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宅女紫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大家春节快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牛年更牛~~~~!!! * 原就说过想放以前瞎掰的童话上来,咳咳,可算找到机会了,现在放吧,算是贺新春。 咩,我知道这几篇很白痴,咳咳,文字不讲究逻辑不讲究一味瞎掰,但仍希望在年节里能博大家一笑。 :) 这是去年过年掰的,拿了几个朋友做原型,本来掰了七篇,但是质量每况愈下。咳咳,瞎掰也需要体力和脑力……眼泪,所以就不都放过来了。这几天放几篇自己还算满意的。 再次声明哈,真的很瞎掰…… 如果你没笑,如果你怒了……咳咳,大过年的,您板砖下的稍微轻点儿…… 叼着饺子的十六90°鞠躬,迅速爬走…… * 这篇,咳咳,我知道读长句子需要很大肺活量,但是我始终认为长句子……比较有气势。嘻嘻。请见谅。 ———————— 世界上最完美的日子,就是每天宅在家里数钱数到手抽筋。 `````````````````````````````````````````````````````````````````——灰姑娘宅女紫 **** 故事开始于某一年的三月十二号。 没错,就是这么个阳光明媚和风细雨百花齐放莺歌燕舞春深如海的美好日子里,宅女紫忠实贯彻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的基本国策在院子里种下了一棵树。 其实宅女紫的理想是搞到一棵真正的摇钱树——那种一晃就有金币落下的神奇树木,可惜,这始终只是个美好的理想而已。 所以,这次她栽下的只是一棵普通的榛子树。 请注意这个细节,为什么不是苹果树,不是梨树也不是樱桃树而是榛子树!!!不是因为榛子树好养活,不是因为坚果榛子营养价值高,而是……遭遇雪灾后的这个春天,小镇上TMD就只有卖榛子树种的…… 植树节总是要过滴,有总比没有好滴。 理念是简单的,命运是复杂的。 可很多时候却是简单的理念决定了复杂的命运。 在许多年后,当宅女紫因向偷吃榛子的仙女提供了个方便开榛子的钳子而就此被迫去参加了阳光正太王子的舞会却意外得到了一个华丽丽的免费长期宅着的机会时,她感慨万千,仰天长啸深深鸣谢当年那些因为懒惰而没有去远方进货的花木贩子…… 当年种树的宅女紫当然不会想到许多年后会得益于现在这棵因为最便宜而被买回来的看上去奄奄一息随时可能东倒西歪枝折根烂的榛子树,但是不得不说其实这棵树的神奇幸运功效从一开始就有所表现,虽然这些幸运在相对集中时段内出现了,但是因为太过零碎而没能引起宅女紫注意,更加没有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而已。 最初的显灵便是树种下第二天,宅女紫那远赴异地做生意的商贾老爹顺利结束了一笔交易,提前带着亮晶晶的金币回来了。 如果还有什么运动为宅女紫所热衷的话,那就是数钱了。所以宅女紫顾不上为虽然精神奕奕但却风尘仆仆的老爹奉上暖茶热饭,立时就去投入到那让她无限欢欣的数钱事业中。 她喜欢将擎着金币眯着眼睛迎着太阳反复观摩它们反射过来的璀璨瑰丽让人迷醉的光芒,直看到微微有些晕眩后,才恋恋不舍的将它们一枚一枚丢进骨瓷罐子里聆听它们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悦耳宛如天籁一般撩人心弦的声音。 这次的钱着实不少,宅女紫数到手软,唉,数钱也是一个相当消耗ATP的活计啊,还是睡觉补充体力吧。于是她把金币摊到床上,扑将上去,不怕凉也不怕硬,美美会周公去了。 * 宅女紫的老爹无比了解宝贝女儿的嗜好,所以也没有去打断她的运动——事实上打断她这项运动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宅女紫一旦开始数钱后就会自动进入结界处于屏蔽周围一切事物的状态,如果贸然打破结界会被当作入侵者从而遭到宅女紫用天女散花金钱雨的攻击轻者瘫痪重者歇菜。所以老爹看到宝贝女儿扛着钱袋一溜烟消失在走廊里之后,二话没说立马自行回到房间休息。 一路上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就是想不起来了,唉,人上了年纪记忆力果然会衰退…… 当他打开自己房间门的时候足足站了十分钟也没能迈进去,顶棚布满蛛网,地上的灰尘至少有三块金币叠放那么厚……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天啊,到底有多久没有收拾了。 “汤姆!汤姆!!汤姆!!!”老爹开始喊起管家的名字。太过分了,自己不在家这些家伙冲着丫头好欺负就不干活了么,一定要好好惩罚一下。 可是喊了半天,都没有人答话。老爹突然想起来,好像从一进门就没有看到管家汤姆。一定是跑去偷懒了。 老爹实在火大觉得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最后决定去厨房吃点东西抚慰一下倍受打击的脆弱心灵,可是推开厨房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汤汤水水没有擦掉而凝固成重重叠叠的油渍,然后就是银制餐具全部被换成铁的却因为没有充分烘干而锈迹斑斑,他都没敢接着看下去只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 “玛丽!玛丽!!玛丽!!!”老爹开始喊厨娘的名字。太过分了,留丫头一个人在家果然不行,连老实的厨娘玛丽都能这样消极怠工!!只是自己这生意线太长,出去一次就是大半年,长此以往如何是好哇…… 他思量着走出来,一路愤怒高喊各个仆人的名字,可是一个回应也没有。终于,他发现不对劲了,意识到自己一直觉得少了的是什么了—— 仆人。 仆人都TMD跑到哪里去了!!! 当他鼓起勇气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打破结界闹个明白火急火燎跑来宅女紫房间来咨询这个让他痛心疾首的问题时,却看到他的宝贝女儿宅女紫正趴在金币堆上流着口水酣然大睡嘴里还嘟囔着:“五百六十一,五百六十二……” 其实吵醒进入深度睡眠的宅女紫也是“死罪”。不过,老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丫头睡到自然醒也许会是明天早上,难道要他一个白发苍苍垂暮之年老人家在旅途疲惫饥肠辘辘之后又无处安歇一晚上?——所以他还是站在安全距离内尽量调整音频到不会惹毛女儿的声量,说:“丫头,醒醒,醒醒,那一箱子钱都是你的,你回头慢慢数吧,可以先给我解释一下么:为什么我的房间都是灰尘?!为什么厨房一团乱?!为什么我们的佣人都不见了?!” 老爹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的走到女儿跟前,本想动作也配合一下一把揪起趴在金币堆上流口水宅女紫,可是他瞧了半天实在没找到下手的地方——宅女紫穿了一件松垮垮灰扑扑的袍子,而这个颜色实在是太过模糊而看不出来究竟是干净还是肮脏,老爹最终一阵恶寒放弃了触碰她的举动。 “老爹你好吵啊,我很困啊!”宅女紫终于在老爹锲而不舍的呼唤下醒来了,她摇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擦掉眼角渗出的泪珠儿又长长伸了个懒腰,不满的嘟起嘴巴说,“你的问题好多啊,一个一个问。” 老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用一种慈父的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几分讨好几分好奇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穿了这么件……呃……这么件颜色奇怪的衣服?我给你买的那些小礼服呢?” “吃菜要吃素,穿衣要穿布。这才是健康的人生。这件衣服质地很好,很舒服。”宅女紫是最讲究健康的人,想起老爹买给她那些金丝银线缀宝石的礼服就觉得肉疼,那么多钱穿在身上真是浪费啊,应该直接折兑成金币……于是她开始表露自己的不满: “还说呢,老爹你买的礼服都是拖拖沓沓一动就稀里哗啦往下掉零碎啊,而且都是白色的啊,穿一下下就脏了。你知道我啦,我是最见不得脏的,看到污渍肯定就会换掉的。我最开始还是穿那些滴,可素等我把所有干净的礼服都穿脏了之后,实在找不到能穿的了。幸而最后找到这件衣服,它实在太完美了,又舒服又美观——你瞧瞧这个颜色啊,一般的污渍都看不出来……” “……==||||”老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问,“衣服脏了那怎么不洗呢?” “你见过我洗衣服吗?” “……那怎么不让仆人洗?对了,我们的仆人都哪里去了?他们欺负你了?”这只可能是一个亲爹说出来的话。 “哦。绝大部分是被我解雇了。” “解雇了?!”老爹十分紧张的问,“为什么解雇了?!他们欺负你了?!”真心疼宝贝女儿啊,下次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家了。 (某紫:这就是传说中的亲爹啊。亲爹啊。亲爹啊。这绝对是一个亲爹啊。鉴定完毕。) 宅女紫仿佛听到了最让人惊诧的事情一般张大了嘴巴,半晌又耸耸肩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是我觉得雇那么多人干活非常不划算,很多人的工作都很清闲啊。我就考虑合并一下,最后经过筛选,我留下了厨娘玛丽一个人——因为做饭是个技术活,会扫地的未必会做饭,但是会做饭的一定会扫地。” “这个逻辑倒是没有错……但是厨娘玛丽她人呢?”老爹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 “她很过分啊,我给她双份工资她都不领情!”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宅女紫的小宇宙一下子爆发了,恨恨的说:“我给了她双薪啊,双薪啊,不过让她兼职买菜的、打扫卫生的、洗衣服的、缝衣服的和伺候花草的。她居然说我给你双薪你给我干这些你干不?这是什么态度哇,我是宅女啊,宅女啊,宅女谁干活啊?!她是厨娘啊,厨娘啊,厨娘不干活能行么!!她又说工资少啊,我已经还很大方的给她双薪了啊,双薪啊,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还想怎么样嘛,又不是很多的活!所以她说不加钱就辞职,我就痛快的让她辞职了……” 老爹的眼睛快掉下来了,手已经开始抖了,颤颤巍巍的指着宅女紫,尽量压着恶气用比较威严的语气说,“你一个人都不留,活谁来干?!你瞧你的衣服,多久没有洗了?!你去瞧我房间的灰尘都有三枚金币那么厚了,多久没收拾了?!厨房更是乱七八糟,关键是几乎没有能吃的东西了!!我才离开这么几个月,你怎么就把家里搞的一团糟?!” “没这回事。”宅女紫扫了一眼自己房间,没老爹说的那么糟糕吧。 只是不爱干活而已,其实每过十天半个月还是会简单收拾一下的。关键吧,房子太大了,所有的房间不能一下子都收拾完不是!得轮着收拾不是!老爹的房间目前还没排上日程而已——她早就说过,住这么大房子实在太浪费了,应该兑成现金然后买一个小点的房子和一个大点可以用来堆放金币的地窖。谁知道老爹不听啊,所以老爹的房间灰灰土土属于自作自受…… 宅女紫坚定信念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然后帅气的抻了抻衣服袖子,说,“其实厨房还有腊肉,我可以勉为其难亲自动手给你做腊肉羹,至于衣服……得容我缓两天再洗,因为我看这件衣服还不脏啊,我都没看到污渍……” “没有看到污渍……”老爹额头暴起了青筋,忍无可忍的爆发了。“那个见鬼的颜色你能看到什么污渍?!没污渍就不脏了?!你怎么懒惰成这样了?!你瞧瞧自己,你瞧瞧自己,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你简直……你简直……你简直……”老爹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咳嗽起来。 宅女紫还是非常孝顺滴过去给老人家拍背顺气。 “你简直是个‘灰’姑娘!!!!”老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憋了半天才憋出这样一个词汇来。 灰姑娘——穿着灰色衣服的宅女姑娘。宅女紫想了想,其实这个名字还是很应景的。 “你简直气死我了。”老爹最后总结陈词,“今天就这样吧,看来我得找个干净的房间住了——但愿有干净的,晚上出去吃吧……” “不要出去吃!”宅女紫一本正经说,“第一,我是宅女,我讨厌出门。第二,出去吃要花钱。我们还有腊肉……” “让你的吝啬见鬼去吧!!”老爹的小宇宙也爆发了。不过看到宝贝女儿立刻扑棱扑棱把床上所有的金币都划拉到一起用衣服宽带的下摆兜起来一副“绝对不给你一个子儿”的样子,老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算了,不动这些钱,我去找老兄弟们喝一杯让他们请客总可以了吧!……然后打包东西带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好。多要一点儿吃的哈!”宅女紫其实还是非常非常喜欢美食的,尤其是免费的美食。 “嗯。只是,丫头啊,无论你怎么吝啬,日子都不能这么邋遢的过了。明天我出去雇佣仆人来。看来得找几个非常能干的才行……”老爹摇摇头,自己思量起来。 “老头,我突然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宅女紫一条胳膊搭上老爹的肩膀。 “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好想法。”老爹其实只是嘴巴上这么说而已,其实他知道这个宝贝女儿看上去万事不经心,可做生意实在很有一套,她还是有很多很好的想法滴。 “给我娶个后妈回来吧。”宅女紫殷切的说。 “……=_=|||||||”老爹一阵恶寒,“我就说你从来没过好想法了。果然……”老爹决定收回之前暗自对女儿的称赞,这丫头只有在琢磨咋做生意的时候才可能有好想法,其余的时候,她脑子里都是稀奇古怪错综复杂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想法。“你到底想怎样?” “很明显,我们需要一个能干活的女人。”宅女紫如是说,特地强调了“能干活”三个字。 “我们可以雇佣女佣。”老爹说。 “不行。我坚决反对。”宅女紫说,“一定得是后妈。因为雇佣女佣还得花钱,而后妈干活天经地义,不用付薪理所当然,多完美的廉价劳动力……” “你……你……”老爹觉得自己是哮喘,总是被气的说不上来话,看来有必要去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不能随便就找个后妈进来,我要求是个朝鲜的后妈。”宅女紫认真的说,“朝鲜女人多贤良,干活勤勉没得说,关键还能做地道的朝鲜辣白菜……” “为什么不是朝鲜烤肉?”老爹其实也是很喜欢美食滴,美食常常会让他忽略了主旨而导致谈话跑题。 “都说了吃菜要吃素,穿衣要穿布了,这才是健康的人生。”宅女紫如是说。“关键是现在肉太贵了……” “可是这个雪灾之后白菜都涨价一倍了……”其实老爹也是个很称职的商人。 “白菜再怎么贵也不会贵过肉价的!!!!”宅女紫觉得老爹不应该是这样一个不会算账的人,难道他试图转移话题不让她说后妈的事情?!哼哼,这招不好用。敏感的宅女紫立刻回归主题了。 “那个后妈,最好要一个带小孩的嫁过来的。因为如果你们生孩子,那么养大孩子需要很大一笔费用,这太不划算了。”宅女紫提出论点罗列论据一一论证,“同理可知,带过来这个小孩子也不能是幼童,幼童的花销不会比你个成年人少到哪里去,天知道一个成长中的孩子饭量有多大,他甚至可以吞掉一头大象。所以,这个孩子不能很小。最次也得是可以干活的。这样我们其实等于无形中多了一个劳动力,不,要看这个孩子的身体素质,如果身体素质不高的话很可能只能算半个劳动力……不过反正我们也没有劳动密集型工作,也无所谓体力,估计这个孩子至少可以顶四分之三个劳动力吧……” 老爹只觉得头疼欲裂。 最后宅女紫终于良心发现开始总结陈词:“总之,我要一个带着年纪不能太小的小孩子的朝鲜勤劳后妈。可以比我美貌,但是不可以比我腹黑。” “可是,你怎么和她沟通?” “我为什么要和她沟通?她只要干活就可以了,怎么干活还用我教的话我还要她做后妈干嘛?”宅女紫忽然笑了笑,“嗯,主要是要她能听懂我的命令就行,我不需要听懂她的话。这样就算她骂我,我也不会知道。污渍看不见就不算污渍,脏话听不懂也就不算脏话。” “…………=_=|||||” * 翌日,宅女紫洗完脸发现剩下的水平白倒掉实在是太可惜了就动了恻隐之心决定给榛子树浇水,当她把水泼到树根底下的时候,带着年纪不小的孩子的朝鲜勤劳后妈进了门。 一个品味格调并不高雅行为举止还算正常的唯一优点是会说宅女紫能听得懂的语言的中年大妈,带了两个年纪和宅女紫不相上下相貌平平秉性一般文化素质貌似低下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很萝莉的妹妹。 宅女紫仔细打量了三个人一番,然后对老爹说:“老爹您可以继续去做您的生意了,家里就交给我吧。”在确认老爹老泪纵横感动不已后,她转过头向她的免费劳动力们下达了第一条指令,“去做一顿早餐。” 后妈母女三人在宅女紫家悲惨生活就此拉开了帷幕。 几个月做牛做马的生活让后妈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 逃是逃不走了——户籍落下来逃走就成了黑户了。 反抗也无效——这个腹黑的继女有无数奸诈的手段,每次反抗后得到的是更重的活计。 最后,她在某天为榛子树浇水的时候突然灵感迸发终于想到一个自以为绝顶聪明的方法——如果自己无法离开,那就让这个恶魔继女离开吧。 “我一定要把她嫁掉!!AZ—AZfighting!”后妈一手扶着树干,一手紧紧握拳向天发誓。 可素,大妈,你实在太不了解一个宅女的特性了……路漫漫其修远兮,您……节哀顺变吧。 阿门。>____什么定情信物……那素暗器,暗器!!! ——作者:••‘你的头上怎么有只靴子?’••‘怎么可能有靴子?是暗器。’••‘可是哪有人用靴子当暗器的?’••‘我再强调一遍,是暗器。’••‘可是明明是只靴子啊!’••‘想我王重阳闭关五年,没想到一出来就着仇家暗算,是暗器。’…… ——某紫:,这次不是暗器了,是凶器。) * 弗雷罗王子开始了他的寻妻之旅,从他的王城开始挨家挨户的拜访,要求所有的女性都出来试一只水晶鞋…… 当王子一行人来到宅女紫家的时候,非常不巧,宅女紫正在睡觉。 所以,当王子的随从大声宣读圣旨要求房子里所有的女性都出来试鞋时,顶楼的窗户打开了,一只水晶鞋被撇了出来,正中随从的面门,随即一声惊雷:“都TMD的给老娘安静点,老娘要睡觉!!!后妈,把鞋给我捡回来擦干净收好喽!NND,大清早扰人清梦。” 大清早……王子抬头看了一眼开始偏西的太阳——十分无语,可一低头,突然看到嵌在随从脸上的水晶鞋…… “天啊,你女儿就是我要找的人,快让她下来试鞋!!”王子激动的抓起后妈的手。 虽然王子的俊脸很有吸引力王子的电眼也十分迷人,但是后妈还没被美色冲晕头到不理智的去打搅睡觉中的宅女紫——为一个英俊男子的请求而搭上一条命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对不起,殿下,我的大女儿……她得每天睡到自然醒,不然,将是很可怕的……”后妈婉拒说。 王子没有表态,身边的侍卫十分不满。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儿而已,居然在痛殴了王子的贴身随从后还拒绝王子充满诚意的请求!这真过分!!侍卫一时冲动在没有得到王子命令的情况下冲上楼强行进入了宅女紫的卧室准备教育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 然而,血淋淋的事实再次证明,冲动是魔鬼哇。 一声巨响之后,侍卫被丢了下来,浑身嵌满金灿灿的钱币,显然是中了宅女紫的杀手锏之一——天女散花金钱雨。 “后妈!把他身上的钱都挖下来擦干净收好喽,然后再把他扔出去!!!”宅女紫在楼上咆哮。 挑战,这是赤裸裸的挑战。王子的勇士们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于是一起冲上楼,把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斗不过群狼的宅女紫拖下楼来。 费雷罗王子一看就傻了,这个女子皮肤有些干燥曝皮,眼睛睡得微肿,头发完全没型,一身松垮垮灰扑扑的袍子……呃,无论如何人下来了,还是先试鞋吧。 唔,宅女紫的脚肿的跟馒头一样——就前两天从王宫走回家一路上累的——连鞋口都塞不进去…… 囧。弗雷罗王子绝望了。 证明宅女紫就是紫礼服公主最有利的证据恰恰被用来证明了她不是。 ‘哇哈哈哈哈哈,想套牢老娘,嫩做梦!’宅女紫洋洋得意的往沙发上一靠,微倾着头扬起下巴与脖颈成135°角半眯起眼睛斜斜的瞥了一眼后妈,说:“送客!顺便索要赔偿金。” “就是这个动作!!!”弗雷罗王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激动的抓住身边随从的胳膊,“就是这个仰头的动作!那天那个公主就是这样仰头说话的!多完美的脖颈啊,肌肉绷紧皮肤润泽线条流畅姿态优美!我再没见过第二个!!!” (——作者:==|||||,亲爱的王子,如果你也每天频频用下巴给你的后妈下达干活的指令,你的颈部线条也会练得这样紧绷而优雅的……) 宅女紫僵在沙发上,完全没想到一个惯用动作会曝露她的身份。 “请这位淑女回王宫喝茶。”弗雷罗王子优雅的对侍从说。 当一群人扑过去架起宅女紫时,宅女紫绝望的仰天长啸:“小仙女,你耍我啊,我不要月光腹黑熟男!!!!” “没错。就是这位公主。”弗雷罗王子笑黡如花,“她那天就是这么充满深情亲切称呼我的……” “……=_=||||……苍天啊,让我死吧!!!!” 苍天没有让宅女紫死掉,而是让宅女紫被塞进王子的马车里。 “做我的王妃吧。” ……拜托,王子,你有点诚意好不好?换汤不换药也行啊,怎么连汤都不换?! “我只喜欢阳光明媚正太。”宅女紫一向非常专情。 “难道我不够阳光明媚?”弗雷罗灿烂一笑,阳光从车窗斜射进来,洒满他的全身,那张俊脸就宛如镀金一般璀璨生辉——好阳光明媚啊。 “……唔,可素,有月光的时候你会变成吸血鬼一样阴沉腹黑……”宅女紫要的是全天候阳光明媚正太啊。 “什么是腹黑?”弗雷罗王子再厚颜无耻也无法把这个词汇当作是赞美了。 “文盲。”哼。连这个词都不知道。 “我皮肤很白,全身都白,腹部也白……”弗雷罗王子认真的说。 “流氓。” “……”弗雷罗王子向天发誓,他真的是个正经人,这句是实话啊……只好转移话题吧,“……那个,亲爱的,在月光下变身的只有狼人,我不是……” “谁说的?!谁说在月光下变身的只有狼人?!”宅女紫蔑视的瞪了弗雷罗一眼,没知识还没常识,“还有美少女战士——我代表月亮惩罚你!!!” “……>_ 白雪公主太妹夭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大家春节快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牛年更牛~~~~!!! * 依旧是,瞎掰童话。 还是那句话,我知道这几篇很白痴,文字不讲究逻辑不讲究一味瞎掰,但仍希望在年节里能博大家一笑。 :) 以及再次声明,真的很瞎掰…… 如果你没笑,如果你怒了……咳咳,大过年的,您板砖下的稍微轻点儿…… 虚弱无力的十六迅速爬走…… ———————————— 你怎么可能没看到过我温柔?!在啃了毒苹果以后,我多温柔啊。 ````````````````````````````````````````````````````````——白雪公主太妹夭 **** 距离现场直播还有2分钟。 “灯光!摄影!主持人准备!!……呃?主持人呢?主持人呢?” “来了,来了!” “咋是你嗫?我说你个作者来凑嘛热闹?不是请了《半边天》的张越吗?” “监制说我也能顶半边天……” 一番交涉,距离现场直播还有30秒。 “时间来不及了,得,别磨叽了,就你凑合上吧。” 距离现场直播还有5秒,4秒,3秒,2秒,1秒…… 康桑阿米达,Music~~~ 现场直播开始。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格安森林收视率第一的谈话节目《我掰,我掰,我掰掰掰》!!!请伸出您的拇指、食指和小指,跟我一起喊:我掰,我掰,我掰掰掰,哦耶!!!” (——作者:格安森林,格林—安徒生森林,偶滴虚拟童话世界。PS:偶亲爱滴小妹妹安格子宝贝儿,我发现你滴名字真是好啊,所以我决定让你当格安森林形象代言人了。HOHO~~~) “今天我们请来了一位神秘嘉宾,那就是无所不知万事通的——魔镜!!请大家把最热烈的掌声献给它!!!”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想死你们了!!给你们拜年了!!” “……好的,谢谢大家,想必大家已经猜到我们今天的话题了,没错,我们今天的话题就是《白雪公主》……现在,就有请多年来一直奋战在恶毒巫婆王后身边第一线的、巫婆的私人助理魔镜同志,为您倾情奉上女巫王后与白雪公主不得不说的故事……再次掌声……” ****************以下是今天的故事**********************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彪悍的人?” “迄今为止吗?当然是您了,我的最彪悍王后陛下。” 请永远记住,彪悍是对一个女巫最高的赞美。 所以,每当彪悍巫婆王后陛下听到魔镜说这句“您最彪悍”吉利话时,都会无比开心。 可是,快乐总是短暂的。 在新一代彪悍女白雪公主太妹夭日渐长大之后,彪悍巫婆王后陛下就再没能从诚实的魔镜嘴里听到她最喜欢听的话。 现在,这个对白变成如下模样: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彪悍的人?” “迄今为止吗?当然是您的继女白雪公主太妹夭了,我的曾经最彪悍王后陛下。” “我靠,为什么是曾经?!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现在您的继女白雪公主太妹夭比您更彪悍。” “TMD,你真不是个东西,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听你说有人比我彪悍!!” “是的。我知道。可是我是一面实事求是的镜子。” “你是故意气我的!!” “是您多心了。我一向最为忠贞。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就告诉您一个深藏多年的秘密——其实,我是一名党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样的对话不断被抑郁的彪悍女巫王后陛下提起,但总是以她的抓狂暴走而告一段落。 长江后浪推前浪,雏凤清于老凤声。 没有办法,成长中的白雪公主太妹夭确实是彪悍的人,并且不得不说的是,她的彪悍和她的年纪一起增长……——没有最彪悍,只有更彪悍! 彪悍这东西,很多情况下并不是因为受到的教育不够好,白雪公主太妹夭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例证。她彪悍,主要是怪当年她的亲娘在怀她的时候,在不一定是错误的时间里许了一个应该是很正确的愿望,可有偏生不巧她亲娘择人不慎选用了一个鲁莽的丫头做贴身侍女,这个侍女又打乱了这个正确的愿望——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怀着太妹夭的桃特利帝国前王后在冬日里的一天坐在窗边缝补婴儿衣服。她已经生了十二个儿子了,所以她非常希望这次能生个美丽的女儿。一走神,缝衣针刺破了她的食指,血涌出来,更衬得她的纤指宛若白玉。于是,她开始许愿: “各路神仙,我希望得到这样一个女儿,她的头发要想这乌木窗框一样乌黑亮泽,她皮肤要像雪一样晶莹剔透,她的嘴唇要像这滴血一样嫣红动人。” 她的侍女吓了一跳,连忙说:“王后陛下,冬天里不可以为未出生小孩子许愿的,听老人讲,这样生出的小孩子脾气会变得和冬天的暴风雪一样恶劣的……” 其实,这实在只是一个毫无科学根据的封建迷信思想。 受过高等教育的王后陛下虽然不尽相信,但涉及到孩子,母亲总是诚惶诚恐,所以她慌忙住口,再不敢提起这个愿望。 可是,已经晚了。 有些时候事情就这么凑巧,王后在许愿的时候恰好有一名见习神仙路过…… 这个经验不多又急于积攒业绩好争取早日升职转正的见习神仙,立刻非常热情的记录下了王后和侍女的对话。 由于神仙的调查表做的不够地道,项目划分不够详细,所以这两句话被这个时间不充裕、业务又不熟练的见习神仙填到了同一栏里,变成了一条愿望…… 于是…… 几个月后出生的白雪公主太妹夭,有了乌木窗框一样乌黑亮泽的头发,雪一样晶莹剔透的皮肤,血一样嫣红动人的嘴唇,以及,冬日里暴风雪一样恶劣的坏脾气。 …… 这段故事教育我们,谨言慎行素必要滴!!还有,封建迷信素会害死人滴…… ******* 白雪公主太妹夭的母亲以是十五年十三个孩子、并且连续十二个是儿子的优异成绩打破了当时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可却因为身体严重透支一病不起,最终因病治疗无效于太妹夭三岁那年逝世,享年36岁。 两年后,彪悍女巫嫁进桃特利帝国,成为帝国的新后,也就是说成为十三个孩子的新后妈。而她的陪嫁,就是一面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非常神奇的镜子。 (——魔镜:也就素偶啦。 ——作者:我知道,我知道。那啥,地球人都知道……) 本来彪悍女巫王后陛下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一直保持着彪悍江湖一姐的位置,可是新生代彪悍公主太妹夭因为“天生丽质”,很快就达到了一流彪悍水准,且最终超越了彪悍女巫王后陛下,勇夺世界上最彪悍的人桂冠。 一山难容二虎,哪怕是一公一母。更何况这里有两只母老虎。 倍受威胁的彪悍女巫王后陛下开始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如何灭掉白雪公主太妹夭成为她的一块心病。 暗杀是不可能的了,暗杀女巫不专业啊,而且,太妹夭有十二个哥哥……如果计划破产被群殴……女巫很快放弃了暗杀计划。 女巫擅长的是诅咒。那就诅咒吧。 可素诅咒的疗效太慢啊,这白雪公主太妹夭先天太强,后天无论如何调理也没法降低一丁点儿彪悍指数。 无数个不眠之夜过去后,彪悍女巫王后陛下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枕,那就把“他人”的床挪出去!! “我们的口号,嫁掉太妹夭!”彪悍女巫王后陛下露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对魔镜说。 (——某夭:你这是偷懒,之前宅女紫的后妈用的也是这招。你都不想新桥段! ——作者:那啥,后妈的思维模式都是相似的,失败却各有各的失败。你拭目以待吧。) * 国王对于这么早嫁掉最心爱的小女儿是非常不同意的。 可是彪悍女巫王后陛下巧妙的偷换概念,将张爱玲的著名语录中“出名要趁早”一句篡改成了“嫁人要趁早”,又以此为标题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几万字的专题论文,最终深深打动了国王爱女之心,让他点头同意了为了女儿的幸福必须很早就将她嫁掉。 “得打听一下哪国的王子比较柔弱,可不能让我的宝贝儿夭夭吃亏。”国王是亲爹。纯正的亲爹。格安森林所盛产的亲爹。 “此外,这王子性子要柔弱,但是身子不能太柔弱,要是我的宝贝夭夭打他两拳他就歇菜了,夭夭会觉得没有成就感的。”多体贴的亲爹啊,得爹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亲爹用心良苦,亲女儿毫不领情。 “我不要嫁给比我弱的人!!连我都打不过怎么能做我太妹夭的丈夫?!带出去都丢人啊!!!我要比武招亲!他打败我才能娶我!”太妹夭怒了。 “比武招亲不可取,杨康穆念慈就是前车之鉴!!”亲爹举出例证。 “你咋不提雷婷婷和方世玉呢?”太妹夭撇撇嘴,这就素代沟哇代沟。 “雷婷婷也不是自己上擂台的啊!”亲爹也不是没看过电影的啊。 “雷婷婷有后妈,我也有。那让我后妈上擂台吧。”太妹夭其实是很鄙视彪悍女巫后妈的,但是在利益面前必须统一战线才能双赢。 “……不行,我坚决反对,万一招来个苗翠花给我戴绿帽子咋整?!不行,谁去也不行!就是不能比武招亲!”亲爹立场坚定斗志强。 “那我哭。”太妹夭装弱。 “想哭就哭。我给你买不掉屑超柔韧的面巾纸。”亲爹国王有很多钱滴。 “那我绝食。”太妹夭装狠。 “不爱吃咱就不吃了,我给你打葡萄糖!”亲爹国王有很多手段滴。 “那我离家出走!”太妹夭装叛逆。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父王我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给我面壁思过!从今天起,城堡封闭,没有我的亲笔签名金牌任何人不得出入!”亲爹国王有很生气滴…… 于是,白雪公主太妹夭被关了禁闭。 这段故事教育我们,没事不要气人玩,当亲爹很生气时,后果也是很严重滴。 ******* 越狱。越狱。越狱是时尚。越狱是潮流。 可是,怎么越嗫? 把牢底坐穿!……那是宅女。 飞檐走壁去去就来!……那是超女。 声声血泪声声唤,哭倒长城只为万!……那是孟姜女…… >_我早就说了,我是一面实事求是的镜子,是一名只讲实话的党员……) “那什么,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彪悍女巫王后陛下鼓起勇气开始游说,“我找看风水的算过了,你这间木屋的地理位置不是很好,如果要挪动一下,就会招财进宝好运连连……” “你当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懂?我告诉你,我这儿风水好的不得了!倒是你应该先找看风水的给看看,你屋子里是什么东西摆斜了不,我觉得你头笼乌云满脸阴晦运气很烂。”太妹夭当年为了研究逍遥派武功特地将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占星相面学了个遍,就算不是全仙儿也是个半仙儿啊,好歹也是专业人士! “……呃,最近是很倒霉……”彪悍女巫王后陛下心有戚戚,确实应该找高人分析一下,“那您觉着我应该怎么破解呢?” “哼,找你那些二百五卦师算去吧。这叫物以类聚。我才不接待二百五呢!”太妹夭一扬下巴一撇嘴,再次说,“恕不远送,一路顺风。” “我,我,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求你把木屋往北挪一百米左右……就一百米就行……”彪悍女巫王后陛下决定直接一点,可就是越说越没有底气。 “往北?”太妹夭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缓缓的说,“看来你的那个卦师不完全是二百五,往北一百米确实有块风水宝地……” 彪悍女巫王后陛下一脸雀跃,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忽悠到点子上了,看来最近运气也没差到极点么。 “不过搬家需要费用,你出费用?”太妹夭问。 “呃?哦,哦,当然,当然,多少,你提!” “金币也很麻烦,你就直接把你的钻戒给我吧。”太妹夭说,“我可以找人拆兑了。” “不是给你梳子了么……” “扯淡!那梳子是感谢我调教了你的谢礼!和安家费是两码事!我就要钻戒!给我钻戒我立马就搬!” “吖……=0=|||||”彪悍女巫王后陛下肠子都悔青了,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我怕路上弄丢了,就没带出来……” “你是怕我问你要吧!”太妹夭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顺手抄起一个葡萄酒瓶子撇了过去,“丫当我记忆力和你一样烂吗?那个戒指你一直抱怨金子少尺寸小太勒手,平时想摘下来都困难,怎么可能掉下来?!看看你手指上红肿的印迹,你是硬掳下来的吧!!!” “……=0=|||||”为啥米让她摊上这样一个又聪明又彪悍的继女啊…… (——某夭:偶不彪悍,偶不彪悍,偶很温柔滴。其实,这都是导演的安排……) “你太没诚意了!滚吧!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她转身进了屋子,重重把门摔上。 彪悍女巫王后陛下生平第一次谈判计划以破裂告终。 这段故事告诉我们,计划没有变化快,两手准备很必要。 ****** 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 决不气馁,永不言败。彪悍女巫王后陛下下定决心,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基于失败乃成功之母,彪悍女巫王后陛下潜心总结了两次失败的原因,力争从中找到成功的老妈。 在浩瀚的资料海里翻滚折腾了三天三夜,彪悍女巫王后陛下带着肿眼袋黑眼圈爬了出来,列下新的战斗计划。 白雪公主太妹夭非常喜欢鲜摘苹果,恰好白雪公主太妹夭所在的山区没有苹果种植,所以,带着苹果上门游说会增加好感度,再忍痛割爱送上钻戒,一定可以成功。 携带一篮子刚刚采摘了不到十五分钟的顶级苹果,后妈再次出现在小矮人的木屋前。 “苹果?”太妹夭面无表情的将目光从篮子上挪到后妈脸上。 “素滴,素滴,就素苹果哦!!鲜摘滴哦,偶一个一个挑滴哦,个儿保个儿滴甜哦~~~~呵呵呵呵呵~~~~”后妈灰常灰常灰常滴兴奋。 “谁告诉你我喜欢苹果?不是告诉你要先做市场调研了么?”太妹夭仍是面无表情,“顺便把你舌头掳直溜了再说话,别装嗲学台湾腔。” “……=。=||||讨厌,人家哪有台湾腔了啦……”后妈撇撇嘴,然后掏出一张打印出来的报告,激动的挥舞着,“我很认真的看了市场调研报告啊,上面写的你最最最喜欢鲜摘苹果啊?!我雇佣的是一个很厉害的调查员!!” “……”太妹夭面无表情的接过报告,扫了一眼,忽然面颊有些抽动,抽动,抽动,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终变成爆笑:“哇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很厉害的调查员一定是用拼音输入法!有错别字!有错别字!我喜欢的是鲜榨苹果!‘榨,zha’!榨汁你知道吗!榨汁!你的调查员多打了个‘i’,变成了摘‘zhai’,就是鲜摘了!!!哇哈哈哈,笑死我了!!!拜托出报告前先抓虫好不好!!!” 鲜榨(zha)苹果。 鲜摘(zhai)苹果。 拼音输入法害死人啊,坚决推广五笔输入法。 “……=0=|||||||||||||||||||||||||||||||”真失败。太失败了。失败得无以复加。 “我从来不吃完整的苹果。”太妹夭扬起下巴,赐了后妈一个白眼,“你趁早消失在我眼前吧,别让我动手‘请’你走。” 囧。Orz。后妈拜倒在地,嚎啕大哭。 “再谈谈吧,求你了,我很有诚意的,你喜欢钻戒我带来了,你不喜欢整个儿的苹果我可以给你切。”后妈恳求说,“就给我个机会吧。” “……好吧,进来吧。”太妹夭也很久没尝到苹果的味道了,怪想念的。 后妈感激涕零,一进屋就直接拿出了盘子和水果刀,开始分切苹果,劈半,然后切条,然后切丁,然后插上牙签…… “真不符合我的审美。”太妹夭有着极高的眼光。“我要求苹果切片里带星星。” “吖……=0=|||||”后妈大惑不解,“啥米星星?” “你是弱智。鉴定完毕。看来还得我亲自上阵了。”太妹夭左手扶案右手操刀将一个苹果拦腰成两半,苹果摊开,果然,是星星的图案。太妹夭继续拦腰切下去,一片一片亮晶晶,满桌都是小星星。最后她放下刀,对后妈说,“平时要注意文学积累,多看看《百家讲坛》的‘于丹讲论语’,不要老看《我掰,我掰,我掰掰掰》那种垃圾节目……” (——主持人作者:……=。=|||||| ——栏目监制:……=0=||||| ——讲故事的魔镜:我是一面实事求是的镜子,有一说一。。。。。。) “切。”后妈是本台的金牌配角,铁打的后妈流水的公主,虽然每每被虐的死去活来,但是后妈还是坚决拥护本栏目的。 “我靠,你这是不屑了?”太妹夭耍了个刀花,一脸暴戾,这是小宇宙爆发前的征兆,“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不可以瞧不起我的推荐!!” “……我没……”后妈还是害怕的,立马改口,“我……我……我错了,饶了我吧。” “哼哼哼,哪里有那么便宜?!先过来让我给你划个十字刀疤,我再考虑要不要饶了你。”太妹夭狰狞的说。 “不要啊!!救命啊!!!救命啊!!!!!”后妈扯脖子狂喊。可素她忘记了,报告上清楚的写着,小矮人们每天都被太妹夭派出去打猎,不到天黑不许回来…… “你喊吧,喊吧,喊破嗓子也没人来救你!!!哇哈哈哈哈哈。”太妹夭仰天狂笑。 后妈绝望的将身边所有触手可及的物品抄起来,向太妹夭掷去。 盘子! 我躲! 酒瓶! 我闪! 苹果丁! 我叼…… 呃……这个苹果丁有点小,太妹夭没叼住,它顺势滑进了她的嗓子…… 太妹夭就这样直挺挺倒下去了…… 后妈惊慌失措,见太妹夭跌倒了,根本顾不上细看,转身夺门而逃…… 全然没有听见太妹夭用比蚊子还细的声音说:“TMD,卡嗓子眼了,快帮我敲出来……” 当武当七侠回来时,太妹夭已经卡的奄奄一息连吭叽的力气都没有了。武当七侠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们最彪悍最伟大的老大已经过世了。 “老大,您不能丢下我们啊!!!!!”一声悲鸣从小木屋中传出来,久久回荡在森林里。 …… 这段故事告诉我们,细节决定成败。。。。。。。 ********** 一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的棺材当然必须是水晶的。 次日,武当七侠将他们老大白雪公主太妹夭的“遗体”放置在一个华丽丽的水晶棺里,以供后人瞻仰。 葬礼要在下午举行,上午是遗体告别演唱会,武当七侠联袂演出了歌舞《你快回来》。 这正是: 声声血泪声声唤,思及前尘肝肠断。 苍天无眼妒英才,伟人一去不复返。 正在哭的热闹的时候,一个黑马王子带着一群拿着板斧的黑西装随从出现小木屋前。 “有响马!”小矮人七号首先示警。结果被一个侍卫一斧子撇过去,没了声息。 六个小矮人立刻纵身跃出屋外,摆开一字长蛇阵,小矮人一号高声断喝道:“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这是梅泽梅帝国费利克斯王子!你们有眼不识泰山,还不快快跪下给王子殿下赔罪!”一个侍卫大喊。 “我们是桃特利帝国的国民,上跪天地,中跪国君,下跪老大,从来不跪外国人!” “说的好,有志气,我就不难为你们了,我路过此地,讨杯水喝就走。”费利克斯王子优雅的下马,说的客气却是正眼都不瞧小矮人们一下,径直走进木屋。 很快屋里就传出一声尖叫:“天啊!!!!!!!!!!” 训练有术的随从立刻冲进来,却看见费利克斯王子笑逐颜开的指着水晶棺材,说:“多完美的蜡人标本啊!!!这手艺很一流啊,这身材比例,这细节容貌,堪称经典之作啊!!!把它给我抬回去。” 随从们应声动手,武当六侠不乐意了! (——某夭:为啥不是七侠了? ——作者:小七头上有斧子跟地上抽抽呢,你没看见? ——某夭:你丫的,老娘现在装尸体呢,现在睁眼睛看那是诈尸! ——作者:唔,你再坚持一下下,快了,就快了……) “贼!你们是贼!!”小矮人四号喊。 “错。”费利克斯王子优雅的一撩刘海,“不告而取谓之偷,那才是贼。我们是不经主人允许,当主人面强行拿走东西,这叫抢,所以,我们不是贼,是强盗。” “……>_____ 小红帽警花风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大家春节快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牛年更牛~~~~!!! * 依旧是,瞎掰童话。 还是那句话,我知道这几篇很白痴,文字不讲究逻辑不讲究一味瞎掰,但仍希望在年节里能博大家一笑。 :) 以及再次声明,真的很瞎掰…… 加补一句,实际上自己不是很喜欢这篇,之所以放上来,是因为后面一篇里会用到此篇中的俩主角。。。。。我怕乃们不知道他俩是谁,影响效果……咳咳,虽然可能没啥效果可言…… 如果你没笑,如果你怒了……咳咳,大过年的,您板砖下的稍微轻点儿…… 有气无力的十六缓慢的爬走…… ———————————————— 巡街有巡警,刑侦有刑警,我的任务是维护森林河蟹,坚决逮捕大灰狼。 ```````````````````````````````````````````````````````````——小红帽警花风 美好的早上通常由美好的早饭开始。 可惜医生十四同志今天的早饭并不太美好。 “老婆大人……炒鸡蛋……貌似……盐少了……”医生十四剑眉微颦。 “作为一个医生,你需要有很专业的舌头,你真的觉得盐少了?”小红帽警花风同志峨眉微扬。 “呃……是觉得盐少了……不过我不是口腔科我是内科啊……”医生十四觉得委屈。 “就算你不是口腔科,作为一个刑侦专业人士的家属,你也不可以降低对自己的要求。你的舌头怎么可以对食物的感觉这么钝?!要知道,有些时候犯罪线索就在一些细节当中!!”小红帽警花风同志义正严词。 “哦,我知道了,我会加强锻炼的,只是……盐……真的好像有点少……”医生十四除了委屈还是委屈。 “盐有点少?”小红帽警花风语气强硬。 “是的。”医生十四语气坚定。 “真的觉得有点少?”小红帽警花风加大了音量。 “……是的……”医生十四语气开始不太坚定了。 “你确定你觉得盐有点少?”背景音乐也加上来了。气氛为之一凝。 “………唔………老婆大人,你……你不会打我吧……”医生十四终于开始动摇。 “不会,我是一个警察,警察是讲道理滴!!”虽然小红帽警花风的手掌变成了拳头。 “……唔,是有点少……”真理还是真理,虽然医生十四迅速瞄了一眼老婆大人的粉拳。 “这绝对是你的错觉。因为,我今天早上炒鸡蛋根本就没放盐!!!!”握拳。坚定的说。 “……”医生十四很无语。 “别说你身为一个医生,就是有一般医学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吃盐多了不好,血管会硬化……为了老公你的健康,我特地没有加盐……”小红帽警花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老婆大人……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实事求是……”医生十四不得不占据信仰制高点。 “呃……那个……其实……没放盐是……是因为我忘记了……”小红帽警花风是党员。党员。党员。信仰是无坚不摧的。 “……………算了…………”医生十四还是不动声色的将鸡蛋全部吃光了,嗯,嗯,没错,他就是个体贴的新好男人——关键是一会儿要去上班,不吃东西饿啊…… “今天是看外婆的日子吧?你带鸡蛋酒过去吧。”医生十四递过一个篮子。 上星期带的是鸡蛋糕。 大上个星期带的是鸡蛋饼。 大大上个星期是蛋花汤。 …… 嗯,没错,小红帽警花风最擅长的就是鸡蛋料理。以同一种原料做出不同风格的料理才是特级厨师啊,中华小当家啊中华小当家。那个,请赞美她就可以了,不要膜拜了。做人要厚道,行事要低调,搞个人崇拜这样很不好。 “别忘记了带好吃的回来。锅包肉水煮鱼宫保鸡丁……”医生十四叮嘱说。 看望外婆的日子也是两个人改善生活的日子。虽然小红帽警花风同志的鸡蛋料理做得炉火纯青,但是一个星期吃十九顿鸡蛋……这个,这个,……那啥,生活还是需要调剂的……。 “知道啦。我就算把‘宝马’忘带回来了也不会把食物忘了的!”小红帽警花风提起篮子,准备出发。出门前是要喊口号的:“我们的口号是……” “没有蛀牙!”医生十四连忙接口。 “……>_____ 豌豆公主面霸扬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大家春节快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牛年更牛~~~~!!! * 依旧是,瞎掰童话。 还是那句话,我知道这几篇很白痴,文字不讲究逻辑不讲究一味瞎掰,但仍希望在年节里能博大家一笑。 :) 以及再次声明,真的很瞎掰…… 如果你没笑,如果你怒了……咳咳,大过年的,您板砖下的稍微轻点儿…… 一头是包的十六捂着脑袋爬走…… ———————— 我们要感谢一枚钻戒。当然,还有豌豆。 `````````````````````````````````````````````````——豌豆公主……的老公 ********* 二十一世纪最缺的是什么?人才。 “所以,我们要招聘一个公主。”后妈对内侍大臣说,“一个真正的公主。” 后妈,又见后妈。 请原谅一个后妈控的作者为了她的小小嗜好硬要在每一篇童话里都加上个后妈…… 好吧,我说实话吧,实际上这个后妈演员昨天送给了我两包奥利奥饼干…… 唔,真好吃啊…… 呃,那啥,我决定了,今天的王子就叫奥利奥了。 然后,为了区别这些后妈,需要给后妈起个名字。唔,借于灰姑娘的后妈被你们叫做灰后妈,白雪公主的后妈被叫做白雪后妈,那么这篇里的后妈…… 哦,不,不是豌豆后妈,她不是豌豆公主的后妈,是豌豆公主的后婆婆……也是豌豆公主未来老公奥利奥王子的后妈,简称奥利奥后妈吧……HOHOHO~~~ 呃,这些都是无关的细节,请不用理会,下面回到我们的故事中来。 好的。刚刚,奥利奥后妈说,“我们要招聘一个真正的公主。” 她还说,“王子只能和真正的公主结婚。” 她还说,“别问我为什么,反正如果王子不能和真正的公主结婚,就别想亲政了。” 她最后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 ……>_00…… ——某风:我代表党和国家以及我家十四枪毙你这个骗子!! ——作者: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 “我们一定会幸福。”新郎奥利奥王子对他的新娘说,“以后我们就是帝国的国王和王后了,是最高领导人!今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想面试别人。”新娘豌豆公主面霸扬保持这一如既往的优雅微笑,“这是我人生最大的乐趣。” “没有问题。”奥利奥王子说,“很多大臣都该处理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需要招聘新人,补充新鲜血液。亲爱的,这些新人都将由你来面试。” “太好了。”面霸扬高兴极了。想了想,她又说,“还要把花园里所有的石子路都换成草坪。我上次从你窗户跳出去,被一个莫名其妙的软垫子绊倒了,就硌在石头上了,后腰都硌青了……” “软垫子……”奥利奥王子闷声笑了起来,那是人肉垫子。他一直没有告诉面霸扬那天她踩到的是太后。 踩到太后,跌倒,石头硌在腰上……石头……石头……那个位置的话……奥利奥王子忽然想起了那天在月光下闪烁着光华的钻石,不由朗声大笑。 “你笑什么?”面霸扬颦着眉,有些不满。“虽然我就此歪打正着变成了‘豌豆公主’,但我还是无法感谢那块石头,因为硌得我……实在是太疼了。” “没笑什么。”奥利奥王子揽住新娘的肩膀,吻开她皱着的眉头,笑着说:“我们当然不应该感谢石头。我们要应该感谢的是一枚钻戒。当然,还有豌豆。” (本篇完) 海的女儿贪吃萱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大家春节快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牛年更牛~~~~!!! * ^o^老台词: 依旧是,瞎掰童话。 还是那句话,我知道这几篇很白痴,文字不讲究逻辑不讲究一味瞎掰,但仍希望在年节里能博大家一笑。 :) 以及再次声明,真的很瞎掰…… 如果你没笑,如果你怒了……咳咳,大过年的,您板砖下的稍微轻点儿…… * ^0^新台词: 这是最后一篇童话。 这篇里,其实我只爱最后一句话。 以上。 阴郁的十六阴郁的爬走…… ———————— 如果那金子外面裹一层蜜,嗦噜一下,还是甜的,我才有可能考虑留下它。 ```````````````````````````````````````````````````````````——海的女儿贪吃萱 **** 作者从懂得了过生日要许愿开始起,每年许的愿望都会有这样一条:“神啊,请赐给我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吧!” 可素,这样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作者常常一边狂吃东西,一边诅咒那些瘦子…… 本篇公主的原型,是一个和作者有着同样美好愿望的女子,所以在挑角色的时候,某萱说,我要做人鱼。 为啥米呢?作者很好奇。难道你在考验我吗?人鱼是悲剧啊,把悲剧写成恶搞剧……这是挑战啊…… “因为本群群草啊达同学说过,如果你想保持体形良好,最好的运动是游泳。游泳可以均衡身材,全身上下的肉可以平衡的分布在上下半shen……不会有‘游泳圈’和‘拜拜肉’。”某萱如是说。 “人鱼每天都在游泳……”某萱熊掌一挥,说,“所以人鱼肯定是怎么吃都不会胖滴!!!” 于是,本篇的女主就变成了一个贪吃的、在水里时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人鱼公主。 * 嗯哼,就是这样,海王的小女儿人鱼公主贪吃萱有着超好的身材和……超大的胃口。 自贪吃萱长大后,亲爹海王的口头禅就由“我们国家地大物博”变成“我的王国会被小女儿贪吃萱吃垮的。” “你去教她一些简单的魔法吧,”亲爹海王对准后妈八爪鱼女巫德芙说,“这样也许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吃那么多东西。天知道她胃口怎么那么好!她只要闲下来就不停往嘴巴里塞东西!!” 德芙后妈说,“没问题,交给我吧。我会用我的魔法引导她的。” “同时,也为了联络一下感情,不然我娶你的事情她未必答应……”亲爹海王叹了口气,“你多让着她一些吧……” 德芙后妈说,“没问题,交给我吧。我会用我的爱心打动她的。” (——某萱:为啥米又是后妈?! ——作者:貌似我说过我是后妈控吧。 ——某萱:可为啥米是德芙!!你又收了后妈德芙巧克力贿赂了吧?! ——作者:天地良心啊,我没有啊,我只收了一瓶鲜橙多……写这篇童话的时候刚好是情人节,这不是为了应景么……难道叫玫瑰后妈?) 从那以后,贪吃萱就被丢到女巫德芙后妈的居所里开始魔法学习。 世界总是不符合我们的想象的,不符合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贪吃萱很快偏离了亲爹的初衷,女巫的魔法被贪吃萱用以调制新的菜式,而女巫的爱心也并没能打动贪吃萱,倒使得她自己成了贪吃萱品尝新菜的“小白鼠”。 一开始,德芙后妈就当自己是德芙黑巧克力了,先苦后甜,总觉得还是有未来滴。 可是当她发现无数年过去后贪吃萱的手艺丝毫没有进步每次都能吃得她死去活来时,她终于觉悟了,她根本就不是德芙黑巧克力,她压根就是黄连啊,坐地没有甜的时候。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德芙后妈先选择了爆发。 德芙后妈开始拒绝贪吃萱给予的任何食物,拒绝她提出的所有要求。结果这个腹黑的继女,专门挑海王在场时出现,狡猾的装出一副可怜相,眼泪汪汪的用巧妙的言辞将所有的错事都引到德芙后妈身上,好像是她这个刻意虐待继女一样。事实上,被折磨的人是她好不好。 最后那次,她这个被海王赞为乖巧的继女在她药房里随机取一些药品兑到一起,又是特地挑海王在场的时候端过去给她,然后用非常萝莉的表情非常温柔的语调对她说,这是特地为她做的食物,希望她身体越来越好,越来越漂亮。逼得她不得不喝下去…… 然后,她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年。 德芙后妈爆发的后果就是,险些就此灭亡。 不是后妈无能,而是继女太狡猾。德芙后妈仰天长叹,最后决定认命了。如果打败不了敌人,就加入敌人吧。 于是,她无可奈何的河蟹有爱的倒戈了。唯贪吃萱命是从,这才是生存的基础。 不是某萱无能,而是后妈太禁活。不用怀疑,贪吃萱的本意真的是想弄死这个准后妈的,不过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贪吃萱只好一边贪吃,一边虐后妈,一边诅咒作者没有把她写的更狠…… 那个,插一句,身为作者,我真冤枉啊,虽然后妈给了我一瓶好喝的鲜橙多,但这绝不是后妈没有一出场就挂掉的原因!呃,那啥,至少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后妈需要触发一系列事件,是居家写文必备只良角儿…… 第一个被触发的事件就是,德芙后妈到底还是嫁给了海王——请不要怪亲爹国王,也不要怪作者,因为如果不嫁给海王那她就不是名副其实的后妈。 在他们婚礼这天,贪吃萱抑郁的拒绝出席婚宴,而且,为了不听到热闹和喧嚣,她特地游到了海面上。 然而世界就是这样不符合大家的想象,海面上也不宁静。 加洛迪帝国的十四王子哈利路亚殿下恰好在今天度过他的十四周岁生日。而这个王子又恰好一时抽风非要在自家豪华游艇上举行生日宴会。而这个豪华游艇又恰好行驶到了亲爹海王的领海上…… 总之呢,一系列的恰好,导致倒霉的哈利路亚王子刚好撞到枪口上,被贪吃萱的怒火燃烧殆尽。 看着漫天璀璨的烟花,贪吃萱面带笑容,举起双臂,指向夜空,大声说,“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快乐?!这是不可饶恕的!” …… 就这样,女巫教的魔法第一次被用于做饭之外的事情——颠覆哈利路亚王子的豪华游艇。 (不得不再次插话,王子的名字叫哈利路亚不是我本意,是某萱的意思。我说那不如叫OMG了,结果被痛殴了。打不过敌人就加入他们,所以,我河蟹有爱的屈服了……王子,你就叫哈利路亚了。愿主保佑你。阿门。) 就这样,如你们所知,王子的船翻了,王子跌进海里。 哈利路亚这个名字不是白叫的,上帝是会妥善保护他的粉丝的,王子刚一落海,就有一个箱子飘到了他附近……当王子抓住箱子之后,闻到了一阵香甜的味道,这是一个装满了甜点和香槟的箱子。 请不要问我甜点到水里咋能不湿的,我只能回答你,这是上帝安排的甜点箱子啊,能让它湿了么? 贪心不足蛇吞象,温饱思*,当王子吃喝不愁的时候,他突然想,如果有一个美女陪他度过这个凶险刺激的夜晚该有多好。 上帝是个负责任的偶像,他经常会满足他粉丝的所有合理要求,这不,海王最小最漂亮的女儿人称霹雳娇娃的人鱼公主贪吃萱正以每小时180海里的速度向王子的方向游来。 哈利路亚王子激动无比,他睁着明亮的眼睛,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张开双臂等待着美女*。 可惜,贪吃萱的脑部结构和大部分美女不一样,可怜的王子只等来了残酷无情的一个尾扫,以及一句铁石心肠的话:“滚开,这箱子食物是老娘先看到的!” 这是怎样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啊!十四岁的美少年哈利路亚王子幽怨的将这个女人的容貌深深刻进脑海里。 许多年后,同样是这片海域,同样是这两个人,上演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血案,追及根由,这个装满食物的箱子是最初倒下的那块诺米骨牌。这就是著名的,《一个箱子引发的血案》。 唔,扯远了,我们继续说眼下。 眼下,贪吃萱正抱着箱子,想打开却不得其法。 正在琢磨间,哈利路亚王子紧游了两下,抓住箱子,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笔交易:“喂,小妞,我得告诉你,这是从我船上掉下来的箱子,就是我的箱子,你应该学会路不拾遗!我说你把我推到海岸上去,我就把这箱子里的东西送给你如何?如果你能找到我的侍卫来接我,我再送你两箱子食物你看咋样?”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贪吃萱的铁拳和“难道你是傻瓜吗”这样轻蔑的目光。 王子慌忙闪过,然后开始加价:“4箱!” 左勾拳。 “8箱!!” 右勾拳。 “16箱!!!” 一个头槌…… …… 当这个数字涨到256时,贪吃萱更好打完了一套降龙伏虎拳,她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两人达成了和平协议。 哈利路亚王子上岸之后,由于身无长物无可抵押,且没有纸笔写不了欠条,只好从制服上扯下一个金纽扣,交给贪吃萱,说:“答应过给你的东西一定不会赖账,这是人品。挖过的坑就一定会填,这是坑品。这个扣儿是信物,你且收着,十天后你拿这个来找我,256箱甜点绝不少你的。” 有感于王子的人品,贪吃萱大方的和他分享了蛋糕和香槟,然后拿着他的金纽扣,躲在暗礁后面,等到有人发现并救走了哈利路亚王子,她才满意的游回大海。 * 贪吃萱仅仅高兴了三天,就发现了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256箱甜点拿回来,她再能吃也是无法一次性吃光的,而海底根本没法保证蛋糕所需要的干燥的储存条件…… 只好先变成人,吃够了甜点再回海里吧。贪吃萱如是想。 不是说变成人就能变成人的,不过通常女巫都是有办法的。 于是,德芙后妈第二次成为关键触发器。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你做成铁板鱿鱼。”贪吃萱这样威胁德芙后妈,“快给我可以变成人的药。” 铁板鱿鱼,是每一条八爪鱼的噩梦。 德芙后妈二话没说,答应了。 “不过我必须告诉你,变成人并不适合你。”德芙后妈还是很负责任的说,“因为你太贪吃了,虽然你的身体因为常年游泳而没有走形,但是你骨头的重量一直在增加……你在水里因为有浮力还不会觉得什么,如果你上岸走路,就会发觉相当吃力,每一步都十分沉重,所有的力量压在脚骨上,那种痛感像走在刀尖上一样……你真的受得了?” “我为什么要走路?”贪吃萱奇怪的问,“我只需要找个舒服的地方躺下来,花几天时间把我的256箱甜点都吃光就回来。根本没有走路的必要啊。” “……==|||||||……好吧。”德芙后妈说,“我就直接把你送到你的债务人身边去,不过这个魔法是这样的,如果你要回来的话,必须用你债务人的血涂到脚上,才能顺利变回鱼尾。” “嗯,好了,我记住了,快给我药吧。” 一碗黑糊糊的药汁交到了贪吃萱手上。 “天啊,我最喜欢甜品,可你居然做了这么苦的药!!快加糖!!!”贪吃萱用舌尖一试就开始大喊。 一大勺糖。 “我靠,你也太小气了,这么一点点怎么能解苦?!再加点!!” 三大勺糖。 “我靠,你的糖过期了吧?!怎么还这么苦?!再加!!!” 半罐子糖。 “苦啊,苦啊,苦啊!你是故意的吧?!你找死是不是?!” 两罐子糖。 “这还差不多。”贪吃萱终于觉得不苦了,一仰脖,整碗药一饮而下,然后摔了碗,仰天长笑道:“哇哈哈哈哈哈哈,256箱甜点,我来了!!!!!” ***** 无数穿越文的女主都跟水有着不解之缘,她们不是在游泳或洗澡时候穿越,就是穿越后出现江河湖海温泉汤池里。 一个海的女儿在深深的海底她后妈的实验室里穿了,她的目的地将是哪里呢? 王子家池塘里?出水芙蓉?你是花痴派吧! 王子的浴缸里?我靠,你是狼女派吧?! 不要忘记我们女主的名字!贪吃萱!! 厨房里?!差不多了。不过她是贪吃萱,不是厨子萱。要往吃的上想,要往鱼身上想,要往水上想…… 答案呼之欲出了,你还不知道吗? 是一盆水煮鱼啊…… 当贪吃萱浑身挂满嫣红的辣椒从一场盛大晚宴的主菜水煮鱼汤盆里爬出来时,整个加洛迪王国都震撼了…… 看着目瞪口呆的哈利路亚王子,贪吃萱十分想说“我是来追债的”以及“TMD,老娘不吃辣的,下回少放辣椒”,可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嗓子又干又涩又肿又痛,嘴里一股子甜腻,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TMD,真不应该在药里加那么多糖!!”这是穿了之后的贪吃萱领悟到的第一条“人”生真谛。 喜欢糖果的亲爱的们,为了保护嗓子,请一定要少吃糖啊少吃糖。 * 嘴有两个功效,吃饭和说话。 如果不能说话了,就只剩下吃饭了。 更何况,吃饭本是贪吃萱的特长。 用火烹饪出的食物是如此美味,让贪吃萱简直要把自己的舌头一起吞下去了。 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独酿江珧、鸳鸯煎牛筋、ju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山珍如许,她再想不起来海底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雕花梅球、砌香樱桃、蜜笋花儿、香药葡萄、紫苏柰香、缠枣圈、缠梨肉、糖霜玉蜂儿,甜蜜如斯,她再想不起海底有什么美好的东西。 她每日介就是坐在铺着二十层鸭绒被的床上大吃特吃,吃了睡,睡了吃,彻底的“流连忘返”了。 不再游泳之后,贪吃萱的身体平衡也就被打破了,整个人肿胀起来,最终失去了倾国倾城的美貌,变成倾国倾城的体重。 倾国倾城不再是个玩笑,自从贪吃萱在哈利路亚王子的宫殿住下后,加洛迪帝国王宫的储备粮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减,国库越来越空虚,于是赋税进一步加重,人民生活水平急剧下降…… “她是个可怕的妖怪。”加洛迪帝国的一国之君终于发话了,“当她从从水煮鱼汤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 可素,亲爱的国王,那个时候你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还大力的鼓掌说:“这个节目真有创意,赏!” “她只会带来灾难。”国王说。 可素,亲爱的国王,当您发现自她出现后就再没有海啸之类的灾难发生时,可是曾赞美她说,“是你带来了幸运,我的孩子。” “她会吃垮这个国家的。”国王说。 唔,亲爱的国王,这点大家都同意,贪吃萱确实有这个实力。 “赶走她。”国王对他的十四儿子哈利路亚说。 “可是,父王,您没觉得她吃起东西来很特别吗?”哈利路亚王子眼睛里闪烁着某种莫名的光辉,“我喜欢看她吃东西,那样大快朵颐,那样肆无忌惮,看着她吃我就觉得香,现在如果不和她一起进餐我甚至吃不下去饭。” “我没觉得她如何特别。”国王说,“我只知道有了她在我的国度,我特别穷。” “……>_0 1、无差别穿越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夏小满恍惚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句台词,“当上帝想要惩罚你的时候,他们会回答你的祈祷。”彼时她并没有看过那部电影,也不太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 然而当某天她醒来,发现头下枕着方形绫枕、身上盖着撒花锦被、幔帐外一水古香古色的家具摆设时,这句话突然就浮现了出来。 在她遇到挫折和苦难时候,她曾一万次祈祷让自己穿越吧,可上帝从来没有搭理过她。等到她熬过了所有难关,终于盼来柳暗花明时,——她穿越了。 苍天啊,难道上帝在惩罚她么?! 为了验证这件事情,夏小满立即以无数穿越文为指导教材,检查了自身一番。 性别还是女人没错,不必变态。很好。 是大人身材不是婴儿,一步到位。很好。 没缺胳膊少腿儿,其实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残疾就很好。当然,如果是脑残……咳咳,反正她也穿过来吧,就挽救一个脑残的躯壳吧。 这么检查一圈,除了浑身乏力,没别的问题,夏小满松了口气。 也许,不是惩罚。 那就好。 乐观向上,积极进取,随遇而安吧。夏小满给自己打气。回得去,就当这是一次免费的梦幻之旅;回不去,就当免费的重生机会。反正是免费的,就让自己好过一点吧。加油。 她也发觉自己没有继承这个身体原来的记忆,所以现在,她必须得找人打听打听,她是谁,她在哪,还有……也是比较关键的问题——容貌。 夏小满挑开幔帐,心里暗暗念叨道:有人在没?拜托给我个镜子呗…… 雕花实木圆桌上伏着个小女孩,瞧着瘦瘦小小的,一身青衫,梳着标准的小丫鬟团子头,巴掌大一张小脸,阖着眼,嘟着嘴,睡得正香。 夏小满正在犹豫要不要打断那小孩子的美梦时,从一旁雕着四季花开的木质屏风后面转过个女孩来,十四五岁年纪,个子不高,眉目清秀,和那小女孩一样着青衣、梳双髻。她手里端着个黑漆描金的小茶盘,上面一个青瓷盖盅。 她进了来就瞧见桌上睡觉那小女孩了,把手中茶盘撂到桌子上,推那小女孩儿道:“豆蔻,醒醒!快起来,给主子喂参汤了……”她嘴里说着,下意识往床榻这边瞄了一眼。本是无心之举,却正瞧见了挑帘子往外张望的夏小满。 当夏小满和她视线对上时,俩人都是一怔。夏小满连忙挤出个笑容,脑子里飞快转着,想着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经典的,就说失忆了——这个其实一劳永逸,但是保不齐被人当了异类;时尚的,就是套话,从这群丫鬟嘴里套出来自己是谁以及家世背景——但是这个难度实在不低。 夏小满这边努力措辞中,那边那个女孩却是无比激动,一下子扑过来,抓住夏小满的手,惊喜的叫道:“主子,您醒了?!”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儿。 “呃……这个……”夏小满还在权衡利弊,寻思是选择经典版还是时尚版。“这个……我……” “主子,您不记得我是谁了是吗?”那个女孩眼泪汪汪的望着她,眼睛里却闪烁着异常的光芒。 “唔……”当有人替她做出选择时,夏小满却觉得非常诡异。她怎么瞧怎么觉得这女孩脸上写满了——呃,兴奋。 汗啊……夏小满一头黑线,为嘛她觉得那女孩这么兴奋呢?——我想不起来东西了你兴奋嘛啊?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夏小满决定勇敢的面对,于是清了清嗓子,道:“不记得了……你是……” 那女孩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回身冲刚刚醒来揉着眼睛的那叫豆蔻的小女孩道:“快去,请周婆婆过来,那药真灵,主子都忘了我了!” 豆蔻一愣,那女孩又催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跑了出去。 那女孩犹握着小满的手,满脸泪痕却是带着笑,喃喃自语道:“真好,主子,真好……” 小满不由打了个冷战,还被人下了药,不会是……窑子吧,最近看了好几篇都是女主穿成名妓红妓了,貌似现在青楼穿比较走俏啊…… 这是穿到什么地方了?! 夏小满正胡思乱想间,屏风外又转进来几个女子,都是一水儿的素色青衣青裙,只在领口袖口绣着不同的花纹。 想来,这青衣是统一工作服了,估计那些花纹就代表了等级,或者工种。夏小满本就是个非常容易跑题的家伙,这会儿不自觉的又转移了思绪,开始研究人家的衣服来。 为首的老妪大约就是那个周婆婆,五六十岁的样子,略施粉黛,头上插着三支玉簪子,耳朵两边各一枚玉石塞子,打扮得非但不华丽,反而很庄重。 见那周婆婆并非是老鸨的打扮,夏小满松了口气,她实在没兴趣做什么绝世名妓。卖艺不卖身的有多少?年老色衰无出路的又有多少?名妓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那周婆婆脸上浮起淡淡的职业式的笑容,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只瞧着夏小满,缓声问道:“您……可还认得我?” 难得有人欢天喜地的希望她失忆,她怎能不顺水推舟一下?关键是机不可失。夏小满抬起下颌,装做茫然的样子——咳咳,那个,其实要不她也茫然——摇了摇头。 周婆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还记不记得,您自己是谁?” 夏小满继续摇头。 周婆婆笑容僵硬在脸上,像凝固的石膏像,而冰冷的目光就像X光,对着这夏小满上下扫描一番。半晌,她微侧过脸对身后一丫鬟道:“去回四夫人和二奶奶,说那药太霸道了,是不是给六爷服,还请两位主子明示。”她虽然对丫鬟说着话,眼睛却一转不转的盯着夏小满,看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见夏小满还是茫然,才垂了眼睑,不再瞧她。 那丫鬟低声问道:“可要请俞真人……” 周婆婆低声喝道:“糊涂东西,怎的能请俞真人?那不是明摆着要告诉他咱们信不过他的药?!” 那丫鬟唬的一缩脖子,忙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 其实夏小满后来并不是纯粹的茫然,而是没反应过来。她听了那两句话,心里转了几个个儿,夫人奶奶、俞真人、药?这个人、物设置,莫非是窝里斗?这身子的主人被人下药了? N本穿越文骤然呈现在她脑海里。博览群书的好处是见多识广,坏处是你需要过滤太多信息…… 于是直等到周婆婆那边都交代完了,她才勉强分析完所有可能的情况,然后,摸了摸小腹——她觉得被下堕胎药的可能性最大。 幸而小腹平坦,也没有任何痛感,她这才长出一口气,若是穿越了,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这身子骨都将是她夏小满的,她可不希望落个月子里的毛病十年八年好不了。 周婆婆当她饿了,便向一旁十四五岁那女孩道:“茴香,快去伺候姨奶奶吃些东西。”然后又向夏小满道:“姨奶奶宽怀,记不起也没关系,养几日就好了。” “姨奶奶”三个字把夏小满雷了个外焦里嫩。 天啊,上帝真是在惩罚她啊,穿成婢女也比穿成小妾强啊!!! 2、小白鼠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夏小满浑浑噩噩悲悲切切的沉浸在被雷状态中难以自拔,那周婆婆又说了些什么话她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直到周婆婆收了笑容,福了福身,向她告退,她才缓过神来。 茴香把盖盅交到豆蔻手里,送周婆婆一行人出去。夏小满这脑子不知道怎么就忽然灵光了,耳朵也超级尖,捕捉到了周婆婆压低的冰冷的声音。 她冷冷的对茴香道:“瞧好你主子,有什么事及时去回二奶奶。你主子若真什么都想不起了,还得从头好好学规矩。六爷那边青樱也顶了三天了,你主子这两天身子好了,就让她过去伺候着。别怪咱们丑话说在头里,你主子现在不省事,你是干嘛的?上面可是有话了,若六爷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都跟着‘去’吧。” 夏小满吞了下口水。好像很复杂的关系。虽然她也是从底层小职员一步步混成中层小助理,办公室斗争经验还算有些个,但是一来这种经验无法百分百挪移,二来,谁稀罕和那些藤条一样纠结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八婆们斗来斗去啊! 唔……好好想想,那些穿越到社会底层的穿越女姐妹们是怎么混的来着?关键是那几个成功逃脱的案例…… 茴香回来的时候,表情十分不自然,见夏小满沉思着什么,忙过来推豆蔻道:“主子愣神你也愣神,还不快伺候主子喝参汤!”然后又向夏小满道:“主子可饿了吧,且先喝口参汤,奴婢这就叫厨下做些吃食去。”说着告了罪退了出去。 豆蔻忙拿了温热的手巾来伺候夏小满擦脸擦手,又不好意思的笑道:“刚见主子醒了,欢喜的傻了,主子莫怪。” 她稚气未脱,笑起来憨憨的,圆圆的脸上浮现出圆圆的酒窝,十分可爱。 “你叫豆蔻?”夏小满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掐她的嘟嘟脸。“你多大了?在这里多久了?” 豆蔻回道:“奴婢十一。奴婢伺候主子三年了。”然后端过装参汤的青瓷盖盅递给夏小满。 一颗鲜嫩嫩的花骨朵啊。夏小满叹了口气,十一,也还是小学生吧?三年前呢……黑暗的旧社会啊,八岁的娃娃就出来干活了。 她唏嘘了一回,接了盖盅喝了,有点苦,下肚之后胃里也十分不舒服。但参汤大补啊,她只好这么自我安慰了,无论何时身子骨是第一位的,养好了身子骨精神头才能想法子开溜呢。 豆蔻接了空碗,又端了花茶来给夏小满漱口,然后道:“主子觉得怎样?奴婢方才去叫周婆婆时,也叫人喊大夫了的。想必一会儿大夫就到,主子先躺会儿?” 夏小满掐了掐有些酸痛的脖子,摇了摇头:“不躺了。我……睡了多久?” 豆蔻回道:“算上今日是三天两宿。” 唔……昏迷了真久,估计这几天都是靠参汤吊着的,难怪浑身乏力——饿的。 趁着参汤的热乎劲儿,趁着自己尚有力气和精神头儿,夏小满打量了一番豆蔻,这娃看上去一脸老实相,应是极好套话的那一类人吧,不如现在开始身世咨询吧。 “豆蔻啊……”夏小满挂上应对客户时的职业微笑,非常温柔的道:“不知道为什么啊,我这脑子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能告诉我这儿是哪里,我是谁么?” 豆蔻道:“主子服了‘忘忧散’,被药力困的。主子莫急,终会想起来的!便是想不起的,还有奴婢们呢!”顿了顿,又道:“这是咱们长生居。您是咱们姨奶奶。” 咳咳,跟没问一样。夏小满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笑容依旧,继续用狼外婆哄小红帽的语气道:“嗯呐……那……这长生居又是什么地方?我是谁的姨奶奶?” 豆蔻像个小学生一样,有问必答,却是毫无拓展:“长生居是六爷的院子啊,您是六爷房里的姨奶奶。” 夏小满几乎抓狂,最终还是决定先解决个实际的问题:“豆蔻啊,给我取面镜子来。” 就算啥也不知道,最少的知道到底穿越成了什么模样吧。 豆蔻回身往梳妆台那边取了面背面雕着喜鹊登枝花纹的铜镜。 夏小满平日里就喜欢那些花纹繁复做工精细的美丽物什,因此拿了镜子先摩挲了一圈镜上的花纹,然后才翻开盖子。一见之下,却是呆愣,那不是打磨光滑的铜镜,却是玻璃镜面。 她第一个反应,是不是有人耍自己,像金凯瑞那部电影《THETRUEMANSHOW》。她迅速扫视一周,仔细瞧了每个可能安装摄像头的地方。 豆蔻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怯生生道:“主子……您……” 对。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夏小满拍了拍胸口,她竟然忘记了,还可能,有人在她之前穿来,发明了穿越文最常见的发家致富物品之一——玻璃。 “这……”她瞧了瞧镜面,不知道怎么称呼这种物质,这里也叫玻璃么?“这镜面,什么做的?谁发明的?呃……我是说,这种出现多久了?” “琉璃啊。”豆蔻道:“发明?奴婢不懂您的意思。这物什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吧。” 夏小满点点头,那镜面确实没有现代的玻璃纯净,背面涂的不知道什么涂料,也并没有现代镜面那样清晰,看来是被穿越者发明出来的吧。 果然是有人穿越在自己之前。行,这么一来,唐诗宋词是用不上了,想来那些人人都会背的经典只怕早被之前的穿越者拿出来炒了,无妨,反正她本就会的不多;发明创造估计也轮不上她了,农业时代能被发明的估计都已横空出世了,也成,反正她当初看小说那些个发明不过瞧个热闹,记下来的不多,而且,那些到底是作者顺口掰的还是真能造出来十分的不好说啊,好么,她倒也省事了。 不过,要是啥都被发明了,她夏小满拿啥赚钱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得熟悉一阵子,看看都缺啥,咳咳,市场决定产品么…… 夏小满这才认真拿起镜子端详这身体的容貌。 唔……这个容貌……很有安全感。她叹了口气,心底多少有些失望。 不是祸水确实很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以容貌通吃天下的女主文她见过不少,但她自恃没那个本事,还是安分些的好。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夏小满从前好歹也算个二流美女,就算不变漂亮,维持原程度也成啊,可现在这张脸,属于非常大众那种,可以说丢人堆里肯定找不出来,一点儿特色都没有。 罢了,只是普通而已,比穿成丑八怪强多了吧。人贵知足哇…… 夏小满递还了镜子,顺口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她虽是这么问了,却也没对豆蔻能回答上来抱以希望。毕竟古代女子很多时候就只一个姓氏,便是有闺名也不是丫鬟叫得的,怕是许多丫鬟也不知道。 谁知豆蔻却毫不含糊的回道:“您的名讳是,夏小满。” 3、小白鼠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我叫夏小满?……你确定么……”夏小满嘴角开始抽搐,再次细细扫了一眼周遭,真没摄像头?真没开玩笑?! 要不是刚才确认了镜子里的不是自己的脸,她真怀疑自己不是灵魂穿而是真身穿。 豆蔻回道:“奴婢岂敢骗您这个?您是小满那天生辰,您原还说过就因自个儿生在小满这日,便得了这个名字。” 夏小满由嘴角抽搐升级到帕金森浑身抽搐。她的生日,也是二十四节气小满那天。 看来,八成是,“前世今生穿”了……夏小满微微唏嘘了下,原来上辈子是小妾的命啊。 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瞧衣服,排除清朝;瞧家具,排除汉朝。可惜了,她夏小满就对这俩朝代的历史最熟,关键是汉穿和清穿看的最多。 “现在……是哪一年呢?”夏小满问。 “永宁十八年啊。”豆蔻回答,“今儿是十一月初九。” 永宁。没听过。咳咳,实际上她就清朝十二帝的年号背得下来。于是,夏小满又问:“国号呢?” 豆蔻显得有些困惑,夏小满又解释了几句,她才明白什么意思,然后回答说:“大秦。” 夏小满又是一阵晕眩,有凳子有床,肯定不是她所知道的秦朝就是了,那么,不是被架空,就是另一个时空。 她问夏商周,春秋战国,豆蔻统统不知道。最后她问前朝,豆蔻高兴了,回道:“这个奴婢知道,是陈朝啊,奴婢虽然没读过书,秦主灭陈的故事却是听过的。太祖好生了得!奴婢能记下些,讲给您听?” 夏小满心道,我对历史没兴趣,只是确认而已。那不如讲讲这身子本尊的历史。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茴香便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三个女子。 三人都还是那身青色衣裙工作服。为首的女子有十八九岁的年纪,瘦高的身材,柳眉樱唇芙蓉面,是个标准美女,而且是一张“笑脸”——无论何时你瞧她总觉得她在笑,那眸子如同两弯明月一般,亮晶晶的,十分惑人。她紧走几步到小满跟前,福身见礼,然后诚恳道:“姨奶奶觉得如何?” 夏小满点了点头:“还好。那个,你是……” 茴香忙接口道:“是青樱姐姐。也在六爷房里当差。” 那青樱笑道:“姨奶奶既然把奴婢们忘了,就当今日重新认识奴婢们了。奴婢青樱是伺候六爷日常起居的。”说着回身指着自己身后那个圆脸女孩道:“这是采芑。”指着另一个女孩道:“这是采苓。她俩是伺候药、茶的。” 两个孩子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都是漂亮娃,采苓要冷感一些,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采芑却十分可爱,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让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瞧了这仨人,再瞧茴香和豆蔻,夏小满很有挫败感,貌似拽出来一个都比她这身子漂亮些。不知道她这身子怎么混上的人家小妾,还是这六爷“眼光独到”……?==||| 夏小满本想说两句场面上的客套话,但因不知道这身子原版主人(以下简称“原版”)的脾气,也摸不清这些丫鬟的底,还是少说为妙,当下只报以一笑。 青樱又叫采苓采芑过来,将手中的食盒捧到夏小满眼前,打开来给她过目,是一份粥两份小菜。粥里加了小米,泛着黄;小菜不知道是什么,酱色,切得细细碎碎的。 青樱陪笑道:“因姨奶奶几日未进饮食了,这会儿还不能吃硬的、油腻的,便只熬了粥来。姨奶奶慢用,大夫已经请来了,稍后给您诊脉。” 茴香和豆蔻过来接了粥碗,青樱又说还要去照看六爷那边,带着两个小丫鬟告退下去。茴香向柜子里拿了个靠背出来,倚放在床头,扶着夏小满靠过去,然后端了粥碗来喂她。 夏小满满脸尴尬,实在享受不来这被喂饭的待遇,忙自己伸手接过来。粥大约熬太久了,抑或是故意熬得软烂的病号餐,口感不是很好,但这身子实在是饿了,夏小满虽然挑食,却也无从选择,只好微皱着眉头,勉强吃下去。 茴香见了,忙道:“主子忍耐些个,您得先吃这些养养胃,方能吃些荤腥。章婶的手艺自然没您的好,您且将就一两日。” 夏小满的注意力都在费力吞咽那粥上,也没太留心她的话,只随便点了点头,半晌忽然反应过来,端着粥碗傻在那,咔吧咔吧眼睛带着些许惊恐的问:“我会做饭?” 茴香点点头,笑道:“主子原先喜欢亲自下厨做菜做点心给六爷,章婶都极是佩服您手艺的。”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在低头看看粥,原来“原版”是厨艺高手啊,惨矣,就她自个儿那“厨艺”怎么冒名顶替啊。 她虽然会做饭,但都是炒些家常菜,而且只能说是——能炒熟,有放盐,却基本谈不上美味。>_ 4、小白鼠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若问年谅、夏小满两口子连续昏迷事件,其实是一个这是个比算卦啊、冲喜啊还不靠谱的劣质玄乎故事。 没错,不是玄幻,是玄乎。 这永宁十八年年中时,年谅又病倒了,又是五年前那种状况,病入膏肓药石无效。年家人想都没想就去找五年前那个神奇道人了,那还哪里找得到?!最后无奈之下只得请京畿附近香火最盛的、号称能通神鬼的玉仙观观主俞真人来瞧瞧。 这俞真人进门就说妖气缭绕,然后锁定目标——刚被年谅收了房还没开脸的丫鬟青槐,说她身上附着妖怪。这青槐本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被灌了一碗符水,硬生将那孩儿打了下来,竟然是个长了尾巴的怪胎。青槐又惊又怕,又因血崩,未几便死了。 其实故事到这里,都不干“原版夏小满”什么事,可这娃倒霉催的啊。 本来年谅都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了,不知道怎么,听了青槐一声惨叫,忽然就醒来了。(听这句的时候夏小满也一激灵。咳咳,当然,年谅的醒来也可能和鬼怪无关,主要是那叫声太凄厉了,有可能他是吓醒的……) 醒来就醒来吧,这年谅就是年轻冲动啊,非要下地去看青槐,谁劝也不听啊。这一旁值班守护的“原版夏小满”按他不住,他这一下子就从床上摔了下来…… 他那泡久了药汤的身子骨实在脆弱了点,先一下子摔断了腿,然后磕了后脑勺,陷入昏迷。 “原版”这就因看护不利,被判渎职罪。 只是年家人现在还没空发落她,眼下又有妖怪又是年谅昏迷的,他们忙不迭请那俞真人做法驱魔、医治昏迷的年谅。 法事做起来了,俞真人又说年谅是情障,然后拿出一包所谓的“忘忧散”,声称年谅服下后就可忘记孽情便可痊愈。 年家人瞅着这包药犯了难,心里是有九分信服俞真人的,但还有那么一分,因为前面横死的青槐而动摇起来,谁也不敢贸然拿了那药给年谅服用。 就这样,被定罪而未量刑的“原版”就被推了出来,作为试药的小白鼠。 “原版”古代女夏小满被灌了药就昏睡过去,直睡了三天两宿,醒来的,就是“新版”穿越女夏小满了。 封建愚昧害死人啊。——这是夏小满听后的第一感想。 过后她自己都纳闷,怎么没当自己穿到玄幻了呢?大约是这个神棍道人的手段太低劣了吧。总觉得这事要不是那道人动了手脚“狸猫换太子”,就是他点子正赶上了青槐的孩子是返祖了。当然,她还是觉得,九成九是前者。 只是,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弄错了,死了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就算是丫鬟养的也是正经骨血,那道人非被扭送官府不可。还有那“忘忧散”,怕就是毒药了,可那本是要给年谅吃的……若毒死了年谅,那道人还活得了?! 或者……是什么阴谋? 夏小满只觉得头疼欲裂,苍天啊,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被搅合进这儿来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这会儿她连挠墙的力气都没有了。穿越于人家是中大奖,而于她,是惩戒。 还好,她还不算倒霉的太彻底。 因为年谅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娶正妻,就她这一个姨奶奶。也没有通房丫鬟屋里人什么的,那个叫青槐的丫鬟是今年才收的,尚无身份,本是要等生了孩子才给开脸授身份的,可惜,母子俱亡。 所以,现在,她,夏小满,是年谅目前唯一的合法配偶。 如果没有爱,有身份算是一种……呃……立足的基本要素吧。夏小满拍着额头。其实最严重的是卖身契问题。 她被卖来冲喜,又能被年家拿来试药这么对待,应该是卖的死契。那么,就算将来年谅挂了,她也没可能被遣散出去,只会在这家为奴为婢做工做到死为止。逃走,可以,但是做逃奴的后果很严重。叫主人抓了被打死是正常的,要叫别人抓了被卖被怎样都没处说理去。 人权这个东西,现代少有,古代呢,是压根没有。如果想逃走,就必须想法子解决户籍问题。 夏小满愁容满面,没法子,只得不断安慰自己,急不得急不得,先看看环境再说。 茴香看自家主子脸色不虞,忙道:“主子身子还不爽利吧?先躺会儿吧……大夫这就来了。” 她是需要躺会儿,她觉得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茴香把幔帐放了下来,又把夏小满的一只胳膊拿出来放在幔帐外头。 片刻听得衣袂悉索,一位老者咳嗽两声,然后温热的带着硬茧的手指便搭上夏小满的脉门。 那位老大夫诊了一会儿,又问了她身体自我感觉,夏小满一一答了。老大夫说了些肺火旺肾水不足之类的、夏小满一句也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反正最后的总结陈词是:“请您放宽心养着,先吃两副药看看”。 夏小满叹了口气,这会儿也只能放宽心了,不然自个儿得先被自个儿郁闷死了。她这边嗯嗯啊啊的应了,那边茴香带了老大夫下去领银子开药了。 夏小满翻了个身,侧躺着,就觉得脖颈上带着的设么东西,贴着胸口的滑了过去。她隔着衣服捏了下,圆形片状,可能是块玉吧。 呃……传说中的灵媒……或许是块大众穿越道具…… 夏小满拉开领口,正要翻了那东西出来瞧瞧,忽然茴香带着两个十五六岁的青衣丫鬟进了来。茴香这进了门就过来搀扶夏小满起身,嘴里说:“二夫人遣青棉、青榕两位姐姐看您来了。” 两人衣服上的花纹同青樱一样,想必也是头等的丫鬟,不知道这二夫人又是谁,既然茴香要扶自己起来,自然有她的道理,夏小满想罢就着茴香的手就要起身。 那两个丫鬟忙抢步过来,按住夏小满躺回床上,口中只道:“使不得,姨奶奶躺着就是。二夫人听说姨奶奶醒了,打发奴婢们来探望您。瞧着您神气还好,您可觉着好些了?” 夏小满也不说话,只笑着点点头。那两个丫鬟又问了一番,叫青榕的那个向茴香道:“二夫人吩咐了,姨奶奶这边要有什么缺的,只管咱们那边要去,别往东院那头报了,省得多事。药也是一样。” 茴香点头应了,又悄悄冲夏小满使了个颜色。夏小满会意,忙笑着谢过两人。 青棉和青榕小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 这二夫人似乎对“原版”十分不错。夏小满不由有些好奇,问道:“这二夫人是……?” 茴香笑着回道:“二夫人和咱们先头的大夫人十分要好。后来大夫人殁了,六爷还小,二夫人还带过六爷一阵子,到了六爷上学堂了才搬出来长生居住的。二夫人待六爷,待您,待咱们长生居的人都是极好的。” 夏小满点点头,终于问到了正题:“咱们家,拢共多少个老爷夫人少爷小姐……?” 5、大宅门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十六的话: 咳咳,抱歉哈,必须得把那一大家子人交代出来,我已经压缩了N次了,最后还是这么多…… 泪奔…… 不敢奢求原谅啥米的,只弱弱的要求,拿砖拍我的时候请轻一点,给我留口气继续码下去,是吧…… 无力的爬走…… (以下正文) ———————————————— 年老太爷当年是状元及第,如今是致仕了的翰林学士。年老夫人是正牌宗室郡主——虽然和当今天子的血缘关系稍微远了点儿。 老两口有五子二女,其中长子、四子、五子和长女是嫡出。女儿都嫁人多年不必提,大老爷年崴和五老爷年岌都阖家在外地任上,二老爷年岿英年早逝,在京的只有三老爷年崇和四老爷年岧。因“父母在,不分家”,大家还住在一处,由嫡出的四房当家。 年谅是大老爷年崴的长子,因其生母嫡夫人郑氏先头夭折了三个孩子,所以他虽然是嫡长房嫡长孙,但在这一辈儿里却行六。郑氏诞下年谅后落了病,没几年就殁了,大老爷续弦佟氏夫人。年谅因体弱被老太爷老夫人留在京中,所以父亲放外任时,他也没跟着去。 年谅这一代“言”字辈的共有男孩十四个,女孩九个。其中出了个皇妃,三小姐年语。她是四老爷年岧的嫡长女,十年前被选入宫中,相继生养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现已升到了淑妃,荣宠非凡,风光无限。 这是继年老太爷娶了郡主后,年家再度成为皇亲。只是因着大秦祖制的一些防外戚潜规则,宫里后妃家人皆是只赏器物不赏官位,所以满门子弟也没能因着这个淑妃娘娘而受什么仕途上的恩惠,现下“言”字辈的前四个男孩都是科举出身,一级级熬上来的,现都在六七品官上晃荡。 但因为年老夫人是宗室郡主,依照大秦律,郡主的嫡系子孙都是有赐爵位的,这种赐爵并非父殇子继,而是出生就带有的,并且逐代渐削,五代而斩。到“言”字辈才四代,所以这几个嫡系长孙——长房嫡长子六爷年谅、四房嫡长子二爷年证、五房嫡长子八爷年谱身上都有着辅国尉的爵位,社会地位还是颇高的。 四房当家,所以四夫人胡氏管着内宅,她的两位嫡子媳妇——二爷年证嫡妻沈氏和四爷年谨嫡妻石氏,帮忙协理。四房的庶出子,三爷年讯外放为七品知县;九爷年诰去恩科秋试中举,准备明年殿试;十二爷年谔和十三爷年课年纪尚幼。 除了当家夫人奶奶外,府里地位最高的女性反倒是寡居的二夫人高氏。高氏出身书香门第,其父也曾是翰林学士,同年老太爷是故交。年老太爷和夫人本就十分喜欢知书达礼的高氏,而在二老爷年岿死后,她带着女儿守了多年,老两口心里也就生出份怜惜,待她也就越发好了。 二老爷没留下儿子,和高氏只得一个女儿,大小姐年诺,现已嫁到玫州望族胡家为嫡系孙媳——四夫人胡氏也出自这个家族,却是旁支。年诺的夫婿年不过三十就已是四品官,是有秦以来少有的精英,便是冲这金贵夫婿,年府上下也是没人敢怠慢二夫人的。 三房相对而言要弱势得多。三老爷是白身,原是料理些祖产铺子,现在专心吃喝玩乐养老;三夫人出身不高,又是没有儿子的,把几个妾生的儿子养在身边。三房大爷年诀考中武进士,现在在辽州军营讨出身;五爷年访和七爷年谊也都没功名,帮着三老爷料理产业。 * 通过茴香所说,夏小满大致总结的年家现状,大宅门,人很多。 不知道是身子还虚,还是听了太多话脑子有些木,夏小满现在就觉得十分困倦,而茴香犹在说着:“咱们家夫人奶奶性子都好,独一个五奶奶,着实不好相与……” 夏小满正要打断茴香的话,叫她明儿再继续,外面就又来了探病的。二奶奶房里的青杉和四奶奶房里的青桉。 与其说她们是来探病,不如说是来替自家主子查看那“忘忧散”的药效。那个周婆婆也跟着来了,还是半死不活的笑容,目光闪烁。青杉青桉才笑眯眯的说了几句话,那边熬好的汤药就送上来了。 夏小满并不情愿喝药,一来她本身就怕苦,再来多少也是怕那药里加了“料”——虽然这从逻辑上也许并不成立,但是被灌过药的身体多少有些心理阴影。可她再不想喝,也没辙,仨督察在那里啊,周婆婆、青杉、青桉都瞅着呢,她怎么可能不喝? 夏小满闭上眼睛,猛抬了碗一饮而尽,嘴里胃里满是苦涩,她眉头拧到一块儿去了,直咂舌头。茴香忙不迭捧了个小果匣子递过来,夏小满抓了一把蜜饯塞到嘴里,才压下去那恶心的味道。 青杉青桉并周婆婆也没多呆,又问了几句,大约得出了结论吧,她们告退下去了。彼时已经是天擦黑了。 夏小满说困了要睡,茴香忙拧了温热的手巾给她擦脸,又喊豆蔻灌了汤婆子放到被窝里,然后服侍夏小满躺下来,放好帐子,熄了屋里几处灯火,只留一处备着夜里起身照明用。 屋里暗下来的那一刻,夏小满忽然有点恐惧,忙撩起帐子,喊了声“茴香”。 茴香正在往对面的矮塌上铺自己的被褥,听到主子叫她,忙回过身,问道:“主子要什么?” 夏小满见她在铺被,一愣,便问道:“你也在这里睡是吗?” 茴香点头道:“奴婢睡这里,豆蔻睡外间,主子有事招呼一声,奴婢就过来伺候。” 夏小满“嗯”了一声,她本来想叫多点几盏灯,亮堂些自己就不会那么害怕了。现在有人和她一个屋子睡,她胆子就大了些,于是也就不用点灯了。 茴香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又问:“主子现在……是要茶么?” 夏小满笑了笑:“不了,睡吧。”说着自己躺下了。茴香忙过来替她掖好了被角,掩上帐子,收拾妥当才回去睡觉。 夏小满听着茴香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却怎么睡不着,想起很多很多人,喜欢的,甚至不喜欢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在她眼前走过场,让她抓心挠肝的难受。 想回家,非常想。 她翻了个身,然后那个脖子上的饰物再次引起她的注意。屋里暗,她没有把它拿出来,而是伸手隔着衣服握着它,开始祈祷。 如果是你把我带来的,那就请把我带回去…… 如果不是你把我带来的,那也请保佑我吧…… 总之,那啥,你TMD得做点啥吧?! 咳咳,这确实不是极其庄重的祈祷,但夏小满仿佛得到了某种心理暗示一样,没有数绵羊,也没有数山羊,什么羊都没数,就睡着了。 * 睡觉睡到自然醒,打夏小满上班开始就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因为她住所离公司实在不近,每天早上要做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为了避免遇上上班高峰期路上车多、车上人多的状况,她常常五点多就起来,六点半之前就出门。强大的生物钟使得她每天定点儿就会醒来,即使周末,即使精神特别放松,也是一样。 到了这个世界,不知道是生物钟出现时差了,还是这个身体没有恢复过来,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床边齐刷刷站着俩古装丫鬟,心里嘀咕句“苍天”,看来还没穿回去。 茴香豆蔻两个本来见主子一直睡着,十分担心她又是一睡不醒,见到她睁了眼睛,两人都十分高兴,忙笑着请了早安,一个兴冲冲去打热水给主子洗漱,一个乐颠颠到厨房去传早饭。 看着俩丫鬟这样,夏小满觉得存在感十分的强烈。不是梦境,那就接受现实吧……她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对自己说,从此新生吧! 6、大宅门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几点了?”夏小满接过手巾边擦脸边问。 “嗯?”茴香显然没听懂。 “唔,我是说……”夏小满抿了抿嘴,换了词汇,“我是说,什么时辰了?” 茴香出去了一趟,回来道:“巳正一刻了。” 夏小满一晃脑袋,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搞明白是十点十五,幸好自己天干地支还算能顺着背下来。可这么顺着换算也太吃力了。“那个……你出去瞧的……呃,瞧的什么知道的时辰?” 她没敢冒冒失失问钟表,这个貌似不是什么人都能发明的,很有技术含量一物什。 果然,茴香回道:“漏刻啊。”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看来那位穿越高人果然不是万能主角,这个技术难关没有攻克啊。她十分好奇,便问茴香放不方便把漏刻拿来瞧瞧。 茴香想了想,挪了个小几放在床榻前,出去拿托盘稳稳当当的端了漏刻过来给夏小满瞧。 那漏刻是利用水均衡滴漏原理,观测壶中刻箭上显示的数据来计算时间,因此由漏壶和刻箭两个部件组成,而漏壶又分播水壶和受水壶两部,播水壶四层,均有小孔,可滴水,最后流入受水壶,受水壶里有立箭,箭上刻分100刻,箭随蓄水逐渐上升,露出刻数,以显示时间。 夏小满自己研究了一会儿,又叫茴香来教她读数,搞懂了以后,心里又埋怨起那位穿越先驱来了,就算钟表发明不了,好歹也改一下时间格式啊,这老是天干地支的换算多累挺慌啊! 一定得想辙……不如,画个时间表对应一下吧!她当下就叫茴香取笔墨来。 茴香一愣,道:“主子这是……那个,您忘了咱们房里并无笔墨,主子要写什么?奴婢找人写来。” 夏小满忽然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古代女子识字的不多,这“原版”既然是社会底层找来的,读过书的可能性怕是不足百分之一,房里没有笔墨,十之八九是因为,“原版”压根不识字。 “原版”会的她不会可以推说是失忆,这“原版”不会的她会……那要不惹人生疑,可就见鬼了。 一个文盲,要笔墨做什么?她的脑筋急转弯啊急转弯,终于叫她转出辙来了,谁说要笔墨就一定要写字?画画不行么!当然,也不是山水花鸟工笔,她随便涂两笔不行么!虽不懂毛笔字画,但是小学书法课好歹学会如何握笔了;虽然她不擅长绘画,但是凡上过幼儿园的,画个十二生肖的简笔画还是没问题吧,就靠这个记录子丑寅卯再写上阿拉伯数字对应时间好了。 想罢,她掩饰性的一笑,道:“那个,我不是写字,就是想画点儿东西,嗯,我自己看得懂就行。” 茴香笑道:“原来主子要画花样子。”她多少有些诧异,因她家主子绣活儿很好,花样子都在脑子里,拿起来就绣,她从没见过主子画图的。不过又一想,也许是主子把那些花样子也忘得干净了,要重新比量也说不准。 茴香扭身到墙边一个朱漆箱子里翻出个小包袱,放到小满手里,道:“主子先选料子配线吧,奴婢这就去六爷书房讨纸笔朱砂来。” 打开包袱,里面是些零碎绸缎布头,还几小包绒线丝线。夏小满傻了,绣花?她哪里会绣花啊!十字绣算吗?还绣的不怎么地…… “我不绣花——呃,那个我也忘了怎么绣花了……所以也不是画什么花样子。你不必去取笔墨了……”夏小满忙摆手道。 茴香直了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愁眉不展。她主子原可是厨艺女红皆是上乘,这才虽不得宠也能勉强在这宅门里立住脚,可这回醒了,这些个本事统统不记得了,这可如何是好?今后这日子……她颇为担忧的瞧着夏小满。 夏小满多少也理解了她的无奈,看来,“原版”是个劳模典范了,穿针引线洗衣做饭。如今叫她这么个懒鬼上身,以后这些活计统统不会做了。她决定找个什么借口打岔过去,免得茴香太伤怀,便道:“我也不画什么,是嫌出去取笔墨麻烦。” 茴香却会错了意,突然想到主子可能是想画些个不让人知道的东西,若去书房取笔墨,岂非长生居上下都晓得了。她一边儿暗骂自己糊涂,一边儿陪笑道:“主子,拿画眉的墨可成?” 夏小满眼睛一亮:“成!!”随即忽然想起什么,忙往脸上摸去——古代女子都是剃眉再画的,别这里也是。触手之处尚有眉毛,她才放下心,转而又笑自己傻,昨儿不是已经照过镜子了,是有眉毛的。 茴香挪走了漏刻,从妆奁里取来了一小块画眉墨,拿水调了些,并一支极细的画眉笔舔了墨,想了想,又从那装针头线脑的包袱里翻出几条白绢帕子,递给夏小满,道:“主子在这上画如何?” 夏小满一头黑线,黛玉啊,题帕三绝啊……==|||。可惜她是鬼画符,白瞎了好帕子。不过也没旁的可用的了,她只好用这个了。她俯在小几上,刷刷画画起来。 不知道是这画眉墨浓稠,还是帕子质地密实的缘故,沾了墨也没怎么晕开,画的东西还真就能看出是那么个意思。 正画着,去厨房叫传饭的豆蔻回来了,因见夏小满那边不知道书写画什么呢,也不敢吵她,只悄悄拉了茴香,说了传饭的事。 少一时夏小满画好了,抖了抖帕子准备晾干了叫茴香跟漏刻放一起,以备她日后对照时间用。 豆蔻一瞧见她手中抖着的帕子,见乌嘟嘟的一片不知道画了些个什么,再瞧了瞧,竟是崇拜起来,带着些欢喜向茴香道:“还是还是主子心细,画了神符,回头就不怕妖邪作祟了。” 汗……还真是标准的鬼画符……夏小满讪讪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不好意思叫茴香放外头漏刻旁了,要是被人瞧见,笑掉大牙还是好的,若是反而认为自己巫蛊害人就惨了。她一把将帕子攥手里,眼睛四下踅摸,不知道放哪里好。 茴香虽不知道主子在画什么,却也知道不是什么画符的,听了豆蔻的话,强忍了笑,一点豆蔻额头:“你呀!”然后走过来,笑着向夏小满道:“主子要些个什么?” 夏小满摇了摇头,有点为难的看着手中的帕子。 茴香献策道:“主子可是要把这帕子装起来?要随身,不若放随身的荷包里吧。” 夏小满点了点头,茴香向她枕头下取出个藕合色绣并蒂莲的四方荷包来,递与她。夏小满接了,先瞧了那大约是“原版”自己绣的,实在不错,可惜了这手艺到她这失传。她抽开系子,待要把帕子装进去,忽然瞧见里面还有东西,因看不清,便翻转荷包倒了出来。 那是一长一短两把铜钥匙,长的和食指差不多,短的只有拇指长度。另有三块棋子大小的香饼。 7、大宅门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夏小满把香饼和帕子都塞回荷包里去,拿那钥匙问茴香道:“这什么上的?” 茴香一指墙角一个毫不起眼的箱子:“大钥匙是那箱子的。小钥匙是主子收梯己银子小匣子的。” 梯己银子?! 夏小满十二分的惊喜,原来“原版”有攒钱啊,那就好了,这就可以是自己逃离狼窝的安家费,再远些说也是生意的原始启动资金。她稳了稳情绪,佯装不在意的把大钥匙递给茴香,道:“拿过来我看看。” 茴香接过钥匙,开了箱子,捧出个挂小锁头的漆匣,交到夏小满手上让她自己开。 夏小满打开匣子,见里面有四个较大的元宝,又整整齐齐排着一列斧钺形的小银锭子。她拿了个元宝出来,迷恋似的把玩着,这是生平第一次拿元宝啊,元宝啊,感觉就是好啊……反复掂了手中的元宝,她问茴香道:“这是多少的?” 茴香见她连钱也不认得了,心里的忧虑又多了一层,但还是恭恭敬敬道:“二十五两的。”然后又指着那一排小银锭子道:“这小锭子是五两的。平素发月银大抵是这样的小锭子。有时也是碎银或散钱,您总是把整的收起来,先使零的。有时候也把攒的碎银拿去让小韦嫂子出去换了大锭子回来。这里整的拢共是一百四十五两,散碎银钱收在柜子抽屉里。” 夏小满其实没什么概念,虽然说可以用米价来估量折合人民币的,但古代的计量单位她完全搞不懂,而且各个朝代的斤两也有很大差别,更何况这是个异时空世界。不过能拿银子做主要流通货币,应该也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了。只奇怪,为什么先前的穿越者没发明银票交钞什么纸币,莫非是怕假钞? 如果没有纸币,银子还算凑合,总比铜钱强!这要是一百四十五贯铜钱,她可怎么抬得走呦! “我一个月的月钱……唔,月银?嗯,月银有多少?”夏小满问。 茴香回道:“五两。” “唔……姨娘们都五两?”夏小满记得红楼里赵姨娘、周姨娘的月钱是二两,看来这里工资要比红楼里的高啊。 茴香回道:“老爷房里的姨奶奶们都是七两,爷房里的姨奶奶们是五两。老太爷房里还有位老姨奶奶健在,老太君给的特例二十两,和正房奶奶们的一样。正房夫人们的是五十两。” 夏小满点点头,确实是高工资,只不知道高工资是因为门第高还是消费高,她问:“这五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多久的家用?” 