌这么说,孟玄色便放心了。 对她的医术,他还是很有把握很有信心的。 正要继续赶路,一人一马从远方奔腾而来,其人靠近后跃下马,单膝跪地:“孟爷,王爷出事了!” 闻者大骇,秦如歌更是挤开孟玄色,走到那人跟前,问:“出什么事了。” “西凉军以退为进,诱使我军深入,更使计分开了王爷和大军。现今王爷下落不明,只知王爷大抵往西边密林去了。孟爷,王妃,那林子里,今天好像有不少毒物出没,前去寻王爷的人手折了不少,便是死在这些毒物手中。” 今天,这个措辞...... 孟玄色印证了她的想法:“那林子平日鲜少有毒物肆虐。” 秦如歌咬牙,忧虑可见:“又是那些蛊师罢!” “在下要去支援王爷——” “等等,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秦如歌避退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置换出一些草药,撕了身上轻纱的一角,将草药裹覆,连同一些银针交给孟玄色,然后交代了怎么用这些草药配置解毒粉,“煮熟食物之后,你用银针试毒,应是能解的,反正营地有军医,有什么不懂,咨询他们就好。” “王妃——” “西凉的目的就是打乱我们的节奏,你若贸然去寻他,这些粮草恐怕很难送到营地,届时断粮,烈焰军便未打先输,而且,总得有人坐镇,在他回来之前,你孟玄色离不得营地。” “可是——” “我去找,毒物方面,本王妃比较有经验。”说话间,秦如歌已经去牵前来通报那人的马匹,孟玄色并不苟同,正要反驳,秦如歌又道:“孟爷无非就是担心蛊师危及本王妃性命,可是王爷现在是他们的头号目标,而且周边并无人给王爷支援,他们定然把握这绝好时机,全力讨伐王爷,对我这边必有松懈。” 孟玄色沉凝须臾,秦如歌已然上马,扯着缰绳掉头:“西边密林怎么走?” 他顿了顿,仰望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女人,竟觉其隐隐生光。 “沿着这边岔道,直走,骑马全速前进的话,大抵一个时辰便到了。” 秦如歌颔首,又下了死令让俩暗卫和子鼠巳蛇留下护送粮草,四人一开始不愿,秦如歌一提及上次蛊师轻易放倒他们之事,凤明煌身边带着一个她已经够呛,他们跟过去很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为大局着想,便只得留下。 秦如歌冷目凝着岔道,对孟玄色道:“本营那边,就拜托你了。” 驾地一声,红衣疾驰,不消一刻便消失在粮草队人马眼中。 “孟爷......” 来报者忐忑跟在孟玄色身后,一脸焦虑,王爷那般看重王妃,他们看在眼里,就这么放任王妃孤身去找王爷,独自面对危机凶险,是不是不太好啊。 孟玄色敛目,挥手示意大队继续前行。 秦如歌说的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自乱阵脚。 啧,西凉那些人,想从南越讨回以前失去的颜面想疯了不成,竟将主上逼到这份上! 孟玄色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尾随粮草队伍,赶往营地。 110.110.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秦如歌赶到目的地的时候,林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蛇蝎残缺的尸体遍布,死尸均是此类,独独不见死人。 看来,敌方只让毒物逼退凤明煌,并无现身,想必是知道一旦现身,下场便跟先前丧命于凤明煌线下的蛊师一样,支离破碎。 秦如歌借着地势和天然屏障掩饰,一路搜寻着凤明煌的踪迹,一边避开蛊师撄。 只要沿着蛇蝎断肢去找,定能发现他,越是密集的地方,应是越接近凤妖孽。 然越是隐蔽的地方,越是坡陡难行,还好秦如歌身手灵活,倒也行走舒畅。她身上撒了些避退毒物的粉末,蛊师的那些毒物手下还没见着她便绕道而行。 然而找了半天,仍是找不到要找的人,秦如歌难免有些急躁。 凤明煌不是神仙,再强大也有体力透支的时候,他身子不好,再拖下去恐怕...... 那些阴险的蛊师,定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使的拖延计,拖到他体力不支倒下。 “凤明煌,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闪闪缩缩的,是不是男人。偿” 有人以密音传音,震于林子内,鸟兽奔走四散。 只余下,密密麻麻的毒物蜿蜒盘旋,秦如歌这一眼瞄过去,胃酸翻涌作呕。 这可是下了老本了,这么多的毒物,得爬几个山头去搜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一声闷哼? 随即果见毒物往同一方向极速而行,霎时间,一声巨响,断肢四散炸出,前赴后继的......是求死的毒物。 秦如歌压住喊妖孽名字确定其方位的冲动,快步摸向黑沉攒动的那方。 确定离得足够接近,近到......能耳闻他那一丝微弱如烛末摇晃的呼吸。 秦如歌这才敢低呼:“王爷!” 那丝气息顿了顿,随即隐隐夹着狂风暴雨:“你怎么在这里?玄色呢?” 果然是他,找到了! 秦如歌大喜,三几下便爬到巨石后方。 妖孽衣衫不齐,血沫染身,干净不再,面......如白纸。 大喜后是大惊,秦如歌差点没连滚带爬,奔到他身边检查翻看,后在其臂发现咬痕。 “你被毒蛇咬了!” 他笑了,目光时而凝聚时而涣散:“很显然。” 唇角鲜血汩汩。 秦如歌撕了纱衣给他擦拭,却是于是无补,擦去再多,新近流出来的更多。 “我,我给你止血,给你止血,你别慌。” 摸针的手微抖,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扎正穴位。 暂时先把毒抑制住,稍后再想办法解毒。 万幸中的大幸,他中的是蛇毒,蛇毒绝大多数都有相对解毒的药物植株。 微茧的指摩挲她的眼角,接住一滴晶莹:“本王不慌,你也莫慌,放心,本王死不了。” “凤明煌,没想到,除了你,还平白捡到秦如歌这条小鱼。” 又是先前那道秘音,诡谲地阴笑着。秦如歌听着有几分耳熟,好像......是之前伏击她的黑衣人那头头! “啧,攻击呀,废物,怎么不动了?” 那人说的是听令的毒物,在秦如歌凤明煌所在的巨石附近转着圈圈打太极,不敢靠近。 秘音在林子里回荡,阴邪诡秘,甚是瘆人。 半响得不到回应,那人不耐啧啧,又道:“弓箭手准备,哈哈,虽然你们不出来,不过,燕王的好王妃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秦如歌瞳孔一缩,他的意思是......定位! 果然,那人一声令下,漫天箭雨袭来。 都怪她,她来,是帮忙的,却只是拖了后腿,她很讨厌很憎厌连累他人,不能让凤明煌因她丧命! 秦如歌像无尾熊一样,熊抱着凤明煌,死死地,谁也别想撼动她半分。 从未有过的强猛力量,通过她的四肢传递到凤明煌身上。 她的不安,他全数感受到了。 丝线疾速飞舞,快得人目不暇接,宛若织网,他轻抿唇角,也揽紧了她。 “傻瓜,就算你把我包围得密不透风,这些羽箭还是可以轻而易举贯穿你我身体的。” “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话!凤明煌,对不起,我来错了,我不该来。” “说什么胡话,冷静些,你秦如歌那般镇定自若的人,怎么这会儿不用脑子想想?就算没有你,刚刚毒物向本王涌来,他们已经得悉本王所在,他说那些话,不就是为了让你我分心离心,可不要中计了。”他也想说是,可是话一出口就变了,不想让她来,是怕她有所闪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西边过了吊桥后,地形更复杂难辨,利于我们藏身,别怕,本王带你出去。” 他呼吸愈加沉重,尽管秦如歌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帮他止血,早前失血过多,已让他无体力支撑太久。 凤明煌扣了她的腰身,足尖一点,如飞鸟飘出。 秦如歌抱得更紧,以防他手软无力摔了她又要回头救她。 毒物断肢不时打到身上,羽箭如鬼魅追随片刻后,渐渐远离视线。 他必须加快速度,赶在那些人追过来之前过了吊桥,隐约可见天高江河阔了! 凤明煌目光一紧,喉间一腥,便如断线风筝摔落,血雾喷溅洒了桥头。 “王爷!凤明煌!再支持一会儿,很快了,过了这桥,我就有办法给你做初步的治疗,你一定要撑着点,凤妖孽,你不是说过努力不让我当上寡妇的吗,长安城里头那些人就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估计连我哥的容侯府那边也不例外,你这样眼高心高的大孔雀,能忍受吗,能让那些人看了笑话去吗?打回去,你必须给那些人一大巴掌,狠狠打他们的脸,你听没听到?” 秦如歌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在窄小的木板桥上挪移。 快点,再快点,一定要过了桥。 “吵死了,本王没耳聋。” 这人虚弱地答了一句,秦如歌乱如麻的心安稳了,全力加快步伐。 无力仰首的他,心想,下雨了吗,不断打到他脸上的玩意是什么? 湿润细小,有一滴打在唇角,他勉力舔了一口。 “秦如歌,你的哭相很丑的知道吗,以后在本王面前,少哭点,污目。” “......” 这模样还能恶言相向,她大抵确定这人应是无恙了。 好不容易携着他走到桥中央,猛风致使桥身微荡,底下便是无边际的汹涌江河,较之先前容靳谎报遇难的那江河,毫不逊色。 意识已然接近混沌的他,忽然感觉到身边人停顿了。 他艰难地掀开眼帘,抬眸看去,模糊视线内,远方似乎有一团黑影堵了桥的另一边。 “呵,早有准备么,有意诱导我们过桥。秦如歌,让容靳改行当神算子好了,这乌鸦嘴,可应在我们身上了。”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秦如歌虽知九死一生,仍是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回身欲要折返,然果不其然,桥的另一边,仍然被后头追截的蛊师围堵。 那些人,正将刀剑置在吊桥绳索之上,为首那人笑言:“秦如歌,对不住了,谁让你非要掺和这场死局,我有心容你一命带回苗疆,可惜,你非要黏着凤明煌不离不弃,那我便当一回好心人,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那人朝对面打了手势,轻声道:“把桥砍断。” “王爷,怕吗,底下江浪是吞人无影踪的狮虎,也许我们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凤明煌只是笑,并未答话,秦如歌神色微敛,贴着他的耳边低语,不知道说的什么,只见他嘴角笑意淡化,最终化为隐忍。 他慎重点头:“本王答应你,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也绝不放弃。” 有了他这保证,秦如歌解下自己身上的衣带,将他们连得紧紧的,就是为了不让浪潮把他们冲散,后来觉得不够保险,又把身上所有纱质布料撕下,加固羁绊。 年久失修的吊桥掉落,随之被卷入风浪的,还有桥中心相拥同赴生死的患难夫妻。 一入江,人,瞬间消失无影,只剩那一截桥身沉浮两下,也一并吞没。 黑衣人首领冷笑,想效仿上次救那汝阴侯世子? 痴心妄想,这道江河乃出了名的阎王河,还未出过堕江能活的例子,而且两个人捆绑在一起,更是拖累,难以伸展挣脱,好比......石沉大海。 黑衣人首领打了个响指,道:“撤。” 111.111.得见生天,世外之地 水很深。 那人想得没错,石沉大海。 但是秦如歌到底不是一般人。 二人屏息,不知被涛涛江水冲刷了多久,凤明煌正要闭不住气的时候—— 瞬间大作的绿光惊得河中生物避退,秦如歌摸索到他的唇齿,撬开其牙关,将嘴里置换出来的东西塞到他嘴里偿。 那是一枚果子,她此刻送到他嘴里,定是有所用意,凤明煌不疑有他,咬碎吞服。 银针在水里不起作用,她想将闭息的药送到他的血肉里,只能另辟蹊径撄。 此药便是由这果子炼制而成,嚼碎服用,效果虽没有练出来的药纯粹好用,但也能抵一时半刻。 凤明煌吞了一半,秦如歌指着他的嘴又指着自己的嘴,大抵真是存在心有灵犀这种事,凤明煌竟意会她的意思,便又将唇凑上,将未吞的另一半送回她嘴里。 不是缠绵,胜似缠绵,夹带着泥土的河水,还有他清凉的气息,让秦如歌神思一闪。 凤明煌心中讶异,他怎么好像不用呼吸,肺部便充盈了空气? 为避开礁石,凤明煌以内力为炮火击打水流,终于是避让开来了。 秦如歌虽然担心他,但这节骨眼也不能对他说,你安心晕厥吧,没事的,天佑我们。 此刻,他的清醒,便意味着他们的生机。 也不知漂流了多久,别说凤明煌了,秦如歌也有些精神不济,他击打的次数减缓了很多,最终不见礁石,流速平缓了,秦如歌浑身有如重压,凤妖孽......晕过去了。 秦如歌极力上游,令她惊喜的是,不消片刻,噗的一声,喷出嘴里的水花,他们出来了! 又重见天日了! “凤明煌,醒醒,你快看,我们出来了,我们大难不死!” 游往靠岸的那边,秦如歌一边游动,一边侧过脸对他说话,妖孽是晕了,但也许还能听得到她说的话,就算听不到,她也要说,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她必须要激起凤明煌求生的意志。 “凤明煌,烈焰军都在等着你呢,你不知道,我和孟玄色去讨来的那些粮草,全让西凉那些人动了手脚,不过没事的,他们有张良计我们有过桥梯,你也一样,一定能跨过这个坎。” “凤明煌,你知道吗,其实你大可不必过得这么如履薄冰,时时刻刻担忧自己失血而死,只要找到图鉴里的善灵果,你的玻璃症状便会消失,到时你想恋爱就恋爱,然后成亲生子,和心爱的女子共度良生,你可希冀?不过,我好像很难想象你觅得良人的样子,怎么办,我倒是有点希望你一辈子打光棍,是不是很恶劣?我这是怎么了,你能告诉我吗?” “凤——” 手心似乎摸到什么,一截冷硬,没入妖孽后背的一截冷硬。 秦如歌抖着失温的唇,咬咬牙,神色由慌张转而坚毅,闭嘴加快游动速度。 尚未靠岸,在河岸边上打鱼的渔夫见到有两颗脑袋靠近,其中一颗好像死人一样苍白,当下大惊,跳下水去将他们拉到岸上。 “姑娘,你们怎么会掉到这条阎王江的啊。” “阎王江?” “是啊,这条汩延江以流速凶猛礁石遍布著名,从没有人掉江还能活的,我看你们像是从遥远的上游被冲刷到这边的吧,那个地段,就是最著名的吃人之地,所以人人都喊这汩延江为阎王江啊,我是这附近的渔夫,过来打河鲜,偶尔会捞上‘咸鱼’来。” 咸鱼,是这个地方人对死尸的俗称。 渔夫打量着凤明煌,迟疑道:“他——” 秦如歌打了个激灵,斩钉截铁道:“他不是‘咸鱼’!他还活着!” “哦......哦哦,我看他受伤很是严重,得赶紧抬到安全的地方救治,可是我们这穷乡僻壤,可没有好大夫,治个风寒什么的还行。” 渔夫拎起篓子,在前边带路,秦如歌淡淡道:“我就是大夫,麻烦小哥给找个地儿让我们落脚,大恩大德,日后一定衔环结草相报。” “什么环什么草?” “......日后一定报答。” “嘿,客气什么,好歹是条人命,不用报答。” 默了默,秦如歌又道:“已经入夜了,小哥怎么这会儿才来打河鲜?” 这人心善,可秦如歌必须确保不是陷阱,这渔夫出现得太诡异。 “哦,我家媳妇生了孩子不久,老是嘴馋说是想喝河鲜汤,这不,刚想起灶生火,就赶我来打鱼了。” 秦如歌环顾四周,此地山脉三面为障,外人难入,西凉那些人除非能预知天事,否则应该深入不到此地来。 这道江流汇入大海,便是此处避世而居的渔民之村,赖以世代为生的大海。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却也是物资最匮乏的地方。 “你这条臭火虫,又给老娘乱扛什么‘咸鱼’回来?想给老娘熬‘咸鱼’汤吗?老娘当初嫁给你真是眼珠子蒙了猪油了,你就是这么对老娘的!” 渔夫嘿嘿赔笑:“婆娘,这不是‘咸鱼’,是大活人呐。你出来干嘛,才刚生了崽子,怎的到处乱跑,快回去躺着。姑娘别见怪,我这媳妇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她口中的火虫就是我,我叫陈烛,你喊我阿烛就好。” “阿烛哥,有劳了。” “姑娘太客气了,对我们这种粗人,你就不必太客套了,省得大家都不舒服,来这边来。”陈烛把他们领到主屋隔壁的辅物,陈烛的媳妇也跟了过来,眼神忒好奇,嘴上却没消停:“这间屋子是建给我那刚出生的崽子将来住用的,你们不会嫌弃有些窄小吧。姑娘,你们是夫妻吗,长得都好俊呐,火虫,明儿村里的人见了他们,怕是要炸锅了。” 陈烛把媳妇给推出去,边推边道:“回去躺着,老是这样毛毛躁躁,姑娘,要是需要什么帮忙,喊一声就是了,我马上过来。” “好的,麻烦了。” 媳妇眨巴着大眼睛问:“诶,你不用留下来帮帮忙嘛,她一个小女人,得多慌啊。” 陈烛夫妻俩你一言我一句地走了,秦如歌静下心来,借着微弱的灯火,将银针和药物一一放置在案桌上。 撸起袖子,挽起手,宛若手术台前的医师,秦如歌神色淡漠,然......苍白紧抿的唇出卖了她的真正心情。 小心翼翼绕开羽箭,脱掉他的衣衫。 后背竟有三个箭嘴没入血肉,箭身估计在江河里冲撞的时候折断了,看来,不是他们全避开了礁石,而是他替她承受了所有磕碰,他后背的大小瘀伤便是最好的证据。 秦如歌跟陈烛要了一把刀子,恰好陈烛今儿个让人打造了一把新的尖刀用于剖鱼,尚未来得及用,这对秦如歌而言更是一大好消息,新刀不受污染,更利于其挑出凤明煌体内的箭嘴。 处理完了箭伤止完血,给他制解毒药,给他灌下药汁之后,已经来不及观察他是否脱离危险,秦如歌只觉眼前一黑,堪堪后退两步,往后倒栽葱。 “诶,火虫,快去看看隔壁怎么回事,老娘怎么听到一声巨响啊?” 口干舌燥,浑身酸痛,似被巨石碾压而过一样,浑身的骨头成了细碎...... 羽睫掀起,凤明煌眼波微动,打量着顶上木屋矮棚,这是哪儿? 忽然想起什么,她呢? “秦如歌......” “咦,你醒啦?没想到竟是你先醒过来,你那小娘子在这边躺着呐,不要急,你那张床太小了,睡不了两个人的。” 妇人端着一个碗进来,正直直走向他的对首,那儿横着一张软藤躺椅,睡着的女人不是秦如歌又是谁。 “小娘子前两天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自己却力尽晕厥,我那口子是个五大三粗的,也不晓得学识,我也就是个妇人,更是什么都不懂,琢磨了半天,也只能熬些米粥灌你们喝下,以恢复体力,没想到还真是奏效。” “估计小娘子也快醒了。对了,别这么眼勾勾地看着我,我是有家室的人,不爬墙的,我那口子叫陈烛,我呢,刘家女,名麒麟,是不是觉得这名字起得相当有水准,那可是我老爹抹黑爬到城里让人给占出来的好名字,全渔村最有文化的名字就属老娘的名字。” “......”凤明煌一脸吃土的模样,这妇人是个话唠,而且话唠功力颇深。 112.112.娘子,你没良心。 陈烛推门而进:“就数你话多,公子,见笑了,我这媳妇就这样。” “她......昏迷多久了?” 除了项上人头,凤明煌突然发现自己浑身不能动弹,心头生了微微焦慌。 刘麒麟灌了秦如歌几口米粥,有些许滑落,她便用干净的布巾擦掉:“三天了,你昏迷了多久,小娘子便睡了多久。对了,你们二位怎么称呼?撄” 凤明煌垂眸深思,淡漠道:“在下黄明,颜色黄,明白的明,她是秦歌,秦关的秦,高歌的歌。” 陈烛觉得有些耳熟:“秦关?可是洛川秦关?你们是秦关人士呀,秦关那地儿,和东晋接壤,我们老爱到那边做做小买卖了。就是人品流向有些复杂,不过看你们小两口很是端正的模样,定是心好的人。” “这里是哪里?”凤明煌不置可否,却是深深看了这人一眼。 “我们这儿是个小渔港,外人是不知道的,我们自己喊这地儿叫鱼米乡,嘿嘿,也是我那丈人祖辈到城里占来的名字。偿” “对对,我那祖辈很有高见吧,鱼米之乡啊,多匹配,得天独厚,我们就是靠水吃水靠山吃山的。” 陈烛碰了碰刘麒麟:“别光顾着喂姑娘了,公子刚醒来,想必也饿了,还不去把他的那份也端来。” 刘麒麟白了他一眼:“你这蠢虫子,这是制造机会给老娘爬墙是吗,怎么不自己去喂。” “麒麟,你觉得以你的姿色,人家公子看得上眼?估计马上把你推下墙头,还爬墙呢,摔死你。” “今天睡外边,不许进屋!” 凤明煌尴尬清喉,刘麒麟赶紧喂完秦如歌,陈烛也喂他吃了一碗,夫妻俩便双双退了出去。 那两人应了他的要求,将秦如歌连人带软藤椅一并抬到木床隔壁。 在水下,她...... 凤明煌神色凝重,他应该是没有看错的。 秦如歌,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 凤明煌憋了一口气,使了所有劲,却是不能动一根手指头。 为何会这样,他是怎么了?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能动,他莫不是...... 一个半时辰后,秦如歌也醒来了。 她醒来的时候,脑袋晕坨坨,下意识摸向后脑,果然有个肿包,她依稀记得晕厥的时候是往后倒的,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这一睁眼,最惊喜的莫过于发现凤妖孽正拿他那狭长的墨眸默然睨着她。 秦如歌差点没一把扑到他身上:“你醒啦!你终于是活过来了是吗,还是我这是到的地狱?” 凤妖孽气笑了:“你这是诅咒本......我死后下地狱吗?” 秦如歌料想他是估计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惹来不必要的事端,才易了自称。 秦如歌傻笑:“我分明是诅咒自己死后也会下地狱。” “哼,夫唱妇随么。” 这会儿他活过来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秦如歌不计较。 她这是头一回心甘情愿主动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握出微汗。 这是他的温度,活生生的温度,太好了。 “笑得像个傻瓜一样,不过,总比哭的时候好看,哭起来真是惨不忍睹。” 秦如歌叹了口气,装作生气的样子:“凤明煌,嘴巴解解毒很为难你吗?” 凤明煌指着自己,又指指她,先后道:“黄明,秦歌。” “......黄大爷,可还有哪儿不舒服?”他活得太小心了吧,不过,小心也有小心的好。 本也是一句贴心细致的话,却勾起凤明煌最深沉的情绪:“我......全身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秦如歌大惊,马上给他检查骨骼和肌肉,又给切了个脉。 检查完了,秦如歌倒是冷静下来了,凤明煌却是放不下心来,因她神色较之检查前更为凝重。 甚至......不太敢直视他。 “有话直说,不要隐瞒,哪怕一丝一毫,也要给我个明白。” 他容不得欺瞒,尤其事关自己的身体。 早就知道自己行将就木,他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秦如歌欲言又止,终是道:“你先前让毒蛇咬了,解毒的最好时机错过,落下后遗症,毒素侵蚀致脑损伤,看来是影响了行动能力,尤其是四肢。万幸的是,没有丧失语言功能和进食能力。” “也就是说,我日后都是这副模样了是吗?” 明明是淡淡的语气,罕见的温和,秦如歌却是无由来的心慌,因他,某种光泽尽失。 凤明煌这么骄傲的人,怎能容许自己这么窝囊,毫无尊严地活下去。 火焰熄灭,那她便重新点燃! 她弯身贴近凤明煌,拍了拍他的脸蛋,将他的思绪拉到自己身上,让他看着她的眼:“相信我,医这一门学问,博大精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一定会让你重新站起来的。” 明明知道不该把话说死,可是不这么说,这男人......恐怕会自暴自弃。那样,她再想医治他,他不配合还抵触,效果甚微。 “若是不能呢?” 秦如歌在他眼底发现愕然的自己,还有他嘲讽的意味。 料想不到,他会这么问,他对他人残忍,对自己何尝不是? 秦如歌这会儿有些心疼他,话语放软,仿佛怕痛着他似的:“若是不能,你让我如何都可以,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好,如果我最终还是站不起来,那你便要一辈子照料我,至死不弃。抱抱我吧,娘子,你的夫君现在需要勇气。” “......” 她是不是上了贼船了? 不过,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他的骄傲和尊严,只愿意在她面前放下是么,他窝囊的一面,只愿让她舔舐伤口......是么? 秦如歌轻轻抱着他,将脑袋搁在他坚实的胸膛之上,听着他稳健的心跳,秦如歌如下誓言:“我答应。” 这不知算不算浓情蜜意,历经患难的夫妻二人,关系正微妙地扭转。 两颗各有顾忌的心,慢慢贴近,脑子里那道警告他们远离对方的声音,似乎被一股强大力量销蚀,这种力量,能使三尺冰冻消融,能使死物复苏枯木逢春,能使互不相干的人走到一起,共享岁月浮生。 不过,这种和谐并没有维持太久。 “之前在江河里,我看到你周身笼罩绿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心虚么,这女人马上避走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许是眼花了吧。” 眼花? 那她嘴里含送过来的玩意,总不是幻觉了吧。 坠江之前,她还和他说话来着,过了最猛的河段之前,他们紧紧相拥恐防为激流冲散,她嘴里的东西又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这一切,都太诡异。 包括,至始至终,她的医术。 “自仙月湖那次,我便让人去查过,你是秦如歌,也不是秦如歌。真正的秦如歌,不可能拥有如此高深的医术,再加上那道绿光......你莫不是什么鬼魅借尸占了她的身吧?” 难为他刚刚清醒,便能推敲这么些事情来。 秦如歌倒退数步,转了身,凤明煌看不见她的正面,也探究不了她的神色异常。 “想不到,你也会相信鬼神之说。”只见她微微侧过头,凤明煌依稀可见她半侧的下颔线:“我这就去问问陈大哥有没有可以供我捣药的器皿。” 不肯正面回答反而落荒而逃......么。 那是否意味着,他的方向对了。 捣药器皿是没有了,陈烛给她找来一块大木头,掏空木心,又给捣鼓了一杆小木棍。 秦如歌道谢完了,咬咬牙,“得寸进尺”提了进一步的要求。 “想造一架轮椅?可是姑娘,你懂得怎么造吗?” 她的确是不懂,所以才让他给她多找些木板材料来,试试手。 陈烛给她找来了一堆圆木,秦如歌按着印象,依稀画了图纸,可她知道自己一定漏了很多细节,只能摸索着来做了,见一步走一步吧。 日头绕了小半圈,正午的艳阳烤着她的背,汗湿了她的衫,手心的皮肉磨红磨破,刺儿她已不知挑了多少根,扎得疼。 一把轮椅,还真是考究功夫,单单两个轮轴,也费了她半天的功夫。 “哎哟,我说小娘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刘麒麟揽着湿渔网而来,见秦如歌吮着指尖创伤,不由惊呼,她没看岔眼吧,小娘子的手心好像破了好多个口子。 对粗人而言,这没什么,但对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而言,必定痛彻心扉。 “这是给我夫君做的轮椅。”秦如歌没有时间空下来,便捡起刮刀继续做轮椅部件。 “是啊,刚刚小姑娘让我给她捣鼓些圆木来,麒麟,得空你去帮帮人家呗。”刘麒麟正往架子上搭渔网,陈烛听罢双手一拍,过去给妻子搭把手。 “你这蠢虫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我真是服了你了,姑娘不必多费这功夫了,我爹去之前,晚年有好几年行动不便,托人带了轮椅,也是坐过几年,现在那轮椅还好着呢。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公子小姐,忌不忌讳?” “对啊,我倒忘了这茬,给黄公子用正好,秦姑娘,你看如何,介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有现成的那敢情好。” “哎,那火虫你在这边晒网,我带秦姑娘到我爹的棚屋那边找找,这么些年了,该蒙尘了。” 秦如歌抛下做了半天才还没做出个样来的木板、刮刀,便任由刘麒麟牵着跑,这妇人怎的好像比她还要心急。 “陈大嫂,你才刚生产完就下床干活,会不会不大好?” “嘿,不碍事,我们这种人家娇惯不起,大多躺个两天就要起来了,不然家里的事情没人做没人管,男人出去打渔也不会放心。” 秦如歌看她健步如飞,中气十足,面色红润,许是日常干的粗活把身体养实在了,比一般妇人要坚朗得多,不坐月子倒也没什么。 刘麒麟在阴暗的棚屋里翻找,喃喃:“奇怪,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这里的......” 秦如歌在门口引颈探看,屋内空气有着临海的潮湿咸腥味道。 “哎!找到了,这儿这儿在这儿呢。” “陈大嫂,我来吧。” “嘿,不用,看你们跟竹竿似的,闪了腰就不好了。” 刘麒麟把轮椅放到屋外,折腾了这么一番,大气也不喘一口。 轮椅的确有些脏旧,但是却是完好无损的,秦如歌脑子里闪过一丝疑虑。 她想要轮椅,还真就有现成的,运气还不错是吗? “对了,听虫子说,秦姑娘是大夫。后山里头倒是有些草药,我们不大认识,有什么扭损伤风感冒的,基本都到林子里找那些个常见的草药,姑娘要是有需要,大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回头也可给我们提个醒,认一认,也好傍身嘛。” 秦如歌淡然笑笑:“谢谢陈大嫂了,想来我们夫妻俩没什么能报答的,如此也好,我教你们认草药,基本可治寻常病痛,再留下几个方子,交由渔村料理大家病痛的前辈。” 二人有说有笑,推着轮椅沿途折返。 凤明煌在床上躺了半天。 没人。 那个女人死哪儿去了? 有人在病娇阴郁到达极致之时推门而入,凤明煌眼底闪过凶光,往那位子一瞪。 “哎哟,要命,我说小哥,你干嘛这样瞪我,我是你的杀父仇人还是怎么着,哎哟,我这小心肝呐,吓死我了。” “......”他本以为来的是秦如歌,正想质问她怎么晾着他在一边自己去玩儿了,质问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先前的许诺,还是打算一辈子躲着他,没想到进来的是刘麒麟。“她呢?” “找你娘子啊,我说小伙子,你刚刚那眼神该不是送给你家小娘子的吧,你们这些臭男人啊,就是把女人当做破布衣服是吗,呼之来招之去,小娘子一心一意为你奔走,又是造轮椅,又是孤身上山采药什么的,难为她为你做这么多,你还不知道感谢。” 凤明煌从她一堆废话里抓住重点:“她自己一个人上山了?”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担心她。没事儿,那山头很安全,我们常去,算算时间,她现在应该刚到吧。” 秦如歌确实是刚到刘麒麟所说的山头。 本只是打算采些常备的药草,万没想到自己到了一座宝山,秦如歌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不是做梦哎。” 眼前姹紫嫣红的不是花儿,全是名贵草药。 “靠,我这是到了御医所说的灵山还是白璐山,怎的有这么座宝山却不为人知?” 难道这地方太偏僻,无人得探?那渔村里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不及细想,秦如歌赶紧弯身采药,一路走去,背上的大篓子竟然装满了宝贝。 她拎着一株绯色的多肉植物,启动芯片,化为信息流进入,图鉴内有了它的样本,新取名血牛,绿屏上有字幕输入:榨干其汁液后,浸入血液能吸食储存,保其新鲜一年,还能测试患者血型是否与所储鲜血吻合。 一株又一株样品入了图鉴,秦如歌由一开始的惊喜,慢慢冷静下来,心底疑虑太深。 采够了药物以后,她直起身,遥遥望着深远的林子,再回过身,眺望山下那一角遮不住的渔村。 这个地方,是不是太诡异了。 一开始他们刚从劫难中逃出生天,没来得及细思,与世隔绝的小渔村,恰好合她所需的轮椅,这座她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药山...... 秦如歌下山的时候,正值傍晚,家家户户都飘出菜香,有些晚归的渔民倒是才刚收网而归,这半天下来,那些人对待她这外来客相当热情,这不—— “嘿!秦姑娘,这尾鱼你拿回家,看你瘦巴巴的,补补。” 一个精壮的男人连鱼带篓全给了她,秦如歌想拒绝都拒绝不成,那人已然小步跑走。 “秦姑娘,这些海蛎拿去,我家那口子捕多了,拿去,别客气。男人吃这个,很好。” 一个韵味正好的少妇把海蛎倒进她拎着的篓子里,暧昧笑笑,挤眉弄眼。 坊间素有传闻海蛎好像对男性那方面...... “秦姑娘,这个拿去。” “秦姑娘,那个拿去。” 一脚踢开大门,刘麒麟的声音率先进入凤明煌耳中。 “我来我来。” 妖孽腹诽:怎么又是那妇人。 “他们也真是的,没看你一个小女子么,什么都往你身上放,想压垮你不成?” “谢谢陈大嫂,大家也是有心,不碍事。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吃了吧,我们小两口也吃不完。” “这是村里的人送给你们的,我当然不能要,况且,我们打渔的,还没吃过海里游的么,先放我们那儿,看看哪天给你们做着吃。” 秦如歌颔首道谢,刘麒麟把她推了进屋,给他们关上门:“客气什么,你们小两口的饭菜都搁在桌子上了,轮椅也放在墙角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啊,那刚出生的崽子老是闹腾着。” “快请去吧,小孩子饿不得。” 秦如歌转身正要把篓子从背上拿下,便见那人幽幽凤眸一瞬不瞬盯着她,隐隐生光。 憋着的那口气,因他一句话破功:“哼,把我一个人晾在这边,自己去风花雪月,娘子,你没良心。” “......” 秦如歌捶着老腰,把先前擦洗干净的轮椅推过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扶到轮椅上。 “你腰怎么了?”凤眸一直锁着她刚刚捶打的地方。 秦如歌胡乱擦了擦汗,洗干净手,才拿起碗,夹了些鱼肉到碗里,便到他对面:“张嘴。” 凤明煌含下那一小口夹鱼肉饭粒,傲娇地咀嚼着,眼神飘向她,很是不善。 出乎秦如歌意料,这家伙竟然只乖乖的吃,不发一言,难道他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家训,用完膳才继续先前的质问? 这人簌了口,将那口茶吐在秦如歌端来的痰盂里,方眉梢一挑:“哼,算你没掉的良心又长出来了,还知道怎么服侍夫婿。” 秦如歌眯眸:“姓......黄的,别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啊。” “陈大嫂说,你为我奔波了一整天,还给我造轮椅,是么。” 面色一赧,她抄起捣药皿,往篓子里抓了些寻常草药,漫不经心摏着。 113.113.你这个只会弄伤自己的笨女人 “总不能让你成天躺在床上,晒晒太阳,吸吸新鲜空气,对你的病情有好处。反正我也没造成,幸好陈大嫂故去的父亲用过轮椅,这便抬了回来给你用。” 捣药锤磨她手心新伤又破开了,她嘶地一声轻呼,木杵掉在药臼里撄。 凤明煌眉目一沉,冷声道:“过来,给我看看。” 秦如歌犹豫地看着他,将手掌收拢起来,放到身后:“没事。”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过来。” 不动如山。 凤明煌隐隐有些气了。 目光一闪,硬的不行,那...... 只见他眸中燃起的火气缓缓熄灭,随即黯然低首垂眸,言语间似乎带了似有似无的哽咽:“所以,我这副模样,奈何不了你了是么,连你也要欺我了是么?” 靠!这么软这么萌的男人,真是那只大孔雀吗偿? 看看他的眼,莹润欲滴,吓死人! 萌感吓到秦如歌,还有无边的黯淡绝望让她的心脏一抽。 鬼使神差,她不知道自己的脚是怎么移到他面前的,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摊到他眼前的,难道她身上牵有看不见的丝线,有人在操控着她,不然为何控制不了自己。 那大大小小的水泡和红点,落入他眼底。 是错觉么,妖孽太阳穴那部位是不是一凸一凸的? 诶,不是错觉诶! 妖孽瞬间抬首,目光如战狼,恶吼:“秦——歌!!你这个只会弄伤自己的笨女人!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才罢休!” 这......受伤的,好像是她吧,他老人家不是完好无损?怎的好像比她还难受。 秦如歌眨眨眼,努力消化某个信息:“你——心疼我?” 这话一说,她是不是眼花了,这家伙脸红了? 秦如歌揉着眼睛,凑上前去观察他,凤明煌看着在眼前放大的瞳孔,脑门一热,狠狠扭过头:“不许看!” 秦如歌摆正他的脸,眯眸恶劣地打量着。 “果然是脸红了。” “你——” 气炸了! 他居然让她调戏了! 可恶,他不能吃亏。 眼前的红唇微微嘟起,清眸含着捉弄的笑,恶光闪过他的眼底,秦如歌心惊之时,唇瓣便被他擒住了,下意识退走,这人还真是狠了心了,竟咬住她的下唇,痛楚将她拉回,更磕撞上他的牙关,二人皆尝到一份血腥。 凤明煌品着那分腥甜,这才满意放了她。 龇着牙,咧着笑,洁白的笑容在她眼前招摇,秦如歌捂着被他咬破的嘴,好想把他的白牙都给敲下来,肿么破? 凤明煌压低声音:“秦如歌,当日你拉我上岸那番话,本王全听到了。那种叫什么果来着的玩意,可以让我恢复正常,不再担心出血不止,然后,你想要跟我成亲生子是么,和我共度余生是么,成亲已经完成了,以后,好像便只剩下生子了。” 这回轮到秦如歌老脸一红了,整张脸好像熟透的虾子:“你,你胡说什么,那敢情是你伤糊涂出现幻觉了。你爱生便生,别找我就行。” 嗤,死鸭子嘴硬。 “胆子能不能养大点,你有勇气说那番话,却没勇气承认么。” “我——”以前对秦如歌不起作用的激将法,自从她的七情回归,便再也找不回那份淡定了。 凤明煌眸光瞬间黯淡:“还是,你要我再死一遍,才肯承认。” 生机全无,他忽然垂下脑袋,宛若气绝。 “不——” 秦如歌似乎想起那一日,在江河中怎么游也游不到岸的慌张,怎么叫也叫不醒他的惊恐,还有他那日渐冻的体温......以致当日她在对他施加完急救之前都不敢晕厥,不敢倒下。 再经历一次......不不不,她已经无法再经历那番惊心动魄。 不是没有眼看他迈入鬼门关,只是前两次,均没有这次这么折磨人。 那便是,即将失去心底某些东西的感觉,痛彻心扉,她不能让自己的心死掉。 几乎就在她虚跪在轮椅前的一刻,那人抬起头来,凤眸灿如星辰。 可惜身不能动,指不能动,不能用一个小动作,揉揉她的脑袋,给予她安慰,不能执起她的手,放在左胸前,让她听着他的心跳,证明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只能说,只能望着她,坚定道:“秦如歌,我还活着,因为你,不用怕,我活得很好。” 她的脸,是那样苍白,许是撼动了她体内最不能撼动的那根弦。 她为他所做的,他怎会不知道,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话,他早就死了,也许是淹死在江河里,也许是丧命于毒物牙口下,也可能是死在撑不下去的软弱中,是她,给予了他生命,还有......支撑下去的希望。 凤明煌放软目光:“把手放到我的脸上。” 她依言照做,顺从自己的心,指尖颤抖,碰了碰他刀镌般的脸颊。 这温度,的确是热的。 她在想什么,怎么会以为凤明煌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似是摸到烫手山芋,秦如歌火速撤离。 负到身后的双手,不安搅着衣袖。 那样一番话,如何能再说,那是六神无主之下的胡言!是鼓励他活下去的胡言! 就算......不是胡言,让他听了,便等于是抓住了把柄,他这般胸有成竹的姿态,不就是居高临下俯瞰着她么,在他眼里,她终归是蝼蚁苍生。 当日他抓住了哥哥的小辫子,便推波助澜折了她的后盾。 如今若是揪住了她的......那她便成他手心的玩物,日后指不定怎么折辱她。 不成,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不能,给自己埋下输的引子! 硬起心肠,面色冷凝:“凤明煌,这很好玩吗,你自己的性命,就是这么玩掉的吗?很好,既然你自己这么不惜命,拿它来戏耍我,那我也大可不必为你这般操心,活该我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不再管你就是了,随便你怎么着!” 秦如歌负气离去。 然刚甩上门,一声闷响入耳,还有......喷溅声。 尚未完全定住的门扉再次火速开合,单膝跪在轮椅边,切脉。 气急攻心! 她到底在干什么! 羽睫轻抖,扇开。 目光黯淡。 女人在床前,支在拳上的脑袋一晃一晃的。 她还没醒...... 黯淡的目光划过一丝诡光。 他卑鄙么,自然是卑鄙的,他狠么,呵,当然......狠。 “咳,咳咳,咳咳咳。” 阵咳把秦如歌惊醒,脑袋滑了滑,她猛然睁了眼,扶着他的身,给他顺气。 “好点了么,没事吧。” 他闭目不语,血色稍退的唇轻抿,无疑是闹脾气的。 秦如歌眸中闪过一丝阴沉。 他的伤,是气急攻心,更是内力催动......她是大夫,她不会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心一旦软下,便再也硬不起来。 “好了,先前的话是气话,我没有不管你,你现在这模样了,我不管你,谁管你?要是让陈大嫂来,指不定你将人家喷成什么样儿。” “哼,你这是怪我性子恶劣不好相处咯。” 秦如歌白了他的背影一眼,难道这不是事实? 不过,他到底是肯搭话,虽然还是傲娇地侧着身背对她,从上俯瞰,还可见他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闭抖动着。 “你确定要这么睡下去是吗,那好,本来我还想着推你出门晒晒太阳,既然你不愿意,我也免去一番折腾。” 秦如歌打着哈欠伸懒腰,一边装模作样地活动筋骨往外走,一边留意着闹脾气的幼稚男人,脚步声稍重,步速略慢。 “等等!我,我去!” 听着身后气急败坏的吼声,秦如歌嘴角勾出一抹淡笑。 他傲娇的一面,未免太可爱了。 秦如歌把他扶抬到轮椅上的时候,凤明煌发现她脸上冒出虚汗,咬着下唇却又像想瞒住什么,眼神躲闪松了下唇。 事先在她身上梭巡,发现她右臂虚浮,全靠左臂的力量持撑着他...... 腕间一截洗得浆白的布帛入目,凤明煌目光一紧,冷冽道:“你的手怎么了?” 她把手缩到身后,敛目走到轮椅之后,淡淡道:“没什么,一时不察,不小心伤了。” 不小心? 如何不小心,能伤到这种地方。 割腕,并不能致命,这是她亲口说过的,她也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就要死要活的女人。 报复么? 会不会是她发现了他有意为之,效仿他的手段...... 不可能,她要是以牙还牙,为何不让他知道,反而藏藏掖掖,而且她不是这么蠢的人,伤害自己发肤来让他内疚后悔。 唯一能联想到的,便是昨夜那次大出血...... 