茴香笑道:“这却是不好算的。奴婢是府里家生子,我和弟弟在府里当差,嚼用都有府里供的,所以也不大知道家里花销到底多少。想来也够寻常五口人活一个月的吧。” 夏小满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高兴,没想到“原版”还有积蓄呢,这么算来,她若能跑出去,这一百来两够她一个人活上一阵子了,还能有点本钱做个小买卖,比起一穷二白来实在好太多了。 她有些好奇,便又问:“那你们的月钱呢?” 茴香道:“最多的是月银四两的,合府就老太君房里的四位大姐姐和四夫人房里的两位姐姐是这四两的。像您昨儿瞧见的青棉、青杉她们,还有咱们长生居的青樱姐姐,都是一等的,二两。二等的,唔,咱们房里的四位二等的姐姐您还没瞧见,他们是一两另三百钱。奴婢和采芑她们一样,是三等的,八百钱。”说着又一指豆蔻,“豆蔻是五百钱的。外面还有洒扫丫鬟不算等级的,三百也有,两百也有。” 这到底是归结到社会分工上,还是阶级社会等级性上,这是个问题。夏小满吐了吐舌头,忽然想起脖子上那个疑似大众穿越道具的坠子来,忙松了松衣领,扯着系线拽了出来看。 那坠子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玉石,却是枚银币,外圆中方孔,铸成铜钱模样,正面篆着“永建通寶”,背面是“戊己庚辛”。 夏小满一怔,难道这里富裕到了不用铜钱用银币?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难道是那位穿越前辈推广的纪念币……?==||| 或者真就是穿越道具?夏小满突然有了些寒意,微微哆嗦了一下。 茴香见了,还道她冷,忙不迭取了见小袄披到她身上,自责道:“都是奴婢疏忽,让主子凉着了。” 夏小满摇摇头,这屋里似乎拢了暖壁地热,温度不低,她又是坐在被窝里,并不觉得冷。因茴香刚好站在身边,她就举着那银币给茴香瞧:“这是……?” 茴香瞧了,笑道:“这个银锞子一直是主子贴身带着的,打主子来奴婢伺候您盥沐时就见过,想来是您长辈给的吧。” 听说是“原版”一直戴着的,夏小满多少还稳当点。她知道金银锞子是长辈平时赏给小孩子玩的或是除夕时压岁的。拿着这锞子细细看来,见表面磨的十分光滑,穿的的红绳都快瞧不出颜色了,想来是戴了很久了。 “永建是……?”她问。 茴香回道:“是先帝万岁爷的年号。” 这年是永宁十八年,这个身体二十岁,那“原版”应该是永建年间出生的了。这锞子上有“永建”的年号,大约是“原版”婴儿时期家长们给的类似长命锁之类的东西吧。 夏小满随手掂了掂,“这个……有多重?” 茴香还是第一次触碰主子这块贴身银锞子的,接过来掂了掂,道:“一般是五七钱左右金银倾一个锞子。主子这个,得七钱吧。” 夏小满一笑,把锞子攥在手里捂热了,重新塞回衣服里去,既然是长辈给的“类长命锁”,那就继续戴着吧,但愿它可以发挥功效,保佑她长命一点儿。 阿门。 早饭,——唔,从时间来看,是午饭了,依旧是清粥小菜,但因夏小满特地吩咐了别煮得太烂,这次的粥还是相当不错的,趁热喝下肚,十分暖和受用。 夏小满对这碗粥的软硬程度颇为满意,更加满意的是这个世界的一日三餐制,她本来还有些担心是像中国古代似的一日两餐,那样她会十分不习惯,现在有午餐就好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位穿越前辈的推动的,夏小满第一次对这位穿越前辈心存感激。 很快,她就又开始抱怨起刚感激了没十分钟的穿越前辈——他怎么没一下子把封建社会给灭了呢。 因为,那个狼外婆一样的周婆婆——她是老夫人的陪房,过来告知夏小满,叫她今儿就去伺候年谅。 “姨奶奶若是忘了怎么做,就都瞧着青樱、采蘩她们。”狼外婆笑眯眯的如是说。 拜托,老娘才饿着肚子昏迷了三天,现在体力还没恢复呢你就让我开工上班啊?!有没有人性啊,怎么也得让我休养两天吧。当然,这些夏小满也只是心里暗暗骂一回罢了,面儿上还是得应的。 送走了周婆婆,夏小满坐在哪里生闷气,心里又多少有些不安,她并非没伺候过病号,母亲去世之前卧床两个多月,一直是她伺候的;前男友做了阑尾炎手术时,她也跟着在医院伺候了七天。伺候个把人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人是“弱不禁风”,要是在她护理时再出问题…… 茴香和豆蔻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半晌,豆蔻才叨咕了一句:“今儿就过去上房?今儿是青槐姐姐的头七啊……” 8、谁是省油的灯?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那个枉死的怀孕丫鬟青槐的头七。 夏小满望着俩丫鬟有点无语。 茴香机灵一些,一推豆蔻,道:“去厨下瞧瞧主子的药。”豆蔻也觉得失言了,忙告了罪出去厨房。 茴香去取了身衣裙捧过来,陪笑道:“奴婢服侍主子更衣。” 夏小满嗯了一声,伸了胳膊往袖筒里送,:“茴香,你昨儿是不是和我说……我的生辰八字……”又不是缺人用,偏在冤死女的头七让她去病秧子房里伺候去,莫非让她镇鬼?!她生辰八字硬到能克鬼?! 茴香忙道:“主子也莫往心里去,那个,想必……呃,其实……”她吱吱唔唔半晌,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嘴上吞吐,手里却麻利的帮主子穿好了衣裳。 夏小满也知道问不到答案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愿主啊,佛主啊,真主啊,谁啊的,保佑吧。 扶着茴香的手在屋里走了一圈,夏小满觉得身上力气还是有的,只是躺了太久,站着时会微微有些晕眩,腿脚也不很听使唤。 坐在梳妆台前,茴香细细将夏小满的头发梳拢一遍,十指翻飞开始分出几绺,像是要盘头。夏小满忙叫她停了:“头发别梳的太复杂,顶着怪累的。简单梳一下吧。” 茴香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无措。夏小满一笑,比划着叫她简单绾上头发不散就是。然后又问道:“晚上,是不是要整晚都不睡觉,盯着……那谁……?” 茴香摇了摇头,轻声道:“晚上守夜,只是请主子在六爷房里睡,主子警醒些就是了,奴婢们在外间睡——和咱们屋里一样,主子有事招呼奴婢们就是了。其实……六爷一直也没醒,晚上也没什么。” 夏小满道:“睡地上?” 茴香忙道:“自然是榻上。”说着一指梳妆台旁她昨夜睡过的矮榻,“和这一样的。” 夏小满松了口气,不是睡地上就好。想起睡地板,就觉得自己被虐待一样,再怎么想随遇而安也是心里不舒服。另外,睡在地上,总觉得离那些鬼魂什么的更近了些…… 夏小满打了个冷战,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忙使劲摇了摇头,想把那些恐怖的想法驱走。 茴香刚梳好了头,要拿支银钗别上去,被她这么一晃头,钗尖端就捅到了她头上。幸好茴香手快,忙撤了手,但到底还是碰着了她,夏小满不由疼得“哎呦”一声。 茴香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来捂她的头揉着,口中直说“奴婢该死”。 夏小满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没事。这怪我,是我动了。” 她心里苦笑,平素胆子还算大的,不是特别信那套神秘兮兮的东西,对恐怖片也不怎么感冒,但自己穿越了是现实,而一想到那句经典穿越论调——“我都穿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万一要是摊上妖怪横行的世道……她想想就不寒而栗。 她到底忍不住问了句:“……是说了让那俞真人作法吗?” 茴香心里也是害怕的,不过怕主子怪罪,不敢露出来,这会儿听主子提,心里也有些没底,偷偷瞧了她脸色,小心翼翼道:“是请了俞真人作法的。只是听闻玉仙观有事,俞真人先行回去了,只叫观里的其他真人在府上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道场设在中路北院那边。主子……现在虽然俞真人回观了,可想来那些道人也有些法力吧,要不……要不奴婢去讨两张符来?今儿晚上咱们也……” 好不好用啊……夏小满虽然满是怀疑,但是还抱着点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只是现在这么做合不合时宜,毕竟还不知道人家究竟为的什么非要让她今儿去守夜,于是她犹犹豫豫的问茴香道:“这个时候去讨……妥当么?” 茴香一怔,然后也想到了这点,心里也犯了嘀咕,她知道自个儿主子八字重,周婆婆说了之后她就猜夫人奶奶们怕是想拿夏小满去压一压“头七鬼返家”的邪气,现在夏小满这么一说,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冒冒失失去讨了符,今儿晚上要没事还好,若有事,她怕是……。 想到这里,茴香也不敢应了,勉强一笑:“是奴婢考虑欠妥,主子恕罪。”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天地良心,她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啊,说的真的是疑问句,她是真不知道才问的,结果却被人当成反问句了。罢了罢了,这就是代沟啊。 药端上来后,夏小满一闭眼尽数喝掉,然后用大把大把的蜜饯填满口腔,用甜美的味道驱走那些抑郁和……恐惧。定了定神,她扶着茴香的手,走出房间, * 长生居院内的房舍并非像北京四合院那样——正房厢房规规矩矩呈“凹”字,而是三间正房座北朝南依旧,理论上的厢房却错落而建,独立分开,中间隔以叠石假山疏竹花障等,显得空间感十足,却又浑然一体,瞧着十分舒服。 在正房对着的空地上,有个太极双鱼形青石堆砌花池,中间立了块一人多高的玄石,从夏小满的厢房里走出来,只看得那玄石的侧面。她十分好奇,四下瞧了没人,便拽了拽茴香,想去看看那石头。 茴香和豆蔻扶了她过去,夏小满见那玄石上篆“長生”两个填朱大字。这两个字繁体笔画也少,颇为好认,再下面密密麻麻刻的那些,她十个里有九个不识得,“原版”原就不识字,这倒叫她无端生出些坦然来。 如今正是十一月初,花坛内早已无花,只剩一片残败枯黄梗叶,显得十分萧索。夏小满抽了抽鼻子,只觉得空气干冷干冷的,弥漫着冬日的味道,看着日头已经往西走,她叹了口气,扶着俩丫鬟的手往正房走。 正房中间是客厅,东边是书房西边是卧室,而房子西侧另有条小径,尽头是一个垂花门,门外似乎仍有院落。 夏小满忍不住往那边瞧了一眼,茴香见了,忙道:“那便是往厨下去的。院里五间房,三间打通了做厨房,一间是茶房,平时给爷煎药也在那边,另有一间是放些杂物的。回头得了空奴婢再陪主子过去。” 说话间就瞧见垂花门外走进来四个青衣女孩儿,前面两个说说笑笑闹着,后面跟着两个端茶盘的丫鬟,正是夏小满昨日见过的采芑采苓。 她们几个人见着夏小满都是一怔,后面两个小丫鬟已经福身施礼了,前面两个,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也矮了矮身子,另一个则是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大剌剌的瞧着夏小满,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夏小满细细打量了下前面两人,都是十六七岁年纪,都是眉目如画、身段玲珑的漂亮姐儿,那个一脸挑衅的要更漂亮些。大约是有狂妄的资本吧,夏小满心底一哂,她最初在公司人力资源部呆过一阵子,这样的人真是没少见,公司内的,应聘者中的,到处都有。 这类人无论有没有什么本事的,总是带着种莫名的自我优越感,便是不开口说话,光一张水仙花一样高傲自恋的脸就让人生厌。而如果开口说话,怕只会更加糟糕。 果然,最漂亮的那个丫鬟灿然一笑:“呦,姨奶奶这就好了啊?” 9、谁是省油的灯?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夏小满忽然十分想笑,最终强行忍住,微点了下头。 隐藏自己是穿越的这一事实,是穿越者生存法则的头条。这点夏小满还是知道的,她并不想惹太多麻烦。 她已从茴香嘴里知道了“原版”的性子软弱又少言寡语,大约是因为本就是小户人家出身,又是被卖来做冲喜丫鬟,所以“原版”自己就越发怯懦,便是被人欺负了也不大敢还口,倒还是茴香在一旁相护。虽然茴香只简单说了几句,没说什么旁的,但夏小满也猜得到,“原版”在家里肯定也是很不招上层人士待见,不然不会连下人都敢欺负她,也不会被用来试药了吧。 收起自己的毒舌,暂时乔装一个良家小媳妇,这是夏小满给自己定的标准,就算乔装不了温文尔雅贤良淑德,装哑巴总能做到吧。 夏小满本不想再理了,一扭头却看见茴香一脸怒意,豆蔻则是垂着脑袋头也不敢抬,她挑了挑眉,看来这人八成是从前常欺负“原版”主仆的。这样的话,必要的弹压还是不可或缺的,她清了清喉咙,向茴香问道:“这位是……?” 茴香也近乎变成一直刺猬,话里藏着刺,尖锐得一发不可收拾:“后面两个主子见过,是给您奉过药的采芑采苓。前面行礼的这个是爷房里的二等丫鬟采薇,而站着跟您说话这个,是采蘩,也是二等。”那“二等”俩字咬的重重的。 夏小满忽然发现茴香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当下貌似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点头漫不经心道:“原来是‘二等’。” 茴香对于自家主子这么配合,实在出乎意料,脸上虽还绷着跟采蘩那边端架子,眼里已经盛满了惊喜。 采蘩的笑脸维持不下去了,渐渐变成猪肝色,眉梢一颤一颤的,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姨奶奶果然是吃了忘忧散,把前事尽数忘了呢。”她见夏小满和茴香一脸不屑,心里十分恼恨,张口又讽刺道:“若是真个都忘了,还是先去学学规矩的好,免得六爷又有什么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夏小满耸耸肩,饶有兴趣的看着采蘩,真是个胆大的,不知道是有些个背景呢,还是傻大胆。她底还是笑出来了:“你也吃了‘忘忧散’,忘了规矩是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没人想得到夏姨奶奶还有牙尖嘴利给人排头吃的一天。 采蘩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还要反唇相讥。一旁的采薇忙拉了她的袖子,出来打圆场,陪笑道:“姨奶奶恕罪……奴婢们……” 夏小满并没兴趣听她帮腔,别过脸去对茴香道:“昨儿周婆婆说要教咱们规矩来着是吧,还是请周婆婆把这不懂规矩的先带回去教一教,懂了再给咱们送回来。所谓‘近墨者黑’,因为她们在我反而学错了规矩,到底不大好,对吧。咱们走吧,明儿想着跟周婆婆提,别忘了哈。”一边说一边拽了下愣怔的茴香和豆蔻,也不理采蘩一干人,继续往上房走。 茴香忍着笑应了,偷偷回头冲采蘩做了个鬼脸。 采蘩气结,恨恨的向夏小满方向瞪了一眼,也不往上房去了,一甩袖子就往回走,采薇忙去拉她,却被她挣开,径自气呼呼走了。 采薇也没有法子,回头见身后采芑采苓两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的样子,采薇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低声道:“走吧,给爷送药。” * 年谅的卧房温度明显比夏小满那边高五度不止,丫鬟打起帘子,夏小满就明显觉得热气扑面,进了里间暖阁,更是觉得身上的绵布裙袄穿不住了,似乎额角后背都开始冒汗。 然后她发觉屋里通风极其差,满屋子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和熏香混杂的味道,大约丫鬟们是想用香味压下药味吧,结果却使得气味变得十分奇怪。 青樱听得丫鬟回说姨奶奶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扶了夏小满。夏小满冲她一笑,一边走一边环视一周寻找窗户,踅摸半天才瞧见那朱漆描金雕万寿纹的柜子旁边的小小窗户,又是拿厚帘子掩得严严实实的,倒是一点儿寒气不侵,却也一丝风都不透。 夏小满叹了口气,长生居,万寿纹,真是处处彰显求生欲啊,可就这空气质量,就是好人住这屋子也得闷出病来了,回头得想法子放放风换换新鲜空气才好。 走到床边,但见一床锦被裹着个满脸病容、瘦骨嶙峋的青年。 年谅自幼病弱,身体偏瘦,而这次生病以来,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身子越发缩水,待这七天昏迷下来,只拿参汤吊着,他更是瘦得几乎皮包骨,眼窝、双颊微微凹陷,乍一看还有些骇人。 青樱请了夏小满往太师椅上坐了,然后回头点手叫采薇过来,因问道:“采蘩呢?”采薇有点尴尬,见夏小满恍若未闻的样子,忙陪笑道:“她身子有些个不爽利……” 青樱十分了解采蘩的性子,见采薇跟着夏小满前脚后脚进来的,说话间又往夏小满那边瞄了一眼,她猜想是采蘩又欺负了夏小满,和茴香顶上了,这才不肯进来,当下心里微微喟叹,脸上却没带出来,只嗯了一声,向采薇道:“来扶爷起来喝药。” 采薇小心翼翼扶起年谅,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像生怕一使劲就弄断了他的骨头一般,动作极度轻柔。 夏小满在旁边看着,暗自摇头,就年谅这么个身板,难怪从床上摔下来就能断了腿骨呢,这看上去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然而她忽然就想起母亲卧病在床时的情形,那憔悴而无力的样子,她的心又柔软起来。 青樱已从采芑递来的茶盘上端过药碗,自己先试了下温度,然后叫采薇轻轻掰开年谅的嘴,一勺一勺喂给年谅。 年谅处于昏迷状态,虽然不是牙关紧咬,但喂汤也十分吃力,加之不知道青樱是不是在给夏小满做“伺候人动作示范”,动作极其缓慢,还得时不时的停下来给年谅擦擦嘴角留下的水渍,这一碗药足吃了一刻钟。 夏小满瞧得有些犯困,好在那边结束了。青樱又帮着采薇放了年谅躺下,盖好被子掖了被角,又向铜盆里拧了热手巾来,仔细给年谅擦了脸,打理得十分妥帖。 夏小满瞧青樱那温柔又娴熟的动作,心下感叹,这就是一袭人啊,温柔和顺,似桂如兰。虽然瞧青樱还是闺阁姑娘打扮,但是这个年纪,就算是这个打扮怕也是通房丫鬟只差开脸了吧,夏小满这会儿竟也想不起来现下自个儿和床上半死不活的那位是什么关系了,只唏嘘惋惜白瞎了青樱这么个妙人儿。 那妙人儿青樱自然不知道这姨奶奶想什么,服侍完年谅又过来陪着夏小满说话,问了她身子状况,又婉转的问了她可有想起什么来没有。见夏小满微微摇头,忙柔声劝慰道:“姨奶奶也莫急,身子还没好利索,说不准过阵子就想起来了。” 夏小满脸上挂着无比纯粹的诚恳笑容,心里则暗道,没着急,真没着急,因为铁定是想不起来的。 10、谁是省油的灯?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北方的冬日里天黑的早,申正二刻(下午四点半)就到了掌灯的时候。 夏小满在丫鬟们的帮助下,非常吃力的试着用火镰火棉打火点灯。倒不是丫鬟要教她,却是她一定要学。因为这是生存技能,万一以后自个儿过日子还不点灯生火了? 但连着N次她都没能打出火来,心底难免诅咒抱怨——那穿越前辈为什么没有发明打火机电灯泡呢?哪怕有盒火柴也是好的! 甭指望她夏小满发明这个,她倒知道安全火柴是红磷做的,却不知道红磷在哪里能找到,也不知道有了红磷和细木条怎么组装成火柴。所以……她只好第N+1、N+2次的打火镰。 夏小满这边还没打出火花来,那边已经有人送了晚饭过来,几个丫鬟忙伺候着她净手用饭。那几个丫鬟其实也已是饥肠辘辘了,不知道谁肚子叫了一声,一屋子人都尴尬起来。按照规矩丫鬟们都是在厨下吃饭的,夏小满本也没打算以示什么民主留丫鬟们一块儿吃饭——在你没足够权利推广民主时,平等是一种荼毒。况且她这边还是清粥小菜的,怎么好意思留人家?当下就打发众人下去吃饭了。 青樱让众人走了,自己说要留下来跟着茴香豆蔻一起伺候。夏小满摇摇头,叫她也吃饭去,一会儿回来换茴香豆蔻就是,这才把她打发走了。 夏小满盯盯的瞧着众人出了屋,忙向茴香道:“去把那边窗户打开透透气,这屋子闷死了。” 茴香迟疑了一下:“主子,要是进了风冻了您和六爷可怎么得了!” 夏小满撇撇嘴,道:“这么闷着才了不得呢!没事,刚才咱们也在院子里走了,哪里有风?大不了把床那边帐子放下,吹不到年谅就是了。赶紧去开窗户。” 茴香犹犹豫豫的,到底还是走过去开了窗户,蹭回来却向夏小满道:“主子,不是奴婢说嘴,这六爷的名讳……主子还是避讳下的好,免得……免得叫人挑了毛病去。” 夏小满险些一口粥喷出来,强行忍了,这会儿她还真想推广民主了,为了自己的话语权……咳咳,可惜,这会儿她只能暗自对封建制度发发牢骚吧,“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罢了,就当那叫爷同叫经理叫老板一样吧,总之,是给咱开工资的人,不能得罪是不。夏小满含着粥,说不了话也不想说话,只哼哼了两声算是答了。 她忽然想起忘忧散的事,便问茴香可知道年谅最终服没服用那忘忧散,茴香却也不知道。 再问及那叫采蘩的丫鬟,茴香脸上有了些愤然,连豆蔻都嘟着小嘴是生气的样子。两句话套来,却是那采蘩也是家生子,老子娘都跟是四老爷那边做执事的,有些体面。如今青槐没了,最有希望提成一等丫鬟的就属她了。年府一如许多大户人家,等级制度颇严,高等的丫鬟不止月银多,更是有极大的权力,众人自是趋之若鹜。而采蘩又是众人里最漂亮的一个,自视甚高,难免抱了些跃上高枝的心思。 茴香顿了顿,不无忧虑道:“恕奴婢多句嘴,主子从前是万事不争的,可这到底是会被人欺负了去的。这采蘩,仗着自己容貌好,常动些个歪心思,若叫她得逞,以后还不更得给主子亏吃?主子,……还是防她一防吧。” 夏小满认真瞧了这个丫鬟,论嘴皮子,这丫鬟不差;论头脑,也是不错的,这不是在提点主子注意竞争对手么,叫她跟了“原版”这个不“要强”的主子,她也很无奈吧。可惜,自己不是原版,也有着旁的打算,没可能按照她的想法“要强”起来。夏小满只笑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茴香心里着急,她跟了夏姨奶奶整四年,最了解这位主子的性子,主子素日里虽然嘴上什么不说,但是心里是极委屈的。只是太过软弱,事事都不肯去争,又不善言辞,这俩人哪里还热乎得起来?如今主子忘了旧事,现下瞧着倒比从前敞亮,若这个时侯不说动主子,叫主子多和六爷亲近,往后岂不又走了老路! 但她着急也没有用,正主是不着急的。夏小满悠哉悠哉的喝着粥,完全没当回事。茴香还待说些别的,却是外面门帘一响,青樱回来了。采薇并没跟着回来,跟来的是采芑、采苓并另两个三等丫鬟唤作采菽、采蘋的。 青樱一进来就觉得屋里味道淡了很多,又带着一丝寒气,忙去瞧窗户,果然窗子大敞着。青樱不由皱眉,嗔怪的瞧了茴香一眼。茴香有口难辩,只得低下头。青樱刚待说她两句,却听夏小满道:“我叫开的窗户。” 见众人愣神,夏小满虽然意识这句话说的中气十足,忒有气势,不太像柔弱的“原版”,但话已出口,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希望失忆这个护身符能多罩她几天吧。她撂下碗,挂上招牌笑容道:“屋子里太久不通风了,味道怪怪的,这样对年……那个六爷的病也不好,所以我叫茴香开了窗户透透气。” 几个小丫鬟没觉得怎样,青樱倒是认真看了夏小满一眼,陪笑道:“是奴婢瞎操心了,毕竟隆冬,怕冻着爷和奶奶。” 夏小满只一笑,又道:“其实没有过堂风,也吹不着谁,得,你要担心,还是关上吧。”说完自顾自喝完碗里的粥,就着豆蔻的手喝了花茶漱口。见采菽关了窗户,采芑采苓又过来收拾碗筷,茴香豆蔻闲下来了,便叫她俩赶紧吃饭去。 茴香不无担心的看了主子一眼,却是既不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只得谢了她,同豆蔻下去了。 青樱本有些话想说的,这会儿被夏小满的态度震了一下,却又知道能不能说了,寻思了一番,终找不到适合的话题可以和她说了,只好勉强搭了两句闲话。夏小满对没营养的话题也没敷衍的兴趣,于是又变成沉默寡言笑而不语的状态,青樱自个儿也觉得没意思了,幸而这时有婆子送了夏小满衾被过来,打破了僵局。 青樱叫小丫鬟在矮榻上铺好了床,灌了汤婆子放在脚下,又取出“被中香炉”,拢了炭火,准备暖被。 夏小满瞪圆了眼睛瞧着那“被中香炉”,她读过不少汉穿小说,知道这东西是汉代就有的,也曾在网上找过图片,想不到在这里能碰到实物,不知道这里这个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还是那位穿越前辈的手笔。 那是个铜质的球型容器,外壳镂空雕花,中空部分有两层同心圆环形支架,内里半球体中放入火炭,无论如何翻滚,那中心半球体总是保持水平状态,丝毫不用担心火炭会倾覆。夏小满忍不住捅一捅,摆弄了几下,它果然像传说中那样平衡极好。 青樱只道夏小满这物什也忘记了,便微笑着解释了一番,说是暖被薰被用的等等,还特地等夏小满摆弄够了才放进被里。等夏小满意识到她这般“特地”后,多少有些尴尬,一门暗骂自己少见多怪,显得幼稚无比。 古代真没什么娱乐项目,被子暖和了也就是到了睡觉的点儿,青樱并没有立即告辞,而是帮着夏小满宽了衣裳,伺候她躺下,这才离去。 而在茴香离去前,特地一盏灯、一支蜡都没有熄,留的满屋灯火。从她脸上看得出强作镇定的痕迹,她道:“主子晚上……警醒些,有什么事召唤奴婢们,奴婢们就在外间。” 头七。夏小满缩了缩脖子,她再对鬼片不感冒,遇到这么个状况,也难免一身鸡皮疙瘩。她想着要不要安慰茴香一下,但总觉得一些话,与其说是安慰别人,不如说是自我安慰,所以,她只简短的说:“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光亮的缘故,夏小满忽就觉得安心多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没有任何梦境。 非常甜美。 直到,她被轻微的呢喃声弄醒。 11、病秧子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十六的话: 抱歉,抱歉,第10章标题弄错了……用了第12章的标题,内容是没错…… 瀑布汗,偶不是故意地…… 惭愧地爬走……ToT ———————————————— 夏小满睁开眼睛十秒钟,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醒了。 她素来睡眠很好,基本上只要睡着就一觉到天亮,别说打雷下雨不知道,用从前室友的话说,她就是半夜被人抬走了卖掉自个儿都不知道。可现在……她心里不由叹息,看来这个身体是因为长期照顾病秧子而变得十分灵敏,只要是病秧子一出点动静,立马就能醒来。 醒来…… 苍天,那病秧子不是昏迷不醒好几天了么,怎么会突然出了动静?!夏小满惊疑不定,神经兮兮的往四下看看,灯火通明,万籁俱静,只有烛花爆开的轻微声响,和年谅嘴里梦呓一般的呢喃。 起身那一瞬间,冷空气一下包围过来,让夏小满身子一颤,她慌忙抓过一旁的小袄披上,快步走到年谅的床边。 年谅并不像被噩梦魇到了,没有挣扎扑腾——呃,当然,也可能是他体力不支扑腾不动,他只是低沉而含混的唤着一个词儿,一遍又一遍。 夏小满头皮发麻,即使听不清他唤的什么,猜也能猜到。 青槐。 如果换个时候,遇到这么个“痴情男子”,在病危昏迷时候还唤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夏小满会满心赞叹伟大的爱情,还可能当作一等一的情感故事四处宣扬去。可在这么个寒冷的静夜里,烛火摇曳,这……更像是一个鬼故事。 她下意识瞧向床边幕帘后的阴影处,然后又被迫自己挪回视线,忘掉青槐头七这个事实。“不信则无,不信则无”她这么安慰自己,然后推了推年谅,试图将他从睡梦中唤醒。然而年谅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只自顾自的叨念着。 夏小满站了一会儿,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她忽然就反应过来,自己真是傻了,年谅要是醒了,得先找大夫来看看啊!!想到这里,夏小满忙回到矮榻前,套上了厚裤子,裙子说什么也系不上了,干脆撇到一边,然后端了盏灯,挑门帘出来喊茴香和豆蔻。 两个丫鬟也是训练有素,听到门帘一响,立时就醒过来。按往日那般规矩,两人应该立刻起身待命,但是在这个晚上,俩人心里尽是恐慌和疑神疑鬼,因此醒来了也没立即起身,而是相视一眼,犹犹豫豫的谁也不敢先动。最终还是茴香先战战兢兢问了句:“谁……?” 外屋不比里屋,是没有灯火的,夏小满也觉得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自个儿这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再提个小火苗忽闪忽闪的灯……这景象忒有鬼片视觉感,着实有些吓人,忙道:“是我。” 两人听是主子的声音,忙爬起来,嘴里还请着罪。 夏小满摆摆空着的那只手,道:“不急,披上衣裳说话。” 两人依言披上衣裳,多少带了些惶恐不安道:“主子要什么?怎的起身了?主子只要在里屋唤一声,奴婢们自然就过去了。” 夏小满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是说这些规矩的时候。年谅醒了。” 两人都是一惊,愣了足有十秒钟,然后忙不迭往里屋来。 * 待夏小满跟着她们再次来到年谅床边时,年谅已经不再唤“青槐”了,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眼睛却是睁得圆圆的,然而目无焦距,只仰望着帐顶。 “六爷!六爷……六爷……”见他睁着眼睛,茴香和豆蔻惊喜异常,连忙扑过去,跪到床前脚踏上,带着哭腔道,“六爷,您可算醒了……呜呜呜……” 年谅似乎听见了哭声,又似乎没听见,他视线并没有挪移,却是张了张口,半晌,就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问道:“青槐……葬哪里了?” 青槐这个名字一出口,茴香和豆蔻就像被人掐了脖子一样,哭声嘎然而止。两人不由自主的向后倾了倾身体,神经兮兮的四处张望,似乎也是在寻找隐匿在黑暗中的鬼魂一样,最后又把目光落到年谅身上,定定的一动不动,身子开始微微打颤。 夏小满本来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后,没那么害怕了,可瞧见这俩人见鬼一般的神情,心里有有些发毛,慌忙推了推茴香,故作镇定道:“别怕……”话一出口,才晓得,自己声音里也尽是颤音。 茴香越发害怕了,但想着主子命硬,有主子在应该会没事,这才壮着胆子,勉强冲夏小满点点头,然后向年谅道:“回……回爷的话,俞真人说……说青槐姐姐是妖……叫烧了……” 床上的病秧子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缓缓阖上眼睛,再无动静。 茴香惊魂不定,瞧了瞧年谅,又瞧了瞧夏小满,然后颤颤巍巍伸出手,似乎要探年谅的鼻息却又不敢,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锦被,勉强颤声挤出句:“主子……主子……,六爷好像……六爷刚才……刚才不会是回……回光……” 回光返照?!夏小满也是一惊,可不是么,不然怎么会突然醒来!她忙伸出手往年谅鼻下一探,不知道是她心慌还是年谅呼吸太过微弱,她只觉得他气若游丝,仿佛马上就要停止呼吸一般。 “请大夫啊!!抢救啊!!!”夏小满猛撒了手,慌神了。 “哎,哎……”两个丫鬟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听夏小满吩咐。 夏小满傻了,瞧瞧她俩,一跺脚道:“看我干嘛?请大夫去啊!!大夫要在哪里找啊!” 两人本是等着夏小满指派的,见主子也没主意了,到底是茴香稳当些,忙道:“主子别急,别急。豆蔻去叫青樱姐姐过来,奴婢去寻值夜的婆子,叫喊大夫……” 夏小满跺着脚打断她:“甭我和汇报了!赶紧去,赶紧去!!!” 两个丫鬟慌慌张张就往外跑。夏小满望着她们背影才想起天寒地冻的,忙又冲她们喊一句:“穿上衣裳!!别冻着!” * 屋里又恢复了平静,夏小满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又回到了母亲病逝那一日。当年虽然母亲在去世前已经卧病在床几个月了,对于那个结局,她可以说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然而真到了那一刻,真到了死亡降临的时候,她依旧是紧张而恐惧的。 现下也一样,只是她的恐惧不止因为年谅正走向死亡,还因她想起了刚从这个世界醒来时听到的周婆婆说的话——“上面可是有话了,若六爷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都跟着‘去’吧。” 如果年谅在她当值这个夜里死去,那也不用琢磨什么被遣散或者做逃奴了,她只会有一个下场,成为年谅的陪葬品。 不能让他死了。至少,不能今天死掉!! 不知道是不是灵魂和身体仍不是十分的契合,夏小满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先于她的大脑指令而行动,她的一只手钳住年谅的虎口,而另一只手落在人中,使劲儿掐着。 “疼……”年谅的眉头纠结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从嘴里蹦出这个字来。 夏小满如闻天籁,这才松了口气,好似全身力气都被耗尽了一般,她跌坐在床上,无意识道:“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转醒过来的年谅却是睁大了眼睛,脸上布满了疑惑,轻轻的,试探般的,唤了声:“满娘……?” 12、病秧子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夏小满用了十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在称呼她,满娘。 然后,她就发现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主要是因为不知道自称什么。汗,妾身?奴家?奴婢?!我…… 所以,最终她只含混的应了一声:“嗯呐……啥事……” 年谅似乎十分怀疑,又确认似的叫了一声:“满娘?” 夏小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走样了?年谅不认得她了?忘忧散有没有这么神奇,能因人而异,有人吃了会死——比如“原版”,有人吃了也不会死,却会忘掉人的容貌——比如床上这兄弟……? 汗,开玩笑。 但如果不是忘忧散,他怎么会醒来呢?夏小满只听某期《百家讲坛》里说感冒不吃药,七天就能好,她还是没实践过,而对于“昏迷七天就会醒的”这件事,无从考据。 她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应了一声:“诶,在这呢。年……那个,六爷。咳咳,六爷要什么?要水?” 见年谅微微颔首,夏小满站起身来,向桌子上拎了茶壶过来,也没拿茶碗,直接扶起年谅,壶口对人口就要灌水。 年谅撇过头,皱眉道:“你做什么?” 夏小满道:“这么喝水省得洒出来,比较方便。”以她伺候病号的经验,如果有吸管,或者奶瓶,那就更好了,躺着也能喝水,省力又不会洒。 年谅呼了口气:“这我知道……”他似乎因病弱而气短,停顿下来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水凉。” 夏小满一头黑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真想一把把他推一边儿去,终是因为此人身子骨脆弱,又关系着自个儿的生死,到底不敢真的怎样,只慢慢的把人放躺下,然后起身去踅摸温茶。这看了一周也没瞧见哪里像是放热水的,正待外屋去找,帘子一响,却是青樱带着人进来了。 一向彬彬有礼的青樱第一次在夏小满面前失态,她衣裳穿的并不立整,头发也只是匆忙绾了一下,进门第一件事不是请安,而是问了句“爷醒了?”,然后就直接扑到床边。她身后一群丫鬟婆子,更是礼都没有,瞬间就把床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后哭声大作。 就这一瞬间,夏小满就从女主角变成了龙套甲,进而退化成背景。那边嚎那边的,她就被晾在众人背后,就一个豆蔻跟着众人进来后,就自动站到了她旁边。夏小满瞧了一眼那群如丧考妣嚎啕大哭的丫鬟婆子,又瞧了瞧眼睛微微有些肿的豆蔻,不由暗自腹诽——知道的是年谅醒了,不知道的还当年谅挂了呢,哭成这样,啧啧。 腹诽是腹诽,不过她到底还是松了口气,有这么多人看到年谅醒来的事实,这么多人围着伺候,若一会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赖不到她了吧。这叫责任分摊。咳咳。 青樱一边儿喊人去厨下端热参汤来,一边儿吩咐丫鬟倒热茶,又叫人打热水拧热毛巾来。众人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夏小满就在外围瞧热闹。 丫鬟采菽分人群出来,到桌旁一个不太起眼的雕花桶里取了个壶来,又向桌上取了茶碗,先拿那壶中水荡了两边茶碗,这才倒了茶端进去。 夏小满见那水冒着热气,这才搞明白哪里是放热水的地方,之前看那桶,还道是储物用的呢。她低声问了豆蔻,才知道那外面是桶的模样,里面有个小小的炉子,拢的火并不旺,只为里面保温。 * 茴香被派去找婆子请大夫,晚了些回来,一进门见一群相干的、不相干的人都在年谅床榻边围绕,而自家主子却事不关己般的矮榻上坐着瞧着,她心里颇有些不痛快,走过去拽了拽夏小满的衣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主子怎么不去瞧瞧爷?爷醒了,倒像她们的功劳一般。” 夏小满一哂,整个儿晚上净看哭天抢地的大戏了,这会儿见茴香只微微有些恼意的小脸,倒觉得十二分的有趣来,也低声回道:“怎么?你还觉得他醒了是咱们的功劳?” 茴香微微涨红了脸,忙道:“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太恭顺就不好玩了,夏小满笑着摆摆手:“我知道。玩笑话。没什么。” 茴香点点头,脸上又带出愁容,向夏小满咬耳朵道:“主子,不是奴婢说嘴,便不是功劳吧,主子也得过去瞧瞧——这六爷醒了,她们在眼前围着,主子离得远远的,就显得主子偷懒一样。主子不为别的,好歹也不要叫她们卖了乖去啊。” 夏小满知道她是好意,别说宅门里,在公司里也一样,你不围着领导转,就是你有再多业绩再大成果也显不出来,怕都叫别人拿去卖好了,虽然不至于“做得好不如说的好”,但是“做的好却不会说”,也一样白搭。 夏小满深谐此中种种,但是这不代表她到宅门里还要按照公司那套路来,关键在于现在她不是要在宅门里求升职求发展,而是要先自保后逃跑,所以,如果此时还是尽量保持适度低调,要有存在感——不能让人踩了去,又要存在感不是极强烈——存在感太强就被人盯着整了。而若这会儿再放手去抢什么“功劳”,得,只会招来旁人不满,惹出更多麻烦。 这些话实不能宣之于口,即便茴香是她的心腹也一样,况且,现在夏小满才“初来”,还没能把谁当心腹看待,所以她注定是要辜负茴香这好意了。 她歪着头瞧着茴香,忽然露出个调皮的表情,眨了眨眼,悄悄对茴香笑道:“其实……我这会儿很困,想回去睡觉……” 茴香一时愕然,反应过来之后简直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主子怎么就变得这么不着调?!她一张小脸颜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忍不住带了点儿嗔怪的味道,唤了句:“主子……” 夏小满一吐舌头:“得,我知道,我知道。我坚持。我尽量坚持,成吧。” 茴香无比忧虑的瞧着夏小满,说不出话来。她原觉得主子这次醒来忘记那怯懦窝囊的过去是件好事,而且就冲主子撅采蘩那几句话,就知道主子已比从前强上百倍。可如今看来,主子竟是比原来还不争爷的宠!在她的观念里,之所以旁人都能过来踩她们主仆,还不是因为主子不招爷的宠,况且,还没孩子…… 因为年谅体质放在哪里,年府上下都颇为怀疑他某些能力,因而“原版”虽然嫁入年家五年一直没得子嗣,却也并未因此事而受什么苛责。然而等青槐有了身孕后,这形势急剧转变,矛头一下子对准了“原版”,变成了她无法生育耽误了六爷开枝散叶。 老太爷老夫人也懊悔不已,年谅没娶亲另有隐情在其中,但没有另纳妾,却确实是因为二老觉得年谅身子不好,不易多妾,既怕损了他的身子,也是仁厚,不肯耽误了人家好姑娘。对于没孩子这件事,十分包容。可如今竟是“原版”“误导”了他们,导致他们晚了多少年抱重孙子,也就越发看不上本来就老实巴交不大讨喜的夏小满,便也时不时抱怨几句。 主子们都多有怨言,下面人更是说什么的都有。虽然这次捉妖事件爆出青槐诞下妖孽,不少人已经转移了视线开始编派青槐,但“原版”的处境仍没有任何好转,依旧是下人们背地里嘲笑的对象。 这些茴香本不想说,主子能忘了才是最好,免得说了无端的又给主子添腻歪,可如今看来,不说也是不行了,须得让主子知道现在是怎么个光景才成啊,否则就是主子性子变得再刚烈,怕也是要给人踩到脚下去的。 13、病秧子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茴香真想现在就跟主子细细讲了,好叫主子有些个觉悟,可眼下着实不是时机,她只好耐着性子干瞧着她主子继续悠哉悠哉看热闹。 直到大夫来了,床前才空起来——这些衣冠不整的女眷被请到屏风后面暂避,前面只留了整理好了衣衫的青樱并两个婆子伺候。 这大夫也是常往来年府诊脉的,对年谅那身子骨的状态也是再清楚不过,手一搭,就知道还是那样,只添了脾虚。他这病根治自然是根治不了的,能开方子医治就是万幸,因此大夫也不细说了,大抵推到旧疾上去,又因也知道年谅昏迷多日才醒,便多加了些补药。 青樱虽不会诊脉,却是懂药理的,瞧了瞧大夫的方子也就踏实了些。她也是心里有数,请大夫大抵是为了这踏实些,目前自然是保住六爷的命要紧。她吩咐了婆子送单子到配药上去抓药,然后又招人来送大夫走。 却被屏风后的夏小满出言拦下了:“大夫请先等下。” 她是有看护经验的,怎能让大夫走了,若真需要急救,虽然没什么加氧电击之类的手段,可这大夫若是施了针灸什么的,怕也是有些效果的吧,最次,自己不会做那替罪羊了。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拦人了,却是惹得满屋子人侧目。 青樱忙绕到屏风后,道:“可是姨奶奶身子不爽利?” 夏小满一拨浪脑袋,道:“不是我。我是想问,这送大夫走是往哪里送,能不能就近找个地方先让大夫休息下?没别的,这年……呃,这六爷这边万一有个不舒服什么的,立刻就能叫大夫过来救治,对吧。这要是让他远处去,这边儿有个不救治不及时的……” 青樱陪笑道:“姨奶奶说的极是。但毕竟是内院,不好留大夫,要送到客房去。离着也不甚远,半刻钟就能赶过来。姨奶奶意下如何?” 对于夏小满来说,这个还是太远了,但是她寻思了一下,让大夫跟这屋里呆着是不大可能了,此外最近的是书房,似乎也不大方便……罢了,七分钟就七分钟吧,就看年谅的命了,当然,也是间接检验自己的命能差到什么份上…… 青樱虽然问了句“意下如何”,可夏小满知道长生居内院的事都是青樱打理,她这姨奶奶不过是个摆设,青樱这话就是过场人情,没实际意义,她也就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没旁的话。 青樱倒实是对这姨奶奶刮目相看,前前后后两三件事,她就觉出姨奶奶真是比从前强了太多,虽忘尽旧事,却是聪颖而通透了,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 折腾这一通已是过了四更,夏小满原本就很少熬夜,现在这身子骨又是没好利索,这就有些困倦,上下眼皮一直打架,背着人偷偷打了几个哈欠。而那些丫鬟婆子等人不知道是习惯于熬夜伺候人了还是怎样,都是精神奕奕,瞪大了眼睛盯盯的守着年谅,似乎生怕一眨眼年谅就消失了一般。 青樱其实注意到了夏小满没精神的样子,若搁在从前,青樱也许会出言相劝夏小满先回去歇息,但如今失忆后的夏小满脾气秉性她还没摸清楚,这话的轻重就很难掌控,而且,这里毕竟还有个“头七夜”的说道。 虽然她与青槐相厚,许多事心知肚明,亦不信“头七”之言的,但这满屋子丫鬟婆子不知就里,都对这头七夜充满恐惧。这些下人虽然对夏小满没那么恭敬,但是夏小满命硬却是众所周知的,这会儿要是让夏小满去别处休息了,那些人少了心里屏障,疑神疑鬼起来,却是麻烦事。因此她只得保持缄默。 冬日里天亮的晚,到了卯正一刻(六点十五),天才蒙蒙亮,又过了两刻钟,太阳终于露了个头,青槐的头七夜就这么相对平静的过去了,满屋子人都如释重负。 因要就年谅的醒来的事去回老太爷和老夫人,因此青樱过去唤了两声年谅,见年谅睁开了眼睛,大家越发踏实起来,青樱说了意思,然后调人手过来伺候年谅洗漱。 论理夏小满洗漱也当在这边,但是瞧着这群丫鬟卫星似的围着年谅转悠,她也不乐意跟这边添乱了,所以和青樱招呼一声,穿好了衣服,回自己房里洗漱去了。 一进房门,夏小满就扑倒在自己床上,动都不乐意动一下。茴香和豆蔻也都知道主子是困乏了,便过来悄声道:“主子小憩片刻,奴婢们去催水给您梳洗。” 夏小满闷声问:“能洗澡……唔,沐浴不?” 茴香一愣,有些为难道:“厨下现在一定忙着,怕寻不到人烧水……而且,主子,一会儿上房就会派人去老太爷那边报信,诸位夫人奶奶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是辰正(早上八点),估计请了安就会过来瞧六爷,您这边还得跟着……依奴婢说,您还是先吃了东西正经,免得待会儿饿着。您要沐浴,咱晚些再要水,您意下如何?” 夏小满想到一会儿要见那么多人,脑仁就疼,挥挥手道:“成,那就这么办。我先小眯一会儿,要不一会儿能坚持住不都难说。” 豆蔻下去催水,茴香扯了被子过来给主子盖了,又去收拾衣服和妆奁。 热水来了,夏小满极不情愿的起了身,蹭到盆架边,撩了温水洗了脸,刚要去拿手巾,就见茴香递过个藤编的浅盒,里面是块淡粉色香皂一样的东西。夏小满一把抹了脸上的水,拿过来仔细瞧了,还真是香皂,而且依稀可以看出是个花朵的造型,举起来闻一闻还有淡淡的花香味,只是用得久了磨得走了形,快成圆的了。 造型款的香皂也有了。夏小满叹了口气。因昨儿之前都是只用手巾擦脸的,她并没瞧见香皂,不过也没出乎意料,香皂也是穿越文里发家的法宝,十个穿越者有九个会做。看着这色、香、质感,虽然比不得工业化的香皂,可也颇为讲究了,以她的水准而言,实在没什么创新点了。 “这么一块儿多少钱?”她问。唯一的突破口是价位了。 “若寻常的粗胰子也就百十来钱,一块儿能用上两三年呢,极是便宜的。这种百花的胰子因兑了花汁花蜜,要贵些,差等的也要三五钱银子,好的自然多贵都有。”茴香笑道,“您这块梅花胰子是二夫人给的,上料的,奴婢看二两不止。” 夏小满摇摇头,这个价钱不算贵,这条致富路是被堵了。 牙刷和揩牙粉夏小满昨儿就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者的手笔,因为她读过的历史小说里有对这物什的描写,牙刷是在宋代就有发明,叫刷牙子,木质或者骨制手柄,长方形头部钻有两排孔,植了马毛,与现代牙刷如出一辙。 洗漱完毕,夏小满坐到了梳妆台前,因为一会儿要见夫人奶奶们,茴香便要给她化妆。 夏小满笑说要是不化妆带着病容,一瞅就知道是熬夜伺候爷的,这显得多忠心。茴香却忧心忡忡的,坚持要给她化妆,说是就怕夫人奶奶们不这么想,倒挑理说她怠慢。夏小满想想也是,也就依了她。 化妆品这倒不是那位穿越前辈的功劳,都是古物。润肤用的油脂状膏体蜜露、上料兑花粉的香粉、画眉的黛墨、涂唇的口脂,虽然和现代不尽相同,但是实在少有技术突破之处,关键在于,她实在对DIY化妆品没什么心得,只知道个蜂蜜鸡蛋面膜,又是个没技术含量还没法子批量生产的。 再看看吧。夏小满叹了口气,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财富也不是一天积累起来的。 14、多情苦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昨儿有加更,中,求票~~^-^ —————— 夏小满秉着扶贫要实在的原则,执意不肯买高档奢侈品,便是尺头布料也只买了两匹好些的纨绢做衣面,两匹普通素布做里子,拢共‘花’了不到三两银子。除去点心‘花’了一两多银子,剩下五两银子全部用来买大米白面‘鸡’鸭鱼‘肉’之类的。而夏小满这才见识到了在农业社会货币的购买能力。 五两银子可以买什么? 且看物价:梗米十一文一斤;白面九文一斤;猪‘肉’羊‘肉’六十文一斤;牛‘肉’略贵,大约一百来文一斤;三四斤重的下蛋母‘鸡’百文一只,若是公‘鸡’,只七十文;‘鸡’蛋五文三枚;冬日少有青菜,鲜菜干菜卖得相对贵些,酱菜是稀烂贱,最大号大坛子的酱菜也不过四十来文。 韦楷又是个优秀的采购员,侃价功力十分了得,于是乎,五两银子购买了大半车年货,将大车上夏小满行李箱子之外的地方占了个满满当当,论量,足够寻常人家仨月嚼用的。 原本后面车上还带了俩跟班的粗使婆子,是带来替夏小满搬行李什么的,并不留下贴身伺候,也是安置好了夏小满就跟车回去的。现在车里是坐不下她俩了,只得直接车辕上凑合坐了。 夏小满本来想着再雇一辆车来着,毕竟大冷天的,让两个上了岁数的人坐车外面冻着,也不是个事儿。但是韦楷说这儿离车马行比较远,也不是想雇就能雇到的,俩婆子又忙不迭道坐外面也不碍事,夏小满这才歇了念头。她便将想用来雇车的百十来钱赏了两个婆子,俩人欢天喜地的接了,谢了赏。夏小满一琢磨,这发奖金是“宁落一群,不落一人”,落下谁都会心生嫌隙,干脆舍出些钱来,跟着出来的小厮车夫统统有赏,韦楷也是得了块碎银子吃酒钱,一时皆大欢喜。 夏小满对这个物价水平是很满足的,自己现在手里有一百五六十两银子,若真独立生活,不过奢侈日子,还是能‘挺’很久的,而且,阜泽毕竟是帝都,物价极可能还别外省高一些。现在就只差不知道房租了,如果房租也不高,那么独立生活至少在物质基础上是可行的。 一路购物,走走停停,行到了阜泽城北,已经是晌午了。 阜泽城北住的多是平民,房舍要矮上许多,除了几条官修的主干道外,道路多是狭窄。夏小满他们这满载年货的车到了巾子巷巷口说什么也进不去了,只好叫夏小满所乘的小车先行进去,然后再招呼人往里抬东西。幸而夏家住在临近巷口的位置,抬东西也不会走很远路‘浪’费很多力气。 马车停在夏家‘门’前,韦楷先行前去叫‘门’。这边儿豆蔻麻利的跳下车,放下板凳,跟着茴香一道扶夏小满下来。 夏小满早就隔着车窗看了这一带的居住状况了,看惯了年府的雕梁画栋红墙绿瓦后,眼前这些低矮陈旧的房子那就是标准的贫民窟了。不过从前她也是惯见摩天大楼和低矮平房的,早已经习惯于这种巨大的反差,所以如今看到这些,甚至连唏嘘也没有,心里非常现实的琢磨着,这样房子得多少钱一平……==||| 豆蔻是苦孩子出身,在人牙子手中辗转颠沛时,窝棚也住过,瞧这房子是毫无感觉的;茴香则不然。她虽然奴才之家出来的娃,但家里还算宽裕,宅子是府里赏的,几经修葺,虽比不了大户人家,但比寻常百姓还是要好的,因此瞧见巾子巷里的房宅,只觉得简陋而破败,心下就有些不喜,认为主子在这边定是住不惯。 这会儿她扶着夏小满的胳膊,瞧着周遭,真想和主子说,这样房子怎生得住,不如瞧瞧就回去吧。可这是主子娘家!她只能死咬着嘴‘唇’,把那句话生生压在舌头下。自己倒是好心,可跟主子说她娘家不好,莫不是昏了头了? 她正懊恼着,忽然觉得手上一暖,夏小满的手搭上了她的,她心里一惊,以为主子察觉了什么,忙抬头去瞧夏小满,却见夏小满一脸尴尬,嘎巴嘎巴嘴,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茴香有些诧异,忙问道:“主子要什么?” 夏小满尴尬的摇摇头,道:“没啥……没啥……” 她刚才是一时冲动,想问茴香,待会儿见着了原版的爹娘,她称呼啥……囧rz,打她穿越就一直没注意这个称呼问题,谁也没在她面前喊过自个儿爹妈啊,她怎么知道咋称呼,昨儿也没想起来,这临到头了,傻了,叫啥?叫妈?娘?娘亲?母亲?夫人?太太? ……额娘……咳咳,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虽然很想知道这个称呼问题,但是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来。见鬼,她要是抓着丫鬟问,我得管我妈叫啥……丫鬟会崩溃吧……&_ 15、多情苦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无情不似多情苦。 夏小满脑子里就这么一句。之前的听闻,眼前的所见,足可证明这六爷是个多情之人吧。可是爱青槐到骨子里了,才能说这句自己害了她吧。她刚感慨一会儿,想起自己身份,又微微有些尴尬起来,毕竟,她现在是这个多情少爷的法定配偶,丈夫多情的对象不是自己,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于后半句“也累了你”,夏小满叹了口气,“原版”服用忘忧散确实是受年谅所累,但是这事也怨不得他什么,要怨也是怨这封建社会吧。眼下年谅这身子骨,还脆弱的紧,为了彼此着想(确实是彼此,要是年谅挂了,她也没好果子吃),她还是得多劝着他点吧。 想罢,她略带出了些笑容,用能想象得到的最为柔和的语气道:“你也别胡思乱想了,犯不上自责,有些事和你根本没关系。现在你养好身体是第一位的。” 年谅闻言眉梢微微一跳,缓缓阖上双眸,喟叹一声,半晌方睁开眼睛,直盯着夏小满,近乎一字一顿道:“青槐不是妖孽。” 他语气坚定,却又带着点疲惫和委屈,仿佛极渴望得到认可一般。 夏小满愕然,转而笑了笑,认真的点了下头道:“嗯,我知道。” 虽是笑着,但她心里还是叹了口气。她猜的没错,宅门秘辛,牛鬼蛇神。“她不是妖孽”、“是我累了她”,年谅既然能这么说,必是通透之人,晓得这其中真相吧。在夏小满认识里十九岁这个年纪还应该是个孩子,然而眼前这个十九岁的大男孩脸上却满是他这个年纪所不当有的沧桑。 年谅似乎得到一丝宽慰,脸上浮现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却让夏小满微微有些揪心。然而,很快,她就从揪心变成了疑心。因为年谅顿了顿,却是又问:“满娘……你真的吃了忘忧散,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小满眨了眨眼,他怎么就盯上了她失忆这件事了呢?在诈她,还是,他想确认什么?她突然怀疑,年谅会不会是想用她的失忆事件来确认,那个姓余的道人到底是神仙还是神棍。他不是认为青槐不是妖孽么,那还怀疑那个道人什么?或者,他心底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笃定? 一瞬间她转过很多念头,但她并没有细致的去分析。虽然这个事离她很近很近,但她自认为没聪明到能和玩转家宅内斗的古人斗智的地步,也不想卷入什么家族丑闻里不得脱身,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会儿还是装傻的好。 她垂下眼睑,规规矩矩的装蒙娜丽莎,道:“嗯。吃了忘忧散,而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忘忧散……”年谅重复了两遍,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殆尽。 屋内沉寂起来,夏小满盯了一会儿锦被上层叠的盘长纹,觉得有些眼晕,困劲儿又上来了,浑浑噩噩间,听到年谅唤她,“满娘……” “嗯?”她忙朝年谅那边微倾身体,准备聆听教诲。 却听年谅道:“满娘,我没有不信你。” 夏小满哑然失笑,表白么,明明就是不信,还特地要表白。好吧,她也不是不会表白,她想起曾经对上司说过的一句话,这会儿搬出来说给年谅听:“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或者不,我只选择说真话。” 年谅愣了一下,细细品了品这句话,脸上又浮起个苍白的笑容,眼里流露出某种异样情绪,缓缓道:“我原道你变了,却是没有。从前你便是不肯骗我的——但凡有不想说的,只不开口罢了,从不曾虚言欺我。” 一句话说的夏小满心生恻然,暗自摇了摇头,也许是她误会他了。他能说这句话,看来这六爷对“原版”并非全然无情啊,果然是“多情”之人,只不知道“原版”对他有没有感情。大抵是有的吧,本身这个时代女子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又是不肯骗他,定是有情。 只是,那是“原版”,不是她夏小满! 她接收了这个身体,无论是按照穿越游戏规还是做人的道义准则,都当是同时接收了其全部的权力和义务的,但这里面却并不包括私人情感。她可以担负责任,以对待丈夫的言行标准去对待年谅、伺候年谅,但这里面不包括要像“原版”一样付出感情。 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个同情他,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身体,摊上这样的事情,又这样的……多情,多少有让人同情吧,但是她不会因为自己附体了他妻子便一定要去爱他。 夏小满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轻咳一下,岔开话题,问他要水不,却并不等他回答,就转身倒了热茶过来——这回她知道热水在哪里了,真不容易。 年谅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瞧着她的面容,就想起早上青樱对他说的——“姨奶奶忘却旧事未尝不是好事。从前因着那个性子,受了多少委屈?她就只自个闷头哭去,也不肯说出来,恕个罪说,这怕是早晚得闷出病来。其实她刚来咱们家的时候也没这般,却是生生憋闷了成这般。如今她忘了过去种种,却爽利了许多。奴婢见了十分欢喜,私下也想过,这或许是姨奶奶本性也未尝可知,这样性子才是福气呢……” 想着这些话,再想刚才她给采蘩排头吃,年谅不禁莞尔,从前这个妾室的性子柔弱有余,时而他也嫌她闷,不大欢喜,如今若能重新调理成爽利人,倒是件快事。这事多少驱散了些他心底的阴霾,他顺手握住夏小满的手,想交代两句话。 未成想夏小满却是一惊,条件反射的一缩手,茶水溢出,洒在了她衣裳前襟上。她忙站起身扑弄起挂在衣裳表面未及浸润的水珠儿,心里抱怨,本来是提防那叫采蘩的泼她一身药,这可好,被年谅泼了一身水。夏小满一边往桌子旁去撂下茶盏,一边犹豫要不要回去换衣服去,待再回头,瞧见年谅僵硬的表情,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她好不尴尬,这身皮是人家媳妇的,她却还没有做人家媳妇的觉悟。罢了罢了,她劝自己说,在不能反抗之前,还是老老实实扮演六姨奶奶吧。她忽然有个荒谬的想法,幸好年谅身子骨不行,又断了条腿,不能和她XXOO,不然,怕是非常非常不好办啊…… 犹豫着,她到底还是坐了过去,老老实实的把手放到他手心里。不就拉拉小手么,反正不会有实质性损失,而且,其实……年谅长的不错,就是现在满脸病容不大光鲜,她也不算吃亏。 年谅面色渐缓,半晌才轻轻包住她的手,道:“忘了也好……” 16、多情苦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夏小满的手被年谅攥在手里摩挲着,微微有些痒,她也不好抽出来,只挺着。幸好尴尬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她倒是放松下来。 年谅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给她带来不适,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似乎在措辞,半晌才道:“学规矩固然要紧,祖母和婶娘那边都得依着规矩来,别再……”他顿了一下,像是怕夏小满消失似的,手又紧了紧,道,“别再惹她们不喜……像这次这般,我护你不得,到底是你自个儿吃亏。” 护着?夏小满本来垂着眼睑听着,听到这词儿不由翻眼瞧了年谅一眼。护着,嘿,护着还能让那群丫鬟欺负到“原版”头上,这不护着又待怎样? 她陡生恨意,淡淡回了句:“这您放心,以后我就有数了。”先前对他的同情没有了,可笑,她还同情别人,不如同情同情自个儿吧。 年谅并未听出这句话下面惊涛骇浪,还认真点点头道:“恩,有什么,多问问青樱她们几个。” 青樱也就罢了,去问采蘩?见鬼吧。夏小满没说话,却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年谅这才仔细瞧了她的表情,见她一脸不屑,心里猜也是冲着采蘩的。从前采蘩和她的毛病他多少知道些,但有些话,他不能说。因此他只道:“下人坏了规矩,要打要罚都随你。但你好歹也是主子,要有主子的尊重和分寸,莫和奴才们一般见识,逞了口舌之快,却失了身份。” 殊不知就这句话他自觉得是金玉良言的话惹得夏小满不满。她虽是穿越了带着个妾的身份,在矮檐下,便是不甘她也得低头,夫人奶奶们都是她的上级领导,她忍也就忍了,可没必要挺着受那群下级丫鬟的气吧? 主子的尊重分寸。哼哼,“要自重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这句话在现代怕被讲烂了,她哪里有不知道的?可也要分情况吧! 若平素,她又不是那人见人烦的赵姨娘,谁乐意没事儿和丫鬟们拌嘴?但若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装什么主子大度不与奴才计较? 越是装佛爷才越容易被欺负呢,一个被奴才踩到脚下的主子,又有什么所谓的尊重?从前那个活得窝窝囊囊的“原版”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她不禁带了些嘲讽语气:“原来我还是有身份可以惩罚下人的。” 年谅被刺的一皱眉,他已经习惯于一个低眉顺目事事依从的驯良妾室,这是头一回被夏小满用这样语气顶撞了,心里十分别扭,而自己又是说的“金玉良言”,倒招来她的嘲讽!年谅的脸上已经开始酝酿风暴,声音低沉而严厉起来:“满娘。” 夏小满知道失言,耸耸肩:“好吧,你是病号你最大,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和平共处,我尽力,OK?” 年谅显然没听懂夏小满的话,却也忘了火气:“你在……说什么?” “唔……”夏小满自我检讨了一下,现代词汇千万不能说出来,然后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您说的我都听明白了,那些个规矩我尽力去学,争取让您满意。” 年谅瞧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忽然开始怀疑,她失忆了、转了性子、变爽利了,到底是不是件好事。她的素手还在自己掌心,却似不复从前的柔软,竟似从骨到皮都坚硬起来,硌得他难受。 “满娘……”他无可奈何的唤了一声,可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先这样吧,他现在是身心俱疲,没精神头管她。等他好些的…… 他正想着,门外青樱的声音响起:“爷,姨奶奶,外面报老太君亲自来了……” 年谅忙道:“快去迎。” 夏小满忙站起身,瞧了眼前襟的水渍,已经来不及换衣服去了,幸好不太显眼。门外又响起茴香的声音,她怯生生道:“姨奶奶是不是……也去迎……” “哎,对……”夏小满快步走了出去,挑了帘子就瞧见茴香略带焦虑的脸,忍不住伸手掐了她一下,笑道,“这就去。” 她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她自己瞧着众人诧异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这么亲昵的举动十分糟糕,忙轻咳一声,抻了抻衣襟,拿出主子的威仪,效仿慈禧老佛爷神气腔调,向一旁的青樱道:“走吧。” * 青樱留了两个小丫鬟在暖阁里备年谅使唤,其余人全部带出来去迎接年老夫人驾临。 出了正房往院门那边走,夏小满随口问了句:“都哪位过来了?” 一旁常往二门跑捎信的采菽道:“回姨奶奶的话,是老夫人并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二奶奶四奶奶七奶奶九奶奶来了。” 这些个名词是无间歇一口气说下来的,夏小满就这么一眨眼,这话音儿就过去了,她完全没听清没记住。她算发现了,这些小丫头片子是一个比一个嘴皮子溜,都有做相声演员的潜质,莫非上天是要派她来组个德云社?OMG…… 听着那些名头就知道人不少,结果发现进来的人比报的人还多,主子奶奶出来,后面肯定是得跟一串儿丫鬟婆子的。而这后面还不光是丫鬟婆子,还有一些妇人打扮的女子,大约是各房姨奶奶吧,呼啦啦的一大群,走在院子里就颇为壮观。 若待会儿进屋……夏小满目测了一下,暗自摇了摇头,真是“不到人多不知道房小”,她本来打量年谅那卧室暖阁少说也有六十平吧,还觉得十分敞亮呢,现在来了这么多人,要是都塞进去,只怕得挤的满满的。 这还在室外呢,夏小满就被不时飘过来的一阵香气冲得脑门子直疼,因此又不无恶意的想,年谅那暖阁就本不通风,这一帮移动香炉一进去,又挤又闷又呛人,年谅会不会立马被熏得升仙了去。 年老夫人被众星捧月般簇拥进来。她身材颇高,又微有些富态,显得十分健壮,虽然满头银丝,看上去岁数不小,但走起路来仍很利索,并不用人搀着,只象征性似的搭着个锦衣妇人的手。 青樱悄悄拽了下夏小满的袖子,带着她迎上去,给老夫人行礼问安。 年老夫人点点头,叫起了,然后瞧了一眼夏小满,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什么都没说,倒是叫了青樱到近前,问了两句年谅的情况,携着她一同进屋了,把个夏小满晒到了一边儿。 夏小满想过无数种情况,独没想过这种——被人无视。她不由心里苦笑,原来“原版”这样不招人待见,难怪会被抓来试药。或者,还是大家把她这个妾当成和青槐一样的妖怪了? 年老夫人不待见,其身后那群衣着光鲜的人更是当夏小满是空气,待她回过神来,“香炉”们已经纷纷越过她进了屋。夏小满暗自翻了翻白眼,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却是不知道进去还是不进去为好,她倒是很不进去了,好想眼不见心不烦大家落的干净,不过估计这行不通,但就这么自个儿进去了岂非更加尴尬? 她站着没动,后面还有长寿居的大小丫鬟呢,只一个青樱被老夫人带进去了,其余的人都顶着冷空气跟她这等着呢。 就这么时候,一个拯救苍生的天使出现了。天使没穿白大褂,而是一身翡翠色撒花缎面衣裙。 天使脸颊有些婴儿肥,却有个可爱的尖下颌,浓密的长眼睫忽闪忽闪的,就这么笑嘻嘻的站到夏小满跟前,还拉起她的手,脆生生道:“满姐姐,老太君怕是还恼你累得六哥跌了跤那事呢。这次六哥实在是睡的久了些,阖家人都挂念着,也不怪老太君生气。可你也莫往心里去,回头老太君看见六哥好起来了,心里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 17、群芳荟萃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如果就选秀评奖而言,这个天使不是最美丽的人,但是绝对是个最佳上镜奖,本身她的面容极具亲和力,又是声音温柔,言辞和蔼,因而显得格外甜美可人。夏小满感激的望了她一眼,道了谢,然后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她是哪位——这会儿问她是谁,会不会煞风景。 她身后的茴香连忙上前一步,陪笑道:“主子,是九奶奶。九奶奶,我家主子她……” “嗯,我晓得的。”那少妇的眸子尤为漂亮,可谓顾盼生辉,她盈盈笑道:“昨儿听说姐姐醒来就把我们都忘了,心里还有些不信,这会儿可是信了。满姐姐,我是九爷家的,娘家姓孙,可想起来了?” 夏小满心道,想起来才怪,但脸上保持着纯洁的笑容,叫了声“九奶奶”。 那孙氏笑道:“罢了,姐姐怕是想不起了。可莫叫我什么九奶奶了,姐姐还和从前一样唤我纹纹吧。”说着摇了摇她手道:“外面站着怪冷的,咱们进去吧。” 夏小满笑着应了,心道果然是个爽利的孩子。 两个人携手进了屋,屋里自然已经满是人,各种香料一同蒸腾,那味道……实不敢恭维。孙氏不知道是不是也怕呛挺慌,没往前面去,见青樱侧立床边伺候着,就拉着夏小满站到靠门口不大起眼的位置,透过人群缝隙,间或能瞧见躺床上年谅的正脸、坐在床边老夫人的后背和几位夫人的侧脸。 夏小满知道年谅是嫡长房嫡长孙,又见年家人这么紧张他,心里不由把他和贾宝玉同学画了等号,只当年老夫人来探病会像贾母看到中了邪的宝玉那样失声痛哭,“心肝儿肉”的喊叫。谁知道这老夫人坐的四平八稳,话音儿里一点哭腔都没有,不疾不徐的问年谅身上感觉如何等等。倒是年谅红了眼圈,说了些个“让祖母担心了”之类的客套话。 难道她想错了,年谅不是个得宠的娃?她又挨个人看过去,两位衣着华贵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脸上也都少有表情,只有一位穿石青无花直领对襟式长衫、头上钗饰简单的妇人面有戚色,还不时抬起手拿绢子拭一下眼角。 这个大约就是那个教养过年谅的二夫人吧,夏小满借着前面那群妇人纷纷劝年谅“吉人天相”、“好生将养”时,稍一错身,给茴香使个眼色,茴香附耳过来,她压低声音问道:“靠床头第一位那夫人是……?” 答话的却是孙氏,她凑近小满的耳朵轻声道:“是二夫人,她旁边穿小羊皮背褡的是三夫人,再旁边的是四夫人。三夫人身后的是七奶奶。二夫人身后穿蜜合色衣衫的是二奶奶,穿樱桃红的是四奶奶。后面的都是三老爷四老爷的侍妾姨奶奶们。五奶奶早上也没去给老太君请安,便没和我们一道来,不知道哪里去了……” 现下是四房当家,四夫人总理二奶奶四奶奶协理,夏小满想着茴香的话,眼睛就滴溜溜的围着这仨人转悠,想看出点王夫人和凤姐儿的影儿来。然而这仨人都是面容柔和,甚至没有半点当家人的精明模样,尤其是二奶奶,竟完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她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秀气的小鼻子小嘴儿,很美很江南,透着骨子我见犹怜的味道,怎么看怎么像豢养在深闺不谐世事的千金小姐,离那干练泼辣的凤姐儿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夏小满正瞎琢磨呢,就听外面一个女子的尖利声音传了进来,“果然是捉了狐狸精六弟就醒了!早知如此何必用那么多人参呢?明儿倒是该请俞真人多做几场法事正经!……” 她心里一乐,说曹操曹操到,正叨念凤姐呢,这就出来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只不过,人家凤姐说的都是吉利话,而这女子这话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呢? 再看屋里众人闻言都变了脸色。 年谅本来就是一脸病容,面色苍白,现在那是白里透着青。虽然脸上没有挂出来明显的愤怒或者什么,但是那目光也是极度冰寒。 老夫人沉了脸,并未说话,只回头瞧了三夫人一眼。 那三夫人本来脸上就是一阵青一阵红,见老夫人瞧她,忙不迭转身快步往外走,不等门口的丫鬟打起毡帘,自己就挑帘子出去。只听她劈头就骂来人道:“你满嘴浑说些什么?!不想好了是怎么着?!老太君在里面,还不滚进去磕头赔罪!” 却听来人冷笑一声,阴阳怪调道:“原来老太君也在这里,幸好我没往松鹤堂去,否则岂非白跑一趟?也对,六弟是老太君的心尖子,他这一醒啊,老太君自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往长生居这边来了。”这一番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是满屋子人都听见的。 夏小满站在门口,这话是听的真真的,不由惊讶。据她所知,这样的封建大家族最讲究辈分等级的,居然有人连阶级金字塔顶尖上的老夫人都讽刺了去,这不是挑战统治者权威么?她更惊讶的是,此人出言不逊,老夫人居然没断喝一声“推出去打死”,就这么四平八稳的坐着听着…… 刚才孙氏介绍时说只三房五奶奶缺席,这来人又口称六弟,又是三夫人出去喝止,显然来的就是五奶奶。果然,孙氏一脸嘲讽神情,右手攥了下小满的指头,左手摊开,比划个“五”。夏小满咂咂舌,之前茴香说了五奶奶烈性,要离她远点,果不其然,这可不是一般的烈性了。她爹爹是大将军,可老夫人不是宗室郡主么,她这么嚣张,难道她爹爹是手握兵权的权臣? 夏小满正琢磨着,就听老夫人那边“哼”了一声,语调却无起伏,像说旁人的事似的,向四夫人道:“她倒是越发长进了,这回是冲着我老太婆来了。” 四夫人慌忙福了福身,道:“母亲息怒,是媳妇们管教不严,媳妇这就过去……”她这话没说完,外面的三夫人已经惨叫起来。 夏小满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真长见识,媳妇打婆婆!!! 旁边孙氏却是见怪不怪,轻哼一声,咬着夏小满的耳朵道:“一准是三夫人想甩五奶奶耳光,却没打成,倒叫五奶奶打了。这都多少次了。就三夫人那两下子身手,打打七奶奶和三房院子里那些小妇还行,还想打五奶奶!?”顿了顿,她忽然浅笑一声,“五奶奶真真没辱没她那好爹好功夫!偏他们家又姓武!” 夏小满只听茴香说这五奶奶的爹是位将军,却不知道他姓氏,因此也没觉得这笑话如何。转而一想,倒笑出来了,果然是虎父虎女——不知道为嘛她忽然想到了武松打虎,现在倒是母老虎姓了武……(*^__^*) 门帘一甩,就见三夫人满口叫着“哎呦”,被一个翠衣女子扭着手腕扯进门来。 18、群芳荟萃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夏小满早就抻长了脖子等着人进来呢,就在门帘甩起时,她仔细打量了来人。 那五奶奶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高挑,虽然是长裙拖地,却仍一脸英气、满身飒爽。夏小满心里不由一赞,长得不错啊,真有点女将军的气势,可惜了在这深宅之中,要是上战场八成是个猛将吧——当然,现在也很生猛,无论言谈还是举止……>_ 19、群芳荟萃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老夫人似乎已经使出杀手锏了,那武氏却是不惧不恼,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盯着老夫人。 对峙也只片刻的事,武氏忽然嗤笑一声,冷嘲热讽道:“好啊,您老不待见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那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回娘家,就等着年家的休书了。我倒真想知道我走了谁撑那铺子!看那些个口口声声说不用那铺子养的人坐吃山空去吧!哼!”说罢竟是一甩袖子走了。 年老夫人面上虽没挂出来什么,但是微微抽动的眉梢不难看出她已是极怒。夫人奶奶们都不敢说话,屋里一片静默。最终还是老夫人开了口,她向三夫人道:“当初我说什么来着,武家不是良配!你瞧她这泼妇的样子,越来越上脸了!都是你们纵的!”又向二夫人、四夫人道:“明日你们跟我进宫。” 三夫人窘了脸,二夫人、四夫人虽然应了声,却也颇为尴尬。 闹了这么一出,探病的好意完全被打破了,反倒给年谅添堵了。年老夫人也不想呆着了,瞧了眼床上的年谅,柔声道:“五郎媳妇素来有些颠倒,三不着两的,你也莫往心里去,这全然不干你的事。她那点子心眼想来你也知道,我断不会让她如愿!好孩子,你且好生养着吧。”说着站起身,扶着二夫人的胳膊就要走。 一直缄默其口的年谅忽然出声,道:“祖母……” 老夫人一怔,回身瞧着他:“怎么?” 年谅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认真道:“若孙儿有幸这次好了,请祖母许孙儿去瑾州。” 老夫人皱了眉头,眼里寒意又盛,森然道:“六郎这是什么意思?” 年谅忙道:“祖母息怒,孙儿并非想惹祖母生气,却是不想因些个琐碎纠葛给祖母添堵。” 老夫人听了,默默凝视了他好一阵子,最终收了怒容,喟然道:“此事需从长计议。你养好了身体再提不迟。”说罢率众离去。 出了屋,夏小满和青樱并几个丫鬟也跟着相送。老夫人到底也没和夏小满说话,只简单交代了青樱两句,无碍乎“照顾好六爷”之类的话,青樱躬身应了,然后直将众人送到院外穿堂,瞧着她们分上了几辆翠幄小舆才罢。 九奶奶孙氏虽然一直在人群中间走,到临上车前,却过来握了下夏小满的手,向她耳边悄声道:“我也去了。改日再来找姐姐说话。” 亲昵的一如优质闺蜜。 夏小满倒有些个受宠若惊了,忙点头道“好”。 * 瞧着小丫鬟们纷纷端起那些压根未动的茶水和点心撤下去,夏小满心里直摇头,果然宅门是非多,好端端的一场探病茶话会变成批斗会,可惜了那传说中二沸水泡的好茶——点心还可以回头吃,茶叶就只能倒掉了。不过今儿她也算开眼了,知道了古代泼妇什么样子,也知道了这群少奶奶没一个善茬。 病秧子大约被气得不轻吧,她偷眼往年谅那边看去,却见年谅虽然微皱着眉,却没有气鼓鼓的样子。 青樱出去叫了药进来,以目光相询夏小满,到底是谁喂药。夏小满还是比较自觉的,从茶盘上接过药碗,送到年谅嘴边。年谅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盯着药碗里黑黝黝的汤汁发呆,并没有喝的动作。 青樱见了,忙劝道:“爷先吃了药养好身子再想其它罢。老太君话说的明白,五奶奶存的什么心思您不也知道么?又何必还置气!今儿她不过是找个引子提出来罢了,怕也不是存心刁难您,年初九爷成亲时候她不也借引子闹了一场……” 年谅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就着夏小满的手喝了药,然后才道:“并非和她置气。只是我倒想去瑾州了。” 青樱颦着眉头打发了所有丫鬟下去,正色向年谅道:“爷再这么说就是在和老太君置气了!五老爷在瑾州那事生生把老太君也气病了,您原还说多大点子事儿,如今也要给老太君添堵不成?” 年谅笑了笑道:“你想多了,我岂敢和祖母赌气?只是呆的闷了,想出去走走。”说着说着,他渐渐敛了笑容,叹气道:“只恨这身子骨。原还惦记着明年的殿试大比……却是不能了。不若出去散散心吧,到底比京里自在……” 夏小满无比惊诧。殿试?难道他现在已经是举人了吗?十九岁的举人,在正常人来说也算是少年有为了,对于年谅这病秧子来说,那可委实不容易啊——这科举考试不止是要脑瓜灵,还得体力好吧!她看书上电视上都写科举考试要在个小屋子里关上三天三夜,就年谅这个小身板,没死在里面就是万幸,还能考上自然是万分不易。 青樱听了年谅的话,心里也叹了口气,嘴上只得劝道:“以爷的学识,进士不过是探囊取物。到底是三年一次的,这次没赶上,不还有下次?爷且养好了身子,也有力气去应付殿试不是!彼时得了功名放了外任,同大老爷一般,不也是天高皇帝远,别有一番逍遥自在。” 年谅只摇着头,不再说话。青樱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有意无意的扫了夏小满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屋里气氛冷了下来。 夏小满也不是傻瓜,瞧这状况就知道自个儿留着有些多余,是该走了。本身她也有些困了,昨儿折腾了半宿,刚才又站了半天,这精神头儿就没那么足了。于是她打床沿上站起来,笑眯眯道:“这边儿若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一言既出,年谅和青樱都愣了。夏小满瞧他俩傻愣愣的看着自己,才觉得不对劲儿,是啊,她现在可是年谅的贴身保姆,她说这句话那就是公然翘班了。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可话说的太直白了,意思鲜明,又没啥可解释的。 年谅见惯了隐忍的满娘,这会儿瞧着她脸上渐现的睡意,不禁莞尔:“你既倦了,就回去睡吧。白晌也不必过来伺候了。” 夏小满这叫一个舒心,给年谅一个标准的露出八颗牙的笑容,到底没忘了“礼节”,像模像样的行礼道谢,退出暖阁。 外间除了被青樱打发出来候着的采薇、采菽几个,还有茴香。 茴香瞧见主子挑帘子出来了,忙迎上去道:“主子要什么招呼一声就是,怎么自己出来取了?”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下了个指令:“啥也不要。走,回咱屋去。” ———————— ***准备下个月PK,字数所限,更新速度调整中。 **另,预订PK票~~~!有包月的兄弟姐妹给俺留张票吧~~~!^-^ *再另,召唤推荐票……精华和推荐票挂钩的,俺精华实在太少了,都不够加……眼泪汪汪滴……ToT (没有“另”了,眼泪汪汪滴爬走……) 20、将军千金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夏小满真是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房里,立马钻被窝睡觉去,这步伐就大了些,速度就快了些,走路时还在庆幸,幸好这时空不流行缠小脚,要不然哪里走得了这么快! 茴香听主子说回屋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瞧她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忙不迭跟上去。这在上房附近的,茴香也不敢喊她,本想着快走两步拉了她的袖子问个明白,可却不晓得今儿主子怎么就走得那么快,她是紧赶慢赶也撵不上她。 好不容易进了屋,茴香刚起了个头儿唤了声主子,却见夏小满已经以“大”字的姿势扑在床上。她懒猫似的使劲蹭了蹭,头也不抬,只举起手挥了挥,吭叽了一声:“我要睡觉……” 豆蔻本是守在屋里的,对之前的事毫不知情,瞧见主子进来就奔床上躺着去了,也不敢问,怯生生的拽了茴香,目光相询。茴香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主子自打醒来后,身上便带了股子威仪气势,明明是和颜悦sè说话的,偏让人觉得凛然,茴香这言行之间便也就自觉不自觉的加了小心。谁知道这会儿主子竟然露出了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倒让茴香哭笑不得了。她走到床边,轻轻推了下夏小满,劝道:“我的好主子,便是要睡,您也卸了头面换了衣裳再睡呀。” 夏小满这才想起来,如今是古代了,挽的发髻别的钗,完全不是从前那头卷发,不用梳理接就能躺下睡。极不情愿的翻身坐起,眼睛也不想睁开,就开始拆头发。 茴香忙伸手帮忙,卸钗环更衣衫,豆蔻则拧了条手巾递过来让夏小满擦脸。夏小满想起今儿画了淡妆,便拒绝了那手巾,而是过去认真洗了脸。 茴香放下帐子的时候,夏小满迷迷糊糊的交代了三件事:第一,年谅发话说白天不用她“值班”,所以,她没睡醒前别吵她;第二,要是可以的话,就吩咐厨房烧热水,她想醒来后洗澡;第三,她醒了想听那武氏的故事,让茴香琢磨好都给她讲啥。 * 夏小满实在是累极了,甜黑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申初三刻了(下午三点四十五)。茴香要去传饭,因不是饭食,是要现让厨房生火做饭的,夏小满嫌麻烦也嫌等的时间长,反正又离晚饭不远了,便叫住茴香,问有什么点心充饥没。这会儿她只想先垫垫胃,攒点体力好洗个澡。 茴香向柜子里取出个填漆食盒,里面放着几样细点,拿来给夏小满过目。夏小满瞧了,两层小点心,规规矩矩方是方圆是圆的,并没有刚才那“探病茶话会”上撤下来的雕花点心jīng巧漂亮。不过这会儿为了果腹,也不挑什么好看了,能吃饱才是王道。 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是味道还不错,很快,三四块点心就下了肚,她漱了口,吩咐茴香准备洗澡。茴香忙打发粗使的婆子送来木桶和热水。 即使是最普通的木质浴桶,也让夏小满兴奋了半天。她原就大萌电视上演的那种在满是花瓣的木桶里泡浴的情景,今儿没有花瓣儿,但是有木桶已经她也很知足了。浸入热水那一刻,她觉得全身都舒泰起来。豆蔻拿了丝瓜绦给她擦洗身上,茴香则又拿了个木盆,单给她洗头。 真是贵宾待遇啊,难怪都想着穿回去当主子呢,夏小满眯着眼睛享受起来。 茴香一双小手轻重适中的给她按摩头部,试探着问道:“主子早上怎么没在六爷那边,就回来了?” 夏小满道:“年……唔,那个六爷,他让我回来睡觉的,说白天都不用过去了。” 茴香微微叹了口气,道:“到底是爷体恤主子,看来主子的好rì子近了。——方才您睡下后,二夫人又过来瞧六爷了,叫了奴婢去,问了您身体,又吩咐奴婢好生伺候您,缺什么东西只管去她那边要去。奴婢出来时,采菽悄悄告诉奴婢,说本来二夫人是要唤您过去的,六爷说您睡了不肯让人叫醒您,这才喊了奴婢过去问话的。这岂不是爷的体恤,足可见爷的心意!” 夏小满牵了牵嘴角,好吧,本来觉得“原版”的不幸大半是年谅造成的,现在见年谅肯护她,她倒也承情,及格分呢是别想了,勉强不让他是个位数吧。 茴香见她有了点儿笑模样,忙趁热打铁道:“主子别怪奴婢多嘴,从前您虽也没怎么整rì介黏腻着六爷,可也没这两rì这般淡。奴婢看,如今六爷待您还是极好的,可您就叫他这么一头儿热,回头六爷心里不是滋味,再恼了您……” 茴香也不是第一次话里话外绕晃这意思了,话是一次比一次直白,可见是“恨铁不成钢”。夏小满真不是不明白她的担忧,可也是真无法回应。如今虽然对年谅本人没有什么厌恶感,可好感也无,而且年谅对于她而言,还是个陌生人,便是自来熟的她,也没法子一下子就热络起来,更别说亲近了。尤其是再想到那亲近的目的,就让她无端作呕。她肯定不会去替代“原版”去爱,那还套什么近乎! 她哼了一声,无话可说,最后丢了句:“顺其自然吧。” 茴香心里着急,脱口而出道:“便是这样,主子也先当要个孩子才是……” 夏小满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话更没边儿了,别说她想不想的,就光看年谅现在那身子骨,能活着都是捡便宜了,还孩子,哼哼。 茴香见她冷了脸,心里也怯了,可话都说了,不如索xìng一次说完,便又壮着胆子道:“奴婢也是替主子着急,毕竟有个孩子才好……才好站得稳啊。青槐这次有了身子后,不知道多少人巴望着六爷身边儿的位置呢,若有人先得了儿子,还不压过主子一头去。” 夏小满闭着眼睛哼了一声,依旧是那句:“顺其自然吧。” 茴香实在没辙了,轻轻叹了口气,屋里气氛有些僵,她想了想,想起主子之前吩咐的要听五nǎinǎi的事,便岔开话题往那边引:“方才二夫人本来要留中饭的,却是被老夫人遣人来叫走了。刚刚奴婢听说,老夫人带着二夫人和四夫人进宫去了。” “哎,不是说明儿去么?”夏小满忍不住笑了,“怎么,兵贵神速?” 茴香道:“却是五nǎinǎi又闹了。听人说,五nǎinǎi带着小少爷、小小姐,装了一车的箱笼,往西侧门去要出府。西侧门上的小厮上前问了句就挨了俩嘴巴,去拦的、去报信的,都被五nǎinǎi陪房过来的人给打了一顿。五nǎinǎi就这么带着人和东西出了府。老太君大怒,西侧门上的人都挨了板子,怕是老太君也疑心五nǎinǎi再回家乱说什么,武家夫人再去御前闹,才带着两位夫人赶着进宫的。” 夏小满骤然睁圆了眼睛张大了嘴,果真是没有最彪悍,只有更彪悍,这五nǎinǎi实在是个人物!她大为惊奇,道:“武家到底是什么人家?手握兵权?权倾朝野?养出这么大牌的女儿!!” ———————————— *下个月PK,字数所限,更新速度调整中。预订PK票~~~!!有包月的兄弟姐妹给俺留张票吧~~~!^-^ *长期召唤推荐票中,弱弱的说,俺不贪心,不求别的,jīng华够俺加的就行了…… 21、将军千金②(小修) - 十样锦 - 秦十六 茴香虽然不知道“大牌”什么意思,但前面的话却是听懂了的,她摇摇头,道:“朝廷的事奴婢可不知道,但听闻这武将军两次出征西南平叛,都是凯旋而归。掌权是未必——朝廷的将军很多呢,但皇上必是极器重他的。要不之前武家因着五奶奶的事去御前闹,皇上非但没降罪,还……还申饬了老太爷……” 夏小满颇为惊讶,虽然年老夫人那宗室郡主远支了点,但是也该是皇帝家血亲,而且年家不还有个小姐在宫里是娘娘么,年老太爷怎么算都是皇帝的长辈,却被“申饬”了,看来那武将军算是个宠臣了。她有点感慨道:“那五奶奶在娘家也是个得宠的孩子吧,父亲居然能闹到御前……” 茴香道:“嗯,武将军就五奶奶一个女儿,自然宠爱些,自小充男儿养的,一身刀枪拳脚功夫。” “呃……独生女儿?”夏小满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没记错的话,那三老爷不是庶出么?那五爷不也是三老爷的庶出么?这庶出的庶出……而且什么来着,还是指婚?!” 就算年家门第高,那当红的将军家的独女也没有给个庶出的庶出儿子为妻的道理吧!这到底还是不是宠信武将军?还是抬举年家? 见夏小满露出似是不解的神情,茴香解释道:“但这虽然是指婚,主要也不是皇上拿主意,这姻缘却是五奶奶自己来选。” 五奶奶不是穿的吧……夏小满一头黑线,古代自主择夫的是凤毛麟角啊。她突然有点找到组织的感觉,就是这组织彪悍了点儿…… 茴香继续解释道:“武将军第一次立功升迁时,五奶奶还未及笄,这上门提亲的就踏破门槛了,五奶奶横竖一个也没瞧上。没两年西南再次叛乱,武将军又去平叛,回来时听闻皇上欲将五奶奶指婚给兵部某位大人家的公子,武将军却在御前陈言说已经许了女儿自择夫婿,皇上不以为忤,反道无论武家千金选了何人,都将恩旨赐婚。” 这赐婚的话便是铁打的保票,只要武家千金瞧上眼了,这人就是套上跑不了了。只是,不知道年家五爷年访是不是这强扭的瓜。 茴香刚给小满的头发打好了皂角,正拿着水瓢舀水冲了泡沫,听主子念叨了句“强扭的瓜不甜”,撇撇嘴道:“不是奴婢没个尊卑,说起来还真是咱们合家都瞧不上武家!连二夫人都说,那武将军只仗着莽劲儿和运气平了两次乱,万岁爷赏识他的勇猛,破格封了个定远将军罢了。和他们家结亲,咱家实属无奈,若不是万岁爷赐婚的,谁理他们!可虽是阖家都不乐意,五爷却是乐意的。他和五奶奶这段姻缘倒是段传奇了。” 夏小满不由笑了,人不可貌相,越是书香门第闺秀模样的人说话倒是越刻薄。听了后话知道有八卦,她立时来了精神,若是无涉能掉脑袋的八卦,她还是很有兴趣的,便叫茴香讲来。 茴香把她头发简单挽了下,扎好了,然后也拿了块丝瓜绦一边儿帮夏小满擦洗,一边儿讲起年访和武氏的故事:“这事儿呢,都是跟着五爷的小厮传出来的,奴婢弟弟这一二年也在五爷那边当差,讲与奴婢听的,到底有几分真假奴婢却是不晓得的,主子全当笑话听了吧。——五爷不是替三老爷打理家里的铺子么,常是和各处的商贾来往的。那一年五爷有个外地客商朋友来京,要携家眷去京郊香火最盛的万佛寺礼佛,五爷自然是相陪的。那一日众人正在后院禅房和几位高僧讲禅,就听前院喊‘走水’,却是一处专招待女香客的佛堂大殿起了火。因那客商的家眷都在其中,一众人慌忙跑去佛堂那边。 “五爷忙叫小厮们也跟着和尚打水救火去,那客商却是等不及的,直接冲进佛堂去救人了,五爷忙也跟了进去。唬得小厮们慌了神,便也冲进去拦五爷。那佛堂里烟雾火光的,有人往外跑,有人往里去救人,一团乱,哪里瞧得到那客商和家眷啊。五爷这也有些懵了,小厮们便手忙脚乱的往外拽他——没的好友家眷没救出来再搭上自己个儿的。大家正往外退,忽然见头上一处着火的幡要落下,那下方正有两个人,五爷也忘了这里面净是女香客了,忙上前扯了那个瘫倒在地的那人袖子,就往外拽,带着她们躲了这劫难。待出来见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女子的衣衫还被五爷不慎扯破,袖子也将掉了,一条胳膊就被人瞧了去……” “这个就是五奶奶?”夏小满插嘴问。英雄救美→********→英雄负责娶美女?老套的传奇小说,传奇是传奇,就是不够新奇。 “不是。”茴香摇了摇头,笑道:“那女子就是个来进香的女香客,一旁那女子才是咱们五奶奶。当时五奶奶也在上香,听闻着火,便忙往外赶,恰碰到这个女子吓得瘫软在走不动了,五奶奶一时侠义心起,就要扶着这女子一同逃命,然后就遇到了咱们五爷。五爷见那女子胳膊露了,也傻眼了,却是五奶奶急智,让五爷宽了外袍给那女子披上了。五奶奶这厢谢了五爷相救,还没细细说话,后面就扑上来一个婆子,抱着那女子大哭,又拽着五爷胳膊,说他坏了闺女的清白,硬要五爷娶那女子。” 茴香真有说书人的潜质,那语气眼神无一不到位,再配合上动作,十分无敌。夏小满“噗嗤”一声笑了,这丫头不去考电影学院真白瞎了,不知道这里有戏班子没,不然演个话剧也是一等演员啊。 茴香不知道主子笑的什么,有点儿发懵,顿了顿,等主子停了笑,才继续讲起来:“自来女子千金之体,怎得让外人瞧了去?这若要平时,自然是五爷的不是,就算不娶那女子也要有个说法的。但这又不是存心故意,实是救人要紧,顾不得其他,也怨不得五爷。——都是那婆子闹人。”茴香脸上带出中不屑,语气也刻薄了起来,“那婆子就是个破落户,满地打滚哭天抢地不依不饶。怕是因她家女儿没什么姿容嫁不得好人家吧,那婆子见五爷衣着光鲜就动了邪心,这一赖上,就算嫁不入富户也能讹些银两。” 夏小满笑了一回,笑够了又觉得有点悲凉,忍不住低声叹息道:“与其说嫁女儿不如说卖女儿吧。” 茴香想到自家主子亦是被卖来冲喜的,见她面色不虞,便也不敢接口。直到夏小满脸色如常,又抬起头示意她说下文,她才继续道:“小厮们过来喝那婆子,五爷哪里有心思和她纠缠,又惦着那客商一家,叫小厮拿银子给她,叫她走。那婆子听说有银子,更加上脸,想是要多讹点吧,只揪着五爷的衣服就不撒手,死活要五爷娶了她闺女。 “因那是个妇人,又上了年纪,几个小厮要上来动手拉扯撕掳,都被五爷瞪眼拦下了。五爷是好言相劝,直说让那婆子先松手,待他救人回来,万事好商量——他也是个跑不了的,而若再纠缠,莫怪自己不念她老迈,可就不客气了。然那婆子是盯上五爷了,油盐不进,胆子也真大,不放手不说,生怕事情闹不大似的,只一味假哭干嚎,又扯出佛门净地就敢行凶什么的,越说越难听,周围已有人驻足看热闹了……” —————— *下个月PK,预订PK票~~~!!有包月的兄弟姐妹给俺留张票吧~~~!^-^ *长期召唤推荐票中,弱弱的说,俺不贪心,不求别的,精华够俺加的就行了…… ***另,有BUG、疑问或者不满,请留言好么?^-^ 22、将军千金③(修)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嗯,小泼妇PK老泼妇,那就是个美女救英雄的故事吧。夏小满开始揣测,这小泼妇五奶奶是动口骂走了那老泼妇,还是直接动手上脚了。从个人行为特色上来看,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这边自个儿和自个儿开赌盘,就赌五奶奶定是动手了的,只听茴香那边继续讲道:“五爷正为难之际,五奶奶却不知道从哪里拎了根小儿手腕粗细的树枝来,对那婆子道:‘本是我们救了你女儿性命,也不图你什么报答,你却要恩将仇报来讹诈我们不成?念你年纪大了有些糊涂饶你这次,再要啰嗦就扭你去见官,先打你二十板子再说!我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的,你想讹我,先周围打听打听去,武将军家戎娘再说!’说着双手一使劲,生生把那树枝折成两段,随手丢在地上。 “五奶奶露了这一手,从五爷到小厮们都给镇了,那婆子更是唬得够呛,想是晓得占不到便宜,忙不迭撒了手,转而拉着女儿跑了,她女儿身上还披着五爷的外衫呢——”她皱了皱鼻子,讥讽道:“小厮们说那是件上好的绸袍子呢,也能当上些银子呢,到底叫那老拐子给拐去了。” 夏小满先见茴香比比划划,演的活灵活现,就忍不住笑起来,又见她挤眉弄眼,语气刻薄,便伸手掐了她的脸,笑道:“丫头你这张嘴啊,真是不饶人!” 茴香算是发现了,她家主子打醒来以后就特别喜欢掐她的脸。最开始她多少还有些忐忑,虽然没被体罚过,但见过旁的丫鬟被拧得胳膊上青青紫紫的,心有余悸。但后来注意到主子总是玩笑似的,想待小孩子那般掐她,才知道这算是个亲昵的动作,也就乖乖让主子掐了。 夏小满心道武氏倒是出乎她意料,恐吓啊,嘿嘿,看来还是无赖的怕更无赖的。她笑了笑:“倒是‘姻缘一线牵’,就此五奶奶和五爷好了吧?” 茴香点点头,道:“嗯,那日是五奶奶谢五爷救命,五爷谢五奶奶解围,两人相互一道谢,又自报家门,也就熟络了。五爷又要去救人,五奶奶仗义,也跟着去了。据说那客商夫人是叫烟呛倒了,人还是五奶奶给扛出来的。事后五爷和那客商登门谢过五奶奶,私下怎么谈的就不知道了,小厮们说那之后五爷又是见过五奶奶几次的,也没多少日子,五爷便想请三老爷三夫人去武家提亲。” 夏小满想起茴香前面所说年家合家都看不上武家,摇了摇头:“若是两情相悦,提亲允婚就此成亲,也用不着赐婚了。是谁要棒打鸳鸯了?” 茴香点点头道:“可不就是主子所说么。虽是他们两个都乐意,可若非皇上赐婚,这亲也是结不成的。老太爷和老夫人打一开始就都不同意这门婚事,因此三老爷三夫人虽是瞧上了武家门第,是满心的乐意,但两位老祖宗不点头,他们也不敢去提亲。倒是武家找上门来,却也被老太爷几句话打发了。谁料到武将军便到金銮殿上提及昔日皇上金口玉言说要替他女儿指婚之事,硬生请得圣旨赐婚。这圣旨一下,年家岂敢抗旨?只得下聘迎娶了。” 夏小满默然。虽然现代爱情小说影视剧里一直叫嚣,是和这个人结婚,又不是和他爹妈结婚,但实际上如果婆媳关系处不好的话,日子也是没法过安生的。说是嫁给一个人,可若一起生活,到底还是嫁给了他全家,一言一行都关系到一家子人的心情。现代还是小家庭,尚且如此,不必提古代都是大家庭了,两个人的结合,无论情愿不情愿,都代表着两个家族的联姻。 武家用这样的手段嫁掉女儿,女儿是如愿以偿了,可到底是给年家添了腻歪。两家的关系只怕会极度恶化,到时候,这个女儿只会有更多的苦头吃。现在五奶奶在年家这么个霸王似的,固然有她性格里自来的彪悍,怕也和年家整体不待见她的环境有关系吧。也许是怕被伤害,所以她把自己锻造成一把利刃,虽是所向披靡无人敢触其锋芒,却也让人都离着远远的,最终成为孤家寡人。 这一瞬间,夏小满只觉得水凉了些,身上冷得厉害,忙叫豆蔻添热水,直到感到皮肤微烫了,她才叫停。舒缓了半天,才咂着舌头说了句:“啧,也怪不得老太君得面圣去才能休了五奶奶。” 圣旨赐婚,既是婚姻铁打的护身符,却也是镣铐枷锁——“不能离合,否则就是抗旨”,这生生捆了两人在一起,就算夫妻不和,面上也得是一家人,谁也别想逃离。这种婚姻看似无比牢固,击碎的唯一方式就是御前请旨,可这种方式也是毁灭性的。闹到御前,天下皆知,两人的名声怕都完了。男子还好说,没妻还有妾;女子却是终身瑕疵。 一时间夏小满忽然有些同情起那个刁蛮彪悍的五奶奶来。 茴香也感慨,却不是感慨夏小满所想那些,她叹道:“也不是第一次要休五奶奶了,却都没成。谁知道这回能怎样呢?” 夏小满虽听她们的意思也知道五奶奶不是第一次闹了,却不知道年家已多次想要休五奶奶,若是次次都闹到御前,还没休成,那皇上对武家的宠信真让人叹为观止了。她不禁问道:“这是休了几次都没休成?为的什么?” 茴香道:“为的都是铺子和银钱——就是老太君今儿说的那话,她那点子心思合家都知道,一直没许她,她就一直闹。” “那铺子……到底怎么回事?”夏小满想了想又问:“不是四房当家么,怎么又三房管铺子?” 茴香道:“四房老爷和几位爷都是官身,无暇管理庶务。三老爷早年也捐过官,后来……听说是被罢官了的……老太爷气了一回,也无奈,便将祖上留下的铺子交与他打理,依规矩是铺子是阖家的铺子,历年得的银钱红利三房抽两成,其余的入官中。三老爷早年管了几年,铺子收成却是平平,只是勉强维持,幸而后来有了五爷。五爷,用老太爷的话说,也不是个读书的苗子,勉强得了个秀才就不肯考了,家里要给他捐官他也不肯,只喜欢跟着三老爷在铺子里忙活。三老爷见他有几分经商的才智,便和老太爷提想让五爷接手这些铺子。老太爷见五爷实在难以博取功名,也就允了。 “五爷真个是比三老爷强上许多,铺子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后来五爷娶了五奶奶,谁也没料到,那个会耍刀枪拳脚的五奶奶倒是个行商的好手!这几年间年家京中的产业在她手里翻了一倍不止,大大小小的铺子有十七家之多。这些虽然是她赚的,却也是年家合家的,三房依旧只拿两分利,八分都要入官中的。想是五奶奶心不平吧,便总想着分出去几间铺子归自个儿。这自然是万万行不通的,铺子是她翻出来的没错,但到底用的是年家本钱,挂的年家招牌,是年家的铺子!别说是年家这样的世家望族,就是寻常百姓家,也是‘父母在,不分家’的,她想要‘年家的铺子’两位老祖宗如何肯依?!她这才寻个由头就闹一次,却总没遂愿罢了。” 23、都是银子惹得祸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没想到第一天能得到这样的成绩,感谢所有点击、推荐、收藏、投了PK票的朋友,超级感谢。眼泪汪汪滴说,我会努力的,握拳。 PK中,继续求票~~^-^ —————————— 果然是个女强人,可惜生错了时代。夏小满感慨万千,若非这女人彪悍太过,她真想与之结交一番。她不禁道:“五奶奶既然这么厉害,就算两分利她也有不少银子了吧?加上武家再给她点嫁妆银子什么的,她为什么不自己开铺子,非要年家的铺子?” 在企业呆过的人都知道,经营这种事情,猫腻多去了,随便哪里都能挤出些银子来吧。 茴香摇头道:“听五奶奶的话您也知道了,为官的俸禄都是不大多的。武将军和夫人都是市井苦寒出身,没什么家底,虽然有军功封赏,可到底没有多少,又没旁的进项,自家嚼用也不是很够,给五奶奶嫁妆也就十分有限了。五奶奶攒了些私房银子,怕还得不时帮衬娘家些,她也就没什么本钱置办——也许有,咱们不知道罢了,反正她总是想拿几间年家本钱翻的铺子。其实,奴婢们私下猜测,她也是不甘心吧。 “四房的爷们都是官,俸银却是远不够平素和官宦人家走礼的,况且还有宫中淑妃娘娘的供奉,便都是使官中的银子,这入少出多,五奶奶就恨的这个。其实老太君陪嫁的几个庄子和药铺年寿堂也极有进益的,一年里官中银子一多半儿都是那边入的——便是各家夫人的嫁妆铺子,凡让年家人经营的,也有六分利入官中。只五奶奶,装看不见这些吧,总觉得是她和五爷养了全家人。五老爷要讨瑾州的年寿堂时她就盯着,后来五老爷霸了大夫人的嫁妆铺子不再往官中交银子,她就当规矩被撬开缝了,也就一次又一次的闹……” “啊?五老爷霸了大夫人的嫁妆铺子,这怎么回事?”夏小满打断她,歪着脖子惊诧的问道。古代不是嫁妆私有么,至少产权是妻子的,只传其亲生儿子,若是夫家人经营,那利润入官中一半多半儿也无可厚非,但小叔子占嫂子嫁妆铺子,这……这是丑闻啊! 茴香自觉失言,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太敢说的样子,见夏小满一直瞧着她,犹豫了一下,才悄声道:“是奴婢多嘴……主子心里知道就行了,这事在家里也是个忌讳。原就几位老爷夫人知道的,就因为五奶奶吵开了,才合家都知道的。老太君都气病了,之后也是无人敢提。” 夏小满眨眨眼,果然是丑闻,要不要听呢?到底也算是和自己沾点边儿吧。她还犹豫不决,那边茴香已经是开始讲了。 茴香从头讲起:“咱们家大夫人娘家在瑾州城,这瑾州南面临着南夏国,还有港口,水陆通商的。大夫人嫁过来时候,带过来六间盐茶铺子,皆是收了南货向四方发的,生意极好,因此大夫人虽然跟着大老爷往各处任上去,却一直没舍得将铺子兑出去。原来虽是几户陪房人家帮着经营,但也和年家产业一般,缴利到官中,只是缴四成罢了。 “大夫人殡天那年,大老爷远在西北,六爷又年幼,五老爷当时在瑾州为官,就派人接手了那铺子,说是替侄儿守产业。又因查出那几户陪房多有侵占银两,便给了遣散银子打发了,就此自家打理,缴六成利到官中,又分两成说是给六爷存着的。大老爷没说什么,家里人也就无话可说了。这十来年都这般过了。偏前几年也不知怎么回事,五老爷一分银子也没发回家来。 她眼神闪烁,声音越发低了,近乎耳语一般:“奴婢听人说,是南边药材走俏,五老爷想拿老太君那嫁妆药铺年寿堂的瑾州分号囤货倒药,那边大掌柜却不肯,说是老太君的私产,只听老太君的话。五老爷一赌气就修书与老太君讨那年寿堂。想必是老太爷和老太君不答应吧,五老爷这才干脆霸了咱家大夫人的那几间铺子,银钱都拢到自个儿手里,也不缴到官中了。” 夏小满叹了口气,自来父子离心、兄弟阋墙,大抵只为“家产”二字,没钱的想有钱,有钱的想要更多钱。古往今来都一样,自己继母那边还不是一样,原总嫌父亲给她上学的钱给的多,后又嫌她上班后往家交钱交的不够多,或明或暗的讥讽与吵闹,直到她外调离开了那个城市,才算消停下来。 她的思绪早回到现代,茴香犹在她耳边说着:“……五老爷是老太君四十岁上得的老儿子,最是老太君的心尖子,若不是五奶奶闹出来,老太君定是将瑾州的事压下去的,偏……唉……这事后来虽然合家都不提,但是老太君心里肯定是极不痛快的,她本就不大喜五奶奶,现在您瞧,怕是厌烦极了。……唉,也亏得郑家人丁稀薄,郑老太爷就只咱们大夫人和姨夫人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也没有太近子侄,不然那郑家子侄听了信儿不也得闹翻天了来争……” 夏小满忽然有些不耐烦,挥挥手打断她,问道:“这事大老爷那边也不知道?六爷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说?” 茴香觉得主子语意不善,小心翼翼的瞧了她一眼,心里思量了下,才道:“大老爷……应该知道吧……但近几年都在西北理州,到底书信回来怎么说,奴婢就无从知晓了,但下面人都传说这事拖着呢,想来大老爷是不管的。咱们六爷却是正经不管的,当初他听了这事,还笑称‘多大点子事’,又说‘为点子银子伤了和气,实是无趣。’” 夏小满一愣,半晌牵了牵嘴角哼笑一声,垂了眼睑,道:“他居然是个豁达的人。” 她也可以豁达来着,但是豁达的前提是要活下去,所以她只能选择辎铢必争。她见过道德在生存面前是何等的脆弱,亲情薄如纸,血淡于水!她从没奢望过能在这世上里发现干净的人心。见年谅这般,她多少觉得有点儿讽刺,倒不是觉得他做作,毕竟他他日子富足,有豁达的资本,可以真切拥有仁义与不言利等诸多美德;但她也不会去欣赏去仰视这种美德,她可以约束自己不贪财,但是不能不要财,花无百日红,生活教给她的就是——只有把钱攥在手里才是真的!! 茴香说话时其实一直注意着主子的表情,水汽氤氲,她家主子的脸有些阴沉,声音却是平平,让她有些个忐忑,她半试探的道:“其实,依奴婢看,今儿六爷是真个被五奶奶怄着了,这才提要去瑾州……” 夏小满摇摇头,丢掉那些坏情绪,却因为摇头晃脑的幅度大了些,弄散了头发,又溅了茴香豆蔻一脸水。瞧着俩小丫头片子慌忙抹去脸上的水,模样可爱,她到底露出个实心的笑容来。罢了,过去就过去了,不是得了经验教训了么。她暗暗自嘲了一回,叫茴香取个长手巾来,然后把头发裹好,包成印度式包头,顶在脑袋上。 茴香和豆蔻瞧了,都觉得滑稽,想笑又不敢笑,脸上微微有点扭曲。夏小满倒是笑出声来:“得了,俩丫头,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我没那么多讲究。” 两个丫鬟起先有点儿惶恐,但见夏小满一脸调笑,没有生气的样子,这两天主子也是常爱说笑的,这才放开了些,抿嘴一乐。 夏小满耸耸肩,道:“得,也洗得差不多了,就这样吧。”然后在茴香的搀扶下出了浴桶,两人又拿了手巾擦去她身上的水,替她更了中衣小袄,扶她到梳妆台前梳头。 夏小满闻着桂花油的香味儿,笑着向镜子里低头理着她青丝的茴香道:“闲着也是闲着,要是不是秘密,就说说五奶奶那两次闹的什么吧。” 24、都是银子惹得祸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继续求票~~^-^ ———————— 不用提五老爷占嫂子嫁妆铺子那桩丑事,茴香的神经就放松了很多。想起五奶奶闹的那两场,委实是……打她进府当差年家就没这么……呃,没这么鸡飞狗跳的热闹过。茴香回忆那场热闹,总是忍不住想笑,可到底是府里的体面有损,便又不敢笑了,小脸抽抽着,半天才平息下来,才开始说书。 “五奶奶这第一回闹,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五老爷不往官中交银子了那事。那几日老太君也是不舒坦的,五奶奶再去说这事,老太君便狠狠的训斥了她几句,她自是不服的,便吵闹开来。老太君气得厥过去了,二夫人四夫人忙抬进屋照看,三夫人大怒,叫群婆子拿了棒槌要行家法打五奶奶。