可是喉咙并没有血腥味道,喝血也并不能补回气血亏损。 他脑子里盘旋着画面,那日归来,她屈身捶腰,手心破损,如今又伤了腕,桩桩件件都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好像......狼心狗肺了了些。 秦如歌把他推了出去,雾霭薄薄,高山围立,海的那一边,光芒高亮,太阳尚未跳出。 “看来我们比较走运,正好还可以看日出。” 有意挑起话头,因她发现一路走来,妖孽似乎有些阴沉,不知道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他这身痛毒,忌情思郁结,忌多劳多虑,得多出来晒晒太阳,晒的不单单是身体,还有他阴暗的内心。 太阳脑袋尖出来了,风浪有些大,秦如歌给他披上早就准备好的棉衣。 “西北那边,你不用过分担心,有孟玄色和你手下几员大将在呢。先前你不在,他们也撑了好些日子,一时半会儿,还能抗得住的。” “要是一直这副鬼模样,本王存与不存,又有何区别。” 他想早日离开这里,可是轮椅上的他,一旦回营,必然影响士气,致使军心涣散。 西凉...... 嘿,还越想越阴郁了喂! 秦如歌蹲在他身前,将他唇角眼角四边弧度上推:“就不能想些开心的嘛,好歹我们也是大难不死的人,必有后福。消极对待可不是你的做派,别忘了,那夜在仙月湖,你可是半只脚入了阎王殿,还是愿意把性命交给一个形迹可疑的我,还相信自己必能跨过那道坎。” 看着他俊美的脸,在她指下扯出滑稽鬼脸,秦如歌说着说着不由扑哧一笑。 “放、手。”薄唇因变形而吐字含糊。 咳咳,妖孽薄怒,逆鳞难道让她给不小心触碰了? 秦如歌遮唇站起,推着他在海边漫步。 “此处地形复杂,除了这小渔港,人迹罕至无外人得知,他们要想找到我们,恐怕有些难度。” “王爷顾虑,甚有道理。我这些天跟陈大哥夫妇聊了聊,这汩延江汇入汇出的支流众横交错,要想寻来的确是要费些功夫。但是,十二地支却有独特的追踪方法,子鼠他们必能找到这地方来的。” 十二地支,容侯府养的一批蛊人,有追踪主子之能。 “你可有算过,我们和大军断去联系多少天了?”可是这么些天过去了,她的人要找来,早就找来了,不是吗。 秦如歌如何听不懂他的暗示,这也是她这些天想不明白的。 按理说,子鼠巳蛇早该找到他们了,这片山林虽大,却也并非方圆几百里的面积,按距离而言,他们又有定位能力,早该进来小渔港了。 当初坚持不让他们跟着她去找凤明煌,一是不想让他们无端送命浪费人头,二是她和凤明煌出了什么意外,就像现在这样流落到这奇怪偏远的地方,他们也能找来施以援手。 如今,却是迟迟...... 背海而立,环绕巨山的三面,装点着薄薄雾霭。 二人同时想到了,此处近海,海天之间,碧波澄明,今晨风也有些劲道,山间什么雾霭也该吹散了,而装点这三面巨山的薄雾,却是风吹不倒雷打不动。 秦如歌喃喃:“我们莫不是到了鬼打墙的地方吧。” “为何今晨,一个人影也不见,这村子的人呢?” 她说鬼打墙,凤明煌此刻不见人影,乍眼看去,棚屋死气沉沉,宛若鬼影。 秦如歌再次从他眼中觅回那种细碎的光亮芒泽,这是凤明煌惯有的神色,那个生机勃勃冷静睿智的凤明煌所惯有的。 她想了又想,疑了又疑,最终失笑推翻自己的荒谬想法:“他们大抵都出海作业去了,一般都是要过个两三天才会回来。这些人体温不假,不可能是摸不着没有温度的尸魂,王爷,我们大抵想太多了。” 至于这雾霭,兴许,这些避世的渔民里,卧虎藏龙也说不定。 例如,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奇人。 “这些人的体温不假?爱妃,你摸过他们很多人的体温吗?” 秦如歌一口气憋着,被他的反问给蛰着了。 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他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偏...... 不过,好像,可以逗逗他。 凤妖孽现在除了瞪死她,还能奈何她么? 这可是报以前吃亏在他手上很多箭之仇的大好时机啊。 秦如歌双手抱胸,右手食指有规律地敲打着上臂,清眸半眯,不怀好意睨着妖孽的黑云发顶。 有了主意,她绕到凤明煌身前两步远的地方,正对海面,反手十指交叉,做着伸展运动,嘚瑟道:“是啊,男女老少,几乎都摸过了,没想到这小渔村竟然还藏了不少俊男美女,摸起来的手感,那叫一个爽滑娇嫩,孔武有力。” “你说什么!?” 妖孽震怒,还好她有心理准备,不至于被他这一吼,破了胆。 秦如歌在他面前蹲着,笑靥如花:“我说,有本事打我呀,来呀来呀,我等着。” “呵,长能耐了,果真是长能耐了,你过来,过来,本王保证不咬你。” 秦如歌下拉下眼睑,吐舌做了个鬼脸,便推着他散步半个时辰,后回屋给他做早膳。 妖孽说非要看着她的身影才心安,不想回去躺着,秦如歌便把他放在目所能及,又避开油烟的地方。 妖孽视线追随着她忙活的身影,想着适才海边那些话。 想到最后,他很清楚,秦如歌是为了激起他的斗志,才那么说。 他勾着淡淡笑意,目光软下。 这女人为他忙前忙后,伺候他吃喝拉撒睡,妻子该尽的本分,都尽了。 该尽的本分,不对,似乎缺了那么一两样...... 秦如歌背脊一凉,拎着铁锅上的木盖,回身往后扫视了两眼,那人定定看着她,也不是没有被他盯过,就数这回最失态,手上一松,木盖子砸在脚趾之上,痛得她脸都绿了。 “我去!” 凤明煌看着她轻跳的滑稽身影,深深笑了,然后淡淡飘出这么一句—— “秦如歌,你必须给本王找到那善什么果的玩意来。” 这回,秦如歌又把灶上的铁勺给打翻了。 给他做了两天针灸,泡了两天药浴后,秦如歌让他尝试有没有办法活动手脚。 眼看着他挥汗如雨,仍是除了脖颈之上,其余一概无法动弹,秦如歌有些心酸,温然地按压其肩,让他停下。 “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来。” 凤明煌本是闷火滔天,可一对上她藏不住微微猩红的眼,便又恢复平和的模样,嗯地答应了。 屋外传来一阵人声,便是那归来的刘麒麟,正抱着她刚出生的孩儿一同入室。 “大嫂回来啦,收获可丰富?” 刘麒麟一派喜悦,眉飞色舞道:“小娘子你们夫妇俩定是我们鱼米乡的福星,这趟出海,大家满载而归,要知道这两年出海,我们很久没试过收获这么丰盛。对了,这小子能否先帮我抱上一抱,我家那口子还有很多功夫要我帮忙呢。” 秦如歌自是答应了,小娃儿刚出生不久,虽是睁了眼,可视线该是模糊不清的,毕竟发育不成熟,可怀里这小东西,大眼灵动,肌肤嫩滑,医者的经验告诉她,这相当奇怪。 大概,女人的心都是有一片柔软的地方的,婴儿的奶香,咿呀细声,还有晃动的小小手,让秦如歌不由自主露出亲善的笑容,她拿自己的指去逗他,便教他一把抓住,婴儿发出响亮清冽的笑声,抓着秦如歌的指头玩得很是开心,眼睛竟然笑眯成缝隙。 114.114.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日后生一个就是了 秦如歌让他这怪趣的模样给逗笑了:“没问题,大嫂,孩子可起名字了?” “起了起了,我叫麒麟嘛,听说好像是很厉害的猛兽什么的,这小子随我,也要威武霸气一点,就叫陈水龙,靠水而生,如龙得水,哈哈,这名儿是不是很好。” 秦如歌抿嘴轻笑:“是不错,不过初生婴儿最需要精心照料,大嫂应该和小龙儿一起留下,不该随陈大哥一起出海。” “小娘子有所不知,此乃我们鱼米乡的风俗,初生孩儿必须同往出海,才得海神保护,放小儿在家,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更不放心。这么些年下来,也鲜少出事什么的,不过小娘子一番好心,我在这儿便谢过你了。” 目送刘麒麟走后,秦如歌感觉着自己的指尖一片湿润,这尚未低头看去,便听得一声咆哮—撄— “你这小破孩,给我放开她——” “......偿” 这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跟一个尚未开化的稚儿较真。 “小龙儿,你长得真可爱,长大了一定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 秦如歌特意凑脸拿鼻子噌刮婴儿的脸蛋,娇嫩奶香,咿呀小声勾起她的泼天母性。 “爬墙!你这是当着为夫的面爬墙!”凤明煌气急败坏。 这女人对他还没有这么温柔呢! 白了他一眼:“乖,别闹。” 她这算什么语气?敢情是拿小色鬼当丈夫,拿亲生的夫婿当小孩! “小小年纪,便这么急色,长大了一定是个混世色魔,这模样也不像陈烛这对相貌平庸的夫妇,一定是捡回来的。” 第二个白眼。 “捡泥煤!人家陈大嫂才刚生产没几天,还能作假不成?别理他,这个怪蜀黍就是嫉妒咱们小龙儿的美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水龙怎的好像鄙夷地扫了凤明煌一眼,秦如歌揉揉眼睛看清楚,果然是眼花了,小龙儿明明就是专心致志地咬手指。 气死他了,竟然说他妒忌这小色魔的美貌,他已经是南越第一美男了好吗,还需要嫉妒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婴孩? 凤明煌梗着脖子怪声怪气哼笑:“哪有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孩长成这个德行的,成妖了不成,你说他长得好,这倒是事实,就是好得过分才奇怪,我看他怎么看也不像几天大的孩子。妖怪,一定是妖怪!秦——歌,你干嘛,你去哪,你回来,你要爬墙爬到为夫看不到的地方去了是吗?” 门边边上,秦如歌挑眉睨着他,不忘轻拍哄着小儿:“不闹别扭了?不闹,我就留下。” 那人脸色阵青阵白,咬牙切齿,秦如歌觉得自己脖颈上的血管隐隐作痛,这人要是行动如风,不会想要啃骨噬血吧。 “你赢了!” 秦如歌勾唇,逗着陈水龙在他身边坐下。 凤明煌何曾见过她这模样,像是能从温柔的丽眸里掐出水来。 心里很很很不是滋味,傲娇撇嘴道:“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日后生一个就是了。” 他们的杰作,一定是世上最出色的孩儿。 秦如歌见鬼似地盯着他,好半天才从霹雳中震醒:“谁要跟你生孩子?” 妖孽危险眯眸:“不跟我生,还想跟谁生,娘子?” 不答不答,这个问题她不答。 哼,装作听不见,又冷落他,玩儿墙头去么。可恶,这小屁孩,越看越不顺眼。 见他目光缠绵在陈水龙脸上,秦如歌料想他是嘴硬心软,这家伙眼底凶光分明就刻意藏了起来,还不是怕惊着了孩子。 唉,嘴硬的傲娇啊。 “诺。” 大眼瞪小眼。 大的是凤明煌,小的是陈水龙。 然后小的嘴吐泡泡,喷了凤明煌一脸,随即上身一热。 “哎呀,没事没事,童子尿,百无禁忌,添福添寿。” 妖孽完全是皮笑肉不笑的危险姿态了。 “亲爱的娘子,为夫怎么记得你不是迷信这些无稽之谈的女人?” “小龙儿,姐姐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不换块尿布,你会很难受的。” 借尿遁么,很好,他不自己郁闷消极而殆亡,也会让她给气死! 慢着,她去处理了小色魔的尿失禁,那他呢,被尿失禁殃及的他呢,就不需要换套干净衣服了么? “秦歌,你回来——” “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这小子便闹出麻烦来。”刘麒麟换完了尿布,顺手抽了陈水龙屁股两下。 咦,她好像又眼花了,陈水龙被抽打的时候,怎么可能瞪刘麒麟两眼呢,刘麒麟又怎会恶狠狠瞪回去呢。 不知道后山有没有明目的草药,得补补。 “对了,大嫂,如果要离开这里的话,我们该从哪儿出去?”先前她提过,有人曾到外间城镇里采办东西,那必然有通道。 “诶,你们这就要走了吗,我看你家那口子行走不便,还是把身子顾好了再做打算吧。” “只是想捎份口信给熟人报平安,贵地人杰地灵,后山奇珍之药物多如牛毛,我是想着把夫君的病治好了再离开这里,就是担心太叨扰你们了。” “留下来呗,你们夫妻是头一对来我们鱼米乡做客的贵人,更是我们鱼米乡的福星,其他捞上来的,都是‘咸鱼’,你们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反正不缺这两双碗筷。” 秦如歌轻笑道谢:“谢谢大嫂。” “唔,如果想出去的话,恐怕有件事情你们不知道,我们这地方,是祖辈久远的时候迁隐过来的,四周设了阵法,外人一般情况下是进不来的,我们要想出入,也只有一个途径。” “什么途径?”几乎刚说出口的瞬间,秦如歌便似被打通任督二脉,有什么东西拨开云雾,清晰了:“是冲刷我和夫婿到这里的那条河?” “哈哈,小娘子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正是那河。” 既然知道了方法,秦如歌赶紧回去跟凤明煌吱声,便打算出外探一探,他行动不便,秦如歌不打算带他一同出去。 “万事小心。” 秦如歌颔首,握住他的手轻拍:“放心,我很快回来。” 秦如歌在河里游动,想起适才问刘麒麟的话—— “大嫂,如果我带三几个人进来,不知道方不方便?” 刘麒麟答应得很干脆,她就不怕她和凤明煌是坏人么,就不怕带进来的人,是鱼米乡的灾难么。 破水而出。 秦如歌爬上岸,浑身滴着水,顺着溪流看去。 景色截然不同,高山不再,只有无垠的广阔乔木林子,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也掩埋在阵法机关之中,只怕就是子鼠他们找来了,也只能在外边鬼打墙了。 “你们快看,那里有个人!” “对,可是她的穿着,不像王爷王妃。” “过去看看。” 身后传来交谈声,秦如歌目光一亮:“子鼠巳蛇,燕一燕二!” “真的是小姐!快走!太好了,小姐安然无恙!” “王妃,怎么只有你一人,王爷呢?” 几人大喜过望,围着秦如歌七嘴八舌的问。 “他在里面。” 顺着她的指向望去,一片乔木林。 “里面?” “难道王爷王妃露宿野外?”山林里多是蛇虫野兽,想必这些天过得很不好。 子鼠巳蛇面面相觑,疑虑道:“可是我们找了很多遍,并无发现有人。” “这里设了阵法,你们大概看不出来,随我来吧。” 秦如歌带着他们顺流而上,到刘麒麟所说的地方跃入水中,不消片刻便入了鱼米乡。 上岸之后,望着这截然不同的景象,四人感慨,就数巳蛇子鼠最疑惑。 奇门之道,他们略有涉猎,沿途做下的记号重复出现他们才意会到这地方有问题,然这两天屡屡试探,设在这地方的阵法他们竟完全没有办法突破,半点头绪也没有,设下的人只怕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见到他之后,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震惊破绽,否则,会伤到你们王爷纸薄的自尊。” “王爷出什么事情了!?”暗卫二人大惊。 秦如歌目光沉下:“他,瘫了。” 尽管已经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看见轮椅上的主子沦为残废,燕一燕二心里仍是掀起波涛巨浪。 “杵着作甚,进去吧。” “王爷,属下救援来迟,请——” “唤我公子,我们化名在此疗养,没什么必要还是不要多生枝节。废话就不要说了,局面已成,多说无益。西北那边情况如何?” “负隅顽抗吧,毕竟孟爷不能上阵,只能指挥作战。不过,相信今日找到王爷的消息传回去,定然一扫近日士气大衰的阴霾。” 燕一说了一半,燕二接着道:“多亏夫人留下的解毒方子,不然,孟爷说恐怕连日内会丢两个城池。公子,我们这就抬你回去。那边照顾着比较方便,药物也是一应俱全。” 夫妻俩交换了眼色,他们的默契便是,对于去留问题想法一致。 秦如歌一口回绝燕二的说法:“回不得,敌方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公子这副模样,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回去,对己方也是弊大于利。至于药物,我想西北,不会有比这小渔港药物更齐全的地方了。” “生见人死见尸,那支邪兵,恐怕还在沿江搜寻我们的踪迹吧。” “王爷英明,不过他们没有子鼠巳蛇的本领,至今尚在几里开外的流域寻觅,属下是绕了大圈避开他们找过来的。” 凤明煌颔首道:“那便是了,我们夫妻更不能离开。此处设有阵法,外人入不得,正好避开他们的耳目,一旦出去,又成目标,反而坏事。” 秦如歌蹲下身,让凤明煌不至于要仰着脑袋,居下矮人一截,四目平视:“夫君,不如,让他们隔几日来汇报一次前线状况,你也好安排对策。如今西凉军误以为我们群龙无首,正好趁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妖孽目光微亮,勾唇:“正有此意。” “子鼠巳蛇,随我出来吧。” “是,小姐。” 她的影,在门纸上晃过,他淡漠勾唇,便听得暗卫道:“夫人真是有心。” 凤眸落在地上水渍,若有所思道:“没什么是她听不得的,她之所以避让,只是为了安排长安城那边的事情吧,毕竟,她这身份,并非闲人。” “说吧,哥哥那边,可回容侯府了?” 二人面面相觑,半响道:“嗯,侯爷已经安全抵达碧落城。不过——小姐,侯爷此番似乎受了大刺激,大病一场,现今卧床不起呢。” “大病一场,有了前车之鉴,恐怕又是苦肉计了。” 小姐...... 一个燕王,致使他们兄妹失和,子鼠巳蛇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他身边自有人看顾,何须我费心。神农堂那边呢?” “按照小姐吩咐,着人把账本都送过来了,小姐需要属下带过来吗?” “嗯,小心行事,待会儿你们出去的时候,一路顺流直入江海,再绕到而行,总之,不能让西凉那些人发现你们的踪迹。还有,月姨要是有什么消息捎来,一并带过来吧。” “属下明白,小姐,你现在急需用人,要不,子鼠回容侯府......”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明,便能意会。 秦如歌神色淡薄,目光深远,负手眺望平静海面,久久没有回答。 “不必了。” 二人跟在她身后,在海边漫步。 听她这话,便稍稍放心了。 即便侯爷这事成了小姐心中一根刺,可到底血浓于水,小姐心里还是顾念侯爷的,小姐还是宁愿把隶属她的十二地支拨给侯爷支使。 在江河边上送走子鼠等人后,秦如歌这才松了口气,推着凤明煌往回走。 好歹是跟外面联系上了,也了了他一桩心头之重的大事,这样便能安心给他医治。 不过,他是那么骄傲的人,这懦弱无能的一面却让下属看见了...... 秦如歌居上打量他刀镌般的脸,的确多了几分隐忍之色。 正寻思着怎样不着痕迹转移他的注意力,秦如歌忽觉鼻腔微痒,随即连打三个喷嚏。 轮椅脚刚好磕绊碎石,秦如歌手上脱力,轮椅便向前滑走。 秦如歌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走,绕到前头,竟以膝抵住前身,阻止继续滑行。 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援救成功,否者,山间砂石多且细碎,这路段又略嫌陡峭,就怕把凤明煌给摔了。 确定其安然无恙后,秦如歌噙笑道:“没事。” “没事?”妖孽冷哼,此时她已然摸清他一些脾气,这怪腔调无疑是给气着了,果然便听得他冷冰冰下令:“还不快回去换身衣服,想着病倒了便不用照顾本王了吗!” 秦如歌这才回过神,抬起手来,上下打量自己,的确......湿漉漉的,无一处例外。 刘麒麟给她烧了一大桶水,秦如歌把凤明煌推到棚屋外,面向大海,这无敌大海景看上半个时辰什么的,应该不会闷吧。 “你推我来这边干什么?” 后脚已然跨出半步的她,闻言,颇为无语,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夫君,妾身要沐浴呐。” “沐浴怎么了,沐浴就要把为夫搁置在这里?你我什么关系,你身上还有为夫是没见过的吗,还是娘子今天做了什么亏心事,为夫见不得?” 尼玛,这家伙用得着这般声色俱厉,特意扯这么大嗓门嘛,在下首路过的渔民纷纷侧目看来,全是探究的八卦眼神。 秦如歌咬牙切齿,压低声音:“夫君,你不要脸,妾身要,好吗?你不要乱说话,成吗?还是说,夫君希望妾身毒哑你呢?” “哼,要为夫闭嘴很简单,推为夫进去就成了,否则,除非你让我一辈子开不了口。” 这丫到底是跟在谁身边长大的,养成这种性子?无耻,太特么无耻了,凤明煌是她见过世上最特么无耻的人! 哼,他就知道这女人硬不下心来,临入内前,妖孽阴险地记下适才下首路过的男人里,所有投来失望愤懑视线的主。而秦如歌不想记住,却控制不了自己记住,路过的少女少妇那含情脉脉的眼神。 臭孔雀,怎的到了哪儿都招来这么多桃花! 这真要是把他留在外面,她洗个澡出来,就算妖孽清白能保住,豆腐恐怕也被吃不少。 罢了,还是推回去吧,毕竟是夫妻,村子里的人看着呢,要是发现他们疏离得不似夫妻,觉着他们混入鱼米乡意图不轨,便弄巧成拙了。 不过,他的人品太坑爹,保险起见—— 身前是墙角。 鼻翼萦绕着老木混杂海腥的味道。 凤明煌嘲笑道:“娘子,为夫也不是没看过,你是不是太见外了。” “闭嘴。” 窸窸窣窣的衣物滑落声,其实比亲眼看见活色生香场面,更予人以想象力。 毕竟,添了想象,添了神秘,添了好奇,更有情趣。 妖孽勾唇,随即听见某人入水划动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清浅香气,水珠拍打肌肤的声音,无一不勾了他的神魂。 他目光暗了暗,添了丝危险的味道。 “燕一燕二他们,可有带了长安城那边的消息来。” 气氛有些暧昧尴尬,秦如歌越洗越不是滋味,正好借着她早就想问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妖孽淡淡道:“为何这么问。” 秦如歌没入温水中,让脑袋清醒了下,才上浮道:“以我哥和纳兰的交情,他不可能在他‘出事’之后还留在长安城。即便这是一个局,然纳兰惜心思深沉,为了取信于我,让我对哥哥遇险之事深信不疑,毫无疑问,应是陪我一同前往寻兄才对。” 凤明煌笑意加深,难为她想得这么透彻,只不过,连容靳都对纳兰惜失去把控之力,更何况她呢。 除了纳兰惜,她还能想到多深远的地方,凤明煌有些好奇。 秦如歌,到底没让他失望,她予他的,从来都是惊喜—— “纳兰世家破开禁忌入长安,本该在避暑胜地陪伴汝阴侯静养的贺兰兄妹也来搅局,哥哥联合大越宫至高无上那位软禁我,西凉军突然进犯,而你,不得不被迫调离,戍守西北,还有西凉刺客混入长安,这一团乱麻,我有种奇怪的预感......有什么我们把控不了的事情,正在发生。” 115.115.这么大一个正房杵着呢,这些小婊砸想干嘛??? 若是那些人趁着凤明煌离开京畿要地,策划什么阴谋的话......那她贸然离开,是不是也并非好事。 秦如歌甩了甩脑袋,想什么呢,至少,追随其侧,对他的安全才有把握,留在燕王府,她又能如何? 就算发生点什么,也轮不到她力挽狂澜。 “算起来,我那舅子下这么大的功夫,和慕容均达成协议,却半点讨不了好,还赔进去不少条件,你难道不好奇其中的来龙去脉?” “当然好奇,可是夫君可愿意为妾身解惑?撄” 这些人最爱卖关子,她初来乍到,情报网不佳,很多事情力有不逮查不出来。 他们瞒着她,想必这些事情还牵扯到她的切身利益,有时候当个糊涂人大抵更幸福,便自作主张选择让她瞒在鼓里偿。 “容侯府......”笑意淡去,妖孽眸底添了冷色,很多话......实在是一言难尽,“你应该知道容侯府有条不成文规定吧。” “不得与慕容氏成婚。” 奇怪,这是容侯府的秘辛,凤妖孽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现在提这个,意欲何为? “仔细想想,历任下嫁皇室成员的祖辈,是否有共通之处。” 共通之处? 秦如歌绞尽脑汁地想。 “都是女的,不对啊,也有男的,不过那不叫下嫁,那叫迎娶。” “......”妖孽被她的较真打败,稍微有点咬牙切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唔,都被驱逐出容侯府,剔出族谱?” “再想。” “额,离开容侯府之后便销声匿迹?” 嘿,沉默了,难道靠谱了,接近了? 秦如歌继续绞尽脑汁,共通之处,共通......之处,还得跟她切身相关,慕容琰那渣渣么,历任与容氏私奔的皇子...... 慢着,私奔? 秦如歌太过惊讶,倏地站了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因其动作巨大,溅湿一地。 她只着重于容氏去想,却忽略了慕容氏。 “难道,皇上他——阿嚏!” “娘、子!” “马上坐回去,你听,坐了。”适才湿身在海边吹了风,的确是有些许不适。 秦如歌三下五除二,赶紧洗好,套上干净衣服,过去看他老人家的时候,对上一张包公脸,秦如歌干笑着跑出门,煮了碗驱寒的姜汤喝下,凤妖孽才算消停。 两臂支在轮椅臂托之上,秦如歌强行椅咚妖孽,眉飞色舞道:“那个,难道慕容琰竟只是一道虚晃的箭靶,那人心里真正的储君人选另有他人?” “娘子为何如此兴奋,慕容琰失势,你就这么开心?” 凤眸闪着利刃般的光,她若心爽,必然先是心有不甘心中藏恨,才会在得知慕容琰只是空壳时,舒爽如酣饮。 有恨,便意味着,慕容琰在她心里,到底是存了分量,而且不轻,恐怕生了根。 “除了慕容琰以外,慕容均其他几位皇子没什么存在感,你说,谁才是慕容均费尽心思要护着的心头肉?” 利刃之光隐没。 看来,她更感兴趣的,不是慕容琰。 “没有存在感?不,曾经有过,只是......藏起来了罢。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妖孽唇角勾着几不可见的弧度,敛起的眸子,倏尔掀了眼帘,深色凝着眼前欺得过近的女人,轻笑间,鼻息喷洒在秦如歌脸上,热度烫得她沐浴过后的粉颊更是红润。 秦如歌目光大亮:“是慕容汾对不对,一定是慕容汾,他少年时,慕容汾年贵妃极尽受宠,风头无两,以致招来无穷祸患,年贵妃缠绵病榻,慕容汾也因体质差,不堪朝堂之事烦扰,屡出差错,因而这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却不受重臣推崇,皇帝为防暗箭害了他,才在立储时推了各方面乍看起来更胜一筹的慕容琰,并以对慕容汾失望为契机,日渐冷落慕容汾,这份冷落,却是保护!” 想必慕容氏不得与容氏联姻,皇帝并无告知诸位皇子,历任销声匿迹、与容氏中人结成伉俪的闲散皇子,好像也并无储君,因而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尚未能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所谓容氏女,只要是直系三代内的血脉,均入容氏族谱。而容氏女剔除族谱一事,也是秘而不宣,外人不得而知。 想到这,秦如歌倒退后走,失神坐落在高脚凳上,喃喃:“可是慕容汾这些年退居后方,培植的羽翼有限,如今太子一派过于强大,皇帝只能设法打压,这份打压,必须做得毫无痕迹,甚至......让太子一派以为,乃是助益。而容侯府,便是他设下的暗桩。将我指给慕容琰,来离间容侯府与太子派的关系。可是没想到,慕容琰嫌弃痴傻的我,李氏她们坏了大事,我又执意退婚,皇帝再是不愿,可我身后有容侯府撑腰,不得已才允了我的条件。” “后来又来了一个贺兰兢,汝阴侯乃军侯,若联合哥哥手上的兵马,虽不足以和你的烈焰军抗衡,却是能抵慕容琰手中筹码,他拉拢我和贺兰兢在一起,恐怕,也是为了给慕容汾牵线。是也不是?” “差不多吧。” “可是......” 这个可是,给凤明煌神色增添轻蔑与嘲讽,峻冷道:“可是慕容汾却是蒙在鼓里,慕容均并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任何一位皇子宠妃乃至身边当红的权臣,慕容汾不知其苦心,屡屡扯其父皇后腿,跑来勾引你,自以为这样便能得到容靳的支持,甚至......能讨好我,只是他不曾想,我对你也起了收纳之意。你说,你我这样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是不是很过瘾?” 秦如歌汗颜,无语道:“夫君,你莫不是为了过过瘾,这般恶趣味,才娶妾身的吧?” 凤明煌装作沉痛的模样,闭目叹道:“娘子,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啊,你竟如此误会为夫。” 妖孽似病弱西子,就差没捧心了,如此病娇,秦如歌看得相当蛋疼,拿块豆腐给她撞一撞可好? 这些人的心思,算是摸了个大概了,那......哥哥呢? 为何,如此不待见凤明煌。 抑或,不待见凤家。 “夫君,历代以来,可有容凤二家血脉,曾缔结姻缘?” 没有不成文规定,那......也许有例外也说不定,爱情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有,也没有。” “......”这算哪门子鬼话,故弄玄虚,啊呸。 妖孽无声而笑:“你我二家的老祖宗,便是一对有情人,只是......他们有缘无分,终究各自缔结家庭。此后,似乎也曾出过类似老祖宗的几对,全属有缘无分。” 秦如歌恍悟,原来如此。 不过按这样看来,这几对爱侣是出于自身原因没有在一起,那么哥哥应是没有反对她和凤明煌在一起的立场。 更何况,连爹也不反对...... 还有纳兰惜,纳兰世家难道也看出南越即将风云变幻,才让他到长安城参一脚? 想着纳兰惜与慕容汾过从甚密,秦如歌愈发觉得,纳兰世家也是个黑洞。 西凉,这战事也来得太凑巧。 秦如歌陷入沉思,眉间紧蹙,凤明煌看着,却不能抚平她眉间的忧愁,垂眸看向残躯,阴暗一闪而过。 此时,有人敲响木门。 “秦姑娘,你在么?” 那人的声音。 阴暗换成另一种危险诡光。 在么?呵呵,刚刚刘麒麟陈烛抬浴桶的动静那么大,那么多人看见了,这小渔村的人脾性又是那么八卦,怎会不知她在沐浴。 这时候过来,能装什么好心。 秦如歌应了一声,便开了门,门外的小伙子一脸腼腆,羞赧挠头道:“我看平日这时候,姑娘该过来给我处理伤口了,可今日却迟迟不来,疑心姑娘出了什么事情,便过来看上一看。” 小伙子不经意往内扫了眼,顿时被阴暗中如狼似虎的险恶目光给蛰痛,往后避退,赫地轻叫了声。 哼,无胆匪类,做贼心虚。 “夫君且稍候片刻,妾身出去一下,马上便回来。” “......” 这个女人,竟然当着他的面为别的男人奔波,当他这夫婿是死的吗!? “哎哟,那不是小娘子嘛,又跑去给那几个愣头青处理伤口呀。我说黄公子,你真应该烧几柱高香,感谢祖宗庇佑你找到这么好的媳妇,又是给你把屎把尿,又是上山下海的,还没完,还得挨家挨户求着村里的人给你救命,我看你们的气派绝对是富贵人家,身上都有股拒人的清冷气质,难为小娘子拉下脸给你求人,真是难得。这不,现在麻烦了人家,又得善后去......” “慢着,你说,她挨家挨户求村里的人给我救命?” 渔村的人并不识医,而且她医术高明,为何要求人? 脑海闪过她手伤未愈的画面,凤明煌目光一亮。 “陈大嫂,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秦如歌检查完了那人的伤口,点头道:“愈合情况很好,差不多可以碰水了。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再给你们包扎几天吧。” 秦如歌给眼前这人包扎腕部的刀口割伤,那人之后,还排着一条五六个人的小队,全是青壮男人,正歪着脑袋瓜避去前者挡视线,笑嘿嘿地看着秦如歌。 鬼鬼祟祟让刘麒麟推到暗处的某人,浑身散发着冷厉的气息,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珠子挖下来,两只手臂剁掉。 这些人手腕都有伤,包括......秦如歌手上也有一道口子。 “好了,其他人可以散了,小哥你留下。”秦如歌指着其中脸色较为苍白的一人道。 那人如沐春风,笑容只看见白牙,看不见豆子眼,频频应好。 不消片刻,便见秦如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黑红药膳汤款款而来。 看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给这男人煮药膳汤了,不用她多说什么,男人便眯眼笑着乖乖喝下,更是喝个一两口便停下歇歇,找着话头跟她聊天搭话。 哼,一碗汤,他还想喝几个时辰不成? 凤明煌垂眸想了想,淡漠道:“陈大嫂,劳烦把我推过去吧。” “欸,好,我也老早看那几个兔崽子不顺眼了,分明就是占小娘子便宜。” 刘麒麟把他推出去,凤妖孽耷拉着脸,薄唇紧抿,太阳穴那位置频频滑落冷汗。 “娘子,为夫不舒服。” 软而无力的声音,最能软化女人的心,勾起女人的母性。 尤其秦如歌这一眼看去,凤明煌血色全无的脸可真是吓坏了她,便赶紧离了越靠越近的愣头青,过去给他把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会流这么多冷汗,我才出来一会儿,怎么就——” 嗯?脉象...... 秦如歌眼角抽搐,这丫,又耍她! 随即无甚好气睨了刘麒麟一眼,怎么她就帮着凤明煌一起闹呢。 刘麒麟凶悍地奔到愣头青跟前,将那汤碗一把扣到他嘴里:“喝个汤还娘里娘气的,没出息,让你爹娘看了,还不得气得踹你个屁滚尿流,喝去!” “麒、麒麟——姐!!!” 咕噜噜,一碗药膳汤几秒内便被强行灌完,这酸爽,简直无法想象。 那人一脸懵逼,便被刘麒麟强行拖走了。 “怎么就不把自己毒死呢?嗯?” 凤明煌这是误服,不对,故意服食致使腹痛的草药,想必是咨询了刘麒麟以后,让她到药篓子里取来嚼食了,啧,这些天她教村子的人辨识药物,可算正中妖孽下怀了。 妖孽傲娇地笑笑,强撑精神道:“这不还是为夫体贴娘子,不忍心见娘子又要给为夫解毒头疼。” 秦如歌皮笑肉不笑低腰,恶狠狠戳着他的脸:“那还真是万分感谢夫君的贴心了,你以为这草药没毒性就万事大吉了,我真是被夫君你愚蠢的脑回路给跪了,知道为什么没有毒性还是会痛吗?辣椒知道吗,夫君是不能吃辣的,想必柯老也提醒过夫君吧,这草药虽然不辣,但是原理跟辣椒一样,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特么真是会给妾身找事!!” 真让他给气炸了,竟然这么折腾自己! 这个阴险的家伙,若是演戏,想必是瞒不过去,便下了狠招来真的,这下她再是不想管他,也得为他的肠胃和屁股着想,不然,届时还是要她来善后。 妖孽奸计得逞,虚弱一笑:“闲杂人等的事情办完了,娘子,为夫,才是你的本分啊。” 恨得牙痒痒的,秦如歌负气把他推回棚屋里。 掀了他身上的衣服,给他的腹部涂抹一种清香舒凉的透明状药膏,然后拼命灌妖孽喝水。 凤明煌喝得肚子胀满,那是另一种滋味的难受,嗤笑自己,可真是自找罪受了,可是他乐意。 扶正他的脑袋,秦如歌在其顶上施针,凤明煌顿觉一股酥麻从顶上蔓延。 扎成刺猬头,才动身体其他部位的穴位。 “外伤已经够麻烦的,你要是敢给我弄出内出血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秦如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卷起针包。 “娘子,为何你施针之后,为夫反而觉得视线更模糊了。” “双管齐下,这针灸,除了避免夫君内出血,还顺道把晚上例行公事给办了,多出点冷汗是正常的。” 看着他的眼被汗水浸透,秦如歌终觉出了一口憋屈恶气,真是被这家伙给气短命几年。 “娘子,我,我好像出现幻觉了,双管齐下,是不是会相冲的啊。” “废话真多,当个乖巧的病人好吗,还质疑我的医——你,你动了!你的指头!我这是眼花了吗?” 秦如歌本是不经意扫过去一眼,竟意外发现他的食指和中指微微抖动。揉揉眼睛,还在动! 心中大喜,她激动蹲下,抬眸对上他汗涔涔但掩不住精光迸射的凤眸:“真的动了!难道针灸真的起作用了?” 秦如歌心田里似开了花,美得她,一把抱住凤妖孽。 不断低声念着太好了太好了,许是兴奋过头,一时失态。 投怀送抱,美人在怀,妖孽自然是爽到脚趾头的,不过,总有打扰夫妻温情的碍事者。 “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 凤明煌目光微闪,干咳几声清喉,秦如歌如若梦醒,赶紧跳开,他似笑非笑,一派揶揄的损样,秦如歌眼角微抽,便看那敲醒梦中人的好事者。 花? 一簇花团散在来者脚边,许是受惊掉落,裙衫有着渔家少女的清纯风,很明显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不可控,秦某人杏眸眯起,似乎稍稍带了点不善和戒备。 这些个少妇少女,这些天没少找着各种借口来给凤明煌送东西,不过不是被妖孽的冰冻视线冻走,被妖孽的低气压逼退,就是被其怒吼震翻,没想到,她们还是不死心,再接再厉啊。 渔家少女柔弱地低腰捡起花枝,弱不禁风问:“黄公子,小女子可以进来吗。小女子是送花来的,公子久居室内,添点生机,心情才会舒爽。” 呸,还小女子,这小渔村的民风,女的比男的还要强悍,不都是自称老娘的嘛! 呵呵哒,弱不禁风?别以为渔家少女今日穿着宽松,便看不见她弯下身时,上臂贴着薄衫裙显出的一小截肌肉。 “进来插上吧。” 对对对,快快滚,滚远点。 慢着,他说、说什么? 凤明煌余光可见秦某人震惊地向他看来,便微微勾唇,更有意放软目波,轻声道:“谢过姑娘好意了。” 嘿,还不敢看她了是吗!?? 秦如歌见鬼似的在凤明煌和渔家少女忙活的身影间来回走动,那徘徊的身姿,就像泛舟湖上,就像柳枝随风起,摆啊摆,荡漾搞笑。 凤明煌哪里见过她这失态搞笑的样子,心里早就笑开了花,要是秦如歌仔细打量,准能发现他眼角眉梢藏不住甜得掉牙的笑意。 而秦如歌,也的确是发现了,不过,却误以为是看着渔家少女的背影含情脉脉地笑。 气梗胸口,怎么咽也咽不下去。 “我看外面的海棠花开得正好,这便为公子采了些来。” 渔家少女放完了花团,往侧首一站,回眸一笑,款款回过身来,娇羞地睇着凤明煌。 秦如歌老觉得眼珠子里进了仙人球,扎得疼。 果真是花映人更美,不知怎的,秦如歌心里冒起三个字:心、机、婊。 呵呵,这么大一个正房杵着呢,干嘛干嘛,到底想干嘛? 116.116.夫君,妾身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童贞 渔家少女拈一朵最好的海棠花而来,娇柔地送到凤明煌鼻前,凤妖孽竟然还真是轻轻嗅了嗅,浅笑道:“好香。” 渔家少女还欲进一步行动,触不及防,花枝教人一把横夺,此乃贴梗海棠,枝上含刺,少女发出一声短促尖叫。 “姑娘,你没事吧。” 妖孽温然相问,语带担忧,似乎很是关心佳人是否受伤撄。 然后,凤眸扫来,冷冽地落在秦如歌身上:“过门是客,这位姑娘更是好心而来,为我们夫妻送花,小歌,你怎能无故伤人。” 秦如歌傻傻看着自己抢过来的海棠花枝,她没想着要夺啊,回过神来就这样了。 不过凤妖孽这么维护着少女,秦如歌心里不是滋味,想说点什么吧,也就憋着了。 什么多余的言语,抵不过雷厉风行的行动偿。 秦如歌一把牵了尚在“放电”的渔家少女,连拖带拽将她带离。 凤妖孽得到满意的效果后,睨着地上那株艳丽海棠勾唇邪笑,随即余光触及手背之上的一点红。 血。 陌生人的血。 渔家少女的血。 脏!极脏!不能容忍的脏! “秦歌!娘子!你给我马上滚回来——” “你放手!” 到底是有肌肉的女人,少女轻易便挣开了秦如歌的钳制。 秦如歌抱臂绕着她转圈,上下打量:“小丫头片子,色胆不小,当着我的面,还敢跟我夫君眉来眼去。” 少女冷笑,揉着自己的手腕道:“翩翩佳公子,谁人不爱,没有本事守住自己的男人,还能怪别人不成,哼。” 少女冷哼离去,秦如歌眼角微抽,说好的民风淳朴呢? 还是说,无论走到哪儿,总能找到老鼠屎搅乱一锅粥。 看来她想在这里安稳度日是没门了,还得防狼生扑妖孽,否则指不定哪天便多出姐姐妹妹来。 秦如歌揉着晴明穴往回走,一入室,一阵低气压充斥,怎么回事? 妖孽一脸的阴晴不定,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秦如歌正不爽他呢,谁管他阴晴不定还是怒火滔天,他活该,谁让他,他......他好像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秦某人没什么底气,吞了吞口水,挪到他身边,拉下脸问:“你又怎么啦?” “手背。” 手背怎么,一点红,是血吗? 指腹刮了点,还真是血。 哦,明白了,是刚刚那少女的血。 秦如歌撇嘴道:“处子之血,据说很是馨香,夫君想尝尝?” 厌屋及乌,秦如歌看待这凝然的鲜血,太特么闹心了。 “尝你的头!赶紧给我清洗,里里外外刷洗干净,恶心!用香皂洗,还有什么草药,药浴那些,什么都好,一股脑放下去,马上洗干净!”奈何浑身不能动,此刻犹如被蟒蛇缠身,每一刻接触,都是折磨心神。 万没想到,一滴血,竟让他失态至此,秦如歌本来还恼他的,可看他这神经质的一面,忽然就噗嗤一笑,频频摇头,笑他,更是笑自己。 她疯了不成,妖孽的眼里,除了自己,其他都是尘埃,沾染了就是脏物细菌,厌恶毫不掩饰。 恶劣光芒一闪而过,指腹摸了他的鼻尖,留下一丢丢红,还有血腥味道飘到他鼻腔内。 妖孽瞳孔先缩后放,齿间挤出寒气:“秦如歌,有种你让本王一辈子坐轮椅。” 要是让他站了起来,手脚灵敏,看他怎么收拾她。 “别别别,我就是玩玩,马上给夫君洗洗,别气哈。” 拍了拍他的脑袋瓜,秦如歌先给他擦干净鼻尖,然后抓起他的爪子浸泡在桶里搓洗干净。 “放心吧,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放了点鲜花提炼的精油,很香的,保证把你洗得白白净净。” 她的洗澡水...... 对了,她怎么能用自己的洗澡水给他洗手呢? 秦如歌有种犯下大错的预感,拎起凤妖孽湿哒哒的手,弱弱地看向他。 咦?他老人家好像感觉还行,蛮惬意的,只是在她拎起他的手离开浴桶时,温然转为怒目:“继续,怎么停下了?” “夫君,我再去给你打桶水,好吗?” “不用,继续,快点,你想恶心死为夫吗?” 秦如歌好像吃了一只鳖,嘴上连连说好,心里却有些异样,好像哪里不对的赶脚。 罢了,反正她的洗澡水不脏不臭,河水清得很,要有什么砂石尘埃也沉底了。 凤明煌享受着爱妻服务,满意地勾了嘴角。 专心致志地搓洗,由手背延伸到一根根白玉般的指头,搓着搓着,想着先前二指微动,秦如歌眨巴着眼。 对了,真的是她的针灸起的作用吗? 好像有什么关键信息给遗忘了...... 电光火石,头脑风暴。 秦如歌倏地抬起头来,冷冷盯着药篓子。 她将凤明煌的白玉指放回原位,直奔药篓而去,捡起里面的草药翻看。 “怎么了?” “夫君,如果运气好,你应是很快便能痊愈。找到了,刺草!” 秦如歌兴奋地扬起一串吊挂状略弯曲的青草,便是先前凤明煌服下后腹绞痛的罪魁祸首。 秦如歌将其研磨成汁液,烘晒成粉末状,费了好大功夫才炼制成丸状,凤明煌服下没多久,且搭配针灸,体内便有如火烧,秦如歌根据其反应,调整药量至他能承受的程度。 不过两天光景,凤明煌五指活动灵敏,手臂勉力抬起尚可活动。 “果真是这味草药,难道还能刺激大脑不成?” 这样看来,芯片的功能还是有所欠缺,某些药物的药理仅是片面的,还得靠她自己去摸索记下。 午间的时候,秦如歌端来吃食,抓了他的手握住大碗:“来,试一试能不能自己吃饭。” 凤明煌垂眸想了须臾,点头接过大碗,便见其指掐着碗身发白,两臂微抖,举高于膝大抵三几寸时,便拿不住,松手脱落,饭菜砸了他的大腿一身。 “没事没事,再过些日子就好了,现在能拿起碗来已经很了不起。” 秦如歌担心他会气馁,嘴上忙鼓励着,手上也没闲着,拨走他裤腿上的饭菜,以至于低首的她,并无发现某人眸底一闪而过的邪佞,还有唇边若隐若现的笑,只听得他淡漠的一声嗯哼。 收拾完了,秦如歌便给他换了一身衣服,动作娴熟,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遍。 “娘子,为夫......又急了。” 正在扣最后一颗盘扣的她愣了,和他大眼瞪小眼。 妖孽慢动作耸肩,以作无奈。 秦如歌无语,到屋外拎来一个,咳咳,特制恭桶。 她涨红一张脸,闭着眼,双手在其腹部摸索,凤明煌光明正大欣赏着女人的手忙脚乱和娇羞,心情大好。 没办法,谁让他行动不便,谁让她的疗法副作用以致必须饮用大量白开水,人有三急,很正常。 “娘子,指甲刮疼为夫了。” 秦如歌顶上快要冒热气了,咬牙狠声道:“闭嘴!” 指间倒是柔了力道。 “娘子,其实没什么,你大可不必合着眼,说起来上次药浴的时候,你不还碰到了——” “闭嘴闭嘴闭嘴——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老娘拔了你的舌!” 药浴...... 那尴尬场景,是她不能提的雷区,谁提炸谁。 许是秦如歌太激动,睁了眼,像是想咬死眼前装无辜的恶劣男人,谁知那人低首一看,随即别扭地瞥了她几眼,欲语还羞。 “那个,娘子,你确定要留下,不出去么。” 秦如歌眨眨眼,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顺着本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啊————” 那本就老旧的门扉,被其狂风掠过,差点没被破拆了。 “该死的凤妖孽!”气急败坏一拳捶在木柱上,受痛,秦如歌疼得脸都拧在一起了,赶紧甩着手,轻呼手背关节处。 秦如歌正在气头上呢,又有一个风情少妇拎着食篮而来。 “妹妹啊,我这儿炖了些鸡汤,太多了喝不完,看你们小两口也不容易,这便给你们送些来,黄公子在里面吧?” 秦如歌往门口那儿一堵,少妇那双略显丰腴的嫩手竟压在秦如歌接近胸部的位置,少妇敛了花枝招展的笑,微微不悦,这才收回出师不利的手。 差一点,她就能推开门了。 秦如歌冷睨着少妇,给他们送来?哼,这食盅容量,也不过是一碗的分量,秦如歌可不会自作多情这是给她的。 还喊她妹妹,谁是她的妹妹,她那点心思,就不能藏好一些,别让人一眼就看破,指不定还有奸计得逞的机会。 “我替我家夫君谢过大嫂好意了,大哥在外打拼,大嫂在家一个人打理家事,实是贤惠,大哥可真有福气。我家夫君正在午睡呢,不方便出来送大嫂,大嫂慢走,回去好好歇着吧。” 秦如歌旁敲侧击,少妇如何听不懂,还不是规诫她万勿出墙,外加替她的夫君闭门谢客。 “哎呀,我看这时辰,你们才吃下不久吧,刚吃饱可不能马上便睡下的,黄公子,起来坐一会儿消消食再睡吧。” 少妇一把将食篮塞到秦如歌怀里,根本不给她机会反应过来便推门而进,而那已是风烛残年的木门,彻底宣告阵亡,唰的一声脱落摇摆。 “大嫂!” 独居的少妇可真是如狼似虎啊,秦如歌大惊,以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跑到她面前拦挡着,绿着脸将频频引颈眺望的少妇往外挤:“大嫂,请不要为难我们,夫君他今日不大舒服,不能见客,请。”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要不姐姐我给他按一下骨——” “大嫂,你再不离开,今日的事情,我可能要设法跟在外打拼的大哥提一提了。” “呵呵,家里的锅还没洗呢,我得回去了。” 肝火旺盛的她,听着少妇慌张跑远,这才稍微舒服了些。 碰了碰上半脱落的门扉,她叹了口气,将其勉强虚掩。 “解决完了吧,我这便给你提好裤头。” 秦如歌这一转身,懵然发现凤明煌不知道什么时候背过了身。 这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轮椅的? 关键时刻,总是能激发不一样的力量啊,秦如歌心里感叹。 双目平视甚至微微仰视,力求连余光也纳不到不该看的地方。 秦如歌好不容易把他的裤子穿好,这才长舒一口气,以袖末拭掉额际冷汗。 伺候,可真是门技术跟体力活。 空下来的时候,秦如歌才发现气氛不大对,他......似乎有些不大善意的赶脚。 “要不是为夫反应够快,一世英名是不是该毁了。” 额,这也能怪她? 好吧,这时候追责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解决办法。 秦如歌绕着轮椅转了两圈,拍掌道:“有了!下次我给夫君做个遮羞道具,无论谁闯进来,都占不了夫君的便宜!” “......”凤某人额际青筋血脉隐隐跳跃,“难道不是在门边撒些毒粉,谁敢乱闯便吃不了兜着走,娘子除了医术,毒术不也是引以为傲?” 还遮羞道具,他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吗,负责让人观看赏玩? “那就两手准备,保证夫君护住童贞,万无一失。” “......” 药山之脚,江河之畔。 某人指尖划过水面,画面一闪而逝。 “我说火虫,没想到你连这种鸡仔媒人也做得这么得心应手。”又有某人,盘膝抱臂,端坐于其后,闭目道。 其颜妖冶,服饰怪异,白底火状红纹,与渔村中人格格不入。 又又有某人,嘴叼青草,仰躺草坪之上,望天翘着二郎腿,轻佻道:“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以其淫威逼迫老子当他儿子,哼。” “哼,起码还是个带把的,没把你的性别给颠倒了你就该偷笑了。再说,还不是便宜了你这只老色鬼,如何,吃豆腐吃得很爽吧?” “那倒是,要不是能给女人抱抱,老子才懒得鸟你这坑爹的臭虫子。” 某人提着他的脚,将其一把摔到江河里。 “喂!老子虽然是水里的霸王,这辈子最爱水,可也不喜欢让人硬塞到水里!那必须得是自愿的!” “嗤,还水里的霸王,简直就是水里的王八,不要脸。” “你过来!老子不把你的皮扒掉,老子便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好了,你们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丢不丢人。”火虫施然站起,负手眺望下首不远处的渔村。 那人从水里爬上来,扭动身子,水珠溅湿旁人天人般的玉颜,随即旁人投来毫无波澜的一眼,那人赶紧举手投降,赔笑道:“失误,这就走远些甩。” 白底红纹男站到他另一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你干预太多不好吧,为他们安排了这么个地方还不够?挡了他们的敌人还不够?连他们的红鸾星也要干预,小心弄巧成拙。” 他叹息道:“你知道本座时间不多了,下一次能随意活动,已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若不是本座把她带过来的时候犯了错,把不该带来的人也一并带来,他们的处境不至于这么危险,造成这种局面,责任在我。” “唉,照我说,不存在差错这种事情,既然发生了,便是天意,别忘了,跟过来的那位,跟你护住的这两位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麒麟说的对,我亲爱的虫子大人啊,他们本就是要经历这么一番劫难,你干预太多,把劫难给磨没了,小心又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那人落水湿掉的身子,已然烘干,他咬着青草,痞气而来。 “他们,我还不是最担心的,这个急色的家伙,我才怕他坏你大事。你也该知道,龙性至淫,一个把持不住,万一把人给吃了,你后悔也来不及。” “喂!你说谁呢,那是民间冤枉老子的,你竟然信了?他们还说你是老子和牛交配时生下的呢,那你不就是杂种?” 白底红纹男笑似邪魔,面泛诡异红光,似火焰:“我们很久没打一架了吧。” 很好,不但说他是杂种,还说他是他的儿子,呸,这只老色鬼也配!? “来呀,谁怕谁。” “你们动手试一试。” 摆好阵势,一触即发的两人,听到这一声轻飘飘,但又潜伏无限危险的警告,瞬间收敛,乖巧地屈膝端坐,双手搁在膝上。 良久,无人出声。 端坐的人,似石膏,不敢造次。 独立的人轻轻又叹了一声:“罢了,就维持这个度吧,你们说的对,过多干涉,不是好事。” 掌心摊开,静置一枚掌心大的绿果,和秦如歌先前在图鉴里见到的善灵果一模一样。 果子扔到先前落水那人手中。 “便宜你了。” 嘿嘿,这玩意的确能修补基因缺陷,可是副作用...... 没有得到赏赐的某男捂眼,老色鬼吃了这玩意,又有无知少女该遭殃了。 子鼠等人再次造访的时候,发现王爷王妃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一向冷静的王妃,似乎很容易动怒,手中的捣药皿似乎是她的仇人似的,死劲地碾啊碾。 “燕一燕二,你们既然和夫君交接完了,便到外面守着吧,什么闲杂人等来了,一律赶走。” 燕一燕二看向凤明煌,只见主子默然颔首,便道:“属下明白。” 凤明煌想着,赶走了也好,毕竟这些天过来叨扰的,男女各半。 “小姐,你这些天想必很辛苦,竟熬出黑眼圈来了。” 子鼠巳蛇不爽地瞪视凤明煌,后者一派怡然,捋顺袖子,清冷道:“服侍夫婿,是为妻的本分不是,你们这么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再这么看下去,二人担心自己忍不住掐死他,便将注意力拔离这贱兮兮的男人,子鼠把用避水纸包裹的账册交予秦如歌,还有一封未开启的书信。 “小姐,你要的东西,还有,这封信是燕王府的人送来的。” 燕王府? 还能有谁,那一定是揽月了。 她马上打开看信,一目十行。 凤明煌发现她嘴角缓缓含了笑意,知是燕王府那边定是传来对她而言是好事的消息。不过,看到最后,那丝笑又隐没了。 117.117.剖心之谈,他的过往,她的来历(必看) 蹙眉,他问:“怎么了?厉晴又做什么浑事了?” 秦如歌微微失神,他怎么就联想到厉晴了。 不过想想也对,燕王府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又有几个人物呢。 不过,这次却不是厉晴。 “不是,是秦府和汝阴侯府那边。月姨说,汝阴侯世子妃还有李氏姮娘,先前中的毒,解了。” “那毒,很难解?偿” 秦如歌凝重颔首,又道:“最有可能持有解药的胡商,也被我赶出李无恙的势力范围,他们不可能找到解药。” 他记得,李氏母女当初欲害她,这毒是她暗中转移,还了回去,李氏母女自食其果。 极难解,这么说来,那对歹毒母女,想害她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凤明煌阴了脸色,眯眸淬恶光。 他的人,可不是人人都能害的。 “也就是说,有人暗中援救。”既然如斯艰难,想必有精通医毒的人出手,而且这个施以援手的人,大有可能,是冲着他或者秦如歌而来。 “对了,这么说起来,我出嫁那日,看见秦观心,好像她的脸蛋的确平缓光滑了不少,想来那时她们母女身边已经藏了高人......唉,罢了,长安城那么远,我们是管不了了,她们就算能上天,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西北来。月姨信里还说了,府中经她意思,新近安排了一些人手,夫君,你......不怪妾身自作主张吧。” “你是当家主母,安排人手,本就是你的责任不是吗?” 有他这话,她便放心了。 夫妻如胶似漆地对视,子鼠巳蛇稍稍避退,因周身顿觉甜腻,有些受不住小姐前后变化这么大。 子鼠轻咳,道:“纳兰小小姐和小公子天天闹着要来找小姐,军中将领都被闹得有些吃不消了,小姐你看......” 哼,怎能让他们碍手碍脚跟着。 凤明煌冷然道:“就跟他们说,再吵再闹,便把他们扔回碧落城,或是荒山野岭,让他们自己选。” 姑爷......果然还是这么毒,这么善变,前阵子还很是看好那对龙凤胎,这会儿又嫌弃他们,胁迫他们屈服。 二人看向秦如歌,她道:“按夫君的意思做吧。” 送走下属后,天色已暗。 秦如歌到村子里逛了一圈,回来后便兴冲冲道:“太好了,明儿村里的人又要集体出海了,这样我们便不用绑手绑脚的去哪儿都得防着。” 今晚那些女人忙着准备捕捞事宜,料想也没空变着法来接近他了。 晚间的时候,秦如歌给他准备了药浴,凤明煌惬意享受中,夹带了一丢丢嫌弃。 秦如歌把陈烛送出去,赔笑道:“麻烦陈大哥了,你们这么忙,还要让陈大哥抽空搭把手。” 陈烛摆摆手,咧着大白眼憨厚笑道:“没事,举手之劳罢了。” “我那口子性子别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陈大哥多多包涵。” 陈烛挠挠脑袋,说没什么,不介意,便走远了。 目送迎走陈烛,秦如歌回屋坐下,灯影之下。 妖孽在其后泡药浴,她则挑灯看着账本。 是一种温馨的寂静,宁然。 如人相处,只有处得舒服,处得恰到好处,才不至于无话可说的时候尴尬。 她一向喜欢简单的日子,可是日子对她,却从来不愿简单。 无论是在高科技的那个时代,还是穿越而来的这里。 此刻偷得浮生些许日子的闲暇,就这样,给他看看病,料理身子,洗手做羹汤。 偶尔推他出去散散步,但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恬淡而又浪漫。 与世隔绝的小渔港,利益远离了他们,纷争也在屏障之外,他们之间,纯粹了许多,就像......他们之间的称呼一样。 夫君,娘子。 秦如歌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账册上,嘴角眉梢均添了自己看不见的喜悦。 这大抵,便是幸福吧。 目光微闪,思绪又回归册本之上。 心底微叹,终究是稍纵即逝的光阴,迟早要出去的。 秦如歌敛了神色,一目十行快速浏览。 业绩很不错,新推出的药妆市场反应太好,每个月均卖断货。再加上药物质量上乘,即便“女神医”已经鲜少出没,神农堂仍是同行中的佼佼者。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可以考虑在其他一线城池镇子开分店了。 长安城的权贵,神农堂现在已然积累了不少人脉,就属李氏派系软硬不吃了。 是时候,进攻其他地方了。 合上账本,目光微微向后。 心绪变化,她再是迟钝,再是自欺,也实在是瞒不下去了,毕竟瞒别人容易,瞒自己,最难。 从探子回报说他被西凉蛊师引走,生死不明之时,她便遗忘了自己的安危,只想奔赴他的身边。 凤明煌太浓烈,易让人迷失,而今日的她,已无后盾,只能依靠自己建立。 她始终,要为自己留一线。 就算连他这根最后的稻草也是有毒的,她也不至于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秦如歌始终觉得自己是有所保留的人,即便付出,那也不是全部,包括感情,如果哪一天,她豁出去,飞蛾扑火,不顾一切,不计后果,那一定是她疯了。 她却想不到,日后某一天,她会推翻这辈子给自己建立的规则,毫无保留为一个男人付出一切,包括她费尽心血组建的人脉,甚至生命和...... “娘子,水凉了。” 凤明煌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这药浴,他每回都要泡上一个半时辰,期间要加好多次热水。 秦如歌到外面提起炉子上的水壶,避开他,往浴桶里添热水。 凤明煌浅笑,视线随她的动作而动。 “怎么一直看着我。” 秦如歌让他直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水壶,退到一边去。 凤明煌双臂交搭在浴桶边,下巴搁在胳膊肘上,笑意敛尽,眼眸深处,是一种不寻常的严峻认真,他道:“娘子,我们来谈谈心吧。” 秦如歌踌躇不定,他便出言激将:“怎么,不敢?” 闻言,她顿了顿,方拖了张高脚凳,款款落座:“想说什么?” “本王以前,最不相信的,就是什么狗屁亲情,却在看到你对容靳的态度时,稍微有那么一丝动摇了。明知道自己大抵众叛亲离,还愿意冒着九十九分被骗的可能,选择那一分他落难的渺茫可能。秦如歌,你是个傻子,比以前疯魔的你,更傻。” “......” 他到底想说什么?就这个?就为了吐槽她是个傻子? “我的身体如何,你最清楚,可是你知道,我这破身子,是怎么来的吗?” 秦如歌目光微晃,这应该是他的隐秘,最不能触动的过往,她好像不该听下去,张了张唇,却是鬼使神差地合上了。 便听得他继续道:“父亲,也就是我该称之为父王的那个男人,意图残忍地将我杀害于母胎。可惜,无论他再怎么恶毒,变着法地骗母妃喝下毒药,我还是死不掉,顽强地活着,茁壮地活着,我的脉息依然在母妃腹中跳动。我想,便是从那时起,我便徘徊于地狱和人间,挣扎求存,尚未成型,便要历经人世间的最无情。” 她听得愕然,抖着唇说了三个字,许是声音太小,凤明煌并无听见。 “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那么多碗‘安胎药’,却挤不走我这眼中钉。我刚开始也很纳闷,为什么呢,难道我是什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玩意投胎的?后来无意间才得悉,强大的素来不是软且弱的胎儿,而是为母则强的母妃。最聪明的不是自以为睿智的父王,而是闷声喝下明知道是毒药的安胎药的母妃,当然,最狠的,也是这个女人。” “为保胎儿性命,她以金针引毒锁脉,将绝大部分毒素封存于五体,先是双腿,再是双手,胎儿出生之时,便是脑袋。我的诞生,便意味着她的消亡。她恨那个男人,和她孕育了我的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的父王。恨到,必须用我的生来提醒他,她的死,拜我们父子所赐。而父王对我的狠,也是源自于对她的爱,因为母妃她......并不爱他,是他夺走了她的青春,拆散了她和最爱的人,怀了最恨的人的骨肉。” “别说了......” 这回她的声音大了些,可是凤明煌仍然恍若未觉,接着道。 “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吗,是母妃留下来的一封遗书,信封上写着吾儿亲启,那时候我还没有名字,只有姓氏,哈哈,上面完完整整把一切因由记录下来。不过母妃不知道的是,除了父王,容不得我的人还有很多,对她下毒的,也不止父王一人,她不知,金针也封不住那么多种奇毒,以至于我刚脱离母体时,差点一命呜呼。是柯凡,使了浑身解数,才保我一命,却也让我知道了人世间的至险至恶。” “凤明煌,别说了......” “母妃死了,却也解脱了,而我活了,便从此在地狱与人间徘徊。柳兰锦是父王给我留下来的,柯凡自小精心培育的药人,只要把她的血和我的血互换,我便能安康一生,他说这是我欠母妃的,必须还。虽然我对这对怨侣没有分毫感情,可他说的是事实,不管怎么说,是她的死,换了我的生,没有她的允许,我便死不得。十年的炼狱生活,只有冷血残忍的训导,没有半丝温情,最后他抛下这无情的话,扬长而去,自此不再出现。” “够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听到没有!?”秦如歌再也听不下去,奔了过去,晃着他的身,动作过大,高脚凳都给掀翻了。 可他却似铁了心,噙着让人寒心的佞笑道:“这些年我拼命的活,拼命变强,不肯死,不甘心死,除了对死后未知的恐惧,还有就是找到那个男人,找到他......报仇,甚至登上最高位,踢下慕容均,只为了把控一切,找到这个狼心狗肺——” 吻。 是狂风暴雨。 只有今日没有明天的抵死缠绵。 内心的野兽,因解锁而外出作乱,那是一头受伤很严重的野兽,已然失去自舔伤口能力的野兽。 他的眼神很冰冷,哪怕在她主动献吻之后,他火热回应,可是却热不了他的眸,他很冷,明明水是温的,却冻到骨子里,只有她的唇齿间,是温暖的,他想汲取更多温暖。 已经有力拿碗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抵得更近。 她今晚,很热情,可是滑落的泪,像是不要钱似的,跟他的眼神一样冰凉。 他尝到了鲜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便是这浓烈血腥,稍微拉回他的理智。 很久很久,他才放了她,仅轻轻贴着她柔软的唇,秦如歌缓缓退开了些许,可他的鼻息仍能喷洒的范围内,而她红红的鼻子红红的眼眶,让他怒潮翻江的心,慢慢平复。 她抵着他的额,闭目道:“虎毒不食儿,凤明煌,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也许,才是假的。” 如若不是,世上真有如此狠毒的父母,那凤明煌一家三口,可真算得上是一门悲剧,惨绝人寰了。 她在等,等他恢复冷静的第一句话。 不管多久,她都愿意等。 也许过了一刻钟,也许两刻钟,也许更长,她还在等着。 他终于掀了掀嘴皮,像是随时都会将这番迟疑的话收回,极度缺乏自信道:“是吗,你,你也这么认为是吗?” 没有回答。 她只是抱得更紧了些,予他以无声的支持。 “我也觉得,一切太过于顺理成章,她明明有更好的方法,更残忍的方法......她若是那么恨我们父子,不该那么快便把一切都告知我,而是在黄泉之下看着父子自相残杀。我没有尽信,但......也没有办法完全排除这个可能。秦如歌,你知道吗,我不能,本王不能。” “我知道,可是总归不能放弃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你也一定要搞清楚。虽然我无法参与你的过去,也无法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知道,当年你是多么弱小,多么凶险,若是缺乏心坚志定,多的是夭折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母妃是为了让我挣扎求存,让我活下去,才在我心中布下恨的种子?” 仇恨的力量,的确很强悍。 这么多年,他濒死又活,活了又往鬼门关跑得勤,生死死生,不也是为了找到那个他该称为父王的男人?找到他狠心的母妃,把一切都还给他们,再要回他们欠他的? “不管怎么说,你是因为她,才活了下来,不是吗?我只是觉得,你母妃既然如你所说那般刚烈,那么必然是性情中人,这样的人不可能狠下心这样对待自己的血脉,哪怕这个孩子不是她和心爱的人所生养的。” 无心无情之人,才可能做出这种有违伦常,天打雷劈的事情来。 “你如何知道,你见过很多人吗?” 她掀开眼帘,目光温润如水,眸底有一抹他看不懂的亮色。 “水凉了,我先把你扶出来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凤明煌几乎整个人趴在她身上,身上的水珠贴着她的衣衫,他过热的体温渡予她,可她却没有心思再顾忌男女之别,实是他的一番掏根掏底,乱了她的思绪,也因此,她不能找陈烛帮忙把他抬出来。 仔细地给他擦干身子,套上干爽的衣衫。 秦如歌缓缓在轮椅旁的床边坐下,目光微闪。 “前些日子,你不是问我,我是什么东西来着?” 那道绿光,瞒不了他,而她当时,也没有别的法子,要想活命,只能启动芯片。 “你说的对,我不是秦如歌,不是他们所熟悉的秦如歌,而是另一个地方的秦如歌。” 另一个地方...... “秦如歌在大婚那日,恐怕已经罹难......”秦如歌大致把自己穿越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饶是凤明煌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此刻也有些消化不良,而秦如歌还在说着另一个时空的那些事,“我是个孤儿,有记忆起,便在一个名为废弃之都的肮脏地方生活。那里汇聚了全球最低贱且穷凶极恶的下等阶层人士,在那个地方生存,食不果腹,头破血流,用别人的死换来自己的生,是常有的事情。弱者淘汰,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我那一手精准的飞针绝技,便是在那个地方练成的。” 提及自己儿时经历,如今想来,恍然梦一场。 秦如歌自嘲笑笑,怎的,她这算是在跟他比惨么? 不过她比凤明煌幸运得多,那时她还完全没有喜怒哀乐,只有本能,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本能,即便被父母抛弃,生活艰辛,她并不觉得痛苦。 “那个地方,进去了,便不能出来,唯一例外,便是一年一度的人才选拔,每一年,只有一个名额。无法想象吧,那样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地方,竟然还卧虎藏龙,孕育出各行各业均有涉猎的顶级人才。” “竞争年年激烈,谁也想离开那个鬼地方,鱼跃龙门,毕竟一旦被选中,不但意味着平步青云成为人上人,还能永远脱离这个噩梦般的鬼地方。如你所料,某一年,我成功了,我拿自己的身体试药,研制出一种能对抗肆虐废弃之都的病毒细菌。这在医疗条件极其恶劣的废弃之都,乃是一个奇迹。养育我成人的教授惊为天人,便把我带离了这个地方。” “再后来,便是经年累月的学习,从学子,到医者,临床,研究,获奖,推举至全球医药大家,负责药物研究......那些年,我见过很多人,无论是在废弃之都,还是在研究所,在医院,在X公司,几乎什么人都遇见过,当然也有久病床前无孝子、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例子,可他们多是寡情之人,自私至极,就连最亲的人最爱的人,都能舍弃。其余的,就算是出身于废弃之都的人,也都是患难见真情,再恨再不和,只要涉及生死,天大的仇恨,也会在病痛和时间无几的逼迫下泯然。” 她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言辞间情真意切,不过凤明煌对她所描述的未知世界和那些匪夷所思的经历,还是尚在消化中,一时回不过神来。 秦如歌倾身牵起他的手,一字一顿道:“不要太快下判断,对谁都不公平,包括你自己。” 凤明煌半响才合起微张的唇,反握住她的手。 118.118.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看他这会儿眸光复杂的模样,也不知道信她不信,抑或怀疑她脑壳再一次坏了。 只不过此刻他指腹摩挲她的手心,薄茧带起微微电流般的刺激,这是他惯有的小动作,依她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应是冷静下来了。 也罢,当她疯子就当她疯子,反正她不痒不痛。 他老人家高兴就好。 “有些东西,我以前不相信,不理解,可是现在,好像稍微能理解了。撄” “什、什么东西。” 他终于扯出一个正常点的笑容,虽然不是很明显,略显淡薄:“那个男人甘之如饴,为之走向毁灭的东西。可惜,他此生却怎么也得不到。偿” “是指,你的父王吗?” “他是世上最狠最无情的人,却也是世上至情至圣的人,撇开一切,从他对母妃的态度,为她可放弃半生浮华、放弃一切,连凤氏责任也丢一边不管,足以让人唏嘘感慨。当然,这只是外人的看法,凤氏中人,哪一个不是对他唾骂有加,竟然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二愣子。” 说到这里,他嗤笑不屑,也许是看不起他的父王,也许是看不起别的什么。 而看不起之下,是无人得见结不了痂的伤疤。 他曾经鄙视那人,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浪费大好江山。 却没想到,他自己似乎也...... 凤眸紧紧锁住眼前人的脸,清丽脱俗,不卑不亢。 其实他心里藏着一个秘密,第一次在仙月湖见到她,便有一种奇怪感觉,那时明明心情很差,她撞了上来,依他性子,本不该和她多说半句话,掐死了事。 可他例外了,死到临头,这个女人脸上,没有半分害怕,以至于至今依然记得她开口第一句话。 问他,放她上来就是为了掐死她? 竟然不是求饶,请他放过她,呵。 再然后,是一连串不得不为的纠缠,一方面是意在打乱长安城里各路牛鬼蛇神的步伐,二是把他活下去的希望寄予在她身上,将她拉拢到他随手可及的地方,即便过程中偶出意外,也真是对她这个人本身产生了些许兴味,可是他懂得点到为止。 他以为,他能控制,像以往一样,运筹帷幄,只要他想,便能控制一切。 直到,容靳出手,她狠心斩断容侯府这个最大后盾。 直到,她攀山涉水,来到西北这个黄沙滚滚的吃土之地,来到他的身边。 直到,她单枪匹马,深入曾伤她危殆的苗疆蛊师设下的重重陷阱,及时给他施以救治,再一次救他于水火中。 直到,江上跋涉,她那番不能自控的哽咽之言,萦绕于耳,支撑着他不愿就此睡死,不愿自此天人永隔,才有了现在的他。 似乎,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当年父王对母妃所做的一切。 他稍微能理解了,能理解这世上也许真的存在那么一种感情,让人生,让人死,让人得到,却也让人毁灭。 母妃的悲哀在于,得到这种感情,是她的负累。 而他的幸运在于,秦如歌的这种义无反顾,是他所渴望的,自他诞生起,便是被诅咒的人生,不曾得人真心对待,哪怕是柯凡孟玄色,却也各有所图,各有所欠,他的身边,没有纯粹的人。 是她,独独是她。 别人不行,谁也不行。 “秦如歌,我们试一试吧。” “什么?”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她无由来的心脏一紧。 可是他没有正面回答,唇角弧度深几许,垂眸疲惫道:“为夫累了,娘子,就寝吧。” 心乱如麻。 铺着床单的她,不时慌里慌张地偷偷看他一眼,每回都给他逮个正着。 扶着他躺下,弯曲的身,衣襟稍微凌乱,露出一截性感锁骨,一股女子清香窜入鼻腔。 秦如歌给他掖好被角,正欲退开,却被他一把擒住手腕。 “天气有些寒凉,娘子,我们一起睡,相互取暖好不好?” 脸蛋蓦地一红,烫手山芋般,秦如歌挣开他的手,道:“我到陈大嫂那儿再拿几床被子来。” 秦如歌慌不择路离开,凤明煌盯着她可笑的身影,笑意一点点敛尽,随即面无表情盯着床帐顶,一脸寒霜。 被子拿回来没多久,渔村的人便集体出发了,夜间的人声,倒是热闹。 短暂的喧嚣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秦如歌辗转难眠,心里想的都是他刚刚那些话。 如何睡得着? 他这是把心挖出来,把心上重伤撕裂开来,摆到她面前,扣得鲜血淋漓。 他够残忍,竟然这样对待自己。 “娘子,睡不着吧,为夫说了,夜间寒凉,还是两个人互相取暖比较好。” “闭嘴,闭眼,睡觉!” 睡不着的,又岂止是她。 秦如歌在黑暗中紧抿着唇。 他说试一试,她始终是想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连这么隐秘忌讳的秘密都与她共享了,还能有什么意思。 可是他们真的可以做真正的夫妻吗,先别说一开始,他们的结合,便是参杂各种利益取舍的结果。 即便感情是纯粹的又如何,毕竟感情之外,太多杂质。 最重要的是,他城府深沉,更是一个无爱之人,他......不可信。 和一条冷血的蛇交换感情,是最危险的交易。 今晚,凤明煌在她身上投下一颗炸弹,炸得她体无完肤,炸得她不能思考。 本不该把另一个时空的事情和他细说,可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一股脑都给说了。 那些事情,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即便是在那个时空,也不与人提及,除了教授,无人知她出身于废弃之都。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她在这里压根不需要为了维护自己的荣誉,而隐藏出身。 一定是这样...... 呼吸均匀,她睡熟了。 一道气流波动,案上的油灯亮了。 秦如歌就睡在床边,睡颜恬美,只是眉宇间略带愁容,藤床之上,探来一只修长的手,从被褥里拉出她的左手。 他动作轻,她睡得深,并无察觉惊醒。 指腹推开腕间缠绕稀松的纱布,底下割痕深刻夺目,且粗壮不一,不可能是一刀一次而成,可以想象,那几刀有多狠多重多果敢。 以前他动辄出血,柯凡在燕王府准备了大量能给他供血的人,以备不时之需。 秦如歌的血,竟然也和他的匹配。 这些天,她忙前忙后,眼底的阴影,面色的白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熟睡,他自然没有忽视,这个傻女人,到底放了多少血供他使用? “傻女人......” 本该动惮不得的上身,竟艰难探到她身前。 薄唇在她唇角轻轻印了印,指腹摩挲着她精致的脸颊:“试一试吧,就算你不答应,也得试。” 他躺回原处,却是没有松开她的手她的疤,头颅依然侧对着,紧紧看着她。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么,呵,匪夷所思,为什么本王就信了呢,秦如歌,你难道会邪术不成?既然你说你不是那个围着慕容琰团团转的痴女,那么你的身心可就完完全全属于本王一个人了,你可记住了,你,秦如歌,只属于本王。” 自从秦如歌听了他的掏心话起,她怎么看他怎么别扭,想避走远远的,却又放心不下。 推着他散了一会儿步,秦如歌便让他回屋俯卧于床上,按摩完了力所能及能按的地方之后,她尴尬轻咳,跨坐在凤明煌腰上,解释道:“夫君,你躺了太久,浑身肌肉有些僵化了,妾身这是帮你放松肌肉,锻炼改善一下症状,你忍耐一下。” 某人倒是很享受,勾唇:“无妨,娘子不是外人,为夫的身心都是属于娘子的,尽管蹂躏。” “......” 你才蹂躏,你全家蹂躏! 秦如歌嘴角抽搐,有点不太适应他这副腔调,汗颜...... 其实他的知觉已经回归得差不多了,她坐上去的时候,某人凤眸紧眯,极力忍耐才压下应激反应。这节骨眼让她发现他上身能动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十指及掌心有规律地按压,某人舒服得凤眸眯得更细。 没有闲杂人等时不时敲门拉走她,没有恶心的女人来烦着他,只有嘴硬心软的她服侍着他,这种日子实在是舒爽。 “左边一点,那里好像有点麻麻的感觉。” “这里吗?” “对,就是这儿,抠一下,对对,再用力一点,很好。”其实是左边有点痒。 “......” “再下面一点,好像也有感觉。” “这里?” “唔,再下一点,对,就这儿。” “......” “唔~” 某人舒服过了头,喉间蹦出一声娇嗔。 十指迟疑地停顿,按摩暂歇。 秦如歌起疑眯眸,试探道:“你是不是......有感觉了?” 他反应是不是太大了?过去给他按摩的时候,可没有叫得这么***。 念头生,动作起,她咬咬牙,狠心用力按下肩骨处。 凤明煌疼得浑身飙冷汗,骨头似要被碾碎,心里骂她狠,嘴上却是死咬牙根压制痛楚,须臾才虚弱道:“娘子,怎么停了,继续按其他地方呀。” 没反应? 难道她多虑了。 也对,他才刚刚达到活动手腕的程度,是她操之过急了。 凤明煌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要骗过大夫,还真是考究功夫和演技。 秦如歌给他做了全身按摩,连脚趾都没有放过,许是太舒服了,凤明煌便睡起午觉来了。 她蹑手蹑脚收拾了这两天未洗的衣衫,到河边捣洗。 水流缓缓,她把洗衣盆抱在胸前,静立凝望水流高处,那薄雾笼罩的地方。 入江是唯一进入此地的方法,西凉那些人一时半会参详不出来,很正常,可她担心万一,万一他们哪一天顿悟了呢。 如若能在短时间内,重创西凉军,他们才会绝对的安全。 就看,他如何反击了。 好不容易晾完衣服,她望着风中微扬的湿衣,有他的,也有她的,还真像乡间小两口,没想到她在这穷乡僻壤做村姑做得爽歪歪,长安城碧落城那些人知道了,估计大跌眼镜。 不待见她的那些,绝对鄙夷外加幸灾乐祸,待见她的那些,一定以为她烧坏脑壳了。 日常功夫完成以后,她又背着药篓子上山走了一趟,走了半天,眼看要日暮黄昏了,虽是满载而归,可她却是失落的。 “这里奇珍药物植株这么多,比那善灵果稀罕的都找着了,为什么偏偏找不到它呢?” 秦如歌叹了叹,认命下山。 看来连老天爷也不想让他活得太舒适,只有日夜提心吊胆,这人才守分寸,不然,恐怕南越要大乱了。 哼着小调,她走上楼梯,便听得噗通一声。 她目光一闪,快步夺门而进,便见床上那人在床前蜷成半球状。 “怎么乱动呢?也不等我回来,伤了没有,伤到哪儿了,我看看。” “我以为,我上身有知觉了,刚刚试了试,勉力可支起上身,便想着再努力些,兴许还能动下身,没想到双臂用力过猛,失了平衡,便摔了下来,都怪这个破身子!” 见他疯了一样捶打自己的腿,秦如歌控制不住,只能熊抱着他,以己身之力压住他的动作,果然凤明煌多有顾忌,担心伤及她,才停了“自残”的动作。 “你这是干什么,放开我,我这样的废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本来吧,秦如歌是没有起疑的,可是他这会儿却说活着没有意义,怎么想怎么奇怪。 最开始瘫痪的时候,她是担心过他会消极厌世来着,不过现在总算是有起色了不是吗? 这会儿嚷嚷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是很可疑吗? 她慢悠悠地抵直身子,眯眸打量他脸上的神色,怎的好像让她捕捉到一丝发怵的味道呢? 这么说起来,他“自残”捶打的动作,稍稍回想,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矫情。 汗颜,还有他的那句话,确定不是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玩儿的把戏? 他性别错乱了不成? 秦如歌眼角微抽,齿间喷出寒气:“你上身,果然有感觉了是吗,能动了是吗?” 啧,怎么弄巧成拙了,明明是为了掩饰日间不小心露出的马脚,现在玩了把苦肉计,怎么反而愚蠢地连马屁股都扯出来了。 “腿呢,难不成也有感觉了,莫不是已经能站起来?” 边问边敲他的大腿,他老人家老脸一黑,喷薄道:“你说什么呢,你就是这么看待为夫的人品?你不想管我就算了,滚一边去,我自己爬起来,自己爬到娘子看不见的地方自生自灭就算了,你别管我!” 傲娇发起脾气来,无人能挡,一把推开秦如歌,匍匐前进。 这会儿倒是不要他的尊严了,秦如歌捂眼,再不制止这病娇妖孽,恐怕真要爬出去,爬到海里去了。 倔脾气! 横身挡在他跟前,妖孽顺着她的鞋尖往上看,羞耻与愤怒并存,梗着脖子低吼:“娘子这是给为夫下马威吗,还是炫耀自己四肢健全,鄙夷为夫不能人道?滚开!” 这跟人道八竿子打不着好嘛,他是怎么联想到一起的。 唉,最近这家伙动不动变着法提醒她,让她赶紧给他找来善灵果,莫不是解除玻璃症状是次要的,保命也是次要的,牡丹花下死才是重中之重吧。 她以前没觉得这家伙是这么急色的人来着啊。 难道是因为最近她取笑他是童子的次数太频繁了? 老人家说的对啊,种什么因,便结什么果啊,是她自作孽了,该忌口了。 她蹲下身去扶起他,妖孽尚在气头上,压根不甩她......不对,甩,狠狠地甩开她的手。 哟,就他有脾气是吗? “起不起?乖乖给我躺回去。” 如果她是好声好气,他还可以商量,可她这般态度强硬,如何能屈服,妖孽哼地一声甩脸,不鸟她。 “好,想出去是吧,我帮你,今晚在外头睡,我睡了好几天藤床,怪不舒服的,今晚正好有高床软枕享受。” 拦腰一揪,一推,咕噜噜圆润地滚到外边。 门扉砰地一声关上,凤明煌傻眼,外间已是接近入夜,星光隐现,难不成他便要这样看星星看月亮待一宿了? 好半天。 似乎无人愿意退一步,似乎...... “阿嚏。” 门扉开了。 男人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瞬间转为傲娇薄怒。 “要进来?” 男人点头如捣蒜,前臂向她伸来。 秦如歌极力板起的脸,终告破功,忍不住笑意,伸手够他,将他扶了进来,便又跑出去捣鼓了些简单的小菜和米饭来。 “娘子,为夫刚刚爬累了,能不能喂我?” 明明知道这丫是矫情病犯了,她仍是顺从了他。 有些时候,不必分得太清楚,倒也是一种乐趣。 妖孽咀嚼着米饭和菜肴,淡淡吐出几个字:“这饭有点硬了,菜也有些过熟,娘子的厨艺有待精进。” 真想把这碗香喷喷的米饭扣他脸上! 他大爷的,吃喝拉撒睡,样样照顾周到,他还好意思挑剔!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眼看她想撂手不干,凤明煌赶紧别别别吃吃吃地喊停,她这才不情不愿继续尽着人妻该尽的本分。 “娘子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好好好,不说,为夫不说就是了。” 这回村子里的人,出海作业的时间有些过长,许是所到海域略远,五天了,还没有人回来。 这个渔村是怪异的,处处都透露着诡谲,可她却试不出门道来。 尤其陈烛夫妇,对她和凤明煌可真是没话说,样样拂照周到。 凤明煌再也装不下去了,上身能动的事实,被秦如歌狠心一扎给看出门道来了。 至于下身,似乎也有好转迹象。 海滩风浪不算很大,把妖孽推到海滩的一边,她便走到妖孽几丈开外远的地方。 “夫君,你试着走过来。” 妖孽撇撇嘴:“太远了,一丈吧。” 拗了好几个回合,秦如歌败给他了,便近到其一丈外的地方。 张开臂,似乎要将不远处的那个他纳入怀里:“过来,慢一点,慢慢来,对,可以的。” 他仍是抵着轮椅,沉重的腿如灌了铅,费了好久时间才算是离开支撑物,只靠双腿直立。 起码,是站稳了,就是稍微有些许晃动。 秦如歌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但还是让她矜持地压抑住了。 “没错,就是这样,跨出步子,一小步就好了,慢慢来。” 步伐,是磨蹭着向前的,脚板底几乎没有离开砂子地。 然而就算是这样,磨出去的第一步,凤明煌便失去平衡倒下了。 “没关系,再站起来,再走一步,能走两步就已经很不错了。” 妖孽面上的风暴瞬间集聚又瞬间散去,他点点头,再次顽强爬起,然而尚站不稳,便又狠狠摔了,这次还伤到胳膊肘,似乎脱臼了。 懊恼加沮丧,另一完好的手,一拳擂在砂地上。 关节磨出细碎的血沫。 秦如歌赶紧跑了过去,拿起他的手,严厉道:“干嘛跟自己置气,你该明白能有这个恢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急什么,能吃这热豆腐吗?” 这可谓是劈头盖脑的朝着他的面门喷吼。 他头一回发现,娶回来的是一头河东狮。 凤明煌一脸懵逼的呆萌模样,直点头:“好,为夫听娘子的。” 诶? 这年头,难道还真是欺软怕硬的人多? 竟然连心狠手辣的燕王也有惧内的倾向...... 听人说,惧内可是一种好品质呐,证明这个男人心胸宽广,额,可她怎么觉得这家伙和心胸宽广之间隔了个东非大裂谷的距离? 回头给他处理了伤口之后,这家伙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按错脑子里哪个按钮,竟然冲劲爆满,兴致冲冲地说要继续试着走。 一天的努力,果然收获回报。 