五奶奶既是会武,胆子也大得出奇,竟然夺了棒子反将那几个婆子打了!她也不进内堂伺候老太君去了,刺了三夫人几句,丢了棒子扬长而去。满院子人都傻了,谁敢拦啊;三夫人也傻了,愣怔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真厥过去了,还是寻个坡下,反正是昏了,叫人驾回内堂的。” 夏小满听傻了。虽然早上也瞧见五奶奶敢掰三夫人的腕子,又听说打出了西门,多少有些心理基础,知道这是个红桃皇后了,而这会儿听了这番旧事——OMG,这不是皇后,这是太后老佛爷啊!!!她半天才把下巴合上,带着点子崇拜口气道:“这五爷房里肯定没有妾室、通房什么的吧。” 茴香咂咂嘴:“我的主子啊,您说呢!这五奶奶刚一过门,就把五爷之前的屋里人清了清,本都是没名分的,就一堆儿打发了。后来三夫人……在五奶奶有身子的时候,送了两个丫鬟过来,却是刚站进五奶奶的屋就被她瞪着眼睛寻了个错,发落到杂扫上当差了——那俩可是连五爷面儿都没见到!后来五奶*胎就得了小少爷,三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了,再没送人过去。” 夏小满点点头,说起来还算这俩丫头走运,若呆下去了,依着五奶奶的脾气,也许就不是扫院子了,怕是不死也得缺胳膊断腿的吧。想必五爷也是个妻管严,或者被打怕了?她突然产生了点儿恶趣味心态,眨眨眼睛问茴香:“五奶奶和五爷动过手没?” 茴香却是脸上浮起无奈和惆怅,似是惋惜什么:“说起来,五爷待五奶奶是极好的极好的,五奶奶要说五爷当了她的头面,家里绝没人信。不说旁的,就刚才奴婢给您说的五奶奶这第一次闹,是五爷生生护下来的。那日老太君、三夫人都气厥过去了,惊动了老太爷。老太爷念是万岁爷赐婚,不能休她,便让人请了家法,要打她五十板子……” “啊?”夏小满忍不住低呼一声,“五十板子?” 五十板子足能要了一个弱女子的命!就算五奶奶是练武的身板,怕是不死也脱层皮吧!老太爷说是不休她,可这,这分明就是想弄死武氏啊。 茴香神情略有紧张,微微点了点头。 夏小满虽然知道五奶奶没真被打死,回想一下却也心有余悸,这就是所谓的杀人不见血吧。她问道:“那后来呢?没打成?” “打了。”茴香叹了口气,道:“五爷替的。” 夏小满喃喃道:“这五爷实在是……”她把后半句话压到舌头下,囧,实在是太狗血了。 谁知道更狗血的在后头。 茴香只道她主子是心生感慨要赞五爷,也颇有同感的猛点了两下头:“虽然打的是五爷,执杖的奴才们自然手里有数,五爷也没什么大碍,将养了月余也就好了,可这份情意,这份担当,都让咱们好生敬佩。却还不止这五十板子!——本来五爷挨了打,五奶奶哭的死去活来的,合家都当这事过去了,谁知道约是五奶奶回娘家叫了委屈,没几日那市井出身武家夫人就带着几个无赖婆子冲到府里又闹了一场,依旧是打得合家乱了套,调了护院的才压下来。话传到老太爷耳朵里,老太爷勃然大怒,便也不管不顾只让五爷写休书,说五奶奶犯了七出中的‘口舌’和‘不事舅姑’。五爷只是不肯,好说歹说,又拖着病体在松鹤堂外跪了一夜,两位老祖宗心慈怜他,也就认了,揭过此事不提。……唉,五奶奶遇上五爷,真是她的造化……” 她自个儿说得眼圈都微微红了,声音渐渐变小,最终化作一声喟叹,消失殆尽。 房间里陷入沉寂,那桂花油浓郁的香味忽然就显得特别的突兀。 夏小满抽了抽鼻子,突然觉得特别假,物反常即为妖,五爷年访当真爱这个女人到这等地步?会不会是五爷乃腹黑幕后老大一枚,媳妇台前唱红脸,他再出来惺惺作态演苦情戏,俩人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唔,好吧,阴谋家眼里都是阴谋,她承认她非良善,想人就不会往好处想。关键吧,可能她看多了陆游唐婉孔雀东南飞,总觉得古代是天大地大父母最大,感情抵不过“父母命不可违”,像年访这样不惜忤逆尊长而维护媳妇的,落在她眼里就是珍稀物种了。 哎,若不是演戏,五奶奶能碰上这样一个肯舍身护着她的夫何其荣幸;若是演戏,五爷能得这样一个冒着被休甚至死亡的风险全力配合的妻又是何其荣幸!总之,他们总是有一个人是有造化的。 这世间还真是有情种的啊。夏小满忽然有点惆怅起来,五爷年访也许是,六爷年谅则肯定是。只不过五爷对的是他的妻,六爷对的是个通房丫鬟。前世她没碰上,今生碰上了是碰上了,可惜,她是他感情大戏里的路人甲…… 到底是自己没造化啊。夏小满叹了口气:“若是……得夫如此,五奶奶还不肯消停?还要闹?” 茴香露出些愤愤然:“五奶奶哪里是看情谊的?还不是看银子!这第二次闹,就是九爷娶亲的时候。去年恩科,九爷中了解元,老太爷一时大喜,亲自发话,说九爷的婚仪的银子都由官中出——这是从没有的事,家规是嫡子成亲官中出银一半儿,房里摊一半儿;庶子成亲均由房里自个出银子。三房的几位爷都是庶出,虽然记名在三夫人名下,但娶亲依旧按庶出子从三房帐上支的银子,五爷自然也是如此。而九爷是四老爷的庶出子,这会儿却由官中出了全部银子,五奶奶得信儿的时候就颇有怨言,但因还没坐实吧,也就没举动,待九爷下聘孙家,确是从官中支了银子,五奶奶便就借这由头又闹了一起,又提要分铺子的话……” 夏小满点了点头,这个闹的多少还有点儿道理,有不公平就有闹,只是,若老板要给谁涨工资,员工就是闹也没好结果吧。至于九奶奶那边儿,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九奶奶看上去天使似的人,对她这样的身份都能体贴入微,却对五奶奶那个态度,尖酸刻薄的紧,原来梁子结在这里。 茴香道:“这次老太爷是铁了心了,让人代笔写了休书,生生架着五爷按了手印,又把五爷锁进房里不让出来,然后撵五奶奶出府。五奶奶二话没说拿了休书就走了。虽老太爷撵了五奶奶回家,但那毕竟是圣旨赐婚,本拟翌日让老太君进宫觐见太后奏报此事,免得万岁爷怪罪年家。谁知道武家抢了个前,直接闹到了御前,不提其他,只说年家目无君上,要休御赐的娘子。老太君这门还没出呢,斥责的圣旨就下来了。这自然又没休成……” 夏小满对武家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一彪悍家族啊。她咂舌道:“难怪今儿老太君一听说五奶奶出了年府立马就要进宫。今儿抢先一步,不知道能成功不……”说着忽然想起那句歌词——伟大的是感情,强悍的是命运,到底有些唏嘘,便是某些人自作孽不可活,但这段感情……真是白瞎了啊。 茴香叹道:“也难说。虽然咱们家老太君贵为郡主,按辈分还是……可,有些话也是不好讲的——说轻了自然没用;若说重了,那岂非是说万岁爷瞧错了人,给咱们家个不够贤良的媳妇?所以,这次能否休成,还真难说。” 夏小满低声自己嘟囔道:“沾上皇上边儿的事就是不好整。” 茴香影绰绰听了“皇上”二字,唬了一跳,忙道:“阿弥陀佛,我的主子,您就提防着点说话吧,可别让奴婢老这么心惊肉跳的。” 25、都是银子惹得祸③(1000分加更)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十六的话: 1000分加更。^-^。现在说感言早了点儿,呵呵,但是感谢是一定要说的:这个分已经让我十万分的惊喜了,现奉上一章加更,感谢所有给予我支持的朋友。 然后,继续求票。呵呵。 至于下次加更,弱弱的说,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每多一票于我而言都是意外之喜,都需要答谢,所以没法子轻言许诺,毕竟有总字数限制,这个月,才刚刚开始……ToT。只能说,现在欠下的,待晚些,确定不会超出字数后,我会统统补回来。 多余的话也不说了,我会努力码字的。握拳。 ——十六顿首遥拜。 ————————以下正文———————— 晚饭照例是摆在年谅房里的,夏小满把头发晾得半干就往上房去了。出门后冷风一吹,虽是戴着帽兜,但仍觉得头上一凉,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夏小满叹了口气,泡浴的喜悦完全被没有吹风机吹干头发的遗憾取代了,然后她开始认真考虑,能不能像周星驰发明“抽油烟机”那样,发明一个全手动的吹风机。或者……汗,还是下次拿扇子扇扇吧,反正怎么着都是没有热风…… 给年谅喂饭这活儿按早先的规矩,是夏小满亲自来的,因此虽然青樱几个大丫鬟也在年谅房里,夏小满往那边一站,就没人敢动手去拿碗。采蘩倒是想伸手,却被青樱瞪了一眼,不太情愿的收了手。 夏小满瞄了她一眼,心道,赶紧来抢这活儿吧,我巴不得不干呢,你来抢我就让给你。 可惜一来采蘩听不到她的“心声”,再来,因青樱在一旁压着阵,采蘩也不敢放肆。见夏小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翻了翻眼睛,挪走了视线。 真可惜。夏小满吐了下舌头,洗了手,掀开那捧盒中白底儿金红双色万寿纹小瓷盆的盖子,见里是金灿灿的小米粥。 “粥?”她有些疑惑的望向青樱。这么一盆儿,是她的还是年谅的? 青樱忙道:“大夫今儿过来请脉后说了,爷可以喝些粥。晌午爷也是进的这人参小米粥。” 到底还是人参。到底是开药店的,天天吃人参,就跟人参就种在他家后花园似的……夏小满舀稀的盛了一小碗,坐到年谅床上,一勺递到他嘴边儿。 青樱忙上前来陪笑道:“姨奶奶忘了……这要咱们先尝一下,看烫着爷。” 年谅笑了下,口说“无妨”就要张口去喝,谁知道夏小满听了青樱的话连忙撤了手回来,他这一下就没够着,张着嘴窘在当场。 夏小满也尴尬起来,什么事儿啊,之前她亲自动手喂药那次实际上是半路接过来的,人家试都试完了,她便没注意还有这个规矩,结果乌龙了。唉。她掩饰性轻咳一声,讪讪的戏谑一句:“别着急哈,我给你试毒先。” 本来她说这话是因想起了慈禧老佛爷每次吃饭前都有宫女试毒的,当个笑话自比一番。可这句话却让在场人都想起几天前周婆婆带着人来,以给六爷试药为名,硬给她灌了那忘忧散之事。如今她再提“试毒”二字,自家觉得语意诙谐,可在旁人听来,却是赤裸裸的嘲讽与怨愤,众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夏小满浑然不觉,把那勺粥倾到嘴里,无意中瞧了眼侧立身旁拿着帕子的茴香,却见她脸上布满了忧虑和……惶恐。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心里纳闷,不就错了步骤么,至于这么担心么!可待看旁人,什么表情的都有。采蘩的目光更是犀利,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夏小满觉得不对了,皱着眉头又望年谅,脑里却闪过一道灵光,莫非粥里有毒!就在她条件反射似的要张口把那含在嘴里的粥吐出来时,就听年谅平静的声音道:“不怨她,她都忘了。” 夏小满一愣,依旧没领悟到年谅这是在向众人解释她说“试毒”那句,因听这话似乎又回到规矩上来了,那口粥就没吐出来,一伸脖又咽下去了。药粥本就有些苦,她又含得久了些,注意力一回到味蕾上,就觉得满口的苦涩难耐,忍不住皱着眉头道:“太苦了。” 青樱拿了蜜饯匣子过来,喂到夏小满嘴里一块,她这才缓过来,无比感激的向青樱一笑。 年谅不由莞尔,示意她喂自己一口,粥到嘴里还咂咂滋味,笑道:“还好。” 夏小满撇撇嘴,心道你那是长期喝药喝的,味蕾神经退化了,压根不知道什么叫苦。 年谅喝了两口,又道:“到底不如你的手艺。说起来,这会儿突然就想起今年生辰时候你做那几样吃食来了,‘福寿绵长’,还有个‘白玉如意’,多暂再做来。” 夏小满哼哼两声,心道想吃就等下辈子吧,嘴上却只能道:“抱歉,我这都记不得了,做菜也不会了。”之后也不容他再说话,立刻又一勺接一勺的粥递过去,堵了他的嘴。 年谅脸上带出些失望,也没言语,吃了小半碗粥说饱了。众丫鬟便递来花茶、痰盂并热手巾,过来伺候年谅漱口擦脸。 夏小满完成任务,这还没坐下吃饭呢,就听外面丫鬟匆匆跑来回道:“老太君来了!” 得,她这饭也吃不成了。 这会儿满屋子人一下子忙碌起来,青樱忙过去整理年谅的衣襟被褥,又吩咐人赶紧先收拾了碗筷出去,再到茶房沏茶来。 夏小满瞧那状态,忽然想起来电影《穿prada的恶魔》里,得知米兰达即将出现时,办公室炸锅一样忙乱的镜头,忍不住露出点没心没肺的笑容来。一扭头,却迎上茴香一张幽怨的脸,汗,真的是幽怨。 茴香一边儿帮夏小满整理衣衫头发,一边儿压低声音央求道:“主子,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吧,别再这样口没遮拦,也别露出这般模样了,要是老太君怪罪下来……奴婢这条命就断送了……” 夏小满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口没遮拦了,青樱就过来拉了她去迎老夫人。两人还没走到院门口,老夫人已经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进了院来。 年老夫人和上午一样,对夏小满不理不睬,而和上午不一样的地方是,她也没搭理青樱。她脸上冰霜三尺,一言不发,径直进了上房暖阁,直到进门前方丢下一句“你们在外面候着。”,还是冷硬得能摔下冰碴来。 扶着她的那两个大丫鬟青梅和青桃也被搁在了年谅卧室外间,虽然客客气气笑意盈盈,却是门神一对儿,便是采芑采苓要奉茶进去,都被两人拦下了。青桃依旧留在门外,青梅挑帘子轻轻问了一声,得到肯定回复后,才敢进去。待她出来后,这满屋子再没一个出声的,别说出声,就是喘气都不敢大喘,一群人就这么泥胎木雕似的坐着,装蒙娜丽莎。 夏小满其实倒是十分想知道老夫人进宫请旨休五奶奶的事怎么样了,但是眼下显然不是问的时候,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不知道熬了多长时间,夏小满N次习惯性的抬起手腕想看表——当然,她的手腕上如今是两痕银镯子,这个习惯根深蒂固,她总是板不过来,老还想着去看。当她第N+1次瞄向自个儿手腕时,老夫人出来了。 老夫人还是一张脸拉的老长,但是脸色稍霁,依旧没有旁的话,只丢下一句招牌似的台词“好生照顾六爷”,便离去了。 送走了老夫人,她们回来看年谅,他却是面有喜色。他示意青樱把下人都先打发出去,见夏小满也跟着往外走,便出声留了一句。没有去瞧夏小满略有诧异的目光,年谅满面春风,用轻快的调子愉悦的道:“祖母许了我去玫州。” 26、貌似不太遥远的新生活 - 十样锦 - 秦十六 昨儿晚上有一章满1000分的加更,莫忘了看哈,不然连不上。^0^ pk中,求票~~~^-^ ———————— 啥?大夫人的嫁妆铺子不是在瑾州么?莫非她记错了?夏小满开始回忆起来。 事实证明,她的记性没问题,青樱也奇道:“玫州?那瑾州……”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喜道:“莫非老太君的意思是……” 年谅呼了口气,点了点头道:“祖母叫我去崖山庄养病。崖山庄和年寿堂玫州分号直接向我奉帐。” 这崖山庄和年寿堂都是年老夫人陪嫁的产业,这打着让年谅养病的招牌,实际上是把这两地的利润都给了他。虽然,房契地契还不是他的,但这两处都极有出息的,一年收入也不少。至于这是否等于老夫人对于五老爷占了年谅母亲嫁妆铺子的事情做出的补偿,年谅没心思研究,那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会儿补偿,未免有些迟了。年谅现在只对能早日外出感兴趣,精神头十足。 青樱也松了口气,脸上浮起宽慰的笑容。这么多年,家里一直不乏碎嘴之人,五奶奶这次闹,怕也是遂了不少人的愿。这会儿能远了那起子小人不说,还能有些个进项,丢掉那空吃官中银粮的帽子,实在是喜事。至于五奶奶那边的事到底……,青樱稍一犹豫,还是什么都没问,有些个事,也不是做奴婢的能打听的,但既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大抵是能摆平。 于是,她转而问道:“那爷多暂动身?”说着想起年谅才刚刚从长期昏迷中醒来,又一皱眉,“只是现在爷这身子,着实不适宜远行。天寒地冻的,从京里到玫州少说也要走小半个月,这又到年根底下了……” 年谅点头道:“正是如此。祖母说陆路颠簸,怕我受不住,让我走水路。——那就要等丁午河解冻之后,最早也在二月方能起身。” 青樱念了声佛,然后道:“那明儿再请淑妃娘娘遣宫里的太医来给爷看看吧,爷养得身子结实些方好启程。” 年谅摇摇头,道:“这一回,已经是折腾三姐姐了。况且,今儿家里的事又闹到宫里……”他顿住口没有继续下去,而是道:“养上三个月,也就差不多了,恢复些力气,便就上路。”然后不待青樱开口,又道:“满娘还没用晚饭呢,一会儿又到安置的时候了,赶紧端过来让她先吃了。” 青樱忙下去喊小丫鬟张罗,夏小满因睡醒后吃了点心,这会儿并不饿,但是多少还是感激年谅的好意——尽管她也知道他十之八九是用这来转移话题的,但到底人家还是惦着有她没吃饭这回事不是~ 夏小满瞧着年谅那张苍白、枯瘦、满是病容的脸,不怎么就生出点亲切感来,刚才一直盘旋在脑子里的问题不禁脱口而出:“其实我很好奇,老太君不是进宫了么,那个谁,咋样了……?” 见年谅表情有些僵,她脑子也转过轴来了,咬牙暗骂自己“好奇害死猫”,然后开始绞尽脑汁想怎么圆场。却听年谅低低的声音道:“想必你也听她们讲了前因了。” 夏小满脑子飞速运转着,自然不敢答应,到底涉及了宅门秘辛,私下流传是一回事,传到主子耳朵里又是另外一回事,待拿到明面上来诘责,那就是大事了。她只要吱声,那就等于把茴香给卖了。谁知道后面跟着的是鞭子、板子还是人牙子?因此她保持缄默,甚至视线都不落在年谅脸上。 年谅倒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五奶奶闹了这么多次,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今儿又来闹了一出,夏小满问询了丫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这般喟叹只是因着这事着实让人头疼,道:“……老太君没提,但瞧着……没如愿吧。这也不是头回了。不过她说太后招了五嫂进宫,想必多少有些教诲吧。” 夏小满“唔”了一声,看来武家还是无比强大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其实在她心底,对五奶奶的同情要比厌恶多,虽然这同情在武家强大的圣眷前,显得十分的可笑。她唏嘘一回,武氏的优点和缺点同样的鲜明,当然,那独立自强等特点在她看来是优点,在这个社会标准下来看,也是缺点;而那贪婪敛财的缺点,却是哪个社会都不齿的缺点,因此,武氏怕真的很难在这个社会被人认可。 粥菜上来了,因夏小满强烈要求,才没有摆上那人参小米粥,而是换上了肉粥。虽然只是一点点肉沫、还是跟着粥一同煮的,却也让夏小满高兴起来,终于能吃肉了,真不容易,可是禁荤腥好几顿了,她实在没有做出家人的潜质。 伺候的丫鬟一个都没上来,青樱跟夏小满解释大概意思是他们还要商量玫州的事,而这件事老太君又说了不让声张,因此他们也必须谨慎点,像是把夏小满当自己人的样子,可说起来却又是隐晦而客气,末了又道她来伺候夏小满吃饭。 夏小满忙连连摆手,自己坐下吃了,哪里有那么奴隶主,真的要吃饭必须人伺候才行!她这边吃着,青樱和年谅那边开起了研讨会,她听了一会儿,听到说海边儿,忍不住在他们停顿下来的时候,插嘴问道:“玫州在哪里?靠海?” 青樱笑道:“在阜泽东南,是临着海的。咱们崖山庄也有渔场在那边,到时候主子想吃海鱼就便宜了,从海边儿到玫州府城只十几里路,那些个海货一捞上来当日就能送进城,正好吃个鲜。” 夏小满一听见离海近、有海鲜,就立时兴奋起来。她自小在海边儿长大的,对鱼还差些,但虾蟹是不断口的,她并不热衷大闸蟹一类的河蟹,就只爱海蟹,怎么吃也吃不够。直到她被调到总部,去了另一个城市,离海远了,买海货没那么方便,这一年里才很少吃了。现在听说很快又能过上时不时就能吃虾蟹的日子,她不由高兴,就觉得这嘴里的粥也变得越发香甜起来。 便是没挨着海,出京也是好的。夏小满暗暗想,最少,在外地跑路要比在京城容易的多。她原本还琢磨着是不是要熬上一年,甚至更久,以以往穿越教材女主经历来看,出逃的前期准备从几个月到几年不等,熬上十年八年也不是没有。很多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看来,兴许就是天赐良机。 夏小满叼着筷子,瞄了一眼病怏怏的年谅,后者因为高兴的缘故吧,这会儿精神很好,很有活力的跟青樱讨论着。夏小满似乎头次强烈的感受到她和这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不死,他能出京,她跑路就八字有一撇了。现在首要的问题,就是赶紧让这小子的身体恢复到能出京去玫州的状态。她可不是学医的,虽然照顾过病号,但也只比非典型医盲强那么一点点,医学知识不知道,多少知道些医学常识。 比如,年谅现在腿断了,不能动弹,若长期不动肌肉就萎缩了,这么躺到明年二月,怕是没病也瘫了。所以,肌肉按摩是必要的。而这敲敲掐掐揉揉的,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是个人就会做。若说有点技术含量的就是足疗了,她忽然想起《寻秦记》里项少龙给秦王邑人做的那“足底按摩”来了,不由哑然失笑,这个……这个技术活儿她还是甭挑战了。 通风也很重要,她始终觉得这个房间太闷,空气质量极差。如果能让年谅出屋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溜达溜达应该会好很多。拄拐……嗯,看样是不行了,要说整个轮椅么……也不知道这世界有没有轮椅,若是没有,她倒能鼓捣鼓捣看,因母亲住院时用过轮椅,她虽不是工科生对机械也没啥研究,但是要说搁椅子上安俩轮子的话…… 试试看吧,什么不都有个开始么。为了美好的明天,那就开始吧。 (第一卷完) 1、奉账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开新卷。PK中,求票~~~^-^ ———— 大秦永宁十八年腊月初五。帝都阜泽。 天还没亮,城门刚开,十数辆载满粮食物产的大车便浩浩荡荡驶了进来,直奔常平街去了。 守城的官兵早就见怪不怪,京都之内官宦人家多在周边各地买田置地,每到年下,这些田庄就会赶来向主人家献物产,同时报上一年的总账让主人家核查,说起来就是佃户向地主交租,却有个雅致的名字,叫奉账。 车队最前面是十骑护着四辆蓝布小车,速度较后面大车快上许多,先行抵达常平街年府西侧门前。为首车上车夫勒了马,坐在一旁的小厮跳下来,恭敬的对着车内道:“主子,咱们到了,您少坐,小的去叫门。” “混账东西!”车内传来苍老的声音,喝道,“混叫些什么?你想要我老头子的老命吗?” 那小厮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一向和颜悦色的大管事竟然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唬了一跳,慌忙跪下磕头道:“小的该死……” “爹息怒……”护车人中为首的一个褐衣魁壮男子正待下马,听了这话,忙迅速翻身下来,站到车边,躬身道:“这小子第一次跟着来阜泽,还不知道规矩,一时失口……” “一时失口?”车内老翁冷笑道:“亏你还有脸说?!若非他平日就这样叫惯了,怎会现在脱口而出?我素日只当你办事妥当,才让你每年来跟主子奉账,你竟不知好歹,自以为是起来了!你当你做了管事就是主子了?!你大哥你侄子都是官身了,你去问问他们,敢在年府门前当自己是主子不?做奴才的就要守奴才的本分。你不要廉耻自己找死也就罢了,别陷老头子于不忠不义!” 那男子心下不以为然,脸上却挂上苦笑,听着老翁训罢,躬身道:“爹教训的是,儿子再不敢了,还请您老息怒,保重身子要紧。”说完狠狠瞪了犹在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小厮,踹了他一脚,道:“蠢东西,还不去放下凳子,请大管事下车!” 那小厮慌忙爬了起来,放下板凳,打起车帘,一个干干瘦瘦的老翁在两个侍仆的半架着半搀扶着下了车来。后面几辆车上,又有男女下来,围在老翁周围。 “爷爷!”一个十岁出头虎头虎脑的少年一打车上跳下来,就一阵风似的奔到那老翁身边,双手托住着老翁的胳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年府的朱漆门和墙内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惊叹道:“主子府上果然和爷爷说的一样,好生气派~~!” 老翁疼爱的拍了拍孙子的脑袋,但抬眼望向次子时又板起脸,道:“还不前去叫门?” 年府此时尚未启门,那男子忙应声走上石阶叩打门环。片刻一个青衣小厮从门内探出头来。那男子抱腕笑道:“这位小哥请了,烦你通报一声,玫州崖山庄大管事尹迅前来府里奉账。” 那小厮一听,忙大打开门,恭恭敬敬施了礼,道:“原来是崖山庄的管事老爷,小的这就去通禀。”他又瞧见后面还有老人、小童和女仆跟着,忙道:“天冷,大管事若不嫌弃,请移步门房暖和暖和。” “有劳小哥。”那男子一笑,然后转身回来,向老翁道:“爹,咱们来的也是早了些,想来主子未必起了。天儿也冷,儿子扶您老到门房去小坐片刻如何?” 那老翁点了点头,道:“让江枰,王棂在外面守着咱们的车,等府里管事来接。”说罢扶着孙子的手,缓步上前。 越过门槛那一刻,他有些激动起来。细论起来,他已经有六年没来年府了。 这老翁就是玫州崖山庄大管事尹迅,是郡王府的家生子,年少时其家人被选中做郡主的陪房,他也跟着一同来到年家。年老夫人的嫁妆产业并没有按照年家的家规——用年家人经营分几成、不用又分几成的,而是一律用自己陪房家人经营,却把所有的收益都归年家。这尹迅就是一路从学徒做起,在年老夫人的嫁妆产业里帮衬打理,逐渐被提升为崖山庄的大管事。 如今尹迅已经六十有七,半生操劳,身子骨早就没有那般结实了,虽然玫州离阜泽只有小半个月的路程,但路上车马劳顿,也不是他能承得住的。因此,前些年,年老夫人特许他不必亲来年府奉账,提拔了他的次子尹槟全权代理管事奉帐。他便安心坐守崖山庄,六年不曾踏出玫州半步,直到半月前收到年老夫人书信,影影绰绰提及崖山庄易主,他便坐不住了,总觉得这大管事实没有不来的道理,便随了儿子一同进京。 门房里有两个呆过一年的仆从,虽不认识那老翁尹迅,却是认得年年都来府里的尹槟——崖山庄虽然不是年老夫人陪嫁中最大的庄子,却因地处富庶的玫州,是收益最多的庄子之一,因此每年尹槟来奉帐,都不少给门敬。到底是拿人家的手短,这些看门的仆人岂会不恭敬?刚刚听了尹槟自报家门,知道是崖山庄大管家也到了,忙都起身相迎,又让上座奉好茶,陪笑道:“尹大管事今儿来的早,怕要等上阵子了。咱们这儿没有什么好茶,还望您老见谅。” 尹迅和颜悦色的和他们聊了一会子,无非是主子康健,爷们官运亨通,小爷们学业有成之类的。就听门外匆匆脚步声起,毡帘一挑,进来四五个青衫男子。因年府尚青,男女仆从管事皆是一身青衣,尹迅细看那几个人衣上绣纹,知道为首那人是一等管家身份,便站起身,刚待说话,那人已经抢步上来,先行作揖问安道:“韦棣见过尹大管事,大管事福寿安康。” “爹,这位是采买上的韦管家。”一旁的尹槟是认识他的,忙给父亲介绍,两下寒暄一句,他自己也见了礼,又引侄子尹英拜过。末了,他略有羡慕的打量着韦棣的衣裳,笑道:“一年不见,老哥你又高升了!可喜可贺。” 韦棣笑道:“同喜同喜。只是韦某已不在采买上,如今在东路北院当差。” 东路北院是年家大房居所。尹迅暗自点了点头,主子信里提及要将产业交移子孙,既然是这韦棣来接他们,看来产业怕是要交给大房了。只是听闻大老爷尚在西北,大房在京的只有个自小儿病病怏怏的六爷,还是三天好两天坏的,不知道这产业……莫非是十爷要从西北回来?算算十爷和十一爷也该到了科举的年纪,不知道今科中了没…… 他脑子里是琢磨着,嘴上却客气道:“老头子久不来京畿,念主心切,便是走的急了,这个时辰到了府中,怕是扰了诸位好眠……” 他话未说完,韦棣连忙逊声道:“大管事折煞小的们了!!莫说没怎样——现下已是卯初三刻,怎么也得起了;便是您半夜归来,小子们还敢耽搁您老的事儿不成?大管事请先移步后堂,用罢早饭再去老太爷老太君那边可好?” 尹迅知道这时辰主子不会起,这么说不过是个圆场,当下笑道:“甚好。有劳韦管家。” 韦棣请了众人到中路后堂专门接待这些产业管事的鹈鹕院,叫人摆上早饭,自己陪同吃了。饭罢刚奉上茶,就有小厮来报说年寿堂玫州分号少掌柜吴苌前来奉账。 —————— 十六的话: 码这章出来的时候,朋友看后问我:你咋突然这么正经了? 我巨汗,我说人家一直是正经人好哇。 朋友撇撇嘴,从头看了一遍前面的,然后叹了口气,对我说:我发现了,这个文是因为小满的存在而变得不正经了。 我……囧。Orz。都是眼泪啊。 如果有bug,有疑问,有不满,留言好么。^-^ 2、奉账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韦棣听了回报,便起身向尹迅等人告了罪,匆匆去迎。 尹槟见零星几个下人远远的站着候着,忍不住先附到父亲耳边,嘀咕道:“爹,您瞧这事……?莫非老太君把年寿堂也分出去了?若年寿堂也分——可就是要分家了。依儿子看,年寿堂怕是跑不了要给五老爷呢,咱们这边给谁还不好说……” 年寿堂这些药铺不比庄子,京中有总号在,药材充沛,除非有大事才会从外地调药过来,所以年底奉帐不过是银两账目,又多是银票,几个人过来即可,要比庄子赶车送货的走的快得多。除了离阜泽最远的瑾州,其余周边这几个州,都是快马几日就能跑个来回,所以药铺通常都是过了腊月十二祭家神之后再来奉帐,少有来的这么早的。 尹迅端着茶碗抿着茶水,闻言抬起头来瞪了儿子他一眼,压低了声音狠狠道:“主子的事也是你说得的?这又是什么地方?你别犯浑!” 尹槟讪讪的,转了话题,又道:“这韦棣也是好运气!他原是外院三等管家,在采买上当差——去年腊月还是呢!如今不到一年竟是连升了两等,调到东路北院,成了内院一等管家了!真是运道亨通!”说话间满眼是羡慕。 尹槟虽然在玫州崖山庄上是主事,但毕竟上面有老父管账,许多地方马虎不得,也做不了太多手脚。其实,本身即便这样,外面的管事也要比家里的管家自在些,尹槟没得嫉妒内管家们的必要,可独这东路北院不大一样,只一个年轻的爷在,还是病歪歪的诸事不理,这药、银进出之间,可就大有油水可捞,因此他才有些眼红。 尹迅却并没有想到儿子是看着人家能贪墨银钱眼热,还当他羡慕人家升级升的快。老爷子不由心下有气,在他眼里这儿子并不是个多么出息的,多少还是仗着他的脸面在得了现在这个代大管事的差事,如今这小子还说人家运气好,岂非得了便宜卖乖!他不由冷哼了一声,训斥道:“这哪里是运气的事?须知咱们府里最是体恤下人的,做的好自然有恩赏!只你这般靠老子娘荫功,才当什么都是运气!!” 尹槟被噎了个窝脖,自讨没趣,便闷头喝茶,不再言语。 不久,韦棣又引了一行人进来院子,为首二十来岁相貌俊朗的青年男子,正是年寿堂玫州分号少掌柜吴苌。他几步走到厅上,在尹迅跟前翻身跪倒,恭恭敬敬的磕头道:“孙儿吴苌给尹爷爷请安。” 尹迅便是在年老太君的所有产业管事里也算是元老级人物,在玫州更是地位超然,兼之吴苌的父亲吴栓年轻时也跟着尹迅当过差,算是挂名师徒,所以他一向敬重尹迅,吴家子侄见到尹迅皆是要行大礼,尊称“爷爷”的。 在吴苌身后,几个家生长随小厮也都跟着跪倒,只有两个外雇的执事拱手作揖见礼。 尹迅忙叫人拉了吴苌起来,待吴苌又向尹槟行礼后,方问他道:“听说大郎年初往南边儿去了,果然出息了,你父亲好福气!多暂回来的?你父亲可好?” 吴苌规规矩矩的垂手站了,陪笑回道:“才回来没几日,原是往庄子上去拜您老的,然被告诉说您和二叔都进京来了。”他顿了顿,笑容微敛,又道:“我父亲却是不大好,前阵子他不慎摔了一跤,伤了筋骨,现下腿脚还不大利索,实是出不来了,这才遣了孙儿出来办差。” 尹迅摇头道:“他说起来也是四十来的人了,哪比得了年轻人?你们当劝着他些,自己多加小心!”吴苌忙点头称是。 尹槟在一旁乐呵呵的接口道:“我说的么!见你来了,还道栓大哥想着历练小辈儿,自个儿躲起来偷懒呢。原来是病了。等我回头瞧他去。” 吴苌陪笑道:“临出门时父亲家父还一再嘱咐说,要是见到二叔,高低得请您回程时到家里一聚,他老想着找二叔喝酒,却因着在家动弹不得,着实闷得紧。” 尹槟哈哈大笑道:“他想着我?怕是想着我庄上的肥鸭肥鹅吧!成,回头我先回庄上挑两只肥鹅,再去瞧他!必去!” 一句话说的满屋子人都笑了,吴苌也笑道:“有二叔这句‘必去’,侄儿就能回去交差了。咱们定早早备下好酒候着二叔。”说着他又转向尹迅道:“不敢相请爷爷去看我父亲,只是,爷爷若得闲,也请到家里热闹热闹……” 尹迅摆手道:“罢了,老头子一把老骨头,还是不折腾了。” 说笑间,小厮来报老太爷老太君请诸位过去,众人忙站起身,整理了衣衫,跟着小厮往老太爷所住的福寿居前院侧厅来。 * 福寿居前堂,年老太爷和老夫人主位落座。与年老夫人的富态不同,年老太爷略显得削瘦,但双目炯炯,精神十足,长须飘然,倒是有几分隐士的超脱之感。 众人俯身跪倒磕头行礼,年老太爷让人扶了尹迅,不肯受他拜,待尹槟他们礼毕,又叫起来看座。尹迅固辞不肯坐,尹槟几个更加不敢,直到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开口发话,定要尹迅坐下,他这才搭了个椅子边儿坐了。 茶奉上来,年老太爷笑道:“你这老鬼,几年不见,还是这般执拗脾气。身子可还硬朗?老夫瞧着你气色甚好啊。” 尹迅陪笑道:“蒙主子们恩典,让老奴养着,老奴岂有不好的道理!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算结实。说起来,还是老太爷您气色越发的好了。” 年老太爷笑道:“也是老朽矣。”众人跟着笑了一回,他又道:“你那大孙子……叫荣儿是吧,上任了没?老夫似是没听到信儿,只听说尹橡这一任放到了理州谭县了,甚好啊,是给崴儿做了帮手了!” 年老太爷自己状元出身,最重读书,因此家里有头脸的仆从子弟有乐意读书的,一律予以襄助,按照大秦律,取得功名就脱了奴籍,年家在此事上也不含糊,这些年放出去的人也不在少数。 现在年老太爷口中所说的尹橡是尹迅的长子,便是举人出身,又在年家关照下谋了官缺,三年复三年,几期任满,这一任升了理州渠县县令,而年家大老爷年崴正在理州为布政使。那尹荣是尹橡的长子,和年府九爷年谊一样是去年恩科时中的举人,因自恃成绩平平,中不了进士,也就没准备明年的殿试,转而等待官缺,这也是最近才谋了个九品县丞。 尹迅闻言忙道:“奴才哪敢谈‘帮手’二字?都是主子们恩德。老大如今有大老爷庇佑,省得多少事!烦老太爷惦着,荣小子放玵州龚县了。如今老奴这个小孙子也大了,老奴今日带了他来,想请老太爷老太君相看,若是还算机灵的,就求主子留下他给哪位小爷做个小厮,也算老奴和他老子娘的孝心。”说着拉过身后孙子尹英,让再给老太爷老太君磕头。 年老太爷闻言瞧了妻子一眼。年老夫人会意,微微一笑,让人拉了那孩子到身边来上下看,笑道:“看着就是一脸机灵相,是个好孩子。但留在我这里可惜了,还是留在庄上读书吧,过两年若和他父兄一样取了功名是最好,若不得就在咱们庄上做个执事也好。” 尹迅忙道:“家里有两个为官的都是主子格外开恩了,若都做了官去,谁来伺候主子?老奴是断不会让他再考了。” 年老太爷听了这话,不由摇头道:“知道你们的孝心,但可不能耽误了好孩子。他父兄都是举人出身,他定错不了的。好好读两年书,定会极有出息。” 尹迅还待再说,老太爷却一摆手,道:“就算你有心让他跟着主子,也不必留在京里。” 3、奉账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年老太爷和老夫人相顾一眼,挥手叫厅上侍立伺候的小厮都退下去,只留两个心腹管家。跟着尹迅和吴苌的几个管事瞧这境况,也都告了罪退了出去。 而后老夫人开了口,正色向尹迅、尹槟、吴苌三人道:“你们都是几代在王府、在我年家效力的老人了,我那长房的六郎谅儿身子骨不好你们也都知道,我和老太爷一直想给他寻处清净地方安心养病,这寻思来寻思去还是玫州府最为合适——有庄子让他日常逛逛,也有个进项;他又是常年吃药的,多个药铺也便宜许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郑重道:“打明年起,崖山庄和年寿堂不必进京奉帐了,直接奉账给六郎,诸事也都是六郎做主,不必来回我。”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其实他们原本心里都有数,瞧见韦棣来接,就琢磨着老太君是要把部分体己产业给大房了。这嫡长子接手一州的产业,便是不按分家算,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未承想,竟是给了那病六爷年谅! 旁人不知道六爷病到什么份上,吴苌却是心明镜似的,他自十三四岁起在铺子里帮工,二十不到就能独当一面,如今虽然被内外尊称一句少掌柜的,但正式的名头其实还是个执事,然却已经接手了绝大部分药铺的账目和业务,与各地往来的货物他全然知晓。打永宁十三年传出六爷病重消息之后,五六年里,京中没少让各地分号送上等山参到府里,这吃到谁肚子里了,还用说么?这六爷把人参当萝卜似的吃,身子骨能好到哪里去?无论如何六爷绝不是个长寿的,甚至说不上哪一日就……他暗自咂了个牙花,老太君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尹迅虽然也惊讶,毕竟在他看来六爷未及弱冠,未免年轻了些,但他只知“食君之俸,忠君之事”,主人说给谁他就忠谁。 而对于尹槟来说,这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才羡慕人家韦棣活计松快,这会儿他也摊上了这张饼——谁不知道六爷是个甩手掌柜,嘛事不管的,如今主子在近边儿了,他许多事情就不必去回尹迅,直接问年谅就是。这糊弄他那做了一辈子管事的爹糊弄不了,糊弄个只会读书又是一直卧床没见过世面的公子爷还糊弄不了么?尹槟美滋滋的琢磨今后的日子,啧啧,这也和封王……也差不多了吧。 三人虽然各有各的思量,只是老主人要交割产业给哪位少主人,哪里轮的到他们这群奴才管事置喙?大家面上自然是恭声称是。 老夫人点点头,而后问了账上、生意上的事情,又交代了几句,末了话题又转回到年谅要去玫州的事上来。她提到房宅,向吴苌道:“你父亲腿有伤,就让他养着吧,这事我可交给你了——你回去在玫州城里寻个宅子,不肖太大,有个三四十间房就足够用了。六郎打春丁午河开冻就走水路过去,你先叫人收拾出来,好让他先安置下。” 吴苌忙应下,又问:“主子要不要派个管家过来看宅子?” 老夫人摇头道:“不必,全交给你们了。回头六郎若不可心,再让他寻别处,老太婆只是先给他安排个落脚的地方。”又向尹迅道:“庄上房子多,也是,先给他收拾出个舒坦的院子。往后他瞧上哪边的风景,就依着他改。——到时候诸事听他的便是。” 正说着,外面小厮来报,六爷过来请安。一直没大说话的老太爷脸上显出笑意,道:“叫他进来。” 尹迅等人自然而然向门口望去,只见韦棣带着两个青衣小厮抬了个坐着人的椅子过了门槛,进了厅内又推动起来。瞧那椅子,甚是奇怪,像是椅子,又像是车——说是车,可车体分明是个椅子;若说是椅子,可偏下面安了轮子。这个世界没有诸葛武侯,也没有人知道轮椅是何物,三人便都好奇的打量着那物什,最后视线落在坐在其上的那人身上。 那是个裹着厚厚皮裘的瘦弱男子,皮肤泛着病态的苍白,眸子一如点漆,浓黑里透着几分凉意,幸而他嘴角带着和蔼的笑容,才使得脸上的线条没那么僵硬。他进得门来,便在轮椅上直接俯下身来,前胸贴膝盖,向年老太爷夫妇行礼道:“孙儿给祖父祖母请安,两位老祖宗福寿千秋。” 年谅一进厅堂,年老太爷眼底便全是欢喜,忙叫他免礼。年老太爷素来是最喜欢这个孙子,因着年谅自幼酷好读书,投了老太爷的性子,而他也十分争气,十三岁就中了举人,成为年家历代里中举年纪最小的一个,虽然不是有秦以来最年轻的举人,却也是轰动京师,一直让年老太爷引以为傲。可自他中举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十四岁那年更是几乎将性命都丢了,年老太爷虽然觉得他是块状元材料,可到底是命重要,也就不肯让他再考了,就此心底始终有些惋惜。 再加上五老爷的事情,儿大不由爷,这老五又是夫人的心尖子,老太爷想收拾这逆子也有些力不从心,因此在对年谅的欣赏和惋惜之余,多少也有点愧疚。这种种搅合在一起,所以年老夫人一提要把玫州产业收益给了年谅,老太爷立时赞同。那些浮在明面上的理由他不尽信,她的本心,他也不愿去揣测,而于他本心,却是想着要补偿这个孙儿的。 年老太爷向尹迅笑道:“你可有好些年没见到他了吧,可还认得?这就是六郎!”说着又向年谅笑道:“来见过诸位管事,今后全要指着诸位帮你呢,给老管事这行礼可是不能省的。” 年谅知道尹迅是年老夫人产业里的顶梁管事之一,辈分不同,而本身大家族里伺候过老主人的下人也是往往比年轻主子还有体面,因此听了年老太爷叫他行礼的话,他便笑着向尹迅躬身——这已算得是大礼。 尹迅唬了一跳,忙就起身,直道“岂敢岂敢”,又要给少主人行礼。老太爷老夫人见了,笑着叫两个小厮过去扶住尹迅,都道:“你当受他一拜。” 尹迅被按着硬受了年谅那礼,脸上尽是惶恐,没口子道:“六爷快别这么着,真是折煞老奴了!折煞老奴了!”一旁的尹槟忙起来替父亲回了个礼。 老夫人笑道:“罢了,六郎往后莫给他行这礼了,省得他浑身不自在。旁边的那个是他二儿子尹槟,如今替了他的差事,以后庄子上的事,你只找他。”说着她又一指吴苌,尚未开口,吴苌已经乖觉的跪了下来,自报家门道:“年寿堂玫州分号吴苌给六爷请安。” 老夫人笑道:“你这小鬼儿倒机灵!这是年寿堂玫州分号掌柜吴栓家的老大,吴苌。” 年谅虽然不认识吴苌,却认识其父吴栓。早几年吴栓还曾亲自跑马送人参进京过,若非那参送来的及时,他年谅如今怎样还得两说。想起旧事,他心底带了些感激,忙叫小厮过去扶起吴苌,问了年纪,口称吴大哥,又问起吴栓身体、家里境况等事。 吴苌本已经和老太爷老夫人汇报了父亲受伤的事情,这会儿少不得还得再说一次,可这说着说着,眼睛就飘到年谅身下坐着的安了轮子的椅子上。 年谅见他神色料他是想给腿脚不利索的吴栓打上一个轮椅,忙笑道:“这轮椅并不难做,这一两日便叫人打一个吴大哥带回去。” 吴苌是带着随从管事一路骑马过来的,再带这么个东西回程甚是不方便,所以婉转说了意思。年谅不由笑道:“这有何难,回头吴大哥将图纸拿回去便是,都是标得明白的,寻个木匠便可做来。” 4、奉账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吴苌闻言千恩万谢,一来二去的,说话间就亲近起来。 老太爷老夫人又各自交代了几句,便道众人远道而来,也倦乏了,叫人带着他们安置歇息。因要交代年谅的一早都交代完了,他们又怕年谅身子虚,不适宜长时间应酬,便也叫他一同去了。 穿堂里停着的小辇,基架比寻常矮了不少,车厢却比寻常的高出很多,在众人惊诧间,年谅的小厮持葛、持荆两个快步过去,抽出两条宽板,一头搭在车上,一头落在地下。众人还在纳闷,常年看着跑船的吴苌先明白过来,知道这是要推着轮椅入车厢了。 年谅冲众人一抱拳,道:“诸位请先后堂歇着吧,今晚已在京西的馆子居戎东定了席面,给诸位接风。因谅实不能相陪,就请韦管家代为款待各位,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众位忙陪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就讨六爷一杯美酒。” 小厮推了年谅入小辇,划了机关消息固定了轮椅,收好宽板,而后也向众人行了礼,上辇远去了。 尹槟瞧着那小辇消失在拐角处,想起年谅言行,心里微有些得意,咂咂舌道:“都说六爷是好脾气的人,果然不假!这倒是咱们的福气。” 尹迅也是甚喜六爷好性子,便也点头称善。而旁人却面上打着哈哈,心里各自打起算盘来。吴苌已先开始和韦棣套近乎了——六爷是个甩手掌柜,有实权的还不是这韦大管家! * 年谅回到长生居,在院门口下了车,小厮撤下去,二门上的杂役婆子推着轮椅进了院,小丫鬟忙不迭往里面跑报信。 年谅这一进院门,就瞧见夏小满和青樱两个厚斗篷披着、手炉抱着,在那块长生石旁转悠。听见小丫鬟回禀,两人忙往这边来。 年谅不由奇道:“大冷天的怎么站外头了?瞧什么呢?”这半个月来,他也算知道了夏小满的新秉性了。若青樱单独在外,自是特特出来迎接他回来的,若说夏小满也为的这般,那是绝无可能。 果然,夏小满道:“透透气,我屋里味儿太呛。青樱来陪我的。” 年谅笑了笑,她总是对家里那些涂得倍儿香的女眷多有抱怨,还听过她私下叫她们长腿香炉,那词儿他每次想起都能笑出来。听她这么说,就是知道刚才有女眷过来了,其实这也在他意料之中。早上崖山庄一行人一进年府,年府各房就差不多都知道了——谁在门房没有个心腹耳目?多年不进京的尹迅也来了,又是韦棣出去相迎,这事让人颇多联想,自然会有人想着到他这边来探个虚实。 “那倒是换个屋子呆,何苦在外头冻着。”年谅随口问了句,“谁过来了?” 夏小满俩手伸出七根手指头——一手出布,一手出剪刀,比划给年谅看。 年谅会意,却忍不住打趣道:“划拳么?” 夏小满瞧了瞧自个儿手,轻咳一声,心里哼哼,没那么高档,简单易懂,这就是传说中的剪刀石头布。:p 说话间进了暖阁,两人伺候年谅换了衣裳,挪到床上,青樱叫来茶水,打发满屋的丫鬟下去了,夏小满这才搬了个凳子在年谅床边坐好,正色道:“你前脚走七爷的人后脚就来了。” 年谅点点头,端起茶盏润润喉,道:“谁过来的?周氏?” “当然不是。”夏小满哼哼一声,心里嘀咕,用小脚趾头想也想得出那七奶奶周氏没套话的本事,怎么会是她来?“是两个……嗯,小姨娘。” 七奶奶周氏是小商贾人家出身,家里既比不得名贾巨商富庶,又比不得书香门第清贵,这一入年家宅门就自觉在妯娌间低人一等,说话就没什么底气,而本身不善恭维言辞,便不得老夫人她们喜欢。七爷又是出了名的花心,房里的丫鬟逐个睡遍,又常去寻花问柳,若非年家家规森严不许娼门入府,不知道又要抬多少姐儿进来,周氏这正房奶奶也就徒有个名分,宠爱全无,而头胎生了个女儿,也让她倍受打击,虽头年二胎得了儿子,却仍是始终没有缓过来,仍跟个苦透心的小白菜似的,处处陪着小心做人。 夏小满和她接触过两回,其实印象还算好,周氏只是不大会说客套话,还是蛮实在的一个人。比起七爷房里那群女人,那是强上万倍了。那些个妖精,想到她们夏小满就下意识的一撇嘴,她最害怕自恋女子作楚楚动人状,今儿一下就来了俩,这么“我妖娆我妩媚我有原罪”的,她那满身的鸡皮疙瘩现在还没消下去呢。 青樱笑着接口道:“不是姨娘,是七爷屋里的飘蕊和续芳两个。话里话外还是打听大韦管家去接尹大管事的事。见问不出什么也就走了。” 长生居原有个二等管家料理外事,叫韦楷的,其实和韦棣并没有亲戚关系,但因着都姓韦,众人就以大小韦管家区分他们,韦棣被称为大韦管家,韦楷为小韦管家。 年谅点点头,不知道是老七自己着急了,还是想当老五的先行官……还有三个月才能出京,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腿,断了的腿骨迟迟没有长好,彼时怎么走还真是犯难。他忽然想起轮椅的事,便吩咐夏小满道:“满娘,轮椅那个图在你那边收着吧?一会儿取出来叫持葛誊一张出来。” 夏小满眼睛一立,奇道:“做什么?” 平素夏小满虽偶尔言语冲撞,但大多数他吩咐的事,她并不会问个为什么,年谅微有诧异,但还是回道:“年寿堂玫州分号的大掌柜吴栓摔伤了筋骨,我把轮椅的图纸给他儿子,好回去照样打一个给吴栓——总比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强。” 夏小满完全没有同情的意思,而是翻了翻眼睛,心道,老大,那是专利啊,知识产权啊! 为这轮椅,她特地冒着被揭穿是借尸还魂的风险,谎称灵感突发求青樱在家里找了俩会做木匠活的过来一同仔细研究的,她容易么她!旁的不说,就那主方向的小轮子,就试验了无数次,她极尽婉转的和木匠沟通,既不能显得自己一无所知,又不能显得自己太明白,她容易么她!难得她这个技术白痴还敢挑战这等有点儿技术含量的事,还打算到地方上伺机推广抢占市场呢,这企划书都开始琢磨了,脑细胞啊,她花费了多少脑细胞啊,她容易么她!好么,你个年谅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给人就给人了啊? 夏小满有点儿愤愤然,冷了脸道:“那个,我以后要用。” 年谅不解道:“不是叫你找持葛另誊一份么?原图还搁在你那里。”他完全没有将这东西当什么稀世奇珍,而且怕是就算知道是稀世奇珍,也会给出去,因为他认真道:“我已应了吴苌了。”俨然一诺千金的模样。 和古人讲专利、讲知识产权那是对牛弹琴,年谅这种,哼哼,是犀牛,对犀牛弹琴!!夏小满眼睛瞪了半天,眼珠子酸了,年谅还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吴栓的身份,不管以后能不能用到他,最少不能得罪他——给图纸不算她施恩,但是如果这图纸不给,那就是她结怨了。她的掘金企划书哇……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答应交出技术图纸,但仍认真向年谅道:“给他图也行,但是请让他发誓只打一个,并且这东西不能外传。” 口头约定其实最无效用的,只靠道德来约束。可这会儿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她本不太相信的所谓“一诺千金”上。 年谅显然毫无商业意识,不以为然道:“又不是什么金贵物什。有一个还不够么,还能打多少?” 夏小满彻底无语了,仿佛看见银子在向她挥手告别,好一阵肉疼。 5、腊八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在大秦,腊月是全年里节日最多的一个月,从腊八开始,十二、十六、二十三,一直到除夕,隔上几日便是个节,加之年下各处产业奉帐,因此腊月也是全年里最为忙碌的一个月。 按照大秦的风俗,腊八日是也是普济日,全国上下寺庙皆设灶熬煮七宝五味粥与门徒和百姓,谓之“腊八粥”,亦设红糟,以麸乳诸果笋芋为之,供僧,或馈送檀施、贵宅等家。而上至宫廷下至百姓人家,皆会以果子杂料煮粥而食。富贵人家还常常是一面襄助寺庙,一面自行搭粥棚广施腊八粥。 年府这样的世家对腊八自然颇有讲究,官中大厨房初七就开始剥果涤器,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以作点染。整整熬煮一夜,到次日天明,起锅第一碗供佛,第二碗供祖宗,合家拜了祖先牌位,然后才相聚而食,且粥不过午。 祭祀是从日头初升开始,冬日里昼短夜长,一般都要辰初(七点)才会天亮,但是年谅还是早早就起来穿戴整齐,等待祭祀开始。 一年的祭祀里,除了祭家神是全员参与祭拜的,其余祭祀一般是只男丁在祠堂神堂里上香供品拜祭,正妻们在院子里磕头,而妾室通常是连进入院子的资格都没有的。往往祭祀之后的饮宴,妾室也是没资格参与的,充其量是有些体面的进得厅堂,却也只能是站在自家主母身后伺候着。 夏小满没有“主母”,依照规矩是不用往那边去的。过去几年里,“原版”曾有过一两次是跟在二夫人身边伺候着进入宴席现场的,所以这次年谅也有问过夏小满是否要去。虽然夏小满很有兴趣想观瞻一下古代祭祀情况,但是一来她没兴趣人家吃着她看着,再来,也怕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她做不下来,一旦叫人家挑了毛病,最次也是挨训,实在划不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婉拒了。腊八这天只伺候着年谅收拾好了,目送他出门,然后打算回自己屋里美美的睡回笼觉。 辰初(七点),在朝阳的光晕里祭祀开始。先是由年老太爷独自端着莲花碗奉了起锅第一碗粥进了小佛堂,供粥、叩拜、上香、祈福,合家无论男女皆在院里磕头;片刻老太爷出来,再用内嵌金丝围成族徽的黑瓷碗端了起锅第二碗粥,带着合家男丁进供奉祖宗牌位的祠堂拜祭,以年老夫人为首的女眷依旧在院里磕头。 与年下诸多节日祭祀不同,腊八的祭祀供品只较少,过程非常简洁,耗时不长,也是为之后的腊八宴留出时间。 年家的腊八宴设在中路正院的鸣鸾楼。这楼其实是观戏楼,楼高两层,正对着戏台。二楼分设男女两面观戏席,一楼却是极敞亮的正厅,专门备逢年过节合家饮宴或是招待亲朋之用。辰正(八点),合家男女齐聚,共食官中厨房前一日依照规矩所熬腊八粥,而各房的小厨房自己煮的腊八粥,也会端上来请老太爷老夫人并全家人共享。 粥是香甜的,但是大部分人的精神头都没在粥上,而是用眼角余光瞄着在众人视野里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五奶奶。 自上个月五奶奶打出西侧门之后,所有人都当这次定会有个结果,不是五奶奶彻底回不来了,就是老夫人退步分家。而无论哪种结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坏事——摆脱一个霸道的泼妇,或者把些银子真正揣到自己口袋里。谁知道老夫人打宫里回府,除了去过一趟长生居就再没动静,而五奶奶那边却是翌日一早就大包小裹的回来了,然后便称病不出,更是谁来“探病”也不见。 合家上下都约莫着怕是又要以五爷受罚为终结,说起来五爷替他媳妇挨打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板子鞭子都有过,大家伙就抻长了脖子瞅着这次能打出什么花样来,结果五爷离奇的没挨罚,甚至都没被勒令去六爷那边赔罪——无论怎么说,这次是五奶奶闹到六爷那边去了,上次闹九爷,五爷还给这小兄弟赔罪来着。 任谁都好奇怎么回事儿,却是谁也不敢问,当然,也问不出来什么——当事人对于那天的事情缄默其口,近身伺候的仆从的嘴何止是缝上了,简直是拿铁水铸得那般严实,一点儿风儿都不露! 这种平静一直持续了到了今天。 五奶奶武氏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她是面色红润,气宇轩昂;那腰板儿倍儿直,走路稳稳当当,祭拜时跪拜磕头也都无比利索,起身都没用人扶,总之,这个号称卧病在床一个月的人看上去一点儿生病的模样都没有。 到了席上,二奶奶半真半假的嘘寒问暖两句,武氏脸上却跟刮大白了似的,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两个词儿,就直接用粥碗堵住了自己的嘴。 言字辈儿的媳妇里四奶奶嘴最巧,言字辈儿在家的闺女里七小姐年谚嘴最巧,现在这俩人都坐在年老夫人为首的长辈那桌逗趣,那边倒是热热闹闹的,而以二奶奶为首小辈儿这桌子上气氛就有些冷清,——五奶奶拿粥堵了嘴,七奶奶是要不也没话的人,九奶奶向来和五奶奶不对付,这会儿也是一句话不肯说,几个小姑娘更是埋头喝粥,万事不理。 二奶奶撑了几句场面话,鲜少被回应,也没兴致再说什么了。幸而这顿饭吃的时间并不长,早早散场免去了许多尴尬。 年家这粥品也是要分给下仆的,这些须得在未初(下午一点)之前吃完,——按照大秦的风俗,腊八粥过了午时无论剩下多少都不得食用,只能倒掉,否则就是不吉利——所以主子们的宴席早早散场,也给下仆喝粥的时间。 男丁这边吃席的时候,按着年纪排的座次,年谅正在五爷年访和七爷年谊之间。 年谅要去玫州的事情两位老人是打算腊月十二祭家神那日再宣布,所以现在口头上,还处于封锁消息的状态,但是种种姿态已能让人寻出端倪,而且家里耳朵长爱听墙角的、脑子快爱分析的实在太多,所以,也有人影影绰绰得到些风声。 七爷年谊就似是得了什么信儿的人,席上对年谅倒是热络。平素俩人不常见面,一个月下来说的话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今儿这一顿饭上说的话,抵得上寻常说半年的。而五爷年访倒是依旧如常,该说的客套话一句不少,其余的废话一句没有。 年谅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应付着,就觉得这粥也索然无味了。散席后,他乘着小辇往回走,突然怀念起往年腊八满娘熬的粥来。 满娘并不会拿那些山珍海味做上等佳肴,却能把如白菜萝卜的寻常菜翻出许多花样来,做得极为入味,尤其是熬粥,算得上一绝,连老太爷老夫人那边也是夸赞的。他初时吃到,还好生赞过满娘,细问她如何会得这些。满娘只勉强一笑,说家里贫苦,也就只靠换着样的吃这些寻常菜才不会觉得日子难熬。 他忽然唏嘘起来,往年,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吃到满娘做的吃食,也没想过这些事情,而如今难能吃到那些了,他倒越发忆起些枝末细节来,而在惋惜和怅然之外,倒对满娘的身世添了怜悯。 年谅自嘲的摇了摇头,想那些个没用,还是赶紧回去让她在午时之前吃了粥正经。 6、腊八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年谅回到长生居正房暖阁,一边儿由着采蘩采薇换衣裳,一边儿吩咐采蘋把带回来的腊八粥取出来摆上,又向青樱道:“咱们这边儿给各房的粥都送过去了吧?我叫单独给二婶做的送去了没?” 青樱笑道:“早已经送去了。各房也是一早打发人送粥来的,都和咱们自己做的一块儿在厨下热着,奴婢这就叫人端过来给爷。” 年谅点点头,向采蘩采薇道:“你们也下去喝粥吧,这也没多少时候了。这边留两个人伺候就行。”因没瞧见夏小满,便问:“满娘人呢?” 理论上说,年谅一打门口下辇,就有小丫鬟分往各处报信,这伺候的人就该到位了,谁知道夏小满跑哪里去了。 采蘩多少带了点儿幸灾乐祸,这一个月,她被改头换面的夏小满噎的够呛,每每斗口,总是败下阵来,虽然恨得牙根痒痒,却已是不敢轻易当面挑衅了。但如果能在背后下点子小绊子,她还是乐不得看见夏小满摔跟头的。 见青樱出去吩咐小丫鬟端粥、请夏小满,屋内也没能镇她的人,采蘩含着笑,声音极尽婉转柔绵,听不出一丁点儿嗔怪的味道来,却道:“这满娘……哦,满姨奶奶,想是忙的紧,三请四请的,也没见她人。爷有什么事儿,还是吩咐咱们吧,莫把爷的事耽搁了。” 年谅自己理了下袖口,瞧也没瞧她,只道:“嗯,下去喝粥吧,别误了时辰。” 采蘩僵在哪里,狠狠的咬了咬下唇,顿了下,到底没再说什么,福了福身,和采薇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采薇瞧着她的背影,微微皱眉,她这般聪明怎的总做糊涂事?每提到夏姨娘,六爷从来不回应她的话,只一味的打发她走,意思还不明白么?既是府里家生子儿,又进府当差,谁还是能是父母掌心里的凤凰儿?再有体面,也由不得自个儿性子来。 青樱见采蘩采薇出来,知道两人是被遣下去喝粥了,思度着又安排了两个小丫鬟先下去,回头过来轮班,交代完了才转身进屋。 年谅因问她:“咱们院的粥谁做的?满娘可想起什么来了?” 青樱见他脸上虽然寻常,眼里却流露出点希冀,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劝道:“章婶熬的。姨奶奶虽没想起来,但早上也下厨去瞧过了……爷不必这般急,姨奶奶慢慢就会想起来了——便是想不起,学也是学得来的。” 年谅哂然一笑,道:“确是我心急了。头晌喝粥的时候,忽就想起原先满娘熬的粥来。” 语音未落,恰夏小满一挑门帘进得屋来,刚好听见这句话。 她早上被拖去看了一回人家熬粥,然后回屋睡的回笼觉,醒来就有些饿了,于是翻出些点心来充饥。在得年谅回来的信儿时她正一手点心一手茶水吃得痛快,闻讯忙撇了剩下的半块点心,扑弄掉嘴角的点心渣子,抻了抻衣襟收拾立整才往上房来。刚到院里,就遇到又来请她的小丫鬟,知道这边叫她喝粥,也知道粥不过午的规矩,便加快脚步,好么,早赶晚赶,赶上年谅说这么一句。 站到门口,她多少有些尴尬,又有些歉意和不安——并不是惧怕什么,是当别人对你报以极高的希望时,而你却自知嘛也不是……唔,如果不是厚颜到一定程度的人,多少都会有点歉意和不安吧。但很快她就淡定下来,继而开始给自己找理直气壮的理由——穿越又不是我的错,是谁害你家满娘失忆、害得我穿越的?! 青樱瞧见她进了来,忙过来陪笑道:“姨奶奶赶紧净了手来喝粥吧,这腊八粥要午时前喝了才大吉大利。” 夏小满做出刚刚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挂上坦然的笑容,点头应声,跟着过去洗手坐下吃饭。 小丫鬟抬着两个四层黑漆描金食盒过来,将各房送来的粥一一摆出来,铺在夏小满面前。夏小满想起从前同事喜欢戏称端午节为粽子节、中秋节为月饼节,因为逢端午中秋就是铺天盖地的粽子、月饼,而现在,她显然是在过“粥节”,面前摆的简直是乾坤八卦粥阵! 瞧着那些五颜六色内容物十分丰富的粥,夏小满有点儿眼晕,只觉得看着就饱了,何况她之前刚吃完点心,现下真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年谅那边因体弱,饮食有限,倒是简洁,叫小丫鬟拿了个海棠红釉莲花碗,挨个粥碗里撇一勺,混在一起,他这边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应应景,这就拉倒了。 而夏小满则要依足了规矩,每样最少吃一勺的。她瞅着粥实在腻歪,百无聊赖的拿勺子翻了翻,寻宝一般默数着花生杏仁红枣栗子,看都有些个什么材料,半晌才抬腕子挨样往嘴里送一勺。品品滋味,煮了一个晚上的那款公众版是彻底煮飞了,其余那些各院送来的因着是今日早上煮的,煮的时间不太长,倒是还好,只是火上咕嘟的,有些絮。总体感觉,材料的种类多质量高,但整体品质也只比罐装八宝粥略强些,白瞎了好材料哇。 她这边好容易挨样吃完,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说九奶奶打发人送粥过来了。 听了粥她脑仁都疼,而转一想,不由好奇的问道:“九奶奶早上不是送粥来了吗?”早上她也参与接待工作来着。 青樱也纳闷,点头道:“是送过了。”说着亲自出去接了东西。 半晌回来青樱,笑道:“是九奶奶身边儿的菱角送过来的,让给爷和姨奶奶请安,说早上粥是他们小厨房熬的,现下送来的是九奶奶娘家送过府的。她捎了九奶奶的话过来,说‘因拿的是新米新果子,虽不及家里的味儿那么好,倒还有个新鲜,就请六爷和姨奶奶尝个鲜吧。’” 夏小满想起那个天使,不由会心一笑,叫青樱帮她盛粥过来尝尝。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关系,虽那粥略有些凉了,她却只觉得比年府煮的味好。 在这一个月间,除了长生居和二夫人的雁回居里的人,夏小满混的最熟的就是九奶奶孙氏了。 这孙氏从一开始就对夏小满表现的极为亲近,最初就替她解围,而后常来坐坐,天南海北的聊着,又总是馈赠些点心吃食和零碎的小绣品来。一口一个满姐姐的叫着不说,还一定要夏小满叫她纹纹,而不是尊称九奶奶。 夏小满原来在公司曾遭遇过一个巫婆样的女主管,多少有点儿前车之鉴。心里太明白这领导和你表示亲近,大抵也只是客气而已,你若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八成就要倒霉。所以自然是婉拒啊婉拒,但是孙氏的热情,那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燃烧,不依不饶,硬生把夏小满这称呼别过来了。 夏小满因仔细问过茴香,知道这孙氏确实是“原版”的闺蜜,而且孙氏本身就是非常热情的一个人,除了最初就生了嫌隙的五奶奶外,她待谁都不错,在这宅门里广有好人缘,所以只当孙氏待她好是普遍现象,也就由着她了,称呼上也不特别拘泥,但仍是能不用称呼尽量不用称呼。 然而几番接触下来,再加上明里暗里打听观察,夏小满却发现,孙氏在诸多人里,待她、七奶奶周氏、二爷的潘姓妾室是格外好的。而这三个人,都是出了名的老实人。 是不是聪明人都喜欢老实人?或者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夏小满勺子搅合着粥,嘴角就不自觉往上翘。 年谅也尝了九奶奶这粥,并没觉得多美味,抬眼见夏小满一扫之前恹恹吃不下的模样,吃得倒是香甜,甚至脸上还挂起快意的笑容,他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笑问:“有这般好吃?” 7、腊八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夏小满琢磨自己的事儿呢,没注意年谅说的什么,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了,却又不知道回答什么,总不能说自己是想起那孙纹纹觉得有意思吧?她只好借着粥说话道:“唔,好吃……。嗯,大约是新米吧。新米熬粥比较糯,比较好喝。” 幸好她还知道这件地球人都知道的事,鸣谢某个小店曾将陈米煮的饭贩卖给她,让她有了这个经验,这会儿要问她新米陈米煮饭的区别,她还真能一二三的说上几条。 只是,纵然她有演讲的才能和yu望,却是缺乏听众。 年谅嗯了一声,转而向青樱道:“这么想来,方才的粥,我吃着也觉得糙,是兑了禄米熬的?” 大秦官员薪俸也是俸银和禄米两部分构成,每年春秋两季发放。而官家的储备粮不会始终是新米,大抵会有一些陈粮。陈粮不是陈化粮,一般当年收获的粮食是新粮,而储存一到三年的粮食就是陈粮;若存到三年以上,粮食变质不可食用,便是陈化粮。陈粮是可食用,只是即便是只存了一年的,口感味道也比新粮差远了。 大秦南疆地域辽阔,气候温暖潮湿,作物生长十分快,大部分稻米谷物都是两熟,粮食产量不小,因而虽然大秦周围诸国林立,边患不绝,但粮食供给依旧充足。为了保证官仓里的储备粮的新鲜程度,陈粮也不会储备很久,新粮入库后,陈粮肯定是要出仓的。早几朝时,大秦官方还做过粮食出口贸易,同意将一部分陈粮以现对较低的价格卖给产粮少的西边的几个小国,但今年西边儿政权交替,叛乱不断,这贸易也就中止了,陈粮一大部分是低价内销,一小部分按照一定比例作为禄米分摊给各级官吏。 年家不止为官的几位爷有官俸,还因为老夫人是宗室郡主的关系,几代嫡子嫡孙都带着爵位,也各有爵位俸禄。这银子叠加起来没多少,粮米叠加起来却是不少。幸而年家在京还有间粮米铺子,自家的禄米陈粮一般都会放过去卖掉,府里留着相对较新的食用,直到腊月粮庄来奉帐送新米过来,才会把所有禄米统统丢进铺子。 青樱听年谅这么问,忙摇了摇头:“咱们院儿就没经过禄米。爷吃着哪个不好?只是这便是官中,禄米也应是不多了,前儿崖山庄过来奉帐,不是送了粮食来?而且,若说旁的席兑些禄米也便罢了,腊八熬粥可素来用的是上等米和果子。” 年谅听了,转了个念头,笑道:“忘了你没吃了,你且先尝尝那粥吧,许是我没吃出来。”见青樱招呼小丫鬟下去叫采蘩采薇过来换她,年谅便道:“你也不必拘礼了,就这边和满娘坐着一道吃口吧。也快到时辰了吧。” 青樱伺候年谅日子最久,又是一直打理长生居内院诸事,俨然是长生居的内总管,地位不同寻常,从前她和没了的青槐也是常有跟着年谅一道吃的,因此也没太推让,搭个椅子边儿坐了。夏小满自己也是吃完了,又怕她尴尬,便起身一旁坐着去了,把桌子留给了青樱一个人。 青樱先依着规矩拿了官中煮的粥喝了小半碗,而后又尝了九奶奶新送过来的,向年谅陪笑道:“奴婢吃着都好。官中的没觉着像爷说的糙,想是煮的没魂儿了,吃着不鲜吧。” 年谅笑了笑,又向夏小满道:“满娘再盛些九弟妹送来的粥给我。我再尝尝。” 夏小满起身盛了小半碗过来,虽是递给他,却道:“我只那么一说,也没真让你甄别什么。你也别吃那么多,要不待会儿吃药该搅和了。” 年谅嗯了一声,舀了一勺入口,闭着眼睛认认真真的品起滋味来。 夏小满又好气又好笑,紧着告诉他别鉴定别鉴定,嘿,他非和你拧劲儿来,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骨子里的偏执。她忍不住推他道:“得,我真的就那么一说而已,也可能是天天吃咱家熬的粥,没新鲜感了,所以吃着别人家的觉得好吃。” 本来是开导他的话,没成想反倒让他陷入沉默了。半晌,年谅忽然认真问夏小满道:“满娘,可想家了……?” 呃……夏小满脑子有点短路,想家? 想哪里? 家? …… 是的,想家,她想回去,虽然没有所谓的家了,但是还是想回去。她本来已经接受现实了,把那思念藏得深深的,可就这一瞬间,那些又被翻出来,心里抽抽着难受。 她脑子忽然就乱了,进而疑神疑鬼起来,莫非穿越的事情他知道了?太可怕了……她记得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啊,他怎么知道的呢?然后呢,自己会被抓起来?火刑?活埋?浸猪笼?……然后穿回去……? 她把这件事情想象得跟世界末日星球大战差不多恐怖之后,脑子终于重启了。镇定,要镇定,心虚什么!她暗骂自己,真是鬼迷心窍,天天瞎想,他怎么可能知道?就算知道,自己也得镇定下来想法子摆平!!慌什么慌。 她这边深吸一口迅速调整了心态,刚想说两句讲究的话应对,却听年谅道:“也是,你也有五年没回家了。” 呃……她刚刚重启的脑子又死机了,五年……?什么五年? 等下,在说“原版”?对哦,是“原版”嫁过来五年了,一直没有回过娘家吧。原来说的是这个,囧rz,吓她一跳。只是,这回娘家…… 年谅一直瞧着她的脸色,见她最初露出惶恐而后又是惊诧,再思及她那好手艺背后的心酸,心里一叹,语气越发缓和:“正好赶上腊月初九,你明儿就回去吧,住上两宿。十二祭家神之前我叫人去接你。” 大秦风俗,腊月十二祭家神之后就进入年节,一直到整个正月结束,在这期间,出阁的女子是必须呆在夫家的,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在十二之前回一次娘家,久而久之,腊月初九回娘家变成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 夏小满不知道这个惯例,因为没人给她说过这个惯例。一个人一旦被卖了死契,也就和过去的那个家没了半点关系,这个惯例也就变得毫无意义,自然没人会给她讲这么无意义反而还会惹她伤心的事情。 可以回家,那就是说可以出府。夏小满开始认真考虑了。她来这里一个月了,却只瞧见这“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她需要了解更多社会的信息,为她的独立生活积攒资料。出府是好,但是这个目的地,家…… 家这个词汇对于她来说都有些陌生了。原来有人说,有妈妈的地方就有家。那么自从母亲去世,继母进门,她就没有家了。来到这里,她依旧没有家,年家是她的家么?“原版”的家是她的家么? 年家对于她来说,是公司,那些人,或者是老板,或者是下属,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职员,毫无归属感。而“原版”的家……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家还算不算得上“原版”的家。卖掉女儿,即使是因为年家势大,夏家穷苦人家惹不起,可到底是放弃了这个女儿吧。易地处之,她也许会做出同样的弃卒保帅护住全家的事情,但是现在作为那个卒,她没法子心平气和的看待自己被牺牲。 “……爷,”一直沉默的青樱先于夏小满开口,她犹豫了一下,颇为为难的轻声道:“这……不大合规矩。”就算现在夏小满被抬举成妾,依旧是被卖了死契的奴身,已经丧失了所谓的家,她如今,只属于年府。 年谅显然也犹豫了一下,末了却摇了摇头,道:“无妨。我去和二婶说声。四房那边,一会儿你只去要车就是,问你什么只管往我这边推,她们必不会多问。” 8、探亲假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青樱思量半晌,劝阻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应了一声,向年谅道:“那奴婢这就过去,省着待会儿晌午那边儿奶奶们睡中觉,又不知道几时能回上了。” 年谅道:“先喝了粥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青樱笑道:“倒是奴婢心急了。” 年谅想起之前她劝自己对于满娘失忆的事情不要心急的话,也笑了,想了想又道:“既是如此,不如一堆儿放了,回头你瞧瞧咱们院这几个家生子儿,十二之前给轮着排几个时辰的假,也叫回家看看。咱们是二月初就走,又指不上什么时候回来,临到时候怕不得空。” 青樱道:“爷慈悲。只是,咱们长生居这些个人有的倒好说,而有的老子娘是老太爷那边、四房那边的,不去知会一声,回头若有人嚼舌头……” 年谅点头道:“是我疏忽了。先打发人去二婶那边,瞧二婶得闲不。待会儿我过去讨二婶个主意。” 青樱忙道:“爷要亲自过去?那奴婢先送爷过去,再往南院要车。” 年谅摆手道:“不必。你自去说你的。”他见青樱目光落在夏小满身上,便道:“满娘也不必跟我去了。” 青樱道:“那奴婢去叫采蘩采薇……” “不必。”年谅十分干脆的打断了她的话。见她有些惊诧,年谅顿了顿,方道:“罢了。叫采薇吧。采蘩不必了。叫采薇和采蘋跟着吧。” 青樱点头应了,年谅转回头来瞧着夏小满道:“你既吃完了,就回去收拾回家带的东西吧。嗯,你把茴香豆蔻带回去,能帮衬你一二。” 夏小满跟烤鱼片似的被晾了半天,终于有人搭理她了,紧着吸了口气。拜托,到底她还是不是当事人?咋跟没她啥事似的,把她给晾一边儿了?她还没答应要回家去好不好,这就叫她卷铺盖走人了?! “那个……”夏小满迅速筹措了下台词,可很快却又放弃了,最后,她只缓缓道:“我什么都忘了,那个家……” 忽然就想起些前尘往事,忽然就想说不回也罢。 回那个家去面对那些人牺牲掉女儿的亲人,再想想前世的父亲,她不能保证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而且,五年没有回去,那一家人对她又能什么态度?无论是失声痛哭还是形同陌路,她可能都无法接受。不如不见。 可是,她真想出去看看社会环境啊。真纠结。她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取舍了。所以只说了半句也就卡了。 年谅见她的话就说了半句,以为她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也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满娘很少提自己家里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她家在哪里,只恍惚记得谁提过是在城北一带;对她的家人,他也不甚了解,他也就只知道她有一双弟妹,父亲是个手艺人,如此而已。现在满娘自己也不记得了,年谅略有些犯愁,当初是谁把满娘买来的? 他想了想,问青樱道:“你可知满娘家在哪里?” 青樱摇了摇头,对于卖了死契进来的,问人家家在哪里实在不合时宜,何况从前夏小满又是个不爱说话的,她们并没有深入谈论过彼此家境等事。瞧了瞧夏小满身后的茴香,见她也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青樱方回道:“奴婢待会儿问问小韦管家,他许是知道的。” 年谅点头道好,然后劝慰似的向夏小满道:“左右明儿也是叫他们送你回去,你不识得路也没什么要紧的。” 夏小满本是思来想去半天也没寻思好。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转而倒放开了。其实,反正哪里都是陌生人,她对自己说,就当是一次出差开会吧。于是,她带着些许矛盾心态点头应了。 年谅本来因觉得做了善事而带了几分好心情,却见满娘还是一脸沉重,他心里也不大痛快起来,也就敛了笑意,淡淡的吩咐夏小满不必这边跟着伺候了,叫她回去收拾东西。然后打发人往雁回居看二夫人是否得空,他好过去说话。 * 雁回居。 二老爷年岿殁于永建二十八年,时年二十五岁。他十七中举,二十一得了探花郎,而后入的翰林院,文章锦绣,词曲风liu,素有才名,一直深得先帝宣宗的赏识,被钦点为御前侍讲。可惜天妒英才,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光里,只一场风寒就夺了性命。 那一年,二夫人高氏刚满双十,膝下女儿方三岁。如今已经是过去二十三年的时光了。有时候高氏瞧着守寡整满二十年时朝廷拨银修的牌坊,常常觉得恍若隔世,几十年宛如一场大梦。 近几年,她才开始礼佛。屋里供了尊白玉观音像,每日早晚三炷香,但是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寻求某种精神寄托。在她心底,始终是敬佛而不信佛。 她年少时候聪敏异常,无论诗书、史书还是杂书,她都能读得通透倒背如流。如今虽然记性大不如从前,但是佛经她也照样背得下,每每给年老夫人讲经,都被赞讲得透彻。被赞得多了,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就通透世情了,抑或越是通透,越发不信能求得神佛庇佑吧。 造化是修来的,不是求来的。她这么劝过旁人,也这么劝过自己。 青棉挑帘子探了个头,瞧着香炉里的檀香燃掉了三分之一,高氏仍愣愣的盯着那闪烁的香头红点,不知道思量些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唤了一声,回道:“主子,方才六爷打发人来瞧您歇中觉没。听那意思,是一会儿要过来。” 高氏回过神来,问道:“谅儿要过来?说什么事了吗?谁过来打听的?叫她来见我。” 青棉道:“是采菽过来的,也没进门,就跟外面几个小丫鬟打听主子是不是歇中觉呢。奴婢听见了过去问的,她就说是六爷一会儿要过来。也没旁的话,就走了。” 高氏皱眉道:“大冷天的,可别叫他折腾了,打发个人去告诉他,待会儿我过去瞧他。” 青棉应声下去打发小丫鬟去长生居送信。 年谅丧母后那一段时日,因着年老夫人身体欠安,就把他交给了高氏带。高氏本就和大夫人郑氏交好,既喜年谅聪颖早慧,又怜他幼年丧母且体弱多病,因此毫不犹豫的接手抚养这个孩子,直带了他六七年,早将这个侄儿视同亲子一般。如今这个侄子要外出自立门户了,她倒比十年前嫁女儿更加惆怅,只想多为他做些个什么,心里才踏实。 青棉和青榕捧了衣裳过来替高氏更衣,高氏又叫小丫鬟们去拿食盒,装些新鲜点心待会儿一道带过去。这边还没收拾妥当,那送信去长生居的小丫鬟已来回话,说她走半路便碰到年谅往这边来了,所以折了回来。 高氏叹了口气,叫忙碌着的丫鬟们都住了手,只喊人去沏茶,一会儿奉上来。她向椅子上坐了,向一旁的青棉叹道:“这孩子,倒是脚快。” 青棉陪笑道:“您还不知道六爷,瞧着是四平八稳的,这急起来啊,可比谁都急。” 高氏跟着笑了一回,心下却开始暗想,到底什么事能让他这么巴巴的跑过来? 9、探亲假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年谅进了雁回居的东暖阁,二夫人高氏道是他腿骨没长结实,叫人不必挪动他,仍叫他坐在轮椅上,然后亲自拿了缎面小被儿给他盖了腿,压实了,又叫丫鬟拢了手炉过来。 年谅笑道:“婶子多虑了,近来已经没那般不结实了。” 高氏因摸着他的衣服冰凉,不由皱眉道:“这衣服都冰手了,还说嘴!结实就好,可也别结实点儿就瞎折腾。若吹了风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年谅只得笑而不语,打丫鬟手里接过手炉,抱着焐手。 高氏叫丫鬟们撂下茶后就都打发出去了,然后方嗔道:“我的儿,多冷的天儿!什么急事这么巴巴的过来?下次有事打发个人过来传个话儿,婶子去看你就是。” 年谅忙道:“真是不碍事了方过来的。婶子也说天冷,怎好劳动婶子?” 高氏叹道:“你倒是知道顾惜人,可怎的不顾惜自个儿身子?还指着养这一冬,来年开春好动身呢。再折腾,看明春走不上你着急不!” 年谅嘿嘿一笑,然后道:“侄儿的事儿也是和明春启程有些干系的。侄儿想明春走了,便不知道多暂回来——许是三五年也不回来的。便就思量着,年前放这些要跟着南下的人回家探看探看……” “你还想着三五年不回来?”高氏皱了眉头打断他,道,“六郎,你也知叫你出去也只是权宜之计。你真个不回来,老太爷定是头一个不答应。你父亲已是在理州连任多年,便不说皇恩浩荡,便单看他年岁,还能再任多久?总归是要回来的。你要把这边大房主位让给十郎?你才是年家嫡长孙!” 年谅虽然心底打算着永不回来才好,但这会儿说这话却不是为的这个目的,不过是给下人们几日宽泛,找个说辞罢了,却没成想引来二夫人这番教训,忙陪笑道:“侄儿失言,婶子莫怪。侄儿也就这么一想,也是瞧着这一个月来,折腾得他们够呛,想给他们个松快。” 高氏板了脸,道:“你别混赖,你那点心思,婶子还不知?婶子也不劝你,只把话摆明白这里,你是嫡长房长孙,便是你让,也轮不到十郎做,你让出去,还有四房二郎呢。十郎不是嫡子,怎么都不是。宗长、爵位,都轮不到他。回头功劳不是你的,怨言都落在你身上!!” 年谅低了头,没言语。他于宗长、爵位都不上心,未尝没有一走了之的意思。虽然他对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并不喜欢,甚至多有记恨,但是如果十弟年诫来当这个嫡长孙,他也不会横竖拦着,甚至可能都不会别扭,毕竟是他不要才让出来的,和被夺了,到底不一样。但如今二婶说的也没错,若他让,便就是让给四房五房了——嫡子可不单长房,还有四房、五房;而这嫡孙,年诫因着生母佟氏是填房,所以称不上这“嫡”字,宗长便只能往四房二爷、四爷、五房八爷上面排了。彼时怕是父亲也要咬着牙恨他了。 高氏见他不语,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嗔着婶子话说得重,你且自己想想清楚是不是这个理儿。” 年谅一怔,忙抬头道:“侄儿不敢。婶子都是为的侄儿好,侄儿省得。……只是今儿这事,侄儿……实在想说的不是自家这些,是想给下人们讨个恩典,也让他们松快两日。” 高氏认真瞧了他半晌,挑眉道:“你若真个没那么想,婶子便也不说了。放下人们回家瞧瞧也没什么,这话就是到老太君那边,也是你的仁善体恤。你既来问我,就是不想跟四房那边招呼了是吧,行,婶子替你做主了,回头婶子跟老太君那边交代去。只是你这边,怎么个放法要想妥当了,别都放走了,回头要使唤的时候抓不着人。” 年谅挂上了笑脸,道:“婶子说的是。”他顿了顿,又谨慎道:“婶子,我也……许了满娘回家了。” 高氏一怔,皱眉道:“你可知道满娘是卖了死契的?!不是咱们不仁义,是规矩就是规矩,你许了她,旁人呢?” “婶子,这些侄儿知道。”年谅缓缓出了口气,略有涩然道,“只是,满娘这遭因侄儿受累……而侄儿能做得主的事……也不多了……” 高氏闻言也有些心酸,沉默半晌,长叹一声,道:“我的儿,便是你忒心慈。罢了,这事依着你自己的心意吧。有什么事婶子给你担待。” 年谅勉强一笑:“先谢过婶子。回头叫满娘来给婶子磕头。” 高氏摆了摆手:“别折腾了。她知道是你的恩德便成,不在磕头不磕头。我的儿……”她叹息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总是这般顾惜旁人,多暂能顾惜自个儿呢?” 年谅笑道:“侄儿真个是一向最顾惜自个儿了。” 高氏摇了摇头,理了理他的头发衣襟,半晌,道:“昨儿常走动的几家送腊八的节礼往来,提了些别家的话,我忽就想起些个事来,原就想着多暂和你说……那荣祥街陆家的四小姐,可是明年这个时候就要及笄了。” 闻言,年谅脸上僵硬起来,眉头紧皱,像寻求某种确认似的盯着高氏的眼睛,见高氏微微点了点头,他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半晌摇了摇头,赌气似的嘟囔了一句:“娶谁家也不想娶他家。” 荣祥街陆家是现任吏部左侍郎陆西原府上。 陆西原和年家大老爷年崴是同年,后又同在工部为官,两人关系十分亲近,就约为儿女亲家。因大夫人郑氏前面几个孩子都没站住,所以这最后亲事的落在年谅和小他一岁的陆家三小姐身上。原本大家都是担心年谅不长寿,没成想这陆三小姐更短命,没到十岁便意外夭折。 陆家似乎不想这联姻告吹,便想继续顺延,合了年谅和四小姐的生辰八字,见也相配,便提出把比年谅小五岁的四小姐许给他。 彼时年崴已经到西北上任,年老太爷这边也没吐口,亲事便只这么拖着。起初陆家还频频询问,逢年过节就把陆四小姐带过来年府给老太君和给位夫人磕头请安,年谅十三岁中举之后,陆家来的也越发勤了。而到了年谅十四岁那年大病之后,陆家便没了动静。年家心知肚明,也就准备此作罢。 又得一二年,陆西原升了吏部侍郎,论理他家应是提亲不断,谁知他反而旧事重提,又和年老太爷提了从前那桩婚事。因着吏部管着官员考评晋升等事,年家也不会直接拒绝得罪于他,年老太爷只好道是两个孩子都尚幼,待陆四小姐及笄之后再提不迟。 如今,这陆四小姐也十四了,眼见明年就要及笄。 高氏没理会年谅那赌气似的“不娶”之词,兀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道:“若说门第,他家倒也及得上……” 年谅晃了晃脑袋,撇了撇嘴,道:“婶子,咱家已是有个将军千金了,我再娶个将军妹子——都是将军的,家里怕是要盛不下她们了!!”五奶奶武氏是将军千金,陆家四小姐则是地道的将军妹子——陆家二爷陆绍雱如今是从五品的游骑将军,算是年轻将领中颇得圣恩的。 高氏噗嗤一声笑了,道:“若是大郎再晋一级,你不也是将军兄弟了?”年家三房大爷年诀现在辽州军营昭武校尉。 年谅也笑了,末了喟然道:“侄儿只是想起这‘将军’二字没得别扭。” ———————— ps:唔,1910了,泪奔……2000加更这是肯定的,2000之后每500加更一次,绝不含糊。感谢所有点击、收藏、推荐、投了PK票的朋友~~~十六顿首遥拜。^-^ 10、探亲假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二夫人高氏极不待见武氏的,对武家几次来闹更是多有不满,提到武家便有些不屑道:“同是将军,武家的别说比咱家大郎,便是陆家也比不上的。陆家钟鸣鼎食,家教颇严,长子三子都是进士出身位列朝班,便是那从军的次子也和你大哥一样,是武进士。武家不过一介武夫,凭着一把子蛮力得的官位,大字也不识几个,哪里会教导闺女了?五郎这孩子啊……唉,不提也罢。” 年谅已从高氏口中知道了那日老夫人进宫的结果,知道她颇有怨愤。 当日老夫人极尽婉转却又极为明白的向太后表达了要休武氏的意思,太后却始终笑着调和,末了招了武氏进宫,跪着听了两个时辰的训,这事就算作罢。不只老夫人气难平,就是二夫人和四夫人也都不痛快。可天家圣裁,谁能说个“不”字? 翌日五奶奶倒是自动重回年府,却是装病不出,连请安都不肯去。老夫人并两位夫人更加气恼,但却也无可奈何,便即不再理会,随她去了。家里只有不知内情的三夫人多有抱怨,不过也只是嘴上抱怨而已,——对于这个儿媳妇她是打不过说不得更是无奈的。 没有人受罚,没有人再提那日的闹剧,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人对那所谓的“当首饰买人参救兄弟”之事做出解释。这事也就不了了之。这样一来,高氏是比年谅更气恼的。 高氏这般贬斥武家,年谅虽然也厌恶武家,但也不好接话,只勉强挂着笑容听着。高氏说罢,话又转到陆家身上,瞧着年谅道:“若是旧事不提,且说陆家这样诗礼人家,养出的闺女,方多是贤良的。” 年谅身子状况好时,因做过亲的关系,也曾跟着和陆家人有过往来,可他对那一家人并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自己病重后,陆家的态度,着实让人不痛快。 贤良。他只觉得这个词儿是种讽刺,不由收了笑脸,却又不好直说什么,只嘟囔道:“他家那四小姐年纪尚幼,哪里就瞧得出贤愚了。” 高氏瞧了他那模样,不由笑了,拍拍他的手道:“罢了,婶子知道你厌烦陆家了,他家也确有事做的不地道。婶子不过略给你提个醒罢了,毕竟这事你父亲做主之外,还得老太爷老太君点头。你不喜欢,婶子想法子与老太君那边求求便是。——你的婚事,回头叫你大姐给你选去,玫州那边,未必没有良配。” 年谅这次能去玫州也高氏出力斡旋的,老太君虽然有让他出去静养的意思,但还未定下来,亦未想好让他去哪里。高氏因着独女大小姐年诺就是嫁到了玫州,女婿胡元慎现下是玫州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地方上多有得力,便极力游说老太君,其意思也是想让女儿多多照顾年谅,全然是一片爱护之心。 年谅自丧母后一直由高氏抚养,从小到大处处受她庇佑爱护,心底早就当她是娘亲一般,听了她这番话,越发暖心,但想到自己这身子骨,他不由苦笑一声,低声道:“婶子,娶妻之事还是侄儿养好了身子再论吧。这般病歪歪的,若有一日……没得误了谁家终身……”他本是在高氏面前无甚隐瞒,实话实话,但忽然想起早逝的二叔年岿,高氏这般也算得被误终身了吧,当下忙住了口。也不敢瞧高氏,只低着头,摆弄了摆弄手中的小炉。 高氏也是想到了早逝的丈夫,不由红了眼圈,心下戚然,沉默半晌才稳住心神,强笑道:“说破无毒,你也是想得极开的。然却也不必常挂怀这些,日子总归要过不是。” 见年谅点了点头,她又道:“说起来,你明年行了冠礼,去了玫州,便也算立了门户了。先不娶妻,依你,但内宅总要有人打理。满娘这孩子,温顺太过。虽然这劫难之后倒是不像从前那边怯怯的,但瞧着仍不像能撑家的样子。——其实她若本本分分,倒是她的福气。依婶子说,不若年后就给青樱开脸吧,以后她跟过去再管什么,也名正言顺。” 年谅一怔,随即有些窘迫,吞吞吐吐道:“婶子……青樱她……我没……我没……” 高氏也知他没将青樱收用,见他臊了,忍不住一笑,道:“这傻孩子!那你心里怎生想的?青樱这孩子,婶子瞧着是好的,比……”她本待说比青槐还强上几分,但想起之前的事情,立时噤声,顿了一顿,又续道:“比旁人强上许多。放在内宅极是稳妥的。” 年谅摇了摇头,低声道:“侄儿也知道她是好的。只是……这事……还容侄儿三思……” 高氏和家里的其他人一样,都很纳闷年谅为什么非要纳青槐,却不肯纳青樱。青樱和青槐年纪一般,性子、模样都有些相近,当年才被老太君一起拨给年谅的。若青槐尚在,情之所钟,他不肯娶青樱也就罢了,这青槐都殁了,青樱好歹模样相似也算个念想,他却仍不肯娶,众人皆十分不解。 高氏原是怕年谅伤心,一直没敢提及青槐的事,这会儿话赶话说到了青槐青樱,她刚想再说两句子嗣之事,毕竟年谅是长房长孙,然而脑海里忽就闪出那个血肉模糊长了一截尾巴的孽胎,不由打了个冷战。她阖了下眼,心里念了声佛,也就不再提这些,又把话往旁的上引了。 * 长生居。厢房。 夏小满被茴香豆蔻帮她收拾出来的行李给吓到了。她原本觉得也就是个出差旅行的装备吧,带两套换洗内衣,带上洗漱用具就完事了。谁知道一会儿功夫,这俩丫头跟洗劫一样,稀里哗啦,好一顿折腾,大包小包一堆儿包,衣裳鞋子被褥枕头甚至洗脸盆也都被打包装箱要带走。 夏小满一头黑线,这不是轻装简从的自助旅行,这,这,这,这简直就是搬家! “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她喊住忙碌的茴香,惊讶道:“才离开几天啊,拿这么多!用得上吗?” 茴香一边儿指着,一边儿报清单给她听,附加解释道:“怕床硬,多带一床褥子总不会错。……天冷,怕被子薄了不压风,便又拿了两条。……那是净面的盆,那个是濯足的盆,怕回去倒不开。……那香炉是主子惯用的……” “等下,有点儿乱……”夏小满打断了她,自己抱着脑袋想了半天,似乎古代大户女子多有讲究,外宿要带自己的铺盖?貌似袭人就带的铺盖回家,是嫌小户人家被褥不干净? 她从前出差没那么多讲究,关键是没住过小旅店,公款出差大抵是住宾馆,凡算得上宾馆的,都是每日换床单被罩,她从不担心洁净问题。她有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姐姐有轻度洁癖,出差总是背着一套床单被罩,不肯直接睡宾馆的被褥,当时她只觉得是毛病,那不过是隔了一层心理上的东西,真若有什么问题,这么睡也避免不了。但现在,与其死沉的还背着被褥回去,她觉得真不如弄个被单容易些。 她刚想开口,忽然又想起夏家的境况来了,能卖女儿的人家,也不会是什么富裕人家吧,这么回去,屋里炉子烧的不够热,被褥不够厚,她八成要受冻了,甚至,夏家有没有多余的被褥给她睡,都很不好说吧。罢了,还是带回去吧。锅碗瓢盆的,啥啥都带吧,省的用时候没有,折手。多就多吧。只是这个运输问题…… 夏小满拍了拍额头,问道:“这么多东西,……得几辆车拉回去?” 11、探亲假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夏小满瞅着那小山似的东西就愁挺慌,茴香却不以为然。 她笑道:“主子,这是瞧着多,装车上就不多了。青樱姐姐定会给咱们要一大一小两辆车的,到时候咱们坐小车,大车装这些个东西,有什么装不下的!” 夏小满还是觉得需要精简,她甚至怀疑,这些东西夏家能堆得下不。就这么两天,带这么些个,多折腾人啊。她瞧了瞧,道:“那这也太多了。不是日常用的就不要带了。衣服什么的,带一套家常的,一套体面的走亲戚穿的,就够了。这个被褥……这个被褥没重吗?不是装那个藤条箱子里了吗?这边的……” “主子,那是奴婢和豆蔻的铺盖。”茴香连忙道。 “你不回家?”夏小满下意识的问了这句。年谅之前不是说要给所有人放假么?豆蔻是人牙子卖给年府的,已不知家在何处,是回不去了,只能跟着她走,这她知道;茴香是家生子啊,老子娘兄弟都在年府当差,家就住在年府后面那条巷子里,怎的不回家? 茴香奇道:“奴婢自然是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难得有个机会回家歇歇,”夏小满以己推人,她自己就是从上学到上班,一直对假期十分热衷,就算没什么事,在家里呆着也是舒服的。如今这些小丫鬟,虽然家就在年府附近,但是平日都被拘在府里,几个月也回不去一次家,也怪可怜的,谁不想放假呢?而她这边,也实在不差一个茴香。“你回家吧,我这边有豆蔻就行了。实际上也就差个梳头,也没旁的什么用人手的地方。” 茴香心下感念,但哪里肯自己回家,再者也多少有些担心豆蔻一个人做不好,豆蔻还是个十一岁的小丫头片子,又不是个精明机警的。虽说回的是主子娘家,当是没个让主子委屈着的,但是奴婢用着不顺手,也是她们的失职不是。 夏小满真是觉得就头发太长,她自己搞不定,少不得得要一个人帮着梳头,至于别的,她还没被惯出地主阶级的毛病,自己动手完全没问题。 两人好一顿协商,最终达成一致,豆蔻全程陪护,而茴香把夏小满送回家,安顿好了,自己然后跟车回来,放假。 这边儿方收拾好,有小丫鬟过来传话,说六爷打二夫人那边回来了,叫姨奶奶收拾完过去说话。 * 夏小满到暖阁时,屋里没旁人,只青樱在和年谅汇报去要车的情况:“……七奶奶说她往枣树街去,问姨奶奶要是和她一路,叫坐她的车过去就是,道上还能说说话。” 茴香见状,识趣的和夏小满说了一声,悄然退出屋外。 年谅见夏小满进来,示意她免礼坐下,又向青樱道:“你去问了韦楷没?满娘家住哪里?” 青樱给夏小满行了礼,而后回道:“奴婢是先去问的小韦管家,方好和四奶奶那边回话。小韦管家说是在城北巾子巷。这从咱们府里出去,是路过枣树街的。但奴婢没敢接七奶奶这个话,只推说不知,想着回来讨爷示下。” 夏小满心道,顺风车也不是好搭的。七奶奶周氏倒没啥说的的一个人,可职位摆着呢,人家是妻自个儿是妾,自个儿这半个主子到人家全额主子那边,还不是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同车,还说话?转来转去就变成她跟着伺候吧!好端端的出差,自个儿自在些多好,还整个伺候领导去了!不成,坚决得想法子把这搭顺风车给搅黄了。 她这边还没出手,那边年谅已经回绝了,他道:“跟着七弟妹也是麻烦,你只去说不同路,再者也不合规矩。请四嫂另派旁的车。” 夏小满真想高呼一声万岁,瞧着年谅也顺眼起来了。 年谅却瞧着她面露喜色,也知道她是不耐烦和七奶奶一车的。而于他,也不希望那般。虽然他不担心有人从满娘嘴里套什么话去,——别说现在满娘伶俐多了,便是从前木讷的,也是难以被撬开嘴的人。可是只要想起来有些可能性存在,他还是觉得不痛快。 他顿了顿,又吩咐青樱道:“别忘了让韦楷先去夏家知会一声,说明儿把人送回去。明儿叫他跟车吧,旁人也不认得路,也没他妥当。另外,叫你拿出些银子……” 青樱忙接口道:“照爷的吩咐,拿了三十两。既是明儿小韦管家跟车,那奴婢一会儿就给他十两,叫他送姨奶奶回去的路上再买年货,倒比先买了好。另外二十两奴婢揣度着封了四个封,姨奶奶予人是一起给或是分着给都便宜。又有两吊青钱,备着姨奶奶回去赏人的。爷看可妥当?” 年谅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而去瞧夏小满。 夏小满傻了,这个……是年终红包?咳咳,这福利待遇也忒好了点……好像没人告诉过她小妾还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这个,是正常待遇,还是有点啥别的事要她做?不是她神经过敏,是习惯了无功不受禄,以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私企,一般让老板出银子那是比杀了他还难的事情。 年谅见她没回话,就当她默认了,随即吩咐青樱照办。 “那个……”见青樱出去,屋里也没人,夏小满略带好奇的问年谅道:“那三十两银子……” 年谅还当她要谢赏,便笑道:“免了那些俗礼吧。也算不得什么。你既出去,也是带着年家的脸面。” “嗯?”夏小满听了有些不屑,这话什么意思?就是出去要装相?甭管家里怎么心里苦哇小白菜的,出去了就要装富家少奶奶是不?包装啊,宣传啊,显示年家良好形象,忽悠人啊。 年谅不知道她想的什么,说那话既是实话,也是无心,也就没注意她的反应,又随口问她东西拾掇好了没。 夏小满控制再控制,收了不爽的心情,毕竟,给自己放假的人是他,给自己红包的人也是他,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没让她空手回家确实不错。 她原也为是否从自己的体己银子里拿出些来帮衬那个家的事踌躇不决,她既无意于背负前任的债务,也对那些放弃自己亲人的人全无好感,但是叫她这么厚着脸皮空手回去,她实做不出来。而且要她帮衬,她多少又有些不甘心——难得能抓住些银子,又要打水漂了,谁能甘心? 现在很好,问题解决了,感谢年同志的三十两银子。当然,如果还能额外给她夏小满点儿那就更好了。 听到年谅问自己东西收拾妥当没,夏小满想起要给茴香放假的问题,她充其量算个小主管,放人是放人了,咋的也得和大老板知会一声啊。于是忙道:“收拾妥当了。另外,我想只带豆蔻回家。茴香是家生子,难得你这边给他们放假,我想还是让她回家休息比较好。” 年谅沉吟道:“豆蔻?她一个人,妥当吗?你回家后,那边要少了人使唤……” 他虽身在富户豪门,却也并非不谐世事不知人间疾苦的温室花朵,他晓得平民百姓的生活状态,知道有些人家别说养个仆人,有时怕是连家人都养不起的。他吩咐青樱拿银子给夏小满买年货,多少也是出于对夏家能否有夏小满口粮的担心,这会儿夏小满又说只带一个丫鬟回去,还是个不大顶用的小丫头片子,他认定是不够使唤。 夏小满却没思虑那些,满不在乎道:“回家又没什么活儿需要很多人手的,带一个帮忙梳头什么的,也就够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么。 年谅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应了,只道:“你屋里的丫鬟,你做主便是。” 12、回娘家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大秦永宁十八年腊月初九。帝都阜泽。 坐在马车上,夏小满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心情同比于小学时候期盼了好久的一场春游一般。其实现在也和春游差不多了,她一边儿美滋滋的抱着零食匣子享用着,一边儿透过车窗观赏外面的市井风光。 玻璃实在是造福人类的发明。她由衷感叹。车窗上也安了玻璃,那是挡风又透光。而且不知道谁,还发明了窗纱!没有茶色玻璃,便在车窗的玻璃上贴了层有绣纹的纱,从外面看里面那是啥也看不见;从里面看外面,虽然看不清晰,但是也能看个大概,还是很实用的——既不担心露了容貌坏了规矩,又能看到风景,大善啊大善。 有的时候,能够坐享科技成果是一件幸福的事。不止玻璃,还有四轮马车。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提出在轮椅上安两大两小四个轮子时,俩帮忙的木匠也没有太诧异。她被家里的双轮小辇误导了,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双轮马车,还觉得自个儿带了点儿先知的仙气儿,出了门才知道,四轮马车已经应用了几百年了。 她记得看过一些文,写过古代中国没有四轮马车的原因,有说转弯问题不好解决所以一直没有,也有说其实春秋时期就有了,只是因为地理环境气候条件等因素而没有流传下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这物什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还是穿越前辈的结束成果——貌似许多穿越文主角回去衣食住行都会大肆改造一番,而马车是仅次于内衣的被改造对象。 她虽然多少有些好奇这个四轮马车的来历,但到底是个半个主子,没的钻车底下去瞧瞧这四轮结构的,而且,她到底不是学工科的学机械的,便是看了看不懂,也分析不出来有没有现代化技术。因此,她只有老老实实的坐享其成了。 轮胎依旧是没有的,减震机构也是没有的,但是四轮马车确实比双轮马车平稳许多,加之在阜泽城内路面十分平整,许多主干道还是砖石铺就,坐在车上极少感到摇晃颠簸。至少,现在在闹市中穿行,车速缓慢,夏小满是一点儿没觉得颠簸来。 管家韦楷在东路北院当差也有十来年时间了,他不是年家家生子,从长随一级级做到二等管家,靠的就是实干升迁,但实干是实干,大户人家的仆从,机敏有眼色也是不可或缺。他也是个细心人,十分理解这些内宅女子的心态,都是千八百年难得出来一趟的,都想着多看看外面的热闹,加之他因自己媳妇和夏姨娘关系不错,对这个老实本分的姨奶奶印象颇好,也乐得让这位姨奶奶多乐呵乐呵,所以借着买年货的幌子,引着车净往城里热闹的地方趟。 夏小满也就此饱了眼福。 阜泽坊间繁华,商铺鳞次栉比,各色摊位也铺连成片,街头巷口叫卖声此起彼伏。虽然没到饭时,可仍有许多吃食摊子当街经营,各种食物的香味被风卷着一波波飘过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夏小满一边儿饶有兴趣的看街景,一边儿听着解说员茴香同志的导游词儿。 一个人如果嘴皮子溜,除了说书,还可以做导游。茴香就是这样一个好同志。 虽然自进府当差之后,茴香也鲜有机会出门,但她在入府前却和胞弟一道被亲戚叔伯带着去过不少地方,有些个见识。而如今她胞弟是五爷跟前的小厮,常在外面走的,各处开了什么新鲜铺子、出了什么新鲜物什,他是尽知的,有空碰着姐姐,总会带着些炫耀性质的把所知道的新鲜事讲给她听。 所以,这会儿茴香的导游词儿那叫一个熟,口若悬河兮滔滔不绝,从南官巷的珠子铺讲到东青街的菜市场,凡有些段子的统统被提溜出来讲一遍,夏小满是听得津津有味。遇到被赞好吃的、好玩的,恨不得大喊停车跳下去享用一番。 她突然后悔放茴香回家放假了,要是留下她来,还能陪着自己逛逛街啥的。瞧豆蔻这娃,听得眉飞色舞的,又小白一般不时问一句或者惊叹一声,显然就是个没咋出过门的,这要是带着小白娃豆蔻出去溜达,俩人不走丢就是奇迹了吧。 唔,当然,她回娘家后能不能出来逛街还得两说,理论上说可能性不大,但是实际操作么…… 她刚刚瞧着外面,也有不少路人是女性,妇人、闺女装扮的都有,也没见谁没像小说里写的带着斗笠面纱啥的不让人瞧脸,都大大方方的迎接旁人的目光。只是从衣着上看,她们应该是底层市民的,想来没那么许多讲究吧。那么,夏家八成也是没什么讲究的人家,她许能混出来逛街也说不一定。 她是越想越觉得放走了茴香十分可惜,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是领导已经答应给自己放假,却突然因为私事取消假期,她肯定会在心里骂死领导的,这会儿她又怎么能对茴香做这么不地道的事?罢了罢了,她在心里哀叹了一下,人呢,守道德就得有牺牲。 车进了望吉街,夏小满开始感慨起时代发展超乎她的想象,这里已经有形成规模的专营商业区了。 这望吉街就有名的点心果子一条街,虽然也有卖旁的,但最多的还是荤素点心铺子,也就以此闻名。整条街面上百年老字号的点心铺子就有七家,几十年的,十几年的,算一算有二三十家之多。许多铺子都是经久的品牌,都有着招牌食品,汤家的蟹肉包、黄记的酥蜜绵糕、和隆冬的十般膏子糖、玉棋坊的梨条梨干果子罐等等。这些吃食不止卖相好,包装也好,上中下三等的漆木雕花的匣子、攒盒,点心摆在其中越发显得好看,那是又好吃又体面,因此常来惠顾的不止那些会吃的、讲究吃的人家,更有不少走亲访友的,往往会特地来这边来拎两匣子做礼,显得有谱有派。 而年家,在这里也有一家点心铺子,卖的荤素两样点心,走中高档路线,生意还算不错。 茴香正在介绍这里的美味点心时,车停下来了。她往外探了一眼,见招牌上写着年记,便向夏小满笑道:“主子,这是咱们府里的铺子。想是小韦管家要买点心匣子给您做年礼。” 话音没落,果然韦楷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他向里面的夏小满道:“姨奶奶,点心铺子到了,您瞧要些个什么好?是您点,小的去拿;还是您亲自瞧瞧?都是咱府里的铺子。” 夏小满闻言一皱眉,刚才入街的时候茴香就给她讲了这里的特色和消费人群,她也打听了,凡装盒的点心匣子少说也要几钱银子。这对于底层人家来说,简直是奢侈品,这银子换去买米买肉能买多少呢? 回娘家不当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么,好么,啥都没有,身后也没背着胖娃娃,倒是拎着个点心匣儿? 夏家到底是个什么家境,是能摆起谱的吗?他们不是去扶贫吗?扶贫就应该踏踏实实的买米买肉买柴买布,先解决温饱问题吧,买那些个不顶用的奢侈品不是扯淡么? 到底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 “韦管家。”夏小满叹了口气,“昨儿可是你去我娘家捎的信儿?我也不说客套话,就想问一句,依你昨儿见的,我娘家家境如何。” —————— PS:PK票1990……动也不动,汗,手搭凉棚,为啥米2000这么遥远呢…… 13、回娘家②(2000加更) - 十样锦 - 秦十六 2000分加更。 早上还觉得很遥远……结果刚才一瞅……嘻嘻。感谢所有点击、收藏、推荐、投了PK票的朋友。非常非常感谢。眼泪ing。T_T。 之后满500加更。唔,不知道会不会很遥远。咳咳。偶努力码字。握拳。 眼泪汪汪滴再次感谢。 十六顿首遥拜。 —————————— 这个问题委实不好回答。韦楷掐了一把汗,开始措辞,寻思着是含糊其辞混过去,还是直言不讳只说是家贫,抑或描述一下有几间房、房里摆些个啥,让姨奶奶自己评断到底家境到啥程度。 茴香也掐了一把汗,捅了捅夏小满道:“主子怎么问这个?” 夏小满也没想要答案,当然,她也没想刁难韦楷,她和韦楷的媳妇关系还是不错的,便是冲那边,她也不会刁难韦楷。 韦楷媳妇,被长生居里唤作小韦嫂子的,是个粗壮的北方女子,性子爽快人又实在,说话又俏皮,和长生居里诸人关系处的也极好。 夏小满对她的第一印象就特别好,而也听茴香提过,从前小韦嫂子也帮过“原版”不少忙。这边儿缺什么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原版”不敢管四房要又不好意思向二夫人讨时,常常是给这小韦嫂子银钱,央她从外面帮着捎来,每次她都会买来物美价廉的东西。而“原版”又是常叫小韦嫂子帮着把散碎银子换了大锭子收着的。所以某种意义上,这也是革命战友了。 她问这句话不过是为了给下面的话做铺垫罢了,不过,貌似说的语气不太对劲儿让人误会了吧……纠正,这就纠正,她连忙拍了拍茴香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向外面韦棣道:“我是想着,那些果匣子确实很体面,但是对于我娘家这样的小户人家,年货的话,还是买点粮食之类的,比较实在。” 韦楷松了口气,笑道:“姨奶奶说的极是,年货还是实在些好。但这点心匣子也算是应个节景,您不拿,亲家老爷夫人那边还不得嗔着我们当差的不懂事,没给您备着不是?爷给了十两银子,够买一车年货的,这您放心,小的定把年货给您办妥当了。再说这是咱府上的点心铺子,姨奶奶乐意赏,就赏他们个本钱也就是了,费不得什么。” 夏小满想想也是,夏家不讲究,年家还讲究呢,只是这买点心……她十分不想从年家铺子里买东西。年家的铺子都是五爷五奶奶管的,前阵子闹的还不够?这会儿再便宜拿铺子里的东西,落人嘴里指不上变成什么难听的话呢。就是原价给了,都不一定被说成什么。 她有心说咱去别家买吧,可偏马车停这里了,这大秦各大世家皆有族徽作为家族标志,马车围布织纹亦是族徽,以示车主人身份,那是比她那世界的车牌号还显眼,这年家铺子里的伙计也不是瞎子,自家族徽还能不认得,她那到别家买点心的话也就没法说了。这要去别家买了,年家伙计一瞅,呦,好么,来买点心还不往自家铺子里去,反而照顾别家生意,这什么意思啊?人家那上下嘴唇一碰,又不知道说什么难听的了。 她忽然烦躁起来,这事真不能瞎琢磨了,真管不了旁人说什么,不然左右都是错儿,还让不让人活了?生生把自个儿闷死。爱咋地咋地吧。 夏小满一咬牙,道:“那就烦劳韦管家帮着挑两盒体面的吧。该多少钱给多少钱,生意就是生意,破例就不好了。回头再打赏伙计些散钱,虽然我也不富裕,但这也快过年了,大家都不容易,就算是请大家喝茶的。” 韦楷忙应了,心里点头,又代店里伙计谢过夏小满,转身铺子里去了。 茴香咀嚼着那句“大家都不容易”,无端生出些惆怅来,轻轻喟叹道:“主子真是心慈。” 心慈么?不过是堵人嘴的手段。夏小满只当她说的是打赏伙计。转而想起年终红包这个事,回想一下,她穿越这一个月,什么都没赏给过茴香。她歪着脖子瞧了茴香一回,忽然一笑:“说起来,年底也当给你个红包了。” 茴香一愣,诧异的望着夏小满,而她却浑然不觉,已经开始埋头翻荷包。 幸好她从前养成的习惯,出门钱包里不揣钱,总觉得心里没底,这次虽然年谅把她随礼打赏的钱都给了,但走前她仍从体己银子里拿出了些,以备不时之需。大宗的是收在衣服箱子里,这荷包里放的是些散碎银子,做应急用的。 她拿出个一两的小锭子,塞到茴香手里,笑眯眯道:“这个是给你的,多少是点儿心意。” 其实说起来,这会儿就是给十两,一百两也不算多。这一个月来,茴香实在帮她良多,用一句套话说,那就是,感谢茴香同学的热情帮助使得她很快融入了新生活。也许从茴香这边论,是一个奴婢的本分,但是夏小满始终觉得,任何帮助都需要感恩。只是,她现在没法子给她百八十两的,感恩是感恩,不按套路出牌,也容易给彼此带来麻烦。茴香的月钱是八百钱,这一两银子已算是……唔,年底双薪了。这种程度,彼此都能接受,还不显得突兀,多好。 那小锭子无比光滑,水一样的溜进茴香的掌心,却仿佛是烫人的烙铁,烫得她一惊。她的脸涨得通红,慌慌张张道:“主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夏小满愕然:“嗯?你是什么意思?”她有点儿糊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茴香讷讷的:“奴婢……奴婢不是讨赏……” 夏小满一怔,而后噗嗤一笑,伸出手掐掐茴香的小脸蛋,笑道:“傻丫头,想什么呢?不是你讨不讨,是我想给你的。”说着又翻出块几钱的碎银子,给了豆蔻,也掐了掐她肉肉的小脸,道:“这是你的。” 银子永远是美丽的。豆蔻眼睛闪亮亮的,渴望又有些不安的望了望夏小满,又望了望茴香,嘎巴嘎巴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小满见了,推了推茴香,笑道:“看见没,她还瞧着你呢,你不收她也不敢收。乖啦,收吧,这有什么!” 茴香不是没接过赏,但是通常在大户人家,讨赏也是一门艺术,要是吉利话没说妥当,一旦主子心生厌烦,自己的日子就别想过好了。茴香现在不是不肯收赏,是惴惴于之前说的话,本身没有讨赏的心思,这要是一句话没说好,引得主子误会,那可是天大的冤枉。现下见夏小满笑眯眯的毫无半点嫌恶的模样,又是哄孩子般的哄自个儿,她惶恐的心也就渐渐踏实下来,脸上的红晕一直没褪下去,不太好意思的握了银子,谢了主子的赏。 少一时,韦楷买了点心回来,报了细目,然后送了个小匣子进帘子,叫豆蔻接了,陪笑道:“伙计们说谢姨奶奶赏,这匣子点心是下面人孝敬姨奶奶道上吃的。七爷也在铺子里盘账,小的上去拜了,也代姨奶奶问了好。七爷转问姨奶奶好。” 那小匣子朱漆凸纹梅花,做工普通,长一扎宽半扎高半扎,颠一颠多说能放半斤点心,就算不是便宜货,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中等,不值什么,算得礼尚往来,夏小满也没废话就“笑”纳了。而这七爷……夏小满略有疑惑的问茴香道:“盘账?这铺子不是五爷打理?” 茴香笑道:“主子是忘了,奴婢跟您提过,七爷也帮着料理几间铺子,大事还是五爷说的算。” 唔,是说过,但是她以为就是营销经理或者行政主管之类,没想到财务七爷也会负责,要是把财务都交给这个人了的话,五爷七爷的关系应该很密切吧。她是不是该重新定位一下家里的人际关系……嘿,呸,定位这个干嘛,再混三个月就出京了,不出大错就天下太平。 夏小满吱唔了两声,车子又开始启动。下一站是正经八百买年货了,因为集市并不集中,韦楷拟了几条路线,都不绕远,只夏小满先买什么,好定下来怎么走。 先买什么?短短的路,又不存在保质期的问题,先买什么不一样?夏小满转了转眼睛,想起一句天雷台词,跟着你,有肉吃。 “先买肉吧。”她笑了笑,道,“肋扇、里脊、后鞧啥的。多多的买。买一回咋的也要够吃个把月的……” —————— Ps:挠挠头,早上被朋友训拖沓了,汗,自己也觉得情节缓慢下来了,可能是想交代的东西太多了,总怕漏下什么回头说不圆乎了……眼泪ing,我试着调整下…… 弱弱的说,有不满敬请留言,感激不尽,但是拍砖咩请稍微轻点儿,那啥,给俺留口气好继续码字吧…… 无力爬走……>_ 14、回娘家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昨儿有加更,莫落下了。PK中,求票~~^-^ —————— 夏小满秉着扶贫要实在的原则,执意不肯买高档奢侈品,便是尺头布料也只买了两匹好些的纨绢做衣面,两匹普通素布做里子,拢共花了不到三两银子。除去点心花了一两多银子,剩下五两银子全部用来买大米白面鸡鸭鱼肉之类的。而夏小满这才见识到了在农业社会货币的购买能力。 五两银子可以买什么? 且看物价:梗米十一文一斤;白面九文一斤;猪肉羊肉六十文一斤;牛肉略贵,大约一百来文一斤;三四斤重的下蛋母鸡百文一只,若是公鸡,只七十文;鸡蛋五文三枚;冬日少有青菜,鲜菜干菜卖得相对贵些,酱菜是稀烂贱,最大号大坛子的酱菜也不过四十来文。 韦楷又是个优秀的采购员,侃价功力十分了得,于是乎,五两银子购买了大半车年货,将大车上夏小满行李箱子之外的地方占了个满满当当,论量,足够寻常人家仨月嚼用的。 原本后面车上还带了俩跟班的粗使婆子,是带来替夏小满搬行李什么的,并不留下贴身伺候,也是安置好了夏小满就跟车回去的。现在车里是坐不下她俩了,只得直接车辕上凑合坐了。 夏小满本来想着再雇一辆车来着,毕竟大冷天的,让两个上了岁数的人坐车外面冻着,也不是个事儿。但是韦楷说这儿离车马行比较远,也不是想雇就能雇到的,俩婆子又忙不迭道坐外面也不碍事,夏小满这才歇了念头。她便将想用来雇车的百十来钱赏了两个婆子,俩人欢天喜地的接了,谢了赏。夏小满一琢磨,这发奖金是“宁落一群,不落一人”,落下谁都会心生嫌隙,干脆舍出些钱来,跟着出来的小厮车夫统统有赏,韦楷也是得了块碎银子吃酒钱,一时皆大欢喜。 夏小满对这个物价水平是很满足的,自己现在手里有一百五六十两银子,若真独立生活,不过奢侈日子,还是能挺很久的,而且,阜泽毕竟是帝都,物价极可能还别外省高一些。现在就只差不知道房租了,如果房租也不高,那么独立生活至少在物质基础上是可行的。 一路购物,走走停停,行到了阜泽城北,已经是晌午了。 阜泽城北住的多是平民,房舍要矮上许多,除了几条官修的主干道外,道路多是狭窄。夏小满他们这满载年货的车到了巾子巷巷口说什么也进不去了,只好叫夏小满所乘的小车先行进去,然后再招呼人往里抬东西。幸而夏家住在临近巷口的位置,抬东西也不会走很远路浪费很多力气。 马车停在夏家门前,韦楷先行前去叫门。这边儿豆蔻麻利的跳下车,放下板凳,跟着茴香一道扶夏小满下来。 夏小满早就隔着车窗看了这一带的居住状况了,看惯了年府的雕梁画栋红墙绿瓦后,眼前这些低矮陈旧的房子那就是标准的贫民窟了。不过从前她也是惯见摩天大楼和低矮平房的,早已经习惯于这种巨大的反差,所以如今看到这些,甚至连唏嘘也没有,心里非常现实的琢磨着,这样房子得多少钱一平……==||| 豆蔻是苦孩子出身,在人牙子手中辗转颠沛时,窝棚也住过,瞧这房子是毫无感觉的;茴香则不然。她虽然奴才之家出来的娃,但家里还算宽裕,宅子是府里赏的,几经修葺,虽比不了大户人家,但比寻常百姓还是要好的,因此瞧见巾子巷里的房宅,只觉得简陋而破败,心下就有些不喜,认为主子在这边定是住不惯。 这会儿她扶着夏小满的胳膊,瞧着周遭,真想和主子说,这样房子怎生得住,不如瞧瞧就回去吧。可这是主子娘家!她只能死咬着嘴唇,把那句话生生压在舌头下。自己倒是好心,可跟主子说她娘家不好,莫不是昏了头了? 她正懊恼着,忽然觉得手上一暖,夏小满的手搭上了她的,她心里一惊,以为主子察觉了什么,忙抬头去瞧夏小满,却见夏小满一脸尴尬,嘎巴嘎巴嘴,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茴香有些诧异,忙问道:“主子要什么?” 夏小满尴尬的摇摇头,道:“没啥……没啥……” 她刚才是一时冲动,想问茴香,待会儿见着了原版的爹娘,她称呼啥……囧rz,打她穿越就一直没注意这个称呼问题,谁也没在她面前喊过自个儿爹妈啊,她怎么知道咋称呼,昨儿也没想起来,这临到头了,傻了,叫啥?叫妈?娘?娘亲?母亲?夫人?太太? ……额娘……咳咳,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虽然很想知道这个称呼问题,但是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来。见鬼,她要是抓着丫鬟问,我得管我妈叫啥……丫鬟会崩溃吧……>_ 15、我的父亲母亲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要不是双方模样太像,夏小满真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年家找来的群众演员,咋就一点儿亲爹妈的质感都没有呢? 或者,他们之间隔了什么? 是五年的时光,还是卖掉女儿的愧疚? 她想不出来,也没脑细胞想了,因为她被之后“大丫”这巨囧无比的名字雷迷糊了,拜托,咋是觉得“二丫”还能舒服一些呢……这个,这个“大丫”……囧rz。 乱了,全乱了。原本想好的相处方式瞬间混乱起来。她有点儿懵,也忘了行礼,只傻愣愣的站那。直到茴香轻轻握了握她的胳膊,她才转过味来,忙福了福身,弱弱的叫了声“爹、娘”。 她没了章法,她那便宜爹妈却是有章法的。夏老爹夏昌化问完了闺女,转而就向韦楷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韦管家也过来了。您看,又劳烦您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夏老娘肇氏带着些含混的笑容,见闺女行礼,本没什么反应,半路似乎想起了什么,这才忙伸手去虚扶了一下,嘴上干巴巴的道:“到家了,快进来吧,站着干啥……”说话间眼睛却往她身后马车上瞄着。 韦楷见状,摆手道:“姨奶奶和亲家老爷夫人先请进内堂吧,韦某这边先打发人把姨奶奶的行李搬进去。姨奶奶住哪边,还请亲家夫人告之,好叫她们收拾。” “姨奶奶的行李”这几个字落到夏昌化和肇氏的耳朵里,立刻让两人变了脸色,两人相顾一眼,这个努嘴那个瞪眼,最后夏昌化强笑一声,转向韦楷道:“韦管家,你昨儿说的可是我家大丫只是回来瞧瞧,可不是……可不是……啊……” 想起昨日来报信时这家人的嘴脸,韦楷心里嫌恶,虽脸上不敢带出丝毫来,但话音已经沉冷了许多,他道:“亲家老爷,姨奶奶是回家来‘小’住上几日,还带了些个年货与亲家老爷和夫人,总得容韦某把这些个搬进来吧?” 听到“年货”,夏昌化的笑容就真诚多了,忙道:“这怎么话说的,让您费心了。这……,有,有什么要搬的,我来就是了……”说着又向妻子道:“你傻站着什么?还不快领大丫进去……” 肇氏这才过来拉夏小满的手,道:“是,是,是,怪冷的,快屋里去。” 肇氏的手很粗糙,就是典型的“劳动人民的手”,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创口。本来对于这样一双手,夏小满应该是心怀敬意和怜惜,但是之前那一出,实在让她敬不起来,怜不起来。 她虽然没琢磨透夏老爹刚才话的意思,但是瞧这光景,心里也有数了,她这热血还没彻底沸腾起来,又冷下去了。天可怜见,有些时候,怕是真没得可怜旁人去,还是留着同情心可怜可怜自己吧。 * 夏家就一个单独的小院,正中坐北朝南三间正房,居室厅堂厨房皆是相连。卧房又隔成两段,夏氏夫妇在里面,外面是小儿子夏有敬住的。 厢房也不齐全,就只有东厢,还就两间泥坯房,一间是夏家俩女儿住的,另一间原本给肇氏的母亲住的,后来老太太过世,那间就空了下来,如今只堆些杂物。西厢是一片空地和一个养鸡的栅栏。空地应该是用来做菜园子的,上面还支着豆类蔬菜架秧子用的架子。时值隆冬,上下空无一物,越发显得院子破败寒酸。 韦楷在夏昌化引领下指挥着跟班的小厮车夫下来抬年货到厨下,茴香和豆蔻拿着几个应手的包袱,粗使婆子抬着行李箱子,一道跟着夏小满母女三人进了院,往东厢这房里放东西。 待进了屋,茴香等才发现东西压根没个安置的地方。这二小姐住的屋子并不大,还放满了乱七八糟的家具,缺了腿的八仙椅,脱了漆的实木箱,有用没用的絮窝似的挤作一堆。若不是床上铺着被褥,桌上放着茶具,有那么点子生活气息,她们真当自己走错屋了——这间才像是杂物屋。 众仆人皆瞧着夏小满,等她指示,夏小满也是头大,这些东西还是精简过了的呢,当初的担心果然是对的,瞧这小屋子,也真没什么地方放了,总不能放地当间儿吧?! 肇氏打量丫鬟婆子手里的行李,略有试探的问夏小满道:“大丫这是打算常住?带这老些东西回来。” 夏小满有点儿尴尬,道:“只住两天,十一就回去。原本都是些日常用的东西,没想到收拾收拾就这么多了。” “日常用的啊……”肇氏和夏小妹夏秋令眼睛不同程度的明亮起来。 夏小满却没注意她们的目光,自个儿还四下踅摸放这堆行李的地方呢。这被褥待会儿铺床上就行;盆啊食盒啊都可以一会儿堆旁边屋去,用时候再取;衣服还是得放这屋,不然忒不方便,可放哪里呢?床边儿倒有几个破椅子堆那边,缺背断腿的,看上去好像没啥用,不行就把那里清出来,等走了再堆回去。 她拿定主意了,便跟肇氏商量了把那些破旧的凳子椅子挪动一下。肇氏虽然答应着,但脸上有些个不乐意,道:“依我说,都放旁边屋去吧,也就两步道儿,还省得折腾。” 夏小满想想,也就住两宿,今儿这一天算过去了,十一就得回年府,剩下初十一天,白天得想法子混出去溜达才好,基本上也不怎么在屋里呆着,箱子放哪边确实无所谓,也确实不值当折腾一回。当下也就同意了,让肇氏开了旁边屋的门锁,招呼粗使婆子把行李放了过去。 茴香和豆蔻留在这边,收拾了床铺,桌子椅子擦了一遍,摆好了主子日常吃茶用的茶壶茶盏,又取出香炉笼好了香。一系列收拾利索,俩丫头往屋里一站,四下看看还哪里不妥当。直到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茴香才发觉,这屋没拢地热暖壁,甚至连个炉子也没有! 待夏小满一行转回这屋里,茴香忙不迭说了没炉火的事,然后眼睛往肇氏一旁的夏秋令身上瞄,寻思这屋住着二小姐,这二小姐当知道炉子在哪里吧。 夏小满也觉得冷了,因为刚才嫌麻烦没抱手炉,这会儿手指肚冰凉冰凉的,她搓了搓手指,也瞧向妹妹夏秋令。 夏秋令见大家都瞧她,嗯了一声,才慢吞吞道:“娘说白天不用生火盆子,没的费炭,晚上睡觉时候生就行了。” 天黑再生火?夏小满觉得头皮上筋都有点跳跳。瞧这屋子建造简陋,多说叫挡风,完全没有所谓的保暖,存不住什么热乎气儿,再不点炉子不生火冷冰冰一白天,到了晚上拢篝火都未必能暖和过来,她岂不是要挨冻? 茴香也是担忧,主子这身子骨才好起来,这要冻了可咋整。她偷眼瞧见自家主子也是一脸不高兴,当下直了直腰,陪笑向肇氏道:“夫人,这屋子也忒冷了些。我家主子她前阵子染了风寒,这才好些,莫再冻着了,添了病,主子遭罪,您心疼,奴婢们也担当不起,还请……” “我还能冻着她不成?”这话依着肇氏本心脱口而出,说了之后,她又有点儿底气不足,毕竟对方人多,瞧着茴香小嘴儿又溜,俩婆子也不是慈眉善目的样子,怕不是善碴,她忙又补了一句:“白晌有日头呢,哪里会冷?黑天了就拢火盆了,冻不着,冻不着。” 茴香还待说上两句,怎么着也不能让主子挨冻,夏小满却递了个眼神过去,让她噤声。夏小满吸了口气,转而笑眯眯的向肇氏问道:“是我疏忽了,买了年货却忘了买炭。”她说着向荷包里取了块碎银子来,一边儿在手里掂着,一边儿向茴香道:“去交给韦管家,请他打发人买些上等银霜炭回来给我拢火盆。” 银霜炭?!一斤银霜炭能买十几斤黑炭。那块儿银子瞧着少说也有一两,肇氏哪里肯依,忙道:“慢着大丫,这附近也没个卖炭的,我说,家里有就先用着,回头没了我再买就是。”说着一边儿非常自然的伸手去接夏小满手里的银子,一边儿向夏秋令道:“二丫,还不快给你姐取火盆过来!” —————— PS:请放心,我们的口号是,不虐女主~~~握拳。 16、我的父亲母亲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那银子落到了肇氏的袖筒里,火盆也就拢的旺旺的了。粗使婆子再去厨下烧开水,她也没再提过费柴禾的事儿,要啥给啥,非常配合。 屋里收拾妥当,开水也烧好了送过来装进那木质的“保温桶”,仆从的工作全部完成,该是撤退的时候了,众人便又往正房来。 韦楷那边早已搬完了,和夏昌化两个在厅上坐了,也不怎么喝茶,也不怎么聊天,只这么呆着,气氛颇有些尴尬。 见夏小满进来,韦楷忙过来躬身道:“姨奶奶,都安置妥了。姨奶奶若没什么吩咐,小的就回去交差了。” 夏小满又拿了块银子出来,笑道:“辛苦你了。也没什么事了,因不便留你吃晌午饭,你且和几位兄弟、婆婆出去随便吃点什么吧,别累得你们饿肚子。” 肇氏一旁瞧着,又是肉疼,瞧丈夫眼睛也在那银子上打转,便努了努嘴,但两人皆是有心去拦,却终是不敢,脸上讪讪的。 韦楷倒没瞧他们,只不肯收,道:“姨奶奶给的赏足够小的们吃上几日的了。小的不敢再领。”说着又躬身施礼,便要告辞。 夏小满瞧他样子不似作伪,便也不推让。茴香并两个婆子也过来行了礼,跟着一同回去。夏小满要往外送,夏昌化忙前先一步道是他去,说话送着韦楷一行出了院门。 夏小满瞧着茴香一行人背影,心里赞起自个儿英明,幸好是给他们放假了,要是都留下来,就夏家这小地方,还真不知道安排他们往哪里住才好。哎?不对,豆蔻住哪里?她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豆蔻的铺盖好像一并送到杂物屋去了,还没给她安置地方。 这一想,又头疼起来。在年家,要是住年谅那边儿,就是她住暖阁里的矮榻上,茴香和豆蔻住外间;若是住她自个儿房间,那就是她睡床,茴香睡矮榻,豆蔻睡外间。到底是屋多床多好安置人,现在夏家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又窄巴巴的,连个矮榻也没有,可把豆蔻安置哪里才好。 肇氏见人走了,长出了口气,回身坐到了正座上,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盏茶,慢慢抿着,打量着大闺女,寻思着说点子什么话好。 她从来没喜欢过这个闺女,无论这个闺女多顺从,做饭菜有多好吃,绣活儿有多漂亮,手脚有多勤快,家里打扫的有多干净,都让她欢喜不起来。 当初就因为这头一胎是个闺女,她在婆婆妯娌那边受了多少气?!她几乎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好在公公死了,众人分家,婆婆没有跟着她家,她才觉得缓过来。一旦又有了身孕,她就以要安心养胎为由,立刻甩掉这个女儿,丢给自己的寡母帮养着。 可天不遂人愿,在生下二闺女之前,她有过两个儿子,却都没养住,一个是未足月就掉了的,一个是养了几天夭了的。婆婆见她能生养,倒也不像从前那般欺侮,但隔三差五走动时,总会刺她几句话听。而没有儿子也始终让她不安。 怀着老二的时候,她怕了,便寻高人人算卦,然后被告之,大闺女命硬,能镇家宅,若大闺女在,小鬼儿就不会把孩子勾走了。她犹豫再三,这才和丈夫商量着,把大闺女连同她寡母一起接到自家来住。 老二是顺利诞下了,却又是个闺女。她几乎跳脚恨着这俩丫头了,可当初接寡母进门时,是卖了寡母的独门小院,这会儿她就是想把这俩丫头踢出门也不可能了,便依旧都甩手给自个儿母亲。 她求过无数生子的方子,拜过无数处的送子观音,却直到几年后,才再度有身子。这么多年,受了婆婆多少白眼,她就想着这回一定要把这口气争回来。然什么叫做天不遂人愿?没等孩子落地,她婆婆又故去了。 她是如愿以偿得了个儿子,可到底是一天婆婆的好脸色也没得到过,这口恶气郁结于胸,再无宣泄途径。想扬眉吐气?下辈子吧。 对于这两个闺女,她恨她们、她们怕她,她使唤她们、她们服从她,没有什么亲近不亲近,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基本上,她没有活计要她们做的时候,几乎是不会和她们说话的,更别说聊天谈心事了。所以这会儿肇氏小口抿着茶水,找不出一句可说的,如果一定要说什么,她其实很想很想问问大闺女手里攒了多少银子。 夏小满更是没话,她又没继承什么记忆,父母工作,身体状况,家里亲戚统统不知道,哪里有什么话题可聊,而且,她还在琢磨安置豆蔻的事。 夏昌化打外面进来了,也往正座上一坐,打量了一番大闺女,笑道:“倒是比从前胖了些。听韦管家说你,怎么,磕着了,现下可好了?” 夏小满点了点头,这台词她熟哇,当下道:“回爹爹的话,伤口是好了,只是从前的事不大记得了。” 夏昌化其实也就这一句话,说没了也没词儿了,咔吧咔吧眼睛,笑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还不是一样过。” 夏小满挂出招牌笑容,一言不发。 这会儿夏秋令从内室出来,手里还抱着个旧蒲团,摆到了地当间正对着正座桌子的位置,而后把幼弟夏有敬也给领了出来——方才家里来人时,他被丢到内室自己玩去了。俩人老老实实的往肇氏身边儿一站,只瞧着夏小满。 夏小满见这架势,也晓得是要让她磕头拜父母了。她犹豫着要不要拜,她可是打穿越过来,还没给谁磕过头,便是在年家,也没有——主要因为她还没有单独被如老太君、四夫人这样的高级领导接见过,而二夫人接见她时常常是和颜悦色不用繁文缛节的。 她寻思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岔开话题,向肇氏道:“娘,方才忘了,不知道把我这丫鬟安置在哪里?” 肇氏显然没当这是个问题,奇道:“自然是在你们姐俩屋里打个地铺。” 其实,细论起来,这也算是通常做法了。但落到夏小满耳朵里,十分不舒服。她不是要高喊民主人权众生平等,但也始终无法将丫鬟当非人类处理,那屋子本就不暖和,还叫人直接这么打地铺,不是要冻死她么!因问道:“家里可有矮榻,或是躺椅也好,再没有厚毡子也行……” 厚毡子?自个儿还没用上厚毡子呢!肇氏不由耷拉了脸,也没旁人了,她也没了畏惧,又硬气起来,冷言道:“矮榻?毡子?!哪里来的这些?家里穷成什么样,你还不知道?” 夏小满算是好言商量了,被这么刺了回来,话音儿里不免也带着点怨气儿道:“那屋子冷成那样,地上哪里能住人?” 肇氏听了更气,没的心里又腾起恨来,当年她多少还嫌弃过大闺女的窝囊性子,这回可好,这当了五年姨奶奶,废物点心倒是敢跟她梗梗脖子了,这还了得?她气恼道:“随她住哪里,屋里不爱住,滚外面住去!什么矮榻毡子,什么都没有!” 夏昌化见两人有吵起来的架势,忙咳嗽一声,道:“吵吵什么,这怎么话儿,多大点子事?!一个丫鬟,怎么不是安置?大丫啊,别说家里没这些个,就算是有,你说,家里哪里有地儿放这些个的?” 夏小满瞧了他们一眼,气不顺。其实也不全然为了一个丫鬟,她不忍心看小姑娘受冻是真的,但多少也是因着瞧这便宜爹妈不顺眼,可好歹还要住两天,便是不能和谐,也别忒翻了。她心里默念,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只要人是有喜好的,就可以被攻陷。不过是银钱上的潜规则罢了,我花钱买个舒心还不行吗!况且,从前也不是没用过这招对付后妈。 她深吸口气,然后绽出个大大的笑容来,起身离座,往前走了两步。 夫妇俩先是一愣,而后都当她要磕头了,夏昌化下意识的正襟危坐,肇氏则是心里有气,特地别过脸去不瞧夏小满。 谁知道夏小满压根没有屈身的意思,倒是站得越发直溜了,她一只手伸到衣袖里摸索了下,从内袋中取了一个大红的喜封出来。 本来茴香的意思,是叫她把四个喜封都揣袖子的内袋里,赏人的时候方便,可那是银子啊,不是银票,沉甸甸的坠人,她还担心一甩胳膊把块银子甩出去,丢了都是小事,要砸着人了,麻烦可就大了。俩人再三交涉,夏小满到底还是揣了一个喜封,随时备用。如今看来,倒是有先见之明的。 夏小满特地把红封亮了亮,含笑道:“虽是买了些年货,却不知道合不合爹娘心意,这里有些银子孝敬爹娘,有什么我没想到的物什,还请爹娘自己买来,也算女儿一片孝心。” 这句话效果忒好,成功的收拢回两人的目光,他们脸色有些缓和,眼睛落在那红封上,转啊转的,还真就有那么点儿溢彩流光的意思。 夏小满手里亮着红封,宛若拿着毒苹果的白雪公主她后娘,缓步的往前递进,放甜了声音道:“娘,那家里可有些什么能让我这丫鬟夜里避寒的?” —————— PS:亲娘,如假包换。但是有娘的孩子也可能是棵草,要看摊上啥样的娘了,对吧。至于给银子,花钱买舒心吧。我们的口号:不虐女主~~~。握拳。 17、我的父亲母亲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肇氏虽然一直盯着红封,心里却别扭着,愣没吐口。 倒是夏昌化在一怔之后,先一步伸手去接那红封,嘴里笑道:“到底咱家大丫孝顺,好孩子!其实,这避寒不避寒的,多大点儿事,不过一个丫鬟,这么折腾,值当么。” 夏小满笑容未敛,却垂了眼睑,掐着红封没动。这会儿她脑子里总转着红楼里夏金桂让香菱睡地上那镜头,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理阴影?而这个小丫头片子只有十一岁,还是个小花骨朵。 夏昌化的手已经触到了红封,紧紧捏住一角,见闺女没松手的意思,心里有些恼了,咳嗽两声,语气有些个软化,道:“不就差个隔的么,杂物屋那边还有几扇旧门板,拿过去顶一下也就是了。这要也不成,那你还想怎样?还想让她和你挤一张床不成?” 这倒是个好主意。夏小满想了想,她们那屋床还蛮大的,若说横躺躺俩,竖着却是能躺三个人的。夏秋令小身板儿极单薄,茴香更是瘦瘦小小的没有几两肉,她也不胖,仨人挤一挤完全挤得下。本来这话不大好说的,现下夏昌化这句说的恰是时候,刚好打蛇上棍。 她立时松了手,改露出白雪公主式的无暇笑容,赞道:“到底是爹爹英明!果然好主意。小满谢过爹爹了。”说着无比正经的福了福身,迅速转向夏秋令,拟拖她下水,笑道:“咱们仨一床,也暖和些,小妹你说是不是?还得说咱爹爹英明!” 夏秋令还瞧热闹呢,没想到话转到自个儿,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夏昌化一窝脖,已经攥住红封的手僵住了,但很快,他还是迅速将红封收到自个儿袖筒里,点头道:“嗯,嗯,成,我儿心慈啊,这么着极妥当。” 肇氏见他们仨一根藤上了,愈加气恼,怒道:“这成什么样子?主子奴才挤一床?” 夏小满挑了挑眉,脸上带出了讥讽神情,奴才,你那被卖的女儿不也是奴才?!她也不顶撞,只带笑瞧着夏昌化,心道我赞你英明神武了,你总得出来维护一下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吧? 夏昌化果然不负期望,虽是没辩驳,却冲妻子一瞪眼睛。但肇氏也不知道是真没瞧见,还是装没瞧见,反正是只瞧着夏小满的,嘴里怒骂道:“莫要带坏了你妹子!” 夏小满眯起眼睛,啧啧,带坏,真能整词儿!这罪名她可不顶!然而她还没反驳,她那好孩子底子的妹妹倒先跳出来给老娘拆台。 夏秋令向肇氏道:“娘,要不就像上回大姑他们来时那样,有敬上里屋睡去,我睡有敬这边,我那屋给大姐和那丫鬟睡好了。”正房的火盆总是烧得旺旺的,弟弟的床榻也比她的软乎许多,她何苦守着小破屋和姐姐和丫鬟挤一起?! 夏小满要知道这小妮子这会儿打的什么主意,一定会大跌眼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觉得这妹子又可爱又懂事咋瞅咋顺眼。她也不待肇氏答应,就想把这坐实了,听了妹妹声援,立时回身向怯生生站在椅子旁的豆蔻招招手,道:“还不过来谢谢老爷、夫人和二小姐。” 豆蔻见主子招呼,忙跑过来跪下就磕头。夏小满一愣,她本来想让小丫头鞠个躬也就拉到了,到底是忘记了规矩是得磕头的。罢了罢了,磕了头,这事就算定下来了,磕头也比睡觉冷地板的好。 夏小满见豆蔻这实诚孩子磕了个头还要继续,忙伸手拉了她,笑道:“你这孩子,忒实诚,老爷夫人二小姐还能挑你的理不成?起来吧。” 肇氏这会儿愤怒完全转嫁了,也不理夏小满和豆蔻,恶狠狠的瞪着夏秋令。夏秋令却垂了头,也不接她视线。 夏小满见是把让她磕头拜爹娘的事彻底打岔过去了,哪里还管他们什么表情,当下笑了笑,道:“要是爹娘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房了,坐了半天车,实在累乏了。那啥,小妹啊,你过来取铺盖不?” 夏秋令闻言忙抬头道:“哎,这就过去。” 肇氏被无视了,哪里还忍得住?她猛一拍桌子,吼道:“这是谁家的规矩?年家这般教你的?给我跪下!刚回来就要带坏你妹子!” 不提年家还好,提了年家就是提她卖掉女儿。这个事实打夏小满进门就一直在她脑子晃啊晃,她是想忘都忘不了,偏还有人往刀口上撞,提这个整景儿。卖了都卖了,跟谁充老子娘?夏小满忍无可忍,也维持不住招牌表情了,冷冷的瞧着肇氏,道:“您这是嗔着我回来错了?” 夏昌化捂了捂袖子里的银子,忙来和稀泥,道:“大丫!怎么说话呢!你这磕了一下,倒忘了些规矩了。身子不好别这儿站着了,回去倒着吧,别跟这惹你娘生气。”说着又冲妻子吹胡子瞪眼睛的,紧着往厨下那边努嘴,示意那边还有一堆年货没细瞅呢,不看僧面看佛面,瞧着年货的面子,这会子也不当胡闹撒泼。 夏小满见状翻了翻眼睛,也懒得和他们吵架。这趟可好,本来是想走出宅门考察小家庭原生态生活的,好么,这成体验世态炎凉世道艰难的生活了。日子苦点儿其实没啥,幸福的标准不是钱多钱少,可这日子苦人还别扭,那就越发不能活了。她也不多说了,连敷衍的行礼也不肯,带着豆蔻就往外走。 夏秋令为母亲积威所慑,也不敢动,可怜巴巴的望了望父亲。夏昌化点点头,道:“去吧,二丫,你也去吧。” “爹,我也去!”一旁的小鬼头夏有敬一直没插上话,早不耐烦了。 夏昌化大手一挥:“去吧去吧,都去。” 待孩子们走了,他才黑了脸,冲妻子喝道:“你昏了头了?你唬她做什么?你去厨下瞧瞧,她这回来一趟,带了多少东西回来?你指着她再不回来了?!”他说着把袖袋里的红封取了出来,搁手里颠了颠,道:“瞧瞧,怕是有五两!!你犯糊涂,别断了家里的财路!” 夏昌化是个手艺人,会点子箍桶锔碗、泥灶整漏的手艺,间或能做点儿木匠活儿,有时上哪个器行里帮工,有时就走街串巷给街坊们做活收点儿散钱,一个月最多最多不过一两几钱银子,生意不好时四五百钱也不是没有过,还要靠肇氏还揽些女红的活计补贴家用。现下夏小满带回来的年货加上这五两银子,紧一紧够家里活大半年的,他怎能不喜? 肇氏袖子里还掖着块刚刚截下来不让买炭的碎银子,可想着闺女敢跟她叫号,这心里就有火,哼了一声,道:“你才昏了头,她是卖了死契的!你怎知你供着她跟菩萨似的,她就能再回来孝敬你东西?怕她是个泥菩萨,由不得自个儿的!你说当初把她嫁到姚家多好?她哪里敢这么狂?道还近便,个把月就能回来一趟,便是没这么多银子却也能小不溜的补贴补贴家里,零零碎碎的也比这强。现在,五年,哼,五年就得五两银子,你还乐呵着!” 夏昌化一立眼睛:“你还提什么姚家?当初卖她卖了五十两银子!那可是五十两!姚家能给多少?况且,现在姚家不也没跑么,要不把她卖给年家,现在二丫嫁谁去?哪儿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这姚家……”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愣愣的瞅了眼妻子,肇氏同样反应过来了,也呆呆的瞅着丈夫,俩人同时一拍桌子,异口同声道:“坏了,明儿姚家人要过来!!” —————— PS:首先,在俺的世界里,没有圣母这一物种。:p。 其次,夏小满同学的性格决定了她不是受虐体质,而且,俺不知道咋能虐得了她这样一棵坚韧的猪笼草…… 最后,谢谢亲们的建议,俺努力学习改进中。握拳。o(^-^)o 18、我的父亲母亲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她怎么赶这个时候回来了?!”肇氏气恼道:“你昨儿怎的都不说拦一下?!” “昨儿那个韦管家分明说的是回来看看,谁知道她还住下了!”夏昌化也恼,瞅着媳妇,忽然就骂道:“蠢婆娘,你说我什么,你昨儿不也没拦么!昨儿你就知道紧着说:‘便是把人送回来,银子也是不能退回去的!’你咋就不说拦着叫别回来呢!” “我那么说不就是拦着么!”肇氏抬高了声音,近乎吼道:“你还怨我?!你都不敢问一声!我自然要问个清楚!卖了就是卖了,这会儿要退银子,门都没有!” 其实,夏昌化也是一直担心年家把闺女送回来要他们退银子的。但他担心是担心,却没胆子问,昨儿还是肇氏壮着胆子说了那句退人也不还银子的话。听韦楷说闺女只是回家来看看,他这才踏实下来,可今儿一看见闺女带了行李回来,他又开始担心年家言而无信,所以才会一再和韦楷确认是否真是“只回来看看”。 他自觉理亏,忙唬着脸装硬气低喝了一声:“你小点儿声!回头让大丫听了,往后就是想回来,也不肯回来了。” “谁知道还有没有往后。”肇氏不服道:“瞧她那德行!不过是当了五年的姨奶奶,倒像就跟当了五年的妃子娘娘似的,眼里越发连老子娘都没有了!” 夏昌化印象里的大闺女就和兔子似的,胆小又听话,让她往东不敢往西的,怎么骂就只听着,别说还口,就是大气也不敢喘。今儿感觉她这嘴碴利了不少,底气十足的,确实和从前不同了,他不由道:“莫不是在年家得济了?你瞧她方才要打赏下人那架势……还有带回来的这些年货……” 肇氏到底是惦记着那年货,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对,先瞧瞧年货去。” 夏昌化点点头,袖着手往厨下走,侧头向肇氏道:“着实不少,我瞧着够吃俩月的。对了,还有几只鸡,一会儿扔栅栏里去养着,留下蛋吧。你说,这今儿晚上做点啥呢……” “我不管,晚上就让大丫做。”肇氏想到大闺女的巧手,心里多少还顺溜些。二闺女手没大闺女巧,也没大闺女那么勤快,让干点啥总拖着,到底还是大闺女听话些,虽然……现在没那么听话了。 夏昌化也想起大闺女的好厨艺来,进了厨房拍拍面缸,咂咂嘴道:“叫大丫烙饼!说起来打她走了,那皮脆起酥的馅饼我就没吃着过。二丫根本不行事儿。你烙那玩意儿,油饼还行,馅饼皮咋整都软,要不就糊了……”他一股脑的挑出一堆毛病来,听得肇氏又一肚子气。 肇氏虽气,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要说下厨,还真就大丫比她强。她闷头挨样看了米面鱼肉菜蔬,又想起放回屋里的四匹尺头,这才舒了口气,寻思寻思,又道:“他爹,你说,她怎么就回来了?拿这么多东西,真是得济了?” 夏昌化正从一酱菜罐子里揪出一根萝卜条,塞到嘴里嚼着,听了这话,忙咽下去萝卜,一边儿在衣服上蹭手,一边儿道:“我才刚就说么。别说年货赏钱,你就看她那穿戴,再看带回来的那些个行李!必是得济了的。” 肇氏点点头道:“她还说那些‘只是’‘日常’用的!到底是大户人家,啧啧。” 夏昌化道:“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就说么,你别给她添堵,她手指缝儿漏下来的,就够咱们活一阵子的。你还想不想她再回来?你就顺着她点儿……” 肇氏最不服这句,哼道:“顺着?瞧她那样儿!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还跟老娘梗梗!我想不想的,就你说,她还能再回来不?这都五年了可,才回来,谁知道怎么回事儿,保不齐有这次没下次!她可是卖了死契的!” “死契”二字砸在地上那是叮当作响。夏昌化哼哼两声,没言语。 肇氏顿了顿,盯着夏昌化道:“他爹,这若真想落下点啥,就不能等她漏的……依我说,反正也不知她下次还能不能回来了,这次就能拿她多少拿多少,瞧她手里还有些个钱,那衣裳首饰还值些,能留下的都叫留下……” “你疯了?!”夏昌化大骇,抬手就要扇她耳刮子。 这么多年肇氏性子虽烈,却也没少挨打,瞧着他抬手,就有些惧了,忙不迭闪身,不留神撞到了后面缸上,撞得腰生疼,却也到底躲过这巴掌了。 夏昌化见她撞了腰,也收了手,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到地上,骂道:“蠢婆娘,你作死!年家是你惹得起的?伸伸小拇手指头就能把你压碎了!” 肇氏揉着腰,口里嚷嚷道:“年家那样的大户人家,还能在乎两个簪子、两件衣裳?便是拿了大丫的,年家还能上门找咱们麻烦?到底是咱家生养的闺女,她还能叫夫家人打娘家人?再说,你不也是想落下点啥么!” 夏昌化琢磨着大闺女头上那些个钗钏,果然是值些个的,多多少少留下几件,也够吃些时日,媳妇说的也没错,这卖了死契和家就当是断了关系,再回来,也是有一次没一次的,还是有一次就狠捞一笔的划算。但民自畏官,近乎天性,他实在惧怕年家,因此只铁青着脸,瞧着厨下这些粮食,反复嘟囔道:“你作死,你作死吧你!” 肇氏不甘心的瞪了他一眼,揉着腰往外走,边走边嘀咕道:“废物点心!你瞧着吧。她便不是面团子,也给她揉成面团子了。小蹄子,跟老娘梗梗呢!” 夏昌化忽然喊住她,道:“他娘,姚家的事呢?!明儿得想个法子,别出什么乱子再黄了二丫这事……” 肇氏心里不耐烦起来,扭回头来打断他道:“我省得!明儿我寻个引子打发她出门买点什么去,叫她不到天黑别回来!” * 夏家家长那边吵的热火朝天的,夏家的娃们却和谐友爱地坐在床上分享着点心。 本来夏秋令抱了自己铺盖回正房里屋铺好也想歇中觉的,却影影绰绰听到厨房里传来父母的争执声音。她并没听清也没兴趣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们吵架那是家常便饭,她也懒得在里屋呆着,想着姐姐那些漂亮的物什,便抬腿往厢房这边来。进了门,就瞧见大姐和小弟并那个小丫鬟仨人乐呵呵吃点心呢。 “原版夏小满”出嫁那一年,夏秋令才九岁,而夏有敬还在襁褓之中,夏秋令虽然和姐姐性子不大一样,原也没什么言语,但并不陌生,夏有敬却是完全不认识这个大姐姐。从来没有人给他讲过家里还有个大姐,他那小脑袋瓜子里也从没想过为什么只一个姐姐却叫二丫这样深奥的问题。 然他本来也不是认生的孩子,最初见这个陌生的姐姐带了一群人来,他多少有些畏惧,不敢近前,这会儿没人了,夏小满又冲他笑眯眯的,他也放开了,大胆的在这新姐姐屋里转悠,一会儿捅捅茶壶,一会儿摆弄摆弄姐姐的妆盒,没一刻老实的。 夏小满和这么大小孩子接触的经验并不多,只觉得给零食是唯一的手段。那送礼的点心早交给了家长,她就把长生居里带出来的点心零食拿出来给夏有敬吃。果然小孩子都好这一口,无论男孩女孩。夏有敬挑挑拣拣的,吃得十分开心,还扯着和姐姐说话,一会儿说这个和东街的糖人一样甜,一会儿说那个和西街的炸果子一样酥。 天知道,一个七岁的外向男孩有多聒噪!夏小满脑仁都疼,开始后悔自己这么亲善了,现在实耷拉不下脸来。幸好有豆蔻这个小孩儿在替她解忧。 豆蔻也不过才十一岁,平日里茴香嘴碴子厉害,还显不出她来,这会儿夏小满也叫她坐下来吃点心,夏有敬搭了几句话,她也没那么拘谨了,竟也是小嘴儿巴巴的,和夏有敬一会儿说五仁一会儿说莲蓉的,俩人还聊到一块儿去了,实是给夏小满省心了。 夏秋令推开门时,阳光斜斜洒落在她身上,映得腕间那玛瑙镯子越发鲜艳。夏小满一边儿招呼她过来吃点心,一边儿诚意赞道:“这镯子真漂亮。” 夏秋令把镯子往袖筒里收了收,讪讪的道:“也……也没什么。……大姐这边儿点心里有栗子糕没?” —————— PS:咩,这个,在夏家还有“旧债”要了结,所以暂时不会回年府。我昨儿推翻了不少字,缩写再缩写了,可貌似…… 泪流满面,继续学习和改进中……o(T_T)o 十六无力的握拳,无力的顿首遥拜,无力爬走…… 19、旧债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夏小满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见夏秋令不愿提那镯子,也就顺着她的点心话题往下说,笑道:“应该有吧,你来找找看。出来的时候她们帮我装的点心,到底都带了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豆蔻忙跳下床,扑弄扑弄手,过来伺候夏秋令洗手。夏秋令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木木的,乍着双手,由着豆蔻挽了袖子,待要卸镯子时,她忙道不要,然后把镯子使劲往上推了推,卡在小臂上,不叫掉下来。 待豆蔻兑好热水,夏秋令把双手伸了进去,骤然一暖,身子便是一颤,舒服得长长出了口气。冬日里到底是暖水洗手舒坦,往日娘不许她浪费柴禾,洗脸洗手的水都是从贮水缸里舀的,虽然是存的水,没有外面井水那般冰寒刺骨,但也是凉凉的,极不舒服。 豆蔻给她擦了手,又取了蜜露沤子沤了手,才请她到床边坐了吃点心。她平素只见过娘拿一些蜜露擦脸,只道那是极金贵的物什,没想到年家竟然拿来沤手,她自己揉了揉手心手背,只觉得香香滑滑的,很是受用。 床上铺了两张巾子,摆开四个食盒,各色点心零食琳琅满目,她别说吃过,多半是见也没见过的。夏秋令瞅了半天,寻了块莲花样子的,放到嘴里咬一口,真是甜酥美味齿颊留香,和年下那些亲戚走动送过的点心匣子全然不同,竟像是平生头次吃这样好吃的东西。 她一边儿细细咀嚼着点心,一边儿打量着大姐头上身上,再想想刚才洗个手都那么多讲究,心里暗暗羡慕起来,不愧是大户人家,吃穿用度果然是不同的,不知道自己嫁到姚大户家,是不是也能过这般神仙一样的日子。 想到姚家,她下意识的碰了碰胳膊上的玛瑙镯子。那是小定。而明天姚家会来下聘礼。 她并非像夏氏夫妇所想的那样,对夏小满曾和姚家定过亲的事一无所知。在夏氏夫妇无数次争吵中,她不仅知道了这个,连她姐姐为什么被卖了死契也是清清楚楚的。但对于这些,她的担心十分有限,毕竟卖了死契的人,和她,和夏家都没一点儿关系了,越发和姚家不相干。姚家娶她是父亲说成的,和姐姐也没干系,而于她自己,只要能过好日子,嫁给谁都一样。现在夏秋令唯一上心的,倒是她没有一身应景的体面衣裳。 要是有大姐这样的衣裳就好了。夏秋令想起娘给她做的新衣裳就不痛快,好不容易买一回,又不肯买好的,不是好料子也就罢了,颜色也不好,花样子也不好,怎么穿得出去!要是大姐提前半个月回来就好了,大姐带回家那两匹尺头倒是好的,裁了衣服一定漂亮,可惜了现在赶不及。但说到底,还是大姐身上穿这套好啊。 夏小满见这妹子吃东西也心不在焉的,眼珠子滴溜溜绕着她转悠,不由的也多瞧了几眼,寻思瞧个什么。刚好视线对上,她习惯性的摸了摸头发,笑问夏秋令道:“怎么,头发乱了?还是身上沾了啥?” 夏秋令像被拆穿了心思一样,脸一下子就红了,忙道:“没什么,没什么。”顿了顿,才呐呐的道:“我是瞧着姐的衣裳好看。” 夏小满笑了笑,小姑娘到底是爱美的。她认真寻思了一下,要不要给夏秋令点儿什么,对这个妹妹,她还是有些好感的。虽然她不是圣诞老人,满足不了太多的愿望,不过有些时候,双赢的话…… “要不,明儿咱们出去逛街吧。”夏小满笑眯眯道:“我这儿没新衣裳,旧的也不好意思给你。而且你比我瘦,我的衣裳你穿了也不合身,不如明儿咱们到街上溜达溜达,姐给你添置件衣裳可好?” 车在进入城北这片时,她就仔细瞧了路线,但是不可能都记住,她需要一个向导。在刚才夏有敬的话里,她知道了贫苦人家没什么未嫁女子不得出门的规矩,夏秋令时不时被爹娘派出去买些个东西,有时候也会带上弟弟一路去。要不也想送夏秋令件衣裳,如果拐了她帮自个带路,那是再好不过。 夏秋令显然对这个计划十分的感兴趣,虽然嘴上道:“哪里能让姐破费!姐也许久没回来了,我陪着姐四下看看也是应当的。”可眼里仍难掩兴奋和欢喜的光芒。 小鬼头歪着脖子听到说明儿要出去玩,也是无比高兴,手舞足蹈的嚷嚷道:“我也去,我也去!!” 夏小满按住小鬼头,心道你小子跟去了我就不用干别的了,脸上还得带着笑哄他道:“明儿大姐和二姐出去有正经事,带着你不方便。等多暂有空了,姐专门带你去玩好不好?”说着又向夏秋令笑道:“你别和我客气这些个,那就说好了,明儿一早咱们就出去。集市离家远不?周围哪里能雇个车什么的……?” “嗯,不远,也不费什么脚力。咱家旁边没处雇车,往集里倒是不难寻着,要不咱明儿走着去,回来再雇车?”夏秋令兴奋的勾勒着次日出行计划,想着要是买着好衣裳,等姚家送聘礼来,瞧着多体面,也不丢份儿。忽然她反应过来,不对,明儿姚家就来了!她哪里还能出门?!得依规矩老老实实等着姚家上门。 夏秋令的目光黯淡下去,对夏小满其后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叹了口气,道:“不成,姐……明儿去不了。家里……嗯……家里还有些个事情……” 夏小满本来是一边儿安抚着吵吵闹闹的小鬼头夏有敬,一边儿穿插着和夏秋令说两句明儿的安排,正折腾的头大呢,忽然听到夏秋令这么一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搭话了。她眨眨眼睛,转而笑道:“既是有事那就算了。那也是多暂有功夫再说吧。” 夏秋令那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要是姐姐问她明儿有什么事可咋整!她可咋回答哎。幸好姐姐啥也没问。可……她忽然又将信将疑起来,姐姐为啥没问啊……?莫非她知道了明天姚家要来?夏秋令下意识的把玛瑙镯子往小臂上推了推,直到卡的胳膊生疼,才松开手。疼痛告诉她,那镯子还在,小定还在。她踏实了,自己告诉自己,姐就算知道了,也不相干,一点儿不相干。 夏小满完全没往别处想,就像要约个同事出去,同事说有事不能去一样,难道还要赶着问人家有啥事?——她实在没有一种归属感,没觉得这是自己亲妹子,这是自己家,完全没意识到妹妹口中的家里有事,是自己家里的事。 她不去就不去吧,自己也不是没法子出去不是。夏小满决定踅摸别的法子。 “二姐不去我去!”小鬼头似乎找到了最佳时机,直嚷嚷,“我去!我去!大姐只带我去!” 夏小满觉得头更大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幼师是那么好当的吗?学龄前儿童是那么好带的吗?烦躁啊烦躁。 夏秋令也烦躁起来,本来这话就揭过去了多好,偏这小闹人精闹个不休!她沉下脸,唬小弟道:“别吵吵了。再吵吵叫爹揍你!” “爹才不揍我!”小鬼头下巴一扬,“爹揍你!揍你!就揍你!”说着抓起点心来就砸夏秋令。 夏小满整目瞪口呆的时候,小鬼头一撇头,瞧着她道:“你要不带我去,爹也揍你!” 夏小满一头黑线,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o=||| 夏秋令扑弄着身上的点心渣子,有些恼了,伸手要去拧小弟胳膊。这样的掐架显然操练过无数次了,小鬼头非常伶俐的躲闪过去,继续“点心炮弹”袭击…… 事实证明,在床上吃东西是很不好的行为——食盒翻了,点心骨碌得满床满地都是,到处是渣渣沫沫;而在床上打架更可怕——这张破旧的木床摇晃的厉害,嘎吱嘎吱直响,像是崩溃坍塌的前兆。 夏小满慌忙抓这个按那个,有气无力的低吼:“都给我歇了!” 显然,无效。 就在闹的不可开交时,河东狮吼在院子里响起:“二丫!二丫!死哪儿去了?过来给娘揉揉腰!” —————— 20、旧债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世界终于安静了。 豆蔻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床铺,然后认认真真的在夏小满身前跪下来就要磕头。夏小满伸懒腰打哈欠呢,险些没呛着,猛烈的咳了两下,忙伸手去拽她,道:“丫头,你干嘛!” 豆蔻道:“方才二小姐和小少爷在,奴婢还未谢主子相护……” 夏小满一笑,掐了掐她的小脸,道:“丫头,你也不是头一天认识我了。别整这些虚的了。你的心思我知道,谢我也不用这么谢。” 话是这么说,也确实没有刻意施恩的意思,可心里到底舒服。“谢谢”两个字虽然简单,但很多时候从中流露的感恩之心,还是会让人热乎乎的。 她笑眯眯的舒展舒展筋骨,懒洋洋窝进床里头,拍了拍床外侧,道:“别想那么多了,你也累了半天了,也过来躺着歇会儿吧。” 豆蔻犹豫了一下,蹭到床边儿坐下,夏小满没说话,又拍了拍床铺,她这才敢躺到床上。 夏小满盖好被子,闭上眼,心里叨咕,睡觉睡觉,明儿的事就交给明儿吧,现在和这爹妈虽然没撕破脸,但是也不用假意维持温情脉脉了,大不了明儿强硬一点儿,坚持要出去就是。在年家是矮檐下迫不得已装驯良也就罢了,在这么个亲情薄如纸的娘家还装孝子贤孙?歇歇吧!明儿要出去,一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握拳。 被人拦下了,她未必会真的想杀人,但是睡觉被人吵醒——她很有杀人的冲动。 一个来时辰后,夏秋令叫开门,往床边站了,开始传肇氏口谕:“姐,娘叫你去做饭。” 夏小满刚被敲门声砸醒,脑子一片空白,耳朵嗡嗡直响,她晃了晃脑袋,顺口答应了一声。半晌才意识到夏秋令说的什么,不由愕然:“啥?叫我做饭?” 夏秋令点了点头,道:“姐你快着点儿,娘等急了要骂人的。”说话间脚下已经移步往门口去了。 挠墙,我不会做饭啊!!夏小满极度抑郁,传说中回门的姑奶奶不当是待遇极高么,不当是好吃好喝供起来的么?咋还叫她自个儿动手做饭呢?有这规矩吗?还是欺负老实人啊?!看来要想这两天顺溜了,还得先把这便宜娘梳理顺溜了。 豆蔻已经拧了热手巾过来,夏小满擦了脸开始梳头。片刻夏秋令又跑了回来,从门口探头道:“姐,要不先让豆蔻去洗菜吧,白菜搁地窖里拿上来了。 夏小满指了指头发,道:“她去了,我头发没发打理……”想使唤她的人?那也没门! 夏秋令哦了一声,道:“那你快点儿啊,面等你和呢。” “啥?和面?这是要做什么?”夏小满瞪圆了眼睛,她从小就和面食没缘分,饺子皮就没擀圆过,包了馅就没掐严实过,上锅蒸还能维持个形儿,要是下锅煮,那铁定是片汤。包子这种更加技术的干脆不用提。如果一定要说她还算会做什么面食的话……泡面算么……>__ 21、旧债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圣诞快乐~~^0^ —————— 当着小孩子的面儿一定要谨言慎行,切记切记。 夏小满噗嗤一声笑了,忍不住伸出手来把小鬼头揽到身边,揉了揉他头发,瞧着一脸尴尬的夏昌化,看他准备怎么往下接。 谁知道聪明的老爹不接话,而是转而去吼夏秋令道:“二丫,你傻站着干啥呢?赶紧做饭去!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做,想饿死咱们啊?!” 肇氏本来还在原地捂着心口窝作效颦状,眼睛往上翻翻着,露出大半眼白,但却不全是气的,也是还没想出台阶下来。听了丈夫这声吼,她眼珠子咵嗒撂下来了,也吼二闺女做饭,然后自个儿先带头往厨下走,把烂摊子留给丈夫收拾。 夏秋令被爹妈吼得委屈,小脸抽抽着,扁着嘴,却也不敢说什么,一步三蹭进了厨房继续洗白菜。 夏有敬见没人搭理自个儿了,忙拽着夏小满的胳膊又道:“大姐不走,明儿带我上街里!!” 夏小满拍着他的小脑袋笑而不答,心里迅速盘算着以带着个小鬼头上街为由出去划算不。理由是充分的,但是风险也不小:本身这不是个老实孩子,得贼闹腾;其次,不知道这时代社会治安好不好人贩子多不多,别再把孩儿弄丢了——她觉着本来旧债已偿,都不欠这家什么了,这要整丢了人家唯一的儿子……这债她是如何也还不起了。 她在盘算,老爹也在盘算。 夏昌化本来恼儿子的大实话,整想着下面的安抚闺女,说什么不能让她这么走了,年府是什么人家?岂是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惹得起的?闺女这般气势,想必在年府也是得了势的,别说旁的,就是使个管家出来,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听到儿子磨着夏小满要上街,脑里灵光一闪,妙啊,正愁明儿没由子支走闺女呢,这不是现成的由子!他倒没想过拐子问题,因为集市里他们巷子不远,这老疙瘩又从小就野惯了,不大点儿时候就不爱在院儿里呆着,谁出门都想跟着,平时夏秋令被打发出去买盐米时候,这小子也总跟着去,姐弟俩人从没出过事。 夏昌化拿定了主意,便借着儿子这句话向夏小满笑道:“大丫啊,既然你弟这么央磨你了,这左右明儿家里也没什么事,你便带他上街转转——好好转转,你也有年头没回来了不是,好好转转,晚些回来也成。” 嗯?夏小满诧异的望着老爹,第一个反应是,老头儿想使唤小鬼儿骗她的钱。她下意识低头去瞧了瞧小鬼头,小鬼头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她,满眼都是期待,就差没流口水了。她不由哑然失笑,这么个小鬼儿,能骗她多少银子?真是多虑了。都怪老爹爱财的表现忒明显,她都不会往别处想。别处么,如果不是为了钱财,是为了什么呢? 夏小满没回话,夏昌化也窘在当场,十分尴尬。闺女好像变伶俐了,他忧心忡忡,更糟糕的是闺女变厉害了,若是知道了明儿姚家来人,再大闹一场……这可不成,他费了多少口舌才把二丫说给姚家的!眼瞅姚家聘礼要进门了,这节骨眼上不能出岔子!他刚想添几句话,想法子把闺女妥妥当当的支走,就听闺女张口答话了。 “带着弟弟出去转转也是应该的。”夏小满挂着笑,“只是,爹爹,小满不认得路。而且弟弟年纪小,年节又是人多,这要有个闪失,小满可是万死难以谢罪啊~~” 夏昌化听到“只是”这个转折词时,还以为没戏了呢,听到是这两件事,不由放下心,忙笑道:“大丫莫担心,有敬打小就周围转悠的,他认得路!叫他带路就是了。” 看着老爹一点儿没担心儿子会不会被拐,夏小满觉得有点儿诡异,莫非社会治安好到这种地步了?管他呢,小鬼头要真能认路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没啥,她以前独自出差到陌生的城市,靠地图那是压根没用,还不是靠鼻子底下那张嘴,没处打车还没处问路么! * 初十早上,夏小满赖在热乎乎的被窝里都不想起来,幸好茴香有先见之明,多带了被褥来,昨儿晚上倒没觉得冷,但不知道是坐车累的,还是床太硬睡得不舒服,她就觉得腰也酸是浑身骨头缝也疼,动也不想动。 她却是有心想不出门了都不行,还没起身呢,小鬼头就杀进来了,连吵吵带喊的,又脱了鞋跳上chuang来揪她起来。夏小满咬碎银牙啊,心想将来一定不要生儿子,还是姑娘老实,儿子忒闹! 好不容易忽悠好了小鬼儿哄他先去吃饭,夏小满起身洗了脸梳了头,还没换上大衣裳,夏秋令抱着一摞衣服进来了。 “姐,娘让我拿衣裳给你换上,说你穿那身好衣裳忒扎眼,怕遇了歹人……”夏秋令口里是和夏小满说这话,眼睛却瞄完夏小满头上的首饰,又去瞄桌上的妆盒。 豆蔻接过衣裳抖开给夏小满看,都是素布的,颜色料子都是平民版,虽然是半旧的,但是很干净,也没有什么有碍观瞻的补丁。 夏小满点点头,她原来也担心过自己自年家带来的衣裳太招摇,这可是贫民窟!现下这身要穿上了,确实很劳苦大众防贼防盗,她容貌本身就是丢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再穿这么一身,那真是劫财劫色的都轮不到她了。安全第一。老娘想的还算周到,当然,十之九九不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着想,主要是为了财产安全考虑的吧。 夏小满里面还穿自己的袄,外面罩上这身衣裳,为了维持协调性,她叫豆蔻把她头面都去了,只留个普通的攒珠梅花簪点缀,耳上也换了对儿小玉塞子。 夏秋令的目光就跟着豆蔻的手,在妆盒里外那些闪烁着润泽光芒的银钗玉环上流连,其实首饰并不多,也未见珍贵,却依旧是缭花了她的眼。 夏小满瞧在眼里,心里叹气,却是没法子许她什么的。因为这些首饰都是有数的,大户人家多有讲究,什么季节什么日子戴什么样式的东西,若到时候没的戴了,被挑了毛病,她连带她俩丫鬟都会倒血霉。 夏秋令似乎察觉姐姐和那丫鬟都在瞧自己,忙敛了目光,讪讪一笑,道:“姐收拾吧,我先去了。饭好了,在厨下。”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夏小满摇了摇头,叫豆蔻也换了夏秋令拿来的旧衣裳,开箱取些银子带在身上,又特特带了条长布带,准备上街的时候把没一刻老实时候的夏有敬栓她胳膊上。虽然很像溜猴,但安全第一,这么着能避免小鬼头走丢——唔,除非俩人一起丢了……>_ 22、旧债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圣诞快乐~~^0^ —————— 冰糖葫芦在穿越文里通常有着非比寻常的魔力,比如,引发艳遇。 当然,有时候系统会延迟,比如,现在,距离夏小满同学吃掉冰糖葫芦足有大半个时辰,山楂可能都消化成糊糊了,艳遇对象才登场。 当然,也有时候……唔,上帝也可能会出现投递失误,发错艳遇对象,比如,眼下…… 所谓艳遇,首先得有个“艳”字吧?! 话说眼前这位大哥虽是相貌周正,可也只是周正而已,离那“艳”字未免差得太远。 夏小满同学前世容貌跻身二流美女之列,多少也遇到过几次这样故意搭讪的,不过,前世今生,这次是搭讪对象质量最差的一次。她唏嘘了一下,到底是现在容貌不比从前了,连来搭讪的人都降低一档,然后非常淡定的笑道:“这位先生,您认错人了……” 她话音未落,身边儿小鬼头却已经跳起来向来人扑了过去,兴奋的喊道:“姚二哥!” 嗯?熟人?夏小满一时错愕,而后脸微微红了起来,咳咳,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不过也怪这人说话缺了主语好不好,害她以为是故意搭讪,原来也是把她当夏秋令了。不过……刚才他说什么?下聘?!小妹要嫁人了?她没注意这词汇背后的深刻含义,也全然忘了原版也是十五就嫁人了,倒开始唏嘘起早婚问题来了——丫头才十四,怕还是虚岁,啧啧,“小”妇人…… 那被叫做姚二哥的男子亲昵的拍了拍小鬼头的后脑勺,转而不甚高兴的向夏小满道:“你今儿怎么还……”他忽然愣住,此时夏小满已经除去了风帽,露出了妇人的发式,他仔细瞧了一番,而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声音也不大自然,道:“小满?小满?!你回来了……” 原来真是熟人,还认识她?夏小满忙也站起身,客客气气打官腔道:“您好。抱歉哈,瞧我这记性,这几年没回来,瞧着您面善,却有些个叫不上来了。您别见怪。怎么称呼您?” 那姚二闻言表情僵硬起来,忽然就紧着往这边走了两步,这一动,也连带着拽着他衣角的夏有敬跟着一趔斜。衣角沉了,他也浑然未觉,只愣怔的盯着夏小满瞧。 夏小满正疑惑于他的反应,一旁的小鬼头嚷嚷开了。小家伙不谐事,哪里瞧人家眉眼高低,只一味拽着姚二的衣裳嚷嚷道:“二哥,二哥,你许给我的面捏的大马还没给我呢!!” 姚二被他这么一唤方醒过神来,低头瞧了小鬼头,尴尬的一笑,稳了稳心绪,哄他道:“二哥多暂赖过你东西?少不了给你的。这么着,你一会儿就跟你板凳哥哥出去,老张家面人铺子里的老虎、大马随便你挑,好不好?” “好!好!好!”小鬼头兴高采烈的,连着拍手点头。姚二宽慰的笑了笑,转身唤门外的小厮板凳进来。 好什么好?!夏小满警惕性还是很高的,谁知道这二哥是哪个庙的神仙啊,就算是有敬认识的,那就不是人贩子了?不少孩子都是熟人诳走卖了的呢。她忙点手唤小鬼头:“有敬,听话。过来,姐这边儿来。” 谁知道小鬼头只想着漂亮的面人儿,磨磨蹭蹭的不肯过去姐姐那边,倒是一见姚二的小厮板凳进来,立刻蹿到他身边,紧紧抓了他胳膊。 那叫板凳的小厮被突然扑过来的夏有敬唬了一跳,镇定下来便忙给自家主子和夏小满行礼请安。因着方才有人报给他家主子的是说看见夏二姑娘带着兄弟街上逛荡呢,这会儿他在行礼的时候,便口称问夏二姑娘安。 “不是二姑娘。”姚二沉声道,却没有纠正该叫什么,转而吩咐道:“你带夏家小爷去老张家面人铺子挑玩意。” “等等。”夏小满出言喊住两人,她觉得姚二十分奇怪,哪里敢把弟弟交给他,更加不打算和他有什么往来,因向姚二客气的笑道:“我弟弟淘气,不劳您费心带着。还是不必去了,回头我买给他。”说着又板起脸来召唤小鬼头,她心里这个后悔哇,方才因着要吃饭才解开俩人胳膊上捆着的带子,真是解早了,要不这会儿一扥绳儿他不就过来了,何必大费口舌。 姚二似有所思的直盯着夏小满沉默不语,板凳没主子吩咐自然是不敢动的,小鬼头呢,身子缩在板凳身后,探出头小脑袋,扁扁嘴一脸可怜相,却是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瞅着姐姐。 夏小满这个气啊,那就先送客吧,回头再收拾小鬼儿,当下正色道:“这位,想必您也忙着,我们就不耽搁您了,是亲戚朋友呢,就请改日到家里叙旧吧。现在我们正要用餐,不便相留,麻烦出去时候把帘子给我们撂下呗,谢谢。”说着做出个请出去的手势。 板凳变了脸色,姚家经营着几家车马行,在城北这一带算是数得上的大户,便是京里有头脸的巨商富户见着也要客气两句,何时有人这般不恭敬的下逐客令?他虽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但瞧着是和夏秋令甚像,又穿得半旧的衣裳,便只当是夏家亲戚。夏家铁公鸡的名声在外,没几个人心里待见的,板凳这会儿见夏家人这般行事,竟似要打发了自家主子的样子,不由有些恼。他偷眼看了主子脸色不大好,当下先一步正色道:“这位姑娘也是夏家人吧?我家主子可马上就是夏家二姑爷了,您这般待正经亲戚,可不大……” “闭嘴!滚出去!”他话没说完,就被姚二喝住。他不由一哆嗦,见主子脸色更难看了,忙作了个揖,退了出去。 小鬼头倒是会挑时候,他听不懂大人说的什么,见板凳出去了,忙也跟着往外跑,任夏小满怎么喊他也不理。 夏小满还没消化那声“二姑爷”呢,就见夏有敬跑出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要往外追,却被那姚二拦住。他本是想去拉她胳膊,但似乎强忍住,只伸出手虚挡一下,沉声道:“板凳做事还是妥当的,有敬他带着你放心。” 夏小满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挑了挑眉,妹夫?那确是正经亲戚了,无需防备他拐孩子,但到底是个外人,这么把个独苗苗交给这莫名其妙的家伙,她怎么放心?她根本没理会姚二说的什么,直向外头吼道:“夏有敬,你给我进来,不然……不然我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这句话比“揍你”有效多了。夏有敬小脑袋顶着竹帘子钻进来,可怜兮兮的咔吧眼睛瞧着姐姐,吭叽道:“姐,我要大马。” 姚二皱了眉头,道:“小满,你这是……不信我?” 夏小满翻翻眼睛,心道,见鬼,我凭什么信你?妹夫……?哼哼,妹夫,瞧眼前人衣着体面,出入有小厮跟着,当是个有钱人,而从面相上看这年纪可不小,得有二十四五吧,总之呢,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没、媳、妇!! 莫非……她眉梢抽抽起来,老爹不是又把妹妹卖给人家当小妾了吧?!夏家都成卖闺女专业户了。 她瞧着此人越发不顺眼,哼哼两声也没回答,还冲夏有敬瞪眼睛招手。 那姚二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末了叹了口气,低声道:“小满,你便是有怨……也不必这般……便叫这小姑娘跟着有敬一同去吧……我也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夏小满一哆嗦,心头涌起了非常非常糟糕的预感,这个说话的神态语气内容……要坏啊,一般这么说话的,十之八九是有点儿啥啥关系的吧……但愿,是她看多了狗血剧导致神经过敏了,阿门。无论如何,她不想再添麻烦,这可不是一般的雷区。 她当机立断,敛了笑容,认真道:“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哈,我呢,前阵子不慎摔到了头,过去的人啊事啊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你家的规矩,许是下聘的时候新郎可以不露面?那您要不忙,就自个儿这边吃饭。恕不奉陪。”说着给豆蔻个眼色,豆蔻忙拿起篮子等七七八八的东西,跟着夏小满往外走。 “小满。”姚二再次拦住她。 忘了。 借口便借口吧,偏用这样刺心刺肺的词。 他苦笑一声,竟有些恍惚起来。 最后一次见她时,她一身孝服,眼睛哭得红肿,脸微微有些曝皮,端得纤柔怯弱,让人心生爱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最后一面的缘故,这些年他每想起她,脑海里都浮现这般景象,抑或,在他心底,只有这般想象那个女子是哀怨可怜模样时,才会觉得她身不由己而心却属他,才不枉他待她的情谊。 而如今,她竟然说,忘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个笑话。这比什么都残忍。 原版夏小满如何,已无从细究,但现存版的夏小满素来不是好脾气的兔子。从容淡定靠的是长期磨练和控制,一旦失控,那她可是标准的暴龙一枚。 她这会儿是腰也酸肚子也饿,心里烦躁极了,突然就很想一脚踹过去,然后踩着这厮的脸出去。呃,当然,只是“想”而已,一来,她外面还系着条厚绵裙子,想高抬腿也不很容易;再来,这是妹夫,虽然貌似不着调,但是她这一脚踹下去自己解气了,回头这厮给妹子小鞋穿,那她就是罪人了。 因而,她只寒着脸,咬着牙,丢出两个字:“让、开。” 姚二根本没动,沉声道:“小满,便是恼我……” “得,您歇了。”夏小满一挥手,不耐烦道:“您哪位啊?我说了不认得你。我说我摔了忘了以前,你爱信不信。有什么话,你也别这儿说,是亲戚什么的,你就有空我家说去。我要回去了,请你让开。” “不认得。”姚二勉强牵了牵嘴角,放低了声音,近乎耳语,“不认得。……姚庚。在下姚庚。戊己庚辛的庚。从前你除了自己的名字,就只认得我给你的锞子上这‘戊己庚辛’四个字。现下,可记起了?可认得了?” —————— PS:旁的话也不多说了,让您郁闷了的话,我道歉;您拍砖,我挺着。 以上。 十六顿首遥拜。泪流满面的爬走。 23、旧债⑤(2500加更) - 十样锦 - 秦十六 2500加更。^-^ 擦汗,没想到这么快到了2500。加更奉上。由衷感谢所有点击、收藏、推荐和投了PK票的朋友。o(T_T)o 十六顿首遥拜。 ———————— 锞子?! 夏小满腿肚子一软,她以为那是长生锁,也当过是穿越道具,咋就压根没想到会是个定情信物呢。 苍天!她岂不是见天把一个不定时炸弹挂在脖子上!! 夏小满手攥着衣角,强行遏制住自己要往脖颈间摸摸那“炸弹”的冲动,想起那被磨得溜光的锞子、那近乎褪尽颜色的红绳、以及茴香所说五年来贴身带着之语,她长长叹了口气,孽缘啊…… “原版”身上到底多少层债?卖身还了父母的,又拿什么来还情债? 又是,旧债最难偿。 不,不,她不要还原版的情债,她照顾年谅就已经算为占用“原版”身体尽了义务了,她没义务在去管其情债!又是这么狗血的情债!这个人,现在是妹妹的未婚夫! 苍天,为啥人家穿越碰上的都是天雷勾地火,她这边碰到的都是狗血闹剧呢?!她到底是啥命哎~! 夏小满回头瞧了一眼和自己只隔一步远的豆蔻,见她脸色无异,也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没有。这事儿必须有个了断,她不知道这个疯子一会儿还会说出什么来,就算豆蔻不是粽子,有些隐私话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她有气无力的道:“豆蔻,去照顾一下有敬。一会儿你们在外面买点儿什么吃吧。” 豆蔻犹豫了一下,还是应声行了礼,跟着出了门。 听着脚步声下了楼。夏小满叹了口气,重新坐到桌边儿。 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咋能不叫这狗血淋头。 她看了一眼也坐了下来的姚庚,深吸了口气,道:“我饿了,能叫先上菜么?” * 姚庚瞧着面前这个吃得极香的女子,全然忘记了刚才她怎么刺他,这会儿只剩下微微的心酸,她过的到底是怎样的日子,头上没个像样的首饰,身上穿着半旧的衣裳,又是碰着了头忘了旧事——到底这又是怎么回事,谁知道是不是遭遇了些龌龊事?他先前想质问的话尽数没了,只化作一声叹息,他道:“小满,我赎你出来吧。” 幸好夏小满没有在喝水喝汤,不然一定会被呛到,就这样,她还是被饭噎了一下。这话说的,忒歧义,咋听着跟她被卖进窑子了似的呢?! “话说吃饭时别说这么呛人的话。”她没好气的应付了一句,喝了口汤顺了饭食。她到底有点儿动心了,这么久以来她图个什么,不就是想要个自由身么!赎出来,是不是就是自由身了?! 但她的心动没持续多久,理智又占据思想高地了。死契,赎得了吗?他为什么赎她?赎了她之后呢?如果只是换个主人,从年家换到姚家,那不一回事么? “然后呢?”她开始推算能获得自由的概率。 姚庚一怔,他说话时其实并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件事,因为在今天之前,他都不曾想过今生还能再遇到这个女子。从前的那些难受和快活一起翻滚上来,让他格外煎熬,他顿了顿,道:“小满,咱们是定过亲的。” 夏小满的下巴快砸到脚面上了,原来还有过这么一出!她脑里忽然清明起来,想起今日家里下聘却特特瞒她,再想想老爹先前紧着要她带有敬出来逛街,心底了然,也是因着先前有过婚约,这是怕她捣乱吧。莫非是爹妈贪图年家的银子,把她卖掉,然后换了妹妹给姚家,所以才怕她的出现影响嫁妹? 天,她真委屈!这要是早早告诉她了,她躲还来不及呢,肯定老老实实找个小黑屋一呆着,绝对不会露面,哪里会像现在这么衰,叫人堵个正着! 想着家里那乱糟糟的事,再瞧着挂着一脸情痴状等她回复的姚庚,她忽然上来一股火,冷笑一声,道:“定过亲是吗?想赎我是吗?我倒想问问,想赎人,您早干嘛去来着?既然是定了亲了,你就眼睁睁瞧着我被爹妈卖了?然后五年不闻不问的,这会儿又和我说你要赎我?!现在您老让我说什么?让我谢您恩典?!我谢您啊,您要有心,还是离我远着点儿吧!” 姚庚攥着茶盏的手一紧,像被撕开了结痂的伤疤一样,心里抽抽着疼。 当年,他岂是不想去赎的? 当时定了亲,未到迎娶吉日,夏小满的祖母便过世了,依规矩要守孝三年,按照短里算,守二十七个月便可。他哪里想过会有什么变故?只实心等着。因跟着家里叔伯跑生意,去了北边儿贩马,待回来时,等待他的,却是亲事退了、夏小满被卖给了年家的消息。 那一年他才十七岁,虽然跟着叔伯跑生意历练了些时日,可仍躁的紧,想也没想就去夏家诘问。夏家含混其词,他越发气恼,认定年府抢人,又是一股怒火烧没了理智,径直跑去年府讨公道。甚至报了打官司的心。 谁知道,年家管家平静的告诉他,年府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何必要“抢”?年府原也只是纳女并非买奴,是夏家自愿卖了死契的——卖了死契就和从前断了一切干系,亲人不再是亲人,这孝也就不用守了。否则,等冲喜的,谁还能收个守孝的女子先供着? 白纸黑字签名画押,他只觉得荒谬,再无话可说。 也无力再去找夏家了,他身心俱疲回了家,却被爹爹二话不说打了一顿,撵去跪祠堂。娘来探他,却是哭天抹泪的劝他不要给阖家惹祸。 他虽是家中老二,可比大哥还有福气,打小家人就没亏过他,事事依他,给了他比大哥更多的银钱和自由,可以说,他一直顺风顺水,从没被要求过什么,如今,娘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他在祖宗牌位前磕下一个头,头皮贴着冰凉的地面一直不肯起来,那寒意直渗到骨头缝里,盘亘郁结,遍布全身。 彼时,打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世上还有一种苦叫“求不得”。 有些个东西,沉积在心底,会缓慢的发酵,直到一腔子溢满酸楚,说上几句,那酸水便会反上来直呛得脑门子生疼,再说不下去,姚庚苦笑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小满是怨的,他又何尝不是怨愤的。但到底,是他一开始妥协了,没能去想法子赎她,装聋作哑过了五年,现下再提,她便是恼了,也是应当的。 他盯着她磨得发白的袖口,道:“我知道你怨。我也……。我不想让你受苦,你放心,便是再难,也会想法子赎你出来。” 夏小满默默听着,就着段子下饭。若说一点儿没反应,那是假的,但是她又不是情怀总是诗的豆蔻少女,这样的故事对她来说没太大震撼,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她也是趟了几条河过来的人。她甚至不无恶意的想,“原版”又不是美女,他这么持久的难以忘怀,许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觉得好”。 肚子里有食垫底了就没那么烦躁了,她平静的扒拉了最后一口饭,不轻不重的撂下饭碗,擦擦嘴道:“好,那你赎我出来,我没怨了,你也没了,然后咱们再没相干了。” 再没相干?姚庚心又凉下去了,不由强调道:“小满,咱们是定过亲的!” 夏小满淡淡道:“那又怎样?你别告诉我你尚未娶妻。就算没,你现在也和我妹妹定亲了。”她可没有做娥皇女英的觉悟。 姚庚一时语塞,半晌才道:“秋令的事……我本没应,你爹爹再三说了,后来是惠娘应下的……。惠娘你是知道的,此番也必不会为难于你。” 夏小满对这卖闺女上瘾的老爹已经再无任何感想了,只挑了挑眉:“我说过我忘了,不是骗你的,是真忘了旧事了。这惠娘是……?” 姚庚道:“拙荆。”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笑了:“那我恭喜您了哈。确实得个贤良淑德的好夫人。我呢,没这个福分‘伺候’您。摊上这么个爹妈,我妹的事我管不了,但我自个儿脑子还没进水,还管的了自个儿。我且问你姚二爷,要为妾,我为什么放着豪门姨奶奶不做,要到你家为奴为妾?” 姚庚皱了眉,道:“小满,你又不是不知……唔,便是你忘了吧,且说惠娘与我成亲七载,儿女皆有,素无过失,你倒叫我休她?你便是怨,也不当怨到她头上,当初不也……哎,现在这般时候,你竟同我讲这些个……” 休妻?夏小满晃了晃脑袋,咋跟她像个逼婚的小三儿一样?拜托,她又没说要嫁他,她这是就事论事,在反驳,在划清界限好哇!而且,嘿嘿,是不是男人不想和老婆离婚都这么套话?什么结婚多年啊,有儿有女啊,自然不能说离就离啊…… 嗯?等等,成亲七载? 她忽然想起来,“原版”嫁去年家才五年!! 稀里哗啦,夏小满心底犄角旮旯仅存的一点点儿感动也碎成了渣渣。原来打一开始,她就被当成一个低贱的妾对待。她忽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她慢慢的伸出手,握住桌上的饭碗,深吸了一口气,镇定道:“当初,咱们定亲,是你要纳我为妾?” 姚庚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然后,迎面飞过来一只饭碗。 夏小满拍案而起:“纳妾!纳妾你还装什么情痴?!” ———————— PS:这两章写的我快崩溃了,反复的推翻重写再推翻再重写,纠结了好几天,废了两万多字,成功的把我所有的存稿都得瑟没了。都是眼泪哇。T_T。 我真是想写的压缩点儿,短点儿,可是还是没做到。实在是没体力再推翻了,就这么放上来了。所以,如果您还是觉得我忒拖沓,我道歉;您拍砖,我挺着。 关于腔调语气的问题,挠挠头,我是东北人,行文里东北腔应该是比较重的……因为自己这么写着最顺溜,您要觉着不舒服,我尽量改……T_T。。。。。至于京片子是咋出来的……眼泪……我也不知道……莫非和认识多了北京的朋友有关……T_T。。。。。 还是那句话,谢谢指出问题的朋友,然后有不满、有bug、有疑问还请留言……^-^ 十六顿首再拜。 眼泪汪汪的爬去码字了…… 24、旧债⑥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许久许久许久之前,他曾被她用梨子丢过。梨子脆甜多汁,她笑靥如花。如今,丢过来的是一只鄙陋粗瓷饭碗,而她,凶神恶煞。 姚庚唬了一跳,待闪身也只堪堪避过头脸,那碗砸到他肩上,又辗转跌到地上,摔成几块。他顾不上疼,霍然站起身,恼道:“小满,你做什么?你疯了不成?” “你才疯了。”夏小满吼了回去,转而冷笑,“对,我也是疯了。” 她真是疯了傻了看多了狗血剧,姚家便不是官宦,也是有钱人家,怎么可能娶个寒门贫女为嫡妻?只怕肯纳她为妾,都自以为是恩典呢。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夏小满丢下这句话,拎起披风抖开穿上,这个该死的地方,这群自恋的家伙,她一刻也不想呆着了。 姚庚抢步上前抓了她的左臂,恼道:“我的心你便是不知道的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瞧瞧你身上穿的都是些个什么衣裳,你在年家过的到底什么日子?我不想你受苦,难道这也是我疯了?” 夏小满左臂挣了两下未能挣开,心里有火,右手已经攥拳抡起来了,听了这话,她的手停到了半空,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老娘那件半旧衣裳,再抬头瞧着姚庚脸上虽气恼,眼底却带着无法掩盖的心疼,她晃了晃脑袋,放下胳膊,思维方式不同?那就让她敲醒他吧! 她冷冷道:“华服美食,荣华富贵,就是为了我好了?你娶了我回去为的什么?是准备叫我瞧着你们夫妻恩爱子孝父慈合家美满然后自怨自艾虚与委蛇给你们为奴为婢,还是想咱俩你侬我侬让你正牌夫人浸醋缸里天天想法子明里笑脸暗里刀子虐我折磨我我再叫苦叫冤搅和得合家不得安宁?这里头,谁好了?我?你媳妇?还是你自个儿?或者你家人?我告诉你,这里头就没一个人能过舒坦了!甭你想的多好,等过起日子你就知道了,没比这再难受的!你趁早歇了这心思吧。” 她越说越激动,一口气也不歇,连珠炮的说了,姚庚是既没听清,也没听懂,他只觉得自己没有错——他心里爱她疼她,想把她娶回家,好生待她,让她过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他哪里错了?他便仍固执的问她:“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夏小满人也砸完了,话也说完了,火泄了大半,力气也耗了大半,听了这话,就只剩下翻白眼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原先多少还打着些诳他赎自己出来再放了自己的算盘,现在,这心思是全然没有了。便是放了自己,那她这辈子又欠下他的了;况且,瞧他这般模样,便赎出来,也未必肯放;若再追溯,对他有没有能力赎她出来,她也是完全没信心的。 这辈子,你谁也指望不上,你只能靠个儿人。夏小满告诉自己。剩下的,就是了断这段孽缘吧。她不是原版了,而现在这个人也不是彼时那个身份了,现在,他是她的准妹夫。 打心眼里,她不希望妹妹给人做妾去,妾在她眼里是最垃圾的归宿,但她还没冲动到想搞妇女解放运动、或者把妹子一同带走啊什么的,那样同样是死路一条。或者说,现在没的选择。 定者,定也。 夏家悔婚过一次了,因着年府势大,姚家不敢怎样,这次她若是想着忽悠家里再次悔婚,姚家岂能饶过夏家?坑人也不能可一家坑吧。关键也坑了妹妹,真悔婚,妹妹的名声也就此完了。 现下这个男人对于妹妹来说,是不是良人,还没有定论。关键评判的前提条件是——她夏小满能和他彻底断了。 夏小满想罢,用那只自由的右手从领口里扥啊扥,把脖子上的银锞子扥了出来。然后,她这只自由的手也失去了自由。 姚庚双手紧紧的握住她的,眼底满满是欢喜。那个锞子,她没丢,一直贴身带着,他就知道,她的心在他身上,便是她怎样说吧,都只因为她恼了,可她都还是他的小满,一直都是。 夏小满瞧着他那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不人道,让他情绪起伏这么大,心脏不会出问题吧?她尽量放缓声音,道:“你先放手。” 然后她用被解放了的双手摘下那锞子,在他由惊喜转惊疑再转惊怒的目光中放到他掌心,郑重其事道:“说起来,咱俩实在是谁也不欠谁的。你说你爱过从前的小满,从前的小满也爱过你,这还算扯平的。其实要不,感情上的事也没什么亏欠不亏欠的,没人规定你爱我我就一定要爱你,爱不是交易、不是义务。这些是我想说的,我也不知道你能听懂多少,我也不知道怎么用你能听懂的词语表达了,总之呢……”她合拢他的手指,握住那锞子,道:“你领会精神吧,东西还你了,就让咱俩往后再不相干,个儿人好好过个儿人的日子吧。” 姚庚彻底傻在当场,被她拢紧的拳头又随着她手的移开而渐渐散开,银锞子在掌心摊着,明明没有一点儿光泽,却异常的刺眼。 他逃避似的阖上眼,平复了心神,然后又缓缓睁开,他仍问她:“小满,你到底在恼什么?” 夏小满有点儿无可奈何,死心眼啊死心眼,鸡同鸭讲就这般吧。但心底,又有些可怜他了,能这么死心眼也不容易……。==||| “没这回事。”她觉得掰扯不明白了。想了想,她挽起外衣的袖子,露出里面藕色软缎面暗纹绣萱草袄给姚庚看,“你不是说怕我日子过的贫苦么,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过的没你想的那么贫苦。换句话说,那些华服美食你觉得能给我的,我已经有了;旁的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所以,咱们,就此别过吧。” * 会钞的时候,夏小满可是真没一点儿想占便宜的意思,但是姚二爷大手一挥,直接记账了,她只好讪讪的把银子揣起来。无论如何,公众场合下,得给男士留个面子不是。 她耸耸肩,想两不相欠,但到底欠下一顿饭钱。 既然蹭了他的饭,就不在乎多蹭他个车费出来,夏小满同意了姚庚帮忙雇马车送他们回去。关键她想尽快回去,现在她不只腰酸疼,小腹也发坠,像是生理期的征兆。 她穿来后曾问过茴香原版生理期的问题,被告知是在每月下旬,颇准,但是自打她穿过来,生理期一直未至。她料想不是穿越后遗症,就是服用忘忧散的后遗症,大夫来给年谅请脉的时候也给她看过,并未说出个所以然来。因着自己没察觉有啥影响,她也就没太当回事,不想赶在这么个时候。 该死,早上腰酸骨头缝疼的时候,胸闷烦躁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夏小满暗暗抱怨自己糊涂,万幸的是现下冬天,衣服穿的多又厚,还不至于出丑。所以,赶紧回去才是正经。 她答应姚庚去找车也是因为他找来快些,但当瞧见车围上赫然绣着“姚记”两个大字时,她华丽丽的囧在当场,肠子都悔青了。 她嘴角抽抽着,勉强道:“这个……不妥当吧。”开玩笑,她是回去示威吗? 姚庚知她意思,但也无奈道:“城北这边几家车马行都是我姚家的……” 夏小满点点头,罢了,这要是特地跑到远些的地方找旁家的,才叫欲盖弥彰呢。 小鬼头双手拿着七八个面人,兴高采烈的讲了半天话了,姚庚抱他上车的时候,他还唾沫横飞兴奋的给人家讲面人铺子里的新鲜玩意呢。夏小满接过弟弟,想着回头威逼利诱想尽一切法子也要堵上小鬼头的嘴巴,别让他说出去今儿见着姚庚的事,在她回年家之前,可不想节外生枝。但是,说实话,她对这小鬼头嘴巴的严实性深表怀疑。 姚庚站在车旁,精神都在左边儿袖筒里的锞子上。她说的话他不尽明白,但他也知道两人再不复从前那般,只是有些个东西永远没法说放下就放下,他甚至不知道要过多久自己才会彻底死心。这会儿,他攥着拳头,只思量着要不要把锞子再给她——哪怕,做个念想也好。 “小满……”他开了口,紧了紧拳头,顿了顿,锞子二字却没能说出,只道:“你自个儿多照顾自个儿,莫叫人欺负了去。不过瞧着你现下……倒比过去强上许多……” 夏小满笑了笑,心道,换了个魂儿了,能一样么。见他认真的模样,她也道:“你也多保重。” 末了,她想了很久的一句话到底说出口了,她道:“我是我,我妹是我妹。” 她最雷替身的段子,憎恶集邮一样收集心上人某些部位替身的那些家伙。那些家伙打着爱的旗号,却与爱背道而驰,苦的不止是那些替身,也苦了他们自己。曾经沧海难为水,若是真爱,就不会去找什么替身拼凑什么念想!——那个人就是那个人,无可替代。 姚庚娶她妹妹到底为的什么?虽然说是她那无耻老爹上门推销,而他妻子应下的,但是在他本人呢,于他的本心呢,若一点儿不想要,为什么还答应要娶呢?没有一个妻子会在丈夫强烈反对下帮他纳妾的。 她不太敢问,不是害怕结果,是缺乏对策,怕问了也是白问,徒增烦恼。可到底还是不愿看到悲剧上演的,她便忍不住强调了这么一句。 姚庚见她这句说的没头没尾的,还道她是担心妹妹嫁来后的生活,他忙郑重许诺道:“我会好好待秋令——便是冲你,也不会亏待她的。” 夏小满怕的就是这句,她认真的重复道:“我不是要你看在我面子上照拂谁。我是要你清楚,我是我,我妹是我妹。” 姚庚细细咀嚼着她这句话,似懂非懂。夏小满见状彻底放弃了,个儿人顾个儿人吧,便不再多说,委婉的表示要回去了。 姚庚这才如初醒一般,应了一声,再次紧了紧拳头,仿佛那锞子在掌心而非袖筒里一样,眼见车帘撂下了,他忽然向夏小满道:“小满……若今后有什么事,送个信来……我……我……必不负你……” 夏小满一愣,叹了口气,她从不相信什么分手后的男女能成为好朋友,因为首先她自己就做不到。分了就是分了,最好是永远不见。但瞧着他挚诚的眼睛,她还是点了点头,今后的事儿谁知道呢?今后的事就交给今后吧。 * 车子快到巾子巷时,对面来了四辆马车,姚记的车夫见了那车围上姚家的族徽,忙把车往旁边赶了赶,把狭窄的道路给东家让了出来。这一带的雇佣马车都是姚家车马行的,所以对面车上的人瞧见姚记字样也没在意,径直过去了。 到了夏家门口,夏小满打发了车夫,小鬼头先一步过去叫门,但他双手都拿着面人不肯放,于是直接上脚去踢门。夏小满忙过去把他拽到身边,然后示意豆蔻去叫门。 来应门的却是夏昌化,他见到夏小满先是一愣,而后并没闪开让他们进门,而是先大声道:“大丫,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夏小满心下生疑,往里面望,视线却被半开的门板挡住。倒是小鬼头等的不耐烦,见爹爹不躲开,就自己拱着撞了进去,边跑还边喊:“娘,姐给我买面人了!!” 夏小满听了这句话,松了口气,她在路上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小家伙别乱说话,又空口许下无数东西。幸好小家伙真的记住了,不然她还得摆平麻烦。 但麻烦总是层出不穷。 门被小家伙撞得大开,夏小满没有收回的视线正撞上准备退回屋里的肇氏,脸不由沉了下来。 一旁的豆蔻也瞧得真真的,亲家夫人穿的分明是她早上锁进箱子里的衣裳! —————— PS:就快回年家了……就快了……无力爬走…… 25、算账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夏小满二话不说,先往东厢自己屋里去,有恙在身,哪里有闲工夫搭理他们。 夏昌化在她身后跟着,心里着急,搭茬说了两句闲话,夏小满只哼哼两声,压根不理。他跟到门口,被豆蔻以主子要换衣裳为名挡在门外,他便麻溜走开,赶去和肇氏商量主意去。 夏小满插起门来第一件事,自然是看身上咋样。待见红,她倒松了口气,心情一下子就愉悦多了。想起哪个文里的这么句话,“那东西每个月都来,你只觉得麻烦;可若是它不来,那才是大麻烦”,诚不我欺。 垫上了两层绵布夹了对多层细草纸的简易版卫生用品,虽然简易,但很好用。只是,从原料造价上看,很奢侈。先用着吧,等到她贫困的时候,再琢磨发明那啥吧。 她收拾妥当起了身,却发觉豆蔻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咋了?”她愕然。 豆蔻扁扁嘴,道:“主子……妆盒……” 桌上,胭脂水粉、头面首饰并漆木雕花的妆盒,一样不剩。 夏小满哼了一声,还行,茶具和香炉没给她拿走。她转身往旁边屋去,果不其然,箱子在,但锁头地上丢着,箱子里呢,衣裳裙子鞋子袜子垫子褥子,那是不用想了,全没了;一些料子好些的包袱皮,也没了;当然,还有箱子底,她那放银子的小匣子,越发不可能独存了。 豆蔻是彻底哭了,抽抽搭搭道:“这是……干什么啊……” 她十分恐惧,若主子这些东西要不回来,头一个倒霉的是她——主子丢了什么,奴才都有过失,怎么说都叫奴才没“守”好,到时候怎么惩罚还说不一定,丢了这么多,又是……主子娘家人拿的,这话怎得说?便被罚死了她都没处喊冤去。 夏小满那边却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蝗虫过境。” 她捡起一个锁,瞧见上面有明显的锯痕,挑了挑眉,锁头这东西,对于一个手艺人来说,完全不是障碍,啧啧,原来她那神叨叨的老爹,除了擅长卖女儿外,原来还擅长撬门压锁啊,果然五项全能。 她对某些人都麻木了,他们要不出点儿什么幺蛾子,她才觉得奇怪呢。她揣好一个锁,手里攥着另一个,瞧豆蔻还在耸嗒耸嗒的哭着,掏了帕子递过去,拍了拍小丫头的头:“别哭了,擦干净眼泪,咱要东西去。” 豆蔻闻言大喜,眼角还挂着泪珠儿,嘴角却向上翘起多高,忙不迭抹了把脸,跟着出来。 出了杂物屋却正碰见夏秋令,她脸上画着浓妆,头发却有些凌乱,像是匆忙摘除了首饰一样,刮的东一绺西一绺的,衣衫也不甚整齐。见着夏小满,她呆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怯生生叫了声“姐”,嘎巴嘎巴嘴,啥也没说出来。 夏小满歪着头笑眯眯问道:“是落下什么了吗?还是,准备连着我被褥一道搬走?” 夏秋令脸涨红了,但因着涂了厚厚的胭脂,并瞧不出来,她支支吾吾道:“姐,……衣裳……你换吧……那个……厨下烧水呢……我看看去……”也不待说完,就慌慌张张跑了。 夏小满推门瞧了,床上放着的是她来时穿的衣裳。她觉得有意思了,不知道是刚才妹子穿了这身,还是便宜老娘准备还让她穿这个回去——面上总要过得去,让她穿旧衣服回年家也忒明显吧。 换了自己衣裳,把肇氏的半旧衣裳叠个整齐叫豆蔻抱着,两人一路往上房来。 进了正厅,好么,便宜爹娘犹如开庭审判一般,直溜溜的端坐主位,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俩眼瞪的溜圆,只瞅着夏小满。 夏小满掂了掂手里的锁头,瞧了他俩半晌,见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甩手把那锁头砸到两人脚边,平缓的道:“我现在心情好,懒得计较,拿了我什么痛快给我送回来,咱就没旁的说儿。” 肇氏眼睛一立,嚷嚷道:“送什么?你咋不瞧瞧你老子娘妹子都穿戴些个什么呢,你不说孝敬爹娘帮衬家里,倒向咱们要东西?!” 夏昌化立时跟上,但语气要柔和许多,像是良言相劝和稀泥的模样:“大丫,你在年家吃香喝辣了,也不能瞧着爹娘受苦不是……” “爹娘?我没爹娘。”夏小满哼了一声,道:“做家贼的爹娘,更没有。” 夏昌化不自然的讪笑一声,悄悄伸脚一勾,把脚边那锯坏的锁头踢到椅子下面,然后倒换了张脸,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夏小满没兴致跟这兜圈子,直言道:“那我就把话摆明白了,我卖的是死契,你们心里最清楚死契到底怎么回事。而我为啥卖的死契?你们不就是想让我跟家里没关系,省的给祖母守孝卖不掉么?是你们亲自断了我和家里关系的,现在就少跟我这摆老子娘的脸,头五年你们就不是我老子娘了!” 肇氏怒道:“你这不孝的东西……” “打住!”夏小满抢话打断她,道:“你拍拍良心,你配说这个‘孝’字吗?自己爹妈的孝你们都不守,凭什么坐这里跟我论孝道?!” 夏昌化内心深处最是忌讳提在老娘孝期卖了闺女这个事,如今被正踩着尾巴,不由脸色大变,他恼羞成怒,一挥手将桌上的茶碗扫到地上去,喝骂道:“住口!你混说什么!” 随着瓷器清脆的破裂声,肇氏那边“嗷”一嗓子喊出来:“别摔那个!” 家里就这么一套像样的茶具,备着待客时候用的,方才拿出来给姚家人使的,而姚家人刚走夏小满就回来了,肇氏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自然更无暇顾及收起茶碗等事。 肇氏对婆婆可是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她原巴不得婆婆早死,后来有只恨老东西死的早了一步,没让瞧着自己生了儿子,没出得了这口气。因此夏小满说时候,她丝毫没反省的意思,反而嗤之以鼻。现在,更加没空琢磨婆婆,全身心的心疼那好茶碗了。 肇氏又气又急,恼道:“你……你……你摔这个干嘛?!家里就这一套体面的碗了,还指着年下来客用呢,你摔了还用什么?!” 夏昌化手势没收回来时听着婆娘喊了这么一句,一激灵,想起那套茶具花了几钱银子买的呢,心疼不已,也忘了先前的羞恼了,忙蹲下身,捡起几个碎片,拼凑了一下…… 干锔碗出身的夏老爹那良好职业素质此时得以充分体现,他非常自信的向妻子道:“没事……他娘,没事,没太碎,能锔上了……” 肇氏怒道:“那不也有纹子么!还咋往外拿!!再说,你锔,难道锔钉是白来的?还不得废锔钉么!” 夏昌化本来对于他能锔上这茶碗颇为自得,听了这话,想到这些问题,也怒了,骂道:“败家婆娘,你还说我?你用完咋不说收起来呢?!谁叫你摆这旮的?败家婆娘,啥玩意你守得住?!” 于是……经常容易因为一些事情就争吵起来进而严重跑题的夫妻俩,遵循自然规律,全然忘了要一起压制降服夏小满的初衷,开始对掐起来。 但是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最终以夏昌化怒而甩了肇氏一耳光作为终结。 夏小满和豆蔻俩人愣愣的瞧着俩人,都快石化了。见肇氏捂着腮帮子,怨愤的瞪向她,夏小满习惯性的摆摆手,道:“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肇氏满肚子怨气没处撒,瞧着夏小满一脸鄙夷抱着怀看着她,不由大怒,骂道:“小蹄子,你瞅什么瞅?!老娘啥也没拿你的!” 夏小满忽然笑了,道:“你就真当旁人都是傻子?明儿有人来接我,你说,他们抬箱子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箱子轻了点儿?要是发现遭贼了,他们会不会报官?衙门会不会来人先搜一遍?我这里还有一把被锯断了的锁,可以做呈堂证供。顺便告诉你,年家的东西上都有记号。” 夏昌化闻言狠狠瞪着妻子,都是他糊涂,信了她反复强调的——年家不会为这点子东西计较,只要降服了闺女,她不说,就会没事。而降服闺女,他们始终没觉得是特别困难的一件事,和通过旁的途径得到银子相比,这简直容易极了——在他们翻出夏小满那沉甸甸一小匣子银子时,曾更加坚定的这样认为了。然现在看来,这是作死。 夏小满瞧着他俩大眼瞪小眼,收了笑容,冷冷道:“我现在要回屋歇中觉,东西怎么从东屋拿出来的,怎么给我放回去,咱啥话没有,不然……哼哼,可怨不得我。还有,我匣子里的银子是三十五两整,这要是少了一两半钱的,也叫遭了贼,是吧?”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院子里,身后又爆发出肇氏尖利的狮吼:“这也赖我?!”夫妻俩又开始了新一轮掐架。 夏小满耸耸肩,看着身边一脸忧虑的豆蔻,笑道:“别惦着了。等着东西自己回来好了。” * 十一一早,年家的车就到了。 还是韦楷带着茴香并小厮婆子同来,只是这次又添了小韦嫂子。 她是听了丈夫回去叨念夏家夫妻不仁义的事,担心老实的夏小满挨欺负,而想着粗使婆子说不上话,茴香又是年纪小,压不住阵脚,便特地跟车过来帮忙的。见夏小满神情无异,她才放下心来。 夏小满见她也跟过来了,心里也清楚为的什么,只是夏家夫妇见着人多便老实了,也不用废话什么,倒也用不上她。夏小满也不多说,只亲热的拉了小韦嫂子的手,叫她跟自己一车坐着去,然后吩咐搬行李,走人。 夏小满头也不回的上了车。此地,再也不回。 小韦嫂子见她毫无留恋的意思,而夏家夫妇的神色也颇不自然,也就心里有数了。回程的时候,她指点着路边的铺子,极力讲些有趣的事,换着法子逗夏小满开心。 讲着讲着,她忽然瞧到窗外一处,不由停了下来,口中“咦”了一声。见夏小满好奇的望着她,小韦嫂子忙陪笑道:“我才刚瞧见个人,倒像是咱们家七奶奶,所以……” 夏小满按她说的瞧去,见是辆姚记车马行的马车,停在一家卖檀香烧纸的铺子门前,一个妇人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和马车夫交涉什么,并没见七奶奶周氏的影子。夏小满知道周氏家也是买卖人,但见那铺子招牌题的是唐记,便没在意。 小韦嫂子也陪笑道:“许是我瞧错了……嗯,定是我瞧错了。咱们家七奶奶多暂都是发髻立立整整的,方才瞧着那人倒像没打理好头发似的,我还觉着纳闷。还没瞧仔细,她就上车了。想来定是我瞧错了。” —————— PS:上午不在线,帖子下午回复加精。挨个搂搂抱抱啃啃。(*^__^*)飘走…… 26、算账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夏小满听小韦嫂子这么说,点了点头,也觉得她认错人了。七奶奶周氏因着出身小户,一直自怜身份,谨言慎行不说,素日最注意仪容,不肯有半点瑕疵示人。哪里会发髻凌乱? 小韦嫂子素来和夏小满她们也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不甚避讳,因着提到了七奶奶,她低声道:“姨奶奶,我昨儿恍惚听着,五奶奶把七爷房里的一丫鬟给打了个半死。只是恍惚听了这么一句,到底是什么事,我却是不知了。姨奶奶这两日不在家,我只寻思着当和您这么说说,您心里也好有个数。”话是冲着夏小满说的,眼睛却在瞧茴香。 茴香本是准备回去再和主子讲这个事的,现下见小韦嫂子提了,目光相询主子,示意要不要这会儿讲。 夏小满笑了笑,五奶奶沉寂了一个月,怕是憋闷的难受吧,不知道是谁倒霉,踩了雷,导致火山爆发。只是她打自己人也就罢了,咋连小叔子的人也打上了?这可说不过去。 她也没将小韦嫂子当外路人,便向茴香点点头,笑问道:“她还真厉害。这又为的什么?” 茴香回道:“奴婢也不知道究竟为的什么,只是听说五奶奶初十一大早就从娘家回来了,然后就带了人往七爷院里去,结果七爷七奶奶都不在。偏有个新提拔到前院名唤珍藨的,不知道深浅,言语冲撞了五奶奶。五奶奶本就带着火,便叫人掌嘴,那珍藨也是不省事的,挨了两巴掌不服气,还满口子叫唤说七爷房里的人轮不到五奶奶教训,五奶奶就直接上了板子……二奶奶和四奶奶都回娘家了,待四夫人那边得了信儿再叫人来拦着,珍藨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 夏小满撇撇嘴,也许是五奶奶找碴杀鸡儆猴,不过闹成这样,这丫鬟也绝对是“自作孽,不可活”。七爷房里哪里有普通丫鬟,都是跟七爷滚过床单的。这丫鬟怕是七爷新上手的,就自以为身份不同,加之五奶奶这一个月特别消停,这倒霉催的孩子八成是把不发威的老虎当病猫了,结果,被咬个半死。 她对七爷房里的妖精们没有一点儿好印象,倒是琢磨起,五奶奶这又是找七爷什么麻烦,七爷不是都帮着五爷管帐么,应当是心腹才对,这是内讧啊,还是五奶奶行事没啥标准,逮谁咬谁? 茴香和小韦嫂子也没听着什么动静。小韦嫂子道:“这腊月初九是奶奶们归宁的日子。七奶奶也是一早就走了的,还没归家——所以我方才瞧着那人才会当是七奶奶。五奶奶也是回娘家了的,两家城西城北,不当有什么冲撞才是。” 茴香也道:“奴婢听府里下人说,七爷初九出门后不知歇在哪里,现下还没着家呢……三夫人遣人去找也未寻着,珍藨的事儿也悬着呢……” 夏小满耸耸肩,这大年下的还闹腾,瞧着又不知道折腾到多暂了。 * 年府长生居 夏小满回来时,二夫人高氏也在。高氏也是才从娘家回来,拿了些吃食过来瞧侄儿。 夏小满进去请了安,然后叫茴香把上街买的民间乡土食品拿上来给高氏尝尝。她其实也就让一下而已,素日见高氏吃穿用度都极讲究的,没指望她能真的去尝这些街摊东西。 高氏倒没嫌弃东西鄙薄,还尝了块柿饼子,赞了好吃,笑道:“好孩子,难为你有心。”又问她家里诸人可安好。 夏小满陪笑回说好。却心道,那是身体倍儿好,良心大大滴坏。 高氏赏了她些点心,便打发她下去了。 夏小满回屋先归置行李,青樱因没在二夫人那边伺候,带了两个洒扫小丫鬟过来帮忙。夏小满正因为分礼品的事儿头疼,这些个东西谁也不能落下,又不能完全不分厚薄,还得有个讲究,她想起红楼里宝钗派送礼物那回,能叫赵姨娘那种人都打心里夸,着实不是容易的事,而她夏小满,完全没这个功力。见了青樱过来,正好央了她做参谋。 青樱笑着应下,分好份子,又使人帮着送去。 夏小满暗自瞧了记在心里,若有下次,就能省事不少。忙活完了,青樱告辞,她便要了热水,虽然不能泡浴,但是也想着擦擦身上洗洗头。才擦洗好,那边就来报说二夫人走了,年谅叫她过去。 因想着一会儿回来睡午觉,夏小满没里三层外三层的整整齐齐穿正装,反正她做过夜班保姆,穿啥衣裳年谅都见着过,没啥可避讳的,就中衣外面套上件日常穿的袄,披着斗篷,戴了风帽护住湿头发,往暖阁这边来了。 先客套的谢过年谅让她回家,这种客套既是礼节规矩上必须的,也是她夏小满想谢——倒不为别的,关键她回家一趟,除去那些买乱七八糟东西的开销,年谅给的银子她还落下十几两自个儿给自个儿当红包了,拿了人家的,便不能明着宣之于口,借引子谢这么一声自个儿心里也踏实…… 年谅哪想那些,笑着叫她不必多礼,仔细瞧了她一番,又问了问家里诸事,然后缓声问她道:“家人可还认得?他们可和你说了什么从前的事?可想起来些了?” 夏小满紧着摇头,因随意穿着小袄,衣襟没掩的那么严实,脱斗篷、走动的功夫就有些散了,再这么动一动,就露出一段儿光溜溜的脖子。 年谅瞧了,忽然伸出手探到她颈项间。 这一个月下来,夏小满对他的亲昵动作反应迟钝了许多,反正没有什么过度的肌肤相亲,多说拉拉小手或者倚靠一下罢了。因此她只条件反射的偏了偏头,他的指尖已经落在她领口。 当夏小满意识到他想拉开她领口的时候,忙往后倾了倾身子,一脸尴尬,道:“干嘛?”没搞错吧,两天不见变急色了?问题你那身子骨能行不啊,净想歪的…… 搞错的人是她,事实证明,还是她比较不CJ。 因为年谅只瞧了她脖子上没红线,奇道:“你脖子上的锞子呢?” “呃……”夏小满更尴尬了。她没想到年谅会注意她带了些什么,所以连瞎话都没准备好。她有些惊疑,不知道年谅对那个锞子背后的含义知道多少,但来不及考虑周详了,她顺口编道:“那绳儿断了,锞子掉了我也不知道,丢街上了。” 她曾这么丢过一条心爱的项链,但是她忽略了,她丢项链是在夏天,穿着连衣裙,现在是冬天,而且,现在穿古装,她的衣服里里外外扎个严实,就算绳儿断了,也是掉到衣服里面。 年谅皱了眉头,只瞧着她不说话。 夏小满想起他说过,原版但凡有不想说的只不开口罢了,从没骗过他,便有点儿心虚,但,绝不能改口,她道:“我想是这么丢的。我也是回来才发现的。” 她只能一口咬定丢了,如果以后姚家谁不开眼,拿那个锞子来做文章,她就说早丢了,不知道谁捡去还是偷去了,反正和她没半点关系。 现在她脑子急转九九八十一个弯,开足马力揣度年谅对她这两日行踪知晓程度。 就那天遇到姚庚的事,她什么都没和豆蔻说——豆蔻若是粽子,说了也没用;豆蔻若不是粽子,更加不用说,嘱咐了什么才是欲盖弥彰反而引人猜疑。 如果年谅现在就知道了姚庚的事,很可能豆蔻不是粽子,因为小丫头打从夏家回来就一直在她身边儿,一刻也没离开,不具备传递消息的能力。可那就意味着她身边还有别的粽子……作案动机……时间证人…… 夏小满这边快把自己修炼成“名侦探柯满”了,那边年谅却是不置可否,收回了手,面色如常,像以往打发她那样,笑道:“瞧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若他真想消灭她,随便诬陷点儿什么,她都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或者,连诬陷也不用,直接找个毛病就要了她的命。若他还给她说话的机会,那她就有信心辩白成功。 所以她也不多虑了,坦然一笑,应声退了出来。 回了自己屋里,送份子的丫鬟都回来了,等着跟她回话。 因着大部分回娘家的奶奶们还没回来,所以她并没有收到多少回礼。其实,要不然那些主子夫人奶奶们也少有给她这样身份的人回礼的时候,通常她们肯收她的礼物都叫赏脸,回赠的最多不过两句问好称赞的话罢了。 可今儿特别意外,她收到了五奶奶武氏的回礼,一小匣雕花蜜饯。 夏小满手里摆弄着那匣子,心下生疑,这事儿忒诡异了,莫不是想给她盒药吃死她吧?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一会儿寻只什么小动物来先试毒。 “五奶奶还说什么了?”她问送东西到五爷院里的丫鬟,“或者,谁在五奶奶那边呢?”许是五奶奶想表现给谁看? 小丫鬟摇了摇头,回道:“五奶奶就说请姨奶奶尝尝了,没说旁的。屋里就五奶奶一个人。”她迟疑了一下,小声道:“不过,奴婢出来时,好像瞧见七爷和五爷在厅里。” —————— PS:那个,咳咳,不虐女主,可没法保证不虐旁人…… 顿首。迅速逃离…… 27、算账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年府·五爷的院子鸱鸮居 打发走了夏小满派来送东西的丫鬟,五奶奶武氏便拉着大丫鬟青椴扯着嗓子开唠:“你说,这小户人家出来的,眼皮子浅啊不懂规矩,可这夏姨奶奶不也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就知道规矩呢?孝敬我不孝敬我的,且不说,难为她明理,人家怎么没说到年家的铺子拿了东西就走呢?人家怎么还知道伙计辛苦要打赏伙计呢?” 七爷年谊在外面听着,脸上讪讪的。他方赔罪说小户人家不懂规矩云云,这会儿五奶奶就借由子顶回来,偏又摆的是事实,夏小满打赏伙计也是他亲见的,叫他反驳不得,这心里不由暗骂夏小满,早不送东西晚不送东西,偏赶这时候送! 五爷年访皱了眉头,向里面喊道:“你不是头疼着?喝了药不睡,念叨什么?” 年谊掩饰似的咳嗽一声,向年访道:“五哥,这事确是兄弟的不是,怨不得五嫂生气。那兄弟就先铺子里瞧瞧去了,那银子回头我就补上。” 年访道:“自家兄弟也不说旁的,只是那些个亲戚你也约束一下,这事出的,伙计们瞧着都笑话。伤的曲老三也是柜上老人儿了,这年根底下的,抚恤银子要多给……” 武氏在屋里又接了一句,道:“谁做下的事谁掏银子去,威风逞了,还想着旁人替着掏银子不成?” 年访沉了脸,刚想说话,年谊忙拉住他,向屋里道:“五嫂说的极是!兄弟这就去办。五嫂莫气,保重身子要紧,今儿丹娘回来再叫她来给嫂子赔罪。兄弟先告辞了……”说着给年访行了个礼,又按着他不叫他送,转身离去。 年访瞧着兄弟的背影,长叹了口气,转身回了里屋。打发下去丫鬟,他过去搂了武氏,道:“不说头疼么,怎么不睡?” 武氏扭了身子,哼了一声。方才七爷来赔罪时,她推说头疼,不见,却叫七爷旁边厅里坐了,然后隔着墙这么骂,纯心给他难堪。 年访紧了紧胳膊,道:“你多余生这闲气,银子能少了不成?再者,怎么说老七做事还是稳当的,你骂走了他,这摊子交谁去?” 武氏呸了一声,道:“任谁也比他体面些!稳当?哼,别当我不知道他挪了账上的钱喝花酒去。他自己不检点,里外也没个好人儿!家里,这一个又一个的骚蹄子,都被他纵的没大没小的,昨儿敢顶嘴,明儿保不齐就敢指着我鼻子骂!外面,你再瞧瞧他那大姨姐两口子,把年家当成什么了?!昨儿那事你还说我小题大做,结果怎么样,早上又来报,伙计也打了,银子也抢了,年家成她家的了!我都说这群就是不能纵的,各个都是蹬鼻子上脸!” 她这说的是七奶奶周氏的姐姐姐夫,唐成仁两口子。 唐氏夫妇经营着个小铺子,靠卖香烛纸料为生。近来生意难做,唐成仁又被人撺掇好上了赌钱,日子就开始好一天坏一天不大靠谱了。入冬腊月正月又是香烛纸料的大宗,唐氏夫妇囤了货,手头便有些紧了。初九唐周氏想着翌日要走亲戚,没有闲钱买礼,也不好空手去,想着年家点心铺子是妹夫管着的,便上门赊账拿点心。 初九白晌七爷年谊查账,就几个错处把掌柜到伙计都敲打一番,说年下生意多,叫都机警着点儿,帐上再出漏子就挨个找他们算账。他这才走没多久,唐周氏就进来表明自己七爷大姨姐的身份,要赊账。伙计们因着挨训气还没顺过来呢,瞧她哪里有个顺眼的?便就有愣头青阴阳怪调的挤兑了她两句。 唐周氏不知前因,见有伙计瞧不起她,当下恼了,端起大姨姐的架子,斥骂了几个伙计,直到掌柜的出来打的圆场才罢。本来她就想拿几个普通果匣子,现在一赌气,统统改拿上等的,摔下一句话说记七爷帐,就走了。 偏赶上下晌五奶奶武氏陪着闺中姐妹逛荡到这里,也在自家铺子拿点心,便有她那一派的伙计过来悄悄讲这个事。那伙计也不敢说七爷如何,只说这唐周氏无理,寻思寻思,又拿夏小满举例,言道是六爷房里的夏姨奶奶来买东西按价付账不说,还给伙计们赏钱,钱多少的,却是个心意,叫大伙心里也都暖和,这唐奶奶可好,不给钱还骂人。这么着一对比,再添油加醋的,越发显得唐周氏不堪了。末了又上纲上线,隐隐扯到这些人眼里没五爷这样的话上了,暗喻七爷架空了五爷。 武氏心里哪有个痛快的?翌日就回府去找七爷七奶奶算账,不想这俩人都没在,倒有个不知死活的丫鬟跳出来说风凉话,武氏自然拿她撒气,才有打丫鬟这一出。当晚五爷年访知道了这事,还与媳妇说,不过是七八两银子的东西,不值当生这么大的气。 俩人帐子一撂,你侬我侬和和美美了,气也消了。 谁知道十一早上,又有人来报,说七奶奶的姐夫唐成仁跑到长乐街年家当铺去耍酒疯,打了伙计,拿一顶毡帽换了三百两银子走。 原来初十晚上唐成仁跟着亲戚们喝了点酒,又约着到长乐街赌坊赌钱。结果手气差,输个精光,因和赌友杠上了,一时气盛就跑到隔壁年家的当铺,硬要将一顶毡帽当三百两银子,好回去翻本儿。这当铺开在赌坊边儿上,昼夜开张的,本就是赚这些赌徒们押当钱的,伙计们见多了喝高了过来胡搅蛮缠的,因此也只把唐成仁当普通醉汉打发。结果唐成仁上去就给来拦他的伙计曲老三一拳。曲老三没个防备,被打倒在地。唐成仁借着酒疯,过去按着曲老三就打,还张口闭口自己是七爷年谊的姐夫,叫朝奉赶紧拿钱。 护院打手是出来了,可听了他这么说,便只把他架起来罢了,也不敢动他,等掌柜的来定夺打他不打。好在掌柜的恰是七爷的心腹,认得唐成仁的,便好言相哄,想将他弄走。谁知道唐成仁软硬不吃,定要银子,踢踢打打的,一群人那里瞅着,实在不像话。无奈之下掌柜的只好取了三百两银子给他,打发他去了。然后竭力想压着这事,只悄悄打发人去找七爷。 这事岂是能压住的?十一一早,那顶价值三百两银子的破毡帽就放到了五爷五奶奶面前。 