他最好的记录,竟能走上三四丈远了。 为了奖励他,秦如歌决定今晚加菜。 削了一根尖长的木棍,撸起裤管和衣袖,下河抓鱼。 “稍微往上一些,对着鱼直戳下去是叉不到的。” 这是她头一回叉鱼,技术相当渣渣。 即便明知道因折射缘故,鱼的成像较低,实际位置在稍微上一点的地方,可她还是一无所获,不知道多少条傲娇的鱼对她翻白眼了吧,估计还有不少回游过来羞辱她的渣渣技术的。 哼,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叉叉叉,逃逃逃。 鱼尾一摆,撅着屁股游远。 尼玛,气炸了! 凤明煌看着她在水里扑腾,时不时便水花四射。 那一脸生动,七情上面,让他不由扯着浅笑,凤眸含情。 “我说,你索性把棍子给扔了吧,徒手扑上去,兴许还能压住一两条,不然,我看你扑腾到明天,也还是吃西北风的结果。” 哼,瞧不起人? 吧嗒一声,木棍壮烈牺牲,顺着流向远走。 撸袖撸到肩上了,两截上好的玉臂亮了他的眸,随即便见她噗通一声,还真是一头栽进水里了。 扑空了好几回,还真是让她碰上彩头了。 仰身跳脱河面,发顶以下,全被清澈的河水浸过,过腰的发,还有单薄的衫裙,紧紧贴着她的身,那两截白玉般的臂似乎更亮眼了。 “抓到了,哈哈,好大一条鲫鱼!” 墨眸燃起一簇火苗,将她玲珑有致的身紧锁眸内,下腹隐隐有股***作祟。 秦如歌浑然不觉,爬上了岸,把新鲜肥美的鲫鱼放到鱼篓子里。 近了他咫尺之间,才发现他脸色不对。 “怎么涨成猪肝色了,你又人有三急了是吗,早点说啊,这山林里随便哪个草丛都能解决啊。来,我扶你到那边。”他现在已经有了自理能力,不用她再......咳咳。 “等等。” 妖孽本来是想推开她的手的,可一黏了上去,便死死揪住,秦如歌看他难受得紧,好像有些不对劲,赶紧放下身上的鱼篓子什么的,边给他把脉边问:“哪里不舒服?不会是毒性发作吧?没有啊,脉象还好,就是有些浮躁,情绪起伏较大所致,你受什么刺激了么,沉下气来,冷静些,可不能爆血管啊......爆了。” 鼻下滑落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而他仍是不瞑目,死死盯着某一处。 嗯? 秦如歌低首看了看自己的胸脯。 靠!若隐若现! 浑身湿透,几乎曲线尽现,该死的今天还穿了件白色的衫裙,入了水简直成了半透明! 凤明煌后来是闻着饭菜香醒来的。 “要喝口水不?”身上已换了件红衫,她问。 半干的湿发尾梢随着她走动不时滴落水珠,妖孽傲娇地说要,她便喂他喝下几盏茶。 她重新拎起搁置一旁的布巾,擦拭发尾,如此风情,看得凤妖孽眼眸眯了起来。 没好气白他一眼:“再看下去,流鼻血了,我可不管了啊。” 妖孽哼笑:“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刚刚那是意外,最近天气燥热,分明是上火了,不信的话,你尽管使出浑身解数,来试着勾引为夫,看看为夫可会有所反应,若有,算我输了。” 前头才说天气凉寒,这会儿又说燥热了,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夫君,妾身看着,是这么蠢的人吗,随便激上一激便上当?” 说信吧,是他讨了嘴上便宜。 说不信吧,真去勾引他,是他身体得了便宜,怎么看都是她吃亏。 119.119.本王的大局包括你,妾身的大局也包括王爷 凤明煌诱骗不成,反而被她的木头风情给气着了。 她要是蠢一点,夫妻之间处得才会更和睦,更有情趣。 小插曲过后没两天,跑腿的人又来了。 要不是他们来了,小两口估计还真能遗忘外间的汹涌。 毕竟,渔村的生活太安逸。 还好,燕一等人带来的是好消息偿。 “王爷神机妙算,孟爷按照您的意思,诱军深入,西凉军以为我们群龙无首,士气全无,便大举进攻,以致后方防守空虚,突袭敌方烧毁前排粮仓,并盗走后方粮仓的粮食,一切进行得相当顺利。” “还有先前起意调派募集的江湖兵也到了,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如今西凉军避退一百里,军心惶然,可算是出了口恶气了。” “这样算起来,本王遭这番险,也算是值了。”凤明煌嗤笑道。 如今东风相助,若是乘其势一举捣黄龙,挫一挫西凉军锐气,以西凉的谨慎作风,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作乱。 关键在......他,燕王凤明煌。 只有他亲率精兵歼敌,烈焰军才能所向披靡。 失了将帅,烈焰军再骁勇,也只是散兵游勇。 燕一燕二把秦如歌招到一边去,低声问:“王妃,王爷他......可有起色?” 燕一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什么,咬咬牙,便把柯凡已经抵达西北一事托出:“柯老说了,王妃要是没有把握,把王爷带回去,让柯老负责调理王爷的身体。” 哟,这柯凡不过是回了一趟药师谷,对她这王妃的态度,倒是更硬了,明摆着跟她叫板。 遥遥忘了妖孽一眼,她道:“再过几天,应是行走自如了。你们王爷,可真是硬汉一枚,像他这么严重的瘫痪患者,不可能短短十来二十天内便完全康复,他是我见过最匪夷所思的奇迹。放心吧,我会还你们一个健康的凤明煌的。” 至于柯凡,哪儿凉爽哪儿待着去,呸。 “当真?”燕一燕二喜形于色,没有什么消息,比王爷康复更让人振奋的了。 秦如歌没有说什么,却是留下了他们,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王爷做复健行走。 妖孽今儿已经可以徒步在沙滩来回几遍不歇息了,秦如歌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他拾起了尊严,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所有人面前。 然而,高兴中,还参杂着些许惆怅。 他一旦完全好起来,便意味着,马上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既然王爷不日便回归西北军营,属下这便回去准备着,王爷这儿,有劳王妃多加费心了。” 光阴,素来如白驹过隙,一晃眼,便是一月过去。 烈焰军和西凉军多番交锋,各有胜败,总体而言,南越这边,稍微占了上风。 可是秦如歌凤明煌却高兴不起来,万没想到这节骨眼,长安城那边也生了异变。 慕容琰错杀李纯仁,睡汝阴侯世子妃,强塞贺兰兢一顶绿帽,如此哗然大事,短短数日内便传得整个南越沸沸扬扬。 说是没有幕后黑手推动,传得这么广泛这么全面,那是扯淡。 更有流言传出,太子睡梦时梦呓,口口声声说父无能,子代之,皇帝龙颜大怒,一律赐死嚼舌根的宫人和坊间妄议此事的庶民,可谁也清楚,流言一出,皇帝与太子之间,只能维持父慈子孝的假象,等待爆发,只是迟早的问题。 更有甚者,已经在心里斟酌着,哪位皇子,将是下一位继任正统的储君。 还有碧落城那边,纳兰世家闭门谢客,容侯府闷声不吭,子鼠却是打听到了,容靳近来练兵频繁,似乎太子大婚那段时日突袭碧落城的那批贼子又有死灰复燃迹象,容侯府正全力戒备,以防碧落城失陷。 长安城和碧落城都是一趟浑水,倒是西北这边的他们,对付西凉军,似乎更省心。 其中最惬意的,莫过于在鱼米乡悠闲度日的小夫妻。 秦如歌还抽空吩咐子鼠安排了分店事宜,短短一个月,便在秦川和西北各开一家分店。 不过,这种惬意,终究是到头了。 夜至。 凤明煌有种奇怪的预感,不对劲,这女人,浑身上下透着不对劲的感觉。 这套衣衫,她重复叠放了好几十回了,还在叠着,那张有些破旧的凳子快教她擦洗磨平成新的一样了。 她几乎把所有能洗的东西都拆洗了一遍,还把屋子打扫得焕然一新,东西都摆放归回原位。 好像......复原成开始的模样,就像没来过这个地方一样。 凤明煌目光微动,似桌案上晃了一下的烛芯之火,眸底浮起明灭不定的诡色。 “我跟燕一他们说了,后天便离开这里,届时孟玄色会领一支兵来迎我们,王爷准备一下吧。” 准备,还准备什么,该准备的,她都准备妥帖了。 离开......么。 凤明煌健步如飞,走到外间,凤眸一一扫过鱼米乡的一草一木,最后落在身侧的她身上。 宽大修长的手心,平铺在半空中,在两人之间又略微靠近秦如歌。 “为夫能看出来,娘子喜欢这儿,不过,娘子之所以喜欢,是因为有为夫,这个地方如果只有娘子一人,没有为夫和娘子斗嘴,没有为夫给娘子清掉身边的狂蜂浪蝶,没有为夫像个孩子一样供娘子照拂,以满足娘子泛滥的母性,娘子一定半天也待不下去。” 秦如歌嘴角微抽:“夫君,是不是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非常的臭不要脸?” “娘子,为夫这不叫臭不要脸,这叫自信。”妖孽莞尔一笑,权当她是称赞他脸皮厚,在他这里,脸皮厚是美德,证明他防守能力强,刀枪不入。“漂亮话,我不会说。当日我相信你,才把性命托付在你手上,今日你若愿意相信我,我拼尽一切,也会保你一世安宁。我保证,不会背叛。因为我知道,背叛,有多残忍,多痛。” 坠江之前,他这么说,她必然还是陷入天人挣扎的困境中。 不过,这段日子虽短,他们经历却是许多,夫妻之间,已经无法算得清清楚楚,这一脚,大家都陷得太深。 秦如歌也很明白,能让凤明煌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对任何一个心仪他的女人而言,可谓死而无憾了。 她动了情,所以在他说出拼尽一切,保她一世安宁之时,她无比震撼。 他经历过父母的背叛,从人生起始点便失去太多,这样从仇恨中爬来的人,别说再从他怀里扣走什么了,周围能抓能收纳入自己羽翼下的,他必然揽尽,必然......不容许失去,就算要失去,那也是有利可图为交换,而且换回来的,价值不能少于失去的。 这样的人,如何能拼尽一切,他若能拼尽一切,当初就不会不甘心就此死去,让她将他从地狱拖回人间。 可他刚刚允诺了。 要么,是哄人的情话,说完就是个屁,算不得准。 若是肺腑之言......她,不敢想。 可偏偏,她又是爱想的人,经历总是会改变人的所思所想。以前她不也是什么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依靠本能行事。 感情,从来不在她考虑的范畴内。 可现在,缚手缚脚绊住她的,又是什么? 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不过既然她会发生这种变化,为什么他就不能呢。 她可以......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吗? 这些日子以来,在这宁静的渔港,他们生活着,平淡着,小打小闹着,温馨宁静之下,她也想了很多,凤明煌每一次对她精神和情感上的进攻,并非毫无作为。 就像往地基打桩,每一字,没一句,都往心田扎深。 可以么,不可以么? 终归还是敢不敢的问题吧。 秦如歌终于明白,问题不在他,在她,她是个懦夫,是胆小鬼。 因为害怕,才迟迟做不得准。 怕是为何,因为已经预判自己会输,她......输不起么。 举步迟疑,久久没有行动,错失的是光阴,那也是另一种意义的输了不是么,未打先输。 起码,轰轰烈烈,尝试了,哪怕得到的是血腥的苦果,也不枉此生,毕竟是真切走过了。 杏眸放柔,硬起来的,是她迟疑了好久的心。 素手轻轻放在那人宽广的手心上,尚未放稳,便教他牢牢握紧。 妖孽勾唇,风华绝代。 黑暗与光影之间,他的那份妖娆,腐蚀人的心智,教人迷惑,找不到出路:“既然放上来了,你便该知道,以后休要本王放开。” 从此,她便有主了。 而他,也有了主。 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脸蛋微醺。 “在这方面,你终于大胆了一回,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你。” 无所畏惧,即便被人掐住咽喉,仍是应对自如,反将对方一军。 她凝着他良久良久,月色之下,璧人对视,他倒是罕见的耐心。 “希望夫君勿忘今日之言。”踮脚贴近,靠在他肩颈之上,在其耳边低语。 细碎声音震着凤明煌的耳膜,却也震撼了他钢铁般硬的心。 君不负我,我不负君。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不离,我不弃。 乍听之下,是深情誓言,矢志不渝。 细细钻研,还是有讲究的。 她的前提,是君不负我,是君不离。 她要的,是平等,不是附属和一昧迁就。 她不愿做攀附乔木的藤萝,要做并肩的同行者。 对他而言,藤萝,过于痴缠,不适合。 她这性子,倒是合他心意。 “娘子,这晚风,觉没觉着过分寒凉了。” “?”有吗,还好啊,寒凉倒不会,舒爽倒是真的,不过他体质不同常人,经年失血,畏寒是正常的。“若是吹着不舒服,便回屋吧。” “为夫的意思是,今晚,总算可以同睡一床了吧。” “......” 眨什么眼,卖什么萌,这不是妖孽的画风啊喂! 不是她看不起他,实在是—— 视线轻轻扫过妖孽下腹,然后......在某个地方停顿了一下。 秦如歌举拳轻咳:“不方便。” 青筋微凸,这是赤果果歧视他的男子气概! 气愤填膺,不过须臾之间,便泄了气。 啧,怎么老天就非给了他这么个顽疾呢,换别的不成? 离开的时日到了。 刘麒麟一把泪一把唾沫,抱着陈水龙与秦如歌夫妇道别:“有缘再会,小娘子,一路顺风啊。” 小龙儿比他娘亲更夸张,短短时日便和秦如歌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小小的爪子揪住她的指不放,哇哇嚎啕,仿佛生离死别,更是将口水糊了秦如歌一手。 某人的拳头蠢蠢欲动,男性直觉,这小色魔若是他日长成人,定是个难缠而且不要脸的家伙。 “公子,夫人。”燕一燕二提醒二人时间不早了。 夫妻相视一眼,话别陈烛夫妇后,便在全村少男少女少壮少妇含情脉脉和不甘绞帕子目送之下,往河岸而去。 眼看他们要入江了,陈烛迟疑良久,似是想说什么。 终究,还是忍住了。 秦如歌一行人跃入江河后,很快便平静无波。 感觉到那些人的气息消失在鱼米乡之后,陈烛一家三口后面的人缓缓化为泡沫,飘远。 刘麒麟和怀里的婴孩也摇身一变,出落成两枚妖异美男。 最后,便是陈烛。 三人里,他是最出色的。 超脱世俗之美。 陈水龙伸懒腰打哈欠:“终于完了,不用给你当龟儿子了。虫子啊,你我同属一宗,这么占老子的便宜,你也真好意思啊。” 刘麒麟怪笑:“得了,就你这淫龙,还好意思拿来跟他比,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嘿,你——老子跟你搭话了吗!?” “我说错了吗,他随意一挥手,把你定格个千万年,你又能奈他何?嗤,蚍蜉撼树。” “怪不得你自动请缨当他老婆,这么崇拜虫子,啧,你个断背的。” “你说什么,找打?” “来就来,谁怕谁。” 二男一跃而起,杯具的是,瞬间定格,停在半空中,大眼瞪小眼。 “尼玛,臭虫子,你要定便定,能不能把全身上下都给定了,老子的思维还活跃得很,老子想吐,对着这家伙真的想吐,隔夜饭正在翻江倒海中!” “彼此彼此。”刘麒麟咬牙切齿道。 陈烛倒是叹了口气,确定那些人走得足够远了,才拂袖一挥。 便见薄雾及渔村缓缓隐没,就连面朝的大海,依傍的河道,也变更了方向和远近,他们身处的,是西凉蛊师及子鼠巳蛇等人之前见过的乔木林。 这才是这个地方的真面目。 若是有朝一日,她或者他心血来潮,故地重游,不知看到这番景象,又能有何作为。 陈烛轻轻摇首,颇为无奈。 瞥了上首那两人纠结的脸色一眼,冷淡道:“回去了。” 又是一拂袖。 人影无存。 秦如歌凤明煌共骑一马,黄土地一望无垠。 其实,除了给他调养身子,给伤兵营那边搭把手,她留在营寨并无多大作用。 拜渔港那药山所致,天天喂他吃灵丹妙药,凤明煌的身子如今已经是养得结结实实,白白壮壮,再加上如今柯凡来了,要出点什么意外,也有了保障。 “凤明煌,能给我出入东晋的通关文牒么。” 闻言,凤明煌勒停马匹,垂眸冷凝下首的女子:“你想做什么?” 东晋,她想去那个国家么? 这个节骨眼去东晋,似乎有些不通。 “如今西凉和南越交战,贸然从南越直接去往西凉,多有阻滞。我想先到东晋,买个身份再去西凉,这样比较可行。” 凤明煌冷笑:“买个身份,你以为是买颗白菜这么简单?再说,走正道,出示通关文牒到东晋,是使节所为,你是进去浑水摸鱼的,这么光明正大,也不嫌引人注目?” “好像也对,这么说,要靠偷偷摸摸的了。” “爱妃还没有回答,去西凉干什么。”如今两军交战,她还敢深入虎穴?凤明煌可不会以为她这是去砍对方敌首的脑袋。 “你还记得那俘兵吧,注射药物的那个。” “嗯。”妖孽凉薄颔首。 “还记得我在鱼米乡的时候,跟你说过的那番话吗?我怀疑,西凉那边,有跟我来向一样的人。” 来向一样的人,那又如何? 凤明煌挑眉:“然后?” “我想去摸一下他的底细。” “胡闹!”凤明煌微微愠怒,收紧缰绳微微垂下,指关节掐得发白:“你是燕王妃,西凉的人,巴不得你入他们的龙潭虎穴,明明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你还非要撞上去是不是?” 秦如歌咬咬牙:“子鼠他们会易容缩骨,我虽然一时半会儿缩不了,易容总不在话下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存在的。” “不行,本王不许!” “凤明煌!如果那人真是......我想象中的那人,得到他的底细,对你抗击西凉军,是一大助益,南越国力消耗不起,我更不想烈焰军伤亡惨重,我不想,让长安城那些人看你我的笑话,钳制你我,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猜错,那人身上,藏有可救治你于水火之中的精密仪器,我如今身负所长不得施展,很大原因便是没有那些仪器协助。” 有捷径,谁也不想绕圈。 小白鼠的试验,她做了那么久,还是成效甚微。 毕竟跨物种,而且基因和人类虽相似,但是差异还是很大的,小白鼠身上研究出来的,不一定完全能套用在他身上。 “若本王还是不许呢?” 默了一会儿,她冷静的模样,那般笃定如钢。 凤明煌心知,她和他乃一类人。 要么不做决定,一旦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便要执行到底,不死不休。 果然—— “我讨厌争执,你不许,我总有办法离开。” 他哼声,皮笑肉不笑:“你这是逼本王将你锁起来了。” 咬咬牙,试图以理智劝服他:“王爷,以大局为重。” “本王的大局包括你!” 他吼,她愕然,半响,她淡然却不失坚毅道:“妾身的大局,也包括王爷。” 120.120.给我下血印吧,这样,我们便能生死同命 缰绳松了些,白玉指恢复血色。 他牙龈咬得狠,齿间磨出恶狠狠的寒气:“秦如歌,本王不该容许,不该答应你!不该!玄色——” “王爷。”孟玄色弱弱地拍打骏马,马蹄小步踱至燕王燕王妃身边。 “此行前往西凉,本王命令你以性命相保王妃无虞,能否做到?” 额,不能也得能啊,不然他老人家还不得把他碾死。 刚要掀开嘴皮子,秦如歌却道:“带着他,不是更显眼?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偿” “不行!”一个人,哼,想也没想凤明煌便拒绝了。 “王爷——” “不行就是不行,起行,回去!” 沟通失败,傲娇发脾气,一句话也不愿跟她多说。 秦如歌期间动了几次嘴皮子,没得到回应,便暂时让大家冷静一下,没再多说什么了。 抵达军营的时候,凤明煌拎鸡仔一样,把她扔一边去。 看也没看她一眼,众人簇拥着他离去。 秦如歌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来回踱步,不时骂骂咧咧。 “王爷是倔性子,王妃也是倔性子,必要的时候,让一让步,才有谈话的可能。” 秦如歌白了多事的第三者一眼:“还不跟上?他们走远了。” 孟玄色龇牙抱拳,打过招呼后便小跑跟上大队。 “六皇子那边,可安抚妥当了?”秦如歌回营歇脚时问道。 “按小姐的意思,说是小姐出远门搜罗医治心疾的几味珍稀药材,归来时间尚作不得准。六皇子信了,让神农堂的人给小姐吱一声,他会安然等着小姐的好消息。” 秦如歌点点头,总算是忽悠过去了。 按照之前凤明煌抖出来的秘辛看来,如今长安城发生的一切,恐怕都是围绕着慕容汾而转的。 反正现在闲着,秦如歌便将在渔港药山带回来的草药分门别类,挑了些合用的,制成保心丸,然后笔墨伺候,交付子鼠。 “送回长安城,安排人手交予慕容汾。还有......”低声在子鼠耳边交代了几句。 子鼠目光一震,半响才点点头,领命而去之后。 秦如歌又吩咐巳蛇到容侯府走一趟,这是斟酌再三之后,不得已而为之。 巳蛇这一回去,容靳绝不会留下她那四人在容侯府。 容靳的脾性,她了解。 未几,纳兰兄妹闯了回来。 “如歌姐姐,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们呐!” 两个矮冬瓜扑倒她身上,纳兰瑚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纳兰瑚亮晶晶的眼珠子睇着秦如歌,啜泣道:“还有还有,听说靳哥哥气得内伤,终日郁郁寡欢,如歌姐姐,我很担心他啊,怎么办才好呀?” “纳兰小小姐,我们说要送你回去的,是你自己不愿意而已。”这个小家伙,日日在营寨里闹得不消停,估计不少将领心里早就狗带了。 燕一这一说,纳兰瑚小嘴扁得更厉害了,两泡泪说掉就掉,秦如歌瞪了燕一一眼,咋滴,还给她搞哭了纳兰瑚,对于哄小孩这回事,她最没辙。 秦如歌叹了叹,问:“瑚儿,你要是挂念他,便回去吧。” 纳兰瑚咬紧下唇,把余下泪水硬是憋回去,至于脸上的......恬不知耻地蹭到秦如歌身上了。 当初是她先怂恿珀弟出来的,虽然起意来西北的是珀弟,可是她若不愿,珀弟也来不了这儿。 她从小便在碧落城,若没有特别的事情,连纳兰府的大门也出不去一步,倒是几位堂兄堂姐还有叔伯老往外跑还不让人知道。 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身中奇毒,连武也修习不了,遇上什么事情只有挨打的份儿。 天天磨那些书卷兵法,阴谋诡计什么的,烦死人了。 她不想像三哥他们那样,有什么事情都藏得深深的,还发酵呢,那些腹黑的心思,估计藏久了,能酿出酒来,不知道是谁遭殃,给坑得惨惨的。 反之,她要当个光明磊落的人,这方面,珀弟也跟她一样,果然是同出一胎的双生子,他想上阵杀敌,不想卷入朝堂之争。 唉,她本是想出来,学个一技之长,可是还没想好学什么,便稀里糊涂找上西北来了。 珀弟雄心壮志,而她......则是带着疑问来的。 她能学点什么呢,直到发现如歌姐姐竟然精通医毒,燕王......姐夫身上的毒和伤,竟是全靠如歌姐姐妙手回春摆平的。 是啊,医,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靳哥哥身负要职,又是容侯府的当家,南越举足轻重的一把交椅,危险在所难免。 中毒受伤什么的,乃家常便饭了。 要是她也能像如歌姐姐一样,学有所成,那么跟着靳哥哥身边,她就不会成为累赘了。 想到这儿,纳兰瑚连连摇首:“不,我不回去,如歌姐姐,你当我的师父,教我学医吧。” 学医? 秦如歌皱眉。 “伯父伯母恐怕不会乐意你学医的吧。” 纳兰世家,素来清高。 南越等级森严,素来看不起从九流之主。纳兰瑚习医,对纳兰世家而言,恐怕是蒙羞了。她要是插上一脚,教纳兰瑚的话,恐怕要受连坐之罪了。 “也许吧,可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最后如何,我会负责。如歌姐姐,教我吧。” 然而,纳兰瑚却是相当认真,那坚毅的小脸,似曾相似,就像某些时候的自己一样,倔强,一去不回头。 她,下定决心了吧。 秦如歌这才想起来,纳兰瑚纳兰珀虽然看着身小,却是十四岁了,普通人家出身,十四岁心智不一定十分成熟,但是纳兰世家那种地方,他们姐弟又怎是寻常人。 眼看着她又要以泪作攻势,秦如歌无奈道:“好吧,最好你是不会后悔。” 得师父首肯,纳兰瑚高兴地埋在她怀里磨蹭,嘻嘻笑得欢。 秦如歌拿她没辙,又问另外的人儿:“那你呢,珀儿。” 动不动就用哭来讨好处,纳兰珀将鄙夷的视线从纳兰瑚身上移开,眼神一亮,兴奋道:“姐夫答应我了,虽然现在不许我上去杀西凉贼子,可他说战事停歇之后,让我入烈焰军,从低做起,若是有资质便继续留着。” 当然后面还有个转折,要是资质太差,便踢出烈焰军,回家吃奶去。 哼,这个转折,他不会让它发生的。 如今她和纳兰世家恐怕脱不了干系了,纳兰瑚姐弟在她这儿,便意味着她也难彻底跟容侯府断了关系。 还好现在西凉蛊师的注意力全在他们这边,否则还要分心思在碧落城那边,实在太伤精神。 “过些日子,西凉军看见王爷出现在前线,估计阵脚大乱。” “行了,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一路跋涉,本王有些累了。” “那末将等,便不打扰王爷了,告退。” 那人撩帐入内,视线扫了一周,淡漠冷然。 纳兰姐弟弱弱地退了出去,凤明煌看在那两声姐夫的份上,没有一人一脚把他们微微崛起的屁股踢出去。 看似随意的一摆手,却一点也不随意。 燕一燕二隐匿了。 帐内便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妖孽阴阳怪气,走到左边拎起军情书卷看看,没看几眼便放下,走到右边坐下,看看行军的地形图。又没看几眼,晃过她身前,走到角落处,拿起长弓试手感...... 小动作特多,无一重复,唯一共通的一点——无视她。 这是冷战呐,依她多年观察人类的行为举止,表情神态的心得而言,凤妖孽这姿态,分明是不愿跟她说话,却又散发着强烈信息——快来主动撩他,快点跪在他脚趾下服软,唱征服,想破冰,还得靠她表现。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布料声,妖孽耳动,这是什么意思,她在作甚? 随即,便听一声大大的哈欠。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回过身,果然见她盖好了被子,背对着帐门口,睡得很香。 榆木脑袋,她长了颗榆木脑袋! 攥拳,后松开。 有股低气压逼近,眼前黑暗的她浑然不觉,直至天旋地转,身子往内塌滚去,秦如歌这才懵逼睁开眼。 怎么回事这是? 妖孽似笑非笑在上首,秦如歌低头一看,嘿,卷成毛虫了,四肢受困,一颗脑袋在被子外乱晃:“凤明煌,你干什么!” “干什么?”秦如歌连人带被给提到半空,妖孽将枕头往地下一踢,然后把她扔了下去,脑袋刚好撞在软枕上,浑身又有厚厚的被褥裹着,她摔得倒是还爽,一点也不疼。“不是你说的,不与本王同塌而眠,要割地来着。床是本王的,要睡睡地上。” “哎,有你这么蛮横的嘛,这床你暂时不用,让我躺一会儿又怎么了。” 小气吧啦的,这点事情倒是记得这么清,忒记仇! 秦如歌让他给气得睡意全无,索性就挣脱开来,笨拙爬起。 妖孽却是不屑于答话,给了她一个可恶的冷漠侧脸。 “你的人也是我的,我不让你去西凉,你可愿意?” “这是两码子事!” “对本王而言,是一码事。” “我就不懂了,这对你而言,是大好的消息,也许你不清楚,那些仪器的作用有多大。有些智能型的仪器,甚至无需人手操控,便可自动为人体做手术,安全性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你每回出血,我都怕自己稍微错了那么一步,便回天乏术,有这样的安全保障存在,你不知道,作用有多大!” 秦如歌越说越激动,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缓缓在其身前蹲下,从下往上迎了他的目光:“我已经让巳蛇回容侯府,估计不日便会领着隶属于我的十二地支回来,西凉人不认识他们,认不出来的,他们的能力再加上我自己的本事,足以让我保己安全,让我去吧,好吗。” 就算她这般低声细语,他仍是不为所动,硬如铁石:“你就非要选在这个时候去吗,战事完了,本王亲自陪你去不成?” 就怕他这么说,他和西凉那些人,已成宿敌,以西凉对他的了解,凤妖孽出现在西凉,比她危险百倍。 而对她,则是陌生的。 那些人抓到他,凤明煌无疑是十死零生了,反而是她,就算倒霉落网,为了引出凤明煌,倒还有活的可能,届时她还能借一身毒术设法逃离。 冷战了几天,秦如歌也是不爽。 据闻,这些天,他杀那些西凉兵更狠了,疯牛一般,所向披靡,撞上牛角的人如何还有生机。 就算捷报连连,回营之后,手下将领也是不敢惹他。 王爷这脸色,实在太臭了。 巳蛇果然不负所望,除了带回她要的东西,还把丑牛寅虎卯兔辰龙也带过来了。 “侯爷说,既然小姐跟容侯府脱离干系,那么丑牛他们,也不再是容侯府的人了。” “属下参见小姐。”终于能回到小姐身边了,四人单膝跪地,被秦如歌请起后,便道:“小姐别怪侯爷,他也是......关心小姐罢了。” 秦如歌当然清楚,哥哥是嘴硬心软的人,恐怕早就想把他们送过来了。 秦如歌没有在容靳身上多说多问,仅点点头,问巳蛇:“东西要到了吗?” 巳蛇把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递给她。 秦如歌拆信,视线定格,并没有一目十行。 她看了片刻,又让他们给她备了笔墨,模仿那书信的字迹,写了一封内容截然不同的信。 子鼠自觉接过秦如歌新写好的书信,便听得她交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果见其颔首,道:“属下会设法让太子的人拦截到这封书信。” 长安城那边的安排,总算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便是西凉...... 负手而出,秦如歌在营寨帐子间穿梭,眺望远处无垠的黄土地,杏眸轻眯。 想起那俘兵手臂上的红点针口,秦如歌这心便怎么也安不下来。 若真是那人,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当初传送的时候,她曾勉力要求,不能让那人加入十二人的队伍,可是那人到底是有能耐,终究还是跟来了。 起意去西凉,的确是危险,而且远比凤明煌所想的要更危险。 因为那个人的身份,她一旦确定,那......好比灾难。 一旦他也知道她的存在,恐怕会选择马上将她抹杀。 因为这个时空能威胁到他的人,好像只有她了。 “辰龙,你是六人里,脑筋比较清明的,也擅长管东管西,我开的那几间药铺,你负责居中调管,账目暂时帮我看着。” 辰龙目光微微荡漾,来时,巳蛇跟他们大致说了小姐的详情,说是只要小姐身在南越境内,他们都会设法把账目送到她手上过目。 他们还提及了小姐欲前往西凉,那可是狼虎之地啊。 他看了眼子鼠巳蛇,他们早已说明说小姐性子果决,是劝不住的,便点头道:“属下听令。” “小姐,什么时候?”子鼠问。 小姐打算偷偷离开,这样燕王想阻止,恐怕也迟了。 秦如歌看了眼天色,离入夜还有一段距离。 “今晚。” 这夜,秦如歌很早便躺下了。 她看不见凤妖孽是何反应,只听得他的脚步声在营内梭走,后来他歇下时,呼吸均匀,她才睁了眼,蹑手蹑脚到角落里拎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往外走了几步,停下,回首看着他静谧的姿容,还有那一截半露的亵衣。 终究还是走了回头路,给他掖好被角,秦如歌心底默叹,指腹轻轻划过他顶上的发丝,摩挲。 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抽身而去,手臂却教人一把擒住,秦如歌失衡撞在床褥之上,抬眸,便见这人眸底清澈,完全没有惊醒后的朦胧。 “你装睡!” “你以为,你在安排慕容汾慕容琰相斗事宜之时,顺便跟子鼠提离开南越前往东晋的计划,本王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该放倒燕一燕二,这只会让本王起疑。” “放开我!” 他顺势扣着她的腰身,让她动惮不得。 他冷笑:“放开你,好让你离开?做梦。” “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不是瓷娃娃,我真的可以保护好自己!” 凤明煌仿佛听了个笑话,尖锐地笑着摇首,扯下她半边衣衫,露出香肩,那道箭伤疤痕,仍是清晰如昨日之痕。 “呵,这就是你所说的可以保护好自己?” 微冷的指尖睡着她的臂下滑,落在其腕部,这人熟稔地抵开腕间纱布,指腹死死抵着她的割伤,讽笑意味更浓:“这就是你说的保护自己!若是世上有一种方法教本王完全脱离病魇毒魇,却是要你的命为条件,你是不是便去赴死!” “我没有这么傻好吗,更没有这么伟大。” “在我看来,你现在就是这么傻!而且还打算一声不吭离开!” 妖孽气极,积聚怒火喷涌,胸膛起伏。 秦如歌察觉自己的柔软抵着他,一时尴尬,老脸都红透了。 “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我和你还能好好说话?” “能!” “本王觉得不能!” 去他丫的本王觉得!太蛮横了! 斗不过他,秦如歌咬咬牙,暂时只能忍了。 “我不想对你用手段,凤明煌,你也不希望吧。” “怎么,难不成想像对付燕一燕二那样,毒倒本王?” 秦如歌朝着他磨牙,这是什么话,她当然不会下毒,她又不是白痴,毒了他,她更是走不得了。 余光瞥见他虚扶着她颊边的手心,秦如歌毫不犹豫咬了下去。 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他盯着她小兽般纠结狰狞的脸,跟毒发和刀剑之伤比起来,齿刃造就的痛楚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不过,她这一口,咬得真是狠,也真是......可爱。 几乎要咬掉他一块肉的狠劲,秦如歌等待良久,这家伙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恶! 不甘心松了口,恶狠狠的目光在看到丝丝冒出的鲜血时,秦如歌硬了一会儿的心霎时软了,还见鬼似的舔舐伤口,助其止血。 直到顶上传来低小声,她才duang地清醒过来。 惊诧抬首,果见他目光揶揄又温然。 腰间桎梏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秦如歌把握时机,赶紧避退撤离,就差没把身子抵到帐篷边边了,戒备地盯着妖孽。 嘴角噙笑,凤明煌徐徐坐起,右手搁在支起的膝上,几缕墨发垂落,散在襟前,襟前凌乱,玉肌稍露,面上是一种看待猎物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可口。 “本王最后的底线是,你必须带着玄色,否则,你要踏入西凉?那是妄想。” 秦如歌不语,看着似是在考虑。 凤明煌又道:“你莫不是还对本王存在猜疑吧,把玄色当做监视者了?抑或你去西凉找的人,玄色见不得......本王知不得。秦如歌,你想瞒着本王的,是什么秘密?” 他跨步下床,欺近她,秦如歌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阴影笼罩而来。 “没,没什么秘密,你想太多了。” “哦?是吗?那你说,跟你一样来历的那人,跟你什么关系。” 食指勾起她的发尖,轻扯,够到他的脸侧。 “哪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一个仅限于认识的人,见面点头的程度,只不过是他人品比较差,心地比较恶,我不放心这人把危险药物带到战场上罢了。” 凤明煌冷哼,凤眸紧眯,贴着她的脸,热息喷洒在她唇角之处:“那为何说这些话的时候,爱妃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本王呢?爱妃,你怎么会以为自己撒谎,能瞒过本王呢,嗯?” “我——” 发囊似要被连根拔起,妈蛋!竟然揪她头发,好疼的哇,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你竟然为了别的男人骗我,看来,这个男人,分量不轻,说,他是什么人,你们有什么奸情?把底细都给我和盘托出!” 这是发的哪门子莫名其妙的醋,连这个人都还没有确定,他就说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分量当然不轻,因为他是个贱人,特么更是个渣渣!当初他剽窃我的研究成果,平步青云,又对我处处打压,你说还能有什么奸情。” 他还在打量她的神色,似乎在斟酌她话语的真实性。 半响。 “当真?” “比珍珠还真!” 提及仇人,分外眼红,凤明煌看着,倒觉得不假,便怒火稍霁,松开了她。 “既然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不肯让玄色跟着。” 秦如歌弱弱道:“那个,其实孟玄色去了,和王爷的亲临一样招摇。西凉对你们应该是了若指掌了吧,不该不清楚王爷座下客第一人的羽琅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是......降低自己出事的风险。” 这个回答,他老人家可满意? 唔,表面不怎么能看出来。 秦如歌掂量了半天,觉得怎么看也不是生气的样子,便把包袱扔到一边,咧着白牙笑得欢,把他推到一边坐下,按按肩颈捶捶腿什么的。 “你放一万个心好了,乌鸦嘴说一句,就算让西凉人抓了,我报上自己的底细,你还怕他们杀了我不成?肯定是要留着我的‘狗命’,用来引你这尾大鱼啊。” “你这是打算去那边自投罗网,坑本王一把的意思了?” 额,瞧她这笨嘴,怎么把自个儿给绕进去了? “不是,那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日换了你,得到这样的消息,我就不信你不去西凉冒这险,你让我去吧,让我去啊啊啊,不然我会在这儿郁闷纠结死的,年纪轻轻的,你可忍心看着我这样那啥?” 凤明煌似笑非笑,这分明是诡话,瞎扯。 不过,他始终是明白了,即便她现在相信他,将自己托付于他,不代表事事顺从他。 她多有主见,他早已见识。 妖孽斟酌好久,她按摩按得手都酸了,秦如歌觉着,再过一会儿,估计要天亮了。 “放行,可以。” 可以诶,他竟然松口了,破天荒,这绝对是最难得的破天荒! “这是你说的,不能反悔,那我先走了,回见。” 赶紧拎起包袱,小跑着走,就怕走慢一步,这家伙反悔了。 “慢着,本王话还没有说完。” 额,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 秦如歌内牛满面。 “要去西凉,不是不行,前提是,给本王下蛊。本王知道,苗疆有一种蛊,母蛊宿主死,子蛊宿主也活不了。十二地支身上便下了这种蛊,你们容侯府的人应该还有后备吧,血印。” “下血印?你疯了!蛊毒也是毒!” 凤明煌勾唇:“如若不能让血印和本王体内的十多种毒安然共存,秦如歌,西凉你注定去不得。” 他这是,换了一种方法让她知难而退。 可恶! 气汹汹扔了包袱,一头扎进被褥里,她蒙头大睡,却是没有发现凤明煌脸上的一丝冷厉。 但,仍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回荡:“本王若是让自己的女人为自己涉险,该是多无能,既然无法阻止你,至少,也要你我同生共死,不至于他日为世人所耻,不对,恐怕本王先自耻。你能为我冒生命危险,却接受不了,你我生死同命么?” 蒙起的脑袋,一点点拨出。 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她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么,生死同命,不是一种浪漫么,为何她先想到的,却是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她竟然把自己的性命排在他的性命之下,多么恐怖的一种情感。 却也让人甘之如饴...... 血印...... “凤明煌,你到底知不知道,血印母蛊出事,子蛊无法幸存。但是子蛊出事,母蛊并无影响。” 这种子母蛊,压根从一开始就不公平,压根就无法保证生死同命,天平是向她这边倾斜的。 他当然知道,那又如何,至少在西北,他有自保的自信,她呢,分明是蛤蟆垫桌腿硬撑的。 可他心底也明白,她说的一点不错,只有燕王府的人远离她,她踏入西凉国境,才是最安全。 要让她肩上也承着他的命,她才会堵死那百密一疏的可能,他要她,必须活着回来。 他们之间,才刚刚开始。 “一句话,你下还是不下,下,便放行,不下,那就拉倒。” 她的脑袋又缩回毛虫被褥之内,滚了好几回好几圈,才爬了起来,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凤明煌目光淡下,似笑非笑。 找到了。 蜷缩着掌心,她缓步来到他跟前。 他这算什么表情,像是看不清楚的迷雾。 秦如歌心想,她狠下心,给他下蛊,他到底该高兴还是生气?她拿不准,看不透。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秦如歌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甘心。 “后悔?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秦如歌咬咬牙,厉声道:“闭上眼睛!” 眼帘下垂,不一会儿,凤明煌只觉脸上起了一阵风,似乎有什么迎面扑来,又似有活物在脸上攀爬了须臾,随即消失。 这便是......血印了么。 其实下这种蛊,还有一个目的,这样,无论她到了哪里,他都能感知,都能找到她。 “可以了。” 他徐徐睁开眼:“这便完成了?” 好简单,挥手间的功夫罢了。 她不会坑他的吧。 “当然不是,接下来,便是我的功夫了。”她面色转黑,一副对他恨得牙痒又莫可奈何的表情。 凤明煌扯了扯嘴角,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流走。 指尖摸上嘴角,呵,原来是血。 果然,蛊毒够狠,一下子便引起十几种毒齐发。 两眼一黑,凤明煌不省人事。 秦如歌暗暗骂了一句,动手救急。 算起来,才短短几个月,他失的血,恐怕够用来洗澡沐浴了,真是蛋疼。 刀子割破手腕,她一坑不坑,将绯色的已然处理过的多肉植物贴了上去,只见瘪塌塌的多肉植物缓缓充盈,完了以后再放到凤明煌的手腕之处,植物像是八爪鱼般贴了上去,源源不断地给他体内输血。 凤明煌是被争执声音给吵醒的,是柯凡。 “竟然给他下蛊毒,蛊毒!你这个恶毒女人,老夫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你滚,滚出去,离王爷远远的!” “柯老,天大的事情,等王爷醒来再说吧。” “哼,你还帮着他,是她害得王爷这模样,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你被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收买了不成?” “住口,你口口声声这个恶毒女人,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是本王的王妃,秦如歌,是燕王妃,柯凡,你若是把自己当做燕王府的人,便要明白,她是女主人。” 