年访听了也火大了,武氏更不必提,摔盘子砸碗的骂。所以七爷来赔罪,夫妻俩是谁也没给他好脸。 这会儿年访听媳妇拿这两天的事穿成串说,便笑道:“罢了,罢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见识。你也莫和他们一般见识不是,别气了。这事就让老七自己处置去,咱们不管他……”说着手往她腰上去解带子道:“不是说头疼要睡么?左右我也不出去……为夫陪娘子……” 武氏啐了他一口,扒拉开他的手,道:“我可说的都是正经话,你别不往心里去。老七不是个省事的!你想,若没什么仗势,这姓唐的两口子敢这般?老七用是用,可不能由着他随性,不然铺子还不都给他搬空了!” 年访松了手,坐直了身子,瞧了她一眼,道:“现在老太爷是没辙,只能把铺子放给咱们管着,你也知带着兄弟也是给老太爷瞧着的。若这会儿添了腻歪,回头别说你想的那些,便是应得的也半分落不下。老七是油滑,却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成不了大气候。别因小失大。” 武氏冷笑道:“你还真等着应得的?咱家老爷是庶出,老太君的东西便是根针也没他的份,你们兄弟几个更是别想。年家拢共这些个铺子,年家有多少儿子多少孙子?你应得的是多少?老爷没官没爵,没进项,和夫人手里就没多少银子。底下一群小兄弟,嫁娶的银子都是房头拿,再添人进口的,老爷夫人攒那点银子够什么?谁养活他们?老大往军中去了,下面可就是你了。你还能指望老七?我是不指望!他如今拿了多少出去,容易,将来你指望他再拿回来,难!现下不守着,将来更是没东西了!” 年访叹了口气,重新把她抱到怀里,不再言语。 武氏也叹了口气,缩到他胸前,闷声道:“你也没官没爵,咱靠的什么?……只有铺子真在咱们手里才算踏实了。真有个将来……” —————— PS:话说,我还没开始虐谁呢……那个丫鬟就是个炮灰,不用理会。 说虐只是打个预防针,而且,咳咳,貌似我写不出很虐的东西…… 望着天飘走…… 28、算账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PK中,求票~~^-^ ———— 七爷年谊这出了五爷院子,又得往三夫人那边接着挨训。 那珍藨是三夫人打后院提上来的丫鬟,才到前面不久,因有一双好腿,叫年谊瞧上要了去。这没出半个月就挨了打,何止是扫了他年谊的脸面,三夫人那边也是脸上无光。三夫人哪里敢动五奶奶,便只能骂年谊一顿出气。 年谊好容易熬完嫡母这顿骂,往自己院里去,刚进门,就被管家拦了。管家因问道:“爷可叫车接奶奶去不?昨儿夫人叫去接奶奶,咱们去了扑了个空——奶奶走亲戚去了,今儿的车还没去要,等着爷发话呢……” 年谊想起那倒霉媳妇来就烦,挥手道:“不管她!爱回来不回来。”说着又往里走。 管家在后面跟着,小声道:“爷……那珍藨姑娘呢?她还在厢房养着,昨儿哭闹了一天,听婆子说今儿烧得有些糊涂了,是硬灌了药下去……” 年谊更头疼了,这该死的蹄子,真个没脑子的,竟敢得罪了五嫂!她这一挨打,倒害他还得挨嫡母骂!转而想起那蹄子的腿上功夫,心里又大为惋惜,他这才上手,还新鲜着没玩够,这板子一挨上,那蹄子的腿算是废了,便是养好了怕是许多花活儿也耍不出来了。 “府里养着什么?”年谊不耐烦道,“找家人领出去。” 管家顿了顿,吞吞吐吐道:“那这银子怎么个赏法……” 年谊冷冷道:“什么银子?她害爷我挨了几茬的训,爷还给她银子?!叫她全家都滚。” 管家应了一声,这倒好说,这家人都是后院的,跟前院主子扯不上什么关系,直接大管家那招呼一声,撵了就撵了。他刚转身要走,又被年谊喊住。 年谊道:“叫他们去五爷五奶奶那边磕个头再滚。你别忘了好言和五奶奶说把他们都撵了,还请五奶奶消气。” 他寻思寻思,自己也不搁家呆着了,省得一会儿麻烦,当下又交代了管家一番,带着小厮找地儿喝酒去了。 * 本来初九那日,年谊是极高兴的,他顺利收回来两处债务,又遇着好友请吃花酒。寻的是处暗门子,未成想点到个皮肉、手段都不比楼阁里差的。真是美事连连,他倒有些乐不思归了,只在红绡帐里厮混。 他兀自在暗门子里胡天胡地,外面人找他都要找疯了,还是他的贴身小厮在十一清晨出去到常去的馆子要酒菜,才知道家里出大事了。 年谊听了回报,简直气炸了肺,一把火烧的,怒气冲冲引马疾驰到周家,砸开门也顾不上先去给丈人请安,直接冲进嫡妻房里就是一顿咆哮,然后丢下一句“若再有这样的事,我也不敢认这门亲戚了,休书与你,你好自为之吧!”,扬长而去。 七奶奶周氏才起来,脑子还混沌着,就囫囵的挨了几句骂,起初还觉得委屈,听到后来,知道姐夫打了年家铺子里的伙计,还抢了银子,五雷轰顶一般,脸上顿时失了颜色,话也说不出来了。待到那“休书”二字入耳,周氏更如失了魂魄,兀自愣怔坐着,呆呆瞧着年谊去了。 周老爹周老娘也才起床,听得下人来报姑爷上门和姑奶奶拌嘴,心里便不痛快,本是坐好了等着女婿过来请安时候说道一番,谁知道等来等去,却等来回报说姑爷直接走了。老两口甚是气恼,年家是门第高,但这年七爷不过是旁枝的旁枝,当初结亲时候周家也是有些家底的,算不得高攀,往年瞧着女婿也是知礼的,今日竟如此怠慢,他们便忍不住赶过来和女儿说说。 周氏怕爹娘生气,也不敢说姐姐的事,起初勉强还辩了几句,后来便只剩下哭了,老两口又气又心疼闺女,便也不说什么了,唉声叹气的去了。 周氏自个儿越想越窝火,早饭也吃不下,交代了家人说年家来车先叫等着,扑去姐姐家理论。到了唐家,只一个小丫鬟来应门,说爷吃醉了酒还没起,奶奶先往铺子里去了。周氏便又往铺子里来。 前堂掌柜的认得周氏是东家小姨子,忙往里面让,道是东家奶奶在暖阁算账。因瞧着周氏脸色欠佳,眼睛又有些红肿,掌柜的料是有什么要紧事来与东家奶奶商量,便亲自上了茶,退了出来,又让跟着周氏打周家带出来的小丫鬟小镯儿往货房旁边的小屋候着,留了空给姐妹俩。 唐周氏正被账目搞得焦头烂额,见妹子进来,她舒了口气,把算盘一推,端起茶碗灌下一大口,走到妹子身边儿坐下,自己揉捶着胳膊,奇道:“怎么过来我这里了?怎么没回年家去?”昨儿她和妹子一直在亲戚家吃席闲聊,妹子说是今儿一早回年家。 周氏瞧着姐姐,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听她提年家,想起早上年谊说的那些绝情话,眼圈又红了,扁扁嘴委屈道:“姐姐不给我活路了,我怎生回年家?” 唐周氏本就有些烦躁,听了这话,大为恼火,一立眼睛,道:“你满口说的是什么?怎么叫不给你活路了?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倒我这里来找别扭不成?” 周氏其实从小就十分惧怕这位泼辣的姐姐,今日过来本是一肚子火蹿的胆儿,这会儿见姐姐恼了,心里先生了怯,但随即想到自己受他们夫妇所累,又委屈又恼火,不由得眼泪就下来了,哭道:“你们有生意又不缺银子,何必去图年家那点子东西?又是拿吃食又是讹银子,越发连伙计也打了,这不是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么?!” 唐周氏昨儿先一步回家的,深夜丈夫酒醉归来,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沾床便睡了过去,到今儿早上她起床丈夫仍在酣睡,因此她并不知道丈夫酒醉后到年家当铺讹钱打人的事。她压根没把初九去年家铺子里拿点心匣子的事放在心上,知道那不过几两银子的事,妹夫高高手,那钱就过去了,倒是对那些伙计不够恭敬有些耿耿。昨日去亲戚家送的就是这点心,见到妹子自然也没提这茬——送礼哪能说是白来的。 今日只道妹子为这几两银子的点心和她计较,还口称什么万劫不复的,她不由有气,也没细细琢磨什么打伙计的话,便厉声喝道:“亏得我那么疼你!当初你出嫁我也陪送了你不少嫁妆,这会子我拿你铺子里几个钱的点心,你还来和我吵闹?!越活越小气,张口闭口死呀活呀的,你还有理了?!不过几个钱的事,等我这边周转过来的就给送去,还能欠下你的?” 周氏哭道:“我哪里是怕你拿我的?我的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那若真是我的铺子,凭你拿多少去我也不会说个‘不’字。可那是年家的铺子,现下也是五爷总管的,五嫂子又是个不饶人的,你们拿了东西不打紧,倒累我挨骂受气!这也罢了,凡我手里宽裕便就给还上了,怎样也不会来烦你,可如今这么大数目一笔,可叫我如何去凑?姐姐你若真疼我,就赶紧去把那三百两银子还上,再叫姐夫过去当铺赔个礼……” “三百两银子?!”唐周氏瞪圆了眼睛,大奇,“什么当铺,什么三百两银子?!” 周氏便哭着将姐夫在当铺所作所为讲了一遍,又哭道:“昨儿姐夫做的事不止连累我,也连累了我家七爷,如今他恼了要休了我呢!!” 唐周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知此时是断然拿不出三百两银子的。想想昨夜丈夫回来,身上可是只有些碎银子的,哪里有三百两那么多,她心里突然拔凉拔凉的,坏了,定是叫这冤家输个精光了! 那可是三百两!!她这满铺子的货兑出去,也不过这个数罢了! 该死的,这个糊涂东西,干嘛张口要三百两?这要三十两,不就不会这般了么…… 不对,这是个套,年家人下的套!他要三百两你们就给他?他醉了你们也醉了? 是个套。这是个套。唐周氏越想心里越冷,只觉得手指尖都飕飕冒着凉风,便就往牛角尖里钻了,一心认定是当铺伙计下了套。再联系起点心铺子伙计的不恭敬态度,她心里就越发肯定年家人要害他们。 唐周氏扭过头来想和妹子商量对策,可这一眼瞧见妹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样子,忽然就火了,都是这窝囊东西,若能像年家五奶奶那般当得家,这点儿银子算什么事?她当不的家也就罢了,反害娘家人被夫家人欺负!! 唐周氏越想越恼,抬手就抽了妹子一嘴巴,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哭什么哭?这都嫁过去几年了,既是正房奶奶,儿子也生了,却连个家也当不了!!他要休你就正好,让他快写休书,你离了这家才更好呢!” —————— PS:为哈密会猜七奶奶红杏出墙呢?这没可能。叹气,七奶奶素个可怜人。 继续叹气,话说,我也是个可怜人…… 我今儿6点半就得出门,晚上6点能回来就不错了……一天不能在线。。。。。2008年最后这两天可能都得这样了,元旦加班与否还未知……T_T 55555555,我原还指望能提前放元旦的假呢,原还指望攒稿呢。。。。世界永远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的……都是眼泪啊……苍天啊,我多暂能有存稿啊……T_T 帖子回来再回复加精。挨个抱抱。泪流满面的爬走…… 29、失心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新年快乐~~! —————— 从前姐姐虽然骂人骂的凶,可也只是嘴上凶罢了,多半也是为着恨铁不成钢,心里还是为着她好的。且不说出阁时姐姐手里宽裕,给她添了不少嫁妆;便是闺中时,亦是亏得姐姐处处护着才未曾怎样吃亏。现下怎会…… 周氏被这从小到大头一遭的巴掌打懵了,哭声戛然而止,半晌没反应过来,唐周氏已经指着她鼻子大骂起来。 唐周氏起初还只骂妹子窝囊、骂年家不仁,骂来骂去又骂妹子悭吝小气不谐事,还把旧日闺中宿怨统统翻了出来。——这些年,她自己扛了多少?未尝没指望过这妹子帮着搭把手,可到底是她自个儿一个人走下来了,撑天撑地的,到头来又怎样?倒被妹妹夫家人算计。 她越骂越起劲,越骂越恶毒,像是这些年积聚了满身的毒浆终于找到一个出口宣泄,这般喷薄出来,呼啸而去。 周氏愣怔的瞧着姐姐,觉得自己在噩梦中一样,她从没想过那么疼她的姐姐对她有这么多不满,这么多怨恨,竟然口口声声的诅咒于她。那每一个字都是毒箭,刺在她身上并不见血,却是连骨带肉化脓一片。 她手脚冰凉,身子打着颤,瑟瑟站起身,想鼓起勇气说什么,却如梗在咽,半个字也吐不出。一眼瞧见案角放着的海棠红釉瓷香炉,她忽然奔过去,举起来砸到地上,宛若耗尽浑身的力气,大喘着粗气,好容易寻回的声音尖利而充满恐惧:“姐姐……姐姐……姐姐这是要我死不成?” 香灰扬起又落下,一声闷响,满地碎红。 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唐周氏目瞪口呆的瞧着这个素来极老实的妹子,怒而起身,踏着碎片过去,又是两个耳光:“你作死就滚回年家作去,别在我这里逞这姑奶奶威风!” 周氏被推搡的踉跄几步,不慎绊到那一排留给伙计坐的小杌子,跌坐到地上,眼前也不清明了,耳朵嗡嗡直响,回绕着姐姐的咒骂,声声不绝。 她终于嚎啕起来,她也委屈,很委屈很委屈,她哪里错了,怎么这一天里丈夫、父母、姐姐都嫌她,都骂她,都恨她,都不要她了?!她好像失去了所有亲人一样,越哭越伤心,一急,忽就一口气没上来,竟厥了过去。 唐周氏骂得起劲儿,忽然见到妹子翻了白眼,初还以为她又闹,装死,便狠狠的啐了一口,过去推她。然而推了几下,妹子却没有如她预料那样睁开眼来,唐周氏这才慌了手脚,一叠声喊人过来。 因着时间早,才开张,还没什么生意,叫伙计看着柜上,掌柜的就前后的转悠了两圈,听着她们姐妹这边有吵嚷声,他虽没刻意去听,却多少有几句飘到耳朵里。这会儿忽然听得东家奶奶喊的凄厉,他道是出了大事,慌忙往这边屋来,进门还被门槛绊了一下,磕的大脚趾头生疼,险些以五体投地式出现在东家奶奶面前。 他踉跄冲进屋里,只见东家奶奶坐在地上神色惊慌,一旁地上躺着她妹子——脸色惨白,一动不动,身边又有碎瓷器片子,掌柜的唬了一跳,还以为东家奶奶用瓷器砸昏了她妹子呢,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周氏头上瞧,看有血没有。 掌柜的身后跟进来的是周氏带来的周家丫鬟小镯儿,见这架势,小姑娘也只当出了事,吓得魂儿都没了,腿肚子一软,扑到二姑奶奶身上就哭起来。 唐周氏没好气的扒拉开小镯儿,骂道:“哭什么丧!人还在呢!”又向掌柜的道:“霍叔,我妹子她哭着哭着就厥过去了,你快给看看怎么办?” 霍掌柜也瞧见了没血,听她这么说也放心了,忙道:“那怕是背过气去了。奶奶快扶了她起来,拍打拍打后背顺顺气。” 唐周氏依言扶起妹子来,叫小镯儿帮着,又是掐人中,又是一顿抚胸拍背,周氏这才缓过来,喉咙里呜噜两声,却又嘤嘤哭了起来。 唐周氏又是恨又是恼,可到底是放心了,使劲戳了一下妹子的额头,骂道:“死丫头,吓死老娘了。” 周氏却没回话,只是不住的哭。 唐周氏又是一阵心烦,瞧着她发髻也乱了,衣衫也沾脏了,而自己这边又没给她换的,便吩咐霍掌柜的道,“外面找辆车来,送她回去。” 掌柜应声去了。唐周氏冷着脸向妹子道:“你且回年家去,这事儿我得和你姐夫商量,先过了十二祭了家神,我去年家瞧你,再定夺。” 周氏也不知道听见没有,依旧抽抽搭搭的。唐周氏失了耐心,甩手不管她了,自己站起身椅子那边坐了,生闷气。小镯儿忙把二姑奶奶扶起来,也不敢安置到唐周氏身边的椅子上,便就把那小杌子捡过来个让二姑奶奶坐了。 唐周氏瞧了一眼小镯儿,心里庆幸,幸而妹子还知道带周家的丫鬟过来,要是带了年家的丫鬟就坏了。唐周氏唬着脸,唤了小镯儿过来,狠狠吩咐道:“回家不许跟老爷夫人浑说!要让我只知道你胡说八道了什么,看不撕烂你的嘴!” 小镯儿知道大姑奶奶的脾气,哪里敢说什么,忙不迭赌咒发誓绝不乱说话。 唐周氏瞧着妹子不只头发乱了,脸上指印宛然,难以掩饰过去,偏这儿也没个能遮头脸的巾子家什,只得吩咐小镯儿道:“一会儿扶二姑奶奶上车快着点儿,到家先给她打水洗脸,收拾齐整了再去见老爷夫人。”她顿了顿,咬着重音道:“你伺候着,别叫旁人沾手。……多擦粉!” 小镯儿小鸡吃米似的紧着点头。 霍掌柜的找来了车,唐周氏陪着一起送了妹子上了车,跟车夫讲了价钱,又交代了走稳当等话,目送马车远去了。 * 进了周家门,小镯儿倒是乖觉,想法子支走了周氏带回来的年家丫鬟紫苁,迅速给周氏打水梳洗了,擦了厚厚的粉,换好了衣裳才去见的周老爹周老娘。 老两口瞧着闺女眼睛跟桃子似的,一张哭丧脸,忙问了两句,小镯儿自然推说不知,周氏自己便就是泫然欲泣的样子,老两口见状便也不问了,只叫她回去歇着。 年家来接人的车迟迟不到,老两口有些担心了,又骂了一回女婿的不是——便是小两口吵架,也没有赌气不来接媳妇的,这不是耽误了正事。大秦民俗是十二月十二祭家神,是合家都参与的,一个人也少不得,闺女又是正房奶奶!眼见天幕四合,他们哪里还等得下去?忙叫人去雇了辆干干净净、严严实实的车来送了周氏回年府。 周氏回了年府,刚进自己院子鸲鹆居,大丫鬟青桂便迎了过来,陪笑道:“奶奶可回来了。爷交代了,您回来请您先过去五奶奶那边……那个,家里的事您也知道了吧?” 周氏嗯了一声,因问道:“爷呢?” 青桂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道:“爷早上交代心里不痛快,出去喝酒了。” 周氏闷闷的瞧了她一眼,也没吭声,转身往五爷院里去了。 丫鬟来通禀时,五奶奶武氏正在同一小段酱牛筋儿纠结,听了这话,她使劲嚼了两口,然后把筋头吐了出来,丢下两个字:“不见。” 五爷年访提着筷子顿了顿,挑眉道:“不见?” 武氏撇撇嘴,道:“跟牛筋儿似的,饶你费一身力气,她都肉肉的,谁稀罕废那闲工夫。” 年访哈哈一笑,吩咐小丫鬟照例回说头疼不见。 * 酒精到底是一种能让人快乐的物质。 七爷年谊灌了两坛子酒,早上的怒气闷气怨气统统溶解到酒里,慢慢愉悦了起来。 可惜,这种快乐并没有维持到酒醒,踏进院子,就有人来告诉他,奶奶回来了,奶奶吃了五奶奶闭门羹,奶奶一直在哭,奶奶晚上饭也没吃…… 年谊抑郁了,赏了来报信讨好的几个通房丫鬟一人一脚,用与她们截然相反的大嗓门喝道:“她想饿死自个儿正好,我便休书也不用写,可不是省下了?!” 上房里无声无息。 年谊哼了一声,张**代书房歇着去,几个丫鬟立时卫星似的围绕着他旋转起来。 醉卧美人膝,也是一件能让人快乐起来的事。 只是,酗酒,纵欲,当时是极是快乐,却是后返劲儿,过后难免头疼身子骨疼,年谊便就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好在祭家神和别的祭祀不同,是午时开始的,但正祭也是容不得半点马虎的,因此他有些着急了,慌忙穿好了正装,扒拉口饭就往外走。 将出院门却被周氏的贴身丫鬟紫苁拦下。 紫苁明显没睡好的模样,带着哭腔道:“爷去看看奶奶吧,奶奶昨天哭了一宿,天快亮了才没动静的。现在怄气不肯起,也不理人……这眼看着就要祭家神了……” 年谊厌烦起来,骂道:“胡闹!你们也由着她来?这可是要祭家神!!管她理不理?赶紧给换了衣裳,架也要架去!” —————— ★无差别求票,为我大爱的《明朝五好家庭2》。明天中午十二点。爱明五2吧,请投她粉红票吧~~~^0^ —————— PS:……为啥米人看到我可怜啊…… 我昨天挨冻了十个小时,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室内也是地狱。都米人可怜我。ToT 今天继续去受难……555555,社会主义羊毛也不是那么好薅的……ToT 帖子晚上回来回复加精。挨个抱抱,欲哭无泪的爬走。。。。。 30、失心②(补3000分加更) - 十样锦 - 秦十六 抱歉,昨天有点发烧,吃了药睡的太沉,早上起来晚了。才赶出来这章。发的迟了。十万分抱歉。今天的更,我一会儿努力的码,由于下晌还有必须得去的新年饭局,所以,下一更可能会晚上出来……几点俺也不知道,眼泪,再次道歉。 这更,是补PK3000分的加更。 华丽的辞藻不肖多说,千言万语也不过是感恩、感谢二词。这一个月来,无论点击、收藏、推荐还是PK票成绩,都远远超出我的预期,所以我一直是非常满足和快乐的。有一句话,从月初说到月底,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听烦了,但是我还想由衷的说一遍,感谢每一位点击、收藏、推荐、投了PK票的朋友,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最后,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十六顿首遥拜。 —————— 腊月十二晨__年府·长生居 生理期中的女人通常是饥饿的,夏小满早饭消灭了一碗粥、俩肉卷、仨小菜、并半屉小笼包,才觉得肚子里有点儿底,想着祭家神后要分吃供果供品,还得留着肚子,她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擦嘴漱口,可眼睛还是继续瞄着剩下那半屉白暄暄的小肉包子。 年谅昨儿晚上就发现她比往日吃的多些,现在再瞧她这模样,还道是她在家里没吃着好东西挨了饿,忍不住道:“可是韦楷年货置办的不妥当?” 夏小满一呆,完全不知道哪跟哪,这一口漱口花茶便在嘴里转了三圈,愣没想好要不要吐出来——吐出来就得回答问题了,可这不吐出来……就能躲过去? 就在那舌尖茶香渐渐褪却转为微涩时,年谅的下一句话适时跟进了,他道:“在家……没得好吃食,未得吃好?现下想吃些个什么,回头和厨下知会一声叫做来便是……” 原来是这个,她突然很想笑,可若笑出来,结果不是把水喷出来,就是把漱口水咽下去,这两种结果都很囧……幸好她自制力还是颇强的,生生忍住了,迅速吐了漱口水,擦干净嘴角,然后才痛痛快快的笑了一回。末了,一本正经向被她笑傻了的年谅道:“小韦管家买的东西很妥当。不是缺东西,是即便有了东西,他们也未必肯做来吃。” 甭说旁的吃食,就说刚回家那日,到底吃的是馅饼,肇氏烙的。夏小满咬第一口的时候,就后悔自己没有参与劳动了。倒不是她想和面啊包馅啥的,她没那天分,但是剁馅她还成,不就是乱砍么,重点在于和馅,就算她和馅味道不那么好,但至少不会放这么多盐这么少肉! 她可是怎么实惠怎么买的肉,肋扇后腿五花肉一样不少,斤两十足,好么,这肉到了肇氏手里,那就不是当馅用,是当调料用——一点点,借借味儿!相反,倒像是调料想当主料用了,放了许多盐。怕是想着到底菜比米贵,菜咸就少吃菜多吃饭?搞的齁死人的咸! 夏小满因着原来母亲病重,对食盐摄入有极严格的要求,家里人饮食就格外注意,特地做的口淡。穿越过来以后,年谅本身喜好清淡的菜,长生居的小厨房就没可能出现口重的菜。她本就有些挑食,这么着更吃不下了,只得把馅饼外皮剥了当油饼吃、馅料当小咸菜吃,勉强填饱肚子。初十上街回来她特地买了熟食制品——好在冬天放着也不会坏,这么打发了自个儿的伙食。 年谅到底是生在富贵中,和民间的节俭观念全然不同,只知没钱的不舍得买好东西,却不知还有得了好东西也舍不得吃的。他闻言呆了一呆,转而想想,心下唏嘘,轻轻摇了摇头,向青樱道:“叫章婶管完这顿饭过来这里。” 夏小满忙笑道:“得了,可别折腾她了,我也不是没吃过苦,一顿两顿吃不好算什么,还用不着大补。” 也不是没吃过苦。她指的是从前做学生时,生活费不多,便是挑嘴也不可能顿顿吃好的,也不是没拿方便面等物糊弄果腹过,这别说只一两顿没吃好而已,便是挨饿了几顿,也没必要搞的兴师动众,像她多娇贵似的。她是什么身份?折腾来折腾去就把自个儿折进去了。咱要吃偷摸吃还不行! 可这句落到年谅耳朵里,就变成从前都是缺衣少食的极苦日子。他心里早就知道是一回事,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他暗暗叹了口气,寻思着当说点儿什么吧,却是失语。 门外小丫鬟挑帘子进来,回说驿站有年谅的信笺送来。 信笺?年谅和青樱对视一眼,这么多年来,几乎没人给他寄过信。年谅因问道:“何处来的信?” 青樱走过去接了那封子,回道:“瑀州。……爷,许是姨夫人。” 年谅的生母郑氏娘家没有兄弟,就姊妹两人,这位姨夫人是郑氏的妹妹,嫁到瑀州纪家,前些年丈夫过世,她独自拉扯着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过日子。 年谅听到是瑀州,接过信封的时候便有些激动,手微微颤着摊开信笺。 他见这个姨母时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奶娃娃,所以对她几乎没有印象,只听后来二夫人高氏说过,彼时郑氏病重,作为郑氏唯一的亲人,纪郑氏特地来探过姐姐,住了小半个月才走。她是极疼爱小年谅的,总爱抱着他逗他笑,小年谅也极黏她,她走时,他只哭闹着不依,直到她走了几天,他还动不动就找她,弄得丫鬟婆子们都没辙了,连哄带骗好久他才渐渐忘记了。 高氏是笑着把这些当做童年趣事讲给年谅听的,而在年谅心里,俨然将这个姨母摆到了和母亲同样重要的位置上。甚至,有时候,他还隐隐觉得,母亲并没有去世,母亲就在瑀州,说不上什么时候,母亲就会回来看他。 信很短,年谅反复看了几遍,深吸了口气,笑着向青樱和夏小满道:“姨母长子明年会试,他们阖家要进京了。” 现在,瑀州的姨母要来京了。就像,母亲要回来一样。他顿了顿,话语欢喜里带了丝颤音,“姨母要来瞧我了。” 青樱跟着伺候他这么多年,最是知道自家爷那心态的,不由红了眼圈,强笑着福了福身,道:“奴婢给爷道喜。” 屋里侍立的旁的丫鬟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见青樱这般,便都跟着行礼恭喜主子,却全然不知道恭喜些个什么。 夏小满更是不知道了,她甚至礼都未行,她的反应永远和他不一样,她先是想,带着一双儿女的寡妇这不薛姨妈咩,而后想,大夫人那铺子还在五老爷手里呢,这姨妈也是郑家人,就算女儿家没有继承权,想必也不会啥说法都没有吧?不知道这个姨妈对此是啥想法。 青樱吩咐小丫鬟们收拾了碟碗,打发她们下去。而后年谅方道:“姨母是叫咱们帮着寻处宅子,倒不是买,是租。他们正月里能到,先住下,等着二月会试,看放榜后表哥的名次再论,若是能在京为官,那便买房置地,就在京里住下了。若是不幸落榜,那便回去瑀州。” 青樱道:“租宅子倒是容易,大韦管家原在买办上当差,想来这些个都是熟门熟路。还是要找个挨着咱府的,走动起来也便宜。” 年谅点头,嘴边儿却挂起一丝苦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唉,方才……还想着若是能留姨母在府中……可现下……却是由不得我做主的。” 夏小满这会儿也瞧出他待这个姨母是极亲近的,再听这话,忽然特别理解他极想出去自立门户的心态。 薛姨妈能住在贾府,那是因为她的亲姐姐王夫人是贾府的当家太太,又有贾母贾政相留。现在这位姨母,其亲姐姐早已过世多年,姐夫早已续弦且又是不在京里,年家上下就这么个亲外甥而已,若过来投奔,身份极其尴尬。这外甥如果当得家,那留姨母同住也没什么,可现在便是年谅再想留下姨母,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确是有些人天性淡泊名利,但真遇到事时,到底还是有权在手要方便许多,由不得他不动心吧。年谅亦然。 前阵子,她一次和年谅话赶话赶到瑾州郑氏陪嫁铺子的话题上,年谅曾戏谑道:“从前,那铺子红利给官中时候,我的月银是三十两。现下五叔不给了,我的月银仍是三十两,可见这事是和我没干系的。” 她曾道:“现在看可能没有关系,以后关系就大了。” “以后?”他略有黯淡,只道,“只要在府里一日,便就永远只这三十两。” 现在,自立门户,不止是为了更多银子,还有话语权和决定权。 早些离开吧。她叹了口气。时间总是这样,回头望觉得很短很短,而向前望又觉得很长很长。她来这里一个月了,仿佛一晃就过去了,可想着明年二月,貌似又像是很遥远。而多了这姨夫人,年谅又当如何打算?看来……更遥远了。 青樱虽然知道纪郑氏几乎没可能留在年府住下,仍笑着劝年谅道:“爷不妨同二夫人说说,瞧瞧二夫人的意思。” 年谅点点头,道:“二婶那边是一定要招呼的。回头还要请二婶与祖母回禀一声。”又向夏小满道:“满娘一会儿祭家神后,请二婶过来吧。” 夏小满点头应了,却心道,祭家神那排场规矩,单论站位,她和二夫人离着十万八千里呢,谁知道散场时能堵着二夫人不。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31、失心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今天正常滴更。之前有补3000加更。 —————— 祭家神是大秦历史最为悠久的祭祀之一,甚至可以追溯到开辟鸿蒙之初。这里的家神,和夏小满那个时代乡民所称保家仙属于同样性质的事物。 农村的保家仙通常是狐仙、刺仙、黄仙、灰仙、长仙这五仙,分别是指狐狸、刺猬、黄鼠狼、老鼠和蛇。而大秦朝所谓家神,也是类似性质的动物,狼,蛇,虎,熊,这样的凶猛物种,算是一种图腾崇拜的变形。 家神祠里,家神并非雕塑而是桃木牌位,雕刻着家神名讳和镇宅符咒,摆在神龛内,外罩红缎,日夜受香火供奉。到了腊月十二午时,合家全体有名分的成员都要参与祭祀,家主主祭,其余人轮流敬酒、上香,末了合家一同磕头,念颂词祈求家神来年庇佑。 祭品通常是肉食,贫苦人家供一碗肉也就罢了,富贵人家则多献祭炙熟的整个的牛、羊、猪各一头,并美酒、干鲜果品等。这些祭品并不是像寻常祭品那样要在神前供奉很长时间,而是祭祀一结束,合家便共同分食这些祭品,以示神赐。 祭祀时仍是男子站位磕头都在神祠内,女子在外。神祠内,首排自然是家主,而后依次按照辈分往下排;神祠外院落内,也是同理,不过先是夫人们,再是奶奶们,再是小姐,再是女孙,末了才是姨奶奶们。排宴时,姨奶奶们无需主母身边伺候,而也将入席,座次亦是按照这个规矩来。 从头到尾,夏小满同学在祭祀中的位置,距离二夫人都将很遥远,而散场后,二夫人势必要在老夫人身边吧,她能否搭上话真的很难说。所以她拟定早点儿过去先和二夫人说上话,免得最后瞎忙活。 按照规矩,家神不见外人。丫鬟小厮等仆从皆是外人,便是家生子也一样,是连家神祠所在院子都不允许进入的,连必要的清扫工作,都是轮排这些爷、少爷以及奶奶、姨奶奶们做的。祭祀时,由于抬祭品是体力活,这些老爷们都是做不动的,便就让下仆身着红衣,眼睛用红布蒙了,在老爷们的指挥下抬东西进来再退出去,严格遵守那规矩。 所以,年谅在院前下了车,丫鬟小厮一律门外站了,由夏小满推他进入院落,她也只能进入院子而已,再入祠堂,就要由年谅的兄弟接手过去了。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院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了。九爷年诰在神祠内瞧见了年谅进来,忙跑出来,两厢问了好,他从夏小满手里接过轮椅,把年谅推走了。七爷年谊本也瞧见了,本也待出来的,可见九爷先了一步,他顿了顿,终是没动地方。 女眷们站在院子一侧,九奶奶见夏小满落了单,便走过来拉了她的手,笑道:“满姐姐,我昨儿从家回来晚了,今儿白晌又想着要祭家神的事,就未曾过去谢你的东西。那些极好吃的,谢过姐姐啦。我也捎了些个东西回来,回头给你送去。”因九爷没有有名分的妾,因此她也是一个人,便一直拉着夏小满的手,陪着她给先到场的二夫人、三夫人、二奶奶、四奶奶见了礼。 二夫人身后跟着个年迈的女人,如果瞧着她的容貌和满头银丝,会以为她年逾古稀,但实际上,她只有五十许,是二老爷年岿最早的通房丫鬟。她并没有子嗣,二老爷去世时,二夫人遣散了丈夫的几个妾,只这个通房丫鬟,因无处可去,便留了下来,被抬举为妾,跟着二夫人一同守着。 她和旁人的性子完全不同,并没有因此成为二夫人的臂膀,却是把自己隐匿起来,每日介吃斋念佛,连房门也极少出的,非祭家神这样全员参与的活动,绝不会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便是知晓合家上下每一个人动态的当家夫人奶奶,也只有在发月钱份例的时候,才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夏小满听过这个人的故事,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她满头银丝,满脸褶皱,皮肤过分的苍白,眼神清澈却空洞,便是微笑,也是淡到几乎看不出,虽然衣着不差,头上也有饰物,可怎样都是绫罗绸缎裹着槁木死灰。 瞧着她,夏小满突然打了个寒战,就像看到自己的未来。如果年谅挂了,自己安安分分的,是不是就会变成这般模样?衣食无忧,却是行尸走肉。 不行,要走,一定要想法子走! 这个想法如此强烈,以至于她恍惚间没有注意到二夫人在问她什么话。九奶奶见她愣神,忙暗暗推了她一下,又笑道:“满姐姐怕是惦着六爷了,且放心,有我家爷照料着呢。二婶问姐姐六爷药的事呢。” 夏小满忙敛了心神,陪笑道:“昨儿晚上夫人先前提的大夫过来瞧过了,重开的方子,今儿用的新方子上的药。”又借机道请二夫人待会儿无事就去瞧瞧六爷。 二夫人会意,点了点头,嘱咐道还要悉心照顾着等话,叫她继续给诸位夫人奶奶见礼去。 三夫人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群妾,年纪从四十岁到二十岁不等,总人数是七个,加三夫人本人刚好能凑两桌麻将。这还是有名分的,若是没名分的加一起,估计可以开个麻将馆。三老爷早年间纳妾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三夫人没生养,可在他儿子的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之后,他依旧热衷于纳妾事业乐此不疲,而且,他素来不悭吝名分,只要他的女人有了身孕,就立刻被抬举成妾。亏得三夫人还是有些手段的,最终到底成功遏制了他妾的数量,不然今儿怕是要站满一院子了。 夏小满行礼的时候,不禁想到遗传基因果然强大,七爷完全继承了三老爷那风liu秉性,只是他没他老爹那般大方,有名分的妾没那么多罢了。至于五爷,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也是风liu的,被五奶奶打怕了,才没有实际表现? 二奶奶和四奶奶并三个姨奶奶站在一处,彼此闲聊,倒显得非常和谐,见了夏小满过来见礼,温和的点了头,也没旁的话。 一转身正瞧见五奶奶进来了,自己一人儿,气宇轩昂。九奶奶瞧她那气势,就开始用鼻子发音了,哼了一声,也不言语。她可以耍脾气,夏小满不成啊,到底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所以夏小满福了福身,笑眯眯问了安。 五奶奶瞅九奶奶时都是微昂着下颌,用的眼角梢的余光,俯视斜视轻视蔑视的模样,这会儿却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竟然撂下她高傲的下巴,正视起夏小满来,还非常难得的说了句极长的句子:“昨儿那酱豆不错。早几年西门儿边儿上有家合方记,铺子不大,专卖豆儿的,豆腐豆皮酱豆都做的极好。你买那豆儿和那家味儿也差不多了。” 夏小满目瞪口呆,这好像……是五奶奶第一次和她说话。想起昨天五奶奶的回礼,她心里打了个冷战,忒诡异了。难道这厮喜欢豆子,自己刚好投其所好? 九奶奶那边却是极恼怒的,恨不得立时拉了夏小满就走。五奶奶并没多说,就丢下这么一句豆子论,越过两人,往三夫人那边去了。 九奶奶天使一样的脸庞彻底扭曲了,狠狠瞪了五奶奶的背影,转而气鼓鼓的瞧着夏小满,就像个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子。 夏小满哑然失笑,这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啊,她莫不是要说,你和我玩就不许和五奶奶玩? 九奶奶当然不会这么说,她却道:“她没什么好心眼子,满姐姐要提防她些。” 夏小满心里乐翻了,脸上还得一本正经的点头称是,顺着她的话捋了两句没营养的废话。 说话间,七奶奶带着两个妾也来了。九奶奶高兴了,忙拉着夏小满迎了上去,问七奶奶好。 七奶奶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低头从手里拿着的锦袋里抓了一把,掏出几块点心来,把手伸到九奶奶面前,极快乐的道:“我当家了,请你吃点心。” 九奶奶一怔,随即接过来,笑道:“七嫂子从家带的点心?那我可好好尝尝。” 七奶奶并没回话,又低头掏出一把,递给夏小满,同样道:“我当家了,请你吃点心。” 夏小满觉得不对劲儿,忙问:“七奶奶可是不大舒服?” 七奶奶依旧没有回答,见她不接点心,也不理她了,转身又往二奶奶四奶奶那边去了,随便抓了一个人,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 九奶奶也警觉起来,抓过七爷的一个妾,厉声问:“你家奶奶这是怎么了?” 那妾满不在乎伸出手,示意那一手点心渣子,撇撇嘴委屈道:“回九奶奶话,我们奶奶一早就给我们点心了。” 九奶奶大为气恼,还带训斥两句,夏小满忙过去拉住她,道:“你别急,七奶奶有些不对,想法子先安抚她再说。”九奶奶狠狠的甩开那个妾,忙不迭就往七奶奶那边去。 七奶奶的分点心派送活动成功的把所有人整懵了,二夫人三夫人也注意到了,纷纷围过来。 七奶奶脸上始终挂着幸福的笑容,眼里也流动着喜悦的光芒,却是没有焦距,明明瞧着你,眸子里却没有任何人。无论你问她什么,她都只会极轻快的说一句—— “我当家了,请你吃点心。” 失心,疯。 —————— 十六的话: 七奶奶这个故事80%是真实的。是我一个……咩,八竿子稍稍能打到的亲戚,老家同村的,多少沾亲带故。只是原版故事起因不是抢钱,是借钱。娘家姐姐问妹妹借了很多钱,不还,又借,借不到就打了妹妹。亲姊妹。哎。原版的故事不想细说了,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我在现实生活中遭遇过两个精神疾病者,一个就是这亲戚,还有一个,是我一同事。俩人都是压力很大,哭着睡去,醒来后神经错乱的。 一直想讲这个故事,一直想说:有不开心的事情,一定不要憋闷在心里,一定不要钻牛角尖,而且,一定一定不要哭着睡觉。 世界许是不符合我们的想象,要想得开,看得开才行,没有过不去的坎。 时不时的送一些小礼物给自己吧,哪怕只是一枚只能甜蜜口腔十分钟的糖果,我一直笃定的认为,快乐是自己带给自己的。 以上。 祝大家快乐每一天。 十六顿首遥拜。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32、生活是一团麻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七奶奶疯了。 夏小满上大学时,曾听说某某系某某人疯了的故事,彼时寝室里的同学谈论起来,都是带着几分恐惧的,彼此嘱咐离哪里哪里远一些,可别碰上疯子。夏小满原觉得若自己碰到个疯子,一定会害怕的,因为你永远无法估量一个疯子会做什么,打你甚至杀了你,还都是不犯法的。 可现在,真当面对这个疯子,这个挂着梦游一样笑容的七奶奶,夏小满心里竟是茫茫然毫无任何感觉的。没有悲悯,也没有恐惧,仿佛她自己也在梦游。 她茫然着,可旁人不茫然。 老太爷、老夫人、几位老爷并四夫人都还没到,二夫人此间地位最高,三夫人又是七奶奶的婆婆,这事理所当然她们这两个长辈料理。三夫人压着心底的惧意,先厉声问她道:“七郎媳妇,你这是做什么?”说着又回头冲身后跟着的那两桌麻将道:“去叫七郎出来。” 七奶奶依旧是谁也不理,兀自笑着,抓着点心,伸直胳膊往人多的地方递。 有三夫人出声,本来欲上前的九奶奶像是忽然警醒过来一般,倒拉着夏小满退后了两步,夏小满本来前倾的身子不由得被她拽的一趔斜。 感觉到拿握着自己手的小手汗津津的,夏小满侧过头去看九奶奶,她脸上带着些恐惧,更多的却是警惕,见夏小满瞧她,她稳了稳神,轻声道:“满姐姐,这事儿咱们出不得头,且看三伯娘怎么说……”她略带轻蔑的拿眼角余光扫过五奶奶,道:“三房还有旁人呢。” 若七奶奶这会儿哭嚎的,旁人倒有主意,或是劝、或是捆了先,可偏七奶奶安静的骇人,只这么笑着,笑得人心里发毛,众人倒不敢如何了。 三夫人便只是厉声质问,却是不敢近前的,又指着七爷的两个妾,道:“愣着什么呢?还不过来伺候你们奶奶!” 那两个妾哪里有不怕的,其中一个机灵的,忽然干嚎一声:“我的奶奶呦,您这是怎么了呦……”这话音没落呢,自己就开始翻白眼,然后像是哭厥过去一般,就在众人面前用华丽而夸张的慢动作侧扑跌倒装昏不起。 然她到底没聪明到极致,没能拿捏好角度、力道,倒在青石砖上时候磕着了肩膀骨头,忍不住暗暗一呲牙,真疼啊,虽是她装死装的足够敬业,愣是挺下来了,可面部表情难免扭曲了下,露出些端倪。 众人瞧的明明白白的,可这会儿谁有功夫理会她?七爷的另一个妾心里这个恨啊,被抢先一步,她想装死也不能了,可想到奶奶这抽风的,她哪敢忘前面凑和?亏她有几分急智,想起方才三夫人也喊叫找七爷过来,也顾不得看有没有人去了,慌忙道:“遵夫人的话,奴婢这就去请爷过来。”说完飞也似的跑掉了。 三夫人气得跳脚骂,当然,也只是骂而已,没有任何实际举措。 九奶奶瞧了也气得鼓鼓的,低声咒骂了那小妾两句。夏小满见了,叹了口气,想挣开九奶奶的手过去,至少现在七奶奶瞧上去还是无害的,不能眼睁睁瞧着她真的疯癫发狂,眼下如果能安抚得住的话…… 九奶奶感觉到她的手动了动,忙紧了紧手,道:“满姐姐你先别……” 七奶奶那边送了一圈没人理她,却是转过了身,支着胳膊,冲夏小满和九奶奶这边就过来了,九奶奶一呆,人都到眼前了,不管也是不行了,她下意识的松了夏小满,双手去接了七奶奶的点心,一边儿琢磨着说些什么。 夏小满已经先她一步开口,放柔了声音,道:“七奶奶,你这点心真好吃,都给了我好不好……?”说着缓缓伸出手,去拿七奶奶手里的锦袋。 七奶奶还是笑着,也没瞧她,却是异常顺从的由着她拿走袋子,嘴里叨念着:“请你吃点心……” 夏小满松了口气,一边儿应着赞着好言安抚着,一边儿像哄小孩一样,拉过她的手,拿帕子把那些点心渣子都抹干净了。 二夫人见七奶奶倒听夏小满的话,在那边无奈的叹了口气,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三夫人,道:“满娘,你且先稳住她,眼见是祭家神的时辰了,待老太爷老太君来了再予定夺。”祭家神,是一个成员也不能少的,若有恶疾不能参与祭祀,也要家主说的算。 三夫人自己没指使动人,觉得面子大跌,瞧了眼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袖手旁观的五奶奶,也不敢说她什么,只好拿地上那装死的丫鬟出气,她回头瞪了身后那一桌半麻将,道:“去把地上那个小蹄子给我拖起来!等祭神之后打她三十板子!” 那装死的妾聪明反被聪明误,心里暗暗叫苦,可这会儿要是跳起来不装了,只会受到更大惩罚。她便思量着一会儿若有人过来扶她起来,她可得好好哄得三夫人不气了。谁知道三夫人身后那群姨娘里,七爷的生母跑去喊七爷了,剩下几个谁都应声,却是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过去扶人。那装死的没台阶下,只好继续趴着,咬着牙装到底。 三夫人正恼着,想指名点姓的骂几个,却一眼瞄到七爷快步往这边儿来了,立刻改口骂他了,道:“混账东西,你快瞧瞧你媳妇怎么回事!” 七爷听自个儿亲娘前来说媳妇有些不妥当,因着亲娘没说太详细,他自己便往早上媳妇怄气不肯起的事上想了,还道她继续怄气呢,心里暗骂媳妇不识大体,忙不迭往外走。他前脚还没出去呢,那个装昏小妾那一嗓子就传来了,这回神祠内几位爷都觉得事情不对,相顾一眼,便约一同出来瞧瞧。 七爷自然是跑在最前面的一个,这还没到地儿呢,就先挨着嫡母一句骂,他这头皮就开始发紧,再一瞧,一个小妾扑倒在地上,媳妇傻了吧唧地当间站着,一旁倒是六哥的妾安抚着,他第一反应是媳妇怄气把小妾打了。 平时装的贤良似的,挑祭家神的时候找别扭?!幸好老太爷不在,不然怕他就不是挨骂,而是得挨板子了!!七爷鼻子都气歪了,恨不得现在就打媳妇一顿出气,可碍于伯娘嫂子们都在,他还不敢造次,便唬着脸,大声喝道:“丹娘!你闹什么闹?” 七奶奶似乎认出了他的声,偏过头去瞧他,笑容渐渐敛去,眸子里露出恐惧,然后一张脸拧在一起,咧开嘴哭了起来。 夏小满本来背对着七爷,听到他吼就吓了一哆嗦,刚一回头,这边儿好端端的七奶奶又哭起来了。她这个气啊,刚才的工作全白瞎了!她张口就想骂上七爷一句,幸好二夫人先开了口,她那句理论上算忤逆的话也就咽回去了,只哼了一声,忙着又继续安抚七奶奶。 二夫人那边沉声道:“老七,你吼什么?还不好言劝了你媳妇!” 七爷没想到这一句吼能引来素日菩萨似的二夫人的训斥,忙垂了头,先蹭过去陪笑向二夫人赔罪。二夫人刚挥手叫他先去瞧自个儿媳妇,三夫人那边又开始骂起庶子。七爷囫囵听着,眼角余光扫着媳妇,脑里糊涂着,满心惊疑,凡女人演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见识过了,却不知道媳妇这是到底唱的哪一出。 神祠里的几个爷也都过来了,九爷推着年谅在外圈站了,伸着脖子寻着媳妇。 九奶奶瞄见了丈夫,心里多少踏实了些,见他目光示意自己过去,自然也是想着过去的,可一来到底面矮,再来又不好丢夏小满一个人在这边。 而夏小满却是压根没注意谁过来了,兀自手忙脚乱的哄着七奶奶。 年谅瞧了这光景,沉了脸,喊她道:“满娘,过来。”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33、生活是一团麻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腊八快乐。^-^ ———— 夏小满忽然听到年谅的声,愣了一下,未及反应,九奶奶已过来拽拽她衣角,正色扬声道:“满姐姐,先照顾六哥要紧。” 夏小满看了一眼年谅,见他皱着眉,心里也明白这会儿不当她在七奶奶身旁,可回过头,七奶奶抽搭抽搭的哭着,像个伤心的孩子一样,周围人看热闹的多,想管的压根一个没有,若是七爷一会儿再过来吼一下,保不齐七奶奶就真的崩溃了……到时候…… 她这一犹豫,一旁一直保持缄默的四奶奶忽然说了话:“七弟妹这般,许是魇着了吧?我看还是叫夏姨娘送她回去跟着照看吧,许能镇住……” 夏小满命硬,举家皆知,这是多么漂亮的一台阶啊。三夫人听了,也不骂了,便要跟着点头。那些躲避责任的小妾们自然迎合着连声赞是。 年谅眉头皱的更紧了,带着薄怒,沉声道:“四嫂。这里是家神祠。” 家神主业便是镇宅,就算家神不佑,神祠内亦当无有妖孽,何须谁人来镇?!四奶奶这一句便是对家神的大不敬,这是老太爷不在,否则是要掌嘴的。 四奶奶也知道失言,十分尴尬,脸上讪讪的。四爷站在年谅身后,黑着脸瞪着媳妇,心里嗔她多事,可这话自己也是不好搭腔的。 倒是那带着仙气儿的二奶奶飘出来解围,她烟云飘渺的一笑,缓声道:“四弟妹也是心急,心疼七弟妹罢了,我瞧着夏姨娘素来是心慈,倒底比旁人妥当些,不如就让她……” “胡闹!”二夫人显然准备一管到底,毫不客气打断她,道:“等老太爷来了再定可否让七郎媳妇祭神,不成就要立时送回去延医诊治。七郎媳妇房里不是没有人,哪里有叫六郎姨娘跟着照顾的规矩?!她去了,六郎谁照顾?二郎媳妇,你也糊涂了?!” 二奶奶万没想到二夫人能杀出来搭腔,她打协理管家来,还没被长辈这般严厉驳斥过,心里极是后悔,悔不该趟这趟浑水。她一张脸涨得通红,也没了仙女气质,喃喃道:“二伯娘莫恼,是侄媳妇欠思量了……” 二夫人也不理她,直接向夏小满正色道:“过去好好照顾你自个儿主子。” 人群外,五爷已经绕到了五奶奶身后,瞧着没人注意,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倒是也前面去看看,若一会儿老太君来了,三房没一个人在前面,老太君怕又要怪了。” 五奶奶斜了他一眼,撇撇嘴,低声道:“老六知道紧着把自己人往回拽,你倒好,还把我往外推?我倒不是怕那肉筋疯癫,只是我这一过去,照顾好了坏了的,夫人准保全赖给我,她好脱身,我才不给她顶这个缸!” 五爷道:“我怎不知?但不是要应个景么。” 五奶奶哼了一声,也没动地方。 人群里,七爷见夏小满就要被唤走,七奶奶还站在原地抽泣着,自己的妾一个不肯过去,另一个依旧趴着装死,心里又气又恼,大踏步过去,照着那装死小妾的后腰就是一脚,口中骂道:“还不给爷起来!讨打?” 那小妾吃疼,再挺不住,嗷就是一嗓子,她情知躲不过去,顺着疼出眼泪的茬,立马装作嚎啕大哭。 便哭喊声中,门口传来年老太爷恼怒的声音:“家神祠内,哪容你们混闹?!这成何体统?” 领导驾临局面立刻就不一样了,闹腾的那个立时老实下来,而看热闹的那群都垂头装起良善,只有那疯的,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悲悲切切的啼哭着。 夏小满还未及回到年谅阵营那边,就遇到这境况,呆在原地,进退维谷。 年老太爷先一步进来,瞪了诸人一眼,转而往家神祠里去了,随后是三老爷、四老爷。二爷、四爷想了想,也跟着进去了。五爷因着是三房的事,便没走,踱过去跟同样留守的年谅和九爷站到一处。七爷垂手肃然站了,却悄悄用脚踢了踢那跌坐在地上刚刚由装死进化成装哭的小妾,示意她起身。那小妾自然是聪明的,忙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得满身泥土,忙往后退了退,站到不起眼的角落里。 年老夫人扶着四夫人的手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孙子孙女并重孙,都是才从学堂上了小半天的课回来,往她那边去请安,叫她一路带过来的。 祭家神时,因怕幼童不谐事反而冲撞了神仙,因此都是大孩子才跟着祭祀,小孩子由父亲代为敬香。所以过来的这几个孩子最小的也有七岁了,都是懂规矩的,虽然一双双眼睛好奇的瞧着七奶奶,却是一个也不敢吭声。 众人都向年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应了声,而后瞧了抽泣中七奶奶和一旁的夏小满,沉声向二奶奶、四奶奶问道:“怎么回事?七郎媳妇闹的什么?” 二奶奶和四奶奶忙说了方才七奶奶的怪异举止,虽先前年谅那话也算是提点了她们勿要在家神祠里浑说魇着的话,两人不敢直白陈说魔怔之语,但仍是流露出这个意思。 年老夫人点了点头,她出身宗室王府,又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什么事没经过?这样疯魔的人也遇着几遭了,到底什么由头疯的人都有,鬼附身了杀人放火的疯子她都见过,何惧一个发点心的?因此她并无惧意,但想着到底是祭家神的大日子出这样的事,怕是要引得家神震怒,不吉利,心里便有些不快。 她目光扫过站得远远的三夫人和五奶奶,哼了一声,道:“七郎媳妇这般,你们怎么照料的?怕是谁又恶言恶行骇着她了吧。” 五奶奶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亦没回话,眼睛觅着对面站的丈夫,挑了挑眉,眼神示意——我说什么来着,便是我不沾手,都能往我身上赖呢;我若沾手,那还了得? 五爷嘴角微微挑起,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别忤逆。 五奶奶撇撇嘴,垂了眼睑不理论。 年老夫人原也是句气话,没打算谁回应,也就没理论,她别过头去,见夏小满低眉顺目的站一旁,又问:“夏姨娘又怎么回事?” 二奶奶、四奶奶倒没冤枉夏小满,委实赞了她几句,却是含沙射影拿着她反衬五奶奶来着。 夏小满心里翻了个白眼,好人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二夫人本就往这边来,闻言倒先来到夏小满身边,拍拍她肩膀,示意跟在自己身后,又回头示意年谅放心。到老夫人面前,见了礼,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这般姿态一摆,二奶奶和四奶奶立时噤声了。二夫人又问了是否现在就寻人送七奶奶回去延医诊治,因为她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能完成祭祀的,而马上就是午时了。 年老夫人点了头,向众人道:“都别这边一堆儿站着了,也快午时了,寻着自己位站了。九郎,这边站着什么?还不推你六哥进神祠?五郎七郎也是,都散了。五郎去禀老太爷一声,我瞧着七郎媳妇实是无法祭祀了,还请老太爷示下。” 七奶奶自然是无法参与祭祀的了,到底由夏小满和九奶奶出面,连哄带骗的将她送到门外。门外有两个大力的婆子候着,是找来以备七奶奶闹腾时好辖制她的。 夏小满本想着五奶奶练武的,不知道会不会那种手刀砍人后颈直接砍晕的,若是能,倒是省事,砍昏过去七奶奶,也就不怕她途中闹腾。可这想法一起,自己都觉得不靠谱,也就丢开了。只没口子的嘱咐两个婆子千万要小心,要哄着七奶奶,别吓着她云云。虽然现在七奶奶看上去很柔顺,只是哭没旁的,可谁也不能保证一个疯子不会发飙。老实人发飙可能会更可怕。 而九奶奶,就叮嘱了一句:“尽量背人走,别弄得天下皆知的,还有你们两个,管好了自个儿的嘴巴,不要浑说去,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夏小满被这句话打败了,再无言辞,就瞧着两个婆子不很柔和的架着七奶奶去了,她的身影消失在穿堂尽头,那嘤嘤的哭声似乎一直在周遭萦绕。 午时已到,日悬中天,所有的阴影都缩成最小,老实的聚在脚下,至高无上的家神就在这最光明的时刻开始接受众生的膜拜。 青铜鼎里插满小儿手腕粗细的檀香,浮烟氤氲,神祠也显得虚无起来,清酒洒在青砖上,醇香四溢,水渍渐渐深入浸润,末了只留下一片暗痕。 颂词声起,整齐而洪亮,可夏小满嘎巴嘎巴嘴,总觉得那无比混乱,还夹杂着抹不去的哭音。 —————— PS:俺不是故意写郁闷的段子大过年的来郁闷大家的……实在是赶到这里了,没法子啊…… 俺也没法子刻意开个快乐的金手指,若这会儿俺写七爷突然转变了,在媳妇面前痛哭流涕痛改前非,无论媳妇是健康还是疾病,都不离不弃相携一生…… 那……一定是俺疯了。(╯﹏╰) 迅速爬走。。。。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34、生活是一团麻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熟牛羊肉切了薄皮,调料十三香摆上来,果蔬配菜碟碟色香味俱全,诱人无比。可因着先前七奶奶的事,到底倒了些人的胃口,最终一场宴席没能热闹起来,草草收场。 当各回各家时,三夫人、七爷几人便一直有意无意盯着夏小满看,在他们心里还是觉得七奶奶中了邪,夏小满是最佳的看护人选,若非二夫人和年谅都铁青着脸,不容说话的模样,怕是他们都想着直接把夏小满抢过去镇宅。 夏小满心里倒是很矛盾,真的是不遇到一些事,单凭想象怎么说都行,一旦遇到了,理智和情感的冲突是没那么容易解决的。理智上不用提了,她清楚的知道这事无论从规矩还是谋算上,她都不当插手。 而从感情上来说……哎,其实,她到底还是把人按照亲近程度分了三六九等了,如果这会儿是和她关系最好的九奶奶疯了,她可能立刻就过去照顾了,也不会考虑良多;如果是和她完全没交集的二奶奶四奶奶谁疯了,她则是肯定不会管的。现在,疯的是七奶奶。她对七奶奶不无感情,也不无同情,又是知道七奶奶是那样个没个好人照应的状况了,真是没法子利索的把自己刨出来全然不理不睬。 “心安理得”这四个字,最是磨人。 她就是没法子心安理得。不是不懂得游戏规则,而是有时候,不够狠心,过不了自己所谓良心这一关。 回到长生居正房的暖阁里,她拥着个温乎的汤婆子驱寒,脑子里还在纠结着这个问题。 “满娘,茶。”年谅唤道。 夏小满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伺立的丫鬟了。又要开机密会议了?她起身倒了盏茶,端了过去,却不知道青樱怎么也没在。 年谅接过茶盏,没喝,直接撂在床旁的小几上,却是顺势牵了她的手,叫她靠近自己坐了。他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满娘,我知你是心慈的,但是,别掺和三房的事。” 夏小满嗯了一声,她清楚他的立场,点头道:“确是想着能帮就帮帮她来着……但我晓得利害关系,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年谅皱了眉,手里紧了紧,道:“岂是怕你给我找麻烦?离了这个院子,怕是我护你不得。” 本来是极严肃的一句话,可夏小满忽然就想起发哥的《和平饭店》来,自己是不是也是个女骗子?她忍不住笑了。 年谅本是怕她执拗,一本正经的嘱咐她,却见她毫不上心的样子,不由大为头疼,她爽利了,心也大了,倒不如从前谨慎,若是这般下去,明枪暗箭里不晓得要吃多少亏,最终送了命也糊里糊涂!他说话间就带了点儿森然,道:“你莫要不上心。怎的不想,三房上有三婶,中有五嫂,下有众姨娘,在底下还有一干丫鬟婆子,缘何偏要你去?这事岂是好做的?” 夏小满哪里不知道!那是个疯子,就是不害怕的,还膈应呢,谁肯上前?为什么找她?她身份低下好调配,让她干啥她干啥,还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她命硬能镇鬼啊!回头真有什么,她便又是一个替罪羊矣。 她笑了笑,戏谑道:“我镇鬼啊。” 年谅手紧了紧,竟是失语,半晌才道:“想来你也听说了,前两日五嫂连老七的人也打了,你同她讲理么?她们套上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便先发难你,我这厢鞭长莫及又焉得护你?” 镇鬼。镇鬼便是最大的谎话。这会儿要使唤她,又说她能镇鬼。若她真能镇鬼,长生居早已无有魍魉精怪,当日缘何又污蔑青槐妖孽缠身!镇鬼不镇鬼,便都是随她们说吧。 他想起先前满娘被灌药的事情,若不是他处于昏迷,定不会让她们动自己的人;唉,若不是当时他情急跌伤了自己,也不会连累满娘了。到底是…… 他叹了口气,忽然拉了夏小满入怀,像是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我是尽己所能,却怕是千虑万虑终有疏忽,倒是累了你……你行事也当多思量,自己小心些才是……” 夏小满听他提老七那个倒霉丫鬟,正感慨中,忽然手上一紧,一个没留神已被他扯到怀里。她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再听他所说,却是句句为的她好,不由心里一暖,嗯了一声,低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她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抱着,她原只当这是义务。却是第一次,她觉得靠近他心口那半面脸非常温暖,温暖到……耳朵尖都烫起来。 对比的力量是强大的,你只有看到一些不幸了,才会晓得你已得到了多么多的幸福。 她不爱他。即便如此也不爱。但她不是小姑娘了,穿越前她找结婚对象也从不是要找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而是要找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 她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抱着她要护着她的人能不能和她一起过日子。 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 他是不是她的良人? 采蘩挑帘子进门的时候,就瞧见自家爷和姨奶奶这么个造型。理论上说,她应当无限娇羞的红着脸垂下头,细声细语的向主子爷禀报事情,以示自己的纯洁纯情。 可惜,她恰恰相反,她心里烧着火,脸上挂着冰,冷冷的盯着俩人,咳嗽一声,用新闻播报员一样标准的、貌似不带任何感情因素的声音,回禀道:“爷,二夫人往咱们这边来了。” 于是,夏小满同学也找到了答案,不是。现在已经不是这个人如何如何的问题了,而是,必须和这个人的一大家子一块儿过日子的话,忒累。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滴,但是我知道我将是怎么没滴。——累死滴。 夏小满轻笑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裳,也不瞧采蘩,迈着方步出去迎接二夫人。 谁能跟谁一辈子?能跟你一辈子的,只有你的心肝脾胃肺,连牙齿都不能。所以,人这一辈子,首先要靠自己。 出了暖阁,却没在外间找到当值的丫鬟,青樱也没在,她懒得回去指使采蘩干活,那嘴脸,跟谁欠了八百吊钱似的,让她瞧了就不爽。到了院子里,方逮了个小丫鬟往厨下通知烧水烹茶去,二夫人对沏茶的水质要求颇高,得提前备下才成。 直到二夫人进了暖阁坐下,青樱才现身,匆匆奉了茶上来。夏小满原以为留了青樱这边伺候就成了,抬脚就要走人,却被二夫人喊住。 二夫人打发下去诸人,正色道:“满娘,这几日只在院子里好生伺候六郎,除非老夫人召唤,任三夫人她们谁送信来,也勿要理会,可省得?” 夏小满一怔,这还战时戒备状态了?忙点头应了。 年谅皱眉道:“三婶她们还待怎样?” 二夫人叹道:“方才去瞧了七郎媳妇,大夫说是邪风入颅,施了针,倒是稳当了些,不哭不闹了,却还不认人。七郎不认得了,孩子也不认得了……” 想起七奶奶还有两个孩子,夏小满心下唏嘘,那长女不过三岁,幼子要正月里才满周岁。七奶奶疯了,这俩孩子怕是要吃苦头了,幸好这里没有庶母带嫡子的规矩,不然那群妖精后妈怕是要把俩孩子折磨死吧。若是交由老夫人带,地位、待遇许是能好些,但老夫人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这又是庶孙的孩子,怕是不能给带的。而若三夫人带着……还真不知会怎样呢。 二夫人那边继续道:“……已经派人去请亲家老爷夫人过来看看了,许是认得娘家人的。再不成还要去请玉仙观余真人。……七郎房里的丫鬟都叫拖出去跪着了,挨个问的,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有丫鬟回说七郎媳妇打回府时还是好的,待去见了五郎媳妇,回来便哭了一宿,早上就这般了。——这便又挂到五郎媳妇那刺头儿身上。唉,这回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 PS:唉,今天继续挨冻工作去。一整天不在线。晚上6点能回来。(╯﹏╰) 帖子回来再回复加精。挨个抱抱。爬走……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35、亲家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通常,五奶奶是撒旦,是邪恶的代名词,貌似任何歹事里都有她的身影。 不知道这次斗争会到什么程度,不过虽然不知道过程,却是能猜到结果。夏小满心里哼哼,十之八九又是,上了金殿亦无果,奈何奈何奈若何呀。 年谅脸上也挂着点儿讽刺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转而召唤夏小满,往里柜子里将早上的书信取出来递与二夫人。他道:“侄儿请婶子过来便是为的这事,想讨婶子个主意。” 二夫人接过书信看罢,长出口气,念了句佛,道:“你姨母到底是熬出来了。想她家大郎考了这些年,终是中了。便是这次未得登金榜,说什么也要让你四叔他们按着他,以举人功名谋个官缺,可不能再让他走他爹的老路。——都是纪家人的执拗性子,自己不省事,只苦了你姨母!” 二夫人和郑氏姐妹都极投缘,但对年谅这姨母所嫁纪家全无好感。主要还是纪家人是天生的偏执狂。 这位纪爷原只是个穷秀才,机缘巧合,在酒馆里高谈阔论时被途经瑀州的郑老爷看中,倒是投缘结下忘年交。郑老爷惜他才华,不嫌他家贫,襄助其读书,当年果然就考中举人,迎娶了郑二小姐。 翌年,他踌躇满志上京赶考,不想却是落第。他自觉文章做的极好,瞧着那些不如他的同年皆是发达,又气又恼,哪肯服输?回到家乡便不肯捐官也不肯经商,就只关起门苦读书,从此执拗起来,一定要考中才罢。三年又考,不中;三年又考,不中;再三年……整整考了近二十年,运也,命也,终是与金榜无缘,最后郁郁而终。 然而纪家像被诅咒了一般,他唯一的儿子纪淙书也堕入同样的怪圈,小小年纪便是秀才了,可到考举人时,就开始屡试不第。偏他既得父亲教诲,又继承了乃父的偏执个性,也是说什么也不肯放弃,一心就要考下去。这打十四五便开始考,三年复三年,磨来磨去,如今二十四五了,方才考上。 纪郑氏和姐姐一样,妆奁便是几间铺子,只是纪家不比年家,年家可以留那铺子在瑾州不动,纪家却是家贫如洗,生计艰难,纪郑氏便是卖了瑾州的铺子,带着银钱去的瑀州。她嫁了个纯书生,除了读书一无是处。而她虽然出自商贾之家,却并不擅殖货之术,这些年持家也是十分吃力的,满心盼着丈夫儿子早当官,奈何心强命不济,直熬到今日。 若能掰过来纪淙书那非金榜题名不可的心态,叫他老老实实捐官开始仕途,实是纪郑氏的解脱。 年谅也听过两回二夫人叨念这事,点了点头,道:“表哥的事回头侄儿与祖父说便是,谋官当是不难。只不知道表哥肯不肯,怕还要好生劝解才成。只是这宅子的事情……侄儿原是想……” 二夫人笑道:“我的儿,你想些什么婶子会不知?只是眼下却不是提的时候。待七郎媳妇这事过去的,再与老太君说说,瞧瞧她的意思,这也……算得亲家……尚且好说。你也忒心急,瑀州到这里不过五七日的脚程,他们年后方动身吧,便是接到他们动身的信儿再计较也不迟。宅子先租下也罢,婶子便是留也只能留你姨母和她家小囡囡,若纪家大郎妻儿一路过来,倒是不好留的。” 年谅道:“九弟明年也考,若是讲和表哥一处切磋学问……”才起个头儿,自己就晓得行不通了,确实没有留人家一大家子住下的道理,便也笑了,道:“还是侄儿心急了。” 二夫人笑道:“我的儿,平素怎么瞧你都是不疾不徐,一朝急起来真个是比谁都急。你且安心,这事岔不了。” 她无意识的用手指反复压了压那信笺的折痕,轻声道:“莫要急,待七郎媳妇这事情过去吧……” * 送走二夫人,夏小满回了房里,见茴香乐呵呵的拿了一小匣子松子迎过来,笑道:“主子尝尝,奴婢弟弟从外面得的。” 夏小满笑着接过来,翻了翻,寻出个开口的松子剥开,果仁丢到嘴里,小是小了点儿,不足塞牙缝,可,真香,她吧唧吧唧嘴,道:“又打听话儿去了吧?” 茴香笑道:“主子料事如神。” 夏小满哂然一笑,茴香那给五爷做小厮的弟弟极有狗仔队的潜质,消息灵通的紧,既然是送了东西过来,肯定得附赠八卦新闻若干。不过七奶奶疯了这件事应当控制在小圈子内,外面未必知道,不晓得这娃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茴香道:“前儿五奶奶不是打了七爷房里人么……奴婢听说,那是七奶奶娘家姐夫把咱们府上当铺里一个伙计的腿生生打折了,还抢了不少银子走……” 第二个松子仁顺着她手指缝掉在地上,夏小满目瞪口呆,啥?打断腿,抢银子?七奶奶的姐夫是走黑社会路线的……? * 城北榔头巷•唐家 那个被夸大到黑帮分子一样唐成仁,现在完全没有一点儿黑帮气质,他涎着脸,哄着哭天抹泪的娘子,赌咒发誓道:“皇天后土,真个是吃醉糊涂了,半分记不得了。但凡还有丁点儿清明,我哪里还会寻这个麻烦。” 他十一足睡了大半日,醒来又被招去喝酒,却是又醉到瘫倒,家也回不去了,在朋友哪里凑合了一夜,十二快晌午了才被唤醒,忙不迭跑回家,险些误了祭家神的时辰。 唐周氏十一和妹子吵完继续盘完了她的账,因临近祭家神,白晌生意还算好,她看了会子店铺才回家。本去觅丈夫商量银钱之事,谁知道丈夫在她回来之前就又去喝酒了。 只顾自己快活。她这么想着不免又添了新气,再苦等一宿,这三分气也涨成了十分、百分。唐成仁这一回来,她强压着火,祭了家神,而后关起门来兜头就骂。先还是骂这回的事,骂着骂着,想到日子日渐艰难,这又添了外债,前景堪忧,可不叫人活了,便忍不住又哭了一回。 唐成仁起先听着糊涂,还反驳了几句,后来见媳妇非常罕见的哭了,也是手足无措,再慢慢也恍惚想起打人抢钱的事来,可实在是记不真切了。他不由又悔又恼,那日确是吃多了酒,怎么就糊涂到如此呢?关键是……银子呢?!他全然没有银子怎么输的、输给谁的印象了……不过,关键,他似乎连那日怎么回的家也没印象了…… 回头得找赌坊里的侯五问问去,别是谁耍我,趁着我酒醉诳我。唐成仁暗暗寻思着,嘴上还是一个劲儿的给娘子赔罪。还道:“你别哭了,我兄弟家借去就是。年总归是要过的。” “借?你问谁借?”唐周氏抹了一把脸,也不管胭脂水粉黛墨口脂在脸上混了一片,骂道:“你哪里还有兄弟?狐朋狗友!赌钱的兄弟谁肯借你?亲兄弟便更不济了。当初问咱们借钱时候个顶个嘴上涂了蜜似的。现下你想问他们借?个顶个的脚底抹油,溜的一个赛一个的快!你能借来什么?再说三百两是小数吗?!说借就借来的!” 唐成仁不满道:“我是狐朋狗友。便二妹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没管事时,喝花酒都来我这边拿钱,我哪次少给他了?十两八两零零碎碎的,少说也有百两了。如今差这么点子银子,还揪着不放!” “喝、花、酒?”唐周氏从牙缝里吃力挤出这三个字来,跳起来揪着丈夫衣襟就打,口中骂道:“王X蛋,你胳膊肘往哪边拐?年谊那混蛋不是你兄弟,妹妹是咱亲妹妹!!你这混蛋,竟给妹夫钱去吃花酒?!你……你混蛋!!你混蛋!!” 兄弟妹夫的,都是男人,不就那么回事,有应酬,有yu望,偶尔喝个花酒算得什么大事?唐成仁心里不以为然,但到底是说走嘴了,忙躲着媳妇的拳头,哄道:“那也是几年前的旧事了,提它做甚,后来不是没给了么。” 一番纠缠之后,唐周氏没了力气,也不闹了,放开他,坐在椅子上喘粗气,道:“唐成仁,老娘告诉你,你别扯那花花肠子,别打谁幌子办事,若是你敢抬个窑姐儿进门,老娘就叫她轿子进来棺材出去!” 唐成仁见扯到自家身上,忙不迭说是,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道:“你说,问二妹妹借不成么?你原说她在年家月银也有二十两,再加上丫头小子的,一年少说也有四五百两吧,求她且匀些给咱们补上也就是了。回头再还她就容易了。这事也不是和她没干系,她当是肯帮的。” 唐周氏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我呸!你还真有脸!就你这般还指望我妹子掏银子解难?!”见唐成仁被说的没词,她顿了顿,终是道:“她当是不宽裕的。回头我去娘家想想法子吧。你个混蛋!你就造孽去吧!” 正说话间,小丫鬟来回:“亲家夫人遣人来请爷和奶奶过去一趟,说是有急事……” ———— PS:依旧白天不在。今儿还起来晚了,来不及回复加精了。晚上一起回复。挨个抱抱。闪了……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36、亲家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二今朝犹喜带霜开36、亲家2 腊月十三。 夏小满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左眼皮一直跳,像上足了发条一样,直到洗漱过后吃罢早饭,还没停歇的意思。 她记得句俗语是说“左眼跳x,右眼跳x”来着,x=财或者灾,可最关键是,哪边管财、哪边管灾,她压根就没搞清楚过! 好像……哪种说法都有吧,到底遵从什么?她抱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倒想起个颇为无稽的土法子,寻了张白纸,撕下小小的一角,沾了口水贴到眼皮上——传说中取“白跳”之意,即甭管跳啥都是白跳,无财也无灾。 白纸屑贴上了,眼皮还是一直突突,夏小满有点儿闹心起来。  她心里还是觉得跳灾的面儿大。  所用乃是排除法,眼下没有发财的机会,这世上没彩票这一说,年终红包不当这时候发,而若想在长生居院子里捡钱……囧,那未免忒不靠谱。 跳灾应的哪一遭?眼下能扯上她的,就一条,七奶奶。  这一夜,那边没任何动静——当然,她所住长生居是东路北院,七奶奶住的鸲鹆居在西路北院,隔的极远,便是那边喊破嗓子,她这边也未必能听到什么。  也许没消息才是好消息,但某种平静总是会让人有些不安。 乱想没用。  她按着眼皮告诉自己,消息是要封锁的,别说她手上没线人,就算有几个顶用的丫鬟。  这种时候她也不能冒冒失失派人出去打探去。 叨念几句,她还没成功按住自己乱跳地眼皮和乱想的脑子时,访客上门了。 大清早的,九奶奶拎着个小包裹来访。 九奶奶见了夏小满的面儿就合不拢嘴的笑,伸手就要去摸她眼皮道:“满姐姐,这是做什么?倒是俏皮。  ” 夏小满迎她时忘了眼皮上贴纸这茬,忙偏了偏头躲过去。  笑道:“乡下的土方子,治眼皮跳的。  ” 九奶奶仍是笑。  却认真端详她半天,问道:“我眼皮也跳过。  你这贴地什么?可管用?” “白纸而已。  ”夏小满无奈的指了指仍在跳动不息地眼皮,“显然,不管用。  ” 九奶奶忍不住又去伸手拨弄,抿嘴笑道:“既是不管用的,不如取下来。  这般瞧着,嘻嘻。  着实……” 夏小满笑着侧身让座道:“放着吧,也不碍事。  万一一会儿管用了呢。  你来不会是为了给我相面的吧?” 九奶奶笑着坐下,道:“相面是余真人做的事,我可不会。  姐姐若想相面,恰今儿家还说要请他过来,正好你叫他给相相便是。  ”她扬了扬手中的包裹,又道,“我来是送‘回礼’的。  也是回家带了些吃食、小物什。  昨儿就与你说了,想着就过来的,偏下晌往我家夫人跟前伺候了会子,我们爷又在家,便没得空。  今一早我们爷拜会先生去了,我忙过来给姐姐送来。  再不来,可不成敬意了。  ” 余真人?夏小满听着这名儿有点儿耳熟,想不起来是什么,待听了她后话,忙摆手道:“‘敬意’这俩字可别给我用上。  倒是折煞我了。  ”说着接过那包袱,打开来看,是一小匣子什锦点心,以及一些闺阁装饰小物什,彩绳编了新花结地络子、花布缝新鲜形状的坠脚等等。 夏小满笑着谢过,又喊茴香。  叫把昨儿她弟弟送的松子拿来给九奶奶尝尝。  九奶奶最喜欢坚果。  牙口又好,嗑松子跟嗑瓜子似的。  一会儿面前就一小堆壳了,瞧得夏小满直羡慕。  她前世今生牙都不够结实,昨天先只翻开口的松子吃,因并不多,意犹未尽,便将整个儿松子丢到嘴里去咬,牙齿都要硌掉了,愣是一个仁儿也没到嘴儿,最终怏怏放弃了。 这会儿瞧着九奶奶吃的这般快,她突然想起《查理和巧克力工厂》里那群整理坚果的小松鼠来,擎不住笑了。 九奶奶不知道她笑的什么,忙推了点心过去,紧着介绍道:“这个蜜麻酥极是好吃地,满姐姐快些尝尝……” 夏小满嘴里含着点心,侧头瞧着九奶奶,她乌嘟嘟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小嘴极快的蠕动,怎么看怎么像只小松鼠。  她脸上那笑意也就怎么也藏不住。  哎,这会儿她也想像那部电影里的那个被宠坏了地女孩一样,说,我要一只那样的松鼠。 极可爱的,会剥坚果的松鼠。 哎,有个那样的松鼠就可以让它给自己剥果仁了,真是省力。  不过,如果没有“工人”,有工具也好。  比如,找铁匠铺铸造一个开坚果的钳子? 这个点子突然冲到夏小满脑子里来,直接刺激了大脑皮层,让她兴奋不已。  哎,昨儿怎么没想起来呢!她从前是见过开核桃的坚果钳的,如果缩小一些,改良改良,是不是开松子也成?开榛子也成?!如果批量生产呢?这样的家居必备小工具,成本不会很高,推广极快…… 哎,看起来,左眼是跳财啊!这不是生财之路吗?夏小满忙扑弄下去那片纸屑,捂着仍跳个不停的左眼皮,美滋滋地沉浸在“成立一个小工具工厂、席卷全球小工具市场”地宏大构想中。  太过投入,九奶奶叫她两声也没听见,直到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满姐姐想什么呢?”九奶奶笑道,“倒真当然请余真人瞧瞧才好,什么勾了姐姐的魂儿。  ” “哎……余真人……”夏小满忽然想起来,这个名字昨儿二夫人也说过,只当时她脑子没在那上,没当回事。  如今想来……“这玉仙观地余真人……是不是上次长生居捉妖地那个?” 那个给青槐堕胎、给“原版”灌药那神棍?! 九奶奶原是无心一句,余真人因着相面算卦除妖都是出了名的,京畿中人常引以戏言玩笑。  待她听到夏小满这句,猛想起来前事,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不当提之事,不由变了脸色,有些紧张的注意着夏小满的表情。  勉强笑着岔开道:“京里就他家道观最是出名……其实他家……他家道观后山……后山的松树极多,也是产松子的……不若下次我寻些来。  ” 哎。  这也能扯到一块儿去。  夏小满哑然失笑。  她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九奶奶这反应已经是给了她答案。  她笑了笑,道:“道观的松子也往外面卖么?” 后山果树承包?这貌似也是生财之路。  果然是跳财! 九奶奶摇摇头,道:“多是观里道士采地,时有馈赠香客。  原先我娘家外祖在玉仙观里有供奉仙位,逢年过节都送香火钱,道士有时就会回馈些观里的果子。  我便在外祖家里吃过。  ” 原来是用来回礼地土特产。  瞧九奶奶神经没那么紧张了,夏小满才问:“是请余真人来瞧七奶奶的?” 九奶奶顿了顿,偷眼瞧了夏小满神色无异,才松了口气,道:“嗯。  大夫来瞧,说邪风入颅,施针也只管了一阵儿,大夫走了。  她又不好了。  昨儿我在我家夫人跟前,二嫂四嫂过来说的,合计了还是请余真人过来瞧瞧才踏实。  说是今儿去请,怕是要下晌吧。  昨儿给七嫂娘家送信了,想来待会儿周家就会来人,若是七嫂子还认得娘家人。  病就好了大半,许是就不用请余真人了。  ” 夏小满嗯了一声。  但愿七奶奶还有一丝清明,能认得家人吧。  若是神棍来了,还指不上说什么呢,这次,不知道轮到七爷屋里的那群妖精谁倒霉了。 最好是那个演技高超装死极像的妾。  夏小满想起那女人华丽丽的倒地动作,就极想学七爷那样,也狠狠踹上那女人一脚。  她忍不住低声感慨一句:“‘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七奶奶就毁在房里那群人手里了。  ” 九奶奶也唏嘘一回,道:“满姐姐你是不知道。  昨儿下午也才热闹。  七爷屋里那群被三伯娘提溜着跪一排。  因着没照料好七嫂,挨个论罪。  她们便哭天抢地的喊冤。  又攀上了这个……”她一只手摊开,比划个“五”字。 夏小满昨儿听二夫人提了一句,不知道后文,便问:“她又怎样说?” 九奶奶撇撇嘴,道:“能怎样说?只梗梗着就说七嫂子是连她门都没进地。  倒是有丫鬟婆子为证,说是七嫂子吃了她闭门羹。  可焉知她没传什么话出来气七嫂子?反正七嫂子是打从她那边回去就哭个不停的,若说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谁信?” 她犹不过瘾,继续嘲讽道:“她可威风着呢!还说什么‘我做的事自不会赖,不是我做的也休要赖到我头上。  ’笑死人了,她哪次不是胡搅蛮缠东赖西赖的?这会儿又充英雄豪杰!” 夏小满笑而不语,九奶奶对五奶奶那不是一般的厌恶了,而她,毕竟没交集,没那么大抵触情绪。  此言真假勿论,她冥想了下五奶奶的形象,若是大义凛然的说这么句“勿要欲加之罪”地话,那当是相当有气势的。  英雄豪杰,这四个字真好,如果不在宅门里,五奶奶许是一个侠女吧。 呃……当然,也许变成女土匪的可能性更大些吧……==||| 正聊着,外面有小丫鬟来回,说六爷请姨奶奶过去。  九奶奶笑道:“满姐姐有事,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瞧姐姐。  ” 夏小满嘴上陪笑应着,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一般九奶奶过来她这里时,年谅那边都是知道的,很少有半路打断叫她过去的——这就等同于要撵人家走一样,甚不礼貌。  今天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 她叫茴香把那匣子松子包了给九奶奶带回去,九奶奶推让一番还是收下了,不肯她送自己出去,只叫她快去忙她的。 夏小满也就没和她客气,叫茴香代为送客,自己带了豆蔻往上房去。 暖阁外间,丫鬟采菽替她挑起外门门帘时,压低声音道:“姨奶奶,老太君身边地青梅姐姐在里面……奴婢影影绰绰听了只言片语,说是叫您照应谁,六爷似乎不痛快,您自己留心……” 二夫人说,除非老夫人召唤,谁喊你都别搭理。 现在,青梅估计来传老夫人的话……还能有啥事?! 夏小满伸手摸了下左眼皮,苍天,纸屑摘早了,这到底是跳的灾啊?! ————不计算字数的分割线———— ps:编辑大人说开v就要先更一章v。  讨价还价无效。  眼泪。 so,现在更的是准备明天早上贴的,然后明天的……还不知道在哪里……t_t so,明天早上那更挪到晚上了……几点俺不知道……t_t 别pia俺……俺……俺……俺现在实在是心强命不济啊……t_t 还是那句话,明天俺继续挨冻工作去,白天不在线,帖子晚上回来回复加精。 555,7号赶紧过去吧…… 流着血泪爬走。  。  。  。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37、亲家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二今朝犹喜带霜开37、亲家3 青梅脸上挂着非常职业的笑容,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更难得的是,这是一种持续性极为良好的笑容,无论她是说话还是聆听,这嘴角上翘多少度、眼睛下弯多少度、露出几颗牙等等皆成标准,一路达标。 夏小满原还觉得自己那层职业面具修炼得已是不错了,这会儿见了这人外人,真是自愧弗如。  啧啧,首席丫鬟果然不是谁都能当的。 青梅见夏小满进来,简单躬了躬身,算是施礼,而后微笑道:“夏姨奶奶,老太君吩咐,让你过去照看七奶奶……” 话未说完,就被年谅非常不配合的打断,他沉着脸道:“是暂且过去,晌午我这边要满娘奉药。  ” 青梅陪笑道:“哪敢耽误六爷的事?方才不是与您说了,只这一会儿。  ” 年谅嘴上是和青梅说,眼睛却是瞧着夏小满,道:“便是当着满娘说清楚罢。  她也好自己晓得到时辰回来,免得你们混忘了,倒像我没交代、她不省事。  ” 青梅笑道:“瞧六爷说的,奴婢们哪敢忘了您的吩咐!” 年谅没有一点儿笑模样,瞧着夏小满的目光里带着点儿无奈,更多的是提醒。  这是老夫人发话,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夏小满会意,一言不发,一路装蒙娜丽莎干笑到底。  关键,她也没发言权。  就像猪肉白菜几块一斤一样,青梅和她主子年六爷商量好了价钱。  一批发,她就装车跟着人家走。  人身自由是什么东西? 买卖成交,青梅叫了小辇在院外等着,夏小满回房换衣裳。 青樱倒跟着夏小满过来了,一边儿从茴香手里接了衣裳亲自替她更衣,一边儿低声道:“委屈姨奶奶了……方才说是七奶奶昨天一夜不得消停,早上又不大好了。  大夫下了针,却不敢保好多久。  玉仙观余真人要下晌能过来。因怕亲家来人瞧着不妥,所以请姨奶奶先去……” 她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夏小满牵了牵嘴角,如她所料,凡找她地都打着镇鬼的牌子。  天知道她能镇得住什么!好在,这是临时性镇鬼。  下午正宗神棍回来接手她这冒牌神婆的工作吧。  镇鬼,镇鬼。  有人说还真就有人信。  这才是见了鬼呢! 夏小满也懒得回话,只嗯了一声了事。  青樱低低叹了口气,最后给她整了整头饰,近乎耳语道:“爷吩咐,您约摸着晌午的药点儿,就借引子回来。  不要搅合他们的事情。  但问什么,都不回;但要什么,都往爷这边推。  ” 夏小满倒是正经笑了。  行,他能做到这步,她也承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没有过最好或者最坏打算,一切都靠自个儿。  走一步看一步吧。 青樱先一步离开,夏小满交代了豆蔻两句,带着茴香出门。 虽然夏小满没给茴香讲七奶奶疯癫的事,府里的流言也尚未蔓延开来流入茴香耳中,可从九奶奶并青樱方才地只言片语里,她还是得出非常糟糕的结论,知道此去不是什么美差。  她潜意识里浮出地是上次主子被按住灌药的情形,因此显得颇为紧张。 远远的瞧见小辇在院门口候着了,茴香忽然磕磕巴巴的开口道:“主子,要不……要不咱们想个法子……推了……” 夏小满闻言一愣。  顿住脚步回头瞧了一眼。  发现小姑娘脸色都不太对了,她不由一笑。  像往常一样掐了掐茴香的小脸,没正经的调笑道:“你家主子命硬,你怕什么?” 茴香这话音儿里都带出点儿哭腔来,道:“主子,咱们……咱们……这要是……” “没‘要是’。  ”夏小满挑了挑眉,道:“傻丫头,这是青梅过来了,这是老太君的吩咐,躲得过?” 见茴香仍是无措状,夏小满深吸了口气,正色道:“没多少功夫耗在那边。  你只记住一句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管她们说什么,照做不照做要另说,但咱得是能不回口就不回口。  ” 茴香嘴皮子也不弱,而且长期保护“原版”成了习惯,条件反射般事事先一步出言护着主子,无论在这长生居内,还是在夏家。  便是她有思考,也难改本性。  若在这两处,茴香说了也就说了,倒没太大问题,夏小满自认为此两处她还是可以摆平地,夏家不必提,长生居内,她虽是半奴,却是那群奴婢的半个主子,别说呛她们,就是收拾了她们,也名正言顺。 七奶奶的鸲鹆居可不一样。  那群妖精她夏小满动不得。  别说她只是六爷的一个妾,就算她是六奶奶,理论上说也一样动她们不得。  敢视规矩于无物的五奶奶只有一个。 面对一个疯了的七奶奶已经很麻烦了,为了不惹更多麻烦,一定要管住茴香的嘴巴,以及,她自己的嘴巴。 “少说话。  切记。  切记。  ”她告诫茴香,也在告诫自己。 茴香手指绞着,使劲点点头,却仍对即将面临地事充满恐惧,毫无信心。 * 七爷的鸲鹆居。 屋里的气压有点儿低,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像缺氧似的无精打采,人人顶着一张葱心绿的脸、一双熊猫黑地眼圈,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前一夜,七奶奶前半夜安安稳稳的,夜半时分忽然醒来,先哭后笑,也不理人,怎么也安抚不下。  吓得一干丫鬟魂儿都没了,哪里还睡得着。  大丫鬟紫苁硬着头皮往书房去砸门——七爷和青桂在书房歇的,想讨个主意或是传话出去请大夫。  结果被骂了出来,只得咬牙挺了,几个人就这么对着七奶奶一整夜。 天亮时丫鬟们都蔫了,同样一夜没睡觉地七奶奶倒是倍儿精神,一点儿想睡的意思都没有,早上想是饿了,还消停些。  乖乖喝了参汤,却是没多大会儿功夫便全呕了出去。  然后便是大哭,谁哄也没用。 三夫人一早来瞧正遇到这一幕,忙叫请了大夫,但这次针灸的效果却不太明显,七奶奶还是哭个不停,眼泪哭尽了,仍是不断抽搭抽搭的。 三夫人一直头疼着见亲家的问题。  实不知道怎么说,本想着今天七奶奶若是能看上去好一些,见了亲家也比较好说话,可现下这个样子……她心底不由骂起来,为什么偏要通知亲家,这要先不声张的治,治不好再说,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吗?! 她实在没辙。  给老夫人请安时,被问起媳妇如何,便实话实说,这才有了调夏小满过来临时镇鬼之事。 带着“命硬可镇鬼”光环地夏小满同学进门后,几个丫鬟显然松了口气,纷纷过来见礼。  由衷地问了安。 七爷一个妾张姨娘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夏小满一点头,算是问好了。 夏小满勉强回以一笑,这个是当日那跑了的,瞧她今儿一身浅淡颜色衣裳,手里还拿串佛珠,刻意带了些慈悲模样,估计是来走过场应景地。  那日跑了的姨娘人影不见,若是应景都不肯,实在不符合她爱装样子的风格。  估计那就当是挨了打。  借由子养伤不过来这边吧。  想到那装死的十之**挨了打,夏小满心里还畅快点儿。 夏小满原以为过来会碰到一大票领导。  然后被指派帮忙干活什么啊的,结果她和年谅都是“多虑了”,七奶奶这边愣是一个中层干部都没有。  ——三夫人早上来瞧了一圈后就回自个儿院了,吩咐说亲家来了再禀报她;七爷是压根面也没露;现场就一个妾室张姨娘,也绝不是个指挥者,她跟夏小满交换笑容问了好后,完全没有交谈的意思,坐回椅子上便径自低垂眼睑,手捻念珠,双唇无声无息的张合,倒像是在念佛进入忘我境界,哪管旁人都干嘛。 七奶奶这会儿倒不哭闹了,眼睛一直滴溜溜盯着地上走动地丫鬟看。  丫鬟往哪边去,她瞧哪边,可待丫鬟站住脚瞧她,问她要什么时,她又像害怕似的,慌忙移开视线,间或抽泣几声,但很快又没了动静。 夏小满过去哄了几声,七奶奶也不瞧她也不说话,只悄悄地往后缩着身子,像要躲她一样。  几个丫鬟过来悄声说了自家主子现下的状况,她们已经不祈求别的了,主子能一直这样安静就心满意足了,言语之间又对夏小满几番恭维,俨然把她当成了镇鬼神符。  夏小满叹了口气,也不再问了,退回原位继续装她的灵符。 枯燥无味的时光没持续多久,外面小丫鬟匆匆跑来回话道:“亲家夫人并舅奶奶、姨奶奶过来了,在夫人上房说话,夫人叫这边赶紧给奶奶收拾收拾。  ” 几个丫鬟暗自咒骂了一番通传的小厮——怎么不在周家人一进年府大门就通禀!却忘了这些人当是从西侧门进来,那边门离着西路北院是极近的,等小厮通禀到了,人也差不多到院门口了。 七奶奶这会儿有些不肯让人近身了,给她整理衣裳她也老是躲着,几个丫鬟庆幸着可算在早上主子不这么闹腾时给她洗了脸换了衣裳,现下倒是不太费事,强哄着她,调整了靠背和被褥床铺,好让瞧上去立整些。 还在忙活中,周家人进门了。 三夫人打头阵,进门瞧见起身行礼地夏小满,她心里稍微就踏实了那么点儿,再见七奶奶也不哭闹了,貌似很安静,心里就踏实多了,而后引了一老2少三位妇人进来,正是周母并七奶奶的二嫂周洪氏以及姐姐唐周氏。 昨儿唐周氏和丈夫唐成仁正商量着怎么还这三百两的饥荒,还想着回娘家拆兑些,就得了娘家信儿说有事让回去。 待回了周家,却听闻是年家来人送信说妹子病了,请亲家过去瞧瞧。  周父周母问送信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是心急不知道闺女得的什么急症,当时就想着过去来着,却被儿子媳妇安抚下,道已是天擦黑了,不好行路,到了年府时辰晚了,倒是惹人生厌,不若次日再去稳妥些。 待请了唐周氏家来商量,唐周氏也这个意思,因着这两日妹子在家还好端端的,十一那天还有精神头跑去她铺子里兴师问罪,她可不信妹子能得什么重症,心底还隐隐觉得怕是年家想追究那三百两银子的事,因此老娘让她跟着往年府去瞧妹子时,她还想着推掉地,但见老娘黑了脸,她又想着那三百两银子少不得要从娘家这边借,这才满口应了下来。 进年府唐周氏还忐忑着,听了三夫人说真是妹子病了,她还松了口气。  周母那边却是心急如焚,紧着问到底是什么病症,三夫人却是含糊其辞,只领她去瞧。 周母进了屋,见闺女瞧着没什么病态,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了,坐在床沿上,伸手去拉七奶奶的手,叹道:“我的儿,倒吓坏了为娘,你身上哪里不爽利?” 三夫人并满屋子的丫鬟都紧张的瞧着七奶奶,都是盼着七奶奶能认得家人的。 七奶奶虽然让她拉着手没有躲,却微低头含着下颌翻着眼睛瞧人,半晌不语。  周母见她这样,心里又是忽悠一下,话音里带了些惊恐,道:“我的儿,你怎么了?怎的不说话?” 唐周氏在旁边瞧着妹子倒像在看自己,又是生气的模样,有些尴尬,为了避免妹子乱说话,她忙近身去,手搭上妹子地肩膀轻推了下,笑道:“妹子这是怎么了?娘和姐姐来看你了……” 七奶奶微微侧过头,又斜吊着眼睛瞧了唐周氏半晌,忽然低下头,双手在身边翻来翻去,像在找什么。  丫鬟紫苁连忙过来陪笑道:“奶奶找什么,奴婢给您找。  ” 七奶奶只是不理,终是翻着个荷包,掏出里面香喷喷地檀香饼来,伸手往周母、唐周氏那边递,柔声道:“我当家了,请你吃点心。  ” ——————不算字数的分割线—————— ps:才赶出来,实在抱歉。 弱弱地说,最近两天忙到吐血,只能晚上码字,也就只能这个点儿赶出来了,那个对于几点能码出来,我实在没谱,力争12点前……眼泪ing……要不……亲们晚上别等了,次日早上再看成么。  。  。  。  t_t 再次道歉…… 明天依旧白天不在线,帖子晚上回来回复加精。 挨个抱抱……爬走睡觉……天天五点多就得起床……555,痛苦死了……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38、亲家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二今朝犹喜带霜开38、亲家4 唐周氏看着妹妹手里握着焚香用的檀香饼子还口口声声说点心那茬,不由额上青筋直蹦,满身的血都往脸上冲来,又红又涨又臊得慌。  她没想到这个一向老实仁厚的妹子能这般羞辱她! 唐周氏很想撂两句狠话,或者上去给妹子两巴掌,问问她当初自己怎么待她,现在她又怎么待自己,良心都被狗吃去了吗?!可毕竟在年家,唐周氏只得生生嚼碎了那些诅咒咽下去烂在肚里,那些怨气就蒸腾出来,从眼里蹿出,变成刀子一样尖利的目光,悉数落在妹子身上,恨不得生剐了她,嘴上却只好勉强笑道:“妹子真会说笑……” 这话才溢出来,就淹没在周母惊慌的声音里。 周母紧紧抓过二女儿的手,惶然道:“丹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七奶奶也不抬头,只盯着母亲抓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回收手,那哪里还能收得动?她有些急,有些怕,又忽然涌上来些委屈,扁扁嘴,又开始抽搭抽搭的,像是要哭。  周母亦是心急,见女儿不回话便使劲使劲往回扯她的手,又去抬她的脸,也是带上了哭腔大声问话。 七奶奶抽搭到了极限,终于放声大哭,一边儿往回收手,一边儿往后倾着身子躲着人。  周母由惊到悲,又夹杂着恐惧,也是嚎啕大哭,一口一个“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一面扯着闺女的胳膊就往自己怀里拉。  一个躲,一个拽,两个都是哭天抢地,屋里登时乱成一团。 唐周氏完全被这场面镇住了,刚刚涌到脸上地热血急速冷冻,变成了碎冰碴子,她只觉得浑身又冷又刺。  ——妹子这是……魔怔了?!她这脑子也冻硬了,怎么也转不过弯来。  愣怔的看着母亲和妹妹,彻底傻在当场。 七奶奶的二嫂周洪氏也瞧出小姑子这是魔怔了,慌了手脚,又不大敢拉着婆婆——这事她个做媳妇的怎生劝得,还得落下埋怨,还是要大姑姐劝才是。  这一偏头,却见大姑姐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小姑子。  神色诡异,她又是唬了一跳,别是大姑姐也要魔怔吧,她又怕又急,眼泪也下来了,哭着推唐周氏道:“大姐,你怎么了?快来劝劝娘,叫保重身子才是……” 唐周氏这才回过神来。  忙抢过去抱住母亲,道:“娘,娘,莫急,莫急,保重身子……” 周家人没有心理准备。  年家人却是各个都瞪圆眼睛瞧着反应呢,七奶奶那边拿出檀香饼子时,三夫人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要坏,忙回身去瞧镇宅灵符夏小满。 夏小满此时精神头全放在七奶奶身上,根本没注意谁在瞅她。  倒是一旁的张姨娘先瞧见了。 张姨娘本来也伸长了脖子瞧那边呢,但她百炼成精,颇有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功力,忽然接收到三夫人地目光,她反应迅速。  立刻低下头。  捻佛珠,口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  佛主保佑”,似是聚精会神盯着地面,实际上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三夫人的动态。  当发觉三夫人实际是瞧着夏小满时,她暗暗松了口气,见夏小满没注意这边,忙悄悄倾了身子,低声向夏小满道:“阿弥陀佛,……夏姨奶奶。  佛主保佑,……夫人叫你……” 夏小满忽然听了这么一句,完全没懂说地是啥火星话,下意识一扭头,正撞上三夫人的视线。三夫人冲里头扬了扬下巴,嘴巴无声张合,看口形是叫她去看看。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她到底不是被供着当灵符用的——别人不知道、她自个儿能干啥自个儿还不知道么。  她叹了口气,转回头开始踅摸怎么突破人群过去七奶奶身边。 周家仨人已经站作半包围式,另一半儿却是七奶奶的几个丫鬟站了。  那几个丫鬟都是心里有数的,“时刻准备着”呢,这边一有异常,她们就迅速列队站好,开展安抚工作。  紫苁原就在七奶奶身边,经历了刚才那一幕,虽然知道是周母吓着了自家主子,但那是主子的亲娘,她哪里敢去掰周母的手!便只是心里着急,和另几个丫鬟一道,不住哄着自家主子,却是毫无成效。 唐周氏由原本地站位移动到周母身边后,床边瞬间出现了一个空位。  夏小满同学毫不犹豫的、迅速的占领了此位。  她一眼就瞧出症结所在,刚好唐周氏又劝了周母那么一句“保重身子”,她忙借着唐周氏的话,神情凝重语气平缓的向周母道:“亲家夫人莫急,您要保重。  而现在这样也会唬着七奶奶,倒让她难受了。  来……您先放开她……咱们有话慢慢说……”说着慢慢伸出手,想去解放七奶奶被周母攥着的手。 周母先是不肯放,依旧哭喊,随后像是突然瞧见夏小满的妾室装束一般,她猛的放开了闺女地手,转而钳住夏小满的腕子,瞪着那双哭得满是血丝的眼睛,怒道:“说,你们到底怎么我女儿了?十一打家走还好好的,怎么才回你们府里便成了这般模样?!” 夏小满倒吸一口凉气,这老太太,瞧着干瘦干瘦的,倒有一把子力气,这腕子捏得生疼。  她只有苦笑的份,她是多么想说“我其实是来客串灵符地,不干我事”啊,可惜,这话也就想想吧。  回头去瞧七奶奶,获得自由的七奶奶已经受惊是的缩到床铺里头,抽搭抽搭的,眼神游移,在众人脸上飘来飘去。 她迅速调整心态,认真道:“亲家夫人莫恼,我不是亲奶奶身边儿伺候的,并不晓得这事。  不过咱们已经在积极给七奶奶诊治了,这才两日。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得慢慢恢复,终是会好的……” 周母甩开她地手,怒道:“呸,休要来哄我!平白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还不是你们这起子人治的!哪有女婿登岳家门骂妻的?!都是你们这群丧尽天良地小妇挑唆地!” 夏小满原听她说什么“女婿登岳家门骂妻”就有些糊涂,可真切的听了后面“小妇”这词,脸立刻撂下来了。  她被这个称谓刺激到了。  一边儿揉着腕子,一边儿冷冷道:“夫人最好弄清楚了再骂。  我不是这屋地人,不过平白过来帮忙的,没哪里对不起您地。  您有什么怨气冲这屋的人发,别捎带上我!” 周母一怔,随即气更难平,骂道:“反了,反了。  女婿登岳家门骂妻,小妇也敢这边猖狂,丹娘就是你们治的!……亲家母!”她似乎才想起来亲家母也在,忙推开揽着自己的大女儿,瞧向站在外圈的三夫人,喊道:“亲家母,亲家母!可要给老身个说道!” 三夫人一脸尴尬,心里疾呼倒霉。  不得已移步过来,向周母道:“亲家夫人莫恼,这婢子混说,莫和她计较……”忙又呵斥夏小满一声道:“满娘,你倔什么?还不快给亲家夫人赔罪!” 夏小满瞧三夫人那模样,忽然对五奶奶有爱起来。  三夫人这样的人,还真就得五奶奶治她!她是不能学五奶奶那样了,一来她没五奶奶那样的好功夫,再来,也没五奶奶那样地勇猛个性,最重要的是,她近乎是阶级金字塔的基座那层,如年谅所言,她就是和七爷房里那丫鬟一样被打个半死,也没处说理去。 不过。  道歉?做梦。  她挂上职业笑容。  倒向三夫人一福身,道:“回夫人的话。  可是老太君命满娘过来瞧瞧七奶奶的,老太君也有交代——‘伺候好六爷’。  现下也到了六爷那边进药的时辰了,满娘还要赶着去奉药,这事若耽搁了,可是忤逆了老太君的话,满娘可担当不起,就此告退。  ” 三夫人本不耐烦听夏小满说什么,在她说话间还在插口道:“莫说旁的,先去赔罪……”待听到夏小满口口声声地老太君,不由一愣,张了张嘴,下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抬出年谅她还能斥责两句,这抬出老太君,她还能说什么?!年谅是什么身份、什么身子骨,在老太君眼里又是什么地位,她再说下去岂非便是忤逆老太君的意思! 周母还在气头上,也没听个仔细,还在喋喋不休说道。  三夫人无可奈何的,挥了挥手,向夏小满道:“六郎的身子要紧,你便回去吧……”然后转向周母道:“亲家夫人莫恼,这个……这个……这个婢子确不是七郎房里的……是我家老太君打发过来……” 夏小满没兴趣看她打圆场,回头瞧了一眼缩在床里的七奶奶,又瞧了周母、唐周氏和周洪氏,心里叹了口气。  礼节性地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张姨娘忙以送夏小满出去的借口跟着出来了,她也才是地道的七爷房里“小妇”,这会儿不跑,保不齐下一把火就烧到她这里,她可没夏小满这护身符,还不烧成渣渣了! 夏小满猜她也是想借机溜掉,又瞧不上此人,便就没怎么应付于她,张姨娘搭讪两句没得到回应,也就不吱声了。 出了院门,正待作别,忽然见穿堂里过来两辆小辇,青梅挑帘子下来,瞧见夏小满和张姨娘,笑着问了声好。  夏小满只点头一笑,张姨娘却是满脸堆笑问了好,又道:“姑娘好阵子没往咱们这边来了,今儿怎么得空?快请里面喝口热茶去去寒。  ” 青梅显然不买她帐,不软不硬道:“却是有要紧事得先办了。  ”说着转向夏小满,奇道:“夏姨奶奶这是?” 夏小满非常坦然道:“到六爷吃药时辰了。  ” 青梅挑了挑眉,望了望日头的位置——没有表,没处看漏刻,便只能看日头确认时间了,虽然不够精准,但是也很明显看出,夏小满在瞎掰。  她不置可否,又问道:“有人回老太君说七奶奶娘家人过来了。  现下,七奶奶可认人了?” 夏小满摇了摇头。 青梅道:“也罢,余真人方才进的府,这会儿老太君请亲家过去相见,刚好叫余真人现下过来吧。  ”她顿了顿,道:“余真人怕是往长生居去了,姨奶奶此番回去,刚好请你捎个口信,便说请余真人过来鸲鹆居。  ” ——————不计算字数分割线—————— ps:还好赶上了……擦汗…… 今天工作没能全部结束,明天还得跑那边干去。  依旧白天不在线。  帖子晚上回来回复加精。 明天的更新……可能还得这个时候了。  唉…… 希望明天工作能顺利些……阿门……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39、讹兽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二今朝犹喜带霜开39、讹兽1 夏小满回长生居时,并没见着什么玉仙观的余真人。  只年谅一个人被青樱推着在院里放风。 这么早就回来了?年谅瞧见夏小满那一瞬间,也下意识抬头望了下日头确认了时间,转而想起好像走了一个时辰都没有。  瞧着夏小满和茴香的脸上都没挂出什么来,应是没什么事,他放下心来,但仍开口问道:“没受委屈吧……?” 夏小满哂然一笑,道:“多亏你教了我‘奉药’那句,就借这句话回来的。  ” 年谅点点头,道:“没事就好。  ” 夏小满又简单汇报了七奶奶娘家人过来集体哭闹的盛况,但年谅对似乎这件事一点儿不关心,夏小满讲的简短,他回答的更是简短——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下达新指令道:“起风了。  回房吧。  ” 夏小满挑挑眉,他确是对三房极其不满吧,听了三房的事都是这个态度。  她过去接了年谅的轮椅,向青樱道:“刚才从鸲鹆居出来时候碰到青梅了,她说玉仙观余真人进了府往长生居来了,让我回来瞧见他捎信请他鸲鹆居瞧瞧去。  余真人是从咱们这儿走了吗?既是我没遇上,你就打发个小丫鬟过去告诉青梅一声吧,也免得误了她的事。  ” 青樱奇道:“余真人?余真人没过来啊。  ” 年谅转过头瞧着她,黑了脸,几乎同时沉声道:“他往长生居来做什么?” 鬼才知道他来做什么。  夏小满撇撇嘴。  兴许是售后回访——看你年某人捉妖之后是不是活蹦乱跳。  唔,跳是跳不起来了,瘸了…… 夏小满对神棍没好感,对坑了“原版”的神棍更加没有,只道:“我只是碰到了青梅,听她这么一说而已。  没来就没来吧。  那青樱,你也打发人去说一声吧。  好歹算是我话带到了。  ” 青樱点头应了,去找小丫鬟通禀。  年谅则哼了一声。  转回头去,道:“回房。  ” 进了暖阁,才把年谅挪到床上安置妥当,夏小满正准备回房换衣裳,外面小丫鬟进来回禀,大韦管家并余真人过来了。 这样地道士刚入府应该先去拜见老太爷老太君吧——若非这样,青梅也不会确切知道此人将往哪里去。  怕还是他自己说起的。  青梅既然套车到了鸲鹆居跟夏小满说了那捎信的话,那余真人应当是从老太君那边出来多时了。  这会儿才晃悠到长生居,估计是一路拜会了几个老爷末了才来的长生居吧。 这是自十一月初十年谅醒来后,余真人第一次来长生居。  夏小满瞧了一眼年谅,后者毫不掩饰一脸厌恶。 昨儿是青槐的五七,他对那件事怕是恨意正浓。  夏小满心里叹气,脸上笑道:“你若不想见,直接就说请他去七爷鸲鹆居好了。  反正那边也在请他。  ” 年谅挥挥手。  道:“不必。  ”又向丫鬟道:“请真人进来暖阁。  ” 一旁青樱却出言喊住那丫鬟,向年谅道:“爷要见他?若是他再说些个……” 年谅哼了一声,道:“那便就听听他能说些个什么。  ” 青樱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又交代小丫鬟沏茶诸事。  夏小满则起身要回避。 大秦封建礼教并非极端森严,而且会因着职业特殊性,许多条款颇为宽松。  比如大夫进门,若床榻上的女眷衣着不整,那是要撂帐子地,若是穿戴整齐,就没那么多忌讳;而像捉妖道士这样的,既然能出入内院,更无须女眷回避——多少神怪都是冠以“附体”之名,这要都回避了,捉妖地抓谁当妖怪去?! 所以常规来讲,夏小满同学不需要回避。  不过现在。  她回避。  却不是什么守礼,却是心虚。 她曾坚定的认为这余真人是神棍。  可临到要碰面了,她也就没法子保持那么坚定了,也想着“万一呢”。  她不是“原版”,这是铁打的事实。  万一这个牛鼻子老道真有两把刷子,看出她是借尸还魂的,再出点幺蛾子,把她也弄去火化了…… 她想想都一身冷汗,忙着想回避,刚刚好借着方才要回去换衣裳的由头走,还不显得突兀。 年谅却道:“既要见外客,正好不必换了。  ” 夏小满囧在当场。  拜托,谁要见外客啊…… 或者……?她眯起眼睛,年谅想拿她去试探余真人?毕竟吃了忘忧散的人不是年谅,是她。 “我就没必要见了吧?”夏小满站起身,她没兴趣用自身安危做赌注去验证无稽的事情。 年谅一愣,随即点头道:“也好,那你先回房吧。  ” 夏小满没想到他这么利索地就答应了,越发搞不清楚他想些什么,也许问题很简单,是她想复杂了。  她叹了口气,到底,是她无法彻底信任他吧。  或者,她无法彻底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她脑子一乱套,脚步就不够快,点子也不够正,刚出暖阁就在院里正遇上韦棣引着个四五十岁的道人往这边来。 没有立时就跑的。  尤其韦棣见是姨奶奶闲庭信步院子里溜达,哪里知道她是胡思乱想导致闪人闪的不够快,忙就躬身施礼问好。 夏小满穿越后是见过韦棣的,知道是长生居外事大管家,因此他向她行礼时,她也忙还了半礼,而后偷眼打量起那道人来。 那道人身量瘦小,须发花白,并未戴冠,发髻只用一支乌木发簪别着,一身极其普通的灰蓝大襟道袍洗得有些发白,白色袜筒直裹到膝下用带子扎系,一双黑布圆口鞋。  朴素的一塌糊涂,若是再背上一把宝剑挂个葫芦,那就更像一个云游道人而非一观之主了。 玉仙观不是号称京畿香火极盛之地吗?按理说香油钱就当有许多吧!九奶奶不还说她外祖家定时要去送香火钱地。  咋个一观之主穿成这样?还是现在流行首席ceo休闲装上阵?可这也忒休闲了点儿吧?! 夏小满还以为神棍会是一个头戴莲花冠身穿八卦袍造型华丽出尘脱俗的神仙代言人模样,就算不像太上老君至少要像太白金星吧,结果却是这种……呃,不知道为嘛,小满一看见他就想起全真七子来……瀑布汗……⊙﹏⊙b 不过,他这个打扮倒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肃,颇有点……唔,知识分子气息。 夏小满心里捏了一把汗,这么看上去,还真不像个神棍,似是有些本事的样子。  她这脸上便带出些不自然来,只想着,快有多远闪多远…… 那余真人扫了夏小满一眼,时隔一个月,他还没忘得干净,那日此女吓得脸色惨白魂不附体,抖抖瑟瑟话也说不全乎,最是胆小怯懦之人。  他也没理会,碍着有个姨娘名头,行了起手礼也就过去了。 夏小满也是简单福了福身算见礼,也就转身往自己房间走了。  她这面上虽是淡定,却是心跳加速,极是担心身后忽然爆出一句“站住,你这妖孽!”。  结果这句话一直没听到,她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见韦棣和余真人已经挑了门帘进了屋,这才松了口气,揉着心口窝安抚着她那险些跳出腔子的小心肝。 如果没认出来她是借尸还魂,能不能说明这厮是个没本事愣装蒜的神棍?唔,也不尽然,高人是有的,但是神人怕是不多地。  到底不能因为人家非是神人而否定其是高人的事实吧。  这事怕没个定论。 地球实在太危险了,还是回火星去吧。  她自己给自己放松着神经,哎,早知道不会被认出来,她就应该呆在年谅房里,好好近距离观察神棍是怎样骗人的……夏小满一晃脑袋,吐了吐舌头,兀自笑了一回。 回屋时,却是小韦嫂子给挑的帘子。 夏小满笑着问了好,让了座,寒暄道:“小韦嫂子多暂来的?让你久等了。  ” 小韦嫂子忙笑道:“姨奶奶可折煞我了。  