秦如歌听得熟悉的声音,目光为之一亮:“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几乎同一时间扑到床前,她明明知道他会有这番劫难,却是无法拒绝,因为她一定要去西凉。 她似乎憔悴了不少,眼下黑圈更浓了。 好像自从她来了西北,他便没一刻消停,实在是苦了她了。 看着她过分白的唇色,凤明煌目光一暗,瞬时将其手腕扯到眼前。 果然,有一道新痕。 “你又乱来给本王送血!” 她宛若无事笑笑,轻轻挣开他:“王爷,你答应了妾身的事情,别忘了。” 没想到她这会儿,想的竟然是急着离开他的这事! 可恶的女人。 不解风情,她就是块茅坑里的顽石! “哼,本王一诺千金,你......走吧。” “唉,王爷可真薄情,才刚醒来,便撵妾身走了么。” 凤明煌青筋微凸:“那爱妃你走还是不走?” 他当然希望她留下养好身子再走,又甚至是索性留着留着便打消去西凉的念头。 可是,他了解她,如果不是为了处理蛊毒带来的恶果,她不可能待到现在。 “谢王爷成全。” “玄色,把通行东晋的通关文牒交给她。你到东晋淮南百花楼找一个叫做曹三司的人,他能帮你安全进入西凉。” 秦如歌微愕,曹三司?东晋?难道...... “曹三司是王爷的人?” “嗯,这件事情,只有燕王府的人知道,你,万事小心。” 秦如歌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本王的命,就在你手上了,你知道该如何。 他果真是能耐,东晋也安插了爪牙。 那么,西凉呢,会不会也打桩颇深。 可是他并无说出一两个姓名来,好让那些暗桩暗中照拂她。 不过仔细想想,就算真有暗桩,也不足为奇,不告诉她,是因为用不得,在西凉境内,不到万不得已,燕王的爪牙都动不得。 秦如歌不敢久留,久留了,变数多。 好不容易他才松开,不能给他善变的机会。 包袱早就准备好,只是多躺了两天,此刻正揽在她的肩背之上。 他仍在床榻之上,这时候她的离去,是无情,也是有情。 被孟玄色按捺住的柯凡,似乎也被二人间莫名的暗涌镇住了。 “我......走了。” “去吧。” 这样,无论她走到哪里,都离不开......他的掌心。 121.121.畜生,竟然踩一个妹子的胸部 光明正大走人,真特么省事。 偷跑,是下下之策,随时都有被凤明煌的人抓回来的风险。 能劝服他,自然是劝服的好。 只是,这劝服的代价,好比一场豪赌,他非要押上他的性命。 唉。 “王妃请留步。偿” 秦如歌有些意外,没想到柯凡竟追了过来。 “柯老有何指教?” 他的语气,不是善意,想必追上来,不是相送,怕是问责。 不过,凤明煌明面上提醒过柯凡了,现在她是燕王妃。若他自认是燕王府的人,那她也算是他的主人,若不认,恐怕他没有资格多管闲事吧。 对于善意之人,她释放善意,对于恶意之徒,她吐出的自然是恶的蛇信。 这,很公平吧。 “老夫刚刚听闻,王爷中蛊毒一事,是他的主意。这方面,算是老夫误会了王妃。不过,王妃明明知道这是怎样一番凶险,为何还要由着王爷任性,而不加以阻止。” “你追上来,就是为了这个?” 柯凡看不惯她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王爷的命在她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兰儿视王爷为一切,更甚于自己的性命,她呢?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兰儿哪里比不上这个冷漠的女人了? 他实在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 “王妃难道没有想过,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是说,王妃就等着这一失足。” “柯凡,柯大神医。王爷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你凭什么来追究责任,本王妃要是想害自己的夫君,他如何能醒过来跟你们说话。不要让我动用燕王妃的身份来威压你,那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好大的魄力和气场!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竟如此狂妄嚣张。 “你不该答应他,血印,那相当于他成了你的附属,夫为天,王妃此举有失女德!” “这么大意见,也不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柯老若有不甘,大可到王爷面前抗议。毕竟,下决定的,是他。若无别的事情,便告辞了。” “你——” 柯凡吹胡子瞪眼,食指抖着直指已然走远的女人。 怒而拂袖,柯凡背道而去。 “终于清干净闲杂人等,小姐,松一口气了吧。” 淡淡看了子鼠一眼,她道:“闲杂人等,你是指柯凡还是什么人?” “属下说的,自然是燕王安插在小姐身边盯梢的人。” 秦如歌失笑摇头,看来,他们还是打心底把燕王府出身的人隔开,燕一燕二,乃至凤明煌,皆是异类,非我族群。 “小姐,属下没想到,对燕王你真能下这狠心。” 这些时日以来,小姐的改变,他们看在眼里,尤其在对待燕王的事情上,很容易失去理智,更事事以他为先,要不是亲眼看见燕王毒发,小姐说是她下的手,他们怎么也不相信。 小姐和燕王的相处模式,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可共患难,却也能谈笑间,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来,有几分丧心病狂了吧。 秦如歌叹道:“该改口了,不是燕王,是......姑爷。” 姑爷! 这么说,小姐认定燕王了! 她自嘲轻摇首,垂眸道:“狠心么,估计最后这么骂我的人,应该也是他吧。” 转念一想,她将烦乱的情事抛诸一边,便让子鼠给她易容。 秦如歌伪装成一名相貌平庸拿脸当猴子屁股涂抹的大娘,鼻子侧边还点了颗大黑痣,走路像那横行霸道的螃蟹,嗓门响亮得可当锣鼓了,任何人初见了,无一不吓得避退三舍。 子鼠则化成大腹便便的商人,其后追随伺候的婢仆,无疑是巳蛇等人乔装而成。 秦川是最接近西北的城池要塞,子鼠将早已准备好的通关文牒交给守将过目。 由于东晋和南越近年交好,来往贸易的商人不在少数,秦如歌等人很快便被放行,进入东晋国境之内。 他们一行人发现东晋不知道怎么回事,国境之内,西凉人似乎过多了,难道跟此番与南越的战役有关? 秦如歌等人谨慎起见,行事更是小心翼翼,扮好各自角色,必不能让那些人看出端倪来。 五日后,秦如歌抵达淮南,而差不多时间的另一边,处于西北的燕王一声怒吼—— “秦如歌!你这个狡猾的女人!” 柯凡孟玄色退到侧首,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王爷正在气头上,他们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会是火上浇油。 柯凡此时心里五味杂陈,那个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玄色,马上到东晋截住她!千万不能让她进入西凉腹地!可恶,她竟然骗本王,竟敢骗本王!” 凤明煌一拳砸烂床板,生生将底下的烂板子磨成粉末。 他应该猜得到的,依她做派,怎么可能会给他下蛊呢,那只是障眼法,也就让他呕呕血,骗取他的信任,然后光明正大地离开。 他怎么会这么蠢,竟然上当。 拦截王妃,不是他不听从主上命令,实在是—— “王爷,已经五天过去了,就算现在马上赶到东晋,恐怕来不及了。”孟玄色顿了顿,有些话,不该说,说出来可能只招来皮肉之苦,不过,王妃用拖延计,归根到底,也是看重王爷,舍不得王爷罢了,他不能让她一番心血付诸东流,便道:“王妃她也是为王爷好,迫不得已才骗王爷,还望王爷万勿怪罪王妃。王爷把王妃这番心意收下藏好,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凤明煌冷笑着,尖锐的目光扫在孟玄色脸上:“今日,若是本王与她共享一命,玄色,你还会这么说?” 孟玄色闻言诧异,猛然抬首,对上主子厉峻的眸。 主上果真是心细如尘。 他攥紧拳头,避开那人目光,把脑袋埋得更低了,姿态谦卑如脚下沙土尘石。 王妃的心意,只能是对主上无害,只有利。 否则,一旦危及主上的利益及性命,就算是燕王妃,也是他们的敌人。 捡起床前快被他揉烂的纸团,展开皱巴巴的纸张,盯着其上的字。 你我之间,不必用那些旁门邪物来牵系对方。勿怪罪任何人,我会平安回来的,一定。 “秦如歌,你、够、狠!” 曹三司。 百花楼的主事人。 “以往王爷有什么任务,都是让孟爷来指派的,今儿怎么......” “阁下,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吗?”‘商人’子鼠如是道。 话,虽是富商打扮的男人发出,可是曹三司长久以来观人入微,自能从一些细微之处看出,这些人里主事的,是这乍看泼辣,却被所有人护簇的妇人。 富商此言不差,他们手上有燕王亲笔手书,他的确是话多了。 “诸位要入西凉,恐怕不易。现西凉正值多事之秋,出入难了许多,别说南越的人想通行西凉了,就算是出身西晋的人,也不见得在搜查时一定安全。” “废话少说,我们要入西凉,能,还是不能,一句话了事。”妇人气势逼人,字句如珠落玉盘,颇显咄咄。 “也不是不能。” 唉,王爷保的贵客,他曹三司怎能推拒,要是推拒,这百花楼楼主的位子,也该让贤了。 “下个月是西凉皇帝的寿辰,近几个月东晋便陆续往西凉送舞姬,明面上是以配合那边做节目,实际上,这些舞姬多半是东晋的王公大臣之女,或是不得宠的公主郡主,指望西凉皇帝在万寿宴上看中一二,好有由头,拉近东晋西凉的关系。如果是混进舞姬队伍里,入西凉成算很大,只是——” 曹三司弱弱打量她,这鬼模样,要能浑水摸鱼那得上天啊,更别说她周围这些个粗壮的男人。 秦如歌点点头:“舞姬是吗,倒是个好途径。能否麻烦阁下给我们准备两个房间,好让我们乔装一番。” 曹三司没有拒绝,便给他们各安排一个房间。 不过几盏茶的时间,秦如歌等人便施然走出。 哪里还有什么螃蟹大妈,粗壮汉子,全是能掐出水来,面覆轻纱,眸若能语,娇滴滴的美女子。 曹三司瞪大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易,易容他可以想象,不过那身壮硕的肌肉和骨骼,变成冰肌玉骨清无汗,是怎么办到的? 为首眉眼最美那人勾唇在薄纱上印出唇痕来:“我们几个人的身份,阁下,应该有办法安排吧。” 王公大臣之女,如此特殊身份,要安排起来,谈何容易,其实她心底也有些虚,不过她信任凤明煌。 “这方面,不用担心,百花楼这些年的经营,也不是白干的,诸位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果真是雷厉风行,办事速度杠杠滴。 半天的功夫,曹三司便为秦如歌等人安排妥当。 “赶巧下午有一批要入西凉的舞姬,你们便随她们一同前往吧,至于身份,在下已经让人将你们伪造的身份记录在册,并与属府核对清楚,就算西凉查起来,也查不出什么来的。其时会将你们送到配给的歌舞坊,届时诸位随机应变离开就得了。” 很快,曹三司便安排他们混入舞姬队伍中,西凉边境的守将一一盘查,确定无误后,秦如歌等人便瞒天过海,成功抵达目的地。 西凉。 这是第一步,只是开始。 西凉这么大,她上哪儿去找那人呢。 既然能在西凉军身上下功夫,想必已成显赫人物。 哼,依靠高科技及其医术本领,还有他为求向上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要成为西凉金字塔顶端的那几个人,恐怕不是难事吧。 曹三司这安排,甚合心意。 舞姬通往之地,便是西凉最繁华的首府地段,也就是天子脚下的江陵城。 秦如歌等人随大队一路直通黄龙,不日便抵达繁华程度几乎可以媲美南越长安的江陵。 她们被带到一处名为清影坊的歌舞坊,据说这样规模的歌舞坊,江陵大大小小有二十来间,除了东晋以外,还有其他各个大国小国的舞姬。 新人到步,正歇脚呢,舞姬纷纷聊起八卦来了。 “西凉皇帝登基不久,后宫尚虚,这可是大好机会,要是选上了,不仅能为东晋和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兴许就在西凉后宫,叱咤风云了呢?” “高家妹子,你也太缺根筋了吧,西凉皇帝不过是个空壳子,谁不知道西凉国事是掌控在太后和国师戚颜手里来着,我倒是希望尽快完事,千万不要选上我,不然一入宫门深似海,西凉太后的做派,狠辣一绝,在她眼皮底下的后宫,死的新人还少么,我可不想成为一份子。” 舞姬讨论得欢,无不是在争执入宫好还是打道回东晋好。 秦如歌给子鼠等人使了眼色,便以人有三急为由,退了出去。 设法将记录他们假身份的书册盗来,销毁关于他们的那几页详细介绍,完了便放回原处,期间倒也没有出什么意外。 秦如歌暗暗观察了几天,发现突破口不少,便选择从采办人手那里下手。 他们易容成打下手的婢仆,决定分批进行比较不显眼,且决定不一日而成,以免生疑,秦如歌拎了前不久采买的一桶豆腐,从后门而出。 小小的歌舞坊也有守卫,不出所料拦了秦如歌。 “你面生得紧,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秦如歌淡定道:“小人是东晋那边安排跟过来的,诸位小姐乃各家千金,素来锦衣玉食,嘴挑得很,这桶豆腐成色有些差,煮出来的食物口感也不够滑,小人这便去把豆腐退了,采办些好的来。诺,这玉牌,大哥总该认得吧。” 秦如歌摸出曹三司给他们特别打造的出入玉牌,专门供采办婢仆出入歌舞坊用的。 那人翻看几眼,实在看不得秦如歌脸上那颗大黑痣,便点点头,赶紧放行:“没问题,去吧。” 一出歌舞坊,秦如歌便溜进深巷,这桶豆腐怎么这么沉,她走到深巷内看不见出口的地方,实在忍不住,放下桶子歇息了一会儿,背部抵着墙身直喘气。 她提着衣襟抖动煽风,西凉这鬼地方,怎么比南越要热上这么多,活脱脱一大火炉。 耳动,似乎听到异响。 好像是兵刃摩擦生风的声音。 闲事莫理,她还是哪儿进来的哪儿出去,别再深入遇到不该遇上的麻烦。 提脚正要出巷,哪里知道巷口那边,有几名巡兵正在逼近。 秦如歌赶紧把身子一缩,她拎着一桶豆腐在深巷里转悠,不是很奇怪吗? 她要说自己迷了路,他们相信才有鬼吧。 不成,得想个法子。 目光一闪,往巷子另一边看去...... 没办法了,只能这么做了。 秦如歌拎着豆腐快步临近交锋之声,直到刀光剑影映入眼帘。 一群黑衣杀手围剿一男,那男人一身杏金色华服,打斗过于凶悍,看不起其姿容,而且他的姿容也不是她所关心的。 “啊——救命啊——杀人啊——” 随着她尖锐的喊声划破深巷气流,黑衣杀手杀气向她所在地方蔓延,不过巡兵步履急促,料想快到这了,许是心有鬼担心旁生枝节,赶在巡兵抵达前便隐匿了。 徒留浑身血痕的华服男人持剑静立原地......诶,不是静立,逼到她咫尺之间了! 胸上两寸的地方被点,秦如歌动弹不得,哑口无语,顿觉腰际扣来一手,这人脚尖一点。 于是,上天了。 尼玛!她怎么说也算救了他丫的,虽然是顺便之举,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竟然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这人把她掳到城外的废弃庙宇之内,毫不怜香惜玉将她砸在地上,好吧,她承认现在这副尊容,也的确勾不起人家的怜香惜玉之情。 天呐,疼死人了,还没法子喊疼。 可恶,心里诅咒这恩将仇报的畜生。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畜生一脚踩在她的胸腔之上,狠狠碾压了下去。 秦如歌双目迸发狼光,这畜生!竟然踩一个妹子的胸!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道德耻辱之心啦! 这些日子光顾着给凤妖孽补身,她硬是强行瘦身成功,差点没把胸部都给磨平了,畜生再这么踩下去,估计要成飞机场了,而且可能是永久性毁坏,修不好的! 这也就算了,踩一边空一边,届时一边高耸一边平坦,光是想想那情景,秦如歌脑海就被呐喊的画像填满。 以眼神凌迟他的秦如歌,眼看着利剑横到她眼前,便听得那人不耐烦道:“不说是吗,那便得死。” 又疯了一个。 秦如歌只能以眼神表达,白眼连连。 这个畜生智障到底回过神来没有,他点了她的穴,还能说个毛线? 秦如歌给他这个表情让他自己意会,他倒是真的意会过来了。 抿抿唇,两指一弹,气刃击打在穴位之上,秦如歌终于又能说话又能活蹦乱跳了。 活蹦乱跳的前提还是有的,拿开畜生踩在她身上的蹄子。 “说。” “说是吗,你个小畜生,再不把脚挪开,我诅咒你儿子没有屁眼!” 厉光闪过这人瞳孔,杀气四溢,剑锋逼近,抵出血珠来。 “愚蠢。” 手起剑落。 却没想到女人一把握住他的剑往外推,脚下力量再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 男人应声倒地,这回风水轮流转,上首俯瞰的人,变成了秦如歌了。 她拍拍身子,抖落灰尘,哼哼着效仿他先前所为,一脚踩上他的胸脯,用尽毕生之力碾压蹂躏,踩死他丫的。 气死她了,竟然踩她的胸,现在还疼着呢,必须得还回去,可惜他是个男的,胸膛硬着呢,也不怕身材变形,不然非得让他变成世界第一平原。 “你——你敢踩我——” “礼尚往来,不客气。” “放肆!” “哼,老娘救了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罢了,还恩将仇报,欺凌老娘,我这也叫放肆?这分明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怪就怪你做人太畜生!也罢,看你这伤势,丢在这儿搁个半天,估计也快死干净了。你在这里等死吧!” 眼看着秦如歌走远,生命正一点一点消逝的畜生,无论怎么呐喊要求,秦如歌还是置若罔闻。 翠色的蛇不知从哪儿出现攀爬而来,眼看着牠纳入视线之内,畜生这时真慌了,心脉一堵,两眼一翻,晕死了。 秦如歌去而复返,掐住竹叶青吓人的小脑袋,扔了出去,青色屁滚尿流跑了。 122.122.论影帝的自我修养 蹲下身给他把脉。 不愧是那些蛊师所在的老巢,处处见毒啊。 这人身上遍布伤痕,虽暂时不足以致命,拖久了无人施救,大抵也是一个死字了。 捂着胸口揉了揉,还隐隐作痛呢。 泄愤地在他身上掐了一把,拧出淤青来才罢休偿。 入夜之后,破庙热风习习,秦如歌生火烤东西吃,热出一身汗。 人皮面具不透风,底下的皮肤有些发痒,可她只能忍着撄。 听闻一声闷哼,她徐徐给了那人一个白眼眼神。 那人发现自己裹得像木乃伊一样,便像白溜溜的毛毛虫一样弹了几下,没什么用,还是绑得紧实。 “别动了,伤口若是裂开,我是不会再帮你包扎的。” 那人定睛一看,籍着火光,依稀可辨清她的容貌。 “是你!?你没有离开?”想起晕过去之前那惊险的一幕,他暗自心惊,“你救了我。” “不然呢,这些纱布是自己爬到你身上去的?” “既是救人,为何要把我的四肢捆起来。这看起来,更像是绑架。” 秦如歌拿起枝干上烤得喷香的野鸡,悠闲地绕到男人身前,居高临下道:“你不会忘了,倒下之前,在做什么好事吧。” 忘了么,没事,那她便让他好好回忆一下。 踩在男人胸腔之上,碾转了几回,并没有多下狠劲,意思意思罢了。 不过,这是一个羞辱的动作,但凡有点血性的,如何受得住,他也不例外,生气道:“你敢这么踩我,起开,你会后悔的!” 秦如歌撕着鸡肉,吃得津津有味,浑然不把他的警告当做一回事。 “你有什么立场这么吼人,算起来,我这是连着救了你两次,你是怎么报答的?” 踩胸,灭口。 哼。 秦如歌这话提醒了他,这会儿才发现丹田之处的胀郁,还有周身气血乱冲的症状消停了。 他深知那些杀手为完成任务,必会用毒,以加深他死亡的可能性。 毫无疑问,他还活着,而且不适消退,必然是有人给他解毒了,就算没有解了,也一定设法压制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个丑妇人,是她? 怎么可能呢,估计,是她找来大夫,帮他处理伤情的吧。 不对,刚刚她说了,伤口若是裂开,她不会再帮他包扎。 这个再字......他这一身白纱布,是她的杰作。 “我身上的毒,是你解的?” “废话,你看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男人这回换了另一种神色打量她,很丑的一位大婶,吃拆鸡腿相当粗鲁,碎骨头扔得满地都是,很符合她的形象。 不过,她是不是过于临危不乱了? 想起自她被擒,处于下风,差点被杀,这丑妇脸上似乎少了那么一些害怕。 如此气度,她还能是一般的大妈么。 既然是她帮忙解毒处理伤口,她现在的身份和模样,便非常可疑了。 这么说来,她贸然出现,打乱杀手的计划,不是凑巧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男人戒备问道。 “问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不会害你就是了。” 秦如歌拎起挂在腰间的香袋有一搭没一搭甩着,香袋绣线色泽艳丽繁华,不由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这针法,很熟悉...... 目光一滞,蛇纹,他认得,是苗疆来的那些人! “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好意,以为是伺机加害的歹人,多有得罪,希望阁下不要记挂于心。” 还阁下呢,用上敬语了,想来是这淘来的香袋起作用了。 她在这人衣物内侧发现銮金的尖状浪花图案,浪花更被三个象征忠诚从属的小图案包围,蛇纹、星盘、盾牌。 这个人,是意外收获,应是跟西凉皇族中人脱不了干系。 星盘代表国师所属权系,盾牌是西凉禁军,蛇纹......毫无疑问,属那支邪兵,苗疆蛊师。 权衡良久,还是蛊师的特质跟她最为相似,要想取得这人信任,只能冒充蛊师了。 她要想查西凉军注射药物,此人身上也许有缺口可寻。 “你也不用记挂于心,我踩你辱你,已报一箭之仇,现在我们恩怨两消。” 这人脸色微沉,她这么说,是暗自提醒他,她是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人,最好不要得罪她。 蛊师素来比戚家人更难搞,就算是至高无上龙椅上的那位,也不一定能完全驾驭他们。 与其说是从属关系,不如说是雇佣。 三者里,只有西凉禁军,完全配得上其徽所代表的意义,忠诚、从属。 至于蛊师和国师,各有鬼胎。 “既然误会解除,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秦如歌耸耸肩,踢起他的剑,割破缚手缚脚的纱布,他终于重获自由。 女子的手够来,男人默默看了片刻,肤如凝脂,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嫩,丑妇? 意味深长睨了她一眼,接受了好意,握着她的掌借力坐起。 新伤撕疼,他咬牙吸了口气,虚弱地靠着断壁残垣坐着。 秦如歌将吃剩的鸡递给他,便寻了个地方坐下。 “你看我这情况,自己吃方便吗?” 木乃伊造型,的确是我见犹怜。 不过,关她屁事? “既然还能问方不方便,就是说还是有能力自己吃的,我也不是给你顾前瞻后的老妈子,恕不服侍。” 看着她一派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的姿态,男人郁闷了一会儿,才艰难动手。 他也是撕着吃的,可是撕的粗细大小,比凤明煌的要大些粗些,那任性家伙,把肉给他撕粗了,他就不吃了,这人的吃相也是优雅的,不过还是及不上凤明煌。 “是阿夜让你来的?他怎么知道孤出事了?” 孤? “孤是什么?”她弱弱道。 那人往嘴里送肉的动作微顿,神色转厉,不知道他的身份么,还是在装蒜? 果然,一试便知,她要是苗疆来的,怎会任由他点穴,更是没有半分武功底子。 秦如歌察觉他的反应不对劲,冒充,也要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程度才行,她对蛊师的事情知之甚少,贸然冒充,的确是有些冒险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要还是穿帮,那便...... 秦如歌尽力掩饰戾气,又道:“你和夜哥哥很熟吗,为什么他非要我来帮你解困?” 黑瞳幽光闪烁,紧紧盯着她微微撅嘴的脸,有些反胃。 她的声音泄露娇嗔,这便是她的真实年纪么,听着是妙龄少女。 夜哥哥......难道—— “你是夙灵?阿夜的胞妹?” 秦如歌盘膝而坐,声线微微上扬:“你和夜哥哥是哪门子朋友嘛,连我的名字也能记错。” 心里在打鼓,她猜对了没有,还是猜错了。 既然他已经起疑,应该还会再试她的,例如,喊错她的姓名。 背部已然汗湿,对着他的正面还得无事人一样,装作天真不解的样子。 男人捂着胃腹,低首吞咽口水,道:“抱歉,口误了,你是夙夕?因你是族人勒令保密的对象,阿夜鲜少在孤面前提起你。” 苗疆人保密的对象,这件事情,她一路上倒是有所听闻,好像说是苗疆里列为重点保护对象,和她一样不会一丁点武功,但是毒术蛊术却是最最拔尖的,无人能及。 这回,她又赌了一把,这夙夕,她赌是正确答案,老天爷,一定要再帮帮忙站在她这边啊。 “嗯,你呢,咕咕咕咕的,是鸡吗?” 秦如歌一边插科打诨调侃,一边快速运转脑筋。 原来孤是自称,目光一闪,她好像想通什么了。 这家伙,难道是西凉皇帝不成? 秦如歌猛地抬起头,惊讶道:“你是明渊哥哥!?” 还好这是旷野之外的废弃庙宇,她这么一嚷,若是有人在附近,什么都听了去。 男人将食指抵在唇中央,淡淡道:“夕儿,要给明渊哥哥保守秘密。” 果真是三步不出闺门的千金大小姐,没见过世面,一点小事便咋咋呼呼。 明渊唇角勾着一抹浅淡的蔑笑,垂眸掩去眼底的轻视。 西凉帝王明渊,如人所言,空壳子,朝政为宋氏太后和戚国师把控。 他是困在西凉宫里的金丝鸟,傀儡戏,为何会在宫外出现,还被人追杀? “夜哥哥只让我来江陵救一个人,却死活不说救的是谁,我看他这么紧张,还以为是未来大嫂呢,没想到是渊哥哥你呀。他抽不开身来,你别怪他啊。” 夙夜手中有能寻踪的毒物,明渊对于夙夕能找到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明渊浅笑点头:“孤知晓,他在执行任务,如今远在西北,远水自然救不了近火,倒是你,孤有些诧异,没想到夕儿这么快便赶到。你擅自离开苗疆,妥当吗。” “哼,你们都是这样,小看我嘛!” 秦如歌气鼓鼓,到外头摘了叶片来,吹响曲调。 不一会儿,蛛蛇蝎等等毒物聚拢,明渊脚底生寒心底发毛,直往后蹭退。 看着他这损样,秦如歌蹦跶鼓掌,大笑:“好玩好玩,渊哥哥,你害怕了,好玩!” 明渊不甘地瞪了她一眼,熊孩子。 心里对她的信任又浓了几分。 别看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力却是一般蛊师比不了的。 蛊师能招来控制毒物,但那是一般毒物,而她,则是能招来王者,毒物之最。 “夕儿,别玩了。” 听他这语气,不是怪罪责备,却是带了一点点无奈。 随即,秦如歌驱散毒物,便蹦跶到他身边坐下。 明渊勉力抬起手来,抚摸她的脑袋瓜,像在摸一条小狗狗。 秦如歌气息微顿,脸上的笑容稍微僵了那么一下下。艾玛,她不习惯被陌生人这么亲密对待,露出马脚了肿么破。 明渊目光微闪,叹道:“你不顾族规,偷偷出来,除了阿夜的原因,还有听闻了孤要选姬妾的事情是吗?” 这家伙完全没有察觉异样! 还帮她把应激反应这样解读,他是个好人,绝对是个好人。 不过,他选姬妾,和那什么夙夕有什么关系? 听他的描述,夙夕跟他也不熟悉,难不成......是盲婚哑嫁下的未婚夫妻关系? 不顾族规跑出来,这夙夕难不成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便死心塌地了? 唉,这戏,有点难演啊,她是不是挑错剧本挑错演对手戏的人了啊。 暂时,先把自己当成是苦恋他的苦逼少女吧。 秦如歌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论影帝的自我修养,便调理好了心态,撅嘴生闷气道:“哼,渊哥哥好生福气,很快便能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抱满怀,哪里还记得远方还有人等着。” “夕儿,你该明白,这是太后的意思,孤也是迫于无奈。” 说就说,还动手动脚的,这什么人,还好人呢,她收回先前的话,这家伙分明是个心机男婊。 不过,她也佩服他对着她现在这副尊荣,还下得来手。 秦如歌不着痕迹避开他伸来的木乃伊猿臂,挪到另一边稍远的地方,背对明渊,哼哼发闷气。 “你们做什么都说是迫于无奈,分明就是借口,专门骗我们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孩,我才不信呢。” “夕儿,你误会孤了——” 明渊看着有些急了,秦如歌听到他起来的动静,赶紧怒着指向他:“好好坐着,不许起来,不许弄破伤口,不许让我白做工,不许靠近我,我们先分开冷静一下,得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才有对谈的可能。” 明渊略微汗颜,她还是个孩子啊,这是在赌气。 佳人正在气头上,他只得听从坐下,反正意思到了,她也该看清楚他的立场了。 他,在乎她,在乎她这夙家独女。 明渊黑瞳森然,划过暗芒。 “唉,夕儿,你要如何才肯原谅孤?” “哼。” “夕儿。” “这样吧,要我原谅,不是不行。不过,我要渊哥哥答应夕儿一个条件。” “孤答应。” 在他看不见的方位,秦如歌猛翻白眼,她还没说条件呢,他答应这么爽快了? 这样的节操不行,有点渣渣潜质的倾向啊。 不过,他答应得爽快,对冒牌夙夕的她而言,倒是好事。 “我也要去渊哥哥的万寿宴,夕儿要盯梢,要是看上什么不安分的狐狸精,夕儿就把她们掐死。” 明渊一脸滑翔的样子:“夕儿,充盈后宫,是太后的意思。” “对呀,我没让不充盈啊,只是帮忙把眼罢了。我可以接受源哥哥后宫里有其他女人,但那必须得是端正内敛,贤惠不多花招的,哼,狐媚子?她们妄想!” 明渊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怎么啦,不行吗,我都退一步了,渊哥哥还是不愿意吗,哼,我看压根就不是太后的意思,分明是流水有意嘛!我不理你了!” “可是孤要是带你进宫,太后和国师那边,恐怕有微词。”正面击退不行,那就侧攻。 “我又不是真面目示人,还要避开家里那些人呐,我会这么傻暴露底细嘛,有什么为难的嘛。”撒娇是什么鬼,他再不同意,她先被自己给恶心死了。 明渊震惊了,上下梭视她的背影。 背影,也只有背影能看了。 “夕儿,你莫不是打算顶着这副鬼模样进宫吧。” “哼,不行吗,夕儿没想到渊哥哥是这么看重皮囊这么肤浅的人,那要是以后夕儿人老珠黄了,渊哥哥便再不看夕儿一眼了?” 一轮唇枪舌剑下来,明渊半点讨不了好。 似乎他再不答应,她便怨恨他了。 夙家这张牌,他不能失。 夙夕,他志在必得。 明渊叹了叹,道:“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孤可以带你进宫,可是你也要保证,不许闹事。” 背对的身影终于转了过来,龇着白牙笑道:“那是当然,万寿宴那天,苗疆又不是没有人参加宴席,我才不会让他们逮着机会抓我回去。” 秦如歌给他铺好干草当床席,让他躺着:“今儿也晚了,早早歇下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完全不给明渊质疑的机会,秦如歌跑到另一边躺下,依然是背对着他。 她不问,追杀他的杀手是什么人。 也不问,他为何会出现在皇宫以外的地方,通常问太多,容易露出马脚。 呼,心里舒了一口气,今晚这场戏总算演完了,好累人啊,还是当一个安静的丑妇比较舒服。 唉,可惜,日子还长着呢。 明渊和她一样,没有很快睡着。 却是想着她,想着她的心细。 一般来说,他受伤严重,很应该抬到江陵或是西凉皇宫好好安养救治。 不过,如今江陵内,波谲云涌,那些刺杀他的人,手法陌生,不知是什么人的爪牙。 西凉正值多事之秋,外与南越交战,太后国师急着往他身边安插爪牙,更是籍着万寿宴的机会,拉拢他国,虽然近月来通行西凉查严很多,却是因此多了不少异族人走动。 若是好事者混入其中,大国小国这么多,查起来可就麻烦了。 而其中最能威胁他的性命的,便是南越那男人,燕王凤明煌。 只要把他这帝王脑袋割掉,届时西凉军必然溃败。 第二天一大早,秦如歌伸着懒腰打哈欠,问:“渊哥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明渊扯下一枚玉珏,交到她手上:“你设法把这东西交到禁军手上,让禁军统领到这儿来找孤。” “夕儿办完事之后,先在江陵落脚,也好给渊哥哥充当眼线,看看局势,禁军统领接了渊哥哥以后,万事小心,把身体的伤病养好了再说。” “嗯,谢谢你,夕儿。” 明渊本想轻吻她的脸颊,抚慰这为他攀山涉水赴险的小女孩。 秦如歌当然要避开,还一把推开他的脸,薄怒道:“我是正经女孩,不是这么随便的,渊哥哥你竟然这么看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渊哥哥。” 她气急败坏地蹦跶走远了。 明渊脸色自然不会好看,这丫头,性子还真是不消停。 旷野里,秦如歌闲庭信步,左右翻看明渊的信物。 离敌方头头这么近,杀了他,一了百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这不还有更狠的太后和国师么。 明渊这次遭人刺杀,还不知道跟这两位有没有关系呢。 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已达,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 皇帝寿宴,那自然是权贵云集。 届时,那个人也很可能出现...... 至于这大半个月的缓冲时间,她得好好设法摸清这座城里的人脉关系,一一对比排除,锁定目标缩小范围。 禁军接到了玉珏之后,马上便通知统领,前往秦如歌所示地方。 她让明渊大半个月之后的万寿宴,派人到客栈里接她,便与明渊分开了。 哪里知道,还未到江陵,郊外便被围了。 一群黑衣人,杀气凛然。 想想前情后果,秦如歌便明白过来了。 “你们是先前追杀他的杀手?” 这个他是指谁,大家心知肚明。 黑衣人拔剑相向:“说,他人在哪里,说出来可免你死无全尸。” 含笑不语,微微开腿,三百六十度旋身,飞针从发间袖内叮出,密密麻麻,所有人无可幸免,均中针。 找死二字尚未说全,黑衣人,全数瘫倒,浑身抽搐。 有些人,非死不可。 秦如歌为他们哀悼片刻,各为其主,他们也不一定就是坏得彻底的人。 不过,她不能让自己的身份有半分泄露的可能。她答应过某人,一定要安然回去。 “西凉军再避退五十里,王爷,如今这势头已经很好了,不要太勉强了。” 自从王妃离开后,王爷上阵便杀红了眼,活脱脱不要命似的。 凤明煌不急,孟玄色倒是快急成太监了。 唉,现在看来,王妃不肯给王爷下蛊,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王爷现在的状态完全就像是不要命。 凤明煌冷笑:“很好?不,还不够好,还要更好,才五十里,把他们打回西凉首府才是最好。” “王爷,你得顾着自己的性命呀,早知道你要钻牛角尖,老夫绝不会这么快帮王爷把身子调养好!” “你们这些人呀,难不成要看着本王爬着去西凉才高兴?让你找的人找来了吗?” 孟玄色天人挣扎了一会儿,才颔首道:“快了,两天后抵达。王爷,你真的这么决定了吗?” 冷淡瞥一眼孟玄色:“你何曾见本王推翻过自己的决定?两日后,交接完了,本王孤身前往,任何人都不用跟过来。” 抛下这一句,他凛然入帐,并禁绝一切人等进入。 帐内还有他们夫妻俩共同的气息,当然,这也许是他的妄想,是他一个人的执着。 “既然,你自有主意,自作主张,那就休怪本王也给自己做主。” 快了,两天。 龙潭虎穴么,他闯的次数,还少吗? 找到她之后,非得给她一顿好吃再言其他的。 “秦、如、歌。” 远方的她,打了个喷嚏。 “谁在说我坏话?”她揉揉鼻子,嘟嘟囔囔的。 子鼠等人在接下来几天陆续到客栈来和她碰头,安顿好了以后,便让他们出去刮资料,她得好好熟悉一下西凉的大小事情。 “行事小心些,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属下明白。” 又是几天的光景,他们搜集来的资料不少也不多,都是捡对她有用的搜寻。 只要是数得上官阶的人物,她已然了解了七七八八。 可是,丝毫没有她要找的那人的特征。 倒还有部分人查不出细末来,便是苗疆夙家那帮人。 难不成,那人易魂的主,是夙家人? 如果是,那可就难办了,万寿宴那家子人来的也许只是等闲之辈,蛊师多是干的龌蹉勾当,也不屑出现在这种场合。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苗疆蛊师现在正在西北那边忙着坑凤明煌呢,怎么可能还出现在江陵。 秦如歌还是决定亲自出马,到江陵最大档次最高的勾栏院逛逛。 子鼠给她易容成翩翩佳公子,她束胸的时候悲催的想,看来她离飞机场又近了一步。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只带了子鼠一个“好兄弟”一起逛青楼。 今日人多面生,秦如歌等人就算是生面孔,也没人起疑。 老鸨最喜欢门庭若市,今日生意火爆,见了谁都是一副狗头模样,笑嘻嘻的。 “二位公子想成为我们花魁如是姑娘的入幕之宾,恐怕不容易。如是姑娘对客人要求高,是咱们江陵人尽皆知的事情。二位把帖子留下,让如是姑娘过目了,若是有缘,便会派人通知公子。今儿不如先挑别的姑娘伺候着,我们楼里的姑娘,也绝不会让二位失望。” 秦如歌晃悠着刚刚在街边顺手买来装十三的纸扇,清冷道:“妈妈桑,你可真是不够厚道,本公子看,这些个姑娘,有不少是临时拉来滥竽充数的吧,近来各大青楼生意火爆,人手不够,也不知这些人妈妈桑你是从哪里勾搭来的,干不干净。而且我们兄弟俩有洁癖,追求也高,只欣赏最负盛名的如是姑娘,开个价吧,要多少银子才肯让我们一亲芳泽。” “这......还真不是价钱的问题,实在是如是姑娘不是我能做主的人。” 连老鸨都不能做主的人,那就是别的人才能做主咯,攻略这如是姑娘,绝对是正确的方向。 “到底要如何,如是姑娘才肯见本公子。” “这——” 这边厢还在你来我往打着太极,那边厢便起了一阵聒噪轰动。 “如是姑娘来了,快看,是如是姑娘!” “天呐,如此气质,出尘塞仙,谁能想到竟是出自青楼之花。” “如是姑娘,在下仰慕姑娘已久,还望有机会能共度一宵!” “如是姑娘,我出三万两银子,一个吻,给我一个吻就够了。” “如是姑娘——” “如是姑娘——” 一堆的如是姑娘在那儿喊得撕心裂肺,秦如歌都替那些人的喉咙喊疼。 以为追星这种疯狂只在那个时代存在,没想到一个青楼花魁,也能让人为之疯狂。 秦如歌移步到人群之中,仰首眺望。红漆勾栏之上,花魁头戴红珊瑚别饰。妆容冠绝,红唇如点漆,眉眼如花,看着,倒是有几分熟悉感,她一袭红衣,明艳动人,就像是当初的秦如歌,是一把烧灼人心的火。 秦如歌的红,是一种倔强果敢,坚毅不认输。而花魁如是的红,则是罂粟之花,有毒。 可是,她看起来有些冷,冷艳。 怪不得能勾得那么多男人的心痒痒的,这种女人最能撩拨男人的征服欲。 不过,此刻秦如歌的注意力却被别的引走,在这群男汹涌之中,她应该是异类了。 目光,落在花魁右侧,那道若隐若现的人影上。 “如是,你看,下面这群傻子,一群恶心的猪,就是为了凑上脸来让你侮辱,叫得多么面目丑陋。” 如是姑娘勾了抹冷淡的笑,下面又是一波丧心病狂的叫价声。 如是姑娘淡然道:“能比你夙大公子恶心吗,隔断时日便想看他们面目丑陋的样子,让我出来做这丑人。” “唉,我的如是,这是在怨我吗?” “得了,装什么可怜。夜,你还没正正经经回答我,为什么这会儿你突然回了江陵。你们族长要是知道你擅自回来,有你罪受的。” “目标人物都不在了,还留在那边干什么,吃土么?” 如是姑娘诧异,眨眨眼消化信息:“不在了,那人,死了?” “嗤,凤明煌是打不死的蟑螂,哪会这么容易死。”之前以为坠入汩延江必死无疑了,天知道他是怎么跟死神做交易的,竟又从地狱爬了回来。 “那你说他不在西北,又能去哪儿呢?” “我的如是啊,你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如无意外,我猜,他很可能就在西凉境内。” “什么——” 如是姑娘大惊,喊声略大。底下的痴迷人士纷纷顿住,须臾才忧心忡忡问她怎么回事,谁吓着了她。 如是姑娘一如既往的嚣张,一概无视了那些声音,只专注于眼前的男人。 “他怎么可能在西凉,他又不疯,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我倒是觉得他真有可能疯了,这段日子,西北的战况,总传了一两句过来吧。你会不知道,他是如何不要命击退西凉军?我总觉得他行事突然急躁起来,必有因缘。我们研究了这个男人这么久,绝不会把他错认,现在在西北坐镇的那个燕王,是假的。” 夙夜从暗处现身,跳坐在栏杆之上,翘着二郎腿,鄙夷着底下蝼蚁:“我也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向冷沉难测的那男人,失了分寸。” 目光对上一道清冽的瞳眸,夙夜目光一闪。 如是姑娘刚想接话,然人影一闪,夙大公子呢? 飘然而下。 秦如歌眼看那人像蜘蛛侠一样扑来,本能避退,并死捏子鼠的手,示意他不可露出马脚,不能妄动。 那人一把擒了她的肩,掐得紧实,但又不会过分显痛。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秦如歌眼角微微抽搐:“公子搭讪的对白,不觉得太老套了吗?再者,本公子不好龙阳,请公子自重。” 抖肩,震退其手钳制。 夙夜愣然看着自己的手,仰望上首的如是姑娘:“他竟然调侃我有龙阳之好,如是,接待他吧。” 围困着秦如歌等人的男子们纷纷鼻孔喷气。 “凭什么,你什么人,能给如是姑娘作这主吗?” “就是,这小子长得也不怎么样,一看就是穷十代,见得起如是姑娘吗?” “你算哪根葱,哪里冒出来的。” “一边去,别妨碍如是姑娘挑客。” 眼神好使的吞咽口水,弱弱提醒:“那个,我劝大家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今儿还是算了吧,改日再来。” 这人得到一连串的凭什么,又接着道:“啧,我还会坑你们么,我可是江陵城的老油条地头蛇,如是姑娘入幕之宾第一人是谁,你们不知道吧,就是苗疆夙家大公子,你们眼前这位主!只要他发话,如是姑娘从不拒绝。” 夙家大公子,夙夜么。 这个人,有几分面熟,在哪里见过呢。 苗疆蛊师么,那就是之前在南越追杀凤明煌的那些人之一了? 这个人现在这节骨眼出现,可不是好事啊,不然明渊那边很容易穿帮。既然他这么不长眼,让如是姑娘接待她,她得像个法子把他解决掉,迷晕绑他个一两个月什么的。 “那就谢过夙公子美意了。”秦如歌发挥老实不客气的品德。 如是姑娘示意贴身婢女来迎她和夙夜,秦如歌上楼时,突然顿住了一刹那。 