您这么着,我可都不敢再闲时过来了。  姨奶奶这是打哪儿回来?” 夏小满张口便道:“从七奶奶……嗯,从七奶奶那边回来的。  ”七奶奶三个字说出口,她便意识到不妥,却不好立时改口,反正也没说什么,也就顺下来了。 小韦嫂子还不知道七奶奶疯癫的事,因此对夏小满如此说并没什么反应,便就顺着她的话茬提了两句七奶奶的寻常话。 夏小满聊了两句,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脑里闪过。  她说她今儿怎么瞧着七奶奶那娘家姐姐那么眼熟,却遍寻记忆而不得,当是没见这位大姐的,于是只当自己是认得和唐周氏相貌相似地,错认了罢了。  今儿看见小韦嫂子,她忽然想起前天她打家回来路上,小韦嫂子说瞧见了七奶奶那事。 她未瞧见七奶奶上马车什么地,却是在马车旁瞧见了个妇人,——不正是这七奶奶的娘家姐姐! ——————不计算字数分割线—————— ps:明天不需要去挨冻了。  阿弥陀佛。 刚赶出这章来,明儿地更没法子在早上送到了,怕还得在晚上。  擦汗……给俺个调整时间哈,俺努力的调整…… 爬走……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40、讹兽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二今朝犹喜带霜开  40、讹兽2 “嫂子可还记得那天从我娘家出来都过了几条街?”夏小满向小韦嫂子问道。 小韦嫂子笑道:“姨奶奶可真问倒我了。  拢共有七八条吧,我也记不分明了。  ”虽她对城北极是熟悉,但彼时想着让夏小满开心,特地绕了些路走,七扭八拐的,哪里记得清楚。 夏小满点点头,寻思了下,又问:“你和我说过,一家糊灯笼的铺子,花样子最多,是有些名气的,那是哪一条街上的?我记得是街口头一家。  ” 小韦嫂子想了想,道:“是了,姨奶奶说的可是崔神君街的‘桃莲菊’那间铺子?就是我上次给您讲的,——他家老板原姓梅,最会扎花灯,各季的花样子极精细极巧的,如真的一般,可偏就没有梅花样子的。  人都道奇怪,当是姓梅的最爱梅花才是,他偏不肯,后来人就送他了个诨号叫‘桃莲菊’,说他春夏秋三季的花都做得,独缺了冬天的。  他也不恼,还真就把铺子都改了这个名……” 这段“书”夏小满听过了,上次就刚好听到这里时小韦嫂子停下来说马车的,那马车……记得是停在一家卖香烛烧纸的铺子。 “崔神君街是吗……?”夏小满自语似的问道。  回头找人打听打听吧,如果小韦嫂子没看错,自己也没看错,这里面怕是还有些隐情的。 周母到了年家,还能口口声声七爷年谊到岳家骂妻子。  是瞎说的可能性不太大,最次也是有什么误会。  联系起之前茴香弟弟带来地八卦——周家人到年家当铺打了人抢了银子!那就不会是误会这么简单了。 茴香讲的那打人事件离奇无比,说什么七奶奶娘家姐夫三拳两脚撂倒了几个伙计,又拿了家伙对其中一个伙计穷追猛打,生生敲断了他的腿,然后揪着朝奉抢了银子。  夏小满真怀疑自己在听武侠评书,若不是抢的是亲家。  这行径美化美化、再往好听里说说,那就是劫富济贫的梁山好汉啊。 夏小满对这打劫不尽相信。  不全然是茴香说得夸张太过,而是这件事本身有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甭说亲家亲戚情深之类的鬼话,武家地例子赫然摆在那里,亲家也极可能是好不讲情面世故的。  但武家敢闹,毕竟是有些仗势地,这周家不过是个商家,怎么也敢闹?宰相门前七品官。  年家铺子里的伙计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吧,况且打人抢钱是何等大事,扫了年家脸面,年家怎么会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但是,她也没一点儿都不信,她信奉那句话——“每一个谣言背后都一定会有一个真相”。  事情都是传来传去被一点点儿添油加醋最终变成谣言的,若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也不会有人凭空捏造这样的事情出来。  况且五奶奶怒而打了七爷丫鬟这是事实。  若说是因为七奶奶娘家人打人抢银子惹恼了五奶奶,五奶奶去兴师问罪才有后事,是解释得通的。 不知道那个香烛铺子门口的妇人是不是七奶奶地娘家姐姐,那个嫁给了土匪一样夫君的姐姐,也不知道她在这场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兀自想着,小韦嫂子那边还说着自己的:“您还别说。  昨儿瞧见我家街坊才从他家买的莲花灯——要供到佛前的,是新样子,莲瓣上纹路都是真真的,着实好手艺!姨奶奶这是也想添置几个灯?要什么样子您尽管提,我给您订去……姨奶奶……姨奶奶……?” 夏小满听她叫唤,才回过神来,忙笑道:“方才想事来着,溜号了。  嫂子说什么……?” 小韦嫂子也笑道:“我是问姨奶奶要什么的花灯。  昨儿瞧见街坊买的莲花灯是极好地。  姨奶奶若是喜欢,我去订了来。  ” 花灯?夏小满环视屋里一周,就没找到能安置花灯的地方。  便摆手道:“罢了。  也不是挂灯的时候,待元宵节时再说吧……” 小韦嫂子笑着应了。  又转而讲起京畿元宵节的盛况,哪条街巷花灯多,哪条街巷吃食好,哪条街巷最热闹,她统统晓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把夏小满的瘾也勾起来了。  就这么从元宵节退着讲到春节,又讲到小年,正月腊月的节讲了个遍,直聊到时近晌午饭食,小丫鬟过来提醒夏小满该传饭了,小韦嫂子才意识到晚了,忙不迭赔罪,起身告辞。  夏小满也不便多留,叫送走了她,自己收拾收拾过去年谅那边准备开饭了。 上房。  青樱并没在暖阁里,却是带着两个小丫鬟在暖阁外间做活。 夏小满进门见这光景,还道那余真人没走呢,忙往里头指了指,低声问道:“客人还在?” 青樱笑道:“没。  真人早就走了。  方才姨奶奶要给青梅姐姐带地话已着人带到了。  因着后来余真人到底过来了,奴婢便又打发人给青梅姐姐送了信,三房就遣人过来请了余真人过去那边。  ” 夏小满道:“那里头……” 青樱道:“爷倦了,正睡着。  ” 夏小满点点头。  倦了,不知道是不是跟个神棍周旋的,用脑过度。  想起年谅所言“听听他能说些个什么”,她不由好奇起来,瞧着是采菽采蘋两个比较靠谱的孩子在,便没很忌讳,问青樱道:“余真人这次……交代什么了没?” 青樱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余真人说六爷未服‘忘忧散’,孽根未拔……”说话间,仔细注意着夏小满神色,见她非但脸色无异,倒露出个笑容来,这心底顾虑未出又添疑虑,声音也就渐缓渐沉。 夏小满实是不屑。  牵了牵嘴角,道:“是谁告诉他六爷没服药的?还是他号了脉?相了面?抑或,未卜先知?!” 青樱听她语意不善,有些尴尬,她对一些事情也不甚信,却是敬畏地,便勉强笑道:“余真人相面是出了名的。  他瞧了爷。  便言道‘六爷印堂紫黑,隐约有桃花浮纹。  分明是情障未除,若服了贫道的‘忘忧散’断不会是这般光景。  ’” 夏小满忍不住笑出声来,印堂发黑也就罢了,这基本上是算命先生的传统台词,可这桃花浮纹是啥米东西?浮雕类的?这都掰出花儿来了!!回头年谅脑门上那花许是还能做成花灯花样子呢! 没有号脉,看个面相就知道没服药?!她已经可以确认这是个神棍了。  ——没什么玄乎的神技,年谅还活着。  这就是最好地未服药证明! 青樱被夏小满笑得糊涂了,讪讪地试图转移话题,道:“姨奶奶可是要叫传饭了?” 夏小满因笑得畅快,冷不丁转移了话题,这笑容还没能收起来,依旧呲着牙道:“不忙,还是依着规矩等六爷醒了吧。  ”然后不容青樱再岔到旁的上,又问:“那余真人又留下药了?” 如果有药。  那就可以想法子证明是毒药了,就可以……哎,不对……那个一直困扰她地问题又浮出来了,一个道士敢光明正大的拿毒药毒杀一个贵族公子?杀青槐是他想有手段弄了个怪胎,杀年谅却用什么借口?!就算他不是祸首只是帮凶,也会不得好死吧。 而。  若证明了他给年谅的是毒药,那她又怎么解释她服了同样的药却没有死这件事?! “没有药。  ”青樱叹了口气,她还真希望有药能根治主子的病,可灵丹妙药哪里那么好寻?她方才跟着伺候,爷脸色一直不大好,对余真人并不礼敬,她却是一直心有所祈、恭恭敬敬,最后又央求余真人赐药的。 余真人却道:“若非年府下贴相邀,贫道断不会来府上。  贫道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不过为得‘慈悲’二字。  那‘忘忧散’甚是珍贵。  奈何六爷自误。  贫道也无甚良方,只得看六爷造化了。  ” 六爷的造化。  青樱心里苦笑。  将这话复述给夏小满听。 六爷地造化。  夏小满满脸嘲笑。  好一番冠冕堂皇之词。  很好,很有知识分子气息,神棍和跳大神的果然不是一个等级的。 屋里年谅醒了,喊人进来奉茶,夏小满青樱一干人便统统进去服侍,少一时,午饭也摆上来了。 夏小满坐的位置正对着床,忍不住去瞧年谅的额头。  那脑门光洁平滑,连颗青春痘都没有,从哪里看出桃花样的浮雕来呢?而且那一片皮肤是病态的苍白,毫无一点儿血色,红润都没有,哪里看出发黑呢…… 视线一挪,正对上年谅的眼睛,却见他微微皱着眉瞧着自己,显示出某种疑惑。 年谅见夏小满带着似笑非笑地表情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奇道:“满娘,你瞧些什么?” 夏小满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没什么,我在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 * 枣树街周家 愁云惨淡万里凝。 因着年老夫人的一句“老身瞧着京郊的云静庵极好,幽静,清净,最宜养病,拟叫丹娘过去将养些时日。  ” 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  周母又惊又怒,却是无可奈何。 年家虽然朱门大户,但三夫人不过是商家女,同周母出身相当;三爷又不过是个庶出,且无官职在身,三夫人自然称不上什么高贵诰命夫人,便在周母眼里只是寻常,尚且敢同她叫板。 年老夫人却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宗室女,只这样想,周母就自觉矮了九九八十一等,云泥之别。  她别说叫号,就是正常说话都带着敬畏,年老夫人说什么,她也只有应着的份儿,哪敢顶撞? 况且,女儿这般,她也实在没有更好地法子了。  女儿魔怔了,这可是极不体面的事,别说这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是在未出阁的闺女,也只能寻个去处静养,强过留在家中受人诟病。 周母坐在车上哭了一路,周洪氏想劝又不敢,索性陪着一块儿掉眼泪——这总是不会错的。  唐周氏脑里乱糟糟的,又是妹子魔怔了,又是那三百两银子的饥荒,哎,这年关怎的这般难过! 归了家,周父听说女儿是这么个病症,也是大为怄火,斥骂了几句,想起那日女儿回娘家女婿还能上门来和媳妇拌嘴,女儿保不齐就是年家逼凌致使疯魔的,便又大骂年家无义。 周家次子周天奎最是个火爆脾气,听闻父亲这话,不由怒道:“年家便是势大,也不能这般欺辱人!那年谊又算什么东西,二妹妹哪里配不得他了,三媒六聘娶过门,便是这样待她?!这般欺人太甚!!不成,爹,哥,咱们定要给他个好看,叫他知道知道二妹妹娘家不是没人地!” ————不计算字数分割线———— ps:囧,又这么晚了……我有罪,我有罪…… 极有诚意地90°鞠躬道歉。  然后……迅速飘走……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41、讹兽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周天奎是个莽夫,他父兄却不是傻瓜。周父不过是忿恨,骂上几句出出气罢了,究竟是不敢怎样年家人的;周家长周天翼性原就颇为沉稳,又因着接手家中祖业,要为阖家生计操劳,少不得要先从这养家角度上看待妹这事,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囫囵收拾了年谊,惹麻烦上身。这年家不止是官府中人,京中商界里亦有一席之地,得罪了年家,别说官家许不许的,就是以后在生意场上遇到,也定是没个好结果的。 他瞧着周天奎骂了一阵,气有些消,便四平八稳的开口道:“老二不要鲁莽,此事要慎重,慎重,要从长计议……” 周天奎是骂累了,歇一会儿,听他这话,火又上来,怒道:“老大你日日里讲慎重,可就是这般才被人欺负的!凭年家怎样,抬得过个理去?你D就是窝囊怕事,我不管,反正我总要揍那年老七一顿方出得这口恶气!” 周天翼瞧着这最喜欢挥老拳的兄弟就头疼,一甩袖不再搭理。周天奎却来劲儿了,扯着脖和哥哥喊来喊去,只骂他窝囊。测试文字水印7。 一旁周洪氏见丈夫得罪大哥,急得不行。本来这样的家里议事轮不到儿媳妇参与的,但因着大姑奶奶唐周氏在场,她和周天翼媳妇周黄氏算是作陪。她偷眼瞧嫂周黄氏脸上不动声色,眼里已经带了厌恶,心里又急又怕,现下大哥大嫂当家。那冤家有爹娘宠着不把大哥当回事,大哥亦奈何不了他,回头得小鞋穿的便只能是她这当媳妇的。 冤家啊冤家。周洪氏心里暗骂。泪珠儿在眼圈里打转转,急切地望向大姑姐,满眼的祈求。盼着她能出面解围。 从小到大周天翼犯浑多少次了,唐周氏都懒得管他,现在自家还在为那三百两饥荒发愁,瞧见了二弟妹的表情便也装作没瞧见。但越后来越听见兄弟说话不靠谱,又是打砸年家,又是敲年谊闷棍地,她不由怒了。一拍桌,喝道:“老二,你别犯浑!揍人轻巧,你当是白揍的?!回头揍个好歹的,得赔多少银?!” 这话最是感慨。她那哪里只是三百两地饥荒,还得赔人家伙计汤药钱! 周天奎从小不怕大哥,反怕这大姐。测试文字水印1。因着小时候一块儿玩,若有打架,大哥向来打不过他,还常是被他打哭;可这大姐比男人还猛,挨打了也不哭闹,每每更猛烈的还击,连踢带踹、连挠带拧。他便很快就挂花败下阵来,数次挑衅也始终不是对手,最终彻底臣服了,再不敢在大姐面前乍刺儿。长大后,大姐待他也实是不错。银没少帮衬他。媳妇也是大姐给张罗的,他就越发服服帖帖。唐周氏便成了周家唯一能降服住周天奎的人。 这会儿大姐拍了桌。周天奎立刻老实了,心里不服,嘴上也不敢说了。 唐周氏啐了兄弟一口,转而向周天翼道:“那大哥的意思是……?” 周天翼心里哼哼,他能有什么意思?妹嫁出去了就是年家的人了,论理生老病死都是夫家人管,这出了事,娘家人替出头,行,可问题是这年家咱惹得起吗? 他望了望吹胡瞪眼睛的父亲、不停哭泣地母亲,又瞧了一眼因气恼满脸涨得通红的兄弟、面如寒霜目露精光的大妹妹,那惹不起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最终只叹了口气,喃喃道:“从长计议吧,从长计议……” 他想得到的,唐周氏也想得到,她又是有债在身上地,若闹一闹,能把饥荒闹没了还成;现在娘家还不知道她欠了年家饥荒这事,若是闹将开来,年家扯出周成仁打人的事来,被知道了妹夫上门来吵是自家给小妹惹的麻烦,怕是娘家也不容她,这还饥荒更没个指望了。测试文字水印4。 无债一身轻,若是她这会儿没什么事儿在身上,早就找年家撕掳给妹出气去了,哪里会这样苦闷。她越发恨起自家那冤家来。 一时间无人应话,谁都没个主意。 周家的家庭会议最终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只得在周母的哭泣声中宣告散会。 唐周氏并没急着回自己家,而是跑去了大哥书房,等他交代了管家些事,打发人都下去了,她才开口提及借钱:“……家里铺最近周转吃力,想问大哥借四百两银,正月里货都卖了,得了利头一个过来还大哥。测试文字水印8。” 周天翼叹气道:“大妹妹,我这边的境况和你那边实是一样的,到年底都是囤货的,自家周转也是吃力,哪里有这些银出来?” 唐周氏忙道:“便是没有四百两,三百两也成,不然,暂借我二百两吧……这原是能和爹娘借的,可二妹妹这事让爹娘这般伤怀,我哪里还敢再给爹娘添堵?大哥也是不忍爹娘劳心地,且先借我些个,周转一二……” 周天翼心里冷笑,妹也是没少淘澄爹娘的银,这会知道拿不出来了又说这个。他却面露难色,道:“大妹妹还是说的外道话,但凡我这做大哥有的,哪里会亏了弟妹?确是现下拿不出这么多。妹妹若真个难的,你嫂那边还收着备年下要走礼地五十两,你先拿去,多暂宽裕了多暂还来,我这边想法挤出来礼钱来也就是了。再多真是难为大哥了。” 唐周氏费尽口舌,周天翼也始终不松口,只肯借这五十两。测试文字水印6。唐周氏没法,只得应了,有总比没有强,跟着周天翼往后院周黄氏这边取了银,辞了两人去了。 周黄氏打开钱匣又点了一遍银,向周天翼道:“除去前儿你拿出去地散银,再加上大妹妹借去这五十两。手边的零散银还得七百四十六两,今儿地帐还没盘,官中银怕也不到一千之数了。铺里得了利先挪回家里来些吧,省得年下紧。”她顿了顿,又道:“大妹妹怎的就借了五十两?五十两够什么用的?好不了还得回来。我看还得备着一二百两她再来借地……” 周天翼冷笑道:“就借五十两?她张口四百两!我推说没有,只借她五十两罢了。” 周黄氏平素和这大姑姐相处还是不错的,颇喜她那能张罗事的爽利性,闻言扫了一眼匣里地七百来两银,不由皱了眉。 周天翼瞧了,又辩道:“你莫心慈,咱不是没钱。不是不心疼这妹,可你也知唐二那混蛋赌呢!这跑不了就是他的赌债!唐家兄弟也不少,也不是没家底,怎的不去那边借,偏要让妹回娘家借来?!欺的就是你心慈!这会儿借多少都得给败光了。测试文字水印4。谁有银填他这没底的窟窿去?妹若说缺吃少穿,回来我自拿给她,可要银,一个儿也没有!” 周黄氏点了点头,大妹夫自打染上这赌,便没个谱了,里外亲戚都劝过,可哪里劝得住呢。她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了大妹妹这刚强的人……” 城北榔头巷唐家 那个刚强的唐周氏这会儿也刚强不起来了。俯在桌上,呆呆盯着眼前两个二十五两地元宝,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兑些货出去。唐家人她素来不指望,未成想娘家也没能借来银,妹妹那边如今也不可能了。再想那些亲戚朋友。谁也不是能拿这笔钱出来的样,零碎着借钱她着实不耐烦。只得算计起自己铺里那点货来。兑就兑吧,赔些也成,多少能收拢回些银吧…… 她正在肉疼中,忽然见丈夫唐成仁气呼呼的进了门,满身的酒气离多远都能闻到。测试文字水印3。唐周氏不由恼了,骂道:“挨千刀的,你死哪里去了?天都要塌下来了,你还只顾着自己快活!” 唐成仁一边儿喊小丫鬟沏茶来,一边儿回口道:“我快活个P!我去寻侯二这兔崽去了,若不是他们趁我酒醉动了手脚,三百两银哪里能输地那么痛快!” 唐周氏骂道:“你还有脸提这个!便是他们耍你,你还能寻回来不成?!若你真个只是寻他去了,身上这酒味怎么来的?!” 唐成仁恼道:“别提了,我遇着年老七那混蛋,因想着跟他商量商量那银的事,便请他去吃酒,好么,白搭了酒钱,倒惹了一肚气!”他说罢,忽然一拍脑袋,道:“你今儿去看二妹妹了?她怎么着了?怎的年老七说什么恶疾要休妻?!” 唐周氏听了“休妻”二字,瞪圆了眼睛,呆了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嗷”的一嗓,抬手把桌掀了。唬了唐成仁一跳,慌忙过去拦腰抱住媳妇,哄道:“彤娘莫气,彤娘莫急,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唐周氏气极,挥拳跺脚破口大骂,唐成仁连哄带劝,死命按着她不叫她砸东西,半天她才稳下神来,身犹在打颤,咬牙切齿道:“年、老、七这个王8蛋……欺辱完我妹还想休她?老娘绝饶不了他!……瞧着,回头就叫老二揍他个臭死!” 唐成仁忙跟风道:“是极!是极!回头我也要好好揍他一顿出气!” 想到年谊不仁,唐成仁也是一肚气,当年年谊没管着年家铺时,不过一浪荡少年,手头那点月钱银远不够狐朋狗友买酒喝的,常往他这做姐夫的这里打秋风。测试文字水印2。早年间他有银,又是个满撒手的性,帮衬了这妹夫多少?现下日艰难了,年谊又得意了,不说收回来那些给的,回报他些个也是应该地吧? 谁知今日一和年谊提缓免这三百两银,年谊就黑了脸,毫不念往日交情,银要尽早赔回来不说,还得贴补伙计们的汤药钱。测试文字水印3。 他提及就算不提往年,现下好歹是连襟,看在周家姐妹情分上。也当通融一二,年谊却冷笑道:“令妹如今是身染恶疾,可是犯了七出。所差不过一份休书。唐二哥这样的亲戚小弟再不敢认。您还是趁着我五哥没追究前赶紧把银还来吧,不然大家都没体面。”说罢拂袖而去。 唐成仁气得自己又灌了一壶酒,可气恼也没用。年五爷也有些诨号在外头的,他晓得这事利害。这才无可奈何地归家跟妻商量此事。 屋里这边闹翻了天,小丫鬟小心翼翼地站到了门口,她本是不敢打断里面两位主掐架地,可捏了捏手里刚刚收来地一小块银,她又有了勇气,硬着头皮禀报道:“回爷和奶奶话。外面有个大娘说有事寻奶奶。” 屋里嘶吼咒骂地两人停了下来,唐周氏不知哪里来的客人,忙推开丈夫,自己整了整衣裳头发,一扭身出去了。小丫鬟刚要跟出去。被唐成仁喊住,过去收拾了被推翻地桌和满地茶壶茶盏碎瓷片。测试文字水印6。 唐成仁从地上捡起那两个二十五两的元宝,搁手里掂了掂,寻思了下,顺手揣到怀里,见小丫鬟把桌整理妥当了,往桌边一坐,吩咐她端浓茶上来。一盏茶还没凉下去,唐周氏已从外面回来了。怀里抱了个包袱。坐在桌边,端起茶来一饮而尽,稳了稳心神,打发了小丫鬟下去并关了门,这才把包袱摊在桌上。层层打开。 唐成仁喝了盏茶倒有些上头。乜斜着醉眼,问道:“什么物什。这般金贵,瞧你这样小心的……”话没说完,眼睛就由狭长一条变得溜圆,醉意全消。 那是一个扁平的木匣,外观毫不起眼,摊开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个元宝。 白花花五百两雪花纹银。 唐成仁不是没见过钱,可眼下正是缺钱,就如久旱逢甘霖,这眼里便开始放光,舌头也有些大了,道:“这是哪里来的……什么意思……?” 唐周氏附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又道:“这事不小,我虽是恨,却不敢做主,没给死话的。那家倒大方,先就给这么多,叫先还了债好说话,又许事成再给这些……” 唐成仁摸着银,脑里转啊转,好一番权衡,悄悄拿袖拢住两个元宝,问道:“那家又为的什么?有什么好处?” 唐周氏坐下来,摇头道:“许是有好处地,没好处谁做这样的事?我也是不知道那家为的什么。心里也是怕……不过断没有人为这样的事舍得这些银的。唐成仁袖里地三个指头已经掐住了个元宝,涎着脸向妻笑道:“说的也是,谁也不是冤大头,我看没什么。这么着,你若不敢,咱也先不给回话,只拖着他,等我拿了银翻些钱出来,再退了他这五百两也就是了……” 唐周氏忙扑到匣上,护住银道:“你这混蛋又要去赌?!若非你赌钱,哪里会惹出这许多麻烦了?你几时赢过那许多?给你你也都输进去了!” 唐成仁已是袖走了两个元宝的,加上怀里那两个,足一百两银,够赌好一阵的了。他这心里便痒痒起来,当下笑道:“娘说怎样就怎样,为夫皆听娘的,先暂借些翻点儿出来好给娘买花粉……”说话间脚步已经往外移动,就在唐周氏的咒骂声中溜出门寻赌坊花差花差去了。 唐周氏这会儿却是没闲心管他,狠狠的骂了两句,一遍又一遍点起银,想着方才那妇人与她说的,心里踌躇不决。 最终,她下了决心,点出十三个元宝单独包好,准备还债的,其余压箱底收了起来,那些银也足够过年地。 至始至终,她都觉得自己是最疼妹的那一个,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这事里扮演了个怎样的角色。在她心里,不仁义的,是妹,是年家,她却是那以德报怨的。抓着包袱,唐周氏兀自发狠,暗下毒誓,“妹,你瞧着,姐可不容旁人欺负你,定要给你报仇地……”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1月火热PK中。 十六地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42、强悍的是命运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二今朝犹喜带霜开42、强悍的是命运1 神棍余真人的到来到底没有让七奶奶的病情有任何好转。 夏小满因着好奇,打着“曾同为中邪的病友,互相交流学习”的幌子,借着年谅的名头着人去打听余真人给七奶奶用的什么药。 结果答案让她笑上了三天。 高级神棍就是不同凡响的,余真人极会因人制宜,聪明的没有留下任何药物,而是留下一个内装神符的小锦囊,叫七奶奶随身带着。  声称,七奶奶邪魅入体,盘结于颅,非药物可逼出,要拿灵符一点点削弱邪魅的法力,最终把邪魅拔出来,病根才能除掉。 说得仿佛附体的妖孽是寄生虫,要靠吃药打下来;而这邪魅是风湿,只能靠贴膏药往外拔寒气。  夏小满笑到肠子打结。  就像某些号称能治疗疾病的磁性手镯项链,其疗效如何只有商家和上帝知道一样,这神符锦囊到底能不能驱邪,只有神棍和鬼知道。 余神棍交代了三房许多话,最后总结起来中心思想只有一句,治愈只是时间问题。 这就是最大的鬼话,就像红楼里那冰糖白梨妒妇方,——百年之后,人死了,那所谓邪魅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但年家似乎真的想将七奶奶的病交给时间来治愈,腊月十六祭祀一过,七奶奶便被送往京郊云静庵休养。 这举动悄无声息的,连一直关注地九奶奶也是翌日得的信儿。  但夏小满却是当天就知道了的。  消息源自二夫人。 十六祭土地的宴席上,二夫人特特点名叫夏小满跟着进入鸣鸾楼伺候。  虽然依旧是人家吃着她看着,却是某种身份的认可与说明——她夏小满就此打上二夫人的戳,受二夫人庇佑。  至于她自己稀罕不稀罕这种认证,从来不在人家考虑范围之内。 这实际上并不是一件很受年家人关注的事情,二夫人疼年谅是合家皆知地,年谅眼下就这个一个妾。  大家都觉着,二夫人护着夏小满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而因着数年来夏小满一直性子怯懦不被看好。  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二夫人这姿态只是用来表达对三夫人调用她的人地不满罢了。 这事虽然并没能引起什么轰动,却也达到了震慑目的,席间三夫人的脸色就一直不大自然,二奶奶和四奶奶祭家神那天就领教过了,倒是神色自若,但射向夏小满的目光依旧别具深意。 夏小满只觉得这事和自己不相干。  完全是人家主观行为。  二夫人现在罩她了,也不代表会一直罩下去,毕竟她只是个外人,就连二夫人会不会一直疼年谅都很难说,哪里轮得到她这会儿扬眉吐气呢。  于是,她依旧是磨钝了自己的眼神,磨厚了自己的脸皮,随便别人瞧去。  她任谁也不瞅,低眉顺目的专心从事布菜事业。  全然是驯良模样。 也不知道这模样能唬得了谁,但想必二夫人对她地表现是满意的,就在散席的时候,二夫人没有叫夏小满跟着年谅的小辇一起回去,而是要她同乘自己的小辇回长生居。 便在路上。  二夫人言及七奶奶这会儿已是被送走了。 夏小满默然,她这几天也曾想过七奶奶之后的命运,而现下的结果还比她想象得要好一些。  对于疯魔了的女眷地处理,她见过最多的版本是,大户人家通常会找个偏僻的院子锁其终生,其人便夜夜饮泣,啼如鬼哭,扰上这家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最终成为一个传说——还是鬼故事。 对于七奶奶现下的情况,尼姑庵其实是一个不坏的选择。  佛门清净之地最宜沉寂心灵好生静养。  七奶奶目前最需要的也就是放松神经了。  夏小满没分析过七奶奶地病因,这对她来说是无意义的事。  因为她没可能出面去给予七奶奶什么治疗。  但她也知道,一般的疯子,大抵都是偏执狂,只因一味钻牛角尖,自己拐不出来了,这才会疯掉。  如果能寻得清净地,放松心情,慢慢走出误区,也许就恢复清明了。 还有一点是对比因素,七爷鸲鹆居里太多妖精了。  这群人非但不会照顾七奶奶,怕还会紧着使坏,反正就算不会被她们给害了,也绝对得不到好处便是了,能躲出去也是福气。 只是,七奶奶这归期未免遥遥,论理自是病愈时回府,然也可能是穷此一生不复回还。 夏小满有些宽慰也有些唏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点点头,低垂了脑袋,免得做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二夫人瞧了,淡淡笑道:“如今好了,不必再忧心旁的,穷守着个院子,现下你乐意四下转转便随意去吧。  ” 夏小满忙抬起头,扯了个笑容,嘴上应着,言说谢恩,但心底却十分不屑。 原说不叫她出门,是怕半路上被抓去当镇邪的苦劳力,可她没出门,人家该调她过去,还是会调她——就如十三那天上午,岂是躲得过的?平白拘着,毫无收效。  幸而她素日里也是个不大出门的,多说九奶奶那边请了,过去凑个热闹,再就是到二夫人这边请安罢了,所以说是拘着,实质上也没闷成什么样子。  现在这般说,她没啥实际好处,不过是白卖个恩典。 二夫人听着她感恩戴德,笑着不住点头,而后话锋一转,道:“逛逛是好的,只别没的顾着自家散心,忘了你家主子地差事。  ”她笑容依旧,却没了笑意,目光灼然,道,“万事,要以你家主子为先。  我瞧着你是稳妥地,当不会让**心吧。  ” 夏小满的笑容有点儿僵,可还勉强维持住了灿烂状。  没有立时握拳发誓表忠心,只搬用了通用台词,道:“夫人放心,满娘省得。  ” 二夫人瞧了她片刻,方垂下眼睑,微微点点头,不再言语。 回到长生居。  二夫人并没有下来坐坐,直接离去了。 年谅瞧着二夫人地车远去了。  笑着瞧了瞧夏小满,刚待说话,那边便有人来报大韦管家又拿了宅子的图纸给爷过目。 年谅点点头,道:“叫进来吧。  ”又向夏小满笑道:“满娘去换了衣裳也过来。  ” 这几日年谅一直命韦棣四下里寻合适的宅子,准备给纪家母子上京用的。  因他腿脚还不利索,出不得门,韦棣回来复述也总有模糊之处。  最后夏小满随口一句要不就简单画图出来,正中年谅意思,之后韦棣便每日里拿着寻到宅子的图纸过来交差。 对选宅子这件事,年谅表现出的热情超乎夏小满的想象,他不厌其烦地挑选,堪舆风水也要细究不说,更是挑剔房宅的每一个角落细节,完全不像是要租房子。  倒像要找个住几辈子地房子一般。 夏小满疑心他这完全是精力过剩,闲极无聊。  年谅因着健康状况欠佳,往年身体较好时,出去应酬的时候也并不多,若这病倒卧床,除了吃饭睡觉。  娱乐活动越发少了,大抵是看看书,自己和自己下下棋,如此而已。  这回好不容易找着个事来做,便就这般若狂模样了。 其实夏小满比他的娱乐项目还少,“原版”不识字啊,她可是连书都不能看的。  下棋她本身也不会,象棋只知道行走规则,围棋是连规则都不知道。  跳棋倒是会,可现下显然不是搞跳棋或者扑克牌这样物什发明的时候。  闺阁那些女工也不必提。  最终她只找到一个勉强能打发时间还算有用的事情——打算盘。 若以后能独立。  打算盘算账是必须学会的东西。  因而夏小满拐弯抹角地让小韦嫂子弄了个算盘来。  又和她学了怎么使用。  夏小满那还是小学时候学过的珠算,只记得加法。  从一加到一百,结果是五千零五十,减法、乘除她都是不会的。  这回一次性学来,反复练习,消磨时光,也为将来做准备。 夏小满完全是因想闲着也是闲着,才把看图纸当做打算盘之外的娱乐项目的。  韦棣寻到的宅子不是每家都会有建筑图纸,有时候拿回来的也是自行简单几笔勾勒,然后他口述一些,夏小满帮着在图纸上添改几笔。  她从前学过工程制图课,虽然当时不过是应付考试而已,过后工作中没有应用也就忘得差不多了,但好歹一些基础的还有印象,像画宅子平面图这样地完全算不上内行,却也不会很外行。 年谅看过夏小满的轮椅图纸,清晰明白,心里是赞的,但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从前满娘的绣品是极好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虽然他没见满娘画过花样子,但是他深信满娘只是不画而已,并非不会画。  那些花样子就在满娘的脑子里,就像他脑子里装满了诗词曲赋一样,想用随时都能用。  既然满娘有能力画出复杂地花鸟鱼虫花样子,画简单的宅子图还不是小菜一碟。  所以他也乐得来找满娘瞧图。 夏小满换了衣裳过去跟着看图纸,经过一个来时辰的掰扯,韦棣今日拿来的三个宅子再次全部被否定。 年谅略有些心急的样子,夏小满则满不在乎的劝了一句,二夫人说的没错,人要正月里才过来呢,还有半个月,满京城还找不出个合意的宅子来? 韦棣却是不着急的,主子说不成,那就继续去找,他心里有数,反正肯定要住下来的,临到时候没得住了,也就没这么挑剔了,便什么样地宅子都住得,他现在急有什么用! * 翌日,九奶奶红着眼圈过来地长生居。  一见夏小满就带了些戚然,道:“满姐姐,七嫂子被送去云静庵了。  ” 夏小满瞧她那楚楚的样子,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更没法子先说自己已知道这事了。 九奶奶也不是过来找安慰地,像是来宣泄的,感慨了好一阵子七奶奶命运多舛,而后道:“满姐姐,我着人送了些东西去了云静庵,也带了你和贤姐姐的份了,算是咱们仨给七嫂子的一点心意。  ” 她口中的贤姐姐,是二爷的妾室潘姨娘。  九奶奶一向与七奶奶、夏小满和这潘姨娘关系最为好。  但夏小满和这俩人关系都平平,尤其与是这潘姨娘,不过是点头之交。  只是九奶奶习惯性把她的朋友都捆成一打说,就如现在,她送东西,带着另两个人的份,就把仨人当成一个整体了。 夏小满心下也感慨,她确是没想过要送东西过去给七奶奶,——这又不是送监牢里去了,缺吃少穿的,这是送去庵里静养,那云静庵她也听茴香说了,是个极大的尼姑庵,条件应当不错,况且既是年家送了七奶奶过去,就不会亏待于她。  她想是这么想,但见了九奶奶这般行事,到底自愧弗如,自己的良善确是极为有限的。 夏小满道了句谢,就七奶奶的事,又开解了九奶奶几句,描绘了个比较光明的前景给她听。 九奶奶频频点头,末了拉着她的手喟叹道:“满姐姐和贤姐姐都是极好极好的人,我常在想,若我家爷以后……的姐妹都如两位姐姐这般当有多好,——七嫂子便是被屋里那些刺儿头气的。  ” 夏小满嘴角有点抽抽,主母们自然都是希望妾室安分守己的,而做妾的则希望主母宽以待人,听了九奶奶这话,想想七爷房里那群妖精,再想想周母那日张口闭口骂“小妇”,哎,这一家子真谁都不容易。 想到周家,不知道对于七奶奶被送走周家是什么反应。  虽然夏小满认为周家小门小户搅不起多大风浪来,但是那日看周母那般利害模样,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谁知道周母是瞧着利害,并没什么真格的。  过后九奶奶打发送东西的人回来,言说周家也派人送了东西,哭了一场,并无旁的。  夏小满免不了又唏嘘一阵社会等级问题。 之后的几天,一直风平浪静,七奶奶的谣言还没传起来就消失殆尽,很快就被忙着准备年节的人们遗忘了。 然而,腊月二十,周家递了状子到阜泽府衙。 一告年家七子年谊,纵奴行凶,殴打亲家舅兄周天奎致伤。 二告年家五子年访之妻年武氏,恶言恶行,欺侮弟妇年周氏致疯。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43、强悍的是命运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大秦王朝官家的年节假拢共二十来天,各府衙从腊月二十三起封印,到翌年正月十五开印。这一假期,比起前朝腊月二十就封印正月二十才开印是短了**日,但是比之夏小满所知道公务员春节法定假期八天,已是长了太多。 虽然实际上是腊月二十三才正式封印,但一般到了年根底下,告状的也没那么多了,所以打腊月十七八起,衙门口里便颇为清闲,只等着二十三封了印彻底放松回家过年了。 谁知道,在二十这天,还能收到个棘手的状,阜泽府尹陶梁坊掐着状纸,头疼欲裂。 这状本身是件再简单不过的家庭琐事,妯娌之间吵吵嘴,妹夫打了大舅哥,这样的案他闭着眼睛都能判个明白。可,偏拉上两家惹不得的人家。 年家皇亲国戚。别说年家多少弟在朝为官,别说年老太爷一朝翰林学士多少门生故吏,亦不肖说宫里那位生养了两个皇的淑妃娘娘可得帝心,单说年老夫人正宗宗室郡主,孙五世带爵,年家有爵位的人平摞起来也有一人半高,哪里是他这阜泽府尹所能动的? 武家战功显赫。毫无根基只凭军功便得了将军之位的,满朝能有几人?有秦以来,又有几人?西南西北一直都不太平,自是还大有用他之处,不然前阵盛传武将军和兵部大人当争吵,皇上怎的非但没恼,反而重赏武家。还称其“敢直言”、“乃国之忠臣”?这是怎样的圣眷!便说这武家千金,早年也有诨名在外,最是泼辣。大内皆知,皇上却依旧金口两度赐婚,兵部侍郎武家不要。还由他择了年家!这又是怎样地圣眷! 周家一个三流人家,能和年家结了亲,那都是几辈修来的福气,如今昏了头了跑来告年家、武家?! 他陶梁坊若接了,那就是他昏了头了! 可若寻常时节,他自不必忧虑,乐不得卖两家大人个人情。然今岁吏部考评未下。而又传闻来年御史台有变革,御史们便猛于疯狗,那是逮谁咬谁。他若想敷衍了事,真个落到御史手里,怕是比得罪年、武两家更糟。 接。得接。唉。若是民告官,他还可以依法先打周家一顿,震慑周家,叫其知难而退,可年家五爷七爷都是没官没爵的,武氏也没御封诰命,门第是高,却非官家。 查。得查。真查起来,唉。涉及家宅私情……真个叫人为难呐…… 这状,这状……陶梁坊双手平了平险些掐得褶皱地状纸,唉声叹气,这是存心不让他过好年啊。罢,拖上一拖。能拖上三日。便是年后了,到时再说…… 身后心腹师爷抻着脖捻着胡瞧了瞧。赞道:“倒是一手好字,有几分笔力,这讼词写的也颇有文采,犹如……” “咳,老汪……”陶梁坊打断他,没好气道:“莫要玩笑。” 那汪师爷一笑,继续道:“好字,好文,可这,所谋何事?” “嗯?”陶梁坊掠了一遍状就光顾着头疼那两家人了,知道大意,却并未在意苦主所求为何。他眯缝起眼睛,点了点头,道:“不错,老汪,誊一份状,拿我的拜帖往年府走一遭。” 腊月二十未时,年府松鹤 夏小满推着年谅一进院就觉得气压极低,明明下午两点当是阳光最好温度最高地时候,可满院站着手持家法的奴仆,每个人都屏气凝神黑着脸,感觉好像立时阴天没了光似的,还透着股凉意。 遥遥可见年老太爷年老夫人上端坐,合家男女都到齐了,分在两旁。五爷夫妇并七爷却是在下垂手站了,地上还跪了个二十来岁三等管家装束的男仆,正抖抖索索回禀着什么。听见门外禀报“六爷到”,里面人停止了说话。 夏小满极其无奈的微微低下身,在年谅耳边低声道:“你说不急,怎样,迟了吧……” 年谅牵了牵嘴角,侧头低声回道:“祖父知我服药时辰,不会怪罪。何况也不差咱们……” 夏小满撇撇嘴,道:“不差?!那咱回去吧。” 年谅笑意更深,却不再说话。快到门口,年谅收起笑容,夏小满也直了身板,挂上职业面具,请门口侍立的仆从帮忙抬起轮椅过了门槛,推他到上。 年老太爷待年谅见过礼后,温言问了几句服药的情况,指了二夫人身旁地空位,叫夏小满推年谅过去,夏小满这才松了口气。午饭时通知下午松鹤全体家庭成员会议。年谅悄然着人打听了,竟是周家告状,阜泽府尹遣人来报信,老太爷震怒,要当着全家审老五夫妇并老七,给老七媳妇个公道。首发夏小满的观念里,开会迟到最是要不得,可年谅闻之所为何事,便就不着急了,慢悠悠的等了吃药的时辰,慢悠悠的出来。夏小满就一人干着急,还怕来晚了领导怪罪呢,幸好没有。 领导这会儿却是没空怪罪地,领导这会儿要先审案。 地上跪着的人是七爷鸲鹆居的三等管家唤做胡荼的,虽由心腹长随升成了三等管家,但平素仍跟着七爷到处跑。且说十九日,七爷狭路相逢二舅哥周天奎,两句话不对付,便动起手来。周天奎似是有备而来,带了几个壮小伙,拳脚上都有两下。七爷当年也曾是浪荡少年,别看文不成武不就,打架却是在行,跟班这几个人也是不善,没学过武艺还没打过架么?都是年轻气盛,谁怕谁! 两下打起来,胡荼又指挥小厮往附近熟识的铺里借伙计来帮忙。结果七爷这边人越来越多,----群殴有时不看谁狠,要看谁人多。好虎架不住群狼啊,这一群人乌鸦鸦压下周天奎几个就是一顿胖揍。 打服了他们,七爷便喊做东。请大家喝酒去,一干人扬长而去,谁也没管地上趴着的周天奎。胡荼到底是年轻,靠着关系爬上管家位置,没什么实打实地谋算本事,看自家爷都懒得搭理这亲家二舅哥,自然也是不理会的。结果究竟将人打伤成什么样。胡荼完全不清楚。 这会儿听说周家人来告,胡荼唬得够呛,一来他实不知道这周天奎到底是伤是残;再来,他也不知道主对待这亲家到底是什么态度。而实际上,他还真就不是怕官家如何----年家是什么门第。能叫人轻易告倒了去?怕就怕,主爷为自身脱干系,把他折进去。 跪在老太爷面前,他就一遍又一遍强调,是周天奎先动手的,他是怕主有闪失为了护着主这才还手地,倾力打造一副忠心为主的形象。 年老太爷哼了一声,转向七爷,问道:“你怎么说?” 七爷心里这个郁闷啊。他的经验是打架时最是要先护住头脸地,结果他身上挨了几下,又青又紫,脸上却光溜水滑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挨打了的。唉。若是肯舍得脸面。叫人打上一拳,有个青印。他这会儿也好装可怜! 他那舅哥周天奎,估计也没断胳膊断腿地----这他还是有分寸地,但最少脸上是挂花了的---有一拳还是他打地,若真上了公,面上看过去,就全然是周天奎委屈了。哎,真个失算。 七爷听老太爷问话,忙躬身恭敬的回道:“回祖父地话,确是周家二哥先动的手。孙儿擎不住,一时糊涂,才还了几下……” 老太爷斥道:“好个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能叫上二十几个人打得亲家致伤,告到衙门?这糊涂得也太过了吧!你说周家二郎先动手?那你说,好端端的他为何打你?” 七爷忙道:“是为些个银钱琐事。实是一场误会。”对此事他还是想说道说道的,毕竟自家占了理,完全是唐成仁理亏么。 老太爷吩咐了身边小厮几句,小厮跑出去喊了当铺掌柜进来。 那掌柜的晌午被招进府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叫他来地都是老太爷的人,问谁谁也不说。他糊涂着进了松鹤,听老太爷问起前些日七奶奶姐夫唐成仁打人抢钱的事情,他忙简单说了。 因还不知道七奶奶疯了、周家人告状之事,这掌柜的乃七爷心腹之人,还本着替七爷长脸的原则,对唐成仁多行径有掩饰,加之唐周氏腊月十四就把银还上了,还赔了十五两银给受伤的曲老三,这事也算抹平了,掌柜的更是说了不少好话,就差没夸唐家两口了。 夏小满在一旁听了心里直乐,倒不笑旁的,笑这群添油加醋的好手段,明明是简单地事,到了茴香弟弟那娃嘴里,愣能说成土匪打劫一样。 七爷在一旁听了,却是脸都绿了,真想过去踹那掌柜的一脚,他巴不得这会儿掌柜的说成是土匪打劫呢!!他方好装无辜!现下却是彻底没可装了,他正暗骂,就听老太爷怒问道:“腊月十四人家就还了银,腊月十九你又为的哪项银和人争斗?何况,没听说欠了银的会打债主!还不说实话?!” 七爷艰难地咽下去一口唾沫,想是绕不过老太爷地,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孙儿冤枉,周二哥不只是为了银的事,也是误会丹娘是孙儿害地……” 他是多么不想提这茬啊,他倒从未觉得媳妇疯了和自己有嘛关系,但若说起来,那天早上他闯去岳家斥责媳妇,确实是失礼之极。当时是气头上,没觉得什么,事后岳家人来瞧丹娘时,与三夫人说了他那行径,回头他被三夫人好一顿骂,自己品品,便也觉得着实过分了。这会儿老太爷若追究他的失礼之罪,他是辩不了躲不过的。 老太爷还没追究,老夫人却开口追究起旁的。 “那丹娘是谁害的……?”老夫人冰冷的目光由七爷身上挪到五奶奶脸上,森然道,“五郎媳妇说说。” 屋里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落到五奶奶身上,谁都知道,这次实是审的她。七爷最是滑头,毫不肯吃一点儿亏的,平素就说嘴能耐,审他用费什么力气,唬两句他立时就服软。五奶奶才是那块难啃的硬骨头。 夏小满想起五奶奶与年家高层的数次交锋,暗自揣测这次结果会是如何,总体来说,她还是看好五奶奶的。 五奶奶浑然不觉众人眼色,冷笑一声,朗声道:“老太莫不是忘了?余神仙可都说七弟妹是邪魅入颅了。我哪里有本事这么害她?” 夏小满强忍着没笑出来,心里叫了声好,五奶奶果然是一把快刀。 老太闻言一拍桌,怒道:“休要耍嘴!大夫言说七郎媳妇是惊吓过度、邪风入颅致使疯癫。七郎媳妇从娘家回府还好端端的,从你那里走了一遭回屋就疯癫了,若非你恶言骇了七郎媳妇,她怎的会这般?!” 五奶奶声音也跟着抬高了一等,道:“早一时我家夫人也都问过了,我也答过了。今儿便还撂那句话下来----是我做的,我不混赖;不是我做的,也休想赖到我头上来!老七媳妇连我大门都没进,我更是连句话也没说,她究竟怎么疯的,和我全不相干!” 一直沉默的五爷就在这会儿躬身施礼,接口道:“祖母息怒。这事实与戎娘不相干。当日孙儿也在场,是孙儿打发人叫七弟妹回去的,----戎娘并未见七弟妹,也未说一句话。”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1月火热PK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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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奶奶却不似二奶奶那般,脸色也是青了,却瞪着眼睛,反唇相讥道:“你自家不要体面,反咬我们!你当老太君是耳根软的。  会误听误信你的鬼话?” 五奶奶呸了一口,道:“做了什么事你们自个心里明白,打量谁是傻子?我不说罢了!甭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们都装什么干净人!我狠毒,我狠毒我做地事我敢认,你们呢,满身的腌臜,认都不敢认,还有脸装着菩萨样子,我呸!” 老夫人那边摔了一个茶盏。  老太爷也拍桌子喝道:“尊长面前这般争吵。  成何体统?!” 五爷也顾不得许多了,忙站起身来。  过来拉媳妇,眼睛瞪着她,转而嘴里向老太爷老夫人赔罪道:“祖父祖母息怒,是戎娘性子急了些……” 他起身地同时,那边二爷黑着脸,悄悄拽二奶奶一下,未见她起来,忽想起前年投井的通房丫鬟,却多少有些不明不白之处,终是撒开了手,不再理会。  四爷却是跟在后头低声喝起媳妇来,四奶奶倒是听人劝,涨红了脸,兀自气鼓鼓的,狠狠瞪着五奶奶却不回嘴了。 夏小满瞧着那一锅粥,强咬着下唇竭力维持一本正经面具的完整性,憋的嘴角直抽抽。  看二奶奶那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委屈的样子,暗自摇了摇头,她书啊电视啊看的多了,这大宅门里地龌龊事见得多了,这“画皮”也见得多了,都是神仙皮下藏了妖魔的心肠。  真个没谁是干净的。 夏小满她瞧见对面九奶奶望向她,脸上也是似笑非笑看热闹的神情,对上她的视线,九奶奶还俏皮的眨眨眼。  她也想着要不要回个表情,却见五奶奶又甩开五爷的手,直勾勾盯着她,往她这边走了两步。 夏小满彻底傻了,难道“原版”身上也有什么歹事?不会吧……就“原版”那性格……难道是蔫坏型…… 五奶奶一只手伸了出来,指头颤颤巍巍指上了夏小满。  夏小满下意识的向后倾了倾身子,她身前地年谅已经出言沉声道:“五嫂子闹够了没有!” 谁知道五奶奶却是几乎同时说道:“还有她,还有她!她今儿站这里,那是她命大!仁厚?哼,谁做了什么,当旁人都不知道么?大家装糊涂罢了!便就谁都别说谁!” 这回轮到年谅也傻了,他万没想到五嫂说的这么一句,意识想回头瞧一眼满娘,却生生忍住。  夏小满也是下意识低头去看年谅,以她的角度,看不见他的面容,却是清楚的看见他放在腿上的双手由掌变了拳。 五奶奶那边也没理会他俩,转回堂中,袖子一甩,高扬着下巴,斜着眼睛扫过周围地人,无视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怒斥,傲然道:“我不过算计些银钱,要的又是我应得的,这你们便不肯容我。  放着那些算计人命的不管,倒来挑我不仁义!这会儿说我打了珍藨,天大的罪过一样。  可我打的是谁?不过是个忤逆的奴才罢了!忤逆还不当打?!两位老祖宗且问问您那些仁义的好儿媳孙媳,谁个手上没有大的小地几条人命?那是谁地人命?那是年家子子孙孙地人命!这又怎么说?” 这一句话出来,在座人都变了脸色。  凡做主母地。  有几个没往小妾丫鬟碗里下过东西的?毒死人未必,断送了年家子孙却是真的,这会儿大半都是心里有鬼。 三老爷的妾最多,三夫人自然断送的最多,脸色最是难看,又气又急,因是自己儿媳妇。  也没思量那么多,先一步就吼道:“反了。  反了!敢在两位老祖宗面前撒泼?!家法呢?都等什么呢?” 老夫人也没责三夫人越俎代庖,随之喝五奶奶道:“亏你还知道‘忤逆’二字!你现下不是忤逆是什么?!既你也知忤逆当是挨打的,也不算冤了你。  执仗呢?还不给我拖下去行了家法!五十杖!” 五爷闻言一手拽了妻子地胳膊,自家直挺挺跪在地上,肃然道:“是孙儿管教无方,请两位老祖宗责罚!” 老夫人一挥袖子,喝道:“五郎!休要再纵他!今日由不得你!”说着招手。  两旁早已候着多时的执管家法仆从一拥而上。 武戏!夏小满期待已久地武戏!!她一直觉得文斗吼来吼去脑子都疼了,还是武斗爽利些。  等的就是五奶奶侠女风采。  五爷这便又出头了,不知道是真个英雄救美还是演双簧,但无论如何,这怕是火上浇油了!好一场战斗,夏小满不厚道的兴奋起来,隐隐的有些热血沸腾。 然而,她却忽然听到一声叹息。  让她的热血迅速冷却,进而冰冻。  那叹息极低沉,极短暂,转瞬消失,她不由错愕,又怀疑自己幻听。  堂上闹成一团,她怎么可能听见极低的叹息……莫非见鬼了?!她后背汗毛都立起来了,惊出一身冷汗。 等她回过神来,那边五爷已被架到一边。  没有狗血的生离死别般咆哮教主式地叫喊,五爷脸上到底带了些狰狞狂态,却极力保持某种冷静,不断向老太爷陈述铺子如何如何。 五奶奶在方才陈说人命之事时,末了已经进入暴怒状态,似要抓狂暴走一般,可这会儿一群操着家伙的婆子围了上来。  她反而不怒了。  第一次丈夫替她挨了板子。  她惶然无措,失声痛哭。  这一次。  她却是镇定自若,似乎比五爷还冷静几分,冷冷向老夫人道:“当日我在广慈殿上跪也跪了,太后教诲字字铭刻于心,丝毫不敢忘。  老太君却忘了太后千岁说的什么?今儿您若是想打死我,您可想想太后那边的话。  ” 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我自会进宫禀告太后,这次铁证如山,再容不得你放肆。  再纵你下去,年家不知要被你祸害成何等模样!” “铁证如山?!”五奶奶冷笑一声,道:“几句诬陷之词就是铁证如山?!今儿家法我绝不会受,我亦不会走!想用这样法子逼我走,不能够!我就回我鸱鸮居等着去!周家要告,且让她告去,就让阜泽府查去,我偏不信这个邪,不是我做的真就能混赖到我身上来!!大不了我也去告,告、御、状!” 老夫人手里又一个茶盏阵亡了。 五奶奶全然不加理会,转身大踏步就往外走。  几个婆子是得了死令要扣着五奶奶上刑凳的,忙就上前要拦,五奶奶骂了一句“寻死”,一脚踹出,身子斜撞,一招撂倒了两人。  那起子人虽壮实,但毕竟不是真的习武之人,空有一把子力气罢了,这包围圈被五奶奶撞开,哪里还拦得下她?也不敢太过撕掳,基本上两下就被放到。  外院倒是站了些个有群殴经验的男仆,可这到底是奶奶,谁敢伸手? 五奶奶就在喝骂声中,踩着满地碎金阳光决然而去。 五爷已被仆从放开了,他松了口气,心里琢磨着阜泽府地案子,既然府尹大人能来报信,这事就有很大回旋余地,只看……他再度跪倒在老太爷脚边,恭敬的、认真的磕了个头,道:“孙儿教管无方,请老祖宗责罚。  ” 七爷那边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看来这事没个完,他咬咬牙,也在五爷身边跪下,道:“孙儿鲁莽惹了祸事,请老祖宗责罚。  ” * 终了,七爷挨了二十板子,五爷却一点儿事没有。 散场后,夏小满发现年谅一直沉遮脸,郁郁模样。  莫非五爷没挨打,他觉得不解气?夏小满也不好相问。  直到回了长生居,打发下去所有人,年谅靠在靠背上,长叹了口气。 夏小满听这动静和方才在松鹤堂听的一般,她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不是什么鬼怪就好。  忍不住问他一句:“你又这般感慨什么?” 年谅顿了顿,似乎在思度,半晌道:“不能让五嫂离了年家。  ” “啥?”夏小满一时错愕,他不是最讨厌三房的人吗?她以为他会是第一个支持三房灭了五奶奶地,谁知道这会儿竟说……他这是脑子轴了? 年谅瞧着她的眼睛,认真重复了一遍不能叫五奶奶走的话,末了,他叹了口气,道:“若五嫂子不在了……那我出京去玫州之事,怕就难了……” ————不计算字数分割线———— ps:白天有事不在线。  帖子回来回复加精。  挨个抱抱。  爬走。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45、强悍的是命运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二今朝犹喜带霜开45、强悍的是命运4 为什么会去玫州?一个庶孙媳妇闹上一次,就把个年家嫡长孙逼出京畿了? 开玩笑!! “五奶奶闹”,不过是个借口。  是老太君寻的一个台阶,也是年谅自己寻的一个台阶。  年谅的问题,实算得是个陈年的老问题了。  而问题本质,无碍乎银钱。 所谓官中,即是公共之意。  在没分家之前,年家各处田庄、铺面的收益均是要入官中的,为家族内部所共有,即这些都是全家人的共有财产。 年家人谁有个头疼脑热大病小灾的,都是官中出医药银子,年谅自然也不例外。  可特殊之处在于,年谅的药费远比旁人多出许多。  这十九年来,花在年谅身上的药钱,足够用来打造一十九个他真人大小的金人了。  这说白了,就是年谅现下是在大量消耗的大家口袋里的钱。 大秦律,分家时祖产嫡子三分之二,余下分予庶子,私生要视情况而定;母亲的财产遗给亲子;嫡子(庶子)之间祖产均分。 年谅之父大老爷年崴虽是嫡长,也不过是爵位袭的高级一点,在财产分割上,是不占任何便宜的,他将和自己的两个嫡亲兄弟四爷、五爷共分年老太爷的三分之二财产和年老夫人的全部财产,每人一份,绝对公正。 因此,年谅虽贵为嫡长孙,也没有权利享用更多的财产。  他现在多花一两,他地叔伯兄弟将来就少得一两。 当初还有大夫人郑氏的铺子盈利收入。  管着能不能抵得上年谅那些珍稀药物的银钱呢,但好歹在年家其他人心理上是一种平复,使之没那么抵触。  待郑氏铺子银钱被五老爷扣下,官中的银子依旧水一样的流出,换来各色补药水一样流进长生居,那府里原本就存在的不满论调,声音便越来越大。  但因着老太爷最疼年谅,而五老爷是老夫人的心尖子。  旁人便只是私下抱怨罢了,尚不敢拿到明面上来怎样。 这年家,便只五奶奶一个炮仗吧,点火就着。 她第一次闹还闹地是五老爷的事,并未将年谅地药费扯出来说话,那也已是大家瞧热闹了,等着看结果呢。  而上一次青槐之事。  只玉仙观做了三七二十一天的道场便抽了三千两银子,加上年谅这一通吊命用上等好参、寻医问诊诸多费用,拢共不下五千之数,五奶奶这下矛头直指年谅时,委实遂了不少人心愿。 去玫州之说,既是老太君想堵住那喧哗哗众人口,亦是年谅想离开这乱哄哄是非地。 这些夏小满都是知道的,对于她来说。  去玫州也是符合她利益的事情——离开京畿,她成功跑掉的几率就高上几分。  无论最终如何,多一份希望总是好的。 如果年谅只是年谅,她可以考虑更长远的事情。  可年谅身后还有一个家族。  在这个家族里,她想做正妻,除非年家高层领导死绝了。 况且。  瞧瞧那几位正房夫人奶奶,有什么好地?她做了正室,是能像五奶奶那样打得老公不敢纳妾啊,还是能学来人家二奶奶多挖几口井往里填人玩?!或者医药全通,没事给小妾们下下堕胎药绝育散? 若做妾?!那就是一物什,要打、要杀、要卖,都随人家。  若主母是歹毒的,那她就指不上被丢哪个井里蹲着,哪个梁上悬着了;即便遇上主母是当真仁厚的,她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同二夫人房里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妾一样。  行尸走肉。 不走。  就是死局。 要走,现下她就和年谅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夏小满盯着年谅的眼睛。  点了点头,认真道:“我明白。  ” 虽说“被五奶奶闹的要走”不过是个借口,但五奶奶这幌子实不能丢。  五奶奶不在年家,老夫人随时都可能改变主意,对此,年谅毫无把握,而且一旦老夫人改变主意,说辞将更加冠冕堂皇无可辩驳,他就彻底走不了了。  况且这次,五奶奶翻出太多阴事,未免人人自危,都怕老夫人心情不好寻由头处置人,短期内,绝不会再有人出来乍刺儿,那年谅越发没有走地理由了。 “我明白。  ”夏小满道,“不过,这周家昏了头了吧?和年家打官司……能赢?” 她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就算周家因着儿子挨了年谊的打,愤愤不平要告,怎的还扯出自家闺女的事来,疯魔了岂是体面的事?年家没体面,你周家就体面了?年家是什么人家,想抹平一个案子何等容易,你叫年家没体面,年家岂会饶过你?周家这都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个儿头——自杀啊! 年谅垂了眼睑,道:“腊月二十三封印,此前若不能撕掳明白,便要拖到正月十五之后。  夜长梦多……” 夏小满一皱眉,七爷打人还真会选时候!“三天能做什么?”况且没有三天了。  今儿眼瞅就掌灯时候了,二十算过去了。  二十三封印。  便只二十一、二十二两天。 她还想说,你又能做什么?不会傻到把自己折进去地吧?那样,更加走不了。  最终还是闭了嘴。 年谅也没言语,陷入沉思。 夏小满顿了顿,又道:“五爷显然是不想休了五奶奶的,他在外头那么多年,总有些法子手段应付官场吧。  其实……” 其实年家想抹平着事太容易了,叫周家合家人间蒸发都成,可,就怕是年家有些人也想拖吧——借引子休掉五奶奶。 二十天,还不是刻意拖拉案件。  极自然的,一点儿毛病没有。  而结局未出之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万一此间宫里那位至高无上地女性什么时候一松动……哎,五爷五奶奶这婚,到底是皇家说的算的。 周家人到底是昏了头,还是给人当了枪? 她想起凤姐在尤二姐前夫告状案里一句经典教唆台词——“就告我们家谋反也没要紧!不过想借他一闹。  ” 年家人到底是自编自导,还是顺水推舟? 夏小满觉得脑仁都疼了。  不能想了,太费脑细胞。  她揉着太阳穴。  心里默念,不想了不想了,这事和她不相干,不相干。  她不需要知道原因,她现在只等结果。 年谅瞧着她头疼的样子,略有歉意一笑,道:“却不当和你说这些。  倒累你劳心。  你莫想了,去把香换一下,要螺玭。  ” 从前满娘只会听,不会讲,也不会想。  他有时也不过就要她一双耳朵罢了,好过自己憋闷,也好过自言自语。  现下的满娘倒是常肯帮着想事的,不过这样的事。  妇道人家到底是见识浅薄,没甚法子罢,何苦累她头疼。 夏小满暗叫一声,毛病。  好端端拢好香了,非要换!螺玭香味道清冽,有提神作用。  虽然她也喜欢,可是,咳咳,她嫌麻烦,懒得动手换。  好吧,领导发话了,她不情愿地起身开了柜子,去寻那放香烛香饼地匣子。 香烛。  她忽然想起件早被忘到脑后地事。  她本是想着去验证……可后来着实忘了…… 年谅正埋头苦思,在自己地人际圈里划拉能帮上忙的人,忽然听到夏小满像螺玭香一样清冽的声音响起。  她唤道:“六爷。  ” “嗯?”他抬起头。  见她手里拿着支香烛,靠在柜上。  神色肃然,便问:“怎的?香没了?” “呃?啊,不是。  有。  那个香还有。  ”她险些被他打岔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她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拢了拢思路,道:“不是香。  是有旁的事。  我想,也许用得上。  ” 她便将那日自己和小韦嫂子回府时看到的都告诉给了年谅,又言及那日自己被调去鸲鹆居镇邪,遇到周家人,周母斥责年谊登岳家门骂妻地事,接着尽可能简洁的说了自己的疑点,末了,又道:“说到底,也只是我这么想,还没去寻人打听,所以也说不准究竟是,不过呢……” 年谅紧着点了几下头,道:“无妨。  回头我……” “也未必用你出手。  ”夏小满眨眨眼睛。  某些事到了某些人手里,无论真假,都应当能做些文章出来吧。  如果那个人手脚足够麻利,人脉足够多,许是用不了两天就能平了这事。  “我那丫鬟茴香,她亲弟弟是五爷的小厮。  ” 年谅微一怔,随即会意,嘴角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道:“甚好。  ” 夏小满往门口走了两步,要去喊外间候着的茴香,年谅在她身后道:“叫外面的人散了。  没吩咐外间也不必留人。  待会儿传饭时再叫茴香去传人。  ” 夏小满应了一声,挑帘子叫了茴香进来,又叫外面候着的采蘩、采薇、采蘋、采菽都散了,不肖留人,有事再另行召唤。 茴香不知道主子叫自己何事,进得里屋,见年谅不语,又没明显地活计要做,便站在那里略有些拘谨。 夏小满回来,坐到床边凳墩上,指着一旁的小杌子叫她也坐了,开门见山道:“一会儿想法子给你弟弟带个话。  其一,告诉他,十一早上你随我打我娘家回来时,路过崔神君街一家香烛铺子,瞧见一个人像是七奶奶——发髻不整。  一旁还有一个,像是七奶奶娘家姐姐。  铺子,叫唐记。  其二,告诉他,城北那一带的马车行都是一户姓姚人家的——那日唐记门口停的车,也是姚记车行的。  其三,那**随我去鸲鹆居,听着周家夫人斥责七爷上岳家骂妻。  ” 这事茴香都是经过地,点头说省得。  夏小满认真道:“背下来,一个字也别落。  ” 茴香本以为记得就成,听主子这么说不由一愣,但夏小满的新脾气她也摸透了几分,平日里主子戏谑玩笑时,大家稍有僭越也无妨,但主子一本正经说话时是绝对要遵从,不能有半点儿马虎的。  她点点头,又请夏小满重复一遍,心里默记,然后又背给夏小满听,直到夏小满点头说通过为止。 夏小满又道:“我要你做什么你可知道了?” 茴香也不是傻子,主子要真想交代什么话给她弟弟,那直接招呼她弟弟过来就是,何必用她转述?既然找她来,便就是让她和她弟都是传话的,这话是传给谁的,还用问吗? 茴香忙道:“奴婢省得。  主子放心。  话一定叫奴婢弟弟带到。  ”她顿了下,又重复一遍说辞,然后道:“奴婢也绝不会让他落下一个字。  也不会让旁人知道一个字。  ” 夏小满点点头,很好,这娃很上道。  她道:“知道应该怎么做就好。  你这便去吧。  事尽早办了,叫厨房给你留饭。  你出去时候顺便给厨下看药的青樱捎个话,叫她着人奉药过来吧。  ” 茴香应下,行了礼便要转身退出去。 忽然听到外面稀里哗啦碗碟落地破碎的声音,又有个女子皆低声疾呼“疼……”。 茴香和夏小满相视一眼,忙要快步往外走,身后年谅同时扬声朝外问道:“谁在外面?”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46、强悍的是命运⑤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二今朝犹喜带霜开46、强悍的是命运5 没待夏小满两人出去,青樱打外面进了来,施礼陪笑道:“惊扰了爷和姨奶奶。  因着是爷进药的时辰了,奴婢带了采岂奉药过来,刚才不慎失手打了……”说话间她眼睛瞄着夏小满和年谅并茴香,神情略显得有些古怪。 夏小满没注意她什么表情,只想起采岂那团团脸和小虎牙,忙道:“烫着人没?快去拿凉水冲冲,然后涂点儿酱……” 年谅却在同时扬声道:“外面都谁?都进来!” 青樱陪笑道:“爷息怒……确是她们不慎……奴婢这就重熬药去。  ”又向夏小满道:“谢姨奶奶惦记她。  药是晾温了的,不碍事。  ”说着就想告罪退下去。 门外两个丫鬟却是听得里面年谅断喝,挑帘子进了来,恭恭敬敬行了礼。 采岂过来便跪倒在地,只见她身上一大片药汤污渍,小嘴嘟嘟着,脸上已经有了泪痕,眼角还挂着珍珠儿,小心翼翼的瞧着年谅,低声反复赔罪道:“奴婢知罪了……奴婢知罪了……爷恕罪……” 另一个却是采蘩,行了礼就垂手站在青樱身后,并不言语。  青樱斜眼瞪了她一眼。 方才她带着采岂端药过来,这边刚伸手要挑门帘,正赶上那边采蘩匆忙挑门帘出来,两下撞上,药汤洒了采岂一手一身。  那药汤虽是晾过的,可哪里能晾到凉呢,说是温。  温度却也不低,泼到采岂手上烫得她一哆嗦,忍不住低呼了声疼。  可采蘩却如未见,皱着眉,向青樱一点头,就要往外走。 青樱刚待说她一句,就听见里面爷问了话。  采蘩脸上出现短暂的惶恐。  望向青樱地目光里带了些祈求之意。  青樱因知道夏小满在里屋,瞧采蘩刚才匆忙。  这会儿又是这样,还以为她无意中冲撞了两位主子的好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忙低声道:“你别急,我给你说说,主子素来宽仁,陪个罪也就是了。  ” 采蘩想说些什么。  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了,犹疑着留在原地瞧着青樱去了。  到年谅叫外面人进去,她盘算妥当,深吸口气,拢拢头发,整整衣裳,瞧也不瞧收拾地上盖盅碎片的采岂。  先一步往内室去了。  采岂忍着手上疼痛,把碎瓷片拢到一处,也跟着进了暖阁。 青樱进了屋,见夏小满衣裳头发都立立整整的,主子那边衣裳被褥也没一点褶皱模样,又见茴香也在。  地当间还放了个小杌子,有人坐过的样子,显然是她想左了,便有些个不好意思。  心里还寻思采蘩为的什么慌张,这会儿见了采岂不住请罪,采蘩却没事人一样理也不理,她不由有些恼了。  但在主子面前,尚不好说什么,只得瞪了她一眼,抬眼去瞧年谅。  寻思着替采岂求情。 夏小满本来就特别喜欢这长了小虎牙的丫头。  这会儿见她那可怜见地小样,手上又是红了一片。  显然还是被烫了,她便不由出来打圆场,笑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下次可要注意了,砸了药不说,不也烫着了自个儿?” 采岂因夏小满素日待她们都好,听她笑着说话,心里踏实了些,喃喃道:“奴婢不慎撞着采蘩姐姐,才失手打了药……并不是存心的,主子恕罪,奴婢再不敢大意……” 年谅朝采蘩望了一眼,采蘩略有些紧张,很快用妩媚地笑容遮掩过去,粲然道:“奴婢想着快掌灯了,过来问问爷和满……姨奶奶可要传饭。  ” 年谅却没理,问采岂道:“方才谁先进门的?” 采岂全然不知道主子问的什么意思,老老实实道:“回爷的话,采蘩姐姐出门,奴婢进门,撞到的。  ” 年谅点点头,又转了话题,问道:“这是头和药?” 采岂道:“这是新方子第一副,头和。  青樱姐姐不放心,跟着一起看的吊子。  ” 年谅嗯了一声,道:“再去熬来。  ” 采岂如蒙大赦,忙俯身磕头,谢过年谅不怪罪。  夏小满笑着过来拉她道:“起来吧,起来吧。  茴香,来,先带她换衣裳上点儿烫伤药,然后好去厨下熬药。  ”她说着瞧向年谅,又冲茴香那边努努嘴,示意他先要茴香出去办事再说。 年谅垂下眼睑,微点了下头。  夏小满给茴香使了个眼色,茴香忙应声过来,带了采岂下去。 夏小满瞧着俩人走了,回身坐到年谅床边进入看戏状态,瞧采蘩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采蘩听墙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的没地地,像防家贼似的防着她。  夏小满瞄了眼年谅,相貌是不错,可漂亮能当饭吃?何况是个男人!更要命的是这是个病秧子,说句难听的,指不上什么时候一蹬腿去了,这群人就算巴上做小老婆了,又能得什么好? 她理解她们想过好日子的心态,可无法理解这些人对好日子的定义。 她想起她那便宜小妹夏秋令,初十那天她和夏家决裂,晚上压根没去吃饭,吃的自己街上买来的吃食,夏秋令却是送了饭过来,没太多言语,也没有道歉,对于私拿她地衣裳首饰,只解释了句想在姚家人面前体面点儿。 小孩子爱虚荣,她也不想和其计较,而想到其之后的命运,到底有点唏嘘,并不是想拯救谁,她也拯救不了谁,只提醒道:“去姚家,是做妾。  ” 夏秋令只道:“姐,我想过好日子。  ” 她反问道:“做妾就会有好日子?” 夏秋令指了指那些衣物,亦反问:“姐不是过着好日子吗?” 她再没话说。  如果,这就是人家想要的好日子。  她还能说什么呢? 夏小满瞧着采蘩,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地,也是只图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吗?可年谅不是那个会怜香惜玉的宝玉,除了对青樱外,对余下几个并不亲近,而对采蘩的态度最为鲜明,几乎不理睬地。  她越扑上来,他越不理睬。  就这样,她所图的好日子能得到吗? 年谅见茴香和采岂出去了,便向青樱道:“去叫几个婆子进来。  ” 青樱不知他要做什么,见他黑着脸,也不好问,忙就去叫人。 采蘩有点儿慌神,强作镇定。  陪笑道:“爷和姨奶奶可要传饭?” 年谅也不理。  待婆子进来,他一反平素的温吞形象,神情凛然,声音低沉,一连串的命令涌出口,全然不容抗拒,道:“采蘩东厢小里间禁足。  没我地话,不许叫出来。  回头茶水饭食一律采菽给送。  旁人不许往那边靠。  违者一并禁足。  ” 夏小满目瞪口呆的瞧着年谅,这厮多暂这么碴利了? 青樱也有些吃惊,不知道采蘩哪里冲撞了主子,主子素来对下人发火都十分罕见,责罚近乎没有,这次竟然…… 采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带着十二万分的委屈,调子拐了十八个弯,唤了声:“爷~~……” 夏小满本来还觉得她罪不至此,听墙角这事虽然犯忌讳,但自古有之,几乎无可避免。  而且,毕竟她和年谅说的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采蘩不知前事,便听去了,也没什么吧。  她原以为也就训斥一顿。  甚至打几下子给个教训也就罢了。  这关小黑屋……她怎么觉得这么不人道呢?然而她那刚刚萌芽的善心才露了尖尖角,就被采蘩那十八拐地调子给磨得溜平。  她打了个冷战,咬了咬牙,——关小黑屋!关到那厮舌头平整了为止!! 年谅瞧了眼青樱,冷冷道:“还不带她下去?” 青樱有些为难,倒不是这丫鬟怎样,毕竟还要给她身后人个面子。  但年谅这边显然在气头上,也劝不得,便转而向采蘩道:“也听见了。  走吧。  ” 采蘩面露惧色,却不肯下跪求饶,依旧顶着一双明亮亮水汪汪地大眼睛,死死盯着年谅,声音打着卷儿,辩道:“爷~~!!奴婢冤枉~~!” 年谅熟视无睹,只看青樱,青樱过去拽了采蘩的胳膊,低声喝道:“走吧。  再晚仔细有皮肉之苦。  ” 采蘩哪里肯走,挣了挣胳膊,也不说别地,只嚷嚷着:“爷,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可也仅限如此了,至于咋个冤枉法,她只字未提。  然后,她居然还有闲心眼神如飞刀,刀刀往夏小满身上飘。 夏小满咂咂舌,这丫头不会以为她说了什么导致年谅发飙吧?冤枉,她才冤枉! 那几个婆子瞧了年谅和夏小满的脸色,便都过来要架采蘩。  采蘩忽然就不挣了,推开身边的婆子,跪倒在地上,恨声道:“爷,奴婢是冤枉的。  奴婢真个是冤枉的。  爷在气头上,奴婢也不辩了,待爷不气了,放了奴婢回来,奴婢再……奴婢再……”她咬咬牙,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再抬头时候,下唇咬得没了血色,空留一排牙印。  她起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 青樱瞧着年谅,也颇为无奈,福了福身,带着婆子跟了上去。 屋里安静了,夏小满看着仍黑着脸的年谅,挑了挑眉,寻了茶盏倒了茶端过来递给年谅。  俩人也不说话,一人一杯茶,小口小口抿着。 片刻青樱回来复命,简单说了几句,瞧着年谅脸色转好了些,便劝道:“奴婢不是为采蘩求情,且说个理儿。  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要处置她,多少也瞧在她老子娘面上,瞧在四老爷面上……” “我自有分寸。  ”年谅打断她的话,“不必多言,去瞧药吧。  ” 青樱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是奴婢僭越了。  ”再次告退出去。 夏小满倒是把采蘩老子娘是四老爷那边地人这事给忘了,听这么一提醒,难道说采蘩是粽子?她把视线撂到年谅身上,正对上他的。 年谅瞥了她一眼,又专注于手里的茶盏,小口抿着,道:“莫不是你也想求情?” 夏小满心里冷哼,莫不是你脑子抽了?我怎么会给她求情?!但嘴上只能语气缓和的道:“没这回事。  ” 年谅点点头,便兀自道:“你不必心慈,你也知她老子娘都在四老爷那边当差。  她今天出了长生居,旁的未必会怎样,那马车行的车夫定是寻不到了。  ” 夏小满牵了牵嘴角,这她也知道,她只是好奇,年谅既然一直怀疑此女是粽子,为什么还容其在长生居这么多年。  这会儿发作采蘩,只是阻了她报信这么简单? 年谅那边忽然转移了话题,问夏小满道:“满娘近来在学算盘?” 见夏小满点头,他淡然一笑,道:“若无事,便跟着青樱学学认字拢帐吧。  ”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地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47、强悍的是命运⑥ - 十样锦 - 秦十六  腊月二十三祭灶神。祭祀是在黄昏之时,而白晌是当年最后一次朝会。此后,大秦便正式进入年节休息期,直到翌年正月十五。 阜泽府尹陶梁坊站立朝臣之中,一面百无聊赖的听着作为收场的辞旧岁祭词,一面想着袖子里装着的札子递上去后的效果。 他万没想到周家告年、武两家的案子竟会引得太后亲自垂询,幸而自己这次做得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让人寻不是的地方。这札子一上,想必太后也是会满意的。至少,今年吏部的考评,自家就不用担心了。 都说武家圣眷正隆,果然不是虚的!陶梁坊心下暗想,也幸亏这次自己押对了宝。 他先前见周家那状纸,通篇陈说年家不仁不义,口口声声要讨个“公道”,可经汪师爷一提醒,再细细品来,却发现他们似是并不想真的要个什么结果,倒也是想着拖案子。再一琢磨,怕是这周家虚张声势,不过想多谋些银钱----年家既要体面,少不得要拿出些银子来堵住周家人的嘴吧。 他叫汪师爷誊了状纸拿了拜帖去拜会年老大人,既是示好,也是看看年家的反应,如果年家想拿钱来平了这事,他乐不得抽上一份,还落个清闲。 结果年老太爷的反应让他十分失望,----彻底的老学究的作风,谢过他提点,又申明一定会问讯子弟,深究此事。还人家个公道。既不是官腔,也不是全然挚诚,饶是汪师爷与人当了多年幕僚,在官场里打滚半辈子,也没能摸透年老大人到底是正直太过,还是虚伪太过,糊里糊涂回来交了差。 而当天白晌状纸递来,入夜就有人自称受周家所托。奉了二百两银子来,满是恭维辞sè。一顶一顶高帽送出。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一个字,“拖”。陶梁坊深晓其意。笑纳银子,案子便丢在一旁,反正苦主也是不着急的,正好就让年家自己先掰扯去吧。 然年家次rì就有了反应,年家五爷登门拜访。 这年五爷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言辞干练,态度恳切,更重要地是。难得这份气魄啊,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陶梁坊这一边儿交谈一边儿心下暗赞不已,---这年家果然非小户周家所能比的!和这样的人办事,有什么办不明白的吗?而且,五爷拿出来的。不止是银子。 五爷的职业经理人不是白做的。办事效率极高。 很快挖出姚记的一个马车夫,证明其腊月十一一早从崔神君街唐记香烛铺子里接了位妇人并一个小丫鬟往枣树街周大户家去。 车夫言说。唐记地伙计寻的他,掌柜地并一位nǎinǎi同他讲地价,付了一钱银子零二十个大子儿的车钱。那nǎinǎi自称那妇人是她妹子,并吩咐车走得稳些。 又言,那妇人发髻不整,眼睛哭地红肿,脸上指印宛然。小丫鬟上下车时遮遮掩掩,神sè慌张。此两处皆有可疑。 收了银子又得了线索的陶梁坊大人也有了极高的效率,一纸公文传唤唐记的霍掌柜并几个伙计上堂。霍掌柜并不知道周家告年家什么事,但听大人问话,涉及那rì东家nǎinǎi娘家私事,他也不好多说,便含糊其辞,只推说年底生意忙乱,一早混忘了。 可一伙计供认十一那rì掌柜的有叫其找马车,霍掌柜是赖账也无用。陶大人一恼喊上刑,衙役们的夹棍刚架到他腿上,稍加用力,霍掌柜便立时供认那rì确实是东家nǎinǎi唐周氏的妹子找来了,姐妹两人发生口角并动了手,后来唐周氏吩咐他寻车送了妹子走,又供说周氏带来的丫鬟也是全知道的。 于是乎,周家地丫鬟和年家周氏的丫鬟统统被提上堂,排排站,让霍掌柜指认,小镯儿便被提溜了出来。拶子丢下堂,还没往手指头上套,小镯儿已是骇得厉害,哭都不敢哭,问什么说什么,说什么应什么,很快,一个红彤彤的小手印就拍在了供词上。周天奎被打的案子更加简单了,周天奎自小就是个惹事的主儿,街坊邻居谁人不知他最是脾气暴拳头硬地。偏那一rì又是纠结地几个地痞去打年家七爷年谊,那几个也是没一个好口碑的,还有在牢里骨碌过几朝地,便是衙役都能指责其乃歹人。 这上堂一审,稍一用刑,歹人们便交代了周天奎给银子雇人图谋殴打年谊,那年谊的纵奴行凶立时就变成正当防卫。这年谊一举从凶手转型成了受害人,仆从也非但反而有功----舍命护主忠义有佳! 很快就定了案,周天奎蓄意买凶伤人在先,贼喊捉贼诬陷在后,主犯判杖三十,从犯判杖二十。因主犯周天奎身上多处骨断,不能到堂受刑,而年家仁厚不予追究,反予三十两银子为汤药费,便只打了一干从犯,就此了结。 周天奎带不到堂上,唐周氏却是被传唤上堂的。 因至始至终觉得自家问心无愧,她压根没把自己往妹子那案子上套过,----况且那案子有人许了帮她打点,叫她只要出面去告也就是了,旁的都不用她cāo 待供词摔到她面前,堂上大人厉声疾问,她才傻了眼慌了神,她那麻利的嘴就像塞了麻桃,话也说不清,反复的只道自家冤枉,道是旁人诬陷。 证据确凿,岂容她不认?最终陶大人一落惊堂木,批唐周氏逼疯亲妹,行事歹毒,后又妄捏虚词,意图嫁祸亲妹妯娌,实是用心险恶,本当重判收监,但年家以德报怨从中求情。只判杖八十。 给她留的体面,让着中衣受刑,未大庭广众下露体。板子扬起落下,很快衣上一片殷红,衣下血肉模糊。初始唐周氏还是哭喊咒骂,后来再叫不出。幸而陶梁坊还记着有个“周家”的二百两银子,幸而陶青天还自觉十分仁德----依着规矩,虽未办成事。这二百银子却也不会退,不过。哎。老爷真是宅心仁厚,便权当她买命钱罢---这才暗中吩咐人杖下超生。给唐周氏留了口气。 一个案子轻松解决,年家五爷又点了三百两与衙门上下道辛苦,陶梁坊心里大快。待太后遣个小黄门来问询案子,陶梁坊更觉自家英明无比,忙手书札子,待朝会之后呈与太后。 哎,今年考评是稳能得个“上”,而保不齐rì后还有更多好处……随即年谅着人去知会四夫人那边一声,道是采蘩、采薇皆十六七岁,当是放出去配人地年纪,因念几年来伺候妥当,特赏其家自行聘嫁。 彼时老夫人方携二夫人、四夫人依规矩进宫朝拜太后回来。四夫人还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听人回话,便请老夫人主意。 老夫人因被太后攮了两句。心下不痛快,倦怠之极,便挥手喝道:“随他!都随他!今后怎样都随他们,老太婆乐得清闲!” 四夫人不敢言语,待老夫人气消了,陪笑道是要往长生居补人:“本来长生居一等丫鬟就有个缺儿,这一下子又去了两个二等的,剩下一群小丫头,怕是六郎身边越发没有个应手的了。老太君心慈怜惜下人,放了她们去,只是这六郎房里也得配上三个,依规矩凑齐八个之数。依媳妇看,配四个也使得,----那青樱一早也是要给六郎做屋里人的,老太君瞧她如何?媳妇瞧她是好的,也当配得扶为妾的。不如一并把她这缺儿也先备上,免得到时候现寻的人六郎用着不伏手。”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六郎娘没的早,我jīng神头也是短了,这些个事还是指着你们这几个当婶子地多上心。你和洛娘商量着调吧。”洛是二夫人高氏的闺名,二夫人忙起身跟着应了。 两人这边选了四个丫鬟送去长生居,谁知道年谅一个不肯收,只道人够用了。 二夫人亲自去劝,遣退旁人,道:“旁地不说,你院里这些个小丫头都不行事,总要有两个妥当地看药吊子涂膏药的吧。你若一个不留,又说嫌人多,怕是老太君那边或是你四婶那边要拨个青过来与你了。你想想道理,婶子手边还有几个人,你不中意咱们选地,便自己择人就是。” 年谅这才留下两个和府里没多大瓜葛、年纪又不大的小丫鬟,取名采藻、采艾,皆定了三等,倒把原先的采菽、采提成二等,一等仍就青樱一人。 采薇对于离开无可无不可,左右都是早有谋算的,便领了年谅的赏银,谢了恩回去收拾东西了。采蘩却是哭天抹泪的不肯收拾,一个下晌只嚷嚷要见六爷诉冤,年谅初始压根不理会,后叫青樱传了两句话予她,她才略有安分。 采蘩老子娘得了信也是满心不乐意的。采蘩老娘便往四夫人那边说道,又走了老夫人陪房张婆婆的门路,往老夫人那边说情。 该着他们倒霉,却是没选好时机。四夫人这边只冷冷几句回绝了,采蘩娘怏怏而归;张婆婆那边却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得老太君不痛快,竟被掌嘴,把那本就掉得差不多的牙齿又打落了几颗,几十年地老脸一朝丢尽了。 老太君这几个陪房婆婆素rì里就彼此不对付,又都待下苛刻的,这一遭张婆婆闹了个没脸,周婆婆等几人无不冷嘲热讽极尽yīn损,下面人也拍手称快,明里暗里指指点点说说道道。张婆婆窝了一肚子火,便都落在采蘩老娘身上,就此把她恨上了。 送灶神之后,一辆青帷小车将长生居的两个丫鬟送出了年府。采蘩就这样以夏小满未曾想到的方式淡出了她视线。 腊月二十三,还有两桩事,是落入她视线的。 五nǎinǎi那案子尘埃落定。皆是周家诬陷,而年家得了宽宏仁义地好名声,甚至不知道怎么上达天听,皇上、太后还下了赏赐,大赞其德。 病榻上养棒疮地七爷一得着官司赢了的信儿,立时卧榻疾书写了休书,遣人送到周家。落实之后才委委屈屈禀报了父母、祖父母,言说自家娶妻不淑。险些累及家人,加之妻有恶疾。故此休妻谢罪。 年老夫人今儿入宫时。太后就把陶梁坊地札子交与她看,又若有若无的攮了年老夫人两句。且言说皇上和她瞧武家戎娘是好的,脾气虽不那么柔顺,却最是好心,若摊上周家女儿唐周氏这样恶毒心肠的,还指不上怎样。然后又安抚于她,大赞年家厚德,不追究周家云云。 年老夫人是一句话说不出来,恨周家恨得牙根痒痒。因此这会儿七爷提说要休了周氏,她并不理会。 年老太爷却是大怒。直斥七爷不义,还要再打他板子,最终叫众人劝下来,----休书已送出断没追回的道理,况且周家理亏。也不敢怎样。年老太爷无可奈何。定要传话去周家,媳妇虽是休了。若母家想接回便接回,若不想接回,就还在云静庵住着,年家每年会给云静庵香火钱。 七nǎinǎi被休这话,从九nǎinǎi嘴里落到夏小满耳里。 自古“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祭灶地仪式女眷是不参与的。九nǎinǎi便在祭灶祭祀时,过来长生居,与夏小满送糖,又提起这事。 虽然满嘴甜腻腻地糖,也掩不住九nǎinǎi口里地酸涩调子。她既为七nǎinǎi鸣不平,斥责周家歹毒,又含了贬斥五nǎinǎi和七爷之意,最终落下一声叹息。不得不说,到了这步田地,有无休书都是一般,七nǎinǎi此生也就如此了,纵是没休、纵是有朝一rì她好了,也难能再回年家门---娘家闹成这样,她回来怎生面对夫家诸人? 若说七nǎinǎi先前毁在七爷手里,后来便是毁在自家人手里,可实际上,到底是毁在她自己手里的。xìng格决定一切,若她不是这般xìng子,断不会是这样地结果。 莫怨东风当自嗟。 送走了九nǎinǎi,又迎来了五nǎinǎi的信使。 五nǎinǎi托茴香弟弟转交给夏小满一个模样寻常的四方匣子。 “奴婢弟弟说,是五nǎinǎi叫给的酱豆,”茴香笑道,“他转五nǎinǎi的话,早年的合方记铺子已没了,这是旁家仿着他家做的,尝着味儿还成,想着上次你捎的,想必也是喜欢这口儿的,便送来与你尝尝。算是回礼。” 捎话,一个字不落。 一包油纸包地酱豆,下面压着六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那是大秦面额最小的银票。 夏小满摆弄着银票,想起刚上班时收到的第一笔贿赂,原料供应商给的五百块商场购物券。 那算是一种潜规则,在买方市场里,卖方既是被挑选地一方,为了能被选择上,就必须付出一些----即便你是正常交易,也一样。这种所谓地辛苦费,买方采购部拿大头,其余相关部门拿小头,人人有份。这就是游戏规则。 但彼时她刚出校门,还不太敢拿,被前辈好一顿教诲,才略有忐忑的收了。之后,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她再没有任何感觉。她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游戏。 而现在,这些银票,是预示另一种游戏规则了。 “回礼?”夏小满牵了牵嘴角,把银票放回匣子,道:“装些点心,原盒退回。与她说,实是六爷喜吃酱豆,实与我不相干,不敢担她地谢。” 她夏小满是为自己利益做的这件事,和五nǎinǎi本身没有任何关系,这下拿了五nǎinǎi的银子,倒成了替她卖命一般,且拿人手短,她要就此变成五nǎinǎi的人,那才是大糟特糟。 五nǎinǎi这次是把年家所有人得罪遍了,以后的路,不止荆棘遍布,怕是满是风雨雷电刀光剑影呢。谁捆到她身上谁倒霉。 这个游戏,五nǎinǎi许是玩得,可她夏小满,玩不起。 然那匣子到底又拿回来了。 茴香小心翼翼回道:“五nǎinǎi说,若你不说,谁人知六爷喜酱豆?不为旁的,谢你肯说罢了。我素分明,一宗是一宗,之前不相干,往后也不相干。” 夏小满哑然失笑,果然分明,一码是一码,不讲人情,收了银子,便两不相欠。此后便是五nǎinǎi再要找年谅麻烦,他们也无法拿这次相帮的恩德压她。 收了。夏小满笑了,她嫌人家是麻烦,人家也嫌她是麻烦呢。彼此要的都是这个效果---以后不相干。 夏小满叫茴香取了自己体己银匣子,银票放到了一处。又多三百两,离她的目标又近了一步。瞧着闪亮亮的银子,她摸了摸左眼皮,那rì跳个不停,却没遇着灾,倒是最终招了这财。 原来左眼是跳财的,这回可要记下了。她自己对自己说。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客自远方来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大秦永宁十九年正月。 dì dū阜泽。常平街年府。 正月初五纪家母子携全家从州启程,往京城进发。待年家接到信笺时,已是正月初七。 年老夫人听了回禀,不由皱眉道:“怎么偏择破五出门了?” 大秦疆域颇广,各地民俗也不尽相同,正月初五被叫做破五,有地方便称破五意味着破除一切禁忌,诸事不忌;而有些地方却称是,破五破五诸事不宜。但风俗里有个相对统一的说法,便是“破五不出门”。而一般都认为,初六方宜出行。 二夫人陪笑道:“到底是早来早稳当吧。” 老夫人叹了一声,道:“二月初九会试,急个什么。” 倒是四夫人接口笑道:“怕是要来见见先生,会会同门同年的。少不得应酬,早些过来多访几人也是好的。”又道:“九郎年前便开始会些同窗呢。” 一般举子们到得京城,多半会四处交游,积极参与同乡、同门、同年的各种聚会,和各路人物套套关系,为将来的政治人脉打基础。 这些个举子,无论金榜题名的,还是名落孙山的,终都会有个去处,官大官小且不论,就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谁明朝就出息了呢,谁又知道将来谁用得上谁呢?有道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会儿朋友是多多益善。 在这种心态下,二月会试前后。举子们要参与的大大小小的宴会可谓不计其数,这段时期也由此成为京城酒店业地黄金期。 像年家九爷这样的豪门子弟自然不必去折节下交什么人,拉什么人脉,他的人脉早有父兄为他奠定好了。但因着他xìng格阔朗,又是个喜交游的,所以有想巴结他的,喊他去吃酒,他并不拿大。常会跟着去,也会跟着轮流做两回东。 老夫人笑道:“说起这事。老太爷倒是嗔怪九郎来着。言说眼见大比,不好好温书。倒出去混耍吃酒。又自比道,当初我大比之前何曾结交过什么同年,还不是靠着实打实的本事入的翰林院!这会儿就当是稳稳当当温书的,混扯那些反误了正事,便就是想结交,也当是大比之后再结交地。” 四夫人听了忙道:“老太爷教训的是,媳妇回去当说说九郎。” 老夫人提起这话似是高兴,挥手笑道:“你莫急,不相干。我瞧倒觉得他出去逛逛甚好。强过rìrì在院子里憋闷着,文章岂是憋出来地?我还与老太爷说,九郎脑子灵光地紧,拘他做什么?谁人都像你那般死读书的?” 四夫人忙站起身,恭恭敬敬陪笑道:“老太君抬举九郎了。九郎岂敢同老太爷相比。终他一生能得老太爷三分学识已是他地福气!” 老夫人笑道:“你且坐。你不必过谦,这也是你的福气。他自小就是极聪明的。这次不是中了解元?京城里多少才俊,他不仍是拔了头筹?虽说大比汇集天下英才,不敢托大,然老太爷和我也是盼着他三元及第呢。” 四夫人躬身道:“媳妇回头传老太君话与他,定叫他收收心好生备考,好不负两位老祖宗厚望。” 老夫人点点头,摆手叫她坐了,又向二夫人道:“听闻纪家大郎最是沉稳xìng子?他来同九郎作伴也甚好,彼此的取长补短。九郎到底岁数小,毛躁了些,这么一来那毛躁xìng子也能去些。” 二夫人四夫人都陪笑道:“老太君说的极是。” 老夫人算了算路程,州离京城不甚远,车行少则五rì,多则七rì也就到了。到底摇头道:“早来些也是好的。但这才多远的路,何苦这么赶!破五……破五……”她本想说到底是不吉利的,但现在未出年节,不吉利这三个字是说不得的,便只不住地摇头。 二夫人笑道:“想是怕遇上雪呢,毕竟要走段山路的。说起来去岁刚入冬时有几场大雪呢,隆冬反没雪了,腊月里也只飘了几rì雪花,正月倒是冷的紧,不晓得会不会有雪呢。走山路的,遇雪怕就困了。若困在路上过元宵佳节,到底不美。” 四夫人道:“这走了两rì,算路程也当到麒麟山了吧。瞧这几rìrì头倒好,想来无碍。二嫂子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二夫人淡然道:“隔道不下雨呢,这么远又哪里看去。倒不怕旁的,因带着孩子呢,就怕天冷孩子受罪。” 四夫人笑道:“纪家也是,天寒地冻,带着孩子上路多有不便,这边落了根再接过来不就好了……” 老夫人抬眼插口道:“洛娘不说我倒险些忘了,纪家这一家子人过来,那宅子……” 二夫人忙笑道:“六郎筹备着呢。这一两rì也就得了。六郎最是细心,老太君放 老夫人点头道:“我只一句,莫怠慢了姨夫人才好。然六郎自家亲姨母,我自是放心地。”个宅子是再容易不过地事,而长生居外事大管家韦棣却被此时搞得焦头烂额。 还是因着年谅力求完美百般挑剔。 韦棣年前还是不着急的,只觉着终是要住下来地,拖到最后主子爷也便就不这般挑剔了,随便住什么都使得。未成想这年都过去了,又说是姨夫人十五前便到,今儿都初七了,主子爷还能不紧不慢的挑着毛病! 他是急煞了的,可主子不急吗?----主子催他时候很急,挑剔的时候一点儿不急! 他守着本分。干着急也不敢劝,倒是青樱和夏小满紧着劝着:“今儿都初七了,快地话姨夫人初十、十一就到了。现下便是定下宅子,不还得遣人先去收拾一下么,这会儿还是先择一个拔尖的,收拾出来能随时住人,安顿了姨夫人一家住下,之后再寻更好的。不然姨夫人到了。却没处可住,岂非失礼!” 年谅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道:“原是想着姨母难得上京一趟。总要让她住得舒坦了……罢了,且如你们所说先安置下来吧。” 他翻了翻。寻出张图递与夏小满,道:“倒还是这个瞧着好些。你明儿得了空就同小韦嫂子去瞧瞧,若和图上一般,就照咱们先前说的改了。” 夏小满点头接图瞧了,又交了图给韦棣看。 韦棣接过来就郁闷了,这是早好几天前送来的,当时六爷瞅了两眼,画了两笔就给否了,叫他再寻。好么,他累断了腿寻了旁的,爷又瞧这个好了!可嘴上哪里敢说旁的,只陪笑道:“爷英明,这万祥巷地这宅子确是好。且打府里东侧门出去也就半刻钟的路。着实便宜。” 打发走了韦棣。年谅向夏小满道:“你去瞧准了,便叫他们按咱们先前说地铺两条小路出来----这瞧着繁琐。实则修起来也快。冬rì里没什么花草,那花池子必是空地,你明儿去看,若果然瞧着不美,便叫他们买些花灯缀饰一二,----姨母家到了便也快到灯节了,挂灯也算应景……” 他说了一堆,夏小满忍不住一边儿点头一边儿笑,待他说完,忍不住戏谑道:“你这不是租宅子,你这比盖宅子还费劲!” 年谅一笑,道:“这会儿费事,到住进去时候便就是省事的。” 常平街离万祥街十分近便,打年府东门出来,便是步行,最多也就一刻钟路。车行理当更快,但因着年节,通往万祥街地路上两个巷子里夹道摆的货摊,人群熙攘,车速便慢了许多。 正月里是节连着节,祭连着祭,初八有两宗祈福祭----白晌放生,入夜祭星。 夏小满瞧着外头许多摊位都是成笼子卖鸟、成盆卖鱼的,想必就是卖予人放生用的,问了小韦嫂子,果然如此。 小韦嫂子笑道:“正是所为放生。您瞧那边,不是卖祭星的黄花灯的……这些都是赶过年出来应景卖一茬的,往rì这两条巷子没这般光景。” 祭星夏小满是知道的,因被通知是合家参与的。大秦民俗以正月初八为众星下界之rì,一般祭地北斗星,焚神码、遍点黄花灯,合家上香诵词,辟邪祈福。而这放生却是主子爷nǎinǎi们做的事,和夏小满不相干,她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所谓放生来积福。 巴巴的逮来鸟,然后又放了,这么走个形式便就是大慈大悲了?便能福泽深厚了?若真是慈悲的,何必逮那鸟来?! 到了万祥街那宅子,门匾早已摘去,不知何等人家,但听说是外放地官人,不舍得卖京中宅子,便交予牙人向外租赁。说是祖产,但瞧着并不陈旧,门上地朱漆颜sè还好,倒是个整齐人家的模样。 四进地宅子,三十来间房,左右两个小花园,布局不错,大小也适当。纪家虽全家出动,但人并不多,----纪郑氏和她小女儿纪灵书,儿子纪淙书夫妇,外带两个孙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都是小孩子;仆从也不过十几人,足够住下。 夏小满走了一圈,瞧着确是大韦管家描述的那样,便请大韦管家去签租赁契约,然后又按照年谅交代的一一吩咐下去,叫几个外管家带人抓紧时间弄了院子,小规模的土木工程结束后好安排打扫收拾房间,准备迎客。 因着房里这硬件家具都是现成的,而软件上那些被褥床单帐子什么的,讲究的人家都是自行带了的,所以也不用她夏小满cāo什么心,等回头发现缺什么,现添置也赶趟。 虽没什么了,夏小满还是特地多转了两圈,磨蹭到放生的时辰过了才打道回府,免得去瞧那虚假的慈悲。 回到长生居,进门就瞧见一群人在廊下站着,围观一只鸟笼子。远远瞧着笼子里是只白鸟,夏小满暗暗称奇,年谅素来怠于养鸟兽的,不知道这是何意。 年谅拄着拐,倚着柱子,也笑眯眯的瞧着。 他的腿骨开始渐渐长好,此时已是可以拄拐走上几步,但是仍是不利索,走远一点儿还是得用轮椅。不过比之从前一点儿路也走不了,已是强上太多,所以年家上下也都颇为欣慰。现下大家对年谅的要求都没那么高了,不求多健壮,只求不卧床,阿弥陀佛。 夏小满走过去,丫鬟们忙给行了礼,又七嘴八舌的陪笑介绍这笼中物,道:“是凤头红呢,这般纯羽的极是少见……方才飞进来的,许是谁家放生的……也不怕人,六爷伸手,便跳到六爷手上去了,再放也不肯走,岂不是投了缘……”夏小满瞧那鸟通身雪白,长尾,头上一撮红毛,尾尖上有几根黑羽,瞧着俏皮又漂亮。 她只在小时候养过一回金鱼、养过一回街上买的小鸡崽,都是没养好,没几天就死了,从此便再不敢养任何动物,所以对于宠物知识是一无所知。这生活中的鸟类她就认得麻雀、喜鹊、鹦鹉和海鸥,因此瞧这雀儿,也叫不上来是什么。丫鬟们又哪里知道什么生物学科目纲门啊,问是什么鸟,便只回说“凤头红”,她也只得瞧个热闹吧,反正是麻雀还是鹦鹉跟她也没关系,又不是她伺候鸟的。 “刚才飞进来的?然后不肯走?”夏小满问她们。 她们忙不迭点头,道是方才爷去老太爷那边跟着放生祈福,回来刚到院里,这鸟就落下了。爷说别骇着它,只赶一下,让它飞了就是了。可怎么赶,那鸟也不肯走。爷伸伸手,那鸟就跳到爷手上了,空啄了两下,像找吃食一样。拿了笼子来,放了水和食,这鸟就自己进去了,吃饱了,也还不肯飞。爷便说,笼门一直开着,就这么养着它,多暂走了多暂算。 夏小满瞧那笼门果然是开着的,而那凤头红却一点儿走的意思都没有,似乎还很惬意,一会儿啄口水,一会儿磨磨喙,还自娱自乐呢,她不由失笑。常平街住的都是豪门大户,这鸟儿怕就是谁家一时xìng起,放生出来的。可这样的鸟儿都是自小驯服了的,只适应笼中rì子,你放了它,它在外面不知觅食,怕是要活活饿死的。这倒不是放生,是造孽了。 扶了年谅回房,详细汇报了宅子的事,小丫鬟奉上来新熬的羹汤与她暖胃驱寒。 甜白瓷兰花碗,海棠红釉匙,汤里小小的糯米团子挂着浆,光线流转,只瞧着便十分诱人。夏小满在熏笼边儿坐了,借着热乎气暖暖腿,小口小口尝着热羹,瞧着窗外那怡然自得的凤头红,心里叹了口气。 难怪说“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这般rìrì里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下来,他rì便是开着笼门,可舍得飞走?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开新卷。改来改去的耽误事了,发晚了。抱歉抱歉。(^^) 蹑手蹑脚的爬走……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客自远方来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到底是钱多人多干活快。正月十一下晌,万祥街的宅子就彻底收拾利索了----这还除去初十是“石生辰”,所有石制工具都不得用,也不易动土,所以停工一天。真正的工程期只有两天半。 十一下晌那边一完事,韦棣便来报信,请主子过去查验。 本来十一、十二都没有祭祀,年谅便想着自己出来看看宅子的,但被二夫人拦下了,言说他上下车费力,轮椅搁在车里也总是不便,这到底没出年节,路上还是人多车马乱,一不留神再磕着碰着的……所以怎样也不肯放年谅出门。 年谅无可奈何,只好依旧任命夏小满为全权代表,前去验收一番。 夏小满乐不得出去溜达,而韦棣也乐不得这姨nǎinǎi来验收---不为别的,至少姨nǎinǎi没主子爷那么挑剔! 到了万祥街宅子,见纪府的匾已经挂上去了,大门也重漆的,虽然隐隐漆味未尽,但瞧着却是极光鲜的。院里也是不错,交代改的两条小路都铺好了,假山上的植株枯藤被移走,挂了花灯装饰,房里亦是立立整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这活儿做的算是漂亮。夏小满好一顿赞了几个管家,然后依着年谅事先定的等级分发赏钱,叫诸人撤回,只留两个老仆看门。一切就绪,只待客人入住了正月十一关城门前,有信报送来年府,说纪家翌rì就能进城。 于是正月十二一早。彩排过多次的迎客程序开始执行,大韦管家带人到城门口去接,亲自送纪家人到府里,另着二等管家把纪家下仆带去万祥街纪府;小韦管家夫妇则先行在纪府等着,待人到了帮安置行李熟悉环境;因着二夫人已同老夫人说了,要留着纪家母女住一阵子,所以夏小满同学被指派到二夫人的雁回居,协同接待。 巳初。终于等着纪家人入府地信儿了,可雁回居迎来的并不是先行过来洗濯的纪家母女。而是一堆箱笼。 来回禀的大丫鬟青棉小心翼翼的瞧着二夫人的脸sè。道:“奴婢早先就给门上话了,也接着姨夫人了。但四nǎinǎi那边寇嫂子带人过来,说直接引姨夫人去见老太君。奴婢说了夫人请姨夫人先过来雁回居洗濯,姨夫人也说满身风尘,不洗濯直接去见老太君未免不恭,但寇嫂子直说无妨,又说老太君等了多时云云。姨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她们去了。” 素来人情接送都是四nǎinǎi管着的,这也不算僭越,但这般到底是折了二夫人脸面。 二夫人还没张口。一旁的青榕先一步道:“寇嫂子专挑软地捏呢!青棉你也是面,就当刺她两句!----便是四nǎinǎi的话能越过咱家夫人去?咱家夫人请人过去,她便就没接到人,又有什么交不了差地!” 这两个丫鬟都是跟了二夫人十年有余地,名是主仆。但自大小姐嫁出去后。二夫人一直把她们当女儿样看待的,对她们宠多罚少。两人说话也都没忌讳地,关起门没外人时,插嘴斗嘴都是常有的。 青棉有些委屈,她也不是那任人捏掐的,实在是当着姨夫人不好争吵,而且寇嫂子还抬出老夫人来,她扁扁嘴道:“她哪里敢说是四nǎinǎi的意思?她只说是老太君的意思,这我又哪里能驳!” 二夫人干笑一声,摆摆手,道:“寇桧媳妇素来颠三倒四,你别当她什么。纪家行李送过来了?” 青棉忙道:“送来了。有两个丫鬟跟着姨夫人同去的,余下的人奴婢带来了,在外面候着等给夫人磕头。您这会儿是去老太君那边,奴婢就先叫她们……” 二夫人淡淡道:“不忙过去。先叫进来吧。” 这会儿随着箱笼来的纪家仆从是两个丫鬟,两个媳妇子并四个粗使婆子。瞧着两个丫鬟岁数都不大,穿戴整齐,想必是伺候小姐的;而那两个媳妇子也是衣着不俗,当都是管家媳妇。众人进来给二夫人磕头问了安,二夫人道了两句辛苦,又交代她们行李安置在东厢,又命青榕带人过去帮忙。 末了叫她们去了,二夫人转向青棉道:“更衣梳洗。满娘,”她地视线又落在夏小满身上,道,“一会儿随我去老太君那边见客。” 夏小满忙起身应了,然后看着二夫人那立立整整的衣裳头发,咔吧咔吧眼睛,提出帮青榕去招呼纪家下仆。二夫人笑了笑,应了。 东厢这边箱笼都打开了,几个人正要开始整理,见夏小满进来,纪家诸仆忙过来见礼问好,她们方才在堂上就听得青榕介绍这是六爷房里的夏姨nǎinǎi,都是晓得六爷方是正经亲戚,又都有耳闻六爷房里只这一个妾,因并不晓得六爷为何只这一个女人,只道是她极为得宠,故此虽见她容貌衣着都普通,却丝毫不敢怠慢。 见了礼又一一自报名姓,那两个丫鬟果然是伺候纪小姐的,名唤拂星、揽月;两个管家媳妇,一个夫姓戚,是纪淙书妻子纪戚氏的本家,半是亲戚半是仆,被唤戚嫂子;另一个则是纪家家仆,夫名纪洹,就被人唤做洹嫂子。 夏小满对这些虚礼并不感冒,客气两句,便直接吩咐抓紧时间收拾,免得一会儿姨夫人和小姐回来坐着躺着都没个地方。 众人开始忙碌起来,青榕带两个小丫鬟指点介绍哪里柜子箱子可以放什么,夏小满却是无事,便就看着两个小丫鬟收拾零碎物什。 拂星揽月两人先是拿了茶具、香炉出来摆好,这些个夏小满回娘家时茴香也有帮她带了,所以她并不奇怪。可渐渐地,让她咋舌地就出来了。 文房四宝匣子、花瓶摆设这些都还好说,然后拿出来地竟然是几盆绿sè盆栽,其中一盆还开着漂亮地淡蓝sè小花。再然后,就像变魔术一样,拿出装了活鸟的鸟笼子,站了活鹦鹉的鹦鹉架,养着活金鱼的白瓷罐---那水还一漾一漾的。最后一个无盖的扁方匣子里还有一只通身漆黑只额头有撮白毛的小猫! 夏小满惊讶地下巴快砸到脚面上了,忍不住过去捅了捅匣子里的猫咪。指尖触及真实地毛皮。一片温暖,猫儿咕噜一声。呲着牙伸了爪要挠她地样子,绝对是活的无疑。苍天啊!她很想知道,长途跋涉中,这些动物在箱子里咋活下来地。 她原以为她回娘家那次茴香豆蔻给她收拾的东西就算够多的了,就跟搬家似的,可今儿一比,那是小巫见大巫,----纪家小姐不止搬了家,这连动物园也带来了! “额间雪。别闹。”揽月怕那猫儿伤人,一边儿呵斥,一边儿把它那小爪子抓回来。 啥?夏小满一怔。揽月多少带了些方言口音,这个猫咪的名字唤起来有点像英文。夏小满咂咂嘴,心道。咋还给猫起个外国名?是这世上本就有英吉利。还是这纪小姐也同是天涯穿越人?她忙又问揽月这猫叫啥。 揽月指着那猫额头上铜钱大小一撮雪白绒毛,笑道:“回姨nǎinǎi的话。我家小姐说这猫儿额间如落雪,故此叫了这个名。” 夏小满一头黑线,额间雪,哎,又酸又拗口。她眯起眼睛端详这只猫。 她高中同桌家就养猫,那猫通体雪白,只额头上有两道黑,像书上所谓剑眉入鬓一样,而她同桌给那猫起名----“二条”。她当时和同桌开玩笑,说如果她以后养狗,一定给狗起名叫“五万”。 而现在,她还没有一只叫“五万”的狗,却碰上一只……唔……可以叫“一饼”的猫。 揽月放下猫咪按了按它,好像它能听懂人话似的,柔声吩咐它不许乱跑,然后去转身整理旁地东西,拿出皮裘、锦褥、锻被等物,和拂星讨论着在床上铺摊顺序,又纠结于枕头幔帐等物的搭配。 夏小满瞧着她们有点脑仁疼,无奈的摇摇头,低头去看那猫咪,那猫也睁着一双溜溜圆的眼睛盯夏小满。 笑容悄悄爬上夏小满的嘴角。 一饼。她伸出手指,躲过猫咪挥动地小爪子,按了按它地白脑门,默默叨念,一饼,你以后就叫一饼哈,这名多简单!简单就是美。 到松鹤堂外院时,小丫鬟们见二夫人进了门,忙不迭往里头通禀:“二夫人来了!……” 外院伺立的几个管家媳妇婆子也纷纷过来见礼,里面四nǎinǎi听了,忙迎了出来,陪笑道:“伯娘快些进去吧,纪家姨母到了有一阵子了,便就等伯娘您呢。” 二夫人脸上带着笑,目光冷冷扫过去,瞧了她身后地寇嫂子一眼,淡然道:“有客来,不更衣便相见,未免失礼。故此迟了些。” 四nǎinǎi有些尴尬,讪讪陪笑道:“伯娘说的极是。”一边儿亲自挑了帘子,往里面请二夫人,一边儿回头瞪了寇嫂子。寇嫂子低垂着头,却暗地里撇了撇嘴。 夏小满深吸了口气,跨过门槛,脑海里满是电视剧中林黛玉进贾府的镜头,不知道眼下情形能与那有几分相似。 结果却是全然不同的,完不像一场热热闹闹的亲戚见面会,却像协商会一样,宾主两边落座,亲切友好交谈。 年老夫人自是居中正座,四夫人右首首位,其旁空着张椅子,而后是三夫人。再往下却是府里的几位未出阁的小姐。左首首位坐着位四十余岁的素衣妇人,容长脸,眉目清秀,眉峰和脸型与年谅极为相似,正是纪郑氏。其身旁是一个二十出头团脸少妇,怀里还揽着两个男孩,便是纪淙书妻子纪戚氏。再往下是年府里的几位nǎinǎi了。 夏小满对这格局分布有些糊涂,可又不好高抬着头盯着人家仔细瞅,只大概瞧了两眼,便规规矩矩的垂首含颌,跟在二夫人后面小碎步往前挪动。 二夫人给老夫人见了礼,又和纪郑氏笑谈两句,便往四夫人下首的位置坐了。那边纪戚氏站起身,拉起两个孩子,过来给二夫人行礼。她显然十分拘谨,表情不甚自然,说辞略有呆板,只两句话便按着两个孩子叫跪下磕头。两个孩子倒是极灵巧的,想必是大人事先教过了,这头磕得响,吉利话说得也溜。 夏小满这眼角余光满场划拉,满屋子珠光宝气绫罗绸缎,那传说中的表妹却是踪迹不见,哎,这会儿也当登场来见礼了吧? 正寻思,就见她那群小姑子里站起来一个少女,身量娇小,樱草sè盘金彩绣衣衫,象牙白素花褶裙,头上一支四蝶穿花簪子,垂珠摇摇曳曳。 年府不乏美人,只在座的小一辈里,始终仙气缭绕的二nǎinǎi、甜美天使的九nǎinǎi、柳眉杏眼樱桃口传统美女典范的四nǎinǎi和七小姐,便是称不上绝sè,也是一等一的佳人,这屋里侍立的也有多个艳妾美婢。 可这个少女虽没有十足的美貌,然放在这群人中间却毫不逊sè。虽同是大户闺阁颇为流行的打扮,却偏能带出与众不同的书卷气来,颇有点“人在红尘间,不染红尘sè”的意思。 那少女姗姗走来,盈盈下拜,嫩嫩的声音道:“灵书见过二姨母。二姨母福寿安康。”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唉,又迟了……眼泪in。不求原谅,但求打俺时下手稍微轻点儿…… 蹑手蹑脚爬走。。。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3、客自远方来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见面礼给出去,赞美的话撒出去。二夫人细细打量了纪灵书一番,问了她两句闲话,心里才有些欢喜。 她本来对纪家人没什么好印象,先瞧着那纪家的儿媳妇也是木讷的样子,越发觉着一家子书呆子。待见到纪灵书,先喜她好容貌,又见她安安静静的,虽出身不高,却是不卑不亢,言谈斯文举止有礼,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才高兴了,不由笑道:“那年你母亲来时,还没有你呢,她原就说极想要个贴心的闺女,果然如愿。如今小囡囡出落得这般品貌,真个慕煞旁人,你母亲真是好福气!” 纪郑氏笑道:“二夫人谬赞她了。这孩子,在乡下地方瞧瞧还使得,进了京畿,见了府里几位天仙一样的小姐,哪里还有摆她的地方!她呀,便真就只落下个孝心,还能让我略感宽慰。” 年老夫人倒在一旁笑道:“姨夫人,这有孝心便是你的好福气了。我瞧这孩子文静的紧,是极好的。女娃娃家,旁的都没什么紧要,惟端庄二字最为难得。为人端庄,又懂孝道,便是父母公婆天大的福气了。” 她这么随意的说,家中诸人也随意的笑着,可这视线却全都落在了五nǎinǎi身上。 五nǎinǎi不屑的挑了挑眉梢,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也不瞧旁人,目光只上下扫着纪灵书,像是想拆了她的皮肉骨,细细看看怎么叫文静,怎么叫端庄。 纪郑氏哪里知道年家内情。笑着迎合着老夫人说了两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话,那纪灵书也越发文静乖巧,含笑不语,似乎已然化身成德才兼备淑女典范,戳在那里当神像。 老夫人那句说完,便没了下话,纪郑氏说着,她便笑眯眯地听着。频频点头,却不接话。纪郑氏也不是极健谈的人。说了两句无人接话。也就顿了下来。当时便有些冷场。 二夫人倒是有些话想说的,但想着不若一会儿回雁回居再讲。在这里说话多少有些顾及,也怕哪个不开眼的搭了茬,扭曲了本意,便陪笑向老夫人道:“媳妇瞧着老太君有些倦了,方才姨夫人她们因怕老太君久等,未曾洗濯便直接来拜老太君了,这会儿不若媳妇先带姨夫人她们到雁回居收拾一番,待老太君歇了中觉再来,可好?” 老夫人笑道:“甚好。还是洛娘细心。姨夫人一路辛苦,当早些洗濯休息才是,是老太婆疏忽了。”说着又瞧了四nǎinǎi一眼,半嗔怪道:“四郎媳妇也是,怎么不先请了姨夫人洗濯。倒先让了过来。着实失礼!” 四nǎinǎi方才被二夫人折了一句,这会儿又被老夫人折。心下实在懊恼,嗔着寇嫂子混愣,不会办事。这会儿也只好服服帖帖的认罪,口称自家错了,又给纪郑氏赔了不是。寻思过后定要狠骂寇嫂子一顿。 夏小满饶有兴趣的瞧着四nǎinǎi别扭的脸sè,再看二夫人,却是若无其事的同一旁地四夫人低声商量给纪家母女拨几个使唤人的事,----到底是四nǎinǎi嫩了点 纪家母女起身告辞,老夫人笑着点头叫去了。因着纪淙书在外院拜见老太爷并诸位老爷,未及进内院来拜老夫人,老夫人又道:“不必叫你家大郎过来了。晚上摆酒给姨夫人接风洗尘,一道见了也就是了。” 众人起身送了出去,到穿堂上车时,七小姐年谚笑着向纪郑氏道:“姨夫人,甥女想请灵书妹妹下晌得空往我那边去坐坐,可使得?” 纪郑氏未语,二夫人先笑道:“七娘你这小鬼儿,又打得什么主意?” 七小姐是四房地庶出小姐,与三爷同母,年方十六。其母诞下三爷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待诞下她,便灯枯油竭,撒手人寰,她便被四夫人抱去养了。因有嫡母养育,在府里众人也是另眼相待地。且她又是个惯会说道的,大家拿她打趣,她也不着恼,反能诙谐地搭上几句,颇为讨喜,不只家中夫人nǎinǎi喜她,便在老夫人面前,她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七小姐听二夫人揶揄,忙嘟了嘟小嘴,佯嗔道:“二伯娘却是冤枉侄女了。侄女这次却是正经,因着学了个把月的云月流芳还是弹不大好,方才同灵书妹妹谈起,她说她会弹这曲子,侄女便想着请她指点一番,也好有些进益。” 二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被人比下去了吧?这回师父来了,可要跟着好好学着。” 纪郑氏忙在一旁陪笑道:“二夫人、七小姐言重了,她小小年纪懂个什么!七小姐若喜欢,叫她过去便是。” 七小姐笑着谢过纪郑氏,拉了拉纪灵书的手,笑道:“姨夫人可是应了的,你可要想着过来!莫等我三请四请的,急煞个人。” 纪灵书抿嘴一笑,嫩声道:“七姐姐有命,岂敢不从?便还想着向五姐姐讨教那旋绣荷包的针法呢。” 年府言字辈未出阁的小姐,在京地还有四人,除了七小姐年谚为四房庶出外,其余五、六、九小姐皆是三老爷庶出。此三人在三夫人的管教下,个顶个的老实,行事拘谨,又拙于言辞,三个大活人生生养成三根木桩子一般。 五小姐年诊听纪灵书这么一说,倒先红了脸,半晌,才蚊子大的声音讷讷道:“不敢当……”便没了下话。 那边谁等她回答?不过是句客套,待她说这话时,人家都是都要上车了的。她有些窘,越发脸红了,攥紧了九小姐年评地手,不再吱声。 回了雁回居。纪家人地jīng神仿佛放松了许多。 重新分宾主落座,二夫人瞧着从纪郑氏到纪灵书甚至纪戚氏都活分了许多,笑得也畅快了几分,便笑向纪郑氏道:“你也是,老夫人原也不是没见过地,怎得几年不见,倒像怵起来了。你这般,也累得孩子们跟着打怵。” 纪郑氏笑是笑。到底带了些戚然,道:“也不瞒姐姐说。毕竟与之前不同。现下……认我是亲便是,不认也是常理……我这心里……” 想到殁了地大夫人郑氏。二夫人也红了眼圈,悄悄拭去眼角沁出的泪迹,强笑道:“瞧你说的,怎会不认?这还有谅儿在呢!” 说着忙扭头去喊夏小满,叫她来拜纪郑氏,笑道:“这便是谅儿房里的,夏氏满娘,现下谅儿身边儿只她一个。行事最是妥当的。” 夏小满本来还担心让她下跪,心里有些别扭。但瞧着并没有丫鬟拿蒲团上来,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的过去纳了个万福。 纪郑氏笑着叫丫鬟拉起来,带到身边,细细瞧了。眼里又泛了泪花。道:“瞧着就是个实诚孩子,有这样的人在谅儿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本也是知道年谅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地,表礼也都是依着妾的规矩备下地。这会儿表礼拿了上来,纪郑氏又一时激动,向腕子上卸下个白玉镯子来,套在夏小满手上,攥着她手道:“好孩子,好生照顾谅儿……” 夏小满手骨头叫她掐地生疼,脸上还得挂出最感激最真诚的笑容,满口地表决心,声称绝对好好伺候主子。 待她撒了手,夏小满瞧着胳膊上那镯子发了愁,哎,你说给银子多好啊,非给这么个……哎,别是方世玉家那种家传之宝吧?!你说你给小老婆什么镯子,这亏得是没大老婆,不然,----不戴不恭,戴了,叫大老婆瞧见,那不是添腻味么!真不好处理啊……哎,能折现不? 她这厢再与纪戚氏和纪灵书见礼,纪戚氏倒好说,纪灵书因着父兄都无妾室,不知道称呼夏小满什么才好,只好望向母亲。却是二夫人答了话,她道:“叫小嫂子吧。” 夏小满自己对这称呼没啥反应,满屋年家的丫鬟却都有动容,茴香甚至有些激动得要落泪的样子,闹得夏小满一愣一愣的。待落座,二夫人同纪家母女叙旧,夏小满借口解手出了厅堂,拉过茴香来问她怎么了,莫非是自己错了什么规矩失了礼数? 茴香瞧左右无人,俯身就给夏小满施礼,口中激动的道:“奴婢给主子道喜了!” 夏小满忙拉了她,撇撇嘴,道:“道的哪门子的喜?不过是收了些表礼罢了。” 茴香一愣,随即哭笑不得,道:“方才二夫人要提拔主子为二房nǎinǎi啊!” “啥?”夏小满目瞪口呆:“谁说的?” 茴香道:“便是方才,二夫人叫纪家小姐喊您小嫂子啊!”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确实,若是为妾,是不能用亲戚称呼的。不过…… 茴香兀自兴奋地说道:“先前主子扶为妾,也是二夫人提拔的,现下又提拔主子做二房nǎinǎi,真是主子的贵人!这下可好了,再没人敢欺辱主子了……” 夏小满牵了牵嘴角,掐掐她的脸,道:“傻丫头。这事八字才有一撇,那捺多暂落下来还不一定呢。”便是升职,也不是部门经理就能说得算的。二房,不过是二夫人地一个意向罢了,上面同意不同意还得两说。 茴香有点儿茫然地瞧着主子,怎的主子好像不那么高兴地样子?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身上不爽利?” “啊?没有,我没事。”夏小满一笑。她是高兴不起来,二房,如夫人,算是晋级了,说起来在年府这样的人家,她的出身,升到这一步也就顶天了,但是其实于她现在状况而言,没有实质xìng的改变。而且,那也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的是一个苹果,上帝偏给了她菠萝,便是菠萝比苹果贵得多。便是给了她一筐地菠萝,又怎能让她高兴起来? “回去吧。”夏小满向茴香道,“我方才瞄了一眼姨夫人给的尺头,有一匹是不错的,回头给你和豆蔻做袄去。” 茴香脸上透出欢喜来,主子说赏的就是赏的,从不含糊,也不喜人跟着虚言客气推让。于是扎扎实实施了礼谢过夏小满。 两人回到厅堂,外院年谅和纪淙书拜过了老太爷。也到这边来了。 纪郑氏一早在信里就知道年谅十一月大病一场的事。也晓得是跌坏了腿,但这会儿见了年谅被人轮椅推了进来。先是一怔,后听年谅施礼说“腿伤没好,不能起身行礼”,她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也不顾得旁的,紧走两步,揽了年谅入怀,直叫“我的儿啊”嚎啕起来。 年谅思及母亲,心里一酸。也满眼是泪。 满屋子人皆陪着掉了眼泪,却少不得来劝慰一番。 好一阵子纪郑氏才被劝住,收了悲声,小丫鬟打水过来伺候洗脸,纪郑氏摆手道不必。要到待会儿再好生洗濯。只先拧了帕子擦了脸。 年谅那边也擦了脸,与纪家诸人见了礼。 纪灵书自幼受父兄熏陶。最喜读书,又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因觉得自家哥哥也是学识渊博,却屡未中举,一听说这表哥天纵其才少举人,便将其想象得神乎其神。然今rì见了真人,倒和想象中地全然不同,瞧着似是还没自家哥哥像读书人,少年人便起了好胜之心,言辞间带了几分机锋。 年谅没成想这表妹上来就考究他来了,听她念白几句诗词又夹了佛家谶语,只觉得有趣。他好歹也是学富五车,岂能被个小女子刁难住?不动声sè的三言两语打发了。 纪灵书便暗暗点头,瞧着没什么,到底是个举人! 那边纪郑氏饮了茶,稳了稳情绪,好好端详着这外甥,下意识道:“小时候只有眉眼三分像你娘,如今大了,倒有七分像了。这……”真是张口两句半又扯到她姐姐身上,一想姐姐,她便又要哭。 一旁她地大丫鬟纳福忙低声劝道:“夫人怎地又提伤心事?您自个儿要多保重身子,也要保重表少爷的身子不是!您忘了您要地那偏方了?” 经丫鬟这么一提醒,纪郑氏忙道:“快,叫纪洹家的拿上来。”纳福应声下去了,少一时提了个篮子上来。 夏小满抻着脖子望了望,鱼啊猫啊鹦鹉啊都齐活了,这又是啥? 纪郑氏揭开盖布,却是一篮子个头偏小的红壳鸡蛋。她笑着向二夫人和年谅道:“说来也是巧了,咱们在麒麟山一客栈打尖时,遇上个行商持了这物什,说不是鸡子儿,唤锦蛋的。确是比鸡子儿小上几分,又比鸽子蛋大。那人言说下蛋的彩鸡身上油亮的彩羽,如锦似缎,下蛋都是朱壳的,吃了既治病又延年。最好是从冬至吃起,每rì一个便可,直吃到翌年清明,养血养气,最是补的。” 众人闻言都去瞧那神奇鸡蛋,夏小满在后面翻白眼,彩鸡,锦蛋,啧啧,还复活节彩蛋呢!她倒是听过乌鸡和乌鸡蛋都是补血的,不过商场里卖地乌鸡是黑的,乌鸡蛋是绿壳的,这彩鸡……咋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纪郑氏又道:“原是想买他一只彩鸡的,然他既没带着鸡出来,也不肯卖鸡。咱们也不好强求,只得了这四十几个彩 夏小满心道,骗子都这么说。 纪灵书先头与众人说了几句话,也有些放开了。这会儿在一旁笑靥如花,嫩声嫩气道:“他言外之意,便是怕卖了鸡旁人不买蛋了,是想做那长流水的生意。可说来,倒是他蠢了,到底是鸡价高还是蛋价高?咱们拿这蛋,还孵不出彩鸡来?” 夏小满嘴角抽抽,阿弥陀佛,她能给这小姑娘讲讲生物学原理,告诉她不是所有地鸡蛋都能孵出小鸡来吗? --------不计算字数分割线-------- PS:1、乌鸡蛋补血。家人亲身验证,绝对有效。每天一个,白水煮就行。有想补血地朋友可以试试。不是专给女xìng的,男xìng吃也一样。乌鸡蛋我家这边超市卖价大约1.1元左右一个,按xìng价比来看,那是西药便宜许多许多了。 2、不是所有地鸡蛋都能孵出小鸡来。啥?不知道为啥?哦,那……请百度吧。 不负责任的飘走。。。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4、客自远方来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祁安落唔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我还是给你一把钥匙吧。”上次宁缄砚出去拿的那钥匙,没过多久她就要了回去了。 只见孟玥心满意足地跟她拉了钩后,便正襟危坐地向着她,然后在她狐疑的目光中,慢慢地展开了双臂。 赵蕙放学回到家里,她边写作业边想:李掁国的笑很特别,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 楼道里,他们没有说话,赵蕙只是一阶一阶上着楼梯,到了楼上时,赵蕙微笑着说:“再见!”李掁国也笑着说了声:“再见!”他们便各自走向了本班的教室。 丫的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她要是去闯荡好莱坞,奥斯卡影后奖非她莫属。 “……原来是这样,只是我看你的这两个同伴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警察明显的被噎了一下,之后有些讪讪的道。 谷丰见这阵势,明白过来,这位大人看来并不简单。于是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怎么了吗?这……”孙儿的这个样子看得老夫人眉头直皱,心下更感奇怪了,目光也不自觉地扫向周氏。 果不其然,在老夫人和颜悦色地当众点头答应了孟玥的要求后,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老夫人心里面的态度是如何了。 我久久都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不知过了多久,黑色的宝马从我身边无声无息地开过,消失在了马路的尽头。 胡三喜气洋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云舒心中一喜,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虽只是寻常的一颦一笑,却自然而然的带着几分媚意,这不禁让叶长生心中感叹,不愧是天生媚骨。 因为武道一途,越古老的武功越恐怖,那是真正的杀人之术,古朴而杀人。 “这个容易,乡亲们对庄园的污染行为早已深恶痛绝,你俩放心,我这就通知下去,你俩在我家休息。”黄村长自信地说。 “还好韩老魔现在没有什么好的阵法守护洞府,否则我还真没这么容易发现!”叶长生心中想道。 下一秒,乌鸦的叫声更响亮起来,一只只乌鸦开始从门外,从木屋墙壁的缝隙中不断钻了进来。 第四件是一个高倍望远镜,这东西比较罕见,拿出来拍卖的话,一定会拍个好价钱。 在见识了慕容离的强大后,他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自己的国家强大了,别人才不敢爬到你的头上来拉屎拉尿。 “那是未知的事情,但目前为止,这方世界需要一尊真正的武境圣者守护这方天地,这其中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旁边,另一个长官则是大声的呼喊着,继续指挥着士兵们操控岸防炮装弹。 刚走出没十步,一名瘦老汉佝偻着腰从路边颤巍巍穿来,正好挡在花牡丹面前。 在瞬间突破音障后,云朵被冲散,化作白色气流旋回在漆黑装甲周围。 也不奇怪,赤子之心的宁韶明,怎么可能带得出一支野心勃勃的队伍? 当年苏长堤自高粱河败退,解晖所率的援军却因地图出错而在飞狐城外与敌军散兵鏖战,最终致使燕云十六州再无攻克可能。 材料都已经有了,只要红后改掉贪玩的性子,过不了多久便能拿出成品来。 这么睡了几分钟之后,宁韶明朦朦胧胧意识到什么,一下子又惊醒了。 金环蟒怒气更炽,张开巨口,“啪”一口灰雾向苏子昂喷去,嘶嘶一声低鸣,一路冲碾过去。 李尔嫣换下了那件喜服,随后,一行三人便离开了绸缎庄之中,凤七七端坐在马车之上,因为太过颠簸,她的身子猛地一凛,连忙卷起了帕子,掩住了一双朱唇,干呕了两声。 胡不喜两耳不闻门外事,埋头吃完了面,又把汤喝得干干净净。末了一抹嘴,打了个饱嗝,下意识把手伸向腰间。 狸追将简杨慢慢放到地面上让她坐着,随后自己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一棵巨大的古树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就像宁雨飞,他相信无神论,也相信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但偏偏他穿越了。既然连穿越都可以存在,那世上有鬼这样的言论,又有什么理由可以直接推翻? 林动一愣,这徐钟乃是八大妖帅之一,他获得的神物,竟然要上缴?上缴给谁? 平台周围,那一道道石化般的目光,望着那被林动犹如垃圾般丢出去的狼狈人影,最后皆是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 两人一进来便看到了那根血柱,嘴张的大大的僵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被溪水里倒映的自己的影像所惊,多凝视了一会儿,这时候他发现,有一个从前他在嘎啦洞当土司时所雇佣的祭司正偷偷地躲在树后看他,那表情夹杂着震惊和骇怕,绝不是一个见惯了战争和杀戮的夷人该有的表情。 他们本以为肖家无了,就是顶可怕的事情了,现在,那个他们一直明白却不愿意去想的事实经由肖如韵的图像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他们眼前了,不但肖家无了,敌人还那么强。 为了解决问题,他向童贯推举了几个帐下高手,都是先天境界的强人,一个是曾经的武圣关家后人关胜,另一个是开朝元老呼延家后人呼延灼。 曹元忠大蛇随棍上,就说:“对,对,我现在寸功未建,可不敢轻易进城,免得违了誓言。”就带领他的一千人马在城外驻扎,阎一峰苦劝不住,没奈何只好回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5、红鸾乱颤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5、红鸾乱颤1 年府长生居 夏小满回府后,先往雁回居去回话,进了院子被告知二夫人往老夫人那边去了,姨夫人歇中觉呢,便跟留守的青棉大概说了两句,回了长生居。 瞧着时辰,她原以为年谅也在歇中觉,压根没往上房去,先回了自己房里换了衣裳洗了脸,待坐下来慢悠悠的喝茶了,那边才有小丫鬟蹭过来,说爷没歇觉,请姨奶奶过去说话。 到了廊下,见那凤头红摇头摆尾唧唧喳喳的,不知道得了什么喜事,夏小满不由站住脚瞧了两眼。 茴香在一旁笑道:“这都开了多少日子的笼子门,它就是不肯飞,可见是和咱家有缘的。  奴婢数了,它尾上黑羽整六根呢,却是大吉大利的!” 夏小满耸肩一笑,道:“便是十六根的,叫人揪去了十根,又有谁瞧见?不过那么一说罢了。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 暖阁里间,年谅和青樱正端详那神奇的锦蛋呢,见夏小满进来,青樱过来问好,挪了凳子摆在床边与夏小满坐,又奉了茶来。 夏小满冲年谅矮了矮身子意思意思得了,也没正经行礼,年谅撂下手里的锦蛋,扬扬下颌示意她坐下,然后回手将锦蛋递到青樱手上。 夏小满瞧着他眼睛还跟着那锦蛋走,不由笑道:“还以为你睡觉了呢,便没过来,谁知道却是在研究这个。  这是生的还是熟地?” 年谅道:“叫白晌吃便辰时煮。  下晌未时煮,现下还没到时辰。  只是瞧着……”说着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青樱在一旁接口笑道:“原也常听老人讲,说红鸡子儿最是补人的。  只是这毕竟不同,少不得要慎重些。  ” 古时流传下来的老话,讲究给坐月子的妇人送红壳鸡蛋,一来是图个喜庆,二来也是有说红壳鸡蛋大补。 夏小满也知道这个说法。  从前有同事生孩子时,她也应景送过红壳鸡蛋的礼盒。  但心底对这套是压根不信的。  她记得看过一个报道,说是两颜色地鸡蛋营养成分相差无几,要细究起来,红壳鸡蛋蛋白和维生素含量都比白壳的低,倒是脂肪和胆固醇比白壳高,这么看来,却是吃白壳地更好。 这种东西。  就和那凤头红尾巴上几根黑羽一样,就是大家伙图个吉利的说辞罢了。 她问道:“那蛋可打开看了?” 青樱向桌子上取了个碗过来给她瞧,里面盛着打了的蛋,清儿是清儿黄儿是黄儿的,颜色气味都和正常鸡蛋一样,没一点儿出奇的地方。 夏小满从她手里接过筷子挑了一下,见黏度也不错,是新鲜的。  便道:“瞧着是没啥。  怎么说呢,这样的东西,凡没毒地,便是吃不好也吃不坏吧。  若不放心,就找什么先试一试好了。  ”她说着往窗外一指那只上蹿下跳倍儿精神的凤头红,抿嘴笑道。  “要不喂它看看?” 试毒话题是长生居的禁忌,偏曾被试毒的当事人夏小满同学对此毫无知觉,想到了就说,毫不忌讳。 这两个来月年谅虽习惯了,却也微微变了脸色,到底是听着不舒坦的,便弃了这个话题,向同样脸色欠佳的青樱道:“瞧着时辰,去厨下煮了来吧。  ” 青樱暗暗叹了口气,应声带着小丫鬟端着那碗锦蛋下去了。 年谅打发下去屋里人。  方向夏小满道:“人送过去了?没说……没为难你吧?” 夏小满知道他是指的纪淙书啰嗦。  笑道:“没。  到了宅子纪家大爷就书房里看书去了,我只带大*奶走了一圈。  没缺的东西,她便让我回来了。  ” 年谅点了点头,寻思了一回那表哥跟老太爷说那些让人哭笑不得地话,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表哥也是!不晓得这回会试将如何,若不幸落第,瞧他这般性子,唉,想劝他等缺做官怕是难的。  ” 夏小满早几日也没少听他唠叨这表哥的事,知道他其实是心疼姨母操劳,但想着那书呆子的行事,不由撇嘴道:“不是我说,就纪家大爷这性子,也不是做得了官的人。  若非要他做,真的未必是福。” “我亦知。  ”年谅叹道:“若他能入翰林院做个编修,倒也罢了。  旁处,唉,实在不宜。  然翰林院不比六部,他只一个举人功名,饶是再有才学,怕是进不去地。  ” 夏小满哂然一笑,中央高等研究院是肯定讲究学历的,古今亦然。  不过,还有一事也是古今亦然,那便是学历和素质、和办事能力不是绝对成正比关系的——举人纪淙书便是最好的例子,真要把他丢研究院里,编点啥书典的,真都怕他给人整跑题了。 “做不得翰林编修,寻个清闲衙门做个文书不也自在?”夏小满道。 年谅点了点头,道:“且得先寻了。  ……九弟原还与我说,要约上表哥一同去应酬同门同年的,如今看来,怕他也是不肯去的。  这还不知怎生劝他是好……” 夏小满无语了。  应酬?纪淙书这样的人,还是不去比较好吧……非要去?哦,那替九爷默哀三分钟…… 她这边垂头默哀装傻子,也不言语,由着年谅自言自语抱怨嘟囔几句。 门外传来一声轻咳,年谅回过神来,问道:“何事?” 采菽在外道:“回爷的话,表小姐过来了,说是带了些土仪,问爷歇中觉没……” 年谅笑道:“难为她惦记,快请进来吧。  喊青樱来。  叫厨下烹茶。  ”说着又向夏小满道:“扶我起来,又无须卧榻,躺着见客到底不雅。  ” 夏小满扶了他下床,拿了拐与他,又帮着整了整衣襟,戏谑道:“还要不要更衣?” 年谅嗤笑一声,道:“你快去迎客罢。  ” 夏小满迎出去的时候。  纪灵书已经到了院里,正一边儿小碎步走着。  一边儿歪头瞧着那刻着“长生”二字地玄石。  见夏小满过来,她淡淡笑着问了好,又指着那玄石问道:“表哥这‘长生居’之名可便是由这玄石而来?妙哉。  天长地久。  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夫石者,仰天地之……’”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手顺着腮帮耳垂滑到后脖颈子悄悄揉了揉险些拧劲地筋。  阿弥陀佛,这兄妹俩,真是一个妈生的!她强笑道:“表小姐渊博。  但却是老太爷赐名长生居后,又竖地玄石。  ……那个,天冷,表小姐快些屋里请吧。  ” 纪灵书卡了一下,这么被打断心里自是不高兴,却也不便发作。  淡淡道:“小嫂子先请。  ” 夏小满笑眯眯的侧了身,道是客先请,再让一番,纪灵书方挪动脚步。 纪灵书一边走一边不住的打量周围,却是再不肯问话了。  到了廊下,忽闻头上有雀鸣。  一抬头,见是一只稀罕的雪羽凤头红,她那张本来绷地紧紧的小脸立刻松了下来,眼里露出绚烂地光芒,盯着那凤头红,喃喃道:“竟得一遇此等贵鸟?当真是福气……诗云:日里飏朝彩,琴中伴夜啼……” 夏小满这个郁闷啊。  在她背后直冲那鸟翻白眼叫它消停点儿,可那鸟今儿就跟吃了小药丸似的,还搁那边使劲的晃脑袋,毫不安分。  她这正和那鸟较劲。  那边青樱带着人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见一众人站在门口,忙行礼问好。 纪灵书见茶水点心都上来了。  也不好在门口一直站着,恋恋的瞧了那凤头红一眼,这才移步进屋。 两厢见了礼落座,纪灵书笑道:“原是七姐姐召唤,要过去她那边,想着带了些土仪与众家哥哥姐姐,便先与表哥送来。  ”她说着叫拂星提上来个花梨木提盒,取了两个一扎长半扎宽的雕花漆木匣子。 那匣子一色青,雕的沐雨竹;一色赤,雕的映雪梅。  开了匣子,是两沓笺纸,一沓浅碧,一沓淡红。  两种笺纸都是润如玉、韧如帛,质地似是相同,却各有各地别致,淡红的浣花笺面上有精细的梅花纹为缀,而那浅碧的砑花笺面上素净,迎光而视,却可见竹林一片,其嵌暗纹更高一筹。 纪灵书将两个匣子推到年谅面前,道:“瑀州穷乡僻壤,没什么稀罕物事能拿来京畿献宝,只产得这几样笺纸,虽是粗鄙,好歹算得土仪,略表心意,还望表哥勿要见怪。  ” 年谅笑道:“表妹过谦了,久闻瑀州笺纸盛名,果然不凡。  先谢过表妹了。  ” 纪灵书笑道:“表哥不嫌,灵书便放心了。  这一匣砑花笺是与哥哥的,这一匣浣花笺,”她望向夏小满,笑容略有些僵,道,“这是与小嫂子的。  ” 先前纪灵书在二夫人那边唤夏小满小嫂子时,年谅未在,这会儿是第一次听了这个称呼,他不由一怔,扭头去瞧夏小满。  夏小满见着年谅诧异的表情,微别过头,悄悄冲他一吐舌头,然后垂下头接过那赤红匣子,浅笑道:“多谢表小姐。  表小姐真是过谦了,别说那纸,便是这雅致的匣子也是极难得地。  ” 夏小满素来喜欢包装物胜过内容物,从前没少做买椟还珠的事,为个漂亮的盒子而买了本来不需要的东西是常有的。  穿越后,凡碰到雕花精细的,总要好好端详,这会儿收到礼物,并没急着打开瞧纸,反先好生瞧了一番匣子,赞了一番。 纪灵书暗暗点头,心道:竟是小瞧了她,倒是个识货地。 本来先前她瞧夏小满衣着容貌谈吐都是一般,便有些轻视,并不想给这上等浣花笺的,但纪郑氏吩咐她不得怠慢,她才勉强添上。  这听了夏小满的赞。  才转劲儿来。 瑀州是产纸胜地,笺纸、宣纸有地是,但少有专营某种单一品种的纸张作坊,大抵都是纯搞各类纸张批发的,所以并不配匣子套子。  凡流传到外面带匣子的带锦袋的,都是二手商贩自行订制的。  因此,纪灵书在当地也只买得到笺纸而已。 因着要做礼物给京畿的贵族小姐。  少不得要个包装,纪灵书又怕被小觑。  不肯随便做些锦袋装,特地着人往外地订了几个匣子。  因这尺寸、颜色和花纹都是她自行设计地,拿了做好地匣子回来,见果然雅致漂亮,自家是又欢喜又自豪,颇为得意。 这会儿夏小满夸纸,她未必有反应。  而夸这匣子,却是实打实地夸赞她了,小姑娘心里甚是高兴,只觉得夏小满很有眼光,脸上地笑容就灿烂了几分,道:“小嫂子谬赞了。  表哥,小嫂子,且先来试试这纸如何吧。  ” 读书人。  凡得了新的笔墨纸砚少不得要先试一番。  年谅点头道好,丫鬟拿了笔墨过来,夏小满替他挽了袖子,青樱一旁研墨,年谅提笔略一沉吟,写了四句咏竹诗。  那纸莹润细腻。  表面瞧着光滑,却是极易着墨,待最后一字落下时,前面三句都是墨迹干了的。 年谅不由笑赞道:“果然好纸!” 纪灵书探头过来瞧,亦笑赞道:“好字!好诗!”瞧那字,并不如年谅其人一般文弱,却是别具风骨,诗也应景,她不住点头,又笑向夏小满道:“小嫂子也来一试?” 夏小满有些尴尬。  年谅笑着解围道:“满娘不懂这些。  ”瞧见桌上茶水未动。  便岔开道:“表妹尝尝这茶可喝得,是紫笋。  不成再叫她们去换。  ” 纪灵书自己身边儿的小丫鬟都是能将秦太祖的《乾坤诗集》倒背如流的。  哪成想天才表哥身边还能有文盲!这一张笑脸便垮下来,紧着瞧了两眼夏小满,心下极是肉疼给出去地那匣子纸——真真糟蹋了!她微微嘟起嘴,低下头端茶,好掩饰住一脸不快,道:“‘紫笋’自是极好的。  但灵书偏爱‘绿雪’多些。  清寒直入人肌骨,一点尘埃住得无……” 她那点儿表情早就落到夏小满眼里,这会儿又听她拽文,夏小满心里念了句佛,神啊,又念紧箍咒了,便借由子道:“我去与表小姐换茶来。  ”然后逃离念经现场,留着年谅跟这女唐僧那儿诗词唱和去吧。 采菽跟着夏小满出来,拉了她笑道:“哪里用姨奶奶去。  ”说着悄悄塞了两个小红封到她手里,冲那边坐着的拂星揽月方向一努嘴,低声道:“青樱姐姐给姨奶奶备着赏人的。  ” 夏小满点头,笑着叫她去换茶,自家往拂星揽月那边过去,两个小姑娘都跳下椅子来行礼,夏小满笑着一人塞了个红封,道:“你们今儿过来也算认认门,二夫人交代咱们的你们也听见了,表小姐将来若有什么短的,你们只管来这边寻,不必客气。  ” 两个小丫鬟在瑀州家里时,就听过些婆子媳妇说这表少爷如何,此番上京更有人私下说道夫人是要把小姐许给表少爷,两个丫鬟耳朵里灌满了,心里也就有些活动。  听闻这年六爷只一个妾,还怕是不好相与的,然方才雁回居收拾东西时,见夏小满性子随和,心里就踏实了些,对她印象极好。  这会儿手里攥着红封,两人越发笑逐颜开,皆道:“谢姨奶奶赏,奴婢们谨记了,往后还请姨奶奶多照拂。  ” 夏小满与她们坐了片刻,采菽拿了茶进来,她少不得起身送进去,好在纪灵书喝了两口,赞了两句,就道还要往七小姐那边去,不便多留,起身告辞。 众人送她出去,待到门口,纪灵书顿住脚,又去瞧那凤头红,这方注意到鸟笼子门没关,便问缘由。  众人讲了,年谅也拄着拐出来送的,见她喜欢,便笑说赠予她。  小姑娘眼睛亮了一亮,又黯下去,道:“素闻凤头红通灵,它既不肯走,就是与表哥有缘地,灵书得了,它怕是未必肯留。  能开笼而养其,表哥真菩萨心怀。  佛曰,起一念上品善因,造上品善业,则得天趣报……” 夏小满真想一巴掌拍死这唐僧,可最终只能是拍拍自己的额头,额滴神呐,这回真是念经了!! 纪灵书赞罢,又眼巴巴的瞧着那鸟,问道:“此鸟可起名字了?” 年谅听了她那佛法也是哭笑不得,闻此言笑着瞧夏小满,扬眉示意让她答话,夏小满瞪了他一眼,想起那鸟儿尾巴上的六根黑羽,便道:“六条!” 纪灵书愕然,皱眉道:“谬矣,观此鸟,朱冠墨尾,周身胜雪,无有半分翠色,缘何名为‘柳条’?夫柳者,碧玉妆成……” 夏小满后槽牙都开始松动了,酸起来没完没了了?!临走临走还非得酸你一下。  她心里不爽,忍无可忍,见年谅眉梢也有点儿抽抽,不是高兴的样子,便咳嗽一声,正色道:“表小姐差矣,非‘柳’也,乃‘六’也。  观此鸟,头冠一色,周身一色,唯尾有六羽,其色如漆,与众不同,故名‘六条’耳,以彰其异!”说着向那凤头红唤了一声“六条!”。 且说那倒霉的凤头红,原见瞧它地人多,欢喜着得瑟呢,忽然听到有人断喝,被唬了一跳,险些从横栏上掉下来,忙跳两步站稳身形,梗着脖子,“啾”了一声。  它本是惊恐之余问讯之意,在众人看来却正如回话一般,只道此鸟通灵,认这名字了,无不称奇。 纪灵书没成想文盲也能拽文,被她这一番“也、耳”的给砸懵了,自己那边儿也忘了词儿了。  又见那灵鸟果然应了,她小脸一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再称告辞,飞也似的往外走了。 夏小满送得她出去,回来廊下,年谅正仰头瞧着那雀儿,见她过来,笑道:“满娘几时学得这般文章?” 夏小满心道,老娘好歹也是学了十二年语文的人,旁的不会,砸俩似是而非的词儿还成!不过原版是文盲啊,青樱教一个月能教出啥来?她见年谅也不像生气的样子,便只道:“是听六爷读书听多了,记下几个词儿,也不晓得对不对,胡乱用了……” 年谅也是不耐烦这表妹了,并不深究夏小满如何,反笑赞道:“用得甚妙!”又指那凤头红道:“果真是六羽?若是五羽……” 夏小满面无表情,道:“那就叫‘五条’。  ”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6、红鸾乱颤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6、红鸾乱颤2 头晌纪家人随二夫人往雁回居去了后,年家人也就散了各忙各的。 四夫人并二奶奶、四奶奶管着一家子人的运作,就会客这会儿便就有等着回话的媳妇往这边探头探脑了,待客去了,她们便也跟着辞了老夫人忙活去了。  三夫人素不招老夫人待见,五奶奶更是有事没事都不会往跟前凑合的,老夫人瞧着这婆媳俩就不耐烦,两句打发去了。  就剩下九奶奶带着一群小姑子陪在老夫人身边逗趣。 回了四房禧鹭堂院里,四夫人进了内室,二奶奶、四奶奶就在外间厅上坐了拢帐接管诸事,管家媳妇们开始依次进来回话,能做主的就两个奶奶做主,不能的再去请四夫人示下。 发了几块对牌出去,一个媳妇过来回说,外面爷们散了,二爷四爷要出去,传话进来说晌午饭不必等他们,叫两位奶奶自行用了。 这头刚应下,交代跟着的人带这带那,那边又一个媳妇进来回道:“先前老太爷许了九爷出去访友可从官中支一百两银子。  九爷说现下先支五十两,等着出去用。  ” 两人听了对视一眼,二奶奶眼神往后面一飘,四奶奶皱了皱眉头,叫那媳妇等着,起身往屋里去问四夫人。 四夫人正在架子上翻经书,头也不回,只道:“老太爷许的,还问什么?给他就是。  ” 待四奶奶要出门,又唤她回来。  道:“谁来回的?就说传我地话,叫九郎别太过随意,可银子花。  老太爷是盼着他功课好才由着他,叫他心里也有些分寸,莫要失了本分。  ” 四奶奶躬身应了,回来付了对牌打发人去了。  又付了十来块对牌出去,渐渐也没什么人来了。  便只等着晌午传饭。 见管家媳妇婆子都散了,屋里皆是心腹丫鬟。  四奶奶这才小声向二奶奶道:“前两日还说是老太爷不喜老九出去交游吃酒,让就在屋里温书。  这可好,才两天功夫,又变成要多给银子,紧着叫他出去。  这到底是禁他还是纵他?” 二奶奶慢悠悠道:“怎么他都罢,且看会试能不能捧个会元回来。  若能,也不枉老太爷疼他一场;若再得状元……” 四奶奶哼了一声。  刻意压低了声音,探过头来道:“才中个解元,就快飞天上了;这要真能‘三元及第’,还不得把天钻出个窟窿来?!” 二奶奶撑不住掩口一笑,道:“偏就你说得俏皮。  ” 四奶奶也抿嘴笑了,刚要再说,忽然见外面寇嫂子探了个头。  她本就想找寇嫂子晦气,刚才那边散了的时候寇嫂子溜的快。  没被逮着,这会儿送到眼前来了,四奶奶不由沉了脸,喝道:“瞧个什么?不会回一声?家里家外都没个规矩!夫人不管你们了,一个个便都不省得自己是谁了?!” 寇桧夫妇原是四老爷的心腹之一,因没少在四夫人跟前讨好。  便得了这迎客接物的差事。  这等肥差是雁过拔毛落下银子不说,每每被那些送礼的外人捧惯了,他们便也自以为是起来,渐渐眼里便没了人。  虽然后来划归了四奶奶管,在两人心底却还是将自家当做四老爷四夫人身边头号红人,觉着谁都得来巴结自家,便是对小主子们也没服气过。 这会儿寇嫂子见四奶奶发作她,心里不那么痛快,暗道倒霉。  她其实没太当那先一步接了纪家人是回事,但在松鹤堂瞧着四奶奶总瞪她。  自然也没的往跟前靠地。  便是一散了就躲得远远的。  本是她要寻几个婆子吃酒耍钱去,却是一出二门就遇着她男人寇桧。  寇桧是刚刚照着纪家礼单清点完毕,又着急忙下茬事,这一时找不到旁地管家媳妇,也不管自家婆娘说什么,把礼单往她手里一丢,嘱咐了两句叫她来回话,就径自走了。  寇嫂子没法子,瞧着谁出出进进都是有事的,也拦不下人,也怕交代不明白事,这才别别扭扭的过来。 她虽然是不服四奶奶,可也不敢明里顶撞,只奉了单子,说纪家的礼单,又照寇桧交代的说了一遍。 四奶奶冷着脸听着,扬手叫丫鬟取了单子过来,然后兜头就开始训寇嫂子。  二奶奶晓得先前是怎么回事,过去也曾使唤不动过寇嫂子,心里记恨着呢,便也在旁慢悠悠的溜缝儿,这罪名便从待客不周一气儿升级到眼里没老夫人。 寇嫂子虽是低着头,却不由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这罪名涨的未免快了些,加地也未免大了些!再听得几句,实在是不能背这罪名了,她忙张口辩驳起来。  殊不知两位奶奶等的就是她这句辩,立时叫丫鬟往里头回话,说寇嫂子眼里没老夫人和夫人,奶奶训斥两句,她还不服管竟而顶撞吵嚷。 四夫人正在桌边潜心抄着刚翻到的一本清心咒,便也就极是清心超脱了,尘世间的事竟似不管,只挥手叫大丫鬟青梧传话出去——“家有家法,何必来问?顶撞主子,掌嘴;眼里没主子,打了板子撵出去。  ” 寇嫂子听正牌主子发话了,才知道怕了,晓得传家法那是合家皆知,实在丢人丢大发了,到最后怎么下台儿也不好说,便不等四奶奶开口传人,就往地上一跪,开始自己抽自己嘴巴,心里梗梗恨着,嘴上却服软求饶,一声比一声可怜。 四奶奶是想一鼓作气把这不伏使唤的家伙撵出去,可二奶奶思量更多,毕竟寇桧在四老爷跟前还是有些体面的,也不是纸糊的随便吹口气就能倒,寇嫂子既服软,不如就给个台阶下,叫她怕了再给甜头。  这般几番才好收服。  两人打了几句哑语,交换了个眼神,还是四奶奶先寒了脸又训了几句,二奶奶再飘飘然出场,说些个慈悲仁善,又叫她日后好好当差不得再犯,打发她去了。 寇嫂子貌似感恩戴德的磕了头。  毕恭毕敬躬身退出去。  到了院里,立时就不是那可怜模样了。  警告似地瞪了眼几个侍立的小丫鬟,扭过身子大踏步往外走,边走边摸摸腮帮子,到底是自家下手有准儿,扇着响,却只是略红肿了些,别说牙没掉。  都没怎么疼。  拐到穿堂,她见左右无人,狠狠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一番,先气四夫人无情,再怒小主子无义,又恼二夫人无德,最终万般怨恨皆落在纪家人身上——他们若不来。  哪里会有这许多事! 寇嫂子恨着纪家人,二奶奶和四奶奶却是赞的紧——只那一单子丰厚礼品,就足以花了人的眼。 她俩各自暗在心里品品,自己娘家都是朝中大员,可这若说探亲走礼也断然拿不出这么多。  两人有点儿犯嘀咕,听说纪家根本没家底。  都是纪郑氏嫁妆带过去的。  这纪郑氏嫁妆明明和大夫人一样,怎的大夫人地铺子未见这许多出息,而纪郑氏走个不算正经亲戚地,竟能拿这么多。  虽是举家过来,但谁都不可能是倾家荡产来走亲戚随礼,可见她家里还得有多几倍的家资。 “原道他们是小户……”四奶奶摇了摇头,叹道:“倒叫我开眼了。  ” 二奶奶垂了眼睑,端了茶,余光扫了一圈周遭,几个丫鬟都退了丈八远。  她才慢条斯理道:“你便只想这些……”说着摊开一只纤纤玉手。  五根水葱似地指头按在桌上,叹道:“咱家老爷夫人实在心慈。  又是面矮实诚……” 四奶奶一怔。  随即想到,是啊,若纪郑氏的嫁妆能翻出这么多银子,那大夫人嫁妆铺子的收益绝对不会是交到官中来那些!!这么多年,五老爷到底私吞了多少下去?现在又是整个铺子的利都吞了的。 “唉,都是老实人吃亏啊……”四奶奶感慨万千,也不想那当是谁家的,就觉着官中自家那份大为缩水,真真是吃亏了。  又想四老爷是当家人,却纵容这兄弟,不管不问,白叫自家损失了多少银子,着实不该! “这么说来……”四奶奶忽然眼睛一转,压低声音近乎耳语道:“不如由着她闹了……”说着也摊开一只手伸了五根指头出来。 二奶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恍若未闻,敛眉含颔只看杯中茶,轻轻抿了一口,道:“也快晌午了,咱们是伺候着夫人吃饭,还是往老太君那边去?” 四奶奶收了一脸凝重,换上轻松的笑容,道:“我去问夫人,刚好将这单子与夫人过目。  下晌还是要回了老太君地,——还有给老太君地礼呢。  ” 她方站起身,忽然顿住,回身往二奶奶身边凑了凑,笑道:“瞧我糊涂了不是。  嫂子你说,这大伯娘虽是殁了,可打断骨头连着筋,纪家到底是咱们家正经亲戚,也比旁人信得过不是。  这老十二、老十三也都不是小岁数了,我瞧着那纪家小姐……你说……啊……?” 二奶奶嘴都搭到茶盏沿儿了,闻言顿了一顿,脑里转过几个念头,最终还是微微抬手,茶水漫过唇舌一路进了那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胃肠,末了道:“老爷夫人都在,哪里轮得到咱们做嫂子地做主?况且不还有……”她拇指小指比划了个六。 四奶奶挑挑眉,道:“那一位的身子骨……不是我心狠说嘴,谁瞧他不是有今日没明日的,日日里人参吊着?能养住就不善了,还能去做官不成?纪家也不是傻子。  咱家老十二老十三个顶个的结实,个顶个的聪明,考个功名不过是一二年地事,只要咱们先提……。  而且,嫂子,这说来,可是咱们房头的大事儿啊……”她就此住了嘴,一动不动,只瞧着二奶奶。 年家规矩是各房庶出子女都是自己房头出嫁娶银子。  只九爷是个例外,可这例外是因为他是年家第一个解元,老太爷一时高兴才破了规矩,旁人判断八成也是老太爷指着他给年家出个“三元及第”光宗耀祖,给他的鼓励甜头罢了。  什么不都是“第一”的最新鲜?所以断然不会再有谁能得这般待遇了。  这四房七小姐的嫁妆、十二爷十三爷的聘礼,加上办事情地银子,都得四房自己出。 纪家老爷是白身,就算纪淙书考了个状元,直接为官品级也十分有限,与他家结亲用不着太大排场,只这一宗就给四房省了多少银子?!而纪家只这一儿一女,那纪家小姐的陪嫁必是极为丰厚的!这一出一进间,又是多少银子? 这纪家小姐年纪小,瞧着不声不响的十分老实,身后又没什么家族背景,这进了年家还不跟小猫似的,嫂子们说什么她听什么!回头嫁妆田产铺子的,只要让年家管事沾手经营,红利就要往官中缴。 官中的钱是谁的?归根结底是大家的,这会儿是大家花销;那将来分家,是人人有份!! 二奶奶瞧四奶奶那神情,就知道是在逼着她表态,也充不得那彩绘泥胎哑菩萨,只得笑道:“你想得甚是周到。  只是成不成的,真个不是咱们说得算地。  你我都是为了小兄弟着想,那咱们便先一同进去问问夫人地意思吧……”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今天全区停电。  天擦黑才来电。  到这个点儿才码完发上来,实在抱歉。  %》_《%。  。  。  。 顺便说,幸好来电了,不然今天惨死了。  今天是我家这边今冬第一场大雪,没电就没法烧锅炉,也就没有暖气;而没电,所有的电褥子之类地家用取暖器都用不了。  这么着一晚上非冻硬了不可…… 现代社会,没电真是不行啊……t_t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7、红鸾乱颤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7、红鸾乱颤3 松鹤堂后堂暖阁 午饭用罢,年老夫人因走了困,并没有歇觉,而是倚着个金钱蟒靠背歪在软榻上,一边儿由着丫鬟拿美人槌捶腿,一边儿与孙女孙媳妇并周婆婆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仆妇一道闲聊。 这人群外还坐着一双粉雕玉琢的宝贝儿,是三房庶出的九小姐年评和十四爷年诵,两人是一对双生儿,今年十一岁。  这会儿一人一个小杌子,坐在一张矮几旁,认真的剥着一匣子白果,面前摆了俩碟子,一个放仁儿,一个放壳儿,四只雪白的小手飞舞翻动,很快放壳儿的那碟子里就堆起小山。 一旁侍立的丫鬟挪了那碟子壳儿走倒掉。  俩小人儿都盯着那放仁儿的,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九小姐先一步把碟子往十四那边推一推,十四皱了皱眉头,有点儿不满的低声嘟囔一句:“姐……” 九小姐别过脸,斜了他一眼,又埋下头继续剥果壳,把壳放在几上,果仁却紧紧攥在手里,直到不方便攥握,才再次抬起眼来看她的孪生弟弟。 十四翻翻眼睛,嘟了嘟嘴,慢吞吞站起身,端着那碟子往软榻这边来,待众人说话的间隙蹭到年老夫人跟前,带着未变声孩童所特有的、雌雄莫辩的嫩脆声音道:“祖母,白果。  ” 老夫人叫身旁的九奶奶接过去,然后疼爱的把小家伙揽到怀里,笑着向众人道:“咱家十四郎这小动静儿就招人疼!瞧这果儿剥的。  到底还是十四郎孝顺,祖母没白疼你!” 老夫人对三房从儿子儿媳妇到孙子孙媳妇,就没一个瞧顺眼地,只这最小的孙子是个例外,打这孩子**岁上就喜欢了,待他甚至比待嫡亲几房那几个小家伙还亲。  若说这十四像七小姐那般,是嫡夫人抱去养的、又是好容貌好性格好一张巧嘴。  那得了宠众人也不奇怪,偏这十四就没有一点儿出彩的地方。 若说相貌。  年家这些孩子哪个也不差,他只是普普通通没比谁强;若说机灵劲儿,他也及不上十二、十三爷,性子略有些钝,说吉利话时也说不出什么新鲜词儿来;至于孝顺这样的事,凡大家出来的孩子,面上也都能做得过去。  没谁比谁显得不孝。  而且,十四和九小姐是双生,容貌脾气都一样,老夫人也不是极重男轻女的人,却只喜欢十四,对九小姐是淡淡地。  众人这掰着手指算了一圈,真就不知道小家伙怎么投了老夫人的缘,都是暗暗称奇。 后来日子久了。  众人细品,这十四确实另有一番出奇之处,不知道是天生早慧,还是性格使然,竟颇有点儿宠辱不惊地味道。  得了老夫人的宠之后,也没趾高气昂的。  亦没像七小姐那般就此活跃在年府各个地方,依旧是老实的钝钝的照常过日子。 说起来,也不知这孩子随了谁,他生母还真就不是个省油的——三房的妾们就没有省油地,到处的踹窝子,有时也仗着儿子得老夫人宠自家先得意一着,损这个损那个的;而三夫人虽是严管这群孩子,可她自己也是个不着调的,有时候心里恼了四夫人那边占风头,就紧着撵着几个孩子去老夫人身边糊着耍痴卖乖。  撵十四尤甚。 可十四任她怎么说。  就是不肯往前面凑合,也绝不学那嘴甜讨好。  更加不会没事就在老夫人面前替三夫人说好话。  这常气得三夫人回院里就提溜着十四并其生母一块臭骂,可便是骂了打了,十四该怎样还怎样,依旧我行我素,让三夫人彻底没辙。 待这些事零零碎碎的传到众人耳朵里了,倒真有人打心眼里疼这孩子了,只不知道老夫人到底怎生想的,可是慧眼先就识得了这孩子的优良品质? 这会儿老夫人一夸十四,身边众人哪有不跟风的?皆是满口赞词。  老夫人笑着抓了一把白果仁塞到十四手里,又着人拿凳子叫他挨着自己坐了。  十四也没旁地吉利话,先谢过祖母,待人拿凳子的功夫,他倒着手分了手里的果仁,先是九嫂子,而后从年长到年幼分给了五、六、七三位姐姐。  九奶奶和七小姐是接了果仁没口子的夸他,五、六小姐却是不大敢收,叫他硬生塞到手里的。  老夫人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反扯些旁的闲话。 五小姐素来搭不上腔,含了枚果仁到嘴里,忽然想起九妹妹,便偷眼往那边矮几上望去。  却见九小姐面色如常,也不瞧这边,依旧在那里凝神剥着白果,一碟壳儿,一碟仁儿,手指翻动极快。 少一时外面报二夫人过来了,众人忙起身相迎。  老夫人笑问她道:“姨夫人可安顿好了?” 二夫人见罢礼,道:“老太君放心,已是安顿妥当了。  ”讲了一番如何安置地纪家母女,又笑向七小姐道:“七娘,灵书儿可还说一会儿要过去你那儿呢,你这做主人的约了客人去,自家倒不在家中,不是戏弄人么?” 七小姐笑道:“是侄女疏忽了。  原想着怎么她也是要歇歇的,便抽这么个空儿出来老太君这边蹭些吃喝。  想必她是会掐算的,知道我的心思,便要给老太君省些粮食,竟是个空儿也不给我!” 老夫人笑嗔道:“这馋猫儿!青桃,给她装了一匣子白果去,省得这小贼儿惦记着!”笑了一回又正色道:“这纪家大娘倒是个稳妥姑娘,你别光顾着玩乐,也学学人家的端庄稳重。  你才是官家女公子!汪家的亲也定了,也就这几个月便来下聘了,你也有数些。  ” 七小姐听了忙敛容起身,恭恭敬敬道:“祖母教训的是。  孙女这就改了……” 老夫人点点头。  又淡淡笑道:“去吧,你二伯娘说地对,别叫客人久等了。  ” 七小姐忙福身告退,九奶奶猜二夫人撵人是有话要单独与老夫人讲,便也起身告退,剩下的人都以她们马首是瞻,自然也都纷纷要走。 老夫人也不留。  点头叫他们去了,又特特抓了把白果与十四爷。 众人才走到门口。  外面又报四夫人并二奶奶、四奶奶到了,众人又一番见礼才离去。  九奶奶却是犹豫了一下,到底跟着婆婆又回来了屋里。 四夫人三人一进院门就知道二夫人刚过来,二奶奶和四奶奶相视一眼,皆是心道幸好自家来地早。  见着二夫人,四夫人先笑道:“二嫂子可安顿好姨夫人了?二嫂子要地人,我已叫二郎媳妇派过去了。  ” 二奶奶、四奶奶忙跟着道:“人一早派过去了。  二伯娘可还有什么用的?侄媳妇这就交代人办去。  ” 二夫人不知道她们来是何意。  听话这么说,便也笑道:“已安顿好了。  也没什么用地,有要的再往你们那边寻去。  ” 四夫人笑着客气两句,这才拿了礼单子出来,向老夫人道:“纪家真是客气,还带了厚礼过来。  因着一块儿清点入库地,单孝敬您的也暂那边放着,媳妇先拿了礼单来与您过目。  您瞧着喜欢地,再叫人搬过来您这边,省得一股脑拿过来,瞧着乱,好东西也显没了。  ” 老夫人笑道:“正是这个理儿。  也省得费力。  ”说着接过泥金礼单,细细看下来。  末了叹了口气,瞧了二夫人一眼,单子递与她,道:“纪家真是客气了。  何必这般谨慎?” 二夫人扫了一眼单子,心里有数,因笑道:“您瞧当年大嫂子不也是谨慎之人么!便是郑家家风如此,姐妹如出一辙。  姨夫人怕是唯恐落了不是,方才这般,却是不知道咱家老太君最是宽仁,哪里会挑亲戚理儿的?” 老夫人叹道:“洛娘说的是啊。  晗娘便是一生谨慎……”提起大夫人郑氏。  她也觉着惋惜。  便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四夫人笑道:“姨夫人倒是有些谨慎过了。  到底是咱家正经亲戚么。  这会儿来了,得见老太君面了,知道老太君宽仁,想来她也就踏实了。  说起来,她那女儿也是一般方方正正的,老太君瞧着如何?” 老夫人想到纪灵书,笑道:“我瞧那孩子甚好。  想不到纪家小户人家也能养出这样整齐的孩子来。  好模样,好性格,又是知书达礼,毫不比这京里大户家千金差。  ”她顿了顿,又摇头道:“咱家剩下这四个丫头,三个倒是木头雕的泥捏的,只七娘还强些。  然七娘又是毛躁太过,竟有些小子性子,需得板她一板。  ” 三房那几个素来就是木头,被比下去纯属正常。  四夫人却是一直看好七小姐地,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就当自己姑娘一样看待,这会儿听老夫人意思竟是把七小姐也比下去了,心里不快,可嘴上还得道:“老太君说的是,媳妇回去便好生训教于她。  ”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不由加重了语气,道:“你与她寻的亲事,当比我上心才是。  汪家是什么人家?她这样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过去,丢的是年家人的脸!” 四夫人低着头听着训,口中称是,心里越发不痛快。 一旁四奶奶听了,生怕四夫人就此反感了纪灵书,再黄了那门亲事,忙抽空陪笑着道:“老太君息怒。  孙媳妇说句心里话,您可别恼孙媳妇。  孙媳妇初来时,就觉得七妹妹性子阔朗,行事果决,倒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心下艳慕得紧。  孙媳妇觉着,这学规矩容易,学大度大气却是难地。  旁的不说,就说老太君这般气度,咱们是日日学夜夜学,又有谁学来的?……” 老夫人哼笑一声,道:“我省得你的意思。  偏就你嘴甜,唬得老太婆竟是没话可说了。  ” 四奶奶忙笑道:“老太君明鉴,孙媳妇可是句句真心。  孙媳妇就想着,七妹妹最是聪明伶俐的。  叫她学规矩她一定学得来,而难得她一身豪气,板没了未免可惜。  ” 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佯嗔道:“七娘怕就是跟你这嫂子学得一张刁嘴!” 四奶奶见老夫人没了气恼地意思,心下松了口气,越发涎着脸笑道:“孙媳妇原只怕嘴笨不讨婆家欢心,谁知道老太君您却是喜欢那不声不响地。  孙媳妇真是冤枉。  早知道便不这般日日练嘴儿了。  ” 老夫人笑道:“瞧这无赖的样子,怕是七娘真个是你带坏了的。  ” 四奶奶眨眨眼。  陪笑道:“老太君若是喜欢那个斯文的,不若也要了咱家来。  这您瞧着孙媳妇厌了,瞧瞧她也就高兴了;若一朝瞧她久了,再来瞧孙媳妇,觉着新鲜,怕就没这么厌烦了,孙媳妇可算跟她沾了光了。  ” 老夫人脸上挂着笑。  却眯起眼睛,道:“说了半天,你倒是来做冰人的?说说,这是想与谁说媒?” 四奶奶笑道:“老太君火眼金睛,孙媳妇真是一点儿都藏不住。  ”话虽说着,可提亲这样的事,父母在,轮不到嫂子说话。  她到底是不好僭越,便没接口提给谁说媒,眼睛只瞧四夫人。 四夫人收拾了心情,瞧了一眼始终含笑地二夫人,陪笑向老夫人道:“是媳妇瞧着十二郎、十三郎也都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  旁家也不如自家亲戚,知根知底地实在,就想着纪家……” “糊涂!”谁知道老夫人突然就撂下脸来,冷冷打断她,喝道:“十二郎十三郎虽不是你生养的,可他们祖父是温国郡马从一品翰林掌院学士,他们父亲是世袭奉国将军三品礼部侍郎,由不得你轻贱他们,随便选个白身小户就配了婚姻!” 四夫人婆媳万想不到老夫人说出这样地话来,二奶奶因着一直没搭腔尚能装得不动声色。  四夫人和四奶奶却是脸上一阵青红。 四夫人心中已是大悔。  再见对面二夫人还是那副含笑模样,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中茶盏。  倒似瞧她热闹一般,更是又气又恼,狠狠瞪了四奶奶一眼。 四奶奶也是肠子悔青了半根,因着从前家里结亲大抵是官媒来提,或是同僚交情互聘儿女,她并没有特别在意瞧这门第问题,况且,十二、十三不过是庶出!现在反回头一想,确实,四房庶出的三爷和九爷娶地也都是官家小姐,岳父最次也是五品官。 悔不该当初只叫银子迷花了眼,想着是亲戚家,闺女又出众,只要二夫人不抢在头里先提六爷,她们这桩婚事就一定说得成。  结果到头来却是受得这般重责!“作践”二字谁敢当? 四奶奶忙撩衣裙跪倒在地,扶着软榻道:“老太君息怒,保重身子!是孙媳妇瞧着灵书妹妹是极好的,心下欢喜,才给夫人出了这个主意,思量不周,惹得老太君生气,请老太君责罚。  ” 老夫人冷着脸,也不叫她起来,向四夫人道:“你倒知道给七娘选望族汪家,这会儿便又不知道怎么给十二郎十三郎择良配了?” 四夫人强挤出两滴泪来,凄然道:“媳妇惭愧。  媳妇知罪。  甘愿受罚。  只求老太君息怒,好歹保重身子!”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并不理睬,转而向二夫人和颜悦色道:“说起来,纪家大娘果然是惹人喜爱地,我瞧她甚好,也做得年家的媳妇,只这门第还需相当。  洛娘,去替十四郎提个亲,瞧瞧姨夫人的意思。  ” 一语既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二夫人撂下险些泼出茶来的杯盏,勉强陪笑道:“老太君说的是。  只是十四郎……还小,而且上面五娘、六娘、九娘皆未出阁……” 老夫人摆手道:“姐姐又不是兄弟,不碍什么。  五娘六娘要不是她们老子娘没成算,怎会拖到十七还不许人家?我也懒得管他们。  十四呢,是比纪家大娘小些,不过虚差两生日,实算也只小半年而已。  你也说十四还小,现下不过是且先定下亲,待大了再迎娶,也一样么。  ” ————不算字数分割线———— 1、擦汗,我昨天有更……请翻一下,别漏了,不然接不上了。 2、关于更新时间,咳咳,我很抱歉。  我现在是没存稿了,赶着码。 一般晚上能码出来,就次日一早**点更。 若是晚上码到后半夜困得不行还卡得一塌糊涂,就先睡觉,次日早上起来接着码,那就是几点码完几点发…… 所以……时间比较不靠谱。 昨天是个意外。  而正常的话,也都是码到下午能码完。  所以,请大家下午来看吧,眼泪。  。  。  。 俺很抱歉……俺努力……可是,俺卡了也没法子……哭啊哭…… 3、关于女配,咔咔,引用我追文的外站作者的一句话:“女配不素这样用地(指和女主抢男人),女配还有更好玩的用法……” 此言深得我心。  大爱啊大爱。 邪恶的笑着飘走……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8、红鸾乱颤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年府长生居 九nǎinǎi是一直保持着某种诡异的笑容走进长生居的,夏小满瞧着她都有些挺慌,若非她那双极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来回转悠,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夏小满真怀疑她也魔怔了。 让到屋里,上了茶摆了点心遣退诸人,夏小满问道:“这是怎么了?” 九nǎinǎi见没人了,拉着夏小满的袖子就大笑出声来,半晌才止住,向莫名其妙的夏小满道:“满姐姐莫怪,方才便是想乐,却是不敢,憋闷的紧。这下可算痛快了。” 夏小满瞧她笑得满脸通红,眼角隐隐沁出泪来,虽是正经说话,嘴角却还不住的往上翘,不由也笑了,道:“到底什么可乐的事让你笑成这样!既是可乐,怎么还憋着?” 九nǎinǎi吸了两口气平复平复,又抿了一口茶,未说那事,倒先微皱了眉,挤了挤眼睛道:“满姐姐怎得吃起绿雪来了?别嫌我挑,实在是我吃不来这。闻着是极香的,细品也是好的,只这入口第一遭有些个涩,要过阵子才能转过味儿来。偏我这舌头是爱煞了甜果儿,吃不得这涩味儿,少不得央姐姐与我换一盏来。” 夏小满笑道:“我的不是,这就叫人换来。这是刚才纪家表小姐过来点的,想必厨下备的多了,这会儿我这要茶,便给上来了。你稍等。”说着喊茴香进来,叫换九nǎinǎi常吃的茶来。 九nǎinǎi笑道:“端是好东西,偏我吃不来。纪家大娘吃这个?果然风雅之人。” 夏小满知道这里对女子的称呼按排行称几娘。行三就是三娘,行七就是七娘,可这排老大地,被叫大娘,她每次听到都笑喷。现下听了九nǎinǎi那“风雅”的评价,再想“纪家大娘”那番文绉绉酸溜溜的风雅之态,她到底忍不住笑了,点头道:“风雅。十二分的风雅。” 九nǎinǎi眼波流转,笑道:“我方才笑得那事。便与这纪家大娘有关。她果然是极好的。这一来可就把家里那几位千金都比下去了,老太君并几位夫人都极是欢喜呢。皆夸她好模样,好xìng子,又最是稳重端庄……” 夏小满笑而不语,心道,这丫头佛爷似的不紧不慢的背经书,能不稳重端庄么?! 九nǎinǎi继续道:“……因此啊,老太君和我家夫人便想着与她做亲……” 夏小满没细听那主语,只道不出所料,这位女唐僧要成为自家主母了。先替年谅默哀三分钟,然后琢磨琢磨以后是不是得整点棉花碎布头,做俩耳塞子……说不定能发展出耳塞子产业来…… 却听九nǎinǎi道:“……四嫂子想来是喜欢的紧了,竟撺掇我家夫人要给十二弟或是十三弟提亲,结果被老太君发作一番。讨了个没趣。老太君却是想着给十四弟提亲……” “呃?”夏小满听得糊涂。怎么变成十二十三十四地了?唐僧竟是香饽饽,人人来抢……唔。唐僧,真个是唐僧,她哑然失笑----人人来抢,可不就是唐僧肉么! 九nǎinǎi见夏小满不解,笑道:“姐姐当我笑的什么?---四嫂子白白聪明了去,这回倒犯了糊涂,不知道是不是欢喜得紧,欠了思量,倒撺掇起我家夫人提亲来。老太君动怒,撂了几句重话,端得给了我家夫人没脸,这四嫂子成了罪魁,回去必是要挨骂地,怕是这小半个月都不会出头再说旁地了。哼,平素里她多暂待小兄弟好过?不知道这会子犯得哪门子心口热……” 夏小满知道九nǎinǎi和四nǎinǎi生了嫌隙之事,听她这边语出讽刺也不以为奇。 到底还是银子和所谓“不公平待遇”闹的。 这九爷是打年前就开始在京城举子间走动,参与各种宴会应酬。他素来豪爽,少不得要做东几次,而身份面子在那里,便哪次也不能去二流地方,都是高档酒家,这花销也就不是少地。因着他还是个书生,尚无基业,除了月银,也无旁的进项,从前也不是个知道攒钱的,一来二去手头银子便花光了。他打成亲后也没遇到过缺银子的事,哪里好意思去问九nǎinǎi要她嫁妆银子,也是过去拿房头的银子惯了,便依旧如常往账房里先支。 然两个当家嫂子又岂是好相与的?二nǎinǎi装好人,四nǎinǎi却是颇有微词,她绕着和四夫人说了这个事,也不知道四夫人到底怎么回应的,反正她是打着四夫人的旗号,似是而非的“劝”了九nǎinǎi几句。 九nǎinǎi也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心下虽恼,但素知她们为人,也不还口,更不会往四夫人那边问去,只拿了自家嫁妆银子补上,堵了四nǎinǎi地嘴。晚上回房撂下帐子,便与九爷说了自家妆奁还有银子,他用就自去拿,莫再往房头去要惹嫂子们讨厌,待做了官,有了进项也就诸事都好了。 九爷原于家事无心,听了九nǎinǎi这话,晓得她的委屈,搂过来好生哄了一番,却是心里有了主意。这没两rì,老太爷那边就放了话过来,许九爷从官中账上支一百两银子,做交游应酬所用。 这话出来,九nǎinǎi原还担心五nǎinǎi杀出来骂将一番呢,谁知道五nǎinǎi竟是消停的,倒是四nǎinǎi不痛快,一rì里借由子冷嘲热讽的给了九nǎinǎi两句。那气恼妒恨之意九nǎinǎi岂是听不出来的?面上装傻充愣不咸不淡地顶了回去,心下是越发厌烦。 今儿九爷去账房先支五十两,四nǎinǎi地言行神情以及她所传那四夫人的话,都由管家媳妇地口转到九爷地耳里,自然也就有人悄然往老夫人院里。给九nǎinǎi递了话。九nǎinǎi越发觉得四nǎinǎi是狗仗人势,又拿夫人名头压他们夫妇,心里更是恨得梗梗的。 彼时九nǎinǎi还寻思着要是找机会攮刺两句四nǎinǎi呢,结果这没多一会儿就亲眼目睹了老太君给四nǎinǎi排头吃,连带婆婆也受了训斥。九nǎinǎi到底还有些孩子心xìng,瞧她们那吃瘪的样子,心里大呼解气,只想纵声大笑。可这脸上还是要装得替婆婆嫂子委屈的模样,真是险些憋出内伤。这才忍不住那边一散了。就借口出来。不跟着回去四房禧鹭堂,紧着跑到夏小满这边来痛快笑上一番。 夏小满对于老夫人能训四夫人实在好奇。便问道:“听你先前说,老太君也是瞧着表小姐是好姑娘,老夫人想给十四爷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训斥四夫人?” 九nǎinǎi眨了眨眼,发现自家欠思量了。刚才只想着回四房就没法敞开了笑了,又因着跟夏小满极好,所以才跑来她这边宣泄,也就未去想这话里还带着门第问题,话赶话提到这里。方晓得不妥。夏小满本身寒门小户,她再提什么门第,便如当着矮人说腿短当着秃子说少发一样,未免惹人生厌。因此她并不回答,端了新上的茶抿了两口。脑里想着拿什么话搪塞过去。 夏小满瞧她yù言又止。笑道:“是有什么话不好说?那便罢了,不必为难。我只好奇而已。” 九nǎinǎi在这院子里原同七nǎinǎi、夏小满以及二爷的潘姨娘最好,与她们才肯说些真心话。而七nǎinǎi出事出了年府,这一个月又因九爷使银子的事与二nǎinǎi四nǎinǎi落下嫌隙,又不好去找潘姨娘说话,便就只能往夏小满这边来。原就是和夏小满投缘说话说惯了,这会儿又只这一个朋友,心底是越发待她亲近。 听她这般说,九nǎinǎi倒有些不好意思,像瞒了她什么一般,便瞧着夏小满的脸sè,把老夫人提地那门第之说给夏小满学了一遍。 然九nǎinǎi是白担心了,夏小满哪里是会把这门第的事往自己身上套地?她就算没当众生平等,也没真正觉得自己低谁一等过。听了这话全然没有不良反应,只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道这封建社会婚配中门当户对实在是首要条件。 想想三房就是实例:三老爷是庶出,又是没功名的,素不招老太爷老夫人待见,这娶个三夫人就是家世普通。再瞧三房下面这群庶出地孩子----只五爷媳妇身家高点儿,然一来是zì yóu恋爱,再来武家虽有个官名,却是贫民骤贵,算不得大家,也是颇让年家上下瞧不起的;大爷和七爷都找的是商家女,二小姐也嫁作商家妇;五小姐、六小姐都是眼见十七岁了,还没许人家,年家人私下都传三老爷是一直寻聘嫁银子丰厚的富户人家而未果,故此耽搁了两位小姐的婚事。此话勿论真假,谣言背后总有那么点子真实的东西,这两位小姐的婚姻走向由此可窥。 纪家现在几代白身,虽然有个举人功名,在州许是耀眼,但在京城那就是土沫砾石。在京扫一扫进士都能有几撮子,何况个小小的举人?虽他们算是年家的亲戚,但若论门楣,完全不值一提。 夏小满咂咂嘴,摇了摇头,无意识地笑道:“原来如此。我原以为会是与我们……” 九nǎinǎi知她的意思,见她先提了,脸sè并无异样,便也没了忌讳,抿嘴笑道:“不瞒姐姐,我原也同姐姐一般想的。今儿晌午在老太君那边,瞧着二伯娘过去,也寻思她要与六哥说好事。谁知道老太君这般回的我家夫人。----你们这边更是绝了的。”这表小姐许给嫡亲四房地庶出子都被嫌门户低,那是越发配不上年谅这嫡长房嫡子了。 夏小满嗯了一声,笑了笑没再言语。女唐僧不做自家主母不必朝夕相对听她念经固然是好,但主母早晚是要有地,谁知道下一个来的会是牛魔王地妹妹还是白骨jīng的师姐呢? 九nǎinǎi顿了顿又笑道:“十四弟也是好的,模样不必说,这人虽年少。却是稳稳当当的,老太君也是疼他地。咱们都瞧他与纪家大娘甚是般配,现下便只看姨夫人了。” 夏小满只见过十四爷几面,知道是个老老实实的小男孩,也听过一点儿关于他的传闻,好与不好呢,她下不了定论,但想着话不多的他若与女唐僧纪灵书结亲。大约就如纪淙书与纪戚氏的组合一般,能算是种互补。怕真是良配也说不一定。 送走了九nǎinǎi。夏小满寻思半天,还是决定把这消息告诉年谅。年谅于纪灵书有情无情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只想别最后出点什么岔头儿,再变成她里外不是人。 年谅听了夏小满原原本本讲完,皱眉道:“与十四弟?!十四弟倒是好的,只这三房……” 夏小满晓得他对三房的憎恶根深蒂固了,其实她对三房那几个人也是缺乏信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这两个月地见闻,四房又好到哪里去了?大家半斤八两。 因着不知道他对纪灵书心意,她也不好多说。便是交代了这事就完事大吉,一旁静坐,也不插话。 年谅当了这姨母是亲娘,把那纪淙书当亲哥哥看,自然也就把这纪灵书当亲妹妹待。况且这个妹妹尚年幼。那满口引经论典也让他隐隐有些厌烦。实在难生绮念,所以他压根没往自家婚姻上去想。这会儿只一心想着护着妹妹,免受迫害。 “待回头去与姨母说……”他开了个头儿,立时又否定了,这话没法说,难道能同姨母说年家人不好?“满娘,不若你……”他开了口又再次放弃,这也不妥。他反复思量,开口四五回,却都是说了半句就没了下文。 夏小满听着直抻挺慌,便半开玩笑道:“听闻老太君是叫二夫人代为提亲。二夫人最是疼你,姨夫人也最是疼你,不如叫二夫人倒戈,替你提亲吧,准保比十四爷有戏。回头两家乐意,再说服老夫人……” 这话真是半句玩笑半句认真,她也是想起三房四房几位nǎinǎi各有各的厉害,心底倒觉得若一定要有一位主母,唐僧真地比牛鬼蛇神强多了。这事万事俱备,就看能不能说动老夫人抛开门户之见了。 年谅却一脸诧异,转而窘道:“这是哪跟哪?满娘莫要玩笑!” 夏小满认真瞧了他地表情,吐了下舌头,不再说话。年谅瞧惯了她那模样,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寻思亲事,他自家还有一场亲事有得头疼。----那与他有过婚约地陆家四小姐是今年及笄。 早先他身子骨好时,也曾出去应酬,与陆家几位公子都有过结交。他本就不太待见陆家人,而后来他病重,陆家更是悄无声息,他心底便是雪亮。若陆家就此退亲,他反倒开怀,却不知陆家最是反复无常----既有一次反复,这第二次也就没甚难的。 这一二年不知道陆家想些什么,不但不退亲,反而常来走动,常带着四小姐过来年家人面前转转。而到了去岁他因青槐那事再次病重,京中各户虽不知内情,却也都知道年家六爷又病倒了,陆家便立时又消停下来,腊月正月诸节都是只走了礼不见人。如今眼见出了十五,若年节一完,陆家人仍不出现,则其意尽显。 年谅知道陆大人陆西原现是吏部侍郎,管着官员考评这块。年家多少人在朝为官?便是为了这考绩,也不会太过得罪陆家。他也知道这里又多少也涉及了些朝堂上复杂关系,便想退亲也不能轻举妄动。 可一想到那家人,年谅还是烦躁起来。娶谁也不娶陆家!得想法子在去玫州前退掉亲事,万一陆家厚颜无耻,待陆四小姐一及笄便送来玫州,他再想推就更难了。 正月十五。年谅阖上眼顺顺气,心里暗自祈祷,正月十五陆家人千万不要出现,这样他好有说辞与老太爷交涉退亲问题……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9、红鸾乱颤⑤ - 十样锦 - 秦十六 年府雁回居 得了老太君的话,二夫人确实有些犯难,三房那般境况,她又不是不知道,便是十四郎再好的,这亲如何提得? 比起年家这群妯娌,二夫人心里要更加亲近纪郑氏,俨然将她看做娘家妹妹一般。对于两个孩子,二夫人觉得纪淙书受乃父影响太深,整个人钻到书堆里,迂腐少变通;而纪灵书却是极好的,聪明灵秀,文雅娴静,这样一个孩子,断不能放到三房那群俗物身边被消磨了光华去。 老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夫人也是不甚明晰,老夫人只叫她提,并没说知会三夫人的话---哪里有亲爹娘在不与知会反找个伯娘提亲的?是老夫人借由子堵了四夫人的嘴,还是真的有结亲的意思,想让她先探探纪郑氏口风? 她虽不知道四房到底盘算什么,怎的想起与纪家结亲了,但因着心底甚是喜欢纪灵书,难免将她当chéng rén见人爱的,觉得若说四夫人是真喜欢了才要提亲也是正常,四房的庶子都是比三房嫡子体面的,况且三房并无嫡子,若一定要结亲,她反而倾向四房多些。 老夫人那句话委实说得重了,若是真瞧不起纪家,还结哪门子的亲?而老夫人若是真个喜欢纪灵书,真个疼十四郎,想牵这个红线,也犯不上拿这样重话压了四夫人再转到三房,这到底是贬斥了三房还是抬举了三房? 她越想越是混乱,这么多年在老夫人身边,有的没的总能揣度到几分老夫人地心思。今儿却是半分也抓不住……罢了,罢了,她叹了口气,吩咐青棉道:“去瞧瞧姨夫人歇着没。若歇着便罢了;若没,回来禀一声,我过去说话。” 青棉去了回来道:“姨夫人才起,说梳洗了就过来。表小姐一早往七小姐那边去了,尚未回来。” “与表小姐无干。”二夫人并没赞她情报全面。只想说我不找表小姐只找姨夫人,这话一出口。想到亲事。不由苦笑,道:“……也不无干系。不必姨夫人过来。我去寻她。” 她少坐片刻,约莫纪郑氏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往东厢去。 一出一进间走了个碰头,纪郑氏笑道:“姐姐怎的亲身过来了,有什么事召唤一声,我过去便是。” 二夫人笑道:“这才哪两步路,还分得这般清楚。” 落了座奉了茶,二夫人打发下去诸人,笑道:“晌午当着孩子也不好问你。大郎是怎么打算的?” 提到儿子,纪郑氏叹了口气,道:“也不瞒姐姐,我也忧心多rì了。今年大比不比往年,前年虽然是乡试会试都加了恩科。但到底是中举的多。中进士的少,今年这天下便又多了多少学子往京畿赶考?淙儿到底会是怎样。我心里实在没底。不怕姐姐笑话,这会子我便就只想着,尽人事,安天命。他父亲若泉下有知相佑……”说到亡夫,她眼圈一红,声音也呜咽起来。 二夫人也是守寡多年,经她一提也是伤感,强忍着眼泪,劝了两句,又道:“之前我与谅儿也商量过了,他与老太爷、四老爷那边说道,为大郎谋个官缺,以备若有万一,大郎便也能留京为官。左右都是学而优则仕,品级上虽不尽如意,慢慢的也就好了。家里二郎四郎便是进士出身,初始也不过七品而已。” 纪郑氏攥了二夫人的手,泣然道:“姐姐句句是为的大郎好,为地我好,我是尽知的。可姐姐,淙儿这孩子地脾气,便同他父亲一样,又是自幼被教导着终要金榜题名方算光宗耀祖。他父亲……便是未能瞑目,去之前已不认人了,却还反复嘱咐叫淙儿考上……”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二夫人忙起身转到她身边,递了帕子,轻轻拍着她地后背安抚半晌,纪郑氏才缓过来,犹含着泪,勉强挤出个笑,却最终维持不住,又化作愁容,道:“叫姐姐见笑了。想着他父亲含恨,我这心里……淙儿这些年就是守着他父亲遗愿考了又考……不瞒姐姐说,我这心里,苦啊,也是盼着他早好,莫要走他父亲的老路,可他执意要考,又是替他父亲考地,我这做母亲的怎生拦得?” 二夫人拍着纪郑氏的后背,深深叹息。当年二老爷殁的时候,也是满腔含恨,一恨才华未得施展,二恨膝下无子承业,那也都是扎在她心里的刺,每每想起都痛彻心髓。她比她还苦,她比她还痛,劝得她,又怎生劝得自己。 纪郑氏又垂泪一回,喟然道:“这么多年……我也是熬惯了的,便就随他吧。他想做官,我散了家财也定叫他做上,他想考……便就陪他考,陪了他父亲一辈子,再陪他半辈子,我便算不得纪家功臣,也不算是罪人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二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同是母亲,她为独生女儿亦是肯舍命的,还劝个什么?她强笑道:“不提这些。那官缺先叫他们要了备着,回头大郎想通了,想做官,咱们立时就上任去;还想考,再回了也就是了。不值什么。” 纪郑氏感激道:“诚感姐姐大恩!姐姐待我真个比亲姊妹还好,姐姐这恩德,他rì我定……” 二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着打断她道:“好妹妹,我自当你是亲妹妹,莫非你不当我是亲姐不成?还提什么恩!亲姐妹,这原不是应当地!” 又安抚了纪郑氏两句,二夫人这话方转到纪灵书身上,因笑道:“这次大郎金榜题名,再与灵书在京中找个好婆家,你便是功成了。往后常在京畿住了。亲戚间彼此照应,也是多个说话的人。” 纪郑氏笑道:“借姐姐吉言。我也这般打算的。” 二夫人笑道:“灵书真是个极灵秀地孩子,咱家上下都喜欢得无可不可的。我记得她也有十四了,可许了人家?” 纪郑氏摇头笑道:“虚年十四。她还小呢,尽是孩子脾气,须得调教两年才好出阁,免得惹得婆家不快,吃亏地还是她自个儿。” 二夫人这又卡壳了。扯了两句调教女儿地话,方万分委婉的把老夫人地意思说了。自然不能说门第的话。对于为啥不给上面的哥哥提。反倒先与最小地弟弟说亲,二夫人也只好含糊其辞。只说十四郎是极好的。 纪郑氏脸sè微变,听了半晌才道:“那姐姐地意思……” 二夫人瞧她是多心了,这事怎么说也由不得人不多心,便叹道:“你也莫想那许多。我先前听你地话,也是明白了些的,只是老太君交代了,少不得要再问你一问。然老太君也未正式着人提亲,既是叫我先来问问你地意思,就是要听你的。成与不成亲戚情面都在,哪里能强了你应下!” 纪郑氏听了脸sè转好了些,轻声道:“纪家现在是小门小户,守着州乡下地方,我不yù找豪门贵胄----灵儿一向要强。最是气傲。我不想她受委屈。且看大郎这次如何,若能留京。便寻他个同窗,家境不论,知书识礼便可;若大郎留不得京里,咱们便回去州,再觅良配。” 当年郑家在瑾州是一等一的大户,可在京畿人瞧来只勉强算得中等人家。她姐姐因幸嫁入豪门年家,又是给了郡主的嫡长子,虽是夫妻恩爱,到底是身份有差,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jīng神,处处谨慎应对,早早香消玉殒固然与频频产子频频夭折落下痼疾有关,大半还不是因为劳心劳神灯枯油竭。 她与姐姐一般金玉质,也并非无有豪门提亲,当初叫父亲许给了贫苦书生,众人哗然,都道她父亲疯了。然这二十余年,她到底是美美满满踏踏实实的过来了,一样的满身绫罗吃香喝辣,还少了与人周旋,省心多少?省力多少?她现在是家有万贯,子孙满堂,身子康健,美中不足只丈夫儿子太过偏执,一意要往上考,然却也只是熬将些罢了。 两厢相比,纪郑氏早已有了定论。携女上京,断不是要求什么贵婿,只想找个中过进士不必再考的,以免女儿再走自家老路,足矣。 二夫人听了她说的,虽不尽赞同,但也甚是理解,便道:“你说地我省得。我还是方才那句话,不过是问问你的意思,你别多心,不成也就罢了,没甚相干。” 纪郑氏勉强一笑,道:“还劳烦姐姐在老太君面前帮我解释一二。若老太君不恕,这里我也不好住了……” 二夫人皱眉道:“这话又说的远了。你且住你的!方才也与你说了莫要多心。到底是亲戚,老太君哪里会为难你!况且你不还说当我是亲姐姐?再者,不看我们还看谅儿呢!我定是要留你的,要走也待大郎放了榜再说!” 两人又闲话了些旁地,二夫人才起身告辞,往老太君那边回话去了。 纪郑氏送了她走,回来呆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想着儿子女儿的事,长吁短叹。她地大丫鬟纳福换了茶进来,纪郑氏因问道:“灵儿可回来了?” 纳福笑道:“方才回来了,见二夫人和夫人说话,便没好过来打搅。现在在屋里绣荷包呢----说是年五小姐教的。” 纪郑氏点了点头,端了茶又叹了口气。 纳福顿了顿,半晌还是低声劝道:“夫人且宽心,咱家小姐还小呢,她又是极好的!这边亲戚……说到底是为了大爷的功名,有得亲戚靠总比没得强,便是为了大爷,夫人也当稳下神住下来不是。” 纪郑氏宽慰的笑着点点头,道:“到底是你知我心意。我也是想着,大郎若没人扶持,怕也是……唉,他那倔脾气……” 纳福笑道:“咱家大爷素来刚正。若为官,那真个是百姓的福气了!” 雁回居东厢另一客房。 纪灵书正在积极尝试用新学来的针法绣荷包,手指翻飞,甚是努力,一旁那被唤作额间雪地猫儿却是百无聊赖,一会儿捅捅绒线布头,一会儿过来纪灵书身边拱拱蹭蹭,喵喵叫上两声。 纪灵书捉了它丢到床下。撵它一边儿玩去。那不安分的小家伙便蹿上椅子再跳上书案,笔墨纸砚通通捅咕一遍。又去撩扯架上那名唤梨蕊的白鹦鹉。 那白鹦鹉受了惊。扑扇着翅膀纵了几纵,像是恼恨一般。尖利的声音叱道:“嗟乎小狸奴,但思鱼餍足!”正是纪灵书平素叱猫之语。 纪灵书并两个丫鬟都撑不住笑了,揽月过去抓了猫儿来抱在怀里,拂星过去安抚了鹦鹉,笑道:“梨蕊是越发通灵了。虽不及那凤头红名贵,奴婢瞧着却是比那鸟还灵!” 提到凤头红,纪灵书那小脸又垮了下来,想起夏小满的说“六条”那句时的语气神情,咄咄气势。心里不快,下意识恨恨道:“粗鄙妇人!”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叹了口气,都靠过来,低声劝道:“主子慎言!” 方才她们从长生居出来。就已经听自家主子道过一句“粗鄙妇人”了。晓得是说夏小满。彼时前面有雁回居的丫鬟引路,后面跟着雁回居的婆子伺候。她们也不好劝个什么,幸而主子也没继续说什么。这会儿主子再提,她们少不得劝上一句:“主子,咱们现在在亲戚家呢。您好歹也尊了她一句小嫂子,往后还要相处不是!便是再不待见,心里晓得也就是了,莫要说出来,惹得大家都不痛快,您说是不?” 拂星揽月自小跟着纪灵书,都晓得将来自己就是陪嫁地命,虽然纪家没有妾室,但是她们也没少听婆子媳妇讲这些个事,其实现下心底是极怕纪灵书得罪了那夏姨nǎinǎi,将来吃苦头,---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们嫁过来是人生地不熟,怕是被人算计了去还有苦说不出。而且,那姨nǎinǎi要是整不动自家主子,只拿她们俩泄愤,那她们可就冤死了。 拂星瞧着主子仍嘟嘟着嘴,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道:“主子瞧表少爷怎样?” 揽月听了大惊,怕主子生疑,又不好拦她话,只拿眼睛狠狠瞪她。 纪灵书全然不知其意,听她这么问,皱着眉头道:“表哥学识不及哥哥良多。素rì里我只肖说一句,哥哥旁征博引,能说百句千句来,字字珠玑;而表哥只两三句便回了,虽无不道理,但论及学识渊博,比起哥哥终是差了几等。”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皆是愕然。 若让夏小满听到这句评语,一定会笑背过气去。 不过,现在,她心里也是笑翻了,可面上还必须装蒙娜丽莎。她终于理解了九nǎinǎi方才憋着笑有多内伤,现在,她也很内伤。 只因为晚上鸣鸾楼这场接风宴。 老夫人言道人不多,又是自家人,虽放两个圆桌,却不必用屏风隔断碍事。众人依言而行。 纪淙书往老夫人这边来见礼倒没什么,待纪灵书往老太爷席上一站,就引去几注目光,待她落落大方行了礼,极文雅地说了贺词,便就有目光胶粘在她身上下不去了。 夏小满侍立在二夫人身后帮着布菜,瞧得真真地。想起九nǎinǎi提的那几根红线,再瞧几个人地眼神,忽然想起一句经典台词----“被丘比特的箭shè成刺猬”,无差别笑到肠绞痛。 夏小满憋着笑,无比同情的瞧了眼年谅,那个家伙之前还想着护着表妹免遭狼爪呢,看起来,路漫漫其修远啊。哎,年同志,祝你好运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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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乾坤楼据说高十丈有余,前面又有隔离带,一般的弩箭根本shè不上去。除非是强弓,那还要臂力好才行。而弓箭这等兵器也忒显眼。----好么。大家都乐呵呵看戏,突然出现一个背弓箭的……这阜泽府维持秩序地兵吏也不是瞎子傻子。还能由着他搭弓引箭shè真龙? 由此看来,在手枪发明之前,皇帝陛下这种有距离的“与民同乐”行为风险还是比较小地。 不,不,应该说手榴弹发明之前,他都是安全地。就是真有子弹shè上去了,他老人家身边可是还有几千几万的护卫呢,还不立时化chéng rén盾?----传说中尽职地保镖在危急时刻都是拿身体当枪子儿的。 夏小满突然想起周星星版的韦小宝,那所有人都跑到公主行辇上护驾挤得结结实实的景象。不由失笑,若几千人都扑到皇帝身上,那本身就是重量级武器了,非活活把皇帝压扁了不可。 这么想着是极其可乐的,她也很希望能一览盛况。可惜。她也就想着乐呵乐呵吧,如何出得去?十三rì。民间灯节开始的第一天,夏小满瞧着长生居的人在自家院子里布置简单的花灯,遥想外面入夜后的喧嚣热闹,极为惆怅。 她这才惆怅没多久,九nǎinǎi就给她带来个出去地机会。 这纪家人来京城一回,年家总要尽地主之谊、请客人京里四处转转。这第一站便是京郊万佛寺。二夫人相陪纪郑氏自不必说,却是没人陪纪淙书的。往京郊去车行颇远不说,年谅这腿脚不好,上山寺更是麻烦,故此不能相陪。最终年家安排了九爷夫妇出面。 九爷是要同纪淙书一道参加会试的,这十五开印学堂复课后,还拟带纪淙书往学堂里去,拜拜先生会会同窗,而rì后也少不得要一道出去交游应酬,因此这会儿九爷相陪也是理所当然。九nǎinǎi自然也就相陪纪戚氏和纪灵书。 夏小满就此没被安排出行,留家里伺候主子爷。 这夏小满在家憋闷,九nǎinǎi个在外面游玩的却也憋闷----纪戚氏几乎是不说话的人,而与纪灵书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孙家也是诗书传家,九nǎinǎi孙氏亦是能填诗作词之人。可惜,遇上了纪灵书。初始纪灵书诗xìng大发她还能跟着对上几句,然纪灵书所学颇杂,不止诗词曲赋,这卦文、佛偈也都能引来一用,九nǎinǎi就开始觉得对话吃力,到最后完全不知道纪灵书所云为何,也就插不上口了。冗长地旅程,憋闷得够呛。 这十三下晌她一回来,就跑来找夏小满,拉着她袖子,睁着水汪汪地大眼睛,可怜兮兮道:“满姐姐明rì同去吧,我俩也有个伴儿,有个说话的人。” 夏小满听她婉转讲完,哭笑不得,心底开始衡量,到底是不能出去玩更痛苦,还是跟个唐僧出去玩更痛苦。然她也说不得什么,只道:“这可是为难我了,我便是想去,可也做不得主啊。” 九nǎinǎi眨眨眼道:“满姐姐只应了我就成。我去与姐姐想法子。” 她果然是个有法子地,不知怎的说服了二夫人,竟同意了翌rì让年谅并九爷相陪纪淙书,---因十四rì只在需在内城里转了,路途平坦没甚大碍,年谅自己早也是想出门的,九爷又拍着胸脯保证护有他在不会有闪失。此事就此敲定,夏小满也就顺理成章跟着去了。 九nǎinǎi兴高采烈的回来送了信,夏小满还纠结于跟着唐僧出去玩到底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年谅一句话却是加了一块高兴的筹码。 因夏小满顺口提到灯节,年谅寻思寻思道:“元宵夜依规矩是要在家里,但明晚也是热闹的。那明儿不如先不回府。晚饭往万祥街表哥家吃去,待入夜从那边直接去赏灯,倒是便宜。” 青樱一旁听了忙劝道:“便是明rì白晌出门,二夫人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地,生怕有半点儿闪失,奴婢们从现下就开始悬心了,这晚上天黑人多车乱……” 年谅不以为然,道:“哪里有那般险了。往年灯节也不是没出去过。今年只坐车中就是了。” 夏小满心里一乐。心道你也就只能坐车里了,往年能直立行走。今年却是瘸子。若坐个轮椅还比人矮一截,人山人海的。个不高的都看不着东西,你这半截的能看啥?!看人后脑勺还得抬头。 青樱摇头道:“怕是二夫人不会许。” 年谅摆手道:“往永泰街去才多远的路?不必忧心。明rì我拉了表哥和九弟同去,二婶定会许的。” 夏小满听他说的笃定,不由在心底开始盘算起翌rì的出行计划来。 然计划得再好也没用,计划永远永远没有变化快。 翌rì一早,年谅地出行便就彻底取消了。 陆家早早送来拜帖,言说陆大人夫人稍后要来登门拜访。 被打乱计划的不止九nǎinǎi和夏小满,还有年谅。而他比她俩要郁闷多了。 他就盼着年节里陆家不来,他好有由头与老太爷提退亲。谁知道只差一步,陆家人赶在年节最后一天跑来,端是坏了他地好谋划。 他本都穿戴整齐了准备出门了,得了这信儿,无奈地打发人去二夫人并九爷那边说自家不能去了。又闷闷的皱眉沉思半晌。沉着脸吩咐更衣。 青樱低声道:“一会儿说是陆大人也过来地。爷这身大衣裳不是刚好见客……” 年谅咬牙道:“见客?不见。更衣。爷身子不适,要躺着。” 青樱知他怄气。犹豫了下,终是叹道:“奴婢僭越,少不得说一句,爷这般却是不给陆大人面子了,就是老太爷脸上也过不去。爷当从长计议,犯不上先就得罪了他家去。” 年谅摇头道:“说不上得罪。我一向体弱,昨夜偶感风寒,早起头便有些痛,身子也困乏,病中见客恐有失态,反倒失礼,你着人这般回与祖 青樱还待说话,年谅又道:“我自有打算,你先去回了祖父,瞧祖父说些什么再论。----祖母那边也是一样的话。”他顿了顿又道,“也去瞧瞧二婶出门没。若没出门,也是一样的话。你且去吧。满娘,更衣。” 青樱无可奈何,只得福身告退,往外头去回话去。 夏小满却是没动,只道:“你不等老太爷那边的回话再看要不要更衣?免得一会儿再穿还麻烦。” 年谅皱了眉,道:“不必。更衣吧。” 夏小满挑了挑眉,道:“你已经是遣人去问了老太爷的。不等回话?” 年谅迟疑一下,平了平心气,道:“罢了,且等会子吧。” 少一时那边传话回来,道是老太爷说叫年谅不必见客了,好生养着;老夫人则吩咐去请大夫;二夫人得了信儿便没出门,只吩咐叫长生居的人好生伺候着,便往老夫人那边去了。 这便是高层领导默认了。 夏小满与年谅换了家常衣裳,问年谅可要躺着。年谅摇头道:“老太爷既这么说了,二婶也过去了,便不必躺着了。” 夏小满噗嗤一笑,道:“若大夫真来了呢?直接打发走了?” 年谅往桌边儿一坐,伸了伸胳膊,道:“坐着也能诊脉。”大夫还没来,倒是先有个二夫人的小丫鬟急匆匆过来回道:“夫人打发奴婢来告诉爷,陆夫人要过来探病。” 年谅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被,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既是恨陆家恨的,也是被屋里地味道呛的。 他近来气sè尚好,不像重病的样子,夏小满本寻思要不要给他画点儿妆。造个假,他却死活不肯让她往脸上涂脂粉,她只得叫人往他身上压了两层被子---屋里本就热,没一会儿就捂出汗来,额头直冒虚汗,就有点儿病人地意思了。 主角有点儿意思了,剩下的就靠营造氛围了。 夏小满先让把门窗关地死死地,然后吩咐人找了些药渣子残药汤。拿个吊子放在炉子上煨了一会儿,这便是满屋子的苦药味。撤了炉子又点浓香。做出像要把药味压下去地样子。然这两种味道相混,古怪之至。冲得人脑门子生疼。 年谅忍不住道:“这味……!唉,这般折腾,便是没病也病了。” “可是你自己说要重病的样子。”夏小满拿着湿帕子掩了口鼻,又递给他一个,忍不住笑道:“头两个月这屋可就是这个味道!一点儿不差。还不是我叫天天开窗户换气,后来才好的!你从前都能挺那么久,不差这一会儿了年谅哪里还记得从前屋里什么味道了,但从前确是喝了药就点香压药味,后来满娘叫上了药就开窗户。想来真是这般。只得点点头,掩上帕子,不再言语。 这番功夫没白下,陆夫人在二夫人地陪同下过来长生居,这一进暖阁外间。就闻到药味极重。便微微皱了眉头,心道年六病重果然不是讹传。待帘子一挑。她险些没呛一跟头,这什么味儿啊! 她身子晃了晃,被身边儿二夫人扶住,她侧头道了谢,见二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闻惯了,还含笑道了声请。陆夫人这哭的心都有了,门口就呛成这样,屋里还不呛死个人?但脸上却只能微笑,微笑,微笑----虽然有点儿轻度面部抽筋,然后迈着端庄地正步进了暖阁。 青樱和夏小满搬了椅子奉了茶,又压低声音道:“我家爷早上有点儿发热,喝了药才出了汗,还好些,尤有些迷糊着,不能给夫人行礼,还望夫人见谅。” 帐子只打起半面,显然是留着给她看地,陆夫人探了探头,见年谅果然是满脸是汗,十分虚弱的样子,叹了口气,向二夫人道:“世侄可要寻个良医好生诊治诊治。----前两rì我家大姑nǎinǎi染恙,有人举荐个大夫,医理甚jīng……” 二夫人笑眯眯地打断她道:“谢过夫人惦记他。只是现下都是淑妃娘娘打宫里遣的御医……” 陆夫人眉梢抽抽,勉强一笑,道:“如此甚好。” 她抿了口茶,就觉得屋里的味儿越发重了,自家几乎要被熏昏过去了,怎的也坐不住了,忙道叫年谅好生休息、改rì她再遣人送些补品人参等物过来云云,便起身告辞。 众人送了陆夫人穿堂,二夫人请她先上的小辇,自家回身瞧了眼夏小满和青樱,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极低声道:“真是胡闹。”而后扬声道:“好生照顾你家主子,有什么及时来报。” 夏小满和青樱转回房里,年谅已被小丫鬟扶着坐起来了,掀了一层被,披着衣裳,捂着湿帕子大喘气。那边窗户也叫打开了,幸好开的不大。 青樱忙过去又压了被角道:“爷小心些,待汗落了再起来啊,没得受了风。” 夏小满往窗边去,将窗户又关小了些,只留了条缝,又吩咐人把门帘子打起来些,以便散味。 年谅喘了两口才缓过来,恨恨道:“她竟能坐这么久才走!真难为她。”顿了顿又叹道:“可惜了。白晌病成这般,晚上却是不好出去了。赏灯只得等十六了……” --------不算字数分割线- 继续道:chūn节快乐事如意年更牛 PS:过年家里乱套,脑子浆糊了。彻底卡文了。哭。 明天开始又要参加7788的同学聚会,所以明天的更新时间,还得是晚上了。眼泪in。 无力地爬走……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1、元宵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暖阁气味久不散去,汗一落,年谅就换了身衣裳,往书房呆着去了,青樱跟着过去伺候,夏小满便就在暖阁这边大敞门窗,加速换气。 采菽闻了被褥上也落了药味,便吩咐几个小丫鬟拿着往熏笼上重新熏香。 夏小满回身瞧见了,忙拦了下来,道:“有药味再熏香又混了,又指不上出什么怪味。”因瞧窗外rì头好,便道:“看外头rì头很好,又没什么风,不如拿出去晾一晾吧。……说起来,这一冬也没晒被吧?” 因着阜泽在内陆,气候相对干燥,而被褥又总用汤婆子、被中香炉等腾着,睡着并不觉得cháo,这个问题便不自觉的被夏小满忽略掉了。这会儿想起来,不只是涉及健康问题,那晒过的被子上那股子阳光味道也颇让人怀念,她便又回身吩咐茴香道:“咱们房里的被褥也拿出来晒晒。” 采菽抱着被褥迟疑道:“虽是打chūn了,可现下还没出数九,外面怪冷的,这会儿晒被,还不得冻得又凉又硬?” “不会。”夏小满笑道,“有rì头呢,就晒一两个时辰,晌午rì头快过去时就收起来了。晒过你就知道了。再者,多少也散散味儿不是。若是嫌凉,回头再拿熏笼腾腾就好了。” 采菽将信将疑,抱着被出来,院子当中站着,又犯了愁,这被可晾在哪?院子里没有矮灌木,虽有几处花架,但一来已是布置了各sè花灯。供晚上主子赏看的,再来瞧着架子单薄,可不像能擎住被褥的。 夏小满跟着出来地,也呆那边了,踅摸了一圈,真就没有能晒的地方。没架子也就罢了,树木枝桠也是太高,连个能扯绳子的地方都没有。想起那晒过的被褥好处来。她又有些不甘心,心道。看来。只得自己做架子了,简单的拿三根棍子整俩支架。中间扯个绳子或者横根竹竿子,找好角度应该很结实吧,况且又没大风。想罢便问采菽道:“厨下或者哪里的,有没有竹竿子?长木棍也行。” 采菽道:“竹竿子?晾衣裳的竹竿子?厨下没有,浆洗那边应当是有的。姨nǎinǎi要做什么?” “浆洗那边……”夏小满还真就没往那边溜达过,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地架子,若就是自己想的那种,能直接拿来用是最好了。 夏小满跟采菽一形容,采菽摇头道:“不是姨nǎinǎi说地这种。虽也是中间横地竿子,但两头桩子是石头座儿的,极沉地,可挪不来。姨nǎinǎi要立那样的架子,叫木活儿上的人过来?” 夏小满笑道:“不必劳师动众的。那就找几个竿子吧。咱们自己也能捆成架子。只晾一会儿就收起来。等以后再叫木匠给打个好的。” 她寻思着,以后自家有宅子了。首先要建个阳台。反正有玻璃,就做那种落地窗,好叫满屋子都是阳光,然后顶上悬架子晒被,底下设个摇椅,她就坐在摇椅上晃悠悠的看书,看累了,就扑到晒得暖洋洋宣腾腾香喷喷的棉被上蹭一蹭……哎,人生多美好 DIY的过程本身就是快乐的,而看到成果往往会更快乐。 夏小满同学突然发现她很有DIY地天分----虽然只是捆竹竿子而已,但是捆得还蛮溜的,干得也蛮开心的。或者,比起脑力劳动,她还是更适合体力劳动? 她也怀疑这是遗传,是这个身体的本能,毕竟这身体的老爹是个手艺人…… 想起那会开锁会锔碗还会演戏地便宜老爹,夏小满笑着摇了摇头,她曾认定自己不会再想起他,不过现在想起来,又觉得没什么了,彻底地释然,反而把他当成一个笑话,不时还能逗自家开心一下。 少一时几个人立了五六个架子,晾了满院子被褥,一眼望过去花花绿绿,倒似chūn天提早降临一般。 夏小满歪着脑袋叉着腰瞧了瞧,真有成就感,虽然……和这雅致的院子不搭。 她忽就想,这要是风雅地表小姐瞧见,肯定是要狂批一顿吧。想起纪灵书小小年纪却是老学究的模样,她撑不住笑了一回,还没笑够,就又想起,书房里还坐着个爱挑剔的家伙,以他对万祥街宅子的挑剔程度……看见院子变成这样,不会暴走吧?! 夏小满笑不出来了,挠挠头,心道,阿弥陀佛,年谅你可要在书房老实的呆着,最好等晌午这边收了被再出来…… 她的佛还没念完,就听见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回头去瞧,----年谅站在书房门口,显然呆了,一旁的青樱敲了也是一怔,忙先一步陪笑向夏小满道:“姨nǎinǎi这是……” 夏小满走过去道:“被上都是药味,拿出来晾晾。”说话间瞧着年谅的表情,脑里琢磨着他要发飙她回啥。 年谅愣了半天,却是忽然笑了,摇头道:“倒是比花灯瞧着还热闹。” 夏小满松了口气,笑道:“确是乱架的,不过,只趁晌午太阳好,晒一阵子,一会儿就收拾了。” 年谅道:“是太乱了。但也无妨,且晾着吧,药味散尽了才好。”想着那满屋子药味,又叹道:“从前还不觉着那药味怎样,今儿竟是一刻也受不住。” 夏小满心道你原来是久闻药味嗅觉不灵敏了,却听青樱在一旁陪笑道:“爷从前在病中不觉着,现下嫌药味了,却是要好了。” 夏小满心里翻着大白眼,勉强咧开嘴跟着傻笑。 正说着,外面小丫鬟过来回道:“老太君打发周婆婆过来瞧爷了。” 夏小满想起那狼外婆就是一缩脖,忙问年谅道:“回去躺着不?” 年谅一言不发。指指满院子的被褥。 夏小满一脸尴尬,这般是没法子装病了,便道:“得,我的不是。现在就收拾……” 青樱忙道:“姨nǎinǎi不必忙,也不只这几件,箱子里还有被褥,拿出来用就是。” 年谅笑了笑,止住她俩。道:“不必。大夫不也没过来?祖母也是知道地,当是不过来问问罢了。暖阁还开着窗户吧?且先不回去了。叫周婆婆到书房吧。” 夏小满瞧了青樱一眼。青樱眼神示意她没事。夏小满微微点了下头,过去扶着年谅进了书房。 周婆婆进院瞧见那几架子被褥。便皱了眉头,待进了书房,给年谅行礼问了好,先道:“六爷觉得身上怎样?老太君一直惦记着,打发老奴来瞧看。” 年谅笑道:“有劳婆婆。发了汗,退了热,这会子没事了。待晌午吃了饭,我便过去与祖母请安。” 周婆婆忙道:“六爷快别了,风寒原就不易好利索。若出去再受了寒怎生了得?老太君原也是说叫六爷不要走动、好生养着,六爷这要过去了,老太君定要责老奴愚笨带错了话。” 年谅笑道:“婆婆言重了。那就尊祖母的意思,我就不过去了。”说着转向青樱道:“青樱,那你便下晌往松鹤堂去一趟。禀告祖母我已无事。累祖母悬心,甚是不孝。叩祈祖母恕罪……” 夏小满紧低着头,嘴角抽抽着,果然做戏做全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周婆婆待他说完,也转向青樱,却是沉着脸开始发作道:“姑娘大意了,爷这才好,怎能在书房坐着?应多躺着才是!外面那些又是怎么回事?大冷天的,怎的被褥都撂在外头了?” 青樱陪笑道:“爷也是嫌躺的久了,闷,才往这边来坐。那被褥是因着有味儿,放出来晾晾……” 周婆婆那脸sè非但没多云转晴,反而更是yīn沉,厉声道:“这却是姑娘的不是了。六爷本就染了风寒,这被子浸了寒气,再与爷盖,岂不病上加病?姑娘怎得如此糊涂!” “婆婆。”年谅打断她,脸上笑容敛去,道:“是我叫她们拿出去晒的。” 周婆婆顿了下,脸sè稍缓,皮笑肉不笑向年谅道:“六爷年轻,不知道这寒气地厉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小心为好。”说着刀子一样地目光又shè到青樱身上,森然道:“姑娘可记下了?六爷地身子金贵,姑娘行事当多思量才是!” 夏小满皱了眉头,心里咒骂了一句,因不想让青樱代己受过,便寻思着不冷不热回上两句。未及开口,那边青樱已是先一步满脸堆笑道是谢过周婆婆教诲了。年谅虽未言语,闻言却也皱了眉头。 好在周婆婆知道见好就收,瞧见年谅脸sè不虞,便说了几句六爷保重身子之类的话,起身告退。 待她走了,夏小满向青樱歉然道:“本是我晾地被褥,到让你代我受过……” 青樱忙笑道:“姨nǎinǎi说的哪里话来,可折煞奴婢了。原也没什么,周婆婆素来多有cāo心,总怕奴婢们照顾不周……” 年谅摆摆手,道:“你们俩都没过失。哼,这群老刁奴最是可恶。” 青樱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劝道:“爷何苦置气?!她是年长的婆婆,老太君的陪房,便是言语间有所失礼,可……到底是为了爷好不是!” 年谅面露讥讽,道:“她可是副好心肠。那一rì……”不自觉的想起那rì青槐的事来,心下又是翻腾,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去,皱眉半晌不yù再提,只道:“青樱,也快午时了,去传饭吧。” 过了晌午便收了被褥,往熏笼上捂热了放在床上,夏小满向准备歇中觉的年谅做售后服务调研,问道:“这晒了的被盖着如何?” 年谅笑道:“似是轻了些,倒没觉出旁的。”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帮他掖了被角。道:“那就好好再试一会儿。” 然却是没体验成功,夏小满才安置好他,还没出屋,外面就有人来回:“老太爷打发人来问爷歇着没,若没,请爷松鹤堂去。” “老太爷怎么没歇中觉?!”夏小满瞧了瞧年谅,道:“咱怎么回?说睡下了?” 年谅摇了摇头,道:“扶我起来。更衣。” 夏小满一边儿扶他,一边儿道:“那你不顺路去给老太君报个平安?虽然刚才青樱过去了。但你这往老太爷那边去……” 年谅嗯了一声。道:“我省得。” 年谅这一去,直到掌灯还未回来。因中途打发人来说晚饭在老太君那边用了。夏小满便自己吃了晚饭,然后瞧着院儿里地花灯都点亮了,便带着茴香豆蔻出来赏灯,----不能出去赏灯,在家里赏赏,意思意思也好。 这灯里大部分是叫小韦管家往崔神君街桃莲菊花灯铺子买的,果然是极jīng细的,各sè花卉栩栩如生。夏小满一盏盏细看下去,各个都喜欢。有些个花样她并不认识的,因问茴香,茴香便挨个与她介绍。夏小满笑称叫茴香编个段子去,刚好叫《报花名》。 听茴香介绍一盏花灯名叫千瓣莲,夏小满正探头去数着到底多少个花瓣儿。还没数到十个。便听外面小丫鬟喊说爷回来了。 年谅见难得出门相迎的夏小满迎了过来,身上穿得厚厚地。又抱着个手炉,再探头去看花架子上一片绚烂花灯,问她道:“赏灯?” 夏小满将手炉交到茴香手里,过来接了他轮椅往暖阁推去,道:“嗯。没什么事,就看看灯。” 年谅闷声道:“十六咱们出去看。”顿了顿,又道,“明儿家里也有灯,鸣鸾楼那边也会挂灯。” 夏小满心道,十六出去了再说。没人打乱计划那就阿弥陀佛上帝保佑感谢真主安拉。至于家里那灯,她跟着领导身后伺候着,哪得好好赏看?还不如瞧长生居这几盏有趣。 年谅望着那片灯,道:“推我过去看看。” 他现在心里着实郁闷,因着与老太爷地对话并不愉快。 老太爷的意思是,与陆家地婚盟是旧盟,本应在陆三小姐过世时就终结的,可因彼时陆家与年家交好,再三说了,所以老太爷口头上说待陆四小姐及笄再论,其并无婚书,因此便是要退亲,也要待陆四小姐及笄后陆家来旧事重提时再退,现下年家却是不好提地。其诺已许,年家亦不能背信弃义。 事实上,老太爷对那诺言并不十分在意,他地顾虑不止是子孙考评前途,亦不止朝堂上乱七八糟的关系,也是因着老太君晌午与他说地一句话。----老太君言道:“陆家做事虽有不周之处,但陆四小姐却是从门第到人品皆配得六郎的。若错过此等姻缘,以六郎这身子,哪里再觅得如此门当户对的良配?” 年谅的健康状况京畿官场怕是无人不知了,门户相当人家的嫡出小姐哪里肯许与他?老太爷也是怕错过陆四小姐再难觅良配。然这些话却是不能与年谅说的,他本身身子不好,自己岂有不怄火的,再这般提却是伤他的心了。老太爷便只好用旁的借口来安抚年谅。 年谅虽不知祖父到底想些什么,确是清楚地知道陆家这亲事暂时是退不了,心下便只能寄希望于陆家觉得自家病入膏肓自动来退亲。然陆家既能反复,必有所图;所图未得,岂能放手?所以他也觉得,这希望,未免忒渺茫了些。 年谅瞧着那花灯,一一辨来,有去岁旧物,也有今年新置地,兴之所至,便随口点评两句。 月朗星稀。 花灯璀璨。 静夜里,年谅的声音略显清冷,然因着心境慢慢好转,语意里便多了欢快,听着倒有几分悦耳了。慢慢的,自家也融到这景之中,心情越发的好了。 而此情此景---- 夏小满同学却完全没心情欣赏,她只觉得……一直推轮椅也忒冻手了!! 轮椅停下来的时候,她并不是认真听年谅说些什么,而是忙不迭从茴香手里接过手炉来捂一会儿,满脑子只琢磨着,应该给这轮椅地把手上加一个棉套子,像套袖那么长,厚厚地,这样推轮椅时候手就可以伸进去了,很保暖…… 这就是现实主义者和浪漫主义者的本质区别。 现实主义者还没推着轮椅上地浪漫主义者进屋,便又有一个浪漫主义者登场了。----纪灵书遣人来问年谅歇了没,说是今儿出去赏灯,带了几盏回来,要送年谅两盏。 年谅道了声请,少一时,纪灵书满脸笑容的进来了。 她一身青缎面狐肷披风,毛茸茸的风领显得那娃娃脸越发小了,面颊冻的红扑扑的,身上还带着寒气,却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她进来与年谅行了礼,叫拂星揽月提了两盏花灯过来,笑道:“人常道天下的好事物皆汇聚京畿,灵书原还不大信,便说这灯,因着州纸好,也颇出得几盏好灯,然今rì一见京畿灯街,方知真个是比不过的。纸好、活儿巧,这其中的心思更是难得。灵书不敢专美,特拿来两盏请表哥赏鉴。表哥且瞧这灯可好?” 两盏都是八副图的走马灯,一盏绘的是人物,一盏绘的是花鸟,灯扎的漂亮,画工也极细,关键是各题了一首七言律诗,却是两个灯谜。 年谅对她的测试也是麻木了,哂然一笑,略一沉思,指着灯道:“那个是梅花倒不难猜。这个却颇有新意,说的可是君子以正位凝命?” 纪灵书眼波流慧,笑道:“表哥好学识!灵书敬服了。正是呢。这个大哥与九哥哥也猜了好一会子才中的!” 年谅笑道:“确是难猜。可是与我的?先谢过表妹。” 纪灵书笑道:“却是灵书借花献佛,不敢独当这声谢,---虽然是灵书选的灯,实却是七哥哥会的钞。”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2、元宵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12、元宵3 夏小满觉得自己的第六感一向不准,她原是一直期盼着自己能修成女巫半仙体质,能掐会算预知点儿未来啥的,然而这次,她却无比希望自己的第六感大大的不准。 因为听到七爷俩字,她无法遏制的神经敏感起来,总觉得,遇上这厮就没好事。 她侧脸去瞧年谅,见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嗯,看来“遇上七爷没好事”是大家公认的了。 纪灵书可是一点儿没有察觉旁人有什么不对劲儿,说完了那句,便又乐呵呵的去摆弄那灯,一边儿道:“这家还有一盏灯,是前朝李毅伍的打虎图,也是走马灯,仿的极像,动起来人虎皆是活了一般,亦是极好的,但想来终不及这两盏雅致有趣,所以拿了这两盏来……” 年谅赞了句李毅伍画的走兽确是最好,又正色问她道:“表妹今天与谁同去赏灯的?” 纪灵书听他问人,却是来了精神,终于带上了与她实际年龄相符的稚童一般的笑容,掰着手指一一数来,道:“今日人可多了。  我家哥哥嫂子、九哥哥九嫂子、七姐姐、十二哥哥和十三哥哥——咱们原是一块儿的,下晌在居戎东吃的晚饭,从那边去的永泰街,可巧路上遇着了七哥哥。  待在永泰街,还遇着兵部侍郎李大人、吏部侍郎陆大人和翰林屈大人三家的亲眷,便就并在一路同游的。  本来他们说还瞧见五哥哥五嫂子地车了,却是没停。  也没与咱们招呼……” 那兵部侍郎李大人家就是五奶奶曾御前拒婚的人家,五爷岂会停下来招呼?停下还不被当成示威?怕是躲还来不及。  而这吏部侍郎陆大人……夏小满心道,亏得年谅没去,不然白天那出戏可就白演了,一定穿帮。 年谅也是想到这点,又听闻半路上遇着的老七,脸色大为缓和。  点头道:“赏灯便是人多方才热闹些。  ” 纪灵书点头称是,因着高兴。  又与他讲了今晚七姐姐猜了哪几个灯谜,十二十三对了哪几副对子,又是夸李家、陆家、屈家小姐公子皆是好文采如何如何,讲到兴奋之处,眸子里莹光流动,满满的欣喜。 她自小没什么玩伴,只一个哥哥还比她大上许多。  待她懂事时,哥哥都娶嫂子了,这哥哥稳重,嫂子老实,哪个是会陪她嬉戏的?而她书读的多,比邻家女孩都高出一等,自家不甚瞧得起她们,她们也因着“无法沟通”少来寻她玩。  因此纪灵书的童年其实是十分孤单地。  那般喜爱花鸟鱼兽,不只是为的风雅,亦是借以排遣孤独。 到了京畿,这些世家小姐哪个是不懂琴棋书画地?造诣高低且不论,到底是样样拿得起的,谈论起什么来。  都能应上话。  纪灵书这才有找到组织的归属感。  就说今日新遇见几位小姐公子,于她虽是新识,却是年七小姐旧友,彼此说话并不扭捏,几人见纪灵书容貌姣好,小小年纪却是谈吐不俗,便都爱与她说说话,而这些人哪个也不是内向不爱说话的,便就没人由着纪灵书自我发挥独自演讲,而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如此一来纪灵书那好拔高好跑题的毛病就没显出来。  彼此还谈得甚是投机。 纪灵书只觉得难得遇着知己,心里极是高兴。  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今夜这般快活的。  这会儿年谅一说人多好,她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年谅瞧她这般欢喜,也是高兴,笑着陪她聊了几句。  这些官宦人家,原来他甚是熟稔,便是这两年不常与之来往了,年少些的并不认识,有“家风”二字在,对其子弟品行他也能揣度出一二,与纪灵书说起这些人时,也隐约提醒她与人交往要多有注意,“知人知面不知心”云云。  只是纪灵书在兴头上,这弦外之音能听出多少、又能听进去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夏小满瞧着年谅那副“长兄如父”地样子,不由失笑,这还真像个教育孩子不要早恋的家长。  不过说起来,纪灵书实际年龄虽小,但虚算也是十四了,按照这个时代标准,也当是开始找人家的年纪了。  