慢着,苗疆蛊师出现在江陵,是特例,还是还有其他的。既然他们现身在江陵,那凤明煌呢? 他们不倾巢而出对付凤明煌,这合理吗。 那个不可控的男人,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123.123.关心则乱,她所为,只为给凤明煌这种安全 “二位公子请坐,来人,上茶。” 婢女上了茶以后,在其示意之下,退出房外。 但看如是姑娘的态度,冷冷淡淡,索然无味,不过是在夙夜干预下,勉强应酬他们。 她很有个性,不似一般青楼女子。 秦如歌和子鼠显得有些木讷拘谨,现在这场面实在诡异撄。 夙夜邀请别的男人共享自己的女人,这心胸得有多宽? 那她这假公子,到底是装作轻佻些比较好,还是规矩些比较好偿。 本来是想着私下套料,可是这多余的男人杵在这儿,多有不便。一不小心,让他听出端倪来了,那她可就插翅难飞了。 唉,看来今天,还真的只能风花雪月来了。 “上什么茶,既来了这种地方,当然是喝酒。” 夙大公子,亲自给秦如歌服务,斟酒。 秦如歌头皮发麻,酒啊...... 小酌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不重蹈覆辙就好,她酒量不深。 “我们兄弟二人敬夙大公子,在下仰慕如是姑娘已久,多亏夙兄盛情相邀,不然,恐怕和楼下的慕名者一样,挤破了脑袋也不见得有幸与如是姑娘同坐一台。” 秦如歌领头下,子鼠随她一同一干饮尽杯中物。 “是吗,二位面生,不似江陵人士。没想到区区小女子的姓名,也能远传。” “你可是江陵花柳界的招牌,这么谦虚可不行啊,怎么也是我给你招揽来的客人,给点面子。去,给我们弹弹小曲,别使小性子。” 如是姑娘冷嗔地白了夙夜一眼,便坐到后头,抱着琵琶调音。 “女人就是这样,宠过了,便没大没小,别见怪。” 秦如歌呵呵干笑,说没事儿,她喜欢有棱角的人。 却未料到,眼前这人触不及防打了她一闷棍:“所以,你们到底是哪里人士?” 这问话很有技巧,先松懈他们的防备,再追着敲问他们的来历。 要是她管理不好自己的表情,大有可能露出破绽。 而且,总觉得这家伙从人海里偏偏挑了她出来,和花魁共度美好时光,不是凑巧,有点点不怀好意的味道。 秦如歌随意说了一个小国,声称兄弟俩是送妹妹来的。 她怀疑夙夜踏出这房间的时候,便会马上核实他们的来历,这道门,他必须出不去。 夙夜当场并无太大反应,反而热枕地和秦如歌寒暄着,使劲劝酒。 哼,劝酒,其心昭然若揭。 饮酒之时,秦如歌暗暗和子鼠交换神色,惊讶发现他的脸皮呈薄粉色。 秦如歌面上也生了热度,毫无疑问,她的人皮面具定然也染上薄粉色,容侯府的易容之术,果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如让如是姑娘也过来喝一杯?”秦如歌夹了两只酒杯,拎着一壶酒,踉跄着向那拨弦的美女走。 还没走几步,人影一晃,夙夜已经挽着她的肩,将她往回拖,硬是压回原位。 “如是给我们助兴呢,喝了酒,弹琵琶会跑调的。来,继续喝。” 拿水当酒喝,下场可想而知。 秦如歌已然踢掉了鞋袜,在房间里跳起舞来,活脱脱跳大神似的。 疯了一个,还剩一个,夙夜又攻子鼠。 秦如歌在他们你来我往的碰杯中,抽空跳到子鼠附近掐了他一把。 还不给她装醉,想当酒桶呢! 子鼠被掐了一身淤青,才总算明白主子是几个意思。 子鼠索性趴在桌上打呼噜,这样总不会妨碍她做正事了吧,更不怕说错做错什么,拉她的后腿。 一身黑衣,如沐闇夜的男人,不知何时近身,五指擒拿她的下颔,垂下的眸子,阴暗无边,问:“说,你们是什么人,既然不是寻花问柳,来这儿有何目的。” 那群下等人,仰望如是的眼神,虔诚膜拜,痴迷缠绵,只有他们二人,尤其是眼前这人,清得似乎能掐出水来,哪里可见半分***。 在人群中,他们太突兀,夙夜不得不起疑。 琵琶声止歇。 秦如歌呵呵傻笑,抄起酒壶抵到他脸上:“干了这壶,我就告诉你,嘿嘿嘿。” “......” 如是姑娘抱着琵琶,站到夙夜身侧,淡淡道:“何必多费这功夫,既怀疑,灭口就是了。” 蛇蝎美人啊蛇蝎美人,就这么风清云淡的要她的命,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难不成已经习惯了? “嘿嘿嘿,美人儿,来,陪我喝一杯嘛,不要这么扫兴。” 爪子像是挠痒痒在勾着花魁的方向,秦如歌不过就抓了她裙裾上的几根细带,这人竟生生拗伤她的手腕。 切肤之痛,秦如歌不用装蒜,真实地嚎叫出来。 青楼名妓,竟是练家子,有意思。 “夜,杀了她。” 不知怎的,她看这男人很不顺眼,难道是因为夜对他的特别?还是他身上,有一股她极为厌恶的气质,可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气质。 “说什么呢,总得查根知底,得个清楚再做处置,你这是跟谁学的,怎么越来越没有耐性了,做这行,急性子可要不得。” “就是啊,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快给本公子找个大夫来,得把手治好了,才能抱美人你啊。” 秦如歌作势扑向如是姑娘,奈何被夙夜钳制,什么动作都是虚的。 “哎,你放手!本公子对男人没意思,你别肖想本公子的菊花!” “......” 该死的,怎么还未起效,她算好了时间点,拖到现在,他也该倒下了。 “不说是吗?” 这人指尖不安分,竟在她面上耳后摸索。 秦如歌生怕他摸出底细来,连忙扒开他的掌,狠狠咬了下去。 “说了我不好男风,乱摸什么,不要脸!” 趁着对方惊愕之际,秦如歌顺手甩了他一巴掌,随即跳开。 花魁不过就在几尺内转悠了半圈,便被秦如歌这一声喊给戳到神经点了:“你摸他!?你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怎么连她也当真了,夙夜张张嘴,不知说什么,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好不好男风,她会不知道?竟然还怀疑他? 视线内,已然不见秦如歌发酒疯的身影,夙夜心中一沉,回身看去,秦如歌已然走到门边。 “别让他离开。” 然跨出没几步,眼前竟一阵黑晕。 夙夜甩了甩脑袋,再看眼前,男子白衣身影一分成二,二分成四,又重叠回一。 夙夜心下大惊,呼声:“如是,快——” 回首一望,艳压群芳的花魁不知何时倒地,倒地总该有声音的,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夙夜瞳孔骤缩,还有一人—— 尚来不及看那醉倒的男人,夙夜颈间钝痛,瞬间不省人事。 “小姐,这两人如何处理。” “光明正大出去是不行了,等夜半时分吧。你易容成花魁的模样,出去安排一下,不要让任何人进入房间。” “属下领命。” 夜深人静之时,他们扛着花魁和夙夜,从窗台跳下,籍着夜色掩护,匆匆回了落脚客栈。 和余下的人碰头后,秦如歌保险起见,又决定将这两人转移到别的地方。 夙夜从浑噩中醒来时,发现眼前昏黑,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他的眼,为黑布所蒙。 “掳走西凉邪兵首领,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知道,室内不止他一人,从呼吸声判断,没有十个八个,也有四五个。 邪兵首领! 是他! 秦如歌没想到自己还没套话呢,已经知道她想知道的一些事情。 她早该猜到的,这个男人邪得紧,和那蛊师头头气质完全契合。 可他不是身在西北的吗,为什么会放弃凤明煌这尾大鱼,跑回江陵了? 秦如歌在心底勒令自己定下心,不要自乱阵脚,才冷然笑道:“邪兵首领?笑话,编也编像样点,谁不知道西凉皇帝派出邪兵剿灭南越燕王,首领要是身在江陵,西北那边的又是谁在指挥,难不成群龙无首还能行事有度?那你这首领不要也罢。” 夙夜并没有顺着她的想法托出底细,更没有被套出凤明煌的境况,反而敏锐地嗅出点味道来:“莫非......你是凤明煌的人?怎么,西凉消息不通,担心主子了?” 秦如歌默然抿唇,为什么他不蠢一点呢。 软的不行,弯着绕圈不行,那就来硬的。 手心一摊,子鼠递予她一柄匕首,秦如歌将匕刃抵在其左胸心房之处,威胁道:“说,凤明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若不从实招来,你知道这刀子会捅向什么地方。” 生命受胁,这人却相当轻松淡然,不把她的威胁当一回事。 秦如歌看不到他的眼眸,只见他弯了唇角,徐徐道:“你道行还不够,不能藏好所有情绪,担忧泄露出来了哦。唔,竟然有本事毒倒夙家长子,至今为止,除了本族中人,我好像只碰见过一个例外的。喂,你是女人,对吗?” “别说些有点没的,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这么急躁,看来,我是猜对了。是吗,燕王妃,秦如歌。”感觉到身前的人气息为之一顿,他终于知道答案了:“怪不得他会那般不按牌理出牌,原来又是你呀。你可知道,西凉对凤明煌而言,是怎样的龙潭虎穴,哈哈,你这个蠢女人,竟然为我们西凉做嫁衣裳,诱他深入。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必然带的人不多,更可能孤身前行,那个傻子,不来即可,来了......那就是九死一生。” 盛怒,魔鬼在她耳边吹风,她若是心智不够坚定,一刀捅死他...... 刀锋偏了偏,秦如歌狠狠捅入血肉中。 外伤加奇毒,闷哼之后,夙夜吐出一口浓稠黑血。 “你放心,我不会在这节骨眼让你死,夙大公子的作用,还大着呢。” 将他摔向椅背,秦如歌怒而转身离去,又闻那人忍痛的声音传来:“如是呢,你们怎么处置她?” “一百零八刀把她剐了,夙大公子可满意?” 夙夜直觉气血上涌,脑袋嗡嗡响:“你们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必让你们死无全尸,化为血水。” “夙大公子倒是惜花之人,不过,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门扉开合之声响起,脚步声远去。 离开的人,不是全部,留下看守他的,还不止一人。 麻烦。 她,燕王妃秦如歌,在这风火势头的节骨眼冒险混入西凉,到底意欲何为? 留下来看守他的这几个人,他要想什么办法引开,伺机搬救兵呢? “看紧些,不管他说什么提什么要求,一概无视,此行我们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也算是我们离开西凉一张不错的好牌,不得有失,明白吗。” “属下明白,知道该怎么做,小姐放心。” 秦如歌顿了顿,眯眸道:“夙夜防心重,走,去探探花魁如是的底细。” 她准备了一张写着药材的纸,其上写的,都是一些南越没有的药物,而且全部含有剧毒。 关押如是的地方很安静,这不合常理。 推门入内,如是姑娘虽然不似夙夜眼睛被蒙,可她口塞软布,无法言语,更不能尖叫引人注意。 “这女人从醒来就一直吵吵嚷嚷,属下便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没事,你做得很好。” 秦如歌上前拔了她嘴里的软布,在其尖叫前掐了她的两颊下颔,冷淡道:“再叫,这舌头就留不得了,你确定要在你喜欢的他面前,成为残缺女子?” “他在哪!你放了他!” “放心,他很安全,一直会安全下去的,只要,如是姑娘不要做傻事。” “你想做什么?” 秦如歌声音清冷,即便是已经抓了他们,声线还是维持男声。 如是姑娘想起过去那些疯狂的追求者,不由多加联想,她......有些慌了。 秦如歌看她一脸清白即将不保的纠结小动作小表情,想想也是醉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当成是采花狂魔,还是不带把的采花狂魔,靠之。 秦如歌撇撇嘴,道:“你放心,我对女人没有意思,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在这里待着,我必会保证你们活得长长久久。” 闻言,如是想歪了,你你你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找回语感:“你果然看上他了是吗,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不许碰他!” “......” 跟他们沟通,很费劲,夙夜不按套路来,套不出话,她呢,老是曲解她,就连性向也是随时可更换的,靠之! 秦如歌还是决定按自己的节奏来,索性忘掉她的话:“不要妄想整什么幺蛾子,我发现一次,便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想必,你也不希望堂堂西凉邪兵的首领,最后只剩一副骨架吧。” 唇枪舌战好几回合,如是终于是败在秦如歌的威胁之下。 秦如歌索性拉了张凳子坐下,给如是过目她早已准备好的纸张。 “这些药材,你们西凉可有?”她和夙夜关系亲密,苗疆中人精擅毒理,她耳濡目染,就算不懂毒理,听闻见识过的,应是不少。 如是狐疑地睨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想想夙大公子的安危,再决定要不要好好说话。”秦如歌提醒道。 如是抿唇,寻思着不是什么大事,也就询问几味药材,半响才答:“嗯,都有,虽然难找,可是费些功夫,还是可以找到的。” 秦如歌有些讶异,本以为她会挑出一些说有,可她怎么说的,都有? “都有?全部吗?” “嗯。” 如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人至于这么震惊么。 秦如歌掐着白纸,脸色微微泛白,惊疑间,又挥墨写下密密麻麻的字,凑到如是面前。 “这些呢,有吗?”后来写的这些,南越也有,存量却是很少,稀罕得很。 如是点点头,打量男子装扮示人的她,揣测这些药物,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夙夜那里便有。” 这回脸色微白的换成阶下囚的她了。 如是咬着下唇好半响,才重重地压下头颅,点头。 秦如歌接下来还问了好多问题,关于另一个她很是在意的男人的,不过她问得已经是有些心不在焉,就算问下来有用的信息不多,她也不甚在意,反而一直想着那些毒物植株。 子鼠一路跟过去,秦如歌失神走着,忽然停住。 “小姐,怎么了?” 秦如歌这才抬首,涣散的眸聚焦,眯眼道:“我想,此行真的有意外收获。” 也许,当初在凤明煌母妃身上做文章,少不了西凉这边做的孽。 神思一闪,她把白纸塞进怀里,心情不悦道:“如果真如夙夜所言,凤明煌来了西凉,他如何能逃脱?” 西凉是个死局,他不能进来! “子鼠,备马!” 风一般掠走,一想到他会出事,她便六神无主。 不给他下血印,是因为不能,她没有把握,一旦下了血印,他死的几率过半。 可是现在,情况就更好了吗。 那个男人,为什么就这么任性?为什么不肯乖乖等着她回去? 她脑子乱糟糟,什么疑点都抛诸脑后,譬如为何西凉对一个尚在娘胎的婴孩如此忌惮,非要赶尽杀绝。 她一心,只想把那个任性嚣狂的男人赶回南越。 跑着跑着,步履慢下来,最终停在大树下,握拳抵着树干,皮肉碾压着,有些许刺痛。 可是,答案也许就在眼前了,半个月之后的万寿宴,她很可能就能找出来和她同样来历的人。 那个人,是恶。意味着摧毁,若是不找出来,拔除,他带来的,便是毁灭性的灾难。 而且,他体内的芯片,囊括了各种精密仪器,甚至可以自主做各种手术,安全性比人手高太多。凤明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安全。 她想给他,这种安全。 可是,这样的安全,必须是火中取栗。 该死的,她到底该如何抉择。 子鼠追了上来,看主子左右为难的样子,踌躇片刻,才道:“小姐,你先冷静些。就算姑爷来了,也必然是像我们一样,伪装得天衣无缝,一时半会儿,我们就算有心想找到他,也无从找起。为今之计,只有先在江陵城待着,等姑爷来了。以他的睿智,一定知道上哪儿找小姐最有谱。” 124.124.为何孤感觉不到你的热情 关心则乱。 他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样失分寸,哪怕是现在,本该冷静下来了吧,她的指尖还是不停抖着,连他也发现了。 自从夙夜莫名失踪后,江陵城陷入一片不为人知的混乱中,表面看起来一片祥和,实际上,那些失去头头的蛊师,已然翻遍整个江陵城。 秦如歌知道,西凉天子已经回归本位。 因她此刻所在,乃西凉皇宫,明渊的寝宫偿。 寝宫很大,却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戒备,因为这是男人的地盘,意味着危险,龙榻之上,天子趴在床上,屁股向天,脸向下。 “渊哥哥,我们在这里妥当吗,为什么不把夕儿招到御书房,我们虽有婚约在身,可依然是男未婚女未嫁,还是注意点比较好。撄” 明渊把指头搁在唇中央,示意她歇声,看外边。 公公请示明渊以后,便引着一贯奴仆而来。 人人手上均拿着东西,有清水,有毛巾,有瓶瓶罐罐,有檀香檀香炉...... 这是做什么呢? 她好奇的看向明渊,明渊淡淡一笑,那些人放下东西后,他才挥手摒退闲杂人等,包括他惯信的人。 “孤以招推拿师的名义把你带进宫来,才不至于引人注目。夕儿,过来。” 迫于形势,她不得不从。 近前细看,才发现他仅着薄薄单衣,麦色的肩稍露。三几下的功夫,指尖挑开白衣,卸至腰际,精瘦健美的背部,一览无遗。 秦如歌尴尬得局促不安,好端端的,脱什么衣服。 “给孤上药吧,金疮药在那边,蓝瓶的。” 秦如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让她给他上药呀,还好还好,吓死宝宝了。 她拎来金疮药纱布什么的包扎用品,一同搁在床前矮柜之上,俯身细看那些伤口。 奇怪,按理说,好些天过去了,这些伤也该结痂了,为什么又有裂开的迹象。 将金疮药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洒在伤口上,便听得他道:“苗疆中人,精善医毒,尤其是你们夙家,更是翘楚中的翘楚,想必,夕儿看出门道来了吧。” 既然他开了头,那她顺势问下去,应该不奇怪吧。 “嗯,这看着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才会让伤口难愈,结不了痂。渊哥哥,谁和你这么大的仇啊?”脱口问出,却在问话的刹那,秦如歌脑海里便有了答案,“是,是——” 担心隔墙有耳,她低腰在明渊耳边道:“太后和国师捣的鬼?” 埋在软枕里的脑袋摁了摁,算是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我马上帮你解了这症状!” 眉宇因不苟同而轻拧着,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身形定住:“不能解。” “为什么呀?” “孤今日宣你来,有一事要跟你说,你先冷静下来,听孤说完之后,不能激动莽撞,能做到吗?” “哎呀,你这样说,我心里更慌更没底了,你就别吊我胃口,快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阿夜他,在江陵失踪了。” “什么!?” 闻言炸毛,她跳脚摆了几个手势,像是在感应什么。 “没有......找不到他,渊哥哥,我和夜哥哥的联系断了,这不可能啊!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死了。” “胡说!” 明渊怒目一沉,怎么也不相信夙夜死了。 夙夜夙夕之间下了蛊,能感应对方的存在,可现在夙夕却说感应不到他...... “对对对,夜哥哥他是不会死的,他是苗疆最出色的男子,不可能死的,一定是不知道什么人使的手段,切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渊哥哥,你可让人去找他了?” 明渊脸色沉重,颔首道:“所有在任的蛊师都去找了,禁军也在暗中援助,可是他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依然毫无消息。” “哈?这可怎么办,哥哥他是我们夙家的希望,他不能出事的呀。对了,他不是率领邪兵在西北那边对抗南越燕王的吗,怎么就回江陵来了?” 听她的意思,还真是没办法帮他寻夙夜了。 本以为她和夙夜是兄妹,兴许有法子找到夙夜。 “详情,孤也不是全然清楚,不过据其他蛊师所言,阿夜怀疑西北那个燕王,是假的,他疑心真正的凤明煌......入了西凉国境。”说到这里,明渊脑海快速闪过一个快要抓不住的念头,他倏地坐起,眯眸凝望前方:“难不成,是他?” “他?谁?南越那个杀人如麻的燕王吗?” 明渊随意抓了件衣服披上,衣衫不整便下了床,招了人来。 “宣禁军统领。” 公公领旨而去。 未几,禁军统领便来了,他和易容打扮的秦如歌有过一面之缘,给明渊参礼后,便向她点头致意,明渊伏在禁军统领肩侧,低声吩咐着什么,声音太小,秦如歌半个字也没听到。 然而,想着他们先前对话,秦如歌有些焦躁不安,负于身后的手绞着衣角。 “皇上,那夙大人那边......” “蛊师会继续寻找,在寻阿夜这方面上,禁军千人也抵不过一名蛊师,人手,自然该安排在最有效率的位子上。” 秦如歌在心里啐骂了一口,果真是应了最坏的局面,西凉皇帝分明是加派人手,专注于擒获凤明煌这件事情之上。 她不甘心,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挣扎:“皇上,夙大人为明氏皇朝鞠躬尽瘁,就不能在寻他这方面,多加点力气吗?” 明渊料想她担心胞兄,他何尝不是。 作为他手下最强大的一支力量,夙夜的存在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重中之重。 不过,擒获凤明煌,他得到的,却是更多。 天平在夙夜和凤明煌之间,无疑,是偏向凤明煌的。 再说,不论是什么人擒去夙夜,都应该明白一个显浅的道理,活生生的夙夜,比死去的他,更有价值。 他信,夙夜暂时还是安全的。 既然安全,那么寻找夙夜,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现在,他最担心的局面是——夙夜在凤明煌手上。 届时凤明煌以夙夜性命为要挟,对他提出过分条件,他,又该如何抉择? 若真发展成这局面,他要舍弃夙夜这个强大的伙伴吗? 西凉有些没有浮上水面的势力,对于凤明煌的项上人头很感兴趣,若他砍下他的脑袋,以此让那些人看清自己的实力,必然能为日后对抗太后国师等人带来大助益。 明渊垂眸,掩去眼底阴暗,温然轻抚她的发顶,浅笑道:“你放心,孤保证,不会让阿夜出事。” 这人当夙夕是三岁孩儿呢,想来那女子年纪应该还小,他才想着先哄着她。 可惜她不能继续反对,帝王多疑,否则分寸过了,又该惹来不必要的猜疑。 紧咬下唇,色面上有些阴沉不定。 不经意间,明渊挥退禁军统领。 秦如歌料想不到,眼前人竟以食指挑起她的颔,双眼皮,丹凤眼,清亮睿智,似是含了一汪水。 “别气孤,夕儿,孤让禁军去抓凤明煌是有因缘的,万一阿夜在凤明煌手上呢,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安排?孤不可能放弃阿夜,不单单因为他是你的哥哥,还因为孤早已把他当成朋友、同伴。” 避开...... 明渊望着落空的指尖,目光微微荡漾,心头生了些说不清楚的异样。 “咳,咳咳。” 伤口因其下床后一连串大幅度动作而裂开,明渊难受地捂着嘴咳嗽。 秦如歌扶着他虚晃的身,送到龙塌上坐下。 “夜哥哥失踪,和渊哥哥这身伤不能处理,有什么必要关系么?” 他眯起丹凤眼,精光迸射:“你们夙家,是孤最大的臂膀,如今阿夜失踪,孤如断臂缺足,只能暂时示弱,让那些人以为自己奸计得逞,才会对孤松懈。否则,他们必会想尽办法,让阿夜一直失踪下去,也许......再也回不来江陵。” 一口气说完,明渊体力不支,浑身为汗血浸湿,眼前已是一片黑晕。 “你快别说了,好好躺下,再这么流血,不死也是活死人。” 秦如歌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明渊精神总算有所好转,粗重喘息改缓,呼吸徐徐。 然而,给他裹好纱布以后,清浅呼吸再次转沉。 秦如歌处理完现场血迹、用具之后,回过头看他,便见他抱着脑袋,蜷缩在被褥之中。 “怎么了?” 但见明渊十指狠狠掐入发间,五官扭曲,很是难受的样子。 “头风犯了。”四个字,却似用尽了他全身余力。 头风......看他这症状,莫非是偏头痛? “来,我帮你按按。” 偏头痛发作时,采取按摩的方法可以暂时有效减轻疼痛。 秦如歌先后推拿其头部神庭穴、头椎穴、太阳穴,力道适中,大约过了三盏茶的时间,明渊感觉痛楚正慢慢减退。 “你先歇一歇,待会儿我给你针灸一下会好很多。” 秦如歌正准备拿出针包,她身上随时携带这玩意。 岂料触不及防,明渊竟狠狠捏着她已然深入袖内的手腕,硬是拽了出来,那力道之刚猛,让她不由低呼喊疼。 “渊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他的神色,撞入秦如歌眼内,她有些意外。 这是什么眼神? 有点怒,又有些说不清楚的诡光在闪烁。 他的唇死死抿紧,成一条细长的线,眉心簇成高峰,狠绝下压,仿佛想要震住什么妖魔鬼怪。 “我,我刚刚按疼你了?”她不由猜测。 他还是不说话,力道还是那么狠,秦如歌甚至能听到他齿关嘎吱的声响。 “我疼,渊哥哥......” 似是神思硬是被别的什么打断,他终于回过神,僵着,松开了她。 秦如歌小声吸气,低呼着痛,揉着被掐得淤青的手腕,心想果真是伴君如伴虎,稍有一步走得不太对,便有可能死翘翘。 许是透支体力太多,他背抵床围,掌心覆在心口处,上挑的丹凤眼直直看着她,一瞬不瞬。 “夕儿,留在皇宫吧。你这手法不错,孤患头风症已久,病发之时甚是难受,就连御医也束手无策,没想到你一双巧手,如此能耐。” “啊,这不妥吧,万一,太后他们起疑......” “他们不会起疑,孤的头风症,并非空穴来风,而你的手艺,亦是不假,夕儿,留下吧。”明渊压根不给她说不的余地,直接做主:“来人!在侧殿的偏房准备一下,让这位大娘住下,她是专门负责给孤治头风症的,切不可怠慢,好生伺候着,明白吗?” “我......” “今晚,孤会传召你过来针灸,带她下去吧。” 秦如歌半推半就离开了。 天呐,她压根没想到会被明渊留在宫里,还好她事前交代了子鼠他们,若是她在宫里出了什么意外,不能按时回去,他们暂时先在外边静候,不得乱闯。 诺大的寝宫,帝王一人独享。 只见爬上脑门,轻抚刚刚她按摩过的地方。 明渊闭上眼,回忆着适才她按摩的手法,半响,睁眼,眸底是深不见底的汪洋。 宫人伺候妥当了,才一一退出秦如歌所在的偏房。 这偏房,是专为下人而设的,明渊倒是考虑周到,没有以夙夕的身份给予待遇。 他把她留下来,真的是为了缓解头痛? 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可能,若他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她现在待的地方,大抵是天牢,更不可能安排她为他按摩针灸,她分分钟能要了他的命。 要他的命......唔,他的命,也许能帮上忙。 现在他加派人手揪出凤明煌,若是她先一步牵制了西凉皇帝,挟天子以令诸臣,也未尝不可。 就是太后国师那边,不知道惜不惜明渊的命。 反正她现在在西凉皇宫了,要不,也给太后那边加点料,好多拿一张底牌在手。 局促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就这么浪费了一整天。 期间倒是好吃好喝,的确如明渊所说,把她当成贵宾伺候着了。 再入帝王寝宫之时,西凉皇宫顶上之天,已经是千万星辰点缀。 殿内檀香袅袅。 秦如歌嗅到一股香气,她目光为之一窒。 这香,好生熟悉。 涩,莲香,是凤明煌身上沾染的味道。 离开那个男人不到一个月,她以为自己不想他,没想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便出卖了最真实最深处的自己。 合上因讶异微张的嘴,她垂首垂目行近。 明渊身上伤口太多,烧这种药草促进伤口愈合,也是正常的。 尽管西凉太后暗暗下在他身上的功夫,会使他愈合的伤口再次破开。 他仍是趴在龙榻上,脸向着内侧,秦如歌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却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来了?开始吧,帮孤把衣服脱掉。” “......”这一幕,怎么好像似曾相识呢。哼,他自己没有手吗,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宽衣这种事情,还有宫女代劳,“还请皇上自己宽衣,男女授受不亲。” 明渊这才把脸转过去对着她,噙了一丝邪笑:“夕儿,你显得这么拘谨疏离,真的是为了孤而离开苗疆的么?为何孤感觉不到你的热情?” 秦如歌心想,当然是因为姐姐对你没有热情。 “说什么呢,原来渊哥哥把夕儿看做是这么轻浮的女子,哼!我看这针灸不灸也罢了,痛死你算了。” 秦如歌索性生气坐到一边去,背对着他。 暗暗咬牙,可恶,他看起来似是起疑,又似乎没有,这个男人,很难捉摸。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起了试探她的意思。 不管如何,不能自乱阵脚。 “来吧,孤把上衣脱了,夕儿原谅明渊哥哥好么,孤只是很久没有交心的人,愿意这样子和孤话家常,一时得意忘形罢了。” 这人并不急进,放下了话,便静静等候,秦如歌踌躇了好久,才不情不愿起身。 一根根细小的银针扎到相应穴位,反正他也不懂医术,她把他灸睡死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 确定明渊一步步入梦后,秦如歌将早已准备好的毒药拿出。 这毒药,是她目前为止研制出来从没用在任何人身上的宝贝,她给它改名“定时炸弹”,只要她想,便随时随地引爆毒性,眨眼间的功夫可要人命。 解药是有的,她也研制出了来,而且除了她以外,无人能制出解药。 她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把毒药送到明渊嘴里。 只要她和凤明煌安全脱身,她会把解药给他的。 南越和西凉的恩怨,还是在战场上解决吧,或是通过其他途径。 她们这种人,虽然做事不拘小节,什么肮脏的事情都做过,坑人也从不手软。 不过,她还是有原则的。 至少,不屑乘人之危。 也许这样很傻,不过,人无完人,她不想改,也不打算改。 大抵过了半个时辰,床上的人身形微动,一直不敢打盹的她眼波随之而动。 “醒了?那夕儿可否先告退,时辰不早,夕儿也乏了。” 明渊从床上坐起,手肘支着膝,黑发凌乱却不乏凌乱的美感:“夕儿,过来,明渊哥哥想和你说一会儿话,就一会儿,说完了便放你回去。” “有什么,就这样说不就好了,我能听见。” 过去毛线,他不是凤明煌,没有隐疾,比那妖孽危险多了。 就算她这副尊容,危险系数降低很多,可也不能说全无,毕竟这家伙,曾经在她脑内列为禽兽一类。 不过不过,坚决不过。 “过来,这是命令。” 靠之,竟然命令她! 这就以自己的权势作威压,逼迫她不得不从,这人耐心有限,不是好男,估计是个渣渣。 秦如歌万般不情愿,将屁股挪到龙床上。明渊满意地笑了,不规矩地伸向她垂在膝上的手,当然,秦如歌果断避开了。 “要抓夕儿的手,也是命令么?”她不无讽刺道。 “小刺猬,败给你了。给孤说说,这些年,你在苗疆,从小到大的生活,发生过的大小事情,说给明渊哥哥听听,明渊哥哥想好好了解夕儿。” duang! 鬼知道夙夕的生活是怎么样的,管她上天还是入地,蛋疼,看来,还是要靠编的了。 125.125.凉凉的蛇吻触感 可是编故事,也是个技术活啊,稍有不慎,便自搬石头砸脚。 还好明渊所知夙夕的事情不多,苗疆的人把她保护得很好,估计明渊也就能从夙夜口中得听些许细末了,只是不知道他记住了多少。 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倒不是最危险的,危险的是,有中变无、发生过的,她说不出来。 既然夙夕是修习毒术的天才苗子,又没有武功底子,想必幼少年时期,多与毒物打交道,意外插曲不少了撄。 她便挑了这方面来说,一个劲地说着怎么怎么被小蛇咬,蝎子蛰,族人是怎么救她,怎么担心她,她又是怎么大难不死,能弱化不说的背景便不说。 而且之前在江陵搜刮信息的同时,也有留意过苗疆那边的情报,而且从花魁如是口中,也能敲出些细末来,现在添枝加叶,倒也算派得上用场,应该......不会穿帮吧。 明渊静静听着,看她说得眉飞色舞的,不由深了唇角弧度,软了眸底的一汪水。 “害怕吗,曾经那么接近死亡。偿” 不知什么时候,这人无声无息,指尖爬到她的手心,轻搭着。 没有添半分力道,她是可以很轻易就抽离的,可是她抬眸看去,眼前这人,神态虽软绵温和,笑容平易近人。 但是秦如歌却不得不警告自己,为提高自己的生存几率,动物会修炼自己的伪装技术。他是九龙天子,想必伪装能力,更是个中翘楚,难保他不是为了麻痹敌人,才摆出如此态度。 更何况,她没有忘记,早前他反应有异...... 咬牙忍受陌生人的触碰,秦如歌低眉顺眼道:“那时候还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只当做睡了一觉。” 如果,连一份这么理所应当的碰触都忍受不了,西凉皇宫,她压根就不该进来。 “现在呢,遇到这样的危险,哪怕是七尺男儿,也畏惧死亡。” 秦如歌不说话,只幽幽盯着他瞧,一副天真好奇又冥思苦想的样子。 明渊笑意加深,轻轻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没关系,以后孤来保护夕儿,万寿宴过后,找到阿夜,孤会设法尽快迎夕儿进宫,届时,谁也伤害不了夕儿。” 被迫靠在这人肩上,有那么一瞬间,身子轻颤,秦如歌眼珠子乱晃,糟糕,希望他不会把她一个小小的冷颤,看得太重...... 明渊身上带着淡淡金创药的药味,还有男性荷尔蒙的阳刚气息,秦如歌感觉自己脑袋嗡嗡作响,死咬牙根,忍忍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然上首的明渊,却是冷目垂眸,眉眼唇角封霜,嘴里吐出的是甜言蜜语,心里想的,却不知是什么心思诡计。 感觉过了有那么一会儿,这时候挣脱开来,应该没有大问题,毕竟女儿家矜持些,才讨人怜惜喜欢。 她推开明渊,不着痕迹避退远了些,两颊微醺,羞怯道:“嗯,这些事情,你们做主吧。” 反正入宫的不是她,既然夙夕这么喜欢这西凉皇帝,她权当做个顺水人情,以作游览西凉留下的一份小礼。 许是听到她肯定的答复,明渊明媚地向着她咧嘴笑开,又说了些保证的话来。 秦如歌这时候升起一丢丢愧疚感。 她这些天查西凉王侯将相的时候,间接也了解了西凉的国情,明渊处境艰难,除了禁军,西凉兵力大抵不不在他的把控之中,和南越的战事,他身上责任小,不过是个傀儡天子,她却在他身上下了那么狠的毒。 明渊连日来伤情反复,精神不济,倒也没有久留她。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便着人送她回去。 秦如歌离开金碧辉煌的天子寝殿,心中的柔软却是一点点加硬。 不管如何,他毕竟是西凉的人,是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江陵城内,好几天了,子鼠等人等不回秦如歌,均是心焦不已。 “要不我们三人还是闯一闯西凉皇宫算了。”巳蛇提议道。 “不成,小姐有言在先,不能闯。” “子鼠,行事要晓得变通,谁知道小姐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万一她要是改变主意了,却没法子通知我们呢。” 子鼠白了卯兔一眼:“你是新来的,摸不准小姐的脾性。” “是啊,小姐有行军者的气度,铁令如山,不容违逆的。如今,我们也只能相信小姐的本事了。”巳蛇感慨道。 子鼠点头表示赞同:“我们还是集所有精力把关,要是能把燕王......姑爷等来,也许,有转机。” 闻言,巳蛇愕然道:“你莫不是想让姑爷入西凉皇宫吧,小姐要是出来了,一定重罚你的。” 小姐让他们在江陵内等人,不就是为了拖住跟天借胆的那人吗,他竟然敢打姑爷的主意,送入西凉皇帝的虎口。 子鼠叹息,无奈道:“不是我想,是那个人一定会这么做,巳蛇,你也是男人,你会不明白吗?” 巳蛇张张嘴,却是无话可说。 说的没错的,既然姑爷已经单枪匹马来赴会,深入西凉,又岂会把西凉皇宫放在眼内,换作是他在姑爷的位置,无论西凉皇宫是不是有去无回,也定然要闯的。 想想不久前,小姐为了姑爷,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单独闯入蛊师设给他的陷阱,同生共死。 多少人反对离间他们夫妻,却是徒劳,只是把他们栓更紧实罢了。 “这样也好,他要是坚决要入西凉皇宫,我们也好以保护姑爷的正当理由,跟过去,小姐即便不悦,看在姑爷份上,应该不会严惩。” 子鼠取笑道:“没想到我们之中出了你这个孬种,还怕那一点皮肉之苦。” 调侃罢了,他们何曾惧怕惩罚,只是不能违背她的命令罢了,然一旦跟姑爷的性命比起来,在小姐心里,命令大抵便要退居其次。 卯兔看着他们一人一句,自己插不了话,有些恼了:“什么叫做你也是男人,我是女的,你们便忽略我的意见了么。” 说起这个性别之分,两个大男人看着十二地支中唯一的异性,上下打量,正经道:“你不说,我们都忘了,你原来是女人啊。对了,怎么这么多年来,我们一起吃喝拉撒睡,怎么没发现你什么时候来过月信的?” 卯兔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抽筋,这两人,算是一本正经耍流 氓 性 *** 扰吗。 眼看着万寿宴要到了,跟外边通不了消息,秦如歌很捉急,按时间推算,凤明煌要是一路往江陵赶,应该也差不多该到了。 这些天,她在西凉皇宫里,除了忙着应付明渊这只温柔似水的傀儡天子,给他按按摩包包扎针灸针灸什么的,其余的时间,她忙着玩动物。 御膳房,太医院那些地方,偶尔会送到一些活龟什么的。 她顺了一些来。 偶尔还能在偏僻角落里找到蝎子蜘蛛蜈蚣什么的,运气不错。 可是,她日日训夜夜练,效果奇差,指望牠们带消息给子鼠他们,似乎太过异想天开。 间或有一只龟好不容易快要爬出午门,竟被恰好出宫采办的宫人给抓回御膳房炖了。 其余的,全是不成器不听指挥的熊孩子。 烈日在上,秦如歌挥汗如雨,连日来的郁闷,还有对凤明煌的行踪猜测不能确定,烧了她一把闷火。 罢了,不训练了! 她扔了枯枝,大字型仰躺在草坪上。 大猛太阳,致使她大幅度眯眸。 直到一双黑舄驻足在她身旁,暗影自上笼罩,遮蔽了上首的艳阳,秦如歌这才得以视物如常。 明渊挨着她坐下,秦如歌倏地坐起,好奇地看着他:“皇上,你......坐在地上有***份,妥当吗?” 而且这里是别处园子外头,不是他的寝宫,人多口杂,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太后的眼线,他就不怕和来历不明的丑妇谈笑甚欢挨肩而坐的一幕,让人传了出去? 明渊却似没有听到,拿起她刚刚戳龟壳的枝条,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笨龟。 “看到你玩得这么开心,孤心痒痒。” 醉了,她明明是郁闷了,怎么就玩得开心了。 也罢,他高兴就好。 “皇上这两天气色好了许多。” 这两天也没再让她包扎,难不成好了?可他不是说那毒不能解的嘛,莫非他决定放弃夙夜,改而认孬种,匍匐在太后国师脚底下,发誓永不生野心,任由他们搓圆弄扁? 明渊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道:“你放心,不是孤改变主意。毒,不是孤着人减缓的。” “不是皇上,难不成是太后?” 秦如歌不过随口这么一说,明渊却给了她肯定:“没错。” 她稍微屏息了一下下,便也想通透了。 “这是,为了让皇上还有参加万寿宴的精力不成?” “孤的小夕儿,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低伏在她耳边,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垂及后颈稍微敏感的地带,秦如歌有些发麻,手下的青草被她揪了一块。 要不是脑内的恶魔被天使摁在地上,她早就糊明渊一脸。 秦如歌干笑着往侧边闪躲开来,夺了他的枝条,重新逗着小动物。 明渊看着她意有所指地指使活物,那些个蛛蝎还真是随着她的韵律而行,眸光稍黯。 他敛了神色,浅笑道:“孤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小东西好像能听人指挥,你这是在训练牠们吗?” “皇上想太多了,民妇这不是太无聊,找点乐子么。”身形微顿,转瞬间又重复微顿前的动作。 这个小细节,明渊看在眼里了。 “也就是说,你嫌弃孤的西凉宫太无趣了?还是说......嫌弃孤无趣。” 撩妹? 才不理他。 “皇上,日头晒,小心中暑哦。”秦如歌向远方待命的宫人招来,起先那些人是不动如山的,她拼命指示是他们皇帝老子的意思,那些人许是见帝王有所松动,颔首同意他们过来,这才前来听命。“皇上累了,让你们赶紧护送回宫,好生伺候着。” 这些个宫人却是不给秦如歌好脸色。 这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丑妇人,近日一直陪伴圣驾,风声都传到后宫的娘娘那边了。 没想到皇上口味这么重,放着那些个娇滴滴的美人不亲近,却沉迷这种上了年纪先不说,还不堪入目,中年发福的妇人。 “设座遮阳,孤要在这里赏会儿花。” “奴才(婢)领旨。” 秦如歌:“......” 这哪儿有花,除了草,就是木,别的颜色都没有,这不瞎扯呢么。 “皇上,你都没看到他们的眼神儿是吗?民妇是替你觉得憋屈,万一他们误会您的鉴赏能力,万寿宴上捣鼓上来的都是歪瓜裂枣怎么办。” 还是快快回他的宫殿,不要出来碍着她的眼好么。 不知咋的,最近但凡和明渊独处,秦如歌有种莫名焦躁,莫名负疚感,只想把他撵远远的,可是这人完全不按她的思路来,越是这样,他越是粘人。 他不会以为她这是玩的欲擒故纵的把戏吧,她心好累...... 明渊含情脉脉迎上她歪瓜裂枣的脸,笑道:“这样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么,孤的后宫,全是歪瓜裂枣。” 他弹弹衣袂,施然而起,走到她隔壁,低首小声道:“孤的小夕儿独受盛宠,享尽恩泽,不好么?” 呵呵,应该是很好的,以后那夙夕应该会非常感谢她为她争取来的福利吧。 不过,还真是多谢明渊终于给她机会探探口风了—— “歪瓜裂枣又怎么了,既然我们有办法让西凉兵脱胎换骨,估计也有办法让歪瓜裂枣变成天仙。” 丹凤眼滞了滞:“谁跟你说这些的?” “自然是夜哥哥啊,不过夕儿倒是很好奇,到底是朝中哪位能人,又或是苗疆我不知道的哪位人物如此能耐,竟然有这种能使人脱胎换骨的奇能,渊哥哥,你是西凉皇帝,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好不好。” 一言不合就撒娇卖萌,她也是鄙视自己。 管他的,反正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快快咬饵! 明渊薄唇轻启:“阿夜没告诉你?” 他的神态有些微妙,秦如歌做不得准,该不该继续追问下去,大抵最后是下意识摇头:“没有。” 二人对视良久,秦如歌有感脚底生寒。 在老虎嘴里挖话,无疑是找死。 “他们与哀家说,皇上被妖妇所迷,哀家还不信,万没想到,皇儿你竟然还真是这么糊涂!” 长发高挽,雕花象牙梳固定成发髻,妇人仪态高贵,保养得宜,岁月在她脸上还是手下留情的。 阿弥陀佛,一定是天可怜见,派了救星来解救她。 秦如歌赶紧跪了下去给这位人物请安:“民妇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西凉太后却是久久不把她叫起,似乎有意给她下马威。 她现在的乔装,年纪可赶上西凉太后了,估计能给明渊当娘了,也难怪这位老虔婆如此不待见她。 至于为什么喊她老虔婆,呵呵哒,人家正示意手下嫲嫲级人物,碾踩她的手背呢。老天派来的这位救星,也是扫把星! “母后!” 皇帝气急败坏的一声母后,终于是让老虔婆逸出一声蔑笑,漠然道:“平身吧。” “母后,这位乃民间好手,母后亦知,儿臣多年为头疾所折磨,自大娘入宫施以妙手以后,孤头疾便日渐好转。宫里人多口杂,定是异心之人嚼的舌根,母后切莫听信。” “哦?皇儿此意,莫不是讽刺哀家代为治理后宫不周,安排的人手有问题,编排哀家吧。” “儿臣不敢!” 西凉太后摒退身边人,双手交合于腹前,目光落在明渊身上,缓慢地绕着他转,明渊伏低伏弱,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秦如歌偷偷瞥去一眼,竟见他低下的脸,有些不堪。 也难怪明渊难堪,西凉太后咄咄逼人,他终究是天子,在西凉太后面前,却不得不弯腰卑躬,唯唯诺诺,一国之君的威仪荡然无存,要是表面这一层没有血缘的母子关系破裂,西凉太后指不定把他踩到地下几层去了。 “呵,皇儿不敢?哀家看来,皇儿没有什么不敢的吧。哀家不同意你和夙家那丫头好,皇儿不还是怎么也不肯和夙家解除婚约?” “何谓一言九鼎,先帝既许下婚约,夙家又是西凉重臣之家,儿臣如何能以父皇之名,失信于人,不孝不义。” 西凉太后怒而拂袖,双手负于身后,睥睨眼见之物,掷言道:“这么说,皇儿是责怪哀家陷先帝于不孝不义了?” 明渊咬牙攥拳,堪堪跪了下去:“儿臣不敢,儿臣的意思是,是儿臣无能,无法忠义孝勇俱全,让母后和父皇失望。” 这一跪,倒是让西凉太后消了气。 冷声道:“起来吧,你是皇帝,一国之君,怎能轻易跪人。” 哇,秦如歌今日是见识了,神也是她鬼也是她。 明渊跪下时,分明是磨磨蹭蹭了一会儿的,老虔婆不可能不知道,她分明就是等着他这一跪。 “听说夙家那丫头离开了本家,该不会是听闻皇儿选妃,跑来江陵找皇儿的吧。” 说到这,西凉太后瞥了秦如歌一眼,随即不怀好意靠近她。 “母后——” 明渊担心露馅,想要阻止西凉太后,却让老虔婆“站住,不许动!”的命令给定在原地了。 “夙家是苗疆之主,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都能捣鼓出来。脸上这皮,估计也能作假吧。” 老虔婆厉目轻眯,招来刚刚踩她的那嫲嫲,那人的爪子便向着她的脸而来。 明渊急了,可不能让她暴露人前! 就在嫲嫲的手快要够到面皮的时候,秦如歌一声雷打的“慢着!”,致使那人停了手。 西凉太后怒了:“你是听哀家的还是她的?” 嫲嫲诚惶诚恐谢罪叩首,秦如歌适时道:“太后娘娘,如果民妇是您,绝对不会犯这糊涂。” “你敢骂哀家糊涂!”适才是微怒,这下子是震怒了。 这罪名扣得......啧啧,要是骂她,绝不是糊涂二字可以囊括的好么。 “民妇不是这意思,只是觉得太后娘娘此举,不是太妥当。” “你以为哀家会听你在这胡扯?” “太后娘娘有没有想过,就算民妇这张皮,是假的,揭开了以后,又该如何?” 又该如何,当然是—— “太后娘娘可能不清楚,那位小姐性子乖张,疯起来,连夙家人也不一定劝得住。“ 对了,揭开了,她若是那疯丫头,又该如何。 蛊师阴毒,却不及夙家嫡女。 她若是疯丫头,估计还真敢面不改色给她下毒。 这还不算最坏的,如今她和国师暗暗剪除皇帝浅薄的羽翼,不也是因为夙家和皇帝的关系愈加亲密了么。 西凉太后很清楚,为何明渊急着迎疯丫头进宫,正因为不能牵扯苗疆那边的势力,戚颜和她才希望断了他们的婚约。 夙夕是夙家举家心尖上的人,要有什么闪失,举族出动作反还是有那么一点可能的。 西凉太后听说过一些疯丫头的传闻,她狠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敢毒的。 届时若是栽赃到她这太后头上,可就麻烦了。 西凉太后此刻清楚,眼前人指的,就是夙夕对自己都能下手这事。 这妇人,既然对夙夕如此熟悉,就算不是夙夕那丫头,估计也是苗疆中人。 她还真是说得对,这张皮,无论真假都撕不得。 反正夙夕就算人在这儿,也奈何不了万寿宴选妃事宜,她又何必枉作小人呢。既然她喜欢看着自己的未婚夫,纳别的女人为妃子,那就让她看,让她心塞好了。 西凉太后脸色阴沉,哼声,拂袖离去。 人没了影之后,秦如歌才长吁一口气,擦掉额际的汗。 吓死人啊这是,估计这趟西凉之行,完了得短命几年。 “孤也快让你吓死。” 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她身边,身子一软,不要脸地靠在她身上。 秦如歌本来是不爽的,可是看他脸色真的苍白,不似作假,马上惊招众人把皇帝老子扛回寝宫。 御医看诊过后,惊魂甫定,才道:“皇上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外加近来失血过多,以致体虚气弱,多加歇息就好。” 御医和宫人退下后,秦如歌见他昏昏欲睡,屁股刚退离床边,想说偷偷离开,那人闭着眼,却道:“夕儿,给孤唱些曲儿吧,孤很久没听曲儿了。” “......” 要求还真多,当她是懂得十八般武艺的保姆是吧。 “夕儿。” 稍加威压的语气,不能置疑。 秦如歌无奈道:“夕儿不会唱曲,要不我让懂的人来?” 这么大的皇宫,又临近万寿宴,估摸着可能有戏班。 最主要是她只会现代歌曲,要不就是南越的民谣,至于西凉...... “民谣总会一些吧,只要你是长于西凉。” 这话,直教秦如歌从头凉到脚尾趾。 只、要、你、是、长、于、西、凉? 这话几个意思。 他怀疑了吗,怀疑了吧,绝对怀疑了吧!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西凉民谣,西凉—— 咦,好像不多哦,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但是秦如歌幼年,好像是懂得一两支西凉民谣的。 奇怪,是谁教她的呢?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秦如歌反复吟唱,似乎自己在吟唱的时候,脑海里还有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记忆在附和,可是怎么也想不起那道声音是属于谁的。 莫非是失去的记忆里的人? 女人,会不会是......娘亲? 秦如歌唱了好几遍才发现,明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沉睡去,她轻手轻脚离开龙榻,有什么东西从她怀里滑出,掉在地上,秦如歌并无察觉。 明渊睡梦里被人叫醒,醒来发现宫人微微焦虑。 他问:“怎么了?” “皇上,太医院那边建议皇上先摆驾别的宫殿,太医院走失了一只刚进的蓝蝎,据闻有剧毒,喜檀香。因皇上最近常燃香,蓝蝎又是往这边的方位走失的,太医院担心会伤及龙体,建议先把蓝蝎抓到以后,再行摆驾回宫。” “好吧。” 明渊前脚刚走,屏风后黑影一闪,将一只通体蓝色的蝎子扔了出去。 太医院抓回蓝蝎的时候,明渊已经走远了,一行人便风风火火回了太医院,另外派人通知明渊。 秦如歌折身返回的时候,发现殿内空落落。 “皇上!?皇上!?” 没有回应,罢了,总不能暴毙了吧,没死就不是事儿,还是找回她的头发吧。 这里可是西凉,苗疆的大本营,若是把她头发留了,麻烦可大了。 “奇怪,明明只在这边有走动过呀,怎么不见呢。” 此时,屏风似有异响。 弯下寻觅的腰直起,秦如歌眯眸睨着屏风。 一截衣角。 小孩子呢,还玩这种幼稚游戏。 “皇上,好玩么,可是夕儿已经发现你了哦。” 双手叉腰,越靠越近。 伸手去揪他出来,打算扔床上睡觉别折腾的时候,见鬼了,竟然硬是被拉扯到屏风后面,这力气,很霸道啊! “喂——唔!!!” 靠之,竟然堵了她的嘴! 竟然敢占他便宜,不成,她也是有节操的! 又捶又打又踩又拧又掐,秦如歌使劲浑身解数,好似白做功夫,这人吻得忘我。 这不是那妖孽,身上没有妖孽的味道,只是这凉凉的蛇吻触感,霸气凛然,为何就偏是想到凤妖孽了。 126.126.亲眼看着爱妃爬墙,这酸爽 不成啊,她不能让自己成为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当初可是很鄙视这类人的,她不能陷入怪圈。 “唔唔唔——”丫的,不放开是吧,吻得这么爽是吧。 诱敌深入,狠狠咬下,那可是打着咬断舌根的主意,然而这人估计是成精了,竟先她一步捏了她的下巴,让她不仅咬不了人,还得被迫放任他攻城略地。 秦如歌由一开始的抵抗,慢慢开始迷惑,脑子里全是疑窦撄。 奇了怪了,明明没有妖孽的味道,为什么却有妖孽的触感,虽然她和凤妖孽的亲密接触不多,可是那几个吻,她可是印象非常深刻的。 秦如歌走神的傻样,男人看在眼里,眸底冷然,不高兴她在行亲密之事的时候还想别的。 作为惩罚,他咬住她的下唇,狠狠拉扯。 秦如歌得空说话,哎的一声,夹着尾音,又全数堵在这人嘴里,咽回肚子偿。 气炸了,全身的毛孔都在咆哮,这人拿她当耗子耍呢! 踩他,踩不中,这人反而控住她的双手反剪身后,逼着她贴近,男女之间,不余一丝空隙。 另一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如此姿态,她还真是只能任人鱼肉了。 哪能! 抬腿劈去! 然而,还是让这人夹住小腿,她挣扎的力道太甚,堪堪往后退,这人也随着她的节奏,一步步往外,屏风也因其大幅度动作掀翻了,奇怪的是,并无重物砸地的响声。 二人似是跳探戈一样,直抵靠墙半人高的箱柜,男人把她推了上去,随即身影压来,找了个舒服的摆位,猿臂支在她两侧,将她困顿在方寸之间,继续——惩、罚。 密密麻麻地吻,不留余地的吻,直到她丧失思考能力,还是没停下来。而且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论是唇齿间还是下手力度,重了些,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秦如歌不知道身上这人是什么时候退开的,唇上麻肿感觉久久未散。耳闻他喉咙震出闷哼,微蜷上身,缩在她肩颈之处,似在隐忍什么。 此时再不明白过来他是谁,她也枉做人了。 羞愤被另一种喷火的情绪取代。 她揪紧这人的衣襟,拉近自己,恶狠狠地磨着牙:“你——” 眼前人并不惧她的威胁逼近,反而往前送了送人头,碰上她的鼻尖,眸光清冽暗含尖冰,邪笑却不无危险道:“怎么,还想再来?” “咳咳,你们已经亲了不止一刻钟了。”有人提醒道。 “你们还敢多话!”她想破口大骂,可是这是人家的地盘,嚷嚷不得,只得压低声音,喷重语气,差点扭了她的喉咙,害她咳了几声。 这些家伙,找着了他,竟然还放任他进来西凉皇宫,全特么疯了不成!? 还有他!疯魔了,简直疯魔上天的程度了!竟然在明渊的地头干这种事情! “本王说句公道话吧,你以为,就他们几个,能拦住本王?嗯?秦如歌,你个不听话的坏女人!竟敢欺骗本王!” “你个疯子,就为了这个,放下西北战事,不听我的劝告,非来了西凉?” 他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明渊的寝宫,玩这么大,要是亲热的时候,有人冲撞进来,要她如何收拾? 也难为他对着她这么一张脸,下得去口去亲,不觉得胃腹泛酸吗!? 太监打扮的他冷哼,嚣狂道:“西凉军大势已去,兵败,只是时日问题。你别想转移话题,这么急着撂下本王,来西凉寻的那人,到底和曾经的你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我不是说了没有,你想太多了么!” “没有?那好,西凉皇帝呢,秦如歌,你长能耐了啊,避开本王的眼线,找上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了是吧,欠收拾是不是!?” 凤明煌说到这儿,捏着她的下巴欺近,墨眸喷火,熊熊烈焰卷走他的理智。 “我,我哪有!” “没有?先前是谁服侍西凉皇帝睡熟,还唱曲儿,唱了半天才愿意离开?这是他的寝宫,你孤身到一个气血方刚男人的地盘,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当场抓到她爬墙,这惊喜可真够大的,呵呵。 “我、我是逼不得已。” 这话,说得有几分心虚,明明是事实,对别的人,她可以百分百这样理直气壮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凤明煌,她就直不起来。 “逼不得已?不要告诉本王,你看不懂他看你的眼神是几个意思。”那分明是看所有物的眼神! “现在你是找我算账来了是吗,现在的重点是你不该在这里,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快,折回去,离开西凉!” 明渊的眼神,对的不是她,是夙夕,可眼下解释不了这么多。 他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凤明煌冷哼,似是听了笑话:“那你呢,走不走?” 这人,怎么就听不懂呢! “我说了,事情办完了以后,就会回去的,你不用担心我。” “你这还是拿本王当外人。” 算了,这么拗下去没有结果,先弄清楚现在的情形再说。 秦如歌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道:“好,我问你,你们是怎么进来这地方的,进来干什么?” 凤明煌找到明渊的寝宫,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要找也该到她落脚的地方找才对。 妖孽笑意敛尽,眯眸缄默。 随同他一起进宫的三人清喉道:“姑爷打听到这些天,西凉皇帝一直和小姐独处,霸占小姐,一时气恼,便......” 便什么? 秦如歌狐疑地看着这人,试探道:“便偷偷摸了进来,藏好,等着明渊睡死,好割了他的脑袋?” “嗯。” 秦如歌翻白眼扶额,她还真就担心他的暴脾气,把傀儡天子给整没了,那她这来历不明的推拿好手,可就插翅难飞了。 “所以,最终没有动成手,是因为智商及时上线,压制住了冲动?” 妖孽勾唇一笑,风华掩盖在人皮这下,很是失色:“爱妃,你莫不是本王肚子里的蛔虫?还有,这种东西,要收好,还好是本王捡了去,要是别的猥琐男人捡了,贴身藏着,本王会捶胸顿足的。” 指尖之间的,不是她早先在找的那簇乌发又是什么。 秦如歌如获至宝,高兴地翻看,妥当安放到怀里,完了拍拍胸口压惊。 凤妖孽见状,表示很欣慰。 “对了,既然你没有动手,那他人呢?” 龙榻上,床褥凌乱。 秦如歌这才想起来,不单单是明渊,整个宫殿人丁稀零,她一路走来,也没见着几个太监宫女什么的。 眼看这子鼠他们咳嗽咳得浮夸,猛使眼色飘到凤明煌身上,秦如歌戳了戳子鼠的手臂,却是盯着凤明煌:“你说,怎么回事。” “姑爷让属下从西凉太医院顺了蓝蝎来,引导太医院的人往这边找,西凉皇帝现在已摆驾别宫。” 但看他一派正大光明的样子,秦如歌心底却是觉得怪怪的,狐疑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咳咳,就在小姐走后没多久,顺来的蓝蝎。” 呵呵,也就是说,是在他捡到她的失物之后,才支开明渊的了。 然后,静待她上钩。 嗯,要惩罚她,道理她懂,可是为什么非要选择明渊的寝宫呢? 难道在这边“偷 情”更刺激不成?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问了,妖孽搂着她的腰,低声咬耳朵笑道:“没错,就是在这边‘偷 情‘刺激有趣,更具示威性。他敢觊觎我的女人,我便让这表亲弟弟成一笑话。” 后面这一句话,她压根没有说出口好吗,他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还顺道调侃一番。 重点是—— “表亲!?” 天呐,凤明煌和明渊是表亲! 难不成,他的母妃是西凉皇族的人? “怎么,这么意外,你不知道本王母妃乃西凉大长公主?” 这些事情,她压根无从得知好吗。 她连自己母亲和容侯府的事情都搞不清楚,更何况是一样神秘诡谲的燕王府。 “也对,自本王出生,那些人对父王母妃的事情便三缄其口,你神智有损,不与你提及,也是正常。” 他的母妃,不知何故,竟成谈论禁忌,大抵是他该称之为父王的那男人勒令的,到了现在,他的影响力依然残存在长安城,就连他这当任的燕王,也无法完全抹除。 “既然你有一半西凉的血脉,皇上还敢让你出兵,不怕你和西凉沆瀣一气,谋了他的江山吗。” 凤明煌缄默冷笑,轻蔑神色,秦如歌看在眼里,有种微妙想法,也许,皇上还真是不怕,这里头,估计又有因由了。 上一代人,是凤明煌的心伤,她不想让他难受,便不再追问了。 想着这地方始终不适合谈话,秦如歌赶紧把他们往外推,打算往她那落脚地方走。 哪里知道恰逢此时,太监尖细的通传声绵长传来,秦如歌霎时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走是来不及了,藏哪儿呢? 对了,屏风! 艾玛,屏风平睡在地上了,七手八脚摆起来的时候,殿门已经开了。 好像,来不及了。 好像,只能随机应变了。 还好他们易了容,乔装成太监,找个顺理成章的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 秦如歌咬牙捏了捏凤妖孽的手心,警告他小心点,便听得声起,从后方传来:“大胆,何人竟敢胡乱闯入天子盘卧之地!?” 明渊认得秦如歌这身打扮,惊讶道:“大娘,你怎么去而复返?” 秦如歌理好心绪,缓缓转过身,淡定道:“民妇听闻太医院走失的毒蝎往皇上寝宫走,担心误伤龙体,便喊上这几位公公一起寻蝎。冒犯了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明渊摒退众人,凤明煌为首几个“太监”却以收拾残局——收拾干净翻乱的箱柜之流为由,硬是留了下来当第三四五六者。 秦如歌有些汗颜,他到底搞没搞清楚自己在哪,还敢耍小性子,实在是服了凤妖孽。 明渊含笑向她走来,秦如歌迫于形势,象征性扶着他,将他送往床榻。 秦如歌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明渊,然后不着痕迹瞥了眼凤明煌几个妖里妖气的假太监,还真是收拾得很热火朝天,看来妖孽是控制住自己了,加油! “还是你对孤存心,记挂孤。放心吧,蓝蝎已经让太医院找回,伤不到孤,也伤不了你。” 秦如歌打着哈哈,手心微汗,紧张死了。 “对了,孤听闻那是剧毒之物,世间罕见,你要是喜欢,孤让人把蓝蝎带来给你耍玩,可好?” 耍玩,只是戏称,剧毒之物,适合炼蛊,苗疆中人最为喜欢毒物,越是稀罕剧毒越好。 “真的吗,那就太谢谢皇上了。” 秦如歌老实不客气吃下了这份礼。 “今儿事多,让太医院这么一吓,孤这脑壳又疼了,给孤按按吧......怎么了?” 明渊关切地凝望着秦如歌纠结奇丑的大脸盘,费了好大心力才强忍不吐她一脸的冲动。 先前让她推拿,她也不是这般为难模样...... “不用收拾了,你们下去吧。”余光注意到闲杂人等,明渊神色微敛:“没有旁人,你总该高兴些了吧。” 这人,怎么这么不厚道呢!? 秦如歌想哭,弱弱看了凤妖孽一眼,艾玛,那眼神儿,忒好使,能杀人的样子。 心里寻思着赶紧把明渊这祖宗伺候好了,完了出去给凤妖孽解释清楚,让他消消气,就怕那家伙火起来,一把烧了西凉宫,虽然这有些过分天方夜谭。 心思不在其上,推拿的力度也不到位,明渊切身感受,疑惑道:“夕儿,怎么了,刚才在园子里玩乌龟蜘蛛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太后让你难受了?” 神思一闪,秦如歌换了一副恭谨恬笑的样子,道:“没有的事情,只是今儿个玩累了,想回去睡个午觉,是夕儿不好,闪什么神呢,夕儿这就专心些,也好赶紧完事赶紧睡大觉。” 力道正了,穴位也正了,明渊本想说放她回去睡觉的,可是这份宁静依然,却让他沉声了。 罢了,迟一时半会儿再回去午睡,她应该也是可以忍受的。 守在外头的几个太监眼神儿使劲打量凤明煌他们。 “你们几个,不是御膳房那边的吗,怎么招惹上皇上请来的贵客的?” 这些个长眼色的,倒知道讨好贵客,是不是做得太过了?毕竟枪打出头鸟。 凤明煌徐徐瞥来的一眼,让他们如沐寒霜,还有一丝尖锐,直逼人无法喘息。 这人是怎么回事,同是太监,怎生异类之感。 凤明煌垂眸眼去精光,子鼠向前半步,挡了他,赔着笑脸道:“自然是巧合,让贵客给顺手揪了过来,贵客是皇上眼前红人,我们可得罪不起啊,只能随了她了。” 这番说辞,倒也说得过去,无人起疑。 这番说辞,倒也说得过去,无人起疑。 好半响,秦如歌才蹑手蹑脚出来。 “皇上刚刚睡着,今天受了惊吓,你们得好生伺候着。” “奴才明白,贵人慢走。” 秦如歌颔首跨出两步,又驻足指了指凤明煌等人:“忘了说,皇上圣旨,你们三个到太医院拿那蓝蝎来,送到我的房间去。” “奴才遵旨。” 弯腰的有四人,声音却只有三,毫无疑问,凤妖孽傲娇了。 秦如歌有感头皮发麻,让凤妖孽给她行礼弯腰,是不是太不要命了? 秦如歌回了自己的房间坐立不安,胳膊肘搁在桌上,食指有规律地敲打桌面,过于频繁,显现烦躁。 房门是让人给甩开的。 秦如歌一脸花香的模样瞪着来者,还好她这地方偏僻,没几个人走动,不然这太监比贵人还要嚣狂,目中无人,也太诡异了。 “你们三待外面,不许进来。” 命令,是凤明煌下的。 三人弱弱看着秦如歌:“小姐。” 秦如歌黑脸颔首,三人便给他们合上门扉。 周遭没人,妖孽马上露出原形了。 这丫像是巨人一样,横亘在她眼前,阴影邪佞,压得人心重心塞。 那点在等他来时筑起的强硬壁垒,软了。 啧,她这是心虚毛线啊? 他拉了她的胳膊肘,将她往身上牵,淡漠道:“在我眼皮底下爬墙,秦如歌,你够可以的。” 秦如歌吃痛,好不容易挣脱开来,也是有些不爽道:“爬泥煤的墙啊,你是有被害妄想症不成,那种情形下,我难道有别的选择?” “情势逼人,便只能屈服吗。若是这么算来,要是哪一天他欲念起了,你也‘逼不得已,不是我的错’的,就听之任之了?” 秦如歌无语吃瘪:“你这是没有的事,非要拿来说。就算有,我不会跑吗,当我智障不成?” “是吗,你可知,本王待在那里多久了?” 按他们先前描述,应该是御医来给明渊看诊之前,他们就到了。 秦如歌专注想事情的时候,无赖欺近,食指挑起她的下颔,薄唇就在她的唇上首,稍微顿一顿就能碰上。 “你说,你给他唱曲,那么关心一个男人,是假的么?如歌,你可曾为本王高歌一曲过,如今让别的野男人占了先机,你可真是对得起本王啊。” “不唱也唱了,那你想如何?” “给本王唱歌,给他唱了多少曲多少遍,便百倍千倍的还给本王。” “百倍,千倍,尼玛,我把嘴唱烂了也不见得还得完!不对,等等,刚刚在他的寝宫那边,你已经占了我便宜,这波算是两清了!” 凤明煌把玩着她颊边的发,发尾撩绕着她的人皮脸,皮薄,倒还有一丁点感觉可感。 这人邪笑道:“那个,怎么能算是占便宜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你我这样新婚燕尔的,本王那般失了自持,是太过眷念爱妃,是本王对爱妃的雨露恩泽,怎么就成了讨债了,爱妃把本王的浪漫,想成了那般不堪,爱妃可对得起本王?你,该罚,还要在唱曲儿之上,再重重的罚。” 他还能更不要脸一些吗? 她能一巴掌糊过去吗? 这种时候,根据以往经验,还是尽早完事比较好,拖到最后,通常都是他占的便宜越来越大。 秦如歌没好气道:“你想怎么罚?” 127.127.醋不可挡,不要给他乱扣颜色奇怪的帽子 “爱妃觉得呢,怎样的惩罚,才算是有诚意?” 这人有没有搞错,还要她自己来想惩罚的内容,这不就是让她自虐么,几个意思啊? 想着皮肉受苦多不划算啊,秦如歌撅撅嘴,心不甘情不愿在他唇边啄了一口。 妖孽挑眉,却是不买账。 “就这么两片皮碰了碰,就算还清了?爱妃难道忘了,刚刚本王可是很热情的。撄” 不消停,难缠的家伙! 秦如歌气得牙痒痒,可是他侵略性十足,更以身困住她,她哪里逃?逃不过偿! 狗啃泥式地吻着这人,皮肉本就有他先前咬出来的肿伤,想到这,秦如歌便气不打一处来,他要完全的对等是吗? 那敢情好,最好他是别后悔。 凤目微震。 这学不乖的泼辣女人,竟然东施效颦,咬他的下唇。 “怎么样,满意了吗?”她擦掉口水,倨傲问道。 一脸的唾沫,凤明煌模样沉冷,吐掉嘴里的血水:“和爱妃共处,果然刺激,本王,很满意。” 秦如歌翻了个大白眼,摊上一个间歇性抖m抖s,日子过得很蛋疼。 “小曲儿呢。” 还小曲儿,给他唱征服好不好!? “眼下也不方便,你看先囤起来,回去再还给你好不好?” “可以。” 嗯,不过,要算利息。 秦如歌狐疑打量眼前人,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问,而是在妖孽的洁癖爆发突破天际之前,先给他弄干净。 凤明煌洗完脸,秦如歌用干净的布巾给他擦干,又处理了人皮面具,再给他戴上。 舌头涩干涩干的,他伸了伸,蹙眉道:“你唇上涂了什么?味道好恶心。” 竟然说她恶心。 这种人如果在电视剧里,只能活两集,不然就是注孤生。 “哼,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刚刚在那边,发了疯似的往死里吻,我这嘴至于肿成球么,不抹点修颜粉,图露馅?” “怎么不见你给本王也修修颜,不怕露馅么。”他臭不要脸地指了指自己的薄唇,似笑非笑道。 “明渊哪还会管你一个‘小太监’这嘴唇是被打肿的还是摔肿的。” “哦?也就是说,他会管的,是你咯?” 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抵着她的唇角,眸色凛冽。 秦如歌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又特么乱说话! 她吞了吞口水,道:“他管得着吗,要是敢轻举妄动,我给他颜色瞧瞧,尝尝毒药当饭吃的滋味。” 秦如歌为表忠诚,坐的那叫一个端正规矩,一副三好贤妻的模样。 凤妖孽冷笑道:“最好是这样。” 艾玛,终于松开她,肯稍微远离她了。 见状,秦如歌正色道:“说正经的,你这样贸然离开,深入西凉腹地,到底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知不知道......西凉邪兵已经察觉西北那个不是真正的你,通禀明渊了。现在他正加重兵力擒拿你,指着拿你的人头立威呢。凤明煌,算我求你了,回去好不好。” 凤眸漫不经心梭巡室内一圈,悠悠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学会求人了,宁折不屈,本王比较喜欢这样的你。” “你别关注这些偏的,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他这才正色看她,深深的,眼眸深处,漆黑如墨,隐隐闪烁着震撼人心的锋芒:“你离开本王之前,本王就说了,要走,可以,条件也提了,你没做到,竟坑骗本王。这便算了,本王不计较,现在,本王来了,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也没有改变本王主意的权利。” “我——” “你既然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有事,那么,多本王一人,便会出事,你的意思是......本王这么无能,只能做拖后腿的事情?” “喂,你别趁机扭曲我的意思!” “既然不是,那便收回你的话,吞下肚子,省省口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料他绝对想不到本王就在他尺寸之间可触的地方。”这人微微震怒,分明是不容她继续置疑逼退的模样。 秦如歌面如黑灰,木已成舟,不认也得认了,谁让她摊上一个跟自己一样顽固的男人。 凤明煌起身在室内走了一圈。 她这房间虽不算富丽堂皇,倒也干净,与其和那些肮脏的阉人同眠一室,不如...... 绕来绕去,又回到她身边。 圆桌上,摆放着一木盒子。 凤明煌目光一紧,绝对不是以一种称得上愉悦的姿态弹开屉顶。 秦如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干完这勾当了,她当场惊出一身汗水,揽着他往后退:“别碰!这玩意很毒的!” 凤明煌并没有让里面的东西惊着,这玩意是他们从太医院带过来的,里面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但是,她这么紧张他的安危,很不错,尚算欣慰。 欣慰之外,还是少不了酸溜溜的味道—— “没事,你让开些。” 好言好语把她带到一边,凤明煌噙着诡异的笑,对她点点头,便将那盒子里的蓝蝎扫翻在地,抬脚去踩。 秦如歌反应也是够快的,恰好在蝎碎蝎亡之前,堪堪抱住了他的大腿:“你干什么!” “干什么?姓明的那家伙送的东西,你敢要?” 秦如歌傻呆地抬起头来,眨巴着眼,半响才笑成狗道:“好好的,吃什么飞醋,去去,让一边去。” 秦如歌拎了盒子,蹲下身去看那小可怜。 好家伙,也太有灵性了,莫不知是知道自己大难临头,竟然蜷缩成一团。 她把牠收进木盒子,留着以后也许能派上用场,万一用不上,用来炼蛊也是极好的嘛。 “看你这么宝贝、爱不释手的模样,倒不是你说的那般身不由己。” “你看你,作为一个男人,这么小家子气,动不动就阴谋论。小蓝蓝多可爱啊,比那明渊可爱多了。我这么宝贝着,也是因为小蓝蓝是我的心头好啊。跟明渊没有多大关系,最多也就是尾指指甲缝隙那一丁点的感谢罢了,四舍五入就归于无了啊,咱们不计较好吗,不说话就当做同意咯,没说话,很好,同意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翻下一页。” 秦如歌小心翼翼地捧着木盒子,以防妖孽冷不防下杀手,便寻了个地方安放好。 他眼不见为净,总该不会没事找事了吧。 “......” 无语归无语,凤明煌还是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她的喜好。 哼,一只破蝎子算什么,再稀贵奇缺的,他都能给她找来。 “你想查西凉兵的秘密,为何不问阶下囚?” 早早得出答案办完了事,赶紧离开西凉不是么,她这么慢吞吞的,想留下来做什么,真当做是来游览的么? 他说的......是夙夜和如是姑娘? 看来,子鼠已经跟他说了这两人落网的事情。 “夙夜防心重,万一套不出话来,还落了把柄在他手上,就得不偿失了。至于花魁如是,子鼠他们旁敲侧击,却什么也没问出来,大抵她也不清楚。” 想来也合理,她印象中那人,卑鄙谨慎,那么隐秘的事情,绝不会让一个青楼女子听去,好替他将秘密散尽天下。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还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 因为某些原因,还有宿敌的关系,他憎恶西凉,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来。 “快的话,若再加运气不差,万寿宴大抵便能试出来。”她坚信,那人一定在权贵云集的地方,如若不在,那么......西北前线,一定有他的身影存在。 “还有几天......好,本王给你这时间,万寿宴一过,不管你成不成事,本王必然把你扛走。” 眨巴着眼睛消化这话。 她弱弱道:“那个,不扛着,我自己用两条腿走人,可好?” “......” 好不容易撵走了凤妖孽,秦如歌总算能好好歇口气。 冲击太大,她还是有些懵逼。 他来了,他竟然就这么来了。 单枪匹马赴会,连一个暗卫也不带,这世界,不疯魔不成活了是么? 秦如歌目光有些涣散,这......是真的么,为何她有种不是很真实的感觉。 心脏跳动,扑通扑通。 按压着胸口,她抿唇紧目,一心二命。 原来,不用下血印这种阴损的蛊,也有方法心连心命连命。 他说他的疯狂,他的吻是浪漫。 其实,他为她这般,义无反顾入死敌巢穴,玩弄对方颚垂,才是浪漫,染了血腥和危险的浪漫。 他太烈性,所以至始至终,自己都在防备着他,以防迷醉迷失,可是,她到底还是迷失了。 晚上她睡得很香,以至于有人闯了进来,压根不晓得。 凤明煌笑不见真,寒气迸发:“睡得这么死,还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要是别的人闯进来,你又该如何?蠢女人。” 把她推到内里,他理所应当睡了上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秦如歌舒展四肢,大字型伸懒腰打哈欠,这一伸展,打到硬物惹。 见鬼似地拧过头看去,妈呀,好大一个人!活的死的? “啊——” 正常人的反应是尖叫,秦如歌的反应是尖叫外加把入侵者踢下床。 人摔了下去,她才后知后觉,怎么那张皮肉有些眼熟? “秦如歌,你想谋杀亲夫吗!?” 凤明煌扶着老腰爬起来,狼狈模样之下,那是想吃人的凶狠神情。 “你怎么在我床上!” 他再次趴上床,示意她揉揉他的老腰,才道:“我们是夫妻,不睡在一起睡哪?” 这手艺,还真是舒服。 凤明煌闭眼享受着,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 秦如歌揉着揉着突然掐了他的老腰,凤明煌一个机灵,从床上弹跳而起。 “你还真是想谋杀亲夫!” 秦如歌板着一张脸道:“你是太监,不和同僚睡在一起,他们醒来后不会发现?” 她万万没想到这家伙智商随时会下线。 “本王交代了你的十二地支,要有人问起来,就说本王是劳碌命,早早便干活去了。” 说到这个,秦如歌倒是钦佩他,堂堂一王爷,更是南越最最举足轻重的人物,竟甘心低腰俯首,冒充......阉人。 秦如歌鼻子一酸,牵了他的手:“凤明煌。” “嗯?”懒懒一声应和。 “委屈你了。” 妖孽目光亮了亮,揽了她的身,让她埋首怀里,傲娇道:“知道就好,本王不做善事,回去以后,记得好好回报本王,少了轻了,本王绝不买账。” “......”她可以收回前言和那丝感动心酸不,白感动了,真是,啧,“得了,早些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你在我这儿出没,不然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悲催到要和太监分床这么饥不择食。” 这么嫌弃他,这女人,永远学不乖。 凤明煌虎视眈眈盯着她,边捡起一旁的太监服,哼哼地穿上,便怪声怪气走人了。 这日按照惯例,明渊依然传召她来了。 她见完礼后,还是按照惯例,明渊把人都撤了,只剩下一个负责斟茶递水的太监。 好生眼熟的太监,不正是凤明煌那家伙假扮的么! 他不是在御膳房打下手的么! “皇上,他......好像有些面生,又有些面熟。”生是因为凤妖孽假扮的这人不在明渊寝宫出没,熟嘛,她和他才刚分开几个时辰好嘛。 “哦,是这样,近侍太监今儿个身体不适,总管太监便安了他来。” “近侍太监吃坏肚子呢,贵人昨日才拉了奴才来寻蓝蝎,贵人事忙,这么快便忘了奴才么?” 秦如歌觉得眼皮一直在跳,没有人像他一样这么玩命的,在明渊眼皮底下蹦跶,指不定哪一刻便蹦跶死了。 她感觉心脏好像悬在刀口之下,慌! 慌就慌了,慌的时候不是六神无主,什么都想不了的吗,为什么她还听出了那么一丢丢味道来。 他这是指责她不把他装在心上,还顺道提醒她,要规矩点,不要给他乱扣什么颜色奇怪的帽子。 “呵呵,原来是这样,呵呵呵。”汗颜。 这两边,两个男人,都特么不好对付啊。 “这是宿岭快马加鞭,冰镇送过来的荔枝,你尝尝。” 天子亲自动手,纡尊降贵给她剥荔枝皮。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么,玉环啊玉环,她当时的心情,应该没有她现在这么苦逼吧。 秦如歌看了眼上首那人,倒是安分守己的太监一枚,可是他现在越守本分,她知道,卸戏下台的时候,他越不会安分。 吞了吞口水,她道:“皇上先试试味道,完了告诉民妇甜不甜。” 明渊温然笑着,倒也随了秦如歌,这一幕看在某人眼里,特别扎。 在明渊享用完那一颗荔枝之前,凤明煌快手剥皮:“皇上怎么能自个儿动手呢,这不还有奴才么。” 一眨眼,已经有好多颗白溜溜的美荔枝诱人地躺在瓷盘之上,等君采撷。 明渊淡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太监怎么回事,看不懂他打着讨美人欢心的主意么,竟然碎了他献殷勤的机会。 秦如歌倒是钦羡睨着明渊,好有福气的男人啊,竟得凤明煌亲自动手剥皮。 “贵人,快吃啊,这是皇上一片心意。”放屁,是他的一片心意才对! “放肆,谁让你多话的。” 秦如歌捏了把汗,忙给凤明煌解困:“哎,这位太监定是御膳房待久了,吃傻了脑子,别理他,也别责怪,他也是一番好意,替皇上着想。” 想想也是这个理,既然她帮他说话了,明渊也就罢了,没有追究凤太监僭越多舌之罪。 这话却是撩起凤明煌心头一把火,说什么不好,她不信她用不了别的措辞,非说他吃傻了脑子,分明是有意说给他听的。 不着痕迹在明渊眼皮下骂她,她也是值得让人竖拇指,可是这些人不包括他。 再一深想,明渊一有什么新鲜时令水果,好玩东西,稀奇宝贝到了手上,总给她送,邀她来享用。 心思太明显,太让凤明煌手痒痒了。 吃了一些荔枝之后,秦如歌百无聊赖东看西看,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 便听得明渊道:“上次你不是问孤,是谁拥有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奇能?” 秦如歌目光一亮,竭力压下手抖的倾向。 难道天可怜见,决定提前让她知道答案了么。 她尽量点头的时候,不显得那么明显急躁,温婉做作地慢动作进行。 明渊淡淡一笑:“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他这语气,听着,摸不着底,秦如歌心想,这会不会又是另一波试探。 “好奇啊,如果可以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拜他为师,学上一手嘛。” 明渊勾勾指头:“把耳朵凑过来,孤告诉你。” 身子僵如雕塑,秦如歌这回已经不敢看上首那人了,为了转移明渊的注意力,以防妖孽的浑身的冰冻气息泄露,她贡献了左耳。 然后得到的,是明渊:“夕儿,你真好骗。” 还有,凤妖孽记账本本上的又一笔划。 该死的明渊,他以为自己这样很幽默很有意思? 老掉牙的招式了好吗! 秦如歌蛋疼地缩回身子,继续吃凤明煌剥的荔枝泄气。 “还有三天便是孤的万寿宴了,你有什么想添加的节目安排,给孤提提,孤着人安排。” “皇上,这是您的万寿宴,民妇指手画脚不好吧。”秦如歌提醒道,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太招摇太明面的宠,只会招来祸害,他是真的喜欢夙夕?恐怕未必。 “没事,你说,谁人敢有异议,孤的生辰,自己能做主。” 信他有鬼,还自己做主呢,大国小国那些读作舞姬写作王侯将相之女的女人,不是那老虔婆做主的吗。 秦如歌不好驳他面子,想了想,勉强算是想了出来:“要不,放烟火,喜庆喜庆?” 明渊笑得深,眉眼都弯了,握拍她的手:“好。” 秦如歌盯着自己的手,屏息,多么希望,这双手不是她的。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128.128.真没劲,孤等了你五年,足足五年 这夜,秦如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进去。 凤明煌跳窗进来的时候,便见她这副神经质模样,浑身不得自在。 “这是想本王想的跟条蛇似乱钻的?” 哪里是想他,想的是白天明渊那厮,她总觉得不大对劲,万寿宴,就连明渊自己也不敢干涉过多,却问了她的意见,能这么宠吗,他跟夙夕多大仇多大怨? 不对头撄。 想到这里,秦如歌抱臂坐直了身:“快点过来。” 凤明煌狐疑看她,近身之时,秦如歌便一把揪着他的衣领,下拉偿。 弯身几乎贴到她的脸,凤明煌眸底燃烧:“这么主动?” 习以为常的戏谑,不料,秦如歌拇指抹了抹唇,还真是主动吻上他。 不是浅尝,是热吻。 呵,她是开窍了? 主动送上来的肉,凤明煌一口吃下,就在他想深入了解更多的时候,她却抽身离去,更以五指印一把推开他阴阳怪气的假脸。 “福利嘛,多了下次就不新鲜了,为健康着想,夫君,忍忍。” 推开凤明煌的时候,他那长臂似乎有扫落东西,他这么一避退,手心磕到那玩意。 他捡起来细看,是一支断掉的玉簪,西凉皇帝支开他这唯一的第三者好单独享受推拿之前,他好像有看到这玩意就在西凉皇帝手中。 呵,玉簪? 内功运起,碎掉的玉簪霎时碾成尘灰。 蛇目湿冷,凛冽邪笑:“不新鲜?多换些花样就新鲜了。” 随即,秦如歌的反抗尽数吞没咽喉。 靠之,她就该知道,她算不准这人! 直到其捂着胸口,浑身剧震,疾速退离,秦如歌察觉他身体异样的时候,已经晚了。 凤明煌倒在血泊中,毒发。 置换出一浆果,是之前在鱼米乡采到的,最奇珍的药物。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拿出来用掉。 喂他服下以后,其脉息渐渐和缓。 她处理了现场,和他的病情之后,把他抱上床褥,抱着他的上身和脑袋,指掌抚顺他的毛发:“凤明煌,不要怪我,在这个节骨眼才给你下蛊,不过,这不是血印,是命蛊,和血印效果差了一点点,那就是,我们谁死了,对方也活不了。我总疑着,万寿宴那天,不会像我想象中顺利。” “你不来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冒险给你下蛊。既来了,那便一起回去,否则,死在一起,倒也浪漫,你说对吗。” 这蛊,也许会让他们一起死。 但,也许,是他们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那个同她一起穿过来的人,真的是他。 凤明煌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气虚得紧。 不过秦如歌早有准备,既然先有皇帝近侍太监抱病,那么后有御膳房杂工缠绵病榻,也是不足为奇了。 当然,专门负责奴仆病痛的药童那边,秦如歌多费了点功夫。 凤明煌醒来后,子鼠偷偷塞给他一份小纸条,凤明煌寻着机会偷偷看了,面色微变。 傻女人。 他似笑非笑,将那小纸条烧掉。 直到万寿宴那天,他才彻底好转。 可惜,近明渊身的机会,又被近侍太监夺回去了。 