若是一早结识些人家,多了解一些,以后选择余地就比较多吧。 眼见快到二更天了(晚上九点),雁回居那边打发人来请纪灵书,纪灵书才忙告辞走了。 送了她,年谅长出口气,虽她后来没提老七一句,可他仍是忧心,只道:“老七素来奸猾,莫要打什么主意才好。  ” 夏小满见他不说旁人,最担心还是家里那匹狼,笑了一回,想了想,问道:“七爷这是休妻……若再娶,算正室还是继室?” 年谅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道:“继室。  这倒是,但评这,姨母也断不会将表妹许与他就是了。  ”他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只怕他行骗……表妹年幼不识险恶……”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对,还有这茬,这很有可能!一个年幼无知的小白花被玷污了,生米成了熟饭,还能咋整?只有跟着年老七了。  古人比现代人可怕多了,看条胳膊就是没清白了,年老七甚至不用动啥真格的,就能把个小姑娘纳入囊中。 只是……纪家到底是亲戚,年老七吃了窝边草,事情曝露,怕是老太爷老夫人那边都饶不了他。  搞不好他在年家也没立足之地了,他可是身上没官没爵没固定收入的,少了银子,还哪里能泡妞喝花酒去?纪灵书美则美矣,可美女多去了,年老七最是贪色之人,会为了一朵花放弃整个花园? 年老七……图的什么呢? 夏小满摇了摇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咱是既不能锯开七爷脑袋瞧瞧他打地什么主意。  也没可能掐着纪灵书的脖子告诉她老七是色狼,离他远一些。  这会儿能做的,不过是旁敲侧击提点一番罢了。 “也许是咱们多虑了。  ”夏小满劝道,“方才表小姐不也说路上遇着的么。  ” 说话间倒想起十二十三倒是跟着纪灵书一起玩的,不晓得是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哎,别这边儿堵着狼,那边儿又叫鹰叼去。  当然。  如果这俩娃算鹰的话。 因而,她又笑道:“你便不担心十二爷、十三爷……” 年谅顿了顿。  想起这俩弟弟,摇头笑道:“若是真与咱家联姻,十二、十三倒是好地。  他俩虽没十四那般稳重,却别有一股聪明劲儿,身份也尊贵些。  ——到底是三姐姐地亲兄弟,虽今上于外戚间用人谨慎,但两人若是得了功名。再叫三姐姐拉扯一把,前程当不会错。  若单论人,实则十三比十二更妥当……这却是要瞧姨母的意思。  ” 他转了一圈,又回到初始话题,叹了口气,道:“只老七……若果真是偶遇还则罢了……” 夏小满道:“这么琢磨也没用。  今儿地事,不如明儿找九爷问问?他是一直跟着纪家人的。  ” * 正月十五,衙门开印。  大殿朝会。  政府机构新一年的运作就此拉开帷幕。 年家有官职的上朝,有诰命的随老夫人进宫朝拜太后,这有书读的,自然是去学堂开课。  只是十五十六都是法定灯节,朝堂、学堂皆是半日,十七恢复正常。 九爷则是一早就带着纪淙书往学堂里拜先生会同窗了。 傍晚时分。  九爷归来,未用人请,自己先来了长生居。 “六哥放心。  ”九爷进门就给年谅汇报工作,“纪大哥今儿见过了先生,先生甚喜他学识为人,又瞧了他几篇文章,道他必能中第。  下晌同窗请酒,他本不待去,叫我们一顿劝说,也跟着去了。  想来以后再寻他应酬。  应是不难。  ” 年谅大喜。  赞叹道:“九弟真好本事!我原还愁你劝他不动。  ” 九爷也有些得意,手指轻叩桌案笑道:“不瞒六哥说。  我也愁此事!那日就纪大哥在老太爷跟前那一番陈词,我心里是没底,全然不知能劝动他几分。  又怕劝动了,带去酒席宴上,与咱们别扭,那边的人得罪了,六哥你这边我也交不上差,倒还不如不劝。  这两日结交下来,觉得纪大哥只是倔了些,倒不是那左性地。  经了今日,越发觉得无甚可忧了。  ” 他顿了顿笑道:“说来,纪大哥这能强词有强词地好处!六哥也晓得,那等席上,无外乎吟诗作对谈古论今的,这纪大哥于诗词上平平,却极是善辩!今日一席话把几个常辩不败地都给驳倒了!说到后来,几人竟一句也应对不上,都傻了眼。  众人皆是服了的!” 年谅一怔,随后击掌大笑,他知道纪淙书雄辩,只担心他雄辩过劲儿了,惹人厌烦,谁知道竟是这样结果,不由道:“果真?倒是用在此处了!那想来他策论也必是极好的。  ” 九爷跟着大笑一场,道:“这也是我未曾想到的。  策论就不得而知了,先生还未留题,只瞧他几篇旧文。  改日叫先生与他出几个题目瞧瞧。  ” “有劳九弟费心了。  ”年谅忽而笑道:“且先出一个吧,瞧表哥那般强辩,行文也必极长……说起来这也要请恩师板板他这才好。  ” 九爷会意,捧腹笑道:“我省得了,回头会与先生说得。  便是会试时写秃了笔,考官却是不肯判秃笔的。  ” 两人笑了一回,年谅想起纪灵书,又问他们昨日赏灯遇到七爷之事。 九爷对三房也是厌恶,皱眉道:“昨儿咱们打城西往回走时候遇上地,像是从南边儿来,哼,一身花粉香,定是到烟柳街喝花酒去了。  因瞧着咱们,也说跟着一道去,又不好回了他,由着他跟来了。  ” 年谅点了点头,道:“表妹还说昨日买灯老七会钞的……” 九爷一拍大腿,道:“没错,还有这桩奇事。  六哥不提我也混忘了。  你说老七多暂掏银子这般大方过?昨儿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症,咱们买灯的银子都他出的。  另与了那几家几盏,十好几两银子,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 年谅挑眉道:“都是他会钞的?也给旁人家了?”这他倒放心了,不像是打纪灵书主意的。 九爷压根没往纪灵书那边儿想,只点头道:“都他会钞地!要不怎说是桩奇事呢,六哥你也知,他不是个赌钱的,这般行事不会是赢了装大方。  我也纳闷,这年关也过了,该讨的债也当都收回来了,这当口他哪来的余份银子?莫不是路上拾了金子?” 年谅管他是偷的是抢的,只要离自家妹子远远的,他就是劫了国库,年谅也一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因此只笑道:“许是得了外财了。  他外面朋友多的是,外财怕也来得容易。  ……说起赏灯,还有事相求九弟。  ” 九爷忙抛开那琢磨年老七的念头,笑道:“六哥折煞我了,有什么尽管吩咐!” 年谅便说了因昨日未曾去上赏灯,便打算明日出去,只怕二夫人担心人多车乱有闪失不肯让他出去,想约九爷夫妇一道去,再请九爷在二夫人面前帮说两句打包票的话,好叫她放心,许他出门。 九爷笑道:“这算得什么事?!包在我身上!一会儿家宴上我就同二伯娘说,定让六哥如愿。  ”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弱弱地说,本来就卡文了,卡地死去活来。  脑子浆糊。  而这几天又一直有7788的同学聚会。 他们不少南方工作去地,我们这一年也就见这一次面……所以…… 所以更新时间……越发不靠谱……实在抱歉…… 眼泪汪汪滴接受板砖洗礼…… 一头是包的爬走……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3、元宵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13、元宵4 年谅只是想找一个“保镖”,向二夫人证明他处于安全之中。  结果这十六要去赏灯的口号一打出来,呼啦啦出来一群保镖。 七小姐也想出去玩,便依旧扯出陪客的幌子,抬了纪家人出来,先要请纪郑氏,说是十四日姨夫人未曾去赏灯,今日补上。  纪郑氏知她心思,笑说上了年纪,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许了纪灵书跟着出去。  再问纪淙书夫妇,他们道是前一日去过了便不再去,纪淙书要温书,纪戚氏要伺候丈夫温书,就只叫妹妹一人跟去玩玩乐乐。 七小姐本来对纪戚氏就没兴趣,对于她这样贤惠到“同丫鬟一样伺候夫君温书”的行为颇为不屑,便也就丢开手,拉了纪灵书去,想了想,又叫上十四日未曾出门的五小姐、六小姐、九小姐同往,也好与祖母、母亲那边说话。  果然老夫人允了他们,又叫带上十四,这十二、十三爷自然是要凑热闹的。  再加上正经的保镖九爷夫妇,好么,一下整出个旅行团来。 男士骑马,女士坐车,病号年谅特例,也坐车。 本身九奶奶、纪灵书和七小姐一辆车,另三位小姐一辆,夏小满与丫鬟们后面几辆小车上坐的,九奶奶因瞧那车不好,便要招夏小满过来与自家同车。 夏小满忙不迭婉拒再婉拒,别说上了车只有伺候领导的份,就说自家现在勉强能拿毛笔写上几个字了,还未摆脱文盲的帽子。  跟这群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地博士女们一辆车,听她们念经还得装聋作哑,也非郁闷死不可。  出来赏灯是图个乐呵,找别扭谁干啊?!她那小车虽没主子们的车好,可是要自在多了。 两厢厮让间,年谅来解了围,叫夏小满他那车上跟着伺候去。  夏小满自乐不得的。  一定要伺候人的话,还是自家领导好打发。  九奶奶瞧了。  会心一笑,便也不再让。 年谅没坐轮椅,叫人抬上车的。  车厢也是改造过了的,里面已不是什么座椅加长加宽,一张小床一样,半个车厢的椅面,以保证年谅坐着时候腿能放直。  其上铺着厚厚地被褥垫子,顶头设的靠背引枕,在夏小满看来,那就是软卧啊。 夏小满安置了年谅坐好,自家也脱了鞋子坐到“床”上来,也这依样自我安置一番,脚下垫了脚炉,腿上盖好了衾被。  伸展了下胳膊腿儿,往旁边引枕上一靠,舒服之极,心下喟叹,还是有钱好啊。 * 大秦寻常街道,每隔几丈远就有一根丈高地木杆。  上面吊的铁盆拢的火,作为街灯。  一般只需要半夜时更夫背着梯子过来添一次柴禾浇一次灯油,就可以亮整个晚上。 在平时静夜里,这样的街灯虽没有夏小满那世界的路灯明亮,也是比较管用的,能照亮一方路面。  然在元宵佳节的喜庆日子里,入夜便是家家灯火,处处管弦,极是灿然喧嚣,这街灯地光芒就显得格外微弱。  就像这月圆夜的星光一样黯淡。  待进入永乐街。  那些街灯则彻底淹没在一片绚烂之中,不万分仔细的辨别。  都寻不到一点儿踪迹。 永乐街连亘十余里,彩灯何止千百,极其新巧,怪怪奇奇,无所不有,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宝光璀璨,照耀如昼。  道两边更有各色摊位,巧匠艺人,奇术异能,歌舞百戏,令人耳目不暇。 好一派太平繁华景象。 夏小满眼睛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好,原先只在电视上看过、甚至只在书本上看过的杂耍戏法,尽数呈现在眼前,滚刀的、吞火的、胸口碎大石的,她明明知道有的只是个障眼法地骗局而已,可真看到时还是忍不住惊叹连连。 而那些驯兽的,耍猴、耍鸟、耍蛇都不新鲜了,还瞧着有耍鱼的。  那摊上设了一人高的台子,其上放着个木质嵌琉璃的大盆,盆中立半尺高了雕花挂彩的龙门,耍鱼人就站在盆旁,口中含着竹哨,哨声一响,一条通体金红地鱼儿便骤然而起,头尾一弓,纵身跃过那龙门,再入水中。 夏小满看得有些发傻,年谅见了,笑道:“可要下车去看看?”又道:“外面跟车的持葛手里有散钱,你叫他赏些与那耍鱼的吧。  ” 夏小满看了周围围的那一圈人,摇头笑道:“人那么多,也挤不进去,搁外圈看还不如搁车上看的清楚。  我只是觉得新鲜而已……这鱼怎么这么听话呢……” 海狮海豹海豚能训,这金鱼也能这么听话?貌似鱼脑容量没那么高吧……这鱼也成精了? 年谅笑道:“没瞧出来?” 夏小满一愣,果然是有猫腻的,忙道:“没瞧出来,怎么回事?” 年谅摇头笑道:“我少年时也是好奇,还曾千方百计问那人买鱼买哨,初时他执意不卖,到我出重金才允。  待我回家与众兄弟试玩,却怎的都不成,那鱼只伏在水底动也不动。  老八性急,抓出来掐弄一番,再丢进水里已是翻白了。  我惋惜了多日,一直甚恼老八莽撞。  后学堂恩师听闻,便与我讲,那耍鱼人手中有线,那鱼实是傀儡一般,线动鱼动,不过逢佳节时出来哄人一乐,赚些银钱罢了。  ” 夏小满估计也是这么回事,得了年谅许可,挑了车帘探出头去仔细看了,光线的原因,还是没瞧出来那线在哪里,只能从见那鱼落水时不甚自然的动作里微微看出端倪,——那鱼每一入水总能溅起大片水花来,确实像是傀儡木偶僵硬的跌进去一般。 她回来不由叹道:“这也是个技术活儿啊。  真是高明。  ” 年谅听她赞高明,哈哈一笑。  叫她挑了车帘喊小厮持葛道:“持葛,去赏那高明地耍鱼人百文钱。  ” 这么一来,他也来了兴致,走了一段,又见训鸟衔鬼脸儿衔旗地,他便指着那鸟儿道:“这赤喙雀儿训教虽费些功夫,却也不难。  每拿谷粒儿逗戏。  稍加时日,便能训成。  说起来。  咱家六条通灵,也是能训教会的。  ” 夏小满瞧着那雀儿灵巧地飞来飞去,脑子还没转回来,问道:“咱家谁?” 年谅奇道:“六条,不是你给起的名字?怎的,忘了?!” 夏小满这才想起那只上蹿下跳的凤头红来,笑道:“真忘了。  不过。  你觉得……能训教它衔旗?” 她总觉得六条高傲得一塌糊涂,日日里昂首挺胸的,摆出副不可一世地架势来,让她哭笑不得。  训练一只这样骄傲的鸟去衔旗?! 唔,不过,也不好说吧。  毕竟,六条是为了食物乖乖进了那开口地笼子里的,又再也不肯飞走。  估计也是可以因为食物乖乖听话衔旗吧。 好吧。  也许它根本不是一只高傲的鸟,尚肯为五斗米折腰。  然,真正高傲的鸟,到底是“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还是“练实醴泉”也无法打动之? 年谅见她不信,笑道:“一会儿叫持葛去问那耍鸟的买些旌旗、鬼脸儿来,回家试试便知。  ”说着又指着一旁那斗雀的,道:“这般斗雀儿却是最好训教的,比教衔旗还容易些。  《赋溪杂记》里便有提及,此雀儿好肉食,只肖以雀儿皮裹肉哺之,日久,则‘望其雀儿,便欲搏而食之’。  ” 夏小满听了。  见那边两雀儿相斗。  已是绒羽乱飞,果然是恨不得吃了对方地架势。  不由打了个哆嗦,貌似训练鹰啊狗啊咬人也是这么的,食物外面裹件仇家的衣裳,等到遇到仇家时候,鹰犬就只认定那衣服下就是食物,上去就一顿啄咬…… 唔,果然,食物永远是最好的引子,有了食物诱惑,动物才不管其他呢,六条是“低下它那高傲的头”,这斗雀是同类相残。  若说生存是第一位的,动物没有所谓的伦常道德约束,那人呢…… 有了银子的诱惑,人也是什么都敢做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绝非虚言。 年谅本是兴头上,见夏小满脸上没点儿笑模样,尽是厌恶之色,以为她嫌斗雀血腥,便笑着揽过她来,安抚着笑道:“斗雀咱们是不买的。  只先买些旌旗来……”说着便要去喊持葛。 夏小满身子扭着有些不适,略挣了下,见他没放手的意思,就自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只道:“得了,还是别训教六条了。  你不是打算随时放它走的?等你训练好了,它又飞了,岂不是白搭功夫?你要训练,不如买只不打算放走的训。  ” 她想起她们说年谅素来不养鸟兽,又笑问他道:“你不是懒得养鸟?现在还要训鸟?可是养六条养出乐趣来了?” 年谅笑容有点儿僵,瞧着她髻上银鲤戏莲地簪子,半晌低叹一声道:“原也养过……就如那傀儡鱼……后只觉得生死无常,徒然伤心,不若不养,少了些乐子,却也少了伤心,倒是干净。  ” 夏小满也叹了口气,她也有过养动物失败经历,也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她小时候养过金鱼,因为换水直接用的自来水,里面的漂白粉把鱼毒死了;再又养过一只小鸡崽,傻傻的用吃饺子使的深碟子装了小米和水,结果鸡崽掉到水里去了,打湿了大半的羽毛,不知道是受凉还是怎样,就此病倒,没两天便死了。 鱼死时还好,只无声无息的翻了白,她难过两天也就过去了;那鸡崽死前却是日日叫唤的,她幼小的心灵只觉得那凄惨无比,鸡崽死后她大哭了一场,还找了个药盒郑重其事把它埋了,之后很久都不肯吃鸡肉制品,过了一两年才缓过劲儿来。 从此以后再不敢养任何东西,因为负担不起它们地生命。 生死无常。  徒然伤心。  她也这样觉得。  不过她不养鸟兽是不肯背负“主人”地职责,倒不是要把自家变成佛爷,追求啥无喜无忧的,她地人生信条里也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句。 她吸了口气,绽出个笑容,顺手拍了拍年谅。  道:“话是这么说。  不过,既然早晚要放六条走的。  那就训吧,让它在咱家一天,就给咱带一天的乐呵来。  ” 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免得负担不起招惹的后果。  但既已经招惹了,为什么不在消陨前多寻写快乐? 早晚要离开。  现在也没必要愁眉苦脸。  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何不快快乐乐每一天? 她心情骤然好了许多。  扭头瞧着年谅,含笑认真道:“得乐且乐吧。  ” 年谅一怔,随即牵了牵嘴角,握了她的手,眼里满是笑意,道:“那好,叫持葛买旌旗回来,六条交由你训教。  ” 夏小满那脸儿立时晴转多云。  翻了他一眼,心道明明是你说要训雀儿地,这一转身活儿又丢我身上来了?我是想让你训,我看乐子。  好么,这成我工作了!早知道就不撺掇,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事儿么。 她撇撇嘴。  嘟囔道:“得,要训还是您来吧,我手笨,训教不好……” 年谅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往身边拽了拽,闷笑一声,道:“手笨也无妨,你不也说只图个乐呵么。  ”说罢松了手,叫她去挑帘子喊持葛买来。 夏小满蹭到“床”边儿,踩了鞋。  躬身去挑帘子喊持葛。  却见马车停了,外面持葛应了一声。  未及她说话,倒先道:“爷,姨奶奶,九爷身边儿地芡实送吃食过来了。  ” 夏小满回头去瞧年谅,年谅笑道:“难为九弟想得周到,叫进来。  ” 九爷的小厮芡实捧了个食盒递进来,先问了好,而后道:“六爷,这不是我家爷买的。  是七爷买了请爷和姨奶奶尝鲜的。  ” “七爷?!”夏小满要接食盒的手便顿住了,与此同时就听见身后的年谅也问出声来。 夏小满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眉头紧锁,脸沉着,便还是接了食盒,因知道芡实是九爷的心腹小厮,便道:“进来回话。  ”说着递了食盒与年谅,自家坐回到年谅身边。 芡实也是得过九爷吩咐地,知道六爷要问话,便上了车,跪在“床”前。 年谅揭开食盒,见是一碗汤圆、一碟皂儿糕、一碟韭饼、一盘各色旋炙肉的拼盘,另有一盘子蜜饯果子,淡淡道:“倒是齐全,果然想得周到。  ”因问他道:“打哪儿碰着七爷的?” 芡实回道:“回六爷的话。  七爷方才是打五里巷那边过来的,来时就带了吃食。  说是从那边饮宴,思及各位爷奶奶小姐在此赏灯,就顺便捎了宵夜过来。  ”他顿了顿,低声道:“我家爷交代过,小的方才仔细瞧了,七爷是吃了酒的模样,虽没醉,身上有酒气。  只是跟着七爷的几位哥哥都不像是吃过酒地。  ” 年谅点点头,叫他代为谢过七爷九爷,打发他去了。  而后扭头向夏小满道:“你说老七打的什么主意?” 夏小满摇摇头,前儿是偶遇,今儿人就不说偶遇了,今儿可是吃酒时不忘兄弟姐妹,特地捎宵夜过来,——虽然现在还没到吃宵夜的点儿。  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这里面谁是值得他讨好的?纪灵书?他真要放弃整座花园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年老七所图为何啊? “也许……”她张了张嘴,觉得没有一条理由是能合理解释年老七不靠谱行为的,所以,她又选择了闭嘴。 年谅沉思片刻,沉声道:“满娘,采藻和采艾是雁回居过来的,你回去私下吩咐她们,也常回雁回居转转……若是……” 夏小满心中了然,点头应道:“我明白。  保证办妥,你放心。  ” 管不了妖精,还管不了唐僧吗……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我也在抑郁中。  为啥进展这么慢。  我也想快……偏就卡这里了……挠墙||||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地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4、祸从口出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14、祸从口出1 年府鸲鹆居七爷的卧房 桃花帐半挂半落,内里却无*光。 只酒醉的年七爷一人歪倒床上,也不枕枕头,歪着脑袋,双目紧闭,脸颊微红,口里模模糊糊哼唱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胸前衣襟散乱,一只手搭着额头,一只手在身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像是应和着口中那小曲打着拍子。 丫鬟续芳端了热水进来,瞧他那副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往盆里投了条手巾出来,拧去水,叠成四方,悄声走到床边,擎着手巾去给七爷擦脸。 七爷眼睛也不睁,顺手一捞,一把捞着她的腕子,就把那纤纤玉手往嘴边儿送去。  那手一软,手巾落在他肩头,浸湿了一小片衣衫。 续芳娇笑一声,由着他亲吻着,另一只闲着的手去够那手巾,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皮肤,媚声道:“爷~~这是没吃饱?要拿奴婢开荤不成?” 七爷仍没睁开眼,却已满脸是笑,擒了那手真个张口啃咬起来。 续芳讶声道:“爷~~你还真咬啊……疼死奴了……” 她一边儿夸张的叫着,一边儿撒娇似的扭着身子,那只玉手也不去管手巾了,握作粉拳直往七爷身上招呼。  哪里会是重的?那是又轻又软又温柔,落处极有分寸,生生把人的火给撩起来了。 七爷朗声一笑,拉着她胳膊往怀里一带。  一个翻身,已经把她压在身下,拉开她领子便在脖颈处窃香。  续芳心里得意,一边儿娇嗔推搡他,一边儿扭身身子磨蹭他。 褶裙撩起,罗衫大敞,一个桃红绫彩绣鸳鸯戏水的小肚兜飘啊飘。  落到了床边脚踏上,落在那双粉底皂靴旁。  两厢映衬,越发撩人。 推就间,干柴作响,火花四溅,眼见燎原,就听房门一响,而后是一声清脆地咳嗽声。 “嗯哼。  ” 床上两人闻声皆是一顿。 续芳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骤然变得浑圆。  满腔春情皆化作怒意,是又气又恼,扭头去瞧是哪个不开眼的要坏她好事,心底又暗恨自家糊涂,端了盆进门,光瞧着爷了,撂了盆就过来撩拨,全然忘了闩门这事。  倒叫浑人闯了进来。 待见是大丫鬟青桂,续芳心里先有些怯了,毕竟青桂比她高上一等,又是爷的心腹,在这院子日子最久,得爷的宠最多。  便是从前奶奶在时,青桂说话也是极顶用的,现下奶奶姨奶奶都不在了,青桂俨然是这鸲鹆居里主母大人,近乎说一不二,若招了她的厌烦,自家地日子着实不好过。 可说起来,算上爷养板子伤的时日,前后一个半月爷没沾自家身子了,她这身上着着火。  心里也着着火。  ——十七八地姑娘。  爷收用过,却不抬举。  也不放出去,连个通房的名分都没有,还挂着二等丫鬟的职,不上不下的吊得人越发心慌。 女儿家的青春拢共能有多长,够吊几年的?如今爷要是倦了,不碰自家了……她打了个寒战,这新上来的小丫鬟个顶个地水灵,她若没了青春,又没了宠爱,岂不活生生熬死在这院子里? 因此虽然是惧怕青桂,可也舍不得放了这机会,自家火烧火燎的,也知道爷亦是火烧火燎的,只差那一步……她咬了咬银牙,虽然扭着头没吭声,玉手已悄悄滑进了爷的衣衫里,一路往下点擦揉搓着。 青桂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黑漆木茶盘,上放一个五彩盖盅,也不往里走,也不挪开视线,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声音清脆而冷冽,她道:“爷要的醒酒汤。  ” 续芳那只手还没有顺利到达关卡,就被七爷拎着丢出来。  他翻身仰躺到床里,一推续芳,道:“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 续芳既是烧挺慌,又是委屈憋闷,不肯动弹,玉手又往那人身上攀去,低声娇媚道:“爷~~” 七爷声音冷了下来,扒拉开她的手,道:“下去。  ” 续芳听这音儿就知道再说不得,一时泪珠儿都涌上来了,含在眼框里打转转,她咬咬牙一骨碌起来,也不去瞧他了,径自掩了衣襟,趿拉着鞋,拧着身子就往外走。  路过青桂时一言不发,待越过她,才扭头恨恨的瞪了一眼。 谁知道青桂这时候把茶盘放在一旁高脚花几上,回身去关门,两下视线正对上,续芳唬了一跳,忙低下头,那将垂未垂的泪珠儿也甩了下来,两手抱怀紧着快步离开。 青桂哼了一声,心里骂了句骚蹄子,两下闩上门,扭回身端了那醒酒汤往床边来。  瞧着凌乱地床铺便有写气,再瞧那脚踏上续芳忘了捡走的桃红肚兜,越发觉得刺眼,一脚跺上去,下大力气狠狠一碾,好像踩着的是续芳的胸口想活活碾死她一般,而后脚尖一挑一踢,把那肚兜踢到脚踏之下,这才抻了抻衣裙,坐到床边,冷冷道:“爷,醒酒汤。  ” 七爷一手搭上她大腿,揉了一揉,涎着脸嬉笑道:“不扶爷起来,怎么喝汤?莫非心肝儿是要耍些花活儿拿嘴喂爷?” 青桂往他手上一敲,歪着头斜着眼睛瞧他,佯嗔道:“爷莫拿奴婢取笑,奴婢笨的紧,哪里会什么花活儿?爷快些起来,汤凉了可就越发难喝了。  ” 七爷侧了身子,一手仍在她腿上摩挲,一只手却往她腰间去,调笑道:“不会没干系,爷教你……” 青桂一手端着茶盘,只得一手空闲,按了他这手按不住那手,索性一扑弄。  起了身,把茶盘撂到窗前桌案上,再回身坐了,伸手去扶七爷,道:“爷在外面儿得了乐子,也不想着奴婢们在家辛苦,回家里便只嗔着奴婢们笨手笨脚。  拿咱们扎筏子。  ” 七爷借着她的手劲儿起身,又似无力。  只往她身上赖去,笑道:“心肝儿可冤死爷了,爷何曾说过你笨?晓得你辛苦,来,爷与你补补……”说着就动手去解她衣襟。 青桂半推半就倒在床上,口中犹道:“爷醉了,趁早喝了醒酒汤正经……” 七爷一边儿胡乱在她腮边颈上啃啃咬咬。  一边儿撕掳她地衣裳,又引了她的手往他身下去,道:“眼下这才是正经……惹了爷的火起来,还想……” 青桂想起方才景象,半瓶子醋荡啊荡直往外洒,猛抽了手出来,冷冷道:“谁惹了爷的火,爷找谁熄去。  甭混往奴婢身上赖。  ” 七爷顿了一顿,撑起身子,面颊在酒精和**双重作用下微微有些扭曲,涨得红扑扑的,像是拢了火,可神情却像刚扎了冰。  声音还是带着**的低沉含混,却已隐隐夹杂着不满,冷然道:“你闹什么?” 青桂也不惧怕,眼梢都立了起来,磨着牙,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忽然翻了个身,手伸到床边儿,抓起脚踏上七爷地一只靴子,奋力往窗户上撇去。  口中骂道:“还不滚!等着领赏呢?!” “咚”的一声。  靴子没能砸到窗户,后劲儿不足只落在窗边桌案上。  因捎着了那五彩盖盅。  带得盖盅斜倒,骨碌到茶盘边沿,盖落到一旁,里面地汤汁尽数泼出,漫到桌上,又淌到桌沿,化作一条线倾泻而下,砸在雕花砖地面上,发出轻微而沉闷地声音。 俄而烛花爆开,“啪”地一响,红光摇了一摇,复又定住。  满屋子只这水火微细琐碎的声响,再无其他。  而窗外,一片漆黑,无声无息。 青桂胸口起伏,微微喘息着,好像刚才那一下使光了全身地力气一般,然僵持也只是一瞬,她忽然又一翻身,趴在枕上,背对这七爷,闷声道:“寇嫂子收了银子。  许了给单子,但说要晚两日。  ” 七爷脸色阴晴不定,顿了一顿,一言不发,忽然伸手去扯她裙裤,三下两下那碍事的布料尽数被丢下了地,他虎狼一般合到她身上。 半挂的桃花帐终于落下去了,颤巍巍应和着帐子里女人长长短短地吟哦,有节奏的摇晃起来。 烛花结了又结,爆了又爆,帐里的两人从相叠移位到相对,青桂眼神迷乱,恍惚望着帐顶的丝纹,脑里胡思乱想着,火没泄去,却是一股一股顶上来。 七爷最是翻脸无情之人。  得用时,千好百好;一朝翻脸,毫不顾半分情面。 如今这鸲鹆居里,除了爷就是她说的算,所差不过是个名分。  可名分,名分在爷这边算得什么?不过一个虚名罢了。 扶成了姨奶奶又如何?鸲鹆居里两个姨奶奶谁落下好了? 奶奶一出事,两人都被斥照料不周,挨骂的挨骂,挨打的挨打,三夫人那关过了,爷这关却过不得。  爷也不知哪里的火,奶奶一休,俩人也被提溜着撵了出去。  说是撵了,怕是卖了也未尝可知。  她伺候他这么多年,他地手段她还不清楚吗? 他爱女人,可他更爱银子。 便是奶奶,名分没了,更是情意全无。  待身上板子伤一养好,爷头一件事便是搬了奶奶的嫁妆去当。 论理,休妻,嫁妆当退还妻家的,若妻家同意,才可留下来与妻子嫡出子嗣。 她问,若当了,周家来找该待如何? 他冷笑,周家理亏,爷没找他们偿爷的银子,还敢来要银子? 她劝,那也多少与小小姐小少爷留些,将来小小姐出阁带些,哪怕做个念想。 他却道,留什么?她才多大点子?等他们大了,十几二十几年的,首饰早就不应时了,还惹人笑话;那料子更是朽了,成灰了,岂不糟蹋东西?不若现下换成银子实在。  将来他们嫁娶难道用的不是银子是料子不成? 他又道,念想?!有母如此。  他们还是不知道地好。 然后,他发了笔横财,又拿这财去烟花之地买欢。 情意是虚的,名分是虚的,什么是真的?银子才是真的。  儿子才是真的。  有儿子才有地位,才有吃穿用度,才有银子。  才有下半辈子可言。 两个姨奶奶为什么能被*干脆脆的打发了,上面问都没问?还不是因为没个儿子。  奶奶就算疯魔了。  休了,年家为什么还肯养着?不就是奶奶膝下还有个儿子! 现下新奶奶说话间就要进门了…… 要一个儿子。  她必须要一个儿子。 她曾暗慕青槐好命,怀了六爷地种,可惜了青槐是有命无运。  她不一样,她一定要做那个有命有运的。 混乱间,她想起家里几个婆子与她说地那话,低吟一声。  扭了扭身子,待七爷提身,她抓了一旁地枕头,拱背垫在腰下,一双腿又勾上他,尽力迎合, 七爷得趣,这才有了笑意。  俯身搂着她亲亲啃啃,双手揉搓着,道:“你便是个烈性地。  倔得什么呢?这房里谁越过你去了?爷多暂亏待过你?爷还能亏待了你?!” 亏待?她的脑子和她地声音一样变得支离破碎,想不出,也辨不出,就盘旋这一句话。  要个儿子。  定要个儿子。 * 云消雨歇,七爷泄了火,舒坦了,歪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青桂身上揉捏,方开口问道:“寇桧家的怎么说地?” 青桂气息未定,微喘着回道:“说时隔多日,记不真切了,怕误了爷的事,还消一二日。  好生想想清楚。  ”忽然身上一疼。  她不由呲牙道:“哎呀……爷轻点儿……” 七爷是恼了寇桧夫妇,一时失手掐重了。  忙给她揉了又揉,恨恨道:“这是还要银子呢。  寇桧家的没这脑子,还是寇桧使诈。  若不是爷现在不得找他……哼,等爷得了手的,非把他脑袋拧下来不可,叫他小子瞧不起爷。  ” 青桂仍“嘶嘶”的呲牙,不解道:“爷知道纪家有家底,也就是了,为何定要那礼单子?莫非……爷信不过寇桧两口子?” 七爷哼了一声,道:“自然信不过。  你别多问,只按吩咐的办就是。  套她话,看她还要多少。  尽快给我弄来。  ” 为什么要礼单子?因送的不是银子这么简单。  这什么样的人送什么礼,送礼最能看出人心思来。  只有要了礼单子,才能知道纪家人喜好些什么;只有知道纪家人喜欢什么,才能…… 他自得知纪家送了厚礼过来,晓得纪家家资极丰,这脑子就没一刻停下来不转地时候。  ——瑀州纪家的产业收入大部分是田租房租这样省心的,可见纪郑氏夫人并不是个善于理财的;纪家就两个孩子,儿子是个书呆子,万事不管,这若当了官,怕是更加不管了;就这一个小女儿……他若成了纪家女婿,岂不顺理成章帮忙照管纪家产业?假以时日,还怕到不了手? 他在年家有些个什么?等老爷子过身那点儿银子?那够干嘛的?现下五哥五嫂说是带着他,可他也就比掌柜的略高一点儿罢了,哪里还是个爷?五哥精明,五嫂厉害,他充其量就小打小闹弄些银钱,“大权”二字想都别想。 腊月里听闻六哥要出去玫州,他当是条出路——六哥也是书呆子,身子又不好,身边没亲兄弟帮衬,有他个堂兄弟跟着过去,也说得过去吧。  六哥哪里有五哥那样地手段?又是没六嫂,小妾丫鬟说得上什么话?他怎的也能混得比现下强。 他是没少花心思讨好六哥,谁知道六哥竟是极奸猾的,愣是不给他半分自荐的机会,一直打太极到现在,眼见开春人就走了,他还在原地打转转。 纪家的出现,实在给了他一条新路。  与其一辈子给哥哥嫂子为奴为仆,不如自家出去闯荡一番!他素来觉得自家是龙困浅水,被五哥五嫂囚的,徒有本事没处施展,这要有了纪家的产业,何愁他不发达? 纪家的小女儿……他咂咂舌,是个美人胚子,却不是中用的。  他阅人无数,深知中用的妇人首要肉厚身软才好,像那纪家等小姑娘,干巴巴地一身骨头,卧上去岂不硌坏了人?还得养上几年……不过他原也不指望床上用她,有了银子,什么样地女人没有?! 他现在先要知道她爱些个什么,哄她上手再图其他。 他摸着怀里丰腴的身子,道:“你没事也往雁回居、长生居两处走动走动……” 说了这话,他自己也是摇头,雁回居人口少,二夫人又一向精明,他是没本事透进去。  长生居……他原以为丫鬟多又是良莠不齐,总能透得些个,谁知道自青槐没了,六哥地一切都是那小妾和青樱经手,旁人沾也沾不得,小丫鬟是啥也不知道。  而六哥那么护短的一个人,竟是个无情的,年前把跟着自己好几年的丫鬟都给打发了,四房也在那边跳脚,却是没辙。  他就更没辙了。 青桂在他怀里拧了身,斜眼道:“爷又想什么?爷不叫奴婢问,又不交代明白了,奴婢怎么行事?误了爷的事,爷又要来摘奴婢的不是了。  ” “浑说。  ”七爷重重掐了一把,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打听打听纪家姨夫人喜好什么、纪家小姐喜好个什么。  瞧纪小姐往各处送的笺纸,连匣子都是上等的,想必是个极精细的……” 青桂前后想通,心下又是泛酸,虽应了,却是不情愿的动静,吭叽道:“奴婢省得了……” 七爷嗅着那醋味,轻哼一声,搂她过来亲了又亲,直亲到她身子发软,才放了她,掐着她的脸道:“心肝儿,你就踏踏实实的给爷去办,待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爷你还不知道么……” ——————无差别求票分割线—————— 《明朝五好家庭2》,1月火热pk中。 十六的梦想是,把扫雪压在粉红票山下,好把她家六斤宝贝儿抢来俺家玩,啦啦啦啦。  o(^0^)o 诚觅志愿者协助完成此梦想。  ^-^ * 到明天是pk最后一天了。  不,最后半天。  pk到明天中午12点结束。 手里还有无主粉红票的亲们,狠狠砸扫雪吧…… 十六可怜巴巴的望着六斤宝贝儿流口水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5、祸从口出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九爷不止是一个保镖。侦探工作也很出色。 “老七是在五里巷春风楼吃的酒,跟着三个人,当是生意上有往来的。”九爷打赏灯回来,叫人去打听了个明明白白,次日下了学往长生居来汇报,他道:“伙计说一直在谈铺子的事。元宵夜客人多,坐了多久伙计记不得了,做东的不是老七,是个被称作陈员外的,连带咱们的宵夜,也都是这陈员外会的钞。” “老七也是借花献佛?”年谅揉了揉眉头,这倒像老七干的事了。自己不出银子不出力,使唤别人的东西擎好卖乖,最是他的特长。 九爷冷笑一声,道:“许是。老七素来这种人。白来的便宜他定是要占到底儿的。” 但老七也素来不会做那等白搭东西还不得好的事,他若搭了东西进去,必是要见到利的---哪怕是白来的东西。若说之前买花灯,许是要在几家公子小姐面前卖好吧;昨儿的宵夜又为的什么呢? 讨好六哥? 嗯。九爷暗自点了点头,许是这样。 腊月正月这些席里宴上的,老七可是没少拉着六哥说话,紧着恭维讨好,落在他眼里只觉得那副小人嘴脸分外恶心。因看六哥一直淡淡的,想必是看透了老七的把戏,他也就没提这事。昨天晚上这事,定还是冲着六哥来的----老七与他没什么结交,十二那仨毛头小子,老七更用不上什么。 “六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琢磨着……昨儿这些人,没谁能落到老七眼里的。也就六哥你……他前阵子不也……花了些心思么。你心里也有个计较才好……” 这话实在不好说,他与六哥算是兄弟里关系好的,尤其最近有了纪淙书这事,两人关系又近了一层。但,这关系再好,人心不也隔着一层肚皮?虽然六哥看上去是不待见老七地,他可以直说老七不好,但是若说老七要算计六哥,意义就完全不同了,这六哥会怎样想?别是枉做小人,惹得六哥不快。闹得兄弟生了嫌隙…… 他犹豫再三,但到底还是说了,总不能等六哥让老七算计了去,自己再后悔没早提醒吧,那是要懊恼死人的。 年谅闻言一愣,哑然失笑,是啊,一直只记着老七好色,光顾守着妹子了,倒忘了老七年前也刻意来讨好过自己。不晓得打的什么主意,后出了七弟妹的事,老七挨了板子这才消停了些,若说昨儿还是为了前着的事。也未尝可知。 “谢过九弟提点。”年谅点头道,“若是九弟不说,险些忘了前事。我自当小心。” 九爷见他言出挚诚,并无半点敷衍不满,这才放心,心道六哥果然是信得过地,没白替他操心。便笑道:“六哥客气了。我也是怕老七狡诈,六哥仁厚。没的吃亏。” 年谅知他好意,笑着再次认真谢过。 九爷想说的也说过了,便又照例汇报了纪淙书的近况,说了纪淙书这两天表现极好,先生提醒他要注意行文篇幅的问题,他也应下了。有要改的意思了;又因着辩才极佳。能和那群举子们说上话了,应酬也就肯去了。不必九爷费什么口舌。 年谅极为高兴。若是纪淙书能改了行文的毛病,以他的学问,金榜题名不在话下;若他肯应酬,能学得稍圆滑些个,那往后为官,也不至于让人太过忧 他长出了口气,由衷一笑,姨母苦尽甘来,算是熬出了头,若是表妹再得良配,那便是十全十美了。 “最近老七地人可有往咱们院里来闲话的?”送走了九爷,年谅招来夏小满问道。从前七爷不止自家跟年谅套过几回近乎,也会派丫鬟小妾们过来走动,有的没的地与满娘她们套话。 “腊月里还有。”夏小满道,“后来七奶奶那事……之后就没了。怎么,这么说七爷打的是你的主意?!” 腊月初七爷房里的妖精们没少往她这边跑,总是搞得她屋子香得呆不住人,害得她常要放半天味儿才能迈得进去脚。 初时是玫州崖山庄来奉帐,妖精们便都是有话没话的套问这个;末了有风声说年谅要到玫州的事,妖精们又来探听虚实。到了祭家神那日,年谅去玫州的事才被老太君正式当众宣布了,不知道是老太君前期压制地好,还是因为有了七奶奶疯魔在先,年家诸人各怀心思,:// 七奶奶疯魔的事一直让三房人大为头疼,后来又闹出那一通来,七爷挨了板子,老老实实的养伤,他房里的妖精们也就开始了冬眠期,猫院子里不出来了。长生居这才不再经常性弥漫熏死人地的脂粉香。 现在若是老七打的是年谅的主意。夏小满抽了抽鼻子,阿弥陀佛,那她的鼻子又要遭罪了!也许她现在最该发明的是一部换气机……唔,或者吸氧器…… 年谅摇头道:“我也不晓得。老九今儿若不提,我便只想着提防他打表妹主意了。老七素来是老五的先行官,先前尚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便出了七弟妹那档子事,如今七弟妹地事也过去了……若说老七又是来先行试探的……” 夏小满点点头,七爷能给五爷管账,肯定是一条藤上的;瞧着五奶奶能随随便便就打了七爷的人,想必七爷只是个小卒子。七爷背后是五爷,这当是真的。只是,若七爷是先锋,那五爷所谋何事? 她想起五奶奶那三百两银票,那句“一宗是一宗,之前不相干。往后也不相干”,前账已清,这一个月这两口子都很消停,莫不是酝酿着找什么新的麻烦?年谅可是说话间就要去玫州了…… 这样地时候……上帝,你可不要耍我!她磨着牙。有些烦躁,搓了搓手,皱眉道:“玫州地事已是板上钉钉了吧?他们又能说些什么?这会儿咱们能被拿来说道的……”想起纪灵书,她翻了翻眼睛,道,“纪家人留宿府里?” 在她地概念里,五奶奶只可能为了银子而翻脸。 “纪家不是落魄了来投奔的!!”年谅没好气道:“姨母家有良田千亩房舍百间,为的表哥赶考才上京。不过因是亲戚方过来住着!你也瞧着表哥那般了,便是我拿个租宅子地银子,他也是不肯,定要还上,哪里用了年家什么?姨母在二婶那边,饭菜也是二房房头管的,又不走官中的,关他们什么事?!他们说得着么?” 说着说着,他就激动起来,恼道:“要说买官缺。那是我的主意,搭的什么?不过是祖父和四叔的人情面子罢了!买缺该多少银子是多少银子,纪家能出!纪家不出,我出!哪里用年家毫厘了?四房要说四叔替我出了这个头。搭了人情不应当,也是四房来找我说。三房?说得着吗?!他们算个什么?!” “那个……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吵吵……再叫人听了去……”夏小满忙不迭摆手安抚他。他俨然是把纪家人当亲人,而当年家人是外人了。一提纪家人,就像被踩了尾巴一般,他立时就能跳起来与人拼命。 夏小满忽然想笑,他还是个大孩子啊,二夫人说平素看他比谁都稳当,一旦急了。比谁都急,真个不假。 “我只这么说说……”夏小满按下了气鼓鼓的年谅,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他们是找不到什么由头了。甭管他们打什么主意,打谁的主意,咱们就做两手准备。守得严严实实就是了。” 年谅稳了稳情绪。指了指桌上地茶盏,叫夏小满递了茶过来。喝了两口,方心平气和了,转而问道:“采藻、采艾可吩咐下去了?” 夏小满自己也拿着茶抿了一口润喉,听他问,忙放下茶盏道:“想着昨儿晚上回来的晚了,再专门找她们说这事,太过明显了,就今儿白晌说的。”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主要是因为昨儿晚上回来,她解手时发现生理期到了。估计还是那该死的“忘忧散”药物影响,这次比前次晚了五六天,之前一点儿感觉没有,来了却难受得要命。血色偏重,又有血块,她是腰酸腹痛,手脚冰凉,小腿还隐隐有些要抽筋儿的意思。 她叫茴香煮了红糖姜汤水,灌了一大碗,又打了热水,兑了姜汁儿进去,烫了好一会儿脚,直到觉得身上有暖和气儿了,便蒙被大睡,直睡到翌日日上三竿。这还哪里有什么心思管什么采藻采艾? 也是喝了点儿热粥,晒了好一会儿太阳,她这觉得身上舒坦了些,才想起昨儿那码子事。忙叫人招了采藻、采艾过来。 采藻和采艾年纪都不大,平时话不多,都是行事稳当的孩子,半个来月她冷眼瞧来,采艾做事板板正正略显木讷,采藻则要灵巧些。 她吩咐她们道:“六爷惦着亲戚,总怕他们缺什么短什么,来咱们家住着,就得咱们管着不是。府外的有小韦管家常去瞧,这府里雁回居那边就要你们俩上上心了。看看姨夫人表小姐那边少些个什么啊,又或是多些个什么----倒不是旁的,你说这往姨夫人那边走动的,看的谁地面子?还不是看的六爷的面子!这些人情少不得是要六爷还的。咱们哪里能问姨夫人去?这就要你们俩机灵着些,多留心,也好让咱们心里有数,知道是谁要与咱们亲近不是……” 果然,采艾就似懂非懂,只规规矩矩应下;采藻则脸上带着了然,笑着应道:“姨奶奶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她点点头打发她们去了,自己又有点儿怅然,既觉得采艾木头,怕她误事;又觉得采藻太机灵,也不是什么好事,聪明人总是不好掌控地。人才难得,忠心的人才更加难得。 如果有“以后”,娃娃还要自己培训才好。那些穿越前辈们买孤儿训练死忠,绝对是真理。 这会儿年谅问了,夏小满就把大概怎么和两人说的学了一遍,又说了两人的反应,以及自己的看法。 年谅点点头,道:“我也是瞧着采藻机灵些。且看她们怎么行事吧。院子里,还是青樱、采菽、采妥当些。” 从前只青樱青槐他信得过,是能商量事情、交代事情的。采菽采也只一般。而来五年的满娘、与他同床共枕的满娘,他不是信不过她为人,却是嫌她太怯弱,只能在他发牢骚时做个倾听者,万不能指望她去做什么事。 如今,却是不同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祸福福,谁说得准呢?满娘这不就是因祸得福么,这一忘,倒变得伶俐多谋,事事想得周到,办得妥当。福气……是她地福气,也是他的福气…… “满娘。”他宽慰的笑了笑,伸手过去拉她的手,刚待说话,却又皱了眉头,攥紧她的指尖,问道,“手怎的这般凉?”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6、祸从口出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16、祸从口出3 满娘的指尖冰凉冰凉的,那凉气直往他掌心钻。 年谅皱了眉头,攥紧她的手,问道:“手怎的这般凉?” 夏小满被掐的一咧嘴,呲着牙道:“哎,你轻点儿。  ” 年谅微松了些,仍攥着她的手,道:“出来怎的没带手炉?” “这两步道儿我带什么手炉?!”夏小满的手脚比起昨晚已是热乎多了,自家没觉出手凉来,这一沾了年谅温热的手,才觉得自己凉。  手被他握着暖暖的,也就不舍得移开了,反扣上手指,搭在他手上汲取温度。 暖阁里暖和,是根本不拢手炉脚炉的,年谅便扬声向外喊道:“茴香!” 门帘一动,茴香探身进来,一眼瞧见爷握着主子手,忙低下头,还在门外的那只脚就不敢踏进来了,就这么半拧着身子低声问道:“爷有什么吩咐?” 年谅道:“你主子出门怎的不带手炉?冻成这样!你怎么伺候的?还不快与满娘拢个手炉来。  ” 夏小满忙道:“不用。  不关她的事……” 茴香已是满口谢罪,立时抽身出去拢手炉了。 夏小满皱眉向年谅道:“真不关她的事,你训她做什么?我手不是冻的,是……”她差点儿脱口而出生理期,生生顿住,险些咬了舌头,微有些窘。  从前她可是能指使男友去帮忙买内衣和卫生用品的人,对一些事并无忌讳。  可年谅于她。  是夫?是友?是陌生人?可曾亲密到毫无忌讳地地步? 她顿住了,年谅不明所以,仍问:“怎的?” 她瞪了他一眼,咬咬牙,还是道:“身上……那啥……喝点儿热水过这阵子就好了。  ” 年谅一愣,忽然想起昨儿当她在暖阁值宿,因着葵水来了。  茴香来回的不便过来……他尴尬起来,脸也有些红了。  揉捏着她的手,窘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茴香送来了手炉打破了僵局,夏小满双手得以解放,捧过手炉,呵了口气。 年谅稳了稳情绪,方道:“便是那葵……嗯……手也太凉了。  淤了寒气对身子也不好,一会儿着人请大夫来瞧瞧吧。  ” 夏小满忙道:“不瞧。  没事。  ”又道:“先前不也瞧了。  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叫喝药……” 年谅一笑,知道她是怕喝药的,道:“总要先看大夫怎么说,喝不喝药的另论。  你原怎么劝我养身子的?到自己这里反不肯了。  你也当顾惜自己身子才是。  ” 夏小满手里转着手炉,笑道:“什么事不都这样,劝别人容易,劝自己难。  关键。  汤药实在是太苦了。  ” 论吃药,她也挺佩服年谅这药罐子地,天天喝药,年年喝药,眉头都不皱一下,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味觉神经退化了。  怎么就不怕苦呢。 她不是不顾惜自己身子?天知道,她才是最注意健康的那一个。  不是肯不肯看大夫,实在是看不看都一个样。  这群大夫她算是琢磨透了,都是对“忘忧散”地成分啊临床反应啊啥啥都不了解,诊脉诊不出什么来,就天花乱坠砸些专业术语,然后开些吃不好也吃不坏的药,糊弄事骗银子而已。  她得不着一点儿好,还得天天草根树皮的喝着,身心受“苦”啊。  还不如红糖姜汤来的实在。 “良药苦口……”年谅顿了顿。  道:“罢了,不爱喝药也就罢了。  那这几日。  便叫青樱多煮个锦蛋与你吃。  补上气血也就好了。  ” 夏小满摇摇头,她要吃点儿茶叶蛋还行,水煮鸡蛋实在腻味,道:“得,你可别糟蹋东西了。  我又没什么。  咱……能说点儿别的不?若没什么吩咐,我就回去躺着了……”总觉得和个男人纠结生理期问题,呃,囧,非常诡异……还是早点闪吧。 见她脸上显出不耐烦来,年谅也沉了脸,带着些责备的意味,沉声道:“满娘。  ” 夏小满停下转动手炉,认真瞧了他两眼,她知道他是最恨别人将他好心当做驴肝肺的,但她这也算不上践踏他那好心吧?她实在也是不耐烦了,只道:“您好意我心领了还不成?就像我嫌药苦一样,真是不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地,你就别逼我了成不。  ” 乱七八糟的。  逼迫。  年谅脸色越发糟糕了。 “满娘。  ”他决定话摊开了说。 满娘素来不骗他,不想说的只不开口,许多事,高兴也好,委屈也罢,从不敷衍,只闷在心里。  现在,却是有了不满便想刺他几句。  他原嫌她闷,现在又嫌她太尖利。 有些事,也是扎在他心里的刺,她不提,他也就当自家也忘了,不去想,也就不会疼。  可她偏提了,让他无法忽视那根刺、那种疼痛的存在,让他心里格外难受。 “满娘。  ”年谅沉声道,“灌药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痛快,是我累了你,又护你不及,然那也非我本意,这你也是知道的。  这么久了,你闷在心里也不舒坦,便说出来吧,是责,是怨,我都不怪你。  只别再这般,一时提起,一时怨愤;时时提起,时时怨愤,何日是头儿?没得熬苦得你我都不痛快。  ” 啥?夏小满觉得下巴咔吧响了一声,好像是要脱臼…… 这话题也转变的忒快了啊?!神七也没这么快!他这又从哪里跳过去地呢?这跑题跑的也太离谱点儿! 她按了按就要掉出眼眶的眼珠子,抚平了抽搐的眉梢,愕然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啥不?” “满娘?”年谅皱了眉头。  “勿要言它。  ” 夏小满抿着嘴瞧了他半晌,叹了口气,道:“你希望开诚布公谈一谈是吗?好吧。  那就谈一谈。  我觉得,你想多了。  我说我忘了以前的事,真地全都忘了,没骗你,包括你说地灌药。  我也记不得了。  时时怨愤,完全没这回事。  都不记得了。  哪里来的怨愤?便是有心里不舒服,也不是冲着你的,你不必多心。  ” 年谅挑了挑眉,道:“是我多心?” “你心平气和一点儿。  ”夏小满撇嘴道:“我是实话实说,不是什么责也不是什么怨。  这次我不吃药,不吃锦蛋,也和那事完全没有关系。  是因为干脆吃就不下去才不乐意吃的。  这点我是没闷在心里的,想到就说了,倒被你误会。  我说过,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或者不,我只选择说实话。  ” “我没不信你,满娘。  ”他叹了口气,刚要往下说,却被她打断。 “其实也不是你相不相信我的事。  ”她觉得身下没血了。  倒似所有地血都涌上来,冲到脑子里,“是你心里老装着这件事。  我忘了,你没忘。  所以你会神经过敏,即使我没提那事,你也会往那上面想。  你觉得我时时怨愤。  其实时时怨愤的是你。  ” 她拔出了那根刺。 没有血也没有脓。  他还是疼得吸了口气。 是。  青槐地事,满娘的事,他有太多地怨愤,所以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也应该是满怀恨意的。 她忘了。  他忘不了。 “以后我说话会注意。  ”冲动是一瞬间地事,夏小满的血流回来了,人也就清明多了。 其实人和人之间若没个沟通,互相猜忌才是最麻烦地,说开了反而好。  只是……她实在没底说不说得开。  虽然她现在觉得和他沟通不算太障碍了,不过这件事,到底是个心结。  他自己栓的心结。  要他自己慢慢解开。  他也是个倔脾气,在她看来。  和纪家兄妹那种倔也相差无几,不一定是“说了就肯听,听了就能听进去,听进去就能改得了”的。 所以,她只道:“以后我说话会注意的。  从前许有不当之处,但确不是有意说什么。  你也别总往坏处想我。  ”这话够明白了吧? “满娘。  ”年谅长长缓缓出了口气,他听得明白,也晓得好歹,“你说的对。  是我心有怨愤。  是起错怪了你。  ” 夏小满瞧他说这句时一脸认真,也松了口气,能实话实说就好,能面对现实就好。 “往事已矣。  ”年谅摇了摇头,嘲讽的一笑,“庸人自扰之。  ”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有些事,确是庸人自扰,但能不能放得下……她觉得没话接茬,便低头拨弄拨弄手炉装聋作哑。 “你与青樱学字学得如何了?”静默半晌,年谅忽然问。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这话题咋又转这么快?没双核都跟不上他这反应速度。  她道:“认识百十来个常用的字了,写还写不大好。  ” 年谅点点头,道:“青樱略懂药理,你与她学学,学着看看药方,粗略认认药材,自家知道什么药医什么病,不畏药,也就肯吃了。  不瞧大夫,这几日,便只拿锦蛋当药吃吧,那比鸡子儿小,也没两口便咽下去了,到底是补气血的。  ” 夏小满欲哭无泪……苍天啊,咋又绕回来了……不带这样滴……t_t 年谅瞧着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那样,忍不住想笑,强板起脸来,道:“你也莫将我往坏处想,为的是你身子好。  ”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夏小满抽搭抽搭鼻子,只得认了,没好气道:“谢六爷恩典。  ” 他再撑不住,揽过她大笑起来。 * 下晌未时,夏小满同学在年谅的监督下,勉强吃掉一枚水煮锦蛋。 口感和味道有点儿像鹌鹑蛋。  她嘎巴嘎巴嘴,要是五香鹌鹑蛋就好了。  因着当药用,这锦蛋是一点儿调料都不放的,她抻了几下脖子才咽下去,又不能喝茶。  也不能喝红糖水,这越喝白开水越觉得嘴里干巴巴的蛋黄味儿,直反胃。 她就在心里把年谅诅咒了一遍又一遍。 而那个备受诅咒地人完全没有感应,监督完夏小满同学,他就把全部精神头都放在训练凤头红六条同学衔旗上。 六条果然是个极高傲地家伙,完全的贵族做派,——那是光吃不玩活儿。  给多少谷粒儿它都吃。  可咋往它嘴边儿送旗都不叼。 夏小满裹着被褥抱着手炉,往软榻上一窝。  瞧着六条那样儿就笑个不停,心里还继续磨牙诅咒逼她吃锦蛋的年谅,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他被六条折磨。 然年谅这会儿却是心情极好,即使六条不配合,他也不生气,也不厌烦。  犹笑呵呵的一遍又一遍逗弄。 倒是屋里侍立的几个丫鬟着急了,嘴里学着鸟鸣,左哄右哄,要不是知道这鸟金贵,怕是抓它过来硬往它嘴里塞旗的心都有了。 正玩乐间,门外小丫鬟回话道,持葛有事要禀六爷。 年谅让专职管鸟地采艾收了凤头红,带出去。  把众丫鬟也都打发了下去。  夏小满见有那么点儿“国家机密,闲人勿听”的样子,便要动身起来回避。 年谅瞧了一眼软榻上裹得跟个茧蛹似地夏小满,笑了笑,道:“你不必起来。  无妨。  ”说着倒拄了拐往软榻这边来,在她身边坐下。  夏小满也就缩了缩身子。  不动弹了。 持葛进来先问了安,瞧这架势,知道爷是不避讳姨奶奶的,便直接道:“爷,方才小地在府门前,瞧着官媒朱婆子,说是陆家遣来地,要拜会四老爷四夫人。  ” 年谅那笑容就僵在脸上,转而皱眉道:“只去拜会四老爷?再去打探。  叫持荆也往老太爷那边瞧瞧去。  有什么信儿赶紧来报。  ” 持葛应声下去了。 年谅皱着眉陷入沉思。 夏小满歪头瞧了他一会儿,忍不住捅了捅他。  低声道:“现在躺下还来得及……”心里反而有些小得意。  哼,叫你刚逼我吃鸡蛋。  等会儿就把药味香味再混重点儿,叫你也受受罪。 年谅回过神来,摇头道:“不必。  若是来与我提亲,那正好退婚。  我不肯,便是胁迫四叔也没用。  ” 夏小满转了转眼睛,她也是上次陆夫人来探病时才知道陆家和年谅渊源的,青樱话里话外只说爷不喜陆家人,未敢说旁地,但瞧年谅这意思,倒像是恨陆家恨得牙痒痒,这会儿说个退婚,也是咬牙切齿的。  陆家怎么就这么可恶? 这么看来,还真是祈祷这陆四小姐千万别进年家门,不然两口子不和睦,日里夜里吵嘴打架地,她们这群跟着伺候的人少不得被殃及,只怕她这挂名小妾更是头号炮灰。 年谅夏小满各怀心思,静坐半晌,持葛那边便有了回信儿。 “爷,”持葛持荆都来回话,“朱婆子没往老太爷老太君那边去。  只见了四老爷四夫人。  说是陆家三爷向咱家七小姐提亲。  ” 年谅愣了片刻,转而摇头笑道:“陆家疯了。  四叔岂会许他?” 夏小满咔吧着眼睛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年谅扭头见了,笑着解释道:“陆家三爷陆绍虞是陆大人庶出,名声欠佳,又无功名,这会儿想娶七妹,岂非痴人说梦!” 夏小满也是一笑,陆家真见鬼了。  七小姐虽是庶出,却是嫡母养大的,在年家不比嫡出小姐差分毫,况且如今已许到望族汪家也是嫡子媳妇。 年谅又向持葛问道:“四叔怎么回的?” 持葛道:“四老爷回说七小姐已经定下亲了,倒是五小姐、六小姐尚待字闺中,年家也是有意与陆家结亲的。  那朱婆子听了,搪塞两句便告辞了。  ” ————*****————****——————****——————****——————****—————— ↑↑↑这个“本章完分割线”清楚不?以后要是没旁滴题外话话写,俺就这么分割了哈……↑↑↑ 话说不是每章完结都有起点自动加滴广告咩,俺上章咋没有呢……困惑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7、祸从口出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打正月十七起,夏小满开始被年谅看着,每rì吃一枚锦蛋。 每次都觉得难以下咽,每次都不得不吃,好在吃完也没啥不良反应。她只是感官上觉得恶心,生理上还不至于呕吐出来。至于疗效……生理期第五天上,血渐止了,她的手脚也就不怎么凉了,到底是因为生理期结束自己就好了,还是那锦蛋真有这么神奇,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在年谅身上,没看到什么奇迹。许是补血的,他原来脸sè尚好,手却有些白得不正常,指肚指甲都少有血sè,到二十一rì吃了整十天的锦蛋,这手上似有点儿红润了。但是这个时代没法化验血红素啥的,谁知道血旺不旺呢?总不能给他一刀,根据血喷的汹涌不汹涌来判断吧。 吃了肯定没坏处,问题是能吃多久。 剩下三十一枚锦蛋,贮存成了问题。夏小满只知道常温下鸡蛋的保质期通常能到三十天。虽不知道这锦蛋能保质多久,但又不是恐龙蛋,时间肯定不会极长就是了。她觉得能到四十五天都是极限。 北方的冬天,室外就是天然的冰箱,零下十七八度的冷冻效应,腊月里把鸡鸭鱼肉放在室外,一会儿就冻得结结实实的,全然不用担心**变质问题。而厨房旁的杂物小屋偶尔生会儿炉子,室内也就两三度,活脱的冷藏室,放个菜蔬鸡蛋都存得住。 若天气一直冷,这锦蛋这么低温存放。问题应该不太大。然今年打chūn早,初五便是立chūn,到了二十已经是雨水了,如今的室外气温当是零上,晚上放碗水在外面都冻不上冰。天气眼见越来越热,这锦蛋再这么放着,实在不保险。 蛋白质变质引起的食物中毒比什么都可怕。 夏小满只知道两种辨别坏鸡蛋地法子,一是晃着有水声的鸡蛋一定是坏的。一是打开蛋清蛋黄混沌的鸡蛋一定是坏的。刚拿回锦蛋的时候,她就叫人挨个摇晃的。并没有发现坏蛋。一直吃下来。也没发现坏的,可这两天算算rì子。纪郑氏初八在麒麟山买地这锦蛋,到今儿二十一已有十三天了,也不短了。这蛋又是哪天落地的?保质期可是要从落地那天算起地。 夏小满抱着脑袋头疼起来,以前在菜市场买鸡蛋地时候何曾考虑过这问题?现在想想,鸡蛋又不是树上结的,一摘一筐,这一只鸡一天也就能下一个蛋,貌似原始条件喂养地鸡,三天能下俩蛋就很不错了!菜市场那是从养鸡场拉来的鸡蛋。那是几千几万只鸡下的蛋啊,这神奇的彩鸡能有几只?这四十只锦蛋是多少只鸡多少天下的?哪只蛋是哪天落地的? 苍天啊,考据是项多么艰苦卓绝的事业啊。 她郁闷无边,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考据,还是要以事实为基础。当下叫人又查了一遍锦蛋。确认了没有晃着有水声的,然后每天不再直接丢整个锦蛋到锅里煮。而是先打开看看蛋清蛋黄地状态。 不过就是这样,也没可能一天一个锦蛋,拖三十天吃完,估计再有十天,也就坏的差不多了。 最好的保存办法,当然是存在鸡肚子里。#。要是能买到彩鸡养着天天下蛋是最好了。 如果不能…… “已经落地的蛋,最好的保存办法,就是吃到肚子里。”夏小满对年谅道,“要不,你一天吃俩锦蛋吧。”这也是极限了,一人一天最多吃俩鸡蛋,再多胆固醇太高,有害无益。就这样,平时饭菜也不能再有蛋制品了。 “照你这么说,在蛋坏之前,我也定是吃不完地。蛋已是不新鲜了,早不献给祖父祖母,现下献,多有不恭。”年谅道,“若是存到最后糟蹋了,还不如你就现在跟着吃,半个月就能吃完。你也是要补气血地。” 夏小满一张脸垮下来,心道,我替你算计这保存的时间,是怕蛋坏了,你吃了再重病啊再挂了啊地,耽误我去玫州的大事。好么,到头来把自个儿算进去了,鬼才跟着你吃。 她忙道:“我那啥已经过去了……手脚也不凉了。” “总不能瞧着白糟蹋了吧?”年谅笑眯眯道:“你也知是一两多银子一个的。你素不喜糟蹋东西……” 她都想哭了……一两银子一个啊,咱折现行不?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夏小满同学终于明白了啥叫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那就是啥啥都同步,还得跟着年谅一起消灭一天天走向变质期的锦蛋。 还有一条要跟着一起做的,就是训鸟。 夏小满一直觉得年谅若不是某种程度上是偏执狂,就是闲极无聊没事找事。之前对纪家宅子百般挑剔,他说是要让姨母住得舒服,可她觉得更像是他故意找碴消遣,让生活充实起来。现在他又投入极大的热情到训鸟工作中,她觉得再给他个蝈蝈笼子蛐蛐钵,他就是标准养鸟斗虫的纨绔了。 年谅训鸟以宠溺为主,结果把六条惯得越来越大爷。这几天下来,食吃了不知道多少,却是于旌旗鬼脸儿瞄都不瞄,完全无视,吃饱就大摇大摆自家溜达。 “训什么也不能这么训。”夏小满瞧他无数次失败,养得六条越来越胖,要再这么养下去,胖成一团,就可以直接改叫“六饼”了。 “你再这么喂,它就飞不起来了。”她道,“先饿它两顿,然后不叼旗不给东西吃。” 年谅一皱眉,道:“那它就飞走了。肯落在这里,为的不就是口吃食?” 夏小满一笑。人啊鸟兽啊都这么现实,有食就留下,没食立时就跳槽,忠心啊,缘分啊,都是扯淡。她笑道:“你原来不就想放它走?飞了不正好?要不,你就拿个小鞭子,不叼旗就抽它。” “抽它”两字她咬了重音。凶狠的样子。年谅听了更是大为皱眉,道:“怎得说地这般歹毒。” “歹毒……哼……”夏小满撇撇嘴。道:“骑马为啥要用马鞭?你光喊它听吗?”驯兽要大棒加胡萝卜。双管齐下。 年谅斗口战败,六条交由夏小满训教。 夏小满就拿了根圆头嵌单珠的银钗……。唔,当然不是要拿钗子尖戳鸟……,是拿嵌珠子那头敲六条的脑袋或者脚。当然,不会是往死里打就是了,不过是敲一敲,那钗不甚沉,敲着也不重,正好合适。 “教鞭”有了,夏小满同学还特地做了长袖的厚布手套。又拿短短的细链子拴了六条的脚在架子上,就怕六条挨了打暴走啄她防护措施是有效的,六条同学到底有点儿贵族底子,最初装了阵子绅士,打不还“口”。后来发飙了两次。碍于链子忒短,干扑棱膀就是够不着夏小满。干瞪眼就是没辙。 挨了几次打,聪明的六条开始消极抵抗,也不衔旗,也不吃东西,挨打也不动弹了。夏小满见它蔫了,约莫着是恼了,也不哄它,叫采艾带它出去再放开它脚上链子。这一解开束缚,六条没像往常那样乖乖钻笼子里,而是拍拍翅膀飞走了。 “我替你积福了。”夏小满见了,咔吧咔吧眼睛,对年谅道。 年谅养了这么久地鸟,倒有些舍不得了,但想着早晚要放它走的,这般总比他rì老死在自己手里徒惹伤心地好,便只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夏小满道:“积福?明明是被你打跑地。” 夏小满一吐舌头,扭过头手搭凉棚望着远去的六条,嘴里小声叨咕道:“反正是放生,目地是一定的,手段不同而已……” 谁知道翌rì早晨,六条又神奇的出现长生居廊下挂着的笼子里了。 丫鬟啧啧称奇,皆向年谅道喜,道是此鸟通灵归依,六爷福泽深厚。年谅也极是高兴,叫人拿小碟儿装了谷粒果仁碎点心,来喂六条。 夏小满离老远站着,冷冷瞧着。到底是只畜牲,记吃不记打,待它再不好,这有吃的,还会回来。她寻思一番,又冷笑,人呢,到底是生存重要,尊严重要?要钱不要命的何其多,命都可以不要了,还要脸吗? 瞧着远远站着的夏小满,年谅笑着招呼她道:“满娘,你过来喂它。” 夏小满摆摆手,道:“我不去。它聪明着呢,我怕它记仇啄我。”特地站这么远,就防它这手的。在她印象里,鸟类是非常记仇的动物,她可往前凑合啥吧,不是自己送上门去让它报仇么。 年谅笑着叫人关了鸟笼门,又唤她道:“怕什么,它记得什么!” 夏小满见六条没可能飞出来啄她了,这才往那边去,撇嘴道:“记得什么?它记xìng好着呢!不然咋能飞回来地?!” 年谅笑着把小碟子撂到她手里,朝六条努努嘴。夏小满也没动作,只盯着六条,六条呢,也是瞪着一双豆粒儿眼,死死盯着她。她就先拿手指头在笼子外头晃了晃,果然,六条甩膀子冲过来就啄。 夏小满一缩手指头,歪头瞧年谅道:“看见没,我说它记仇吧。” 年谅一愣,随即笑得几乎站不稳了,退了两步靠到柱子上接着笑,道:“它真个是聪明的。满娘,你也极是聪明!” 夏小满扭回头狠狠翻着白眼,心道,我聪明,哼,我不聪明行么?!我不聪明就挨啄了! 青樱笑着叫人去寻了个长柄的药匙过来,递与夏小满道:“姨nǎinǎi拿这喂它吧。” 夏小满笑着接了过来,舀了谷粒,从笼条空隙伸了进去。六条顿了一顿,似乎好一阵子犹豫,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头过来虚啄了一下。连忙又缩头,见夏小满没收回去的意思,这才放心伸过头啄食起来。 夏小满歪头向年谅笑道:“你真是捡大便宜了。这鸟实在聪明!” 说话间一勺谷粒吃完了,六条啾鸣一声,似乎提醒她还要。 夏小满眨眨眼,坏水冒出来了,笑眯眯地又舀了小块碎点心,递了过去。六条不疑有他,乐颠颠伸头过来啄。夏小满抽冷子一翻手。一勺子敲在六条头上。 六条冷不防挨了打,“啾”地叫了一声。猛得往后一蹿,反应过来后便无比愤怒的扑棱着翅膀,复又冲了过来,蹿蹿跳跳,大声鸣叫,抗议夏小满地偷袭行为。 夏小满得意的笑了起来,周围丫鬟更是笑倒一片,年谅笑得那柱子都要靠不住了,紧着喊青樱来扶他。青樱也扶着腰的笑。劝两位主子回屋里慢慢坐着戏鸟,坐着笑才好。 几番对掐下来,六条叫夏小满磨的彻底没脾气了,乖乖开始受教。它果然是聪明的紧,没两rì就会了衔旗换鬼脸 说来也奇。许是夏小满驯服它了。再怎么敲打它,它都不还“口”。反而待夏小满极好,就爱在飞到她身上停着,撵都不走。 夏小满一边儿咬牙切齿地骂它犯贱,一边儿暗自得意。她小时候看动画片,最羡慕那些海盗啊,女巫啊,胳膊上肩上停老鹰的,真是帅呆了。如今自家也有了一只……唔,虽然小号了点儿……不过好歹也是会飞地呀……>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8、祸从口出⑤ - 十样锦 - 秦十六 他虽然嬉皮笑脸,但实则已经暗暗运起了丹田所剩不多的内力,随时准备跑路。 韩墨宸的心里本来就烦躁极了,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情管这些事,所以当贾谌昱说完这件事以后,韩墨宸也没有什么反应,只不过是听听而已。 遭到阻挡后,叶问天已慢了一拍,未能把艾冷残拦下,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冷残飞远。 现在最不想齐锐有事的就是黑崎良浦,忽然有人攻击齐锐,他已经拔刀和一个穿和服的人战在一起。 却见那金甲家丁头目看都没看他一眼,下方大门旁的一名家丁倒是瞥了他一眼。 雨岩和齐锐演戏给黑崎良浦看,这都是之前早就安排好的,要不怎么会让雨岩和当地游击队暴露,这就是齐锐抛出的一个诱饵。 “父王……”就为了一位贱民,两位王子被重罚,的确有点冤,但两位王子又不敢冲撞王主的权威。 岩浆的温度非常高,但是由于受到帝葬主人的结界封印,散出的热量却没有想象那么高。 其余的鬼子挨门挨户的搜查,只要是值点钱的东西他们都会抢走,鸡鸭牛羊这些更是不会放过,搜查之后就会用手里的火把点着房舍。 陈寒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的看了这大汉一眼,这人还真是以为自己刚出茅庐的菜鸟了?装模作样的还挺像。也罢,就权当找点乐子了。 不管能卖出去多少老飞机,只要能让他们继续发光发热,同时卖出去的钱和节省下来的保养费能够制造更多更先进的飞机,马上将就觉得非常开心。不过,肖林一张口,那需求量,还是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游建也注意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是,这属于无法抗拒的事情,大自然的冷酷基本上是改变不了的,当然有科技的力量就另当别论。 魏贤知道自己看错了,这不是信碑而是位面,位面的特征也是明显的——气层。位面当然不可能都是球体,很多位面在星空俯瞰的话都是奇形怪状的。 因为这个时候,秦俊熙他就在外面,有什么话直接进来说一下就可以了,可是现在他却是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他感受到了一道精纯的念力从自己身旁掠过,但自己根本无力阻拦。 当听到“零极”两个字时,本杰森也是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就是“零极”成员。 在他肩背之后,斜挂着一柄形如刀形,碧绿色的孔雀翎长刀,脸色略显苍白,似乎大病初愈。 最后,这位电动车主人把脾气发在围观的人身上,然后吃瓜观众里有年青人不爽,上去就给了电动车主人一拳。魏贤趁乱上去踹了一脚,以发泄自己居然要帮这样烂人的郁闷。 现在大家都不缺钱,只要你的东西好,顾客是不会舍不得消费的。不过,现在还是很多商家不懂这个道理。 战王挥手示意底下的所有人,他们收到战王的指令后立即知道该怎么做了。 但,她不是早已嫁予无名为妻?更惨被毒杀的吗?她何以尚在人间?且还向自己的灵牌上香? 可以说现在的油价基本接近一个理想值,我们外面的人看起来他们是亏本的,实际上如原油价格高看起来美国会吃亏一样,都不是我们所想象的这一回事。 八剑尽断,这柄在千钧一发间插于应雄面前的剑,到底是何方奇剑?居然能削铁如泥? 众人大吃一惊,慌忙去望那幅金翅鸟,但见魔鸟低飞,千里宝翼全展,那魔爪牢牢擒扑,却已钳得脚下飞龙扭身挣扎。 郭拙诚笑了笑,让人带他出去后,自己则带着孙兴国去慰问部队、看望伤病员了。 该如何委婉地劝解赵祯,让他放宽心,静观其变呢。梁丰一路思索措辞。 监狱里的犯人不能让他们休息时间过多,休息时间多得话他们就会思考,思考过多他们就会反抗,反抗的话,监狱就要爆发战争。 汽车行驶了40来分钟到达了阿凯迪亚市,艾克买的别墅处。“请下车吧。”艾克为凯瑟琳打开了车门,犹如一个英国绅士一样。 因为相比起普通的妖兽而言,灵兽更有灵性,甚至于可以说和普通的人类拥有相同的灵性,只不过因为身体不同,它们口不能言罢了。 这一家期货商品市场与郑州期货商品市场明显不同是,海南证券‘交’易报价中心炒的是虚拟的数字,也就是股指。而郑州期货商品市场炒的,除了国债外,全部是实物。 就地图而言,对于问东风来是说是很不利的,对卷平岗来说反而是刚好掐住了长处。 他也突然间想明白了,以前各大势力还会经常来君家查探,最近好多年都没来了。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9、祸从口出⑥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19、祸从口出6 回了长生居,夏小满年谅两下对词儿。 年谅道是二夫人那边已经与纪郑氏大概说过几句老七的事,他又明确的说了,纪郑氏已是心里有数,老七想打主意让纪郑氏许亲,那是绝不可能的。 夏小满则说了那铃铛的事,言道老七肯定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处处投纪灵书所好,又叹纪灵书年少单纯,实在是好哄骗。 年谅冷笑道:“放心,姨母定会把表妹看住的。”顿了顿又道,“明儿叫人拿银子去锻那铃铛来,与表妹送去。  她不是眼皮子浅的,咱们拿了更好的送去,老七那东西自是入不得她眼了,看老七还耍什么花招出来。  ” 果然,过两天采藻那边又反馈信息回来,道是七爷又送东西与姨夫人表小姐,皆被姨夫人给推了。  纪灵书收了夏小满送来的银铃铛,爱不释手,一早把七爷给的金铃铛卸了丢一边儿去了,还特地带着换了新铃铛的猫咪来长生居道谢。 而自从长生居驯服了凤头红衔旗后,纪灵书更常到长生居来,七爷两次往雁回居去,都没碰着纪灵书。  他也是心里明了年谅态度的,自然不敢往长生居凑合,因此基本上是没有靠近纪灵书的可能了。 年谅就此放下心来。 夏小满同学心也是跟着放下了,头却随即疼了起来。  纪灵书是常来常往了,每每说上三五句总要来那么一两句诗词曲赋乃至佛偈。 年谅心情好时候。  还会与之对上几句,心情不好时也会一路微笑到底。  夏小满可没他这般好态度,心情好的时候就呛她两句,心情不好时直接闪人。  因着过后年谅非但没责备她,还拿她噎人地话出来说笑,她也就心里有底儿了,当刺激就刺激。  更无顾及。 纪灵书打收下夏小满的荷包和铃铛后,就对她亲近了不少。  “粗鄙”的帽子摘去了,她的新定位是——一个有些见识并且心灵手巧的……文盲。 没读过书就是不行,小嫂子虽是有些见识,可没读过书就不晓得诗词之美。  ——关键是不懂得欣赏自家渊博学识。  她就是小孩儿心思,本来真个高高兴兴的新绣个荷包准备送给夏小满的,在长生居被噎了两回,虽没到怨恨地地步。  荷包却是说什么也不肯送了。 还有那凤头红!偏起个名字唤“六条”,不伦不类,莫名其妙,让人扼腕。 她最爱这凤头红了,而每次瞧见它那么听夏小满的话,夏小满又“六条”“六条”地呼来喝去,她心里就有十二分的不快活。 她其实给凤头红起过十七八个典雅别致的名字,也趁夏小满不在时私下里悄悄挨个名字试着叫过凤头红。  可惜那凤头红就认准“六条”了,凭她怎么唤,就是不答应。 都是小嫂子不好,好端端糟蹋了只极灵俊的珍禽,焚琴烹鹤暴殄天物……纪灵书忍不住暗暗磨牙。  回去也试图训过自家几只鸟儿衔旗,可惜。  那最聪明的鹦鹉“梨蕊”,学话快,学衔旗却笨得一塌糊涂,怎么也不及凤头红机灵。 她怏怏的放弃了,却有人没放弃,又打了这主意。 正月二十五,纪灵书又往长生居来戏鸟,没一会儿,大夫来与年谅请脉,她便起身告辞。  长生居里诸人都是年谅的卫星。  只围着他这重点保护动物转悠。  纪灵书又算是常客了,用不着恭敬来恭敬去地。  她道是不必送了,夏小满便顺口打发豆蔻送她回去。 大夫换了新方子,青樱跟着去熬药,夏小满扶了年谅坐起来,收拾妥当奉了茶,自家又是闲人一个,便提溜了六条进来,放在桌上,逗它吃它最爱的花生松子。 少一时豆蔻进来回话,头一句便是:“方才奴婢送表小姐回去,在穿堂遇着七爷并鸲鹆居几位姐姐了……” 年谅那端茶的手便顿住了,夏小满掐松子的指头碾了一手油,两人相视一眼,伸手打发满屋的丫鬟退下去,叫豆蔻详细回禀。 豆蔻回道:“七爷送了表小姐一只会衔旗的巧嘴雀儿,表小姐极是欢喜,便收下了。  七爷又邀表小姐二十六往鸲鹆居赴宴——是七爷家小少爷的周岁,说是老太君不叫大办了,七爷便在鸲鹆居自行摆酒,家里几位小姐都去,便也请表小姐去。  表小姐也应下了。  ” 年谅冷哼一声,夏小满斜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松子丢给六条,冲豆蔻一点头,道:“知道了。  你去吧。  ” 豆蔻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离开,反而往前蹭了两步,低声道:“主子,方才青桂姐姐紧着拉奴婢走,又给了奴婢这个……”说着一只小手缓缓递了过来,五指摊开,掌心赫然一枚几钱重地如意银锞子。 夏小满挑了挑眉,好么,挖墙脚挖到她这里来了!这是看豆蔻年纪小好唬啊,还是当她夏小满是?! “很好。  ”夏小满冷笑一声,“她真是有钱人,一等丫鬟月例银子多少来着?能这么下血本,啧啧,可真会做买卖!” 豆蔻心里有点儿慌,见爷不说话,主子一反平素嬉笑模样,板着脸,语气冷硬,便忙道:“奴婢知罪,奴婢本是不收,她硬塞与奴婢想……奴婢不敢藏私,故此禀与主子……” 夏小满想挤出个笑容安慰这小丫头,可惜挤不出来,估计挤出来也能吓到她,只摆手道:“你做的很好。  她大方了,你家主子我也不小气……茴香!”外屋茴香挑了帘子进来,垂手站在门口。  夏小满扬扬下巴,道:“我身上没带银子,等会儿你回房取五两银子与豆蔻。  ” “主子……奴婢不敢……”豆蔻心里是又欢喜又恐惧,意外之财如何不欢喜,可主子明明生气的样子却赏自家银子,这到底能不能收,莫再惹出什么祸来。 年谅心里装着事。  越发不耐烦,出声道:“回头青樱那边领赏去。  不必多说。  都下去吧。  ” 待俩丫鬟都退了下去,年谅咬牙道:“贼子不死心!”又恨声道:“姨母到底怎么同表妹说地?她怎的还这般不省事!” 夏小满撇撇嘴,貌似古代都是含蓄派的,不知道姨母大人有没有和纪大小姐说清楚老七不是啥好鸟,要离他远一点。  不过就算说清楚了,这有用没用地,还真不好说。  那妞儿……她叹了口气,瞧着挺聪明一娃,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个小狗似的,给根骨头就跟人走了。 家人挚诚相待给了她一个无公害的环境自不必说,然她也未必全然不知人心险恶,不怕旁的,只怕也她因书读得多。  多少有些自以为是,只觉得自己聪明断不会被人欺负了去,殊不知…… 夏小满便只道:“表小姐实在太好骗了。  ” 年谅不得不承认这点,也叹了口气,当初他就怕表妹涉世未深被老七骗了,表妹固然是太易上当。  可想到老七竟敢跑来长生居堵人,他重重撂下茶盏,恼道:“老七胆子也忒大了些!敢往长生居来!” 夏小满也恼老七跟她这玩无间道。  这是碰着豆蔻老实,要换个不老实地,她的丫鬟做了内鬼,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哼了一声,道:“他当然大胆,还敢来收买人!” 年谅闻言瞧了她一眼,只当她是撇清自家,便皱眉道:“满娘。  我说过。  我信你。  ” 夏小满气结,她不过是抱怨一句罢了。  又不是表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这事儿我知道了。  你也不用翻来覆去地说。  我信你,也信你信我,这不就结了?来回的说,反倒假了。  ” 她顿了顿,又道:“七爷肯定在雁回居放了人了。  上次咱们去过之后,姨夫人就不收他东西,估计他也就知道咱们要插手了。  他既然仍要打表小姐的主意,那就是挑明不顾及你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估计这是知道到雁回居找表小姐也请她不动,才往咱们这来,就表小姐一人,哄得她答应了,就算回头姨夫人知道了,怕也不好叫改口。  他要真聪明,就再找家里哪位小姐,临到时候去雁回居请表小姐,那就没有个请不来地。  ” “他算盘打得好。  ”年谅冷冷道,“祖母只叫给他儿子试蒣(抓周),却不许摆席,为地什么?他不张扬大家装不知道就过去了,他想邀表妹打她主意,哼,二十六的席他就别想办了。  ” 夏小满闻言一皱眉,道:“你不会是想往老太爷老太君那边说什么吧?!” 年谅挑眉瞧着她,并不言语。 夏小满道:“你有你地打算,我只说原先与你说的那句话,别打草惊蛇,他还什么都没做,这次又是自家几位小姐都去,你去老太君那边说了,到头来你倒成了小人。  ” 年谅怒道:“什么都没做?!等他做出丑事来,哪里还来得及!” 夏小满不理他,丢了个花生仁儿到六条头上,砸得六条一扑棱翅膀,随即又安静下来,去啄那花生。  她扭头见他火气平下来,才冷笑道:“你想过没,若是他请了七小姐,估计老太君那边就是知道的了,老太君没拦下,怕就是默许了,这就算‘名、正、言、顺’。  ” 年谅一时气恼,未及思虑周详,如今想想,确是如此。  之前七奶奶的事,老太爷老夫人多有嫌恶,虽是孙子满周岁,却仍不肯大办,不邀外人,只家里人与他行个试蒣之礼就罢了,就是不愿叫人提及旧事。  老七自己备酒,那是占着为人父的大义,老太爷老夫人心底也清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若这会儿去说什么,掀开这层布,肯定是讨不到好的。  再说,家里这些小兄弟姊妹们怕是都被邀了的,原整日里闷着,好不容易得回热闹,他若给搅了,怕是连带着这群人都恼他。 想通了,他长叹了口气,吩咐夏小满道:“他要做东,那就让他开席,少一时你就去把表妹带出来。  叫他算盘落空。  ” 夏小满撇嘴道:“好么,倒叫我做恶人?”她虽然十分想去砸年老七的场子,可自家出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年谅就算实打实地要护她,可也还说过鞭长莫及的话,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哼哼,珍爱生命,远离三房。 年谅道:“怎的是让你做恶人?二婶那边,嗯,青榕脾气急,青棉尚好……你与青棉私下说了,回头带她去鸲鹆居,就说二婶、姨母有事招表妹回去。  老七敢拿你怎样?” 夏小满一乐,又打二夫人幌子,轻哼了一声,应下了。 “满娘。  ”他忽道,“方想起来,二十六依规矩当送贺周蒣的礼备下没?” 夏小满道:“前儿就和青樱商量着备了,和五爷家小少爷周岁时一样的礼。  怎么……”她咔吧咔吧眼睛,道:“不送那么多了?抽条一半儿吧,别便宜了那贼!咱也省了!” 年谅哭笑不得,道:“说什么呢,便是再厌烦他,这也不能省!先不像往常那边提前送了,明儿瞧着,要是试蒣时,大家都给,咱们也这时给,若大家都没给,你就过去接表妹时给,也好说话。  ” * 正月二十六,七爷长子周岁生辰。 鸣鸾楼厅堂并了几张条桌,铺了厚厚几层毯子,摆上官诰笔研、饮食筭秤等物什,把宝宝往中间一放,由他抓周。 宝宝是笔墨书籍看也不看,官诰元宝瞧也不瞧,就直勾勾的奔着食盒去了,旁地不拿,只抓了个冬桃去,抱在手里便不肯放,谁去拿跟谁吭叽叫唤。  直到乳母来抱他回院子,他还是护着那冬桃如护宝藏一般,怎么也不撒手。 老太爷老夫人都是心下不喜,年家旁人也多有鄙夷。  七爷自然不痛快,却不得不挂着笑脸,听着喜婆极力的编吉利话恭维小少爷聪明,然后咬着牙大把大把的撒喜钱出来。 散场时候夏小满隐隐听着有人嗤笑说这般爱桃儿莫非是个猴儿。  她心道,猴儿倒好了,比他爹是狐狸是狼强。  哎,天黑她还得往狼嘴里去抢小白羊。 晚上七爷宝贝儿子的庆生宴刚开张,夏小满就依照计划,打着二夫人的幌子,带着青棉茴香往鸲鹆居接人。 七爷见夏小满说得圆滑,不肯露是什么事,只说姨夫人二夫人叫表小姐,心里便猜着几分,只推起太极,在座几位爱热闹的小爷小姐们也跟着起哄不叫纪灵书走,青桂还大有要拉夏小满一道入席的意思。 夏小满应景干了一盅酒,笑眯眯的随她们怎么忽悠,只咬定道不敢耽搁事,请表小姐速回。 两下拉锯呢,忽然青榕打外面快步进了来,急冲冲道:“表小姐快快回去,纪家大爷那边有些个事故,姨夫人已是先过去了,我家夫人等着表小姐回去一道坐车往万祥街去呢。  ” 满屋子人闻言皆是一惊,也都不拦着了,只不住口安慰纪灵书,又叫她快去。 夏小满心里一大赞,啧啧,年谅快赶上鬼子六了,真个聪明,还知道找后援!!这青榕也一特级演员啊,瞧人家这演技,哎~~! 到了穿堂上了小辇,纪灵书都带着哭腔了,抓着夏小满的袖子,眼泪汪汪道:“小嫂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夏小满忙笑着安抚道:“没什么,别急,别急,回去再给你讲。  ”然后向同车坐着的青榕笑道:“幸好你来了。  不然这边……” 青榕仍是一脸急色,道:“姨奶奶,是真个出事了,纪家大爷叫人打伤了……”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0、祸从口出⑦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20、祸从口出7 夏小满一行人到雁回居时,年谅早已经赶了过来,并被安置到车里了。  二夫人本不想让他跟着去,但年谅执意不肯,又道只这几步路,不碍事,二夫人见他也是急,便许了。  这厢二夫人亦是穿戴整齐,就等着纪灵书一到就出发前往。 从鸲鹆居出来这段路上,纪灵书已经哭了一回。  她还不知道到底怎样个情况,只一听说哥哥挨打了,心里就无端害怕起来,便是抽抽搭搭掉起眼泪。  夏小满哄了几句也哄不好,想问青榕,又怕问出什么来,她哭得更大发,索性也不吭声了,只由着她哭去。 下得小辇,纪灵书跟水捞过的小兔子似的,一双大眼睛红红的,眼角挂着泪珠儿,脸上满是水痕。  二夫人见了也是心疼,忙把她揽到怀里安慰了两句,便带着上了车。 那边年谅招呼了夏小满上了他的车,夏小满坐稳当了就问道:“怎么回事?我还以为青榕你派去的呢,怎么真出事了?” 年谅脸色极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方才九弟的长随回来送的信儿。  也是个糊涂的,没说清楚,又往九弟妹那边送信去了。  ” 夏小满皱眉道:“跟九爷一块儿还能挨打?那九爷呢?” 在她印象里,九爷是个很圆滑的人,场面上的事做得极明白,应该不会和人发生冲突。  况且,这是年家子弟,年家虽然整体官爵都不高。  但在京里也算得是一等人家了,敢在年家头上动土的,怕是不多。 年谅道:“九弟没事……莫要问了。  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  ”说罢倚在靠背上阖着眼睛小憩,他显然心情极差,虽是闭目养神,眉头却一直皱着。 夏小满也不好问话,心里寻思着乱七八糟地事。 车行没多一会儿。  便到了万祥街纪府。 九爷打里面迎了出来,二夫人借着灯笼的火光。  瞧着九爷不像受伤的模样,才放下心来,道:“九郎无事?纪家大郎如何了?” 九爷行了礼,道:“侄子无事。  纪大哥身上没什么,头上破了两处,有些迷糊,已经着人请大夫去了。  夜里寒大。  二伯娘先里面请吧。  姨夫人守着纪大哥呢。  ” 二夫人回头见仆从正慢慢抬着年谅下车,又见掉了一路金豆子的纪灵书满脸焦急,微叹了口气,向九爷道:“九郎去扶着你六哥,我与灵书先进去了。  ”吩咐跟着的人:“小心伺候着六爷。  ” 众人应了一声,九爷过来,从夏小满手里扶过年谅。 年谅皱眉低声问九爷道:“你尚好?到底怎么回事?谁下的手?” 九爷道:“我无事,六哥放心。  纪大哥伤得其实也不大重。  多是皮外伤。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再与六哥细细说来。  ” 年谅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待进了正房暖阁,满屋子嘤嘤地哭泣声让人脑仁都疼了。  待见纪淙书,衣裳已经是换完了,正在由着人处理头脸伤口。 他头发没有梳理,披散开来。  头侧似乎有一处破了,纪戚氏一手拿细纹绢布捂在他头上压着伤口,另一手拿帕子按着自家眼睛,耸着肩膀抽泣着。  再瞧他脸上,半张脸都是黝黑的墨渍,和他本来白皙地皮肤一对比,黑白越发鲜明,显得有些滑稽。  另半面脸颊上略有擦伤,眼眶明显有青色淤痕,眼睛神经反射似的不住眨动。  眼角肌肉略有抽搐。  额角也有一处伤口。  还往外渗着血,却是也沾了墨。  两个小丫鬟拿着帕子蘸了清水一点点儿擦拭着,尚不敢去碰那伤口。 纪淙书咬着牙,见年谅进来,只略一点头,并没有说话。 年谅也点了点头,转而去向纪郑氏行礼。  纪郑氏在二夫人的安慰下,刚刚收了哭声,脸上还有泪痕,一边儿拍了拍伏在她怀里哭着的纪灵书,一边儿抹着眼泪向年谅道:“我的儿,你怎的也过来了?这黑灯瞎火的,道又不好走,你身子弱……” 年谅忙道:“姨母不用惦着外甥,外甥无碍。  表哥地伤,姨母也不必太过忧心,养三两日就得好。  这事,外甥一定给表哥讨个公道。  ” 纪郑氏忙拽着他道:“好孩子,你可别跟着操心了,养好自个儿身子要紧。  唉,这个不省心的孽障啊!偏就他多事……” 九爷一脸尴尬,他已是赔罪过十几二十几次了,这会儿又少不得躬身赔罪,说没照顾好纪家表哥云云。  年谅心里也不舒坦,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但到底是他把纪淙书托付给九爷的,因此也跟着谢罪。 纪郑氏晓得失言,原是并没有责备他们的意思,忙道:“可别这么说,这事儿和你们不相干!大郎这一来,又给你们添了多少麻烦,感念还来不及,你们再这般说,真个愧煞我们了……” 二夫人并夏小满只得拉着两头劝,好容易安抚下来,都不说客气话了,二夫人才向年谅和九爷道:“这里地方狭窄,六郎腿不好,九郎,满娘,你们扶了他外面坐着去,待会儿大夫来了,有了结果再说与他知道。  ” 年谅也想着问老九到底是什么事,当下看了一眼纪淙书,见瞧着并无大碍,点了点头,又安抚了纪郑氏两句,才往外面来。 夏小满原是一直注意着那两个帮纪淙书擦脸上墨汁的小丫鬟,拐出门便忙悄声向年谅道:“纪家大爷额头伤口里也沾了墨汁,别叫她们拿水按着擦,再感染……唔,不是,再按到伤口里去,化脓啊什么的就不好了。  叫拿清水冲洗干净,最好拿酒杀一下,虽然会疼,但是伤口好地快。  ” 年谅一怔,低声道:“你哪里听来的土方子?勿要乱信!本草云,松烟墨可入药,远烟为佳。  原叫你多同青樱学学药理。  彼时是想劝你吃药,现下看来。  你当真要多晓得些药理才好。  ” “呃……”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她把墨汁和钢笔水画等号了,不过墨汁真没毒吗?不保险吧……她仍道,“你怎知那墨是不是松烟什么地?到底是好是坏?还是冲洗下稳妥。  这伤口可是在脑袋上!酒这个,肯定有用,要烈酒,越烈的越好。  但肯定会疼……” 年谅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本草上也云“墨以粟草伪为者不可用”,便扭头吩咐小丫鬟去与纪戚氏如此说,没提夏小满如何,只交代就说是他说的。 到了旁边小厅,安置了年谅坐好,奉了热茶来,闲杂人等都打发下去。  年谅方问道:“表哥脸上怎还有墨渍?诗会上与人争执?” “郎子旭那个浑人!”九爷气恼道:“我当时出去解手,没在当场,回来听得的,纪大哥与人强辩‘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倒是驳倒了众人。  也不知道哪一句惹恼了郎子旭,叫他拿砚台砸的……” * 二月初九便是会试之日,往常学子们地诗会不会持续到临考时,这正月二十六便是九爷他们几个要好地举子约地最后一场诗会。 为讨个吉利,席面便设在状元楼,轮到一位梅姓的举人做东,共邀了十数人与会。 纪淙书因着辩才极佳,倒在这一群人里闯出些名号来,众人既有真心服他学识的,也有冲着九爷面子的——毕竟是年家亲戚。  都会高看他一眼。  所以他每每出现。  总能“满誉而归”。  纪淙书本就自视甚高,有人捧他。  他自然高兴,不去深究为何被捧,只乐得参加这样的聚会,显显才智。 今儿梅举人一提,九爷应和,他也欣然同往。 酒过三巡,又添了新客。  吏部尚书郎殊胜的公子郎子旭并一干官家子弟,也来状元楼吃酒,便过了来凑了热闹。  那梅举人的伯父是吏部从五品地员外郎,正是郎尚书的下属,他哪有不巴结郎衙内地道理,也不管郎衙内一伙学识如何,便热情相邀,一味地往上座让。 郎家早一代出了位皇妃,当年深得先皇盛宠,当今皇上在潜邸时也曾多次受她恩惠,如今虽郎太妃已然故去,但今上仍心有感念,一直善待郎家子弟。  恰这位吏部尚书郎殊胜确有吏才,外放过几个州县,政绩斐然,深得皇上器重,回京便被提拔为吏部尚书,成为帝王心腹之一。 可惜了这位郎尚书家的小衙内郎子旭,完全没有继承乃父一丁点儿优点,成了正宗纨绔子弟。  早年父亲外放为官,他跟在京中祖父母身边,在宠溺下长大,学业极差,考了几回也未中,后捐官去了较为富庶地瓒州,却仍嫌外面清苦,不及京中繁华,便几次装病“乞休”,最终被调回京里,领了份闲差,过起衙内的悠哉日子。  他自家浑横,周围又聚起些喜钻营牟利的“衙内钻”——这些狗腿子那是好主意没有,为非作歹一个顶俩,又常狐假虎威,这郎衙内地名声便就越发坏了起来。 九爷瞧见郎衙内来便是一皱眉,又见郎衙内身后跟着陆家三爷陆绍虞,他更是不爽了。  陆绍虞算不上不学无术,却是好脑子不往正地方用,功名的没有,却是标准衙内钻,就靠糊着这群衙内们逞威风。  九爷本就瞧不起他,想到这样人还妄图娶自家七妹,心下更是憎恶。 这群人一来,席上氛围就不大一样了,两派泾渭分明:想巴结的,都扑过去奉承说好话;不想巴结的,淡淡敬了酒,便依旧围成一圈谈自家的。 郎衙内与年家几个公子都是认得的,见着九爷,便笑着以兄长自居,贤弟长贤弟短说了几句,九爷只笑着敷衍一二,便说要解手,告辞出去。  出门前他还悄声交代高谈阔论纪淙书,准备准备一会儿就走。 纪淙书当时正和人辩着“何谓君子”。  尚在兴头上。  他自认清贵,也不甚喜这群京中权贵子弟,但见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谈各人地,毫不相干,也没把这群人放在心上,虽点头应了九爷。  却是不以为然,继续他地辩题。 九爷瞧着陆绍虞不顺眼。  陆绍虞瞧着年家人还不顺眼呢! 他实心诚意要往年家提亲,求娶七小姐,自觉得是十分抬举年七小姐了——她再好,也不过是个庶出!他待她有情有义,娶为正妻,她就烧高香去吧,庶出女还想嫁到什么人家?年家眼瞎。  不晓得他的好,回绝也就罢了,竟还拿庶出三房的庶出小姐来许他!!简直是在羞辱他!! 陆绍虞虽是庶出,但因着母亲是陆大人的心尖子,打小也是备受宠爱,事事不比嫡出子差,他便始终以正经的陆家公子爷自居,然到底是庶出身份。  这身份也不是他不说、他不承认就能抹掉的。  那便成了一种阴影,自卑与自傲混杂在一起,让他对自家身份问题无比敏感。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他每想起来这婚事来就忿恨不已,瞧着年家人就觉得格外的可恶。 今天见到年家九爷,他就已经是带了三分不快,而年九竟还视他于无物。  与郎衙内说了两句话,跟没瞧见他一样就过去了,他这火气立时涨了七分,恨不得上去打年九一顿,让其跪地求饶,知道尊重他这陆家公子爷! 他这边生闷气,那边纪淙书刚好辩到兴头上,声音高了起来,郎衙内一干人地注意力也就被吸引了过去。 陆绍虞在元宵节带着弟、妹看灯时,与纪淙书有过一面之缘。  知道他是年家亲戚。  没什么家世,只为赶考过来投靠。  也知道这是个呆子。  他听了一会儿,听纪淙书唾沫横飞讲着“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不由牵了牵嘴角,年老九不是捧着这呆子么,那就拿这呆子灭一灭年老九的气焰! 因见郎衙内饶有兴趣地瞧着纪淙书,陆绍虞便往一旁凑趣道:“这呆子真是呆地,圣人云,‘君子谋道不谋食’。  然这谋道终为的什么?那下话就是,‘学也,禄在其中矣。  ’怎地君子就不得谋荣禄了?您说是不是?” 郎衙内脑子就是锈的,转一下都往下掉锈渣子,他略寻思一下,就点头称是,只觉得纪淙书说得漏洞百出,周围那群庸才居然还频频点头,实在没道理,自家也是喝高了点儿,只想着驳倒几个举子显摆显摆自家“学识”,便拎着酒壶酒盅就过去了,说是去论理,却跟划拳似的定下规矩,辩不过的人就喝酒。 周围几个举子心里不待见他,却谁也不肯得罪他,只客气道才疏学浅更无酒量,不敢接这战书。 他就只乜斜着眼睛,满脸讥讽,问纪淙书敢不敢与他辩一辩这君子谋荣禄之事。 纪淙书服过谁?纪淙书有什么不敢地?二话没说应下,然后开场几句就驳得郎衙内哑口无言。 纪淙书见郎衙内吃瘪,自家还高兴,继续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兮,丝毫没注意郎衙内脸色越来越黑。 “谋荣禄便不是君子?”郎衙内已是动了气,咬着牙就揪问这一句。  “谋了荣禄便不是君子?” “然也。  ”纪淙书尚未觉悟,犹道,“君子厚德,小人……” 再回应他的,就不是郎衙内的辩词了,而是郎衙内的酒壶。 玖州官窑一等一的千峰翠色青瓷壶,结实得紧,这砸在眼眶上,生疼生疼,而眼眶立时变得和那壶体一个色儿——淤青。  这酒从壶口倾下来,辣得眼睛睁不开。  五官相通,这鼻子也犯了酸,耳朵也嗡嗡作响,然便这么响着,郎衙内的咆哮声仍是清晰的传耳里—— “爷就谋得荣禄了,爷不是君子了?!满朝文武皆是谋得荣禄的,都不是君子了?!狂生!口出狂言讥讽朝廷命官,给爷打!!” 郎衙内这是多少日子以来第一次动砚台,却依旧不是用来书写做学问,而是当了兵器砸人。 桌子掀了,酒菜撒了一地,一群官家子弟听得“辱及亲人”,皆是“义愤填膺”,积极响应郎衙内号召,纷纷撸胳膊挽袖子,过来与纪淙书算账。 这边举子里地几好友见拉不住这群虎狼,忙不迭出来四下寻九爷。  然九爷出去解手,恰遇着四老爷的朋友,问了好聊了几句,便又依规矩往他那边席上敬了回酒。  那几个举子哪里寻得到他!直到九爷从那边雅间里出来,他们才赶上去,拉着九爷就往回走,边走边说了大概。  九爷急嗷嗷跑回去,这边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陆绍虞见着年九也来了,还想着撺掇郎衙内连他一起打。 郎衙内却是收了手,先一步向九爷道:“贤弟,尊表亲实在不像话,竟辱骂朝廷命官!这可是大不敬。  要传出去,少不得阜泽府挨板子去,春闱也别想中了!今儿看在贤弟面上,为兄我也不予计较了,就当今儿咱们什么也没听见。  你也要约束他一二,这是京里,天子脚下,岂容他这般张狂!” 九爷也恼了,刚待说上两句,那边纪淙书又愤然骂道:“小人讹言!!” 郎衙内脸一耷拉,指着纪淙书,向九爷道:“贤弟可听了?还敢辱骂为兄!”周围那一群人又有要动手的意思。 九爷见其人多,打架哪里是他们对手?纪淙书还不知伤成什么样,若他再骂上两句,惹怒这群人,怕是今儿就回不去了。 梅举人是东家,这会儿硬着头皮要出来两头劝下,可怜兮兮的望着九爷,心下只求他别生事连累自家。 九爷也不理论了,冷冷扫了一周,向郎衙内拱手道:“表亲受伤须得医治,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理会他们,喊仆从扶了纪淙书起来,强压着他不叫多言,这才离了状元楼回来。 * 九爷只将自家知道的部分讲与年谅,又道:“实不知道郎子旭那浑人怎的想着与纪大哥辩起来地。  纪大哥也是倔脾气,不肯半分服软的……” 年谅眉头紧拧,道:“郎子旭是京里出了名的浑人了,哪里与他撕掳得清!这事回头还要禀给四叔……不过郎尚书那边……”他摇了摇头,这亏怕是白吃了。  想着又有些懊恼,自家明知道表哥这脾气,就不当撺掇让九弟带着他去交游应酬,横生这样祸事! “先与表哥治伤吧……”年谅沉声道,“算账也等春闱之后的……免得再生事端误了大比……” 话未说完,外面有人来禀道:“九奶奶到了。  另,七爷打发人来瞧纪家大爷。  ”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咩,无事请看下公众版求票公告。  谢……:)。.。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1、魑魅魍魉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常平街年府鸲鹆居 纪灵书一走,席上人纷纷猜测纪府那边出了什么事,都没个头绪。 七小姐因道:“纪家大哥常和九哥一处的,出什么事,九哥必是知道的。打发人去九哥那边问问不就结了?” 十二爷却道:“九哥要是和纪大哥一块儿,那边出事,他焉能回来?往那边去也是得不着什么信儿。” 七小姐撇嘴道:“你道方才与姨夫人与灵书妹妹送信儿的是谁?定是九哥派人回来的!去九哥那边问,一问一个准儿。” 十二爷拌嘴道:“你怎知道是九哥的人,不是纪家的人来送的信儿?” 一时席上就听他们俩拌嘴,旁人皆是不语。九小姐衔了一筷子菜撂到身旁愣神的十四弟碟子里,推了他一下,见他回过神来,才道:“九哥那边有信儿没信儿都不相干,二伯娘那边定是有信儿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夹在七小姐和十二爷的声音里并不鲜明,那俩人似乎已经偏离了吵架的主题,只为拌嘴而拌嘴,谁也没理会她。十四爷却是听得明白,“嗯”了一声,开始埋头吃东西。 七爷也听见了,便在一旁笑道:“几位弟弟妹妹说的都是,你们稍坐,我这就打发人往去各处问个信儿来。” 他这起身往外走,底下小桌相陪的青桂也站起身,向众人告了罪,跟着出来。待到外面。挥退了跟着的人,她方问道:“爷瞧着,是真出事了吗?” 七爷冷笑道:“老六最狡诈,谁知道!”他顿了顿,道:“你去叫飘蕊往雁回居打听。叫续芳往长生居去。老九那边,嗯,我叫老费找两个小厮去套话,再叫老费亲自往万祥街跑一趟。四下对词儿,看老六能做多周详!” 青桂回身见跟着伺候地丫鬟婆子都远远的站着,这才别过头来,绵长的调子带着三分嗔怒七分幽怨道:“爷续芳----我可使唤不动……” 七爷皱了眉头。斜了她一眼,不耐烦道:“这会儿少与爷添腻味。你倒想管着爷了?” 青桂被噎一跟头,咬咬下唇,低声道:“奴婢不敢。” 她心底暗恨,好不容易这阵子爷为着纪家小姐收敛许多,也不往外头喝花酒了,而又因用着她,也多叫她侍寝,她原想着趁这好时机怀上儿子,谁知道这两日续芳那小蹄子与爷灌了什么**汤。。。赖爷床上不下去了!若她这会儿不把那蹄子弄下去,再过得几日,新奶奶进门,爷少不得有一两个月不会沾她们。到时候怎么个境况…… 就听七爷道:“要不你往长生居一趟,长生居的人叫老六教的个顶个地奸猾,续芳老实,怕是问不出话来,你还能有些急智。” 续芳老实!青桂咬碎银牙,老实还知道往爷床上爬,还知道挤兑她?!她哼了一声,冷冷道:“爷。青樱最是防我,您忘了?怕是我去才问不出什么。” 七爷呸了一口,道:“还提这个!爷也是纳闷,都是老六的人,当初你和青槐好好的,怎的就和青樱处不来?如今青槐没了。你若和青樱说得上话。现下不什么都结了?至于费这么大劲!自己想辙去,长生居大的拿不下来。小的也给爷抓牢了!”他说完抬腿就往外走。 青桂一跺脚,上前扯了他袖子道:“爷,那到底谁往长生居去……?” 七爷甩手抽了袖子出来,道:“你去!”说着又走两步,突然顿住,回身冷冷道:“给爷提防着点儿那姓夏的婆娘,往日瞧她不起眼,今儿一看也是深得老六真传,蔫坏蔫坏的,说话滴水不漏,狡诈地紧。” 青桂应了一声,心下不以为然。她打青槐没了,青樱不待见她,也就不大往长生居走动了,这两个月是没怎么接触夏姨娘。可当初这夏姨娘是比自家奶奶还窝囊性子,长生居是个人就能踩上一脚,要不是青槐没了,现在长生居也轮不到她夏姨娘出来说话,现下六爷调理能调理到哪去?!今儿这一出,她也见了,说话是顺溜不少,但那些话也定是六爷一早教好的,夏姨娘背下来的吧。就这么个人,还用提防?! 七爷哪管她那些心思,说罢就往外书房来,叫来费管家并两个心腹小厮,四下打听消息去。 待交代清楚了他再回厅上吃酒,几个小爷小姐都没什么心思吃喝,有些坐不住了,没一会儿也就散了。七小姐还与七爷道,有了什么信儿往她那边告诉一声,七爷笑着应下。 送走诸人,七爷又往外书房坐着等信儿,小丫鬟过来奉茶,少不得被七爷搂去疼爱一番,衣衫凌乱间,打听消息的人就来回话了。小丫鬟慌手慌脚掩上衣襟就退了出来,走到躬身门口向青桂并飘蕊续芳三人行了个礼,头也不敢抬,忙不迭的逃了。 续芳黑了脸,飘蕊则直接回头冲那小丫鬟背影狠狠啐了一口,青桂却跟没看见一样----连她俩也不瞧,径直挑帘子进门。瞧着若无其事翘着二郎腿抿着茶水的七爷,她轻咳一声,唤道:“爷,奴婢前来回禀。” 七爷端着茶盏定住,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说。 青桂方道:“是真出事了。奴婢到了长生居问的,六爷跟夏姨娘都往万祥街去了,出什么事低下人也不知道。”实际是留了青樱看家,见她去了,一盏茶两句话就把她打发出来,她是半点儿信儿也没问着,也没得空抓几个小丫鬟来问,只得空手回来。 飘蕊进门还往爷身上瞧,见爷衣襟整齐。心里的酸味方压下去些,忙紧着跟后面道:“是出事了。奴婢往雁回居去,二夫人、姨夫人并纪家小姐都往万祥街去了。” 青桂哪里是会留下续芳在爷身边儿的?自家去了长生居,就把飘蕊续芳一块儿派去了雁回居。飘蕊抢先说了话,续芳也忙着就抢话道:“奴婢们虽没问出是什么事。但是……”她因着比青桂多问出来些,自己有些得意,乐不得显摆一下自家聪明能干,语调轻佻道:“定是出大事了,低下人听着姨夫人大哭不止,然后便匆忙坐着车去了……” 青桂斜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哼。出了大事,这还用你说?若没出大事,六爷能过去?就六爷那身子骨……” 七爷茶盏往桌上一墩,斥道:“废物!什么都没问出来,吵吵什么吵吵?都下去。” 飘蕊续芳扁扁嘴,福了福身扭身出去了,待到外头,嘴里还叽咯叽咯彼此埋怨着,忽然想起来青桂没跟出来,两人皆住了口。都又扭头想回去,可终究不敢,面面相觑,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是一动不动等着对方先行,最终飘蕊耐不住冷,哼了一声,狠狠一跺脚,扭搭扭搭走了。续芳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挪了身子。 片刻两个小厮也过来回话,道九爷没回来。九奶奶接着信儿也往万祥街去了。 再过一晌,费管家打万祥街回来,过来回话。 “小地往万祥街去了,咱家六爷和九爷都在。”费管家道,“小地按爷吩咐的说,我家爷见表小姐走的匆忙。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也是干着急。便打发小的来给纪家大爷请安,瞧瞧有什么帮得上。若有用着地地方,皆听吩咐。六爷回说谢过爷,那边他与九爷料理即可,不必劳爷费心。” 七爷撇着嘴,摸了摸下巴,道:“老六既然去了,自然是不容爷管的。可见着纪家大爷、纪家夫人了?” 费管家回道:“并未见着。说是纪家大爷已经歇下了,不便见外客。六爷还是那句话,谢您惦着,不劳费心。小的往后门寻了一圈儿,也没见着常跟九爷、纪家大爷出去的人,不过后门听着几个小幺儿讲,说是纪家大爷脑袋破了口子,出了好些血,却是搁哪里撞的也不晓得。小的想这些幺儿言不尽实,但往回走时确是见着纪家长随请大夫来了。想必纪家大爷是真伤着了。” 七爷转了转眼睛,问道:“咱们年寿堂的大夫?” 费管家摇头道:“不是咱家的大夫,瞧着眼生。爷恕罪,小地对那片儿药铺实在是不熟……” 七爷摆手打断他道:“不相干。”说着他站起身,挪开椅子,要往外走。 费管家却笑道:“爷放心,小的跟爷这么多年也知道爷的规矩的。小的留人在纪家外头了,待他们送大夫走,自有幺儿上去给爷问个明白。” 七爷听了一顿,转而击案笑道:“好!老费,交代你事,爷就是放心!”他绕了出来,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又问费管事道:“你觉着能是什么事?磕了碰了?还是……不会叫人打了闷棍吧?” 费管家陪笑道:“小的实是想不出。不过,因跟着九爷出去地,小地瞧着九爷一点儿事儿没有,这打闷棍……” 七爷一笑,摆手道:“说笑而已,说笑而已。” 他嘴上说是说笑,心里倒是巴不得纪淙书叫人打了闷棍……哎,这原怎么没想到,若纪淙书有个三长两短,纪灵书岂非成了纪家独女!!这家产…… 都是他的,都是他地!! 他光想着就兴奋起来,使劲搓了搓手,现下可是天赐良机?然这事却是不能让自家沾上一点儿地,以防将来有什么说道。可这到底能撺掇谁去呢…… 他顿住脚,眯起眼睛瞧着跳动的烛火,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半晌,招手让费管家近前,问他道:“你方才说留人在纪家那边守着了?……” 万祥街纪府内堂 打发走七爷的管家,夏小满引着九奶奶进了后堂。 九奶奶打在纪府门口下了车,就紧张兮兮的抓着出来迎她地夏小满低声问九爷到底如何。虽然来报信的下仆再三说了只是纪家大爷挨了打,九爷彼时不在,一点儿也没伤着,可她总不尽信。 夏小满紧着安抚她道九爷无事,她虽信了,可心底还是惦着。 直到见了九爷面儿,见他好端端站在自家眼前了,她心里才踏实起来,这眼圈还是红了,强忍着,先与年谅行了礼,然后才往丈夫那边去,拽了拽他衣角,悄声问道:“你……无事吧……” 九爷略有些尴尬,心里是热乎的,这脸上也微热起来,轻咳一声,回道:“没事儿。”说是与她说的,眼睛却偷偷瞄着年谅。 年谅脸上添了笑意,却只当啥也没瞧见,只低头喝茶。夏小满也低着头抿着嘴,半天才能摆出正经的脸,抬起头一本正经向年谅道:“大夫过来与纪家大爷瞧伤了,爷不过去看看?” 年谅点头道:“正是,