这些天,他因毒性发作,无法离榻,也不知那女人不在他眼皮底下,和明渊都干了什么勾当,哼。 想想毒发前,那支让他失了理智的玉簪,便怒火腹中烧。 这天明渊被西凉太后拉了去,正好给了凤明煌空子,把秦如歌拉到角落里。 秦如歌前后左右警惕着,半推半就:“喂,作死么你,都看着呢。” 好吧,没人,算他运气好。 “我做过功夫和准备,没人看你。” “好吧,那你拉我过来干嘛?” 他大掌一摊:“交出来。” “什么??”秦如歌一脸懵逼,莫名其妙的,交出来什么? “交不交,不交我自己搜,你可别怨我。” 说完,那狼爪便蠢蠢欲动向她伸来。 “哎哎哎,说清楚,交什么??” 这人!频道不在同一直线上! “明渊送你的东西,交不交。” “哎,别毛手毛脚,我交我交,我自己交,好吗?” 凤明煌手上被放了一些玉器和银器,不多,也不少。 “就这些?” “还有些在房间,差不多也是这么多,对了,毒物也有,毒物就算了吧,有用呢。” 哼,毒物么,看在她这么讨好笑对的份上,他吃点亏,容她便是。 他把奖赏塞入怀里,峻冷哼声:“其余的,充公。” 公是什么,当然是他。 既然明渊有爱送礼、爱败家的癖好,他就勉强接受这败家子的阔气。 秦如歌眼角微抽,捂脸。 她摊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 “没别的了吧,没的话,赶紧出去,招嫌呢么。” “等等。”秦如歌又教这阴阳怪气的男人拉了回去。 “又怎么了??”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来搜一搜比较可信。” 指尖指着他颤个不停,他凤明煌简直就是个事儿男!哪哪都有问题! 秦如歌受不了他,又不愿意让这家伙搜身,竟原地弹跳蹦跶,浑身甩得跟筛子似的,却是什么也抖不出来,也没有多余的器物磕碰声音。 凤明煌终于是满意点头:“可以,这很素净,走吧。” 秦如歌不想跟他说话,并向他扔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跑了。 妖孽莞尔一笑,待她离开半响,才往别的方向而去。 “皇儿,你是真喜欢那丫头?” 西凉太后正忙着比划待会儿宴席的着装。 明渊恭谨地静默一旁,淡淡道:“回母后的话,是的,儿臣心悦她,非常。” 西凉太后斜飞上扬的眼角冷然:“既喜欢,待皇儿与万寿宴上择的友邦示好之女成其好事后,便迎进宫吧。” “谨遵母后懿旨。” 懿旨? 这个阳奉阴违的异心儿啊,总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一腔心思中。 “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待会儿万寿宴,与孤共坐一席的人,孤希望能自己做主。” “皇儿,哀家让你说,不代表,你就可以过分。” “儿臣只有这唯一的要求,母后若是不能满足,这万寿宴,儿臣不去也罢。” “明渊!” 明渊不知何时站直了身,笔直如松。 西凉太后眯眸和他僵持好久,最终,还是先软下态度:“看在哀家今日心情不错的份上。” “谢母后成全。” “哼。” 谅他也搞不出什么风雨。 “儿臣告退。” 公公合上门扉。 “皇上,移驾万寿宴所在的保和殿?” “她呢?” 公公明白明渊所指,乃来历成谜的妇人,马上着人带她来。 半响,便把秦如歌带到明渊这里。 “随孤一同前往吧。” 帝王旁若无人,牵了她的手,移步。 秦如歌一脸懵逼。 这是怎么回事?这就牵上了? 天色还亮着呢,保和殿外竟早已人满为患。 宴会设在保和殿外面,宴席早已布置妥当。 由于大国小国的使节舞姬太多,还是白天的烈日当头,大抵便要开始这万寿宴了。 明渊落座不久,西凉太后和国师府的人才姗姗来迟。 他们到了以后,该到的人也到得差不多了。 秦如歌抬眸望去,底下的人,一览无遗。 她现在的身份,来历不明的推拿妇人,有什么能耐与天子并肩同坐,那些人目光玩味复杂,纷纷在心底唾弃明渊的重口味。 想来也是,在太后这般雷厉风行的人膝下长大,西凉皇帝定然缺失母爱。大抵是把对母亲的眷念,转移到那丑颜妇人身上吧。 艾玛,她压根不想坐这里好吗。 压根,不想让他的爪子死死握着她的爪子。 看看,底下站一边阴暗角落去,俯视耽耽的假太监,秦如歌顿觉忧伤,她深信,只要是她和明渊的任何举动,绝对逃不过他的眼。 不知道是第几千次尝试挣脱明渊,却是徒劳:“小夕儿,乖点好吗,不要在这种场合,让孤失了尊严,好吗?” 闻言,秦如歌不敢再动。 他在威胁什么,很显然了。 他可以什么都往她手里送,但也有收回一切的能力,除了她的性命,毕竟他和夙家还有利害关系。 秦如歌老实了,明渊倒也踏实了,春风满面笑对底下臣子。 秦如歌默默打量众人,直至视线落在那位气度不可估量的老者身上。 白须髯,童颜鹤发,衣饰是象征身份的紫金朝服。 西凉当朝国师,戚颜。 他,也在看她。 秦如歌默默收回视线,垂眸不语。 宴席很快便开始了。 舞姬换了一批又一批。 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个大同小异的舞,就没有一些新鲜点的么。 秦如歌正乏味着呢,马上就如她所愿,来了一群穿的跟天鹅似的美女,那身段,覆着白纱轻盈,婀娜多姿。 领舞那个,鹤立鸡群,一身出众的水彩绿,那胸那臀,傲然挺立,纱巾遮了半张脸,那眼,烟视媚行。 勾得人呀,心痒痒,看看底下这些男人,流了多少担口水? 视线往某个位置一飘,妖孽微微侧着身,不复先前正对着她,看着哪里? 毫无疑问,是场子里那妖精。 感觉到身边人,气息有些不稳,明渊关切道:“怎么了?” “没事。” 又冷又硬的声线,还说没事。 不着痕迹往那凤明煌那方位扫了眼,明渊目波过而不留痕,仿佛从没有留意过那个太起眼的太监。 绿妖精一舞尽了。 粗喘着气,在园子中央,昂首等着。 要么,上首的人发话,要么,她们退下去,换另一拨人。 她相信,会是第一种结果。 果然。 “这是——” 西凉太后起了头,绿妖精那国家的使节便上前,立于舞姬群前:“这位乃戎国十七公主,封号华安。” “戎国么,小是小了点,倒也是一块肉,更好把控,皇儿你看。” 明渊冷笑,看什么看,她这哪是征询他的意见。 早在万寿宴之日到来之前,她和戚颜那老匹夫,事先早就算计好了要把什么女人安插到后宫了吧。 明渊颔首,轻声道:“一切但听母后意见。” 西凉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不枉她放行,让这丑妇跟着他。 “戎国使节,上前吧。” 西凉太后着人给了他一块翠色玉牌。 得牌者,便意味着,得西凉太后青睐,而不是西凉天子。 零零星星,又派了好些个牌子,呵,夙家妹子入宫后,恐怕会很忙了。 “看了这么久,皇上也该饿了,吃点吧。” 坐在明渊另一边的女人,是在他尚未扶上帝位前,相濡以沫的高良娣,现在的淑妃,贤良淑德的女人。 明渊本来是不想消受的,可是秦如歌却说:“淑妃娘娘说的有道理,皇上该吃些垫肚子,诸位王公大臣指着皇上动筷呢。” 不然,他们怎么敢吃。 明渊没有多做推拒,从了,含下那一箸肉。 然而,仅是一箸罢了。 “剩下的,交给她就行了。” 淑妃盈盈水眸酝了水光,良人也曾待她宽厚,何以现今......疏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几年前,他登高一呼的那一日,死里逃生的那一日。 秦如歌郁闷,有人献殷勤伺候他吃去不是很好,非要绕个圈来麻烦她? 不待见他,这男人,差评! 漫不经心给他碗里夹菜添肉,极限了,这真的是极限了,再得寸进尺试试,她绝对——好吧,还是继续忍着,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人士,在座的,几乎所有人都吃过了。 至于那些花枝招展的舞姬,到底是穿插着颇有身份的人物,公主郡主王公大臣之女什么的,多少也吃了点。 其他身份无关痛痒的人,吃不吃,她不关心。 子鼠他们在御膳房打下手没什么好,就是有一点,下手比较方便。 “孤的小夕儿,今夜似乎很兴奋。” 牵了她的发,将她逼近,低首垂眸,气息喷在她的耳垂。 “有吗,许是底下的姐姐们跳得太好,夕儿看兴奋的。” 她做出羞涩的模样,当然是装的,好奇怪,好像只有凤妖孽近身亲昵,才会让她起异样变化,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里的。 他难道,是打开她所有秘密的钥匙? 至于明渊,跟研究所的机器人没什么差别。 不过,还是不喜欢太过和陌生人近身,她不着痕迹避开,在别人看来,这是矜持害羞,只有她知道,这是恶心,避如蛇蝎罢了。 呵,小骗子,看舞姬看兴奋的? 可她先前明明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直到——他吃下那些精致食物,绝大部分人多多少少吃了点。 压轴出场的,是东晋和北齐的舞姬,主角是东晋丞相之女,还有北齐藩王之女。 东晋的舞,偏重仪式感,北齐,则是武舞。 不出意料,二者均被发了玉牌。 主要节目完了,余兴节目在明渊使眼色下,绚烂绽放。 烟火炸出缤纷花形,缤纷光亮打在所有人脸上,有的人面目开始难看,纷纷捂着肚子。 开始了。 “唉,为何你不恼呢,这些女人,今后可都是你的情敌啊。”身旁的人幽幽道。 秦如歌这才扭过头看他,他的脸,时而红,时而绿,邪魅诡异。 明渊捂着腹部,想去够她,秦如歌心中不知为何顿慌,堪堪后退站了起来,后退,这是她这些天潜伏明渊身边最想做的一件事情。 越来越多人倒下,包括明渊,西凉太后,国师戚颜。 “白初!我知道你在这里,你该知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你确定不出来,解救你的摇钱摇权树吗,还是说,你现在得意忘形,已经记不得我是谁了?” “不,怎么会不记得呢,当然记得,我这辈子,最忘不了的人,不就是你这只肮脏的小老鼠么,我等你好久,孤,等你好久,你终于来找我了,我的如歌。” 是的,在那个时空,她是他的如歌,然后,他抛弃了她,窃取了她的成果。在这里,亦然,她绕来绕去,还是来到他身边,这一回,先不抛弃,她有更好的用途。 身形缓慢转动,似乎万般没想到,那本该被她逼出来的声音,会出现在身后这人的身上:“你,是你?不可能......那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若你是他,不至于不能自救。” 她一步步后退,帝王一步步逼近,她面上褪下血色,是给他最好的礼物:“孤是可以自救,不过,这件事秘而不宣,怎么能让当时来路不明的你毁了。本来打算你离去后,孤再自救,可是你这蠢货,竟然折返了。呵呵,到底,是天意呀,注定你要为我所用,不论在哪个时空。” 席上一片哀嚎。 秦如歌,这女人,确定能应付吗,凤明煌和所有宫人挤在一起在远处观望,惶恐中只有他一人心焦如焚。 是明渊吗,连他也没想到,她的旧人,竟是西凉的傀儡少帝。 凤明煌,眉目阴沉,攥拳,摸腕部细线。 秦如歌听明渊的意思,对于她穿越来这里的事情,他好像并不意外:“你早就知道,传送的时候,我会出现偏差,还有即将抵达的地方?还是说,这件事,也在你的阴谋之下。” 明渊哈哈大笑:“如歌,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我还是多亏了你,才能来到西凉称帝。告诉你也无妨,当日有一阵刺目白光罩了你,随即你的数据位置便偏离了,我也更改了自己的数据位置,调向你的方向,算是抓住了你的尾巴。后来白光消逝,我醒来,便是西凉刚刚即位的傀儡天子,明渊。” 刚刚即位? 可是明渊登基,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他穿过来的时间,比她要早很多,怪不得西凉军能迅速崛起,有时间优势啊。 现在事情明朗了,便好办了。 “真是没劲,孤等了你五年,足足五年。” ---题外话---心情不太好,影响眼睛不好使(科学根据就是作者君自己→_→),不知道有没有大的错漏,要是有看到的亲,吱一声,么么哒。 129.129.本王早就想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窝囊废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身份的?在西凉第一次碰面的时候?” 烟火爆发,盖过哀嚎,也淹没秦如歌和明渊不算弱小的声音。 那日,问她要不要添加节目,呵,没想到,她添的节目,便是他的心头好。 他等这一天,太久,他不明白,当日传送为什么会有那番变化,只知道秦如歌身上,一定有着什么秘密,也许,得到她,他便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的眼神,带着侵略性,还有莫名欲 望,无关***,仅限功利。 “没有那么早,起先,孤是真的以为你便是夙夕。直到孤偏头痛发作,你那推拿手法,孤,绝不会错认。这些年,不知来了多少民间高手宫廷好手,却是没有一人能像你的手艺一样,让人沉迷,而且跟孤熟悉的你,一模一样。偿” 然后,他起疑了,开始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并着人到苗疆走一趟...... 可恶,竟然是推拿手法出卖了她。 都怪先入为主的观念作怪,若不是事先推翻了他是白初的可能,她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他揪住一条小小的辫子。 那么,当初她在明渊晕厥之际,喂服的药...... 秦如歌心念一动,逼到眼前的男人厉目一闪,堪堪半屈膝,直往下坠。 “为什么......”她愕然了,既然他明知道她的身份,当日为何吃下那毒? 她刚刚引爆了试点,毒性是全爆的百分之一,却足以叫人生不如死,痛楚难当。 明渊青筋绷直凸显,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用了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那难以言喻的疼痛,堪堪站直,却是......汗如雨下,睚眦尽裂。 哪怕是这样面目狰狞,他还是勉强挤出笑意,伪装成那个不该属于他的西凉天子,温然可亲。 “为什么?当然,是不能让你起疑,秦如歌,孤了解你,这世上,有本事从孤眼皮底下逃脱的人,除了你,应该没有别人了吧。可是只要把你捏在孤掌心,管你是耍猴戏,还是当那跳梁小丑,孤总有自我解救的办法。你下的这份毒,权当是孤,送你的大礼。” 一份,麻痹她的大礼。 秦如歌心生不祥预感,心里暗暗提示自己莫慌,别让他唬住了,万一这只是拖延计呢。 “好,我算是明白了,白初是你,明渊是你。这么说来,底下这些臣子,也是你的了。如何,救还是不救?他们乃西凉的根基,一次性拔除,你该知晓,是怎样灾难性的后果。” 指尖拂到她颊边,教她一手格开,明渊冷笑不怒:“怎么,想和孤谈条件?” 秦如歌冷笑,傲然挺身:“我谈不起吗?我研制的毒,你能解?” 不是她看轻他,实在是他的长板不在医毒,否则,当初也不会窃取她的研究成果,踏上专注细菌研究和遗传学的康庄大道。 明渊颇为无力摇头,扶额:“如歌,你还真是谈不起。” 压轴的烟火爆出整夜最美丽也是最后的花形,流光溢彩的夜幕下,是他自信嚣狂的脸。 哀嚎声,此时已经渐渐清晰,而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也格外响亮:“阿夜!” 秦如歌大惊,瞳孔瞬间收缩,转身看去,保和殿外不知何时潜伏了大批禁军和黑衣人,一股脑地围了挤成一堆的宫人。 凤明煌,属于被包围的弱势。 “如何,是不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真正的夙家人,早就把夙夜的位置告知,孤已着人救出。至于底下这些不知好歹的异心臣子,拔就拔了,孤还要感激你代劳,这样,该承担骂名的就是凤明煌,处决了他国奸细,平定祸乱,免西凉陷动荡苦厄,孤得到的,只会是美誉,还有终于能牢牢坐稳这天子之位。” “你说什么!?为什么是凤明煌,下毒的人是我!” 要承担骂名,也该是她。 “傻瓜,你以为,孤会让你出事?你可是孤盼了五年的人。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将是南越燕王的阴谋,待其落网,孤会将他拆皮拆骨,先悬挂午门示众受西凉民众践踏,再悬于西北交界处,示威南越,这情景,光是想想,就很是刺激,你说是吗?” 退无可退,身后是高台断面,摔下去不死也残,身前,则是已经擒住她的西凉天子。 指尖描过眼下这张思了多年的脸,他恶趣味邪笑:“如何,要不要考虑求孤。” 凤明煌那边,丝线狂舞,血染假山石壁。 死伤的,都是西凉蛊师和禁军。 可是她分不清,妖孽身上的血,有没有一分是属于他自己的。 挣扎推开明渊后,秦如歌直奔包围圈,却教明渊一把拉回:“想去哪里呢,乖乖随孤在这里看戏不好吗?” “放开!” 凶悍的眼神,呵,就像当初,在废弃之都的那只长着獠牙龇着利齿舞着恶爪的小猫一样。 明渊铁掌便是桎梏,半丝不动摇。 她又引爆了一处爆点:“再一次,你就活不了了,放开!” 明渊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自信道:“动手啊,孤死了,你的燕王,便死定了。” 凤明煌那边,只有三几个人,一旦他死了,他们便出不了西凉。 明渊就是看准这一点,才如斯放心。 汗浸般的他,因紧紧拥着她,秦如歌也添了些黏腻。 眼看着他七窍流血,却死不服软,秦如歌慌了:“你放开!” 被压制的双手,摸不出银针来,她真成一个空有满身毒,却无施用之法的闲人。 “姑爷,小姐这是失败了吗?” 死伤越来越多,除了禁军和蛊师,还有乱窜尖叫的宫人,没有攻击凤明煌等人的宫人并非他们所杀,而是同属一阵营的西凉人所杀。 西凉天子为了拿下他的人头,不惜连自己人也残杀。 宫人,在西凉天子看来,跟蝼蚁没什么两样。 子鼠等人这时候才想通透,燕王虽也双手染满鲜血,不过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他的杀人如麻,是守护。 而西凉天子,为灭却眼中钉,可以连自己人也遗弃,明渊,是毁灭。 凤明煌不语,神色却是越来越不耐烦。 敌人多如牛毛,而他们,四人的能力有限。 若不是感觉胸中似有无形之力,护住心脉,凤明煌估计自己早就倒下了。 是那日秦如歌给他下蛊后,喂服的护心浆果。 “你们掩护本王,杀过去,救她。” “好。” 子鼠等人打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不要命地砍杀周围的蛊师禁军,好不容易杀出一条缝隙来,丝线速度越来越快,无形中又在子鼠等人身前形成壁罩。 姑爷他...... 他们感念凤明煌的庇护,心志更坚。 缝隙,很快发展成小通道,然而逼出没几步,缺口竟蜿蜒着似曾相识的毒物。 凤明煌眸光顿沉,低吼:“小心这些破玩意!” 可恶,他们又被逼回原位了。 秦如歌......刀光剑影中,他瞥了上首遥遥之处一眼。 明渊怀里困顿的,不是她,又是谁。 凤明煌咬牙拧眉,低首,手臂现出一道血痕。 “明渊,你快让他们住手!否则,我至少现在杀了你,也比只有我和他丢了性命要好。” 明渊仿若未闻,却道:“知道吗,孤给过你提示的。现在,你可记起些什么来?” “我不想听你在这里瞎扯,你快让他们住手!” “唉,记不得吗,那可是我们最恩爱的共同记忆啊。还记得在废弃之都,见到你的第一面,孤就瞧上你了。为了拉拢结派,孤总是变着法的讨好你。明渊和白初唯一的相同点,便是从小得了这偏头痛的劳什子病。你每回拿孤当推拿试手对象,完了以后,都会获赠酬报,要么是一份馊掉发臭的食物,要么是人人争抢的小半瓶净水,要么是孤抓来的奇怪生物,还有什么,好像很多,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他给过她提示。 秦如歌胸脯因剧怒起伏不定,牙关磨合着异响。 他以前,最喜欢她这模样,喜欢她看不惯他,却干不掉他的样子。 然而,秦如歌到底不是他所认识的那只无趣无情的木头耗子了,她自打成为秦府的大小姐,容侯府的孙小姐,南越的秦如歌,凤明煌的正妃,便由天性残缺,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她半转身,与他的怀,贴得更近,微微低头,咬上天子肩头肉。 明渊微拧眉心,嗤笑:“体内的毒痛,孤都忍下了,你咬这一口,又能奢求到什么?” 话语刚落,裆部遭袭击,俊朗五官几乎要扭成一个点。 好不容易寻了这空子,秦如歌趁着他低蹲,将他踢翻在地,钢柱般粗细的银针抵着明渊颈部侧首大动脉:“全部住手,如果,你们还想要西凉皇帝性命的话!” “这句话,应该是我跟你说吧,燕王妃。” 那边厢,不知道什么时候,局势已定,南越之人全数被擒。 抵在夙夜膝下的人,是他,面皮教人蛮横撕开,露出凤明煌那张妖冶无双的妖孽脸蛋来。 夙夜徒手抓着凤明煌那来不及收回的丝线,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绷直。 因体力透支,凤明煌眼皮垂坠,几乎睁不开来,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了。 “放开他,否则,你的男人,便一命呜呼了。” “你先放!” “你先。” “你!” “你。” “你——” 忽然,天空传来阵阵低沉隆隆声。 有人低声问:“这是什么声音?” 又有人喃喃:“战斗号角......首领,这是西凉军的战斗号角!” “西凉军不是在西北吗,怎么会突然回了江陵?” 夙夜震惊过后,扫了眼在地下打滚的王公大臣,少了! 明渊回过神后,也发现了。 戚颜和西凉太后都不见了。 一阵呼啸声伴着兵甲攒动声而来,瞬间包围了明渊的人手,若说他的人是千,那么后来的这些,便是万。 而且凤明煌等人这一番厮杀,虽败,却是损伤了禁军和蛊师的元气,现在这些人围攻,无疑是捡了便宜。 不知打哪儿来的一声命令,清澈有力:“将南越奸细共四人,还有祸国殃民的暴君、叛党,歼杀无赦,南越燕王妃生擒。” 趁着禁军、蛊师走神之际,子鼠弹跳撞开夙夜,巳蛇卯兔也挣开钳制,扶抱着凤明煌,足尖一点,往秦如歌的方位飘。 夙夜回首大吼:“掩护皇上撤离!” 秦如歌马上放开明渊,过去接过凤明煌。 夙夜半跪在明渊侧首,将他的臂揽过肩膀,不甘道:“是局中局,渊,我们都中计了,一定是戚颜那老匹夫的主意。” 痛楚已经接近能承受的边缘,明渊比凤明煌好不了多少:“别说了,快带孤离开,快,抓住秦如歌,其他的,不用管。” “为什么还要留这个女人,她的心不是向着你,留她是祸害。” 明渊冷笑:“不,你不明白,她加上孤,可以让任何一个不听话的敌国听话,又或是......覆灭。” 届时,不单单西凉,脚能踩上的陆土,都将是他们的征程。 “好,既然你坚持,我不杀她就是了。” “杀凤明煌,杀他,必须要杀他。” 她不需要有心,他要把她的心,掐死。 “你们当我是聋子呢,本王妃和燕王之间,不存在二选一。” 阴影笼罩而来,夙夜扶着明渊堪堪站起,便见秦如歌子鼠一人撑着凤明煌一边。 明渊目光时有涣散,眯眸虚软道:“你——” 秦如歌莞尔一笑,似是夜色中绽放的昙花,惊艳绝伦:“我和他,同心同命,他死我活不了,我死,他,亦然。” 薄唇轻启,夙夜讶异:“命蛊?” “没错,白初,你敢要我的命吗?” 格杀凤明煌的命令,不再重复,撤离途中,秦如歌一行人紧跟着他和夙夜。 这会儿,她倒是懂得贴过来,明渊很是不悦。 明渊疲惫瞥了眼夙夜:“地宫。” 夙夜点点头:“我知道,你先闭目养养神。” 断龙石放下,隔绝明渊寝宫和阴暗的地宫。 夙夜划开火折子,点燃壁灯。 除了明渊和他,五指指头能数尽的禁卫蛊师,还有不速之客,秦如歌等五人。 按人头分,一对一,刚好分完。 “阿夜,命蛊是什么?” 断龙石隔断的是空间,却隔不断声音。 追截他们的西凉兵正在外边叫嚣,嘭,嘭,嘭,一声一声,撞击石壁。 夙夜蹲坐在石阶上,扶额支脑:“命蛊,是苗人至情至圣之蛊,一方*背叛,则背叛者受万虫啃咬之刑,若一方死去,另一方必然追随。蛊虫入体,化为血脉游走周身,命蛊,无法解。” 夙夜斜斜看去,原先喘着粗气的天子屏住气息。 眼前一闪,那人扑向秦如歌。 “你竟然,你竟然给他下这种蛊!” 秦如歌冷着脸,抬脚一腿踢开他:“放规矩点,我都能给你下那种毒了,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下这种蛊。再说,你算哪根葱,我和他的任何事情,你管不着。” 明渊一拳砸在石壁,万般算计,功亏一篑。 本以为借她的手,除掉戚颜老匹夫,还有那老虔婆。 那些中毒的臣子,识相示好发誓效忠的,他倒可救他们一命,不听话的,妄图欺瞒过关的,死了便也死了,活该。 没想到他在算计人的时候,人却也在试他,试他这些年来是不是故意示弱藏锋,这一试,便试出底细来,白白给了戚颜老匹夫干掉傀儡另立新帝的充分理由。 现在,就连凤明煌这颗他惦记了多年的脑袋,也要不得,可恶。 断龙石在屡次频繁撞击下,已经开始刷下砂粉,再这么撞下去,不久就能攻克。 秦如歌等人缓过神,凤明煌此时也从晕厥中悠悠转醒。 她正给他擦汗,扶着他走,见他睁开眼,高兴地一抱而上:“你,你还好吗?” 昏迷前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他默然点点头,嗯声。 “别多说了,我们马上出去。” 夙夜仍是那般颓废的坐着,耻笑道:“马上出去?没有我们带路,你们确定能出去,而不是迷失了?” 闻言,凤明煌才注意到此处光线阴暗,甚是陌生狭窄:“这里是?” “西凉老巢底下的地宫。” 夫妻俩心照不宣对视。 地宫。 和大越宫那地下迷宫...... 秦如歌想问他,但是这场合不方便。 各有地宫,也就罢了,顶多算巧合。但是西凉宫和大越宫的地宫,建造风格完全一样,壁上油灯都是同款同等高度的,这一点,就有些怪异了。 “你们再不走,西凉军就要攻进来了。”秦如歌提醒道。 夙夜说的对,如果这地宫和大越宫的大同小异,他们乱走,很可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马上被人擒获。 夙夜缓过气来,哼声绕到明渊身边:“能行吗?” 见明渊点头,所以招来两名禁卫扶住明渊,夙夜走到最前头,一边点燃壁灯一边带路。 “出去之后,马上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 明渊见鬼似的抬起头,汗涔涔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当孤是圣人?还负责送你们走,你以为,孤会放你?” 同是虚弱至极的燕王殿下,耗费心力催动丝线。 绑了......某人的老二。 那惊险的触感,致使明渊浑身一激灵。 “你——” “你的小渊渊,还要不要了?” 妖孽无耻地笑,还点了点秦如歌,示意她和另一边扶着他的子鼠,位置交换。 秦如歌甚是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趁着秦如歌子鼠交接的空档,禁军一把抓了丝线,拉扯! “住手,别动!!”钻心的疼痛驱使明渊怒吼。 夙夜回首便见这诡异一幕。 明渊老二的性命捏在一只恶劣妖孽手中线上,而明渊这老大,有苦难言,脸都绿了。 妖孽呵呵笑道:“本王早就想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窝囊废了。” 敢肖想他的女人。 那就让他没有享用的命。 130.130.她曾是属于他的,现在却被人夺走了 “凤明煌,你这还在西凉呢,这么放肆真的好吗?要想我们带你们出去,你最好识相点!” 惹怒了夙夜,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到底是苗疆中人,若是趁她不注意,对凤明煌下手的话...... 伸手碰了碰妖孽,秦如歌轻轻摇首撄。 凤明煌这才傲娇冷哼,撤回丝线。 小渊渊死里逃生,大渊渊终可放心,禁军、蛊师忧凤明煌出其不意又来刚刚那一出,便放慢脚步,不远不近跟在他们夫妻俩后边。 “呵,窝囊废,论起窝囊来,谁及得上你凤明煌。” “想活命就闭嘴,狗嘴吐不出象牙。”秦如歌听不过去,出言警告偿。 明渊有意摸妖孽逆鳞,图死么? 终究是因为不了解凤明煌为人,还真以为他弱成渣渣,像现在,走步路还要人抬着,明渊不会因此而看轻他吧。 不不不,凤明煌堵心堵眼堵了西凉这么多年,明渊怎么也该对这位老对手有些了解,秦如歌相信他不会这么智障。 “孤说的哪里不对么?他要有本事,怎么连自己的女人也管不住。” 凤明煌,压根不该孤身来西凉。 这点......秦如歌心虚的默默鼻尖,便察觉一道炙热视线,略一抬眸,发现妖孽似笑非笑。 虽然他膈应明渊,不过在管不住自己的女人这一面,倒和明渊想到一处去了。 有人不要命继续挑衅:“呵,来就来了,偏生是个帮倒忙的,只会拖后腿,看看现在,他能做什么。如歌,你跟着这样的男人,不嫌憋屈吗,你来找孤,不也是因为在这鬼地方找不到理解你、匹配你的人,我们才是同类,离开他,来孤身边。” 秦如歌先一步压住妖孽双腕上的丝线:“好了,你省点力气,别中这种低级劣计。夙大公子,你见识过我家王爷的本事,多年对手,也该摸着了他一些脾气。不把你主子的嘴堵上,我不保证他能活着走出这地宫。” “你就这么护着他,帮他说——” 明渊嘴皮子动得频繁,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字的声音,他恶狠狠仇视夙夜,咒骂着无声的词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带路。 “前面就是出口。” 夙夜见快要得见天日了,赶紧绕到后边,挤开禁卫,亲自扶着明渊,秦如歌冷哼,还真是主属情深。 “记得让人给我们准备马车,明渊身上,有你们无法解开的毒,若想他活命,最好不要触怒我。” 什么!? 夙夜大惊,马上给明渊切脉。 她的话,不假。 “这是什么毒?” “夙大公子还真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告知你也无妨,刚刚的烟火,你可曾观赏?点燃火药引,烟火便在上空绚丽绽放。而我,只要动动念头引子,毒素便会侵蚀明渊全身神经及脏腑,瞬间蔓延全身,届时,药石罔效。想必,你不会想看是什么效果吧?” 一试,便没了命。 毒妇。 夙夜很好奇,这样的女人,睡在身边,凤明煌就不怕吗。 哪天睡着睡着,也许就醒不来了。 可惜啊,若是可以,他真是希望把她扣在苗疆,好好探讨,定然趣味不少...... 尽头石壁已在眼前,夙夜正搭着壁上机关,秦如歌却在此时示意巳蛇接人。 “把他交给我们,一旦我和他离开西凉国境,便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明渊。” 夙夜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眉目顿沉:“燕王妃,不要太过分了。” 言谈间,指尖一点,夙夜替明渊解穴。 “别听她的,这个女人早就想要孤的命,让他们带走孤,孤必死无疑。” 秦如歌颔首赞赏道:“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该死。” “你——” “可是你们还有别的选择?” “别以为孤想要你,便不敢杀你!” “你应该明白,我从不怕豪赌,赌命......还是第一回吗?” 作为白初的他,的确明白,赌命,当初她拿自己当试验体,亲身试毒,差点没命,她是个疯子,的确什么也不怕。 可是,他怕。 现在,手上没有凤明煌这张牌作为要挟,逼她服软,他怕。 更何况,他和秦如歌之间积怨已深,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要他的性命。 “你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本王的爱妃。” 所谓挑衅,不一定是言辞激烈,破口大骂,有时候,仅仅一个象征所属的衔称,便能气得对方肝疼。 好比现在的明渊。 他不曾真正得到的女人,现在已经属于别人。 她道:“是现在马上死,还是赌,出西凉国境之后的那一线生?” 明渊不知道该怎样做决定,倒是夙夜。 机关扭转,石壁缓缓上升,通道里昏暗,外间,更暗。 夙夜幽冷言:“他可以随你们同行,作为庇护,不过,马车之上,其中一个席位,归我。” 寂静中,只有石壁上升的声音。 夙夜又道:“不同意,那便揽着一起死吧。” 秦如歌咬咬牙,拍板:“好。” 石壁彻底隐没了。 眼前是茂密的藤条枝叶。 好不容易拨开障碍物,得见天日。 是一处小树林,林子里还杵着不少人,火把照亮一片光。 秦如歌后怕地想,还好事先让巳蛇接了明渊,眼下有刀横在明渊脖颈之上,起码还能震住这批......奇怪,不是精兵猛将,还不乏老弱妇孺。 “公子,你没事太好了,小姐快担心死了。” “我没事,皇上也没事,让夕儿放心。” 原来如此,是苗疆的人。 怪不得能找到这里来。 老者见巳蛇把刀架在明渊颈上,厉目微沉:“阿夜,他们是什么人?” “大族长,你就别多问了,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戚颜老匹夫的追兵快要赶到了,我们要赶紧离开。你们来了正好,给我们引开追兵。” 眼下也不是多谈的时机,把人送上马车后,苗疆的人便驱使毒物,堵住了通道口。 马车一路往西北赶。 现在行踪已经暴露,她再也不需要为了掩饰身份,绕东晋走一大圈。 “那支西凉兵,应该是后备的援军,临时被老匹夫安排人调了回来。”夙夜分析道。 西凉大部分握有兵权的武将,都在戚颜旗下。 在戚颜和太后看来,外忧,还没有内患来得凶险。 要攘夷,必先安内,所以才对起了逆意的西凉少帝赶尽杀绝。 啧,让戚颜摆了一道,别说明渊了,就连他这苗疆少主,也郁闷得很。 “就算你们大难逃过,西凉天子之位,恐怕要丢了,打算如何?” 在夙夜看来,秦如歌冷静得过分,这个女人,是不是就算泰山崩于前,而色却是不变? 她这般叵测的神色,究竟又在谋划什么阴谋。 夙夜目光斜向上,转而落在这位交手数载,熟悉而又陌生的老对手身上。 凤明煌。 直到现在,他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人,竟然真的入了西凉,潜伏西凉皇宫。 竟为了一个女人。 这一男一女,屡屡出乎他的意外。 打算如何? 呵,怎么能让他们知道。 接下来,西凉恐怕要暂时陷入内乱争斗之中了,他们已经错过挫烈焰局锐气的最好时机,也错过,割下凤明煌脑袋的唯一机会。 “燕王妃,还是先管好自己和燕王吧。” 凤明煌就算此番完胜,却是史无前例的任性,一旦回归南越,免不了麻烦。 更何况,南越那边,并不比西凉好多少。 夙夜垂下眼眸,盖过诡光。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秦如歌盯着明渊看了老半宿,正酝酿着情绪想开口呢,下颔便教旁边霸道的主一把拧过,正对着他:“就他这姿色,有什么好看的?” 秦如歌眼角抽搐,妖孽笑着欢呢,可是并不是好商量的神色,她怎会看不出他是喜是怒,秦如歌违背良心,腆着笑脸:“你最好看,可以了吧?” “这么勉强?” 不然呢,他还想怎样! 掰开他的指掌,秦如歌白了他一眼,她做正经事呢,别妨碍她。 视线瞄了眼夙夜,又落在明渊身上:“他知道多少你的事情?” “你问这个干什么?”明渊警惕道。 “我要你芯片里的自动手术装置。” “芯片!渊,她——” 明渊默默点头:“她和孤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小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子鼠等人一脸懵逼。 夙夜亦然。 怪不得,天子和燕王妃之间气氛波谲,有种难言难介入的气场。 然而凤明煌这一来,却硬是把脚插进去,也许他们之间,也只有凤明煌能介入。 秦如歌听他们一来二去的意思,看样子,夙夜知道的还真不少,能让明渊这种人信任,夙夜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孤手上只有一台,给了你,孤用什么。而且,你这么急着要,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人,得了棘手的病?”目波飘到凤明煌身上。 秦如歌不喜欢凤妖孽被觊觎,横身一挡,冷冷道:“我不像你,天天想着怎么上位,怎么踩着尸骨造孽,我虽不是菩萨心肠,更不是善人,但是老弱孤苦,该救的还是得救。自动手术装置在我手中,作用怎么也在你手中强得多。” “你抖什么?” “爱抖就抖,干你屁事。” 明渊:“......” 该死的凤妖孽,没事干嘛把手放在她腰后,吓了她一大跳,还打了个大激灵,差点心虚露馅。 凤明煌虽然听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不过猜测没有偏掉的话,大抵,和医治他大有关系。 他兴奋,因未知,因希望,故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和心情,通过隐忍的接触,传递给她。 “明渊,你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给我。” 明渊垂眸细想,半响才道:“给了你,你便能用了吗,如你所说,该救的还是得救,可是这个时代,多是愚昧的人,他们不懂科技和先进,你把仪器摆出来用,只会触犯禁忌,被人当成异端。” 异端,一般都会被害死的。 “这一点,就不劳你这落难皇帝费心了,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保护好。” 明渊不屑轻嗤:“你?你自身难保,还说什么保护她,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南越燕王,毒胎出生,岂是浪得虚名......等等,小老鼠,你......” 似是想通什么,视线在夫妻身上来回,神态由愕然转为顿悟,明渊哈哈大笑:“秦如歌,你嫁给他,是被迫的是吗?” 察眼看色,明渊自认擅长,他们夫妻脸上的不自然,给了他答案,果然如此。 “哈哈,还以为这世上真有山盟海誓的傻蛋,原来,也是利益苟合。你不是最恨被人利用的吗,怎会愿意被他用下三滥手段困顿,一定是因为你在他身上也能讨得便宜。哈哈,小老鼠,你变了,终于变得和孤这种人一样不是吗,啧啧,说得再好,也不及身体诚实。” 终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吧,也许,还会自己乖乖过来...... 毕竟他见多了,这世上自己打脸自己的人,多如牛毛。 “废话真多,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明渊一扫阴霾,浅笑睨着眼前的小女人。 他背靠木隔板,悠然道:“把你脸上的假皮撕了,孤可以考虑考虑。” “死到临头还贫嘴,你是不是真想死?” 夙夜看不下去,秦如歌很明显已经气得炸毛,而最严重的,当属凤明煌,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女人,如此张狂,唉,渊他是不是忘了,先前自己的小渊渊,才差点被割。 “孤哪是贫嘴,孤认真的。小老鼠,你难道到了现在,还不敢直面孤?是不是过去孤带给你的痕迹太重,你忘不了那些伤痛?” 伤痛他个蛋蛋,她以前压根不知道感情是什么好吗!? 指尖摸到耳后的细小痕迹,却教身侧的人压制:“别被激将。” 他吐字寒凉,洒在耳际,秦如歌打着颤,周身如坠冰窖。 她定了定心神,淡淡拨开他的手:“没事。” 假面皮撕开了,夙夜和明渊均是目光一亮。 明渊轻扯嘴角:“不错,还能看,较之你的另一副皮囊,丝毫不失色。” “拿来。” 谁要听他评断,东西拿来,装什么蒜。 急性子,呵,还说是为了救该救的人,分明口是心非。 看来,秦如歌和凤明煌的结合,也许是利益苟合,不过,相处过程中,大抵感情增进不少,她,动情了么? 想到这,明渊心头顿生躁郁。 她曾是属于他的。 他的东西,怎么能在还未享用之前,让人占了先机夺走。 这好比,有人侵入他的地盘,从他眼皮底下拖走属于他的猎物。 这是,示威。 他绝不容许! “自动手术装置是吗,无妨,给你。”冷笑眯眸,意念驱动芯片。 除了秦如歌,所有人屏息以对,夙夜也不例外,他虽然知道明渊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打在西凉军身上的药物也是明渊所提供的,但是这还是夙夜第一次见证奇迹。 绿光顿生,几乎所有人唇瓣微张,惊见一座半人高的奇怪白色巨物一点点出现在马车中央。 秦如歌输入一些指令,便见白色巨物“张牙舞爪”,像蜘蛛一样长着好多臂膀,持有的利器闪着银光,霎是吓人。 秦如歌大喜道:“对对对,就是这玩意,谢啦。” 明渊不无自嘲的味道笑笑,没想到他也有得她道谢的一天,当真是受宠若惊。 回说戚颜等人派出的兵马,一路追击,却是与秦如歌等人的行进方向大相径庭。 他们万没想到秦如歌等人会选择马车代步,而不是更快的骏马,以至于被苗疆那些李代桃僵的人分散了注意力。 待回过神来,秦如歌等人最有可能前往的地方,是与南越接壤的西北,这才连忙变道,追往西北。 可惜,这时秦如歌他们,离目的地,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到了这边,你总该给他解毒了吧?凭你们的本事,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你们。”城门关口就在眼前了,夙夜不相信秦如歌会守信,必须得在出关前讨得解药。 “唉,这么信不过本王妃的人品么。” 好吧,不得不承认,换作是她,她也不会相信。 解药,她早就做好。 她也不会天真的认为,拿假的解药给明渊服下能糊弄过去。 两指捏着硬币大小的黑色药丸:“诺。” 明渊目光大亮,一把夺过,掰开几掰,狼吞虎咽。 秦如歌看在眼里,冷笑着。 换了副皮囊,他还是没怎么变,一样的贪生怕死。 看着呢,秦如歌眼前突然就被挡了,随即某两人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妖孽踢下马车,车厢都给砸烂了。 “驾马,全速行进!” 子鼠火速退出车厢,也效仿凤明煌,踢下赶车的人,驾的一声,甩动缰绳软鞭。 马车疾驰而去。 守城的人想拦截,却被无形气刃袭击,半空打滚摔满怀。 摔懵的明渊和夙夜攀上城楼,气急败坏地指示弓箭手放箭。 漫天羽箭飞来,将马车蓬顶扎成刺猬。 明渊推开所有人,亲自将那举行强弩拉伸,引巨箭,强大气压破空而来,将摇摇晃晃的车身彻底捣毁,城墙上的人依稀可见身形高大的男人伏在女人身上,护她不受伤害。 虽然车身被毁,但是马车已经跑出去太远,羽箭、强弩的攻击范围,再也够不到远去的马车。 明渊摔了守将递来的巨箭,恶狠狠磨牙:“秦如歌,凤明煌,算你们运气好!” 夙夜拍拍他的肩,以作安慰,眼底更有意思幽暗浮沉:“别太早失望,我跟过来,一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二,还是有别的可图的。” “什么意思?不要在孤面前打哑谜!” 夙夜淡淡笑着,轻声道:“凤明煌,经不起折腾,不是吗?他带回去的,是勾命的无常使者。” 明渊眯眸打量眼前阴柔的合伙伙伴,勾命的无常使者? 莫非,他在不经意间,瞒过他和秦如歌,在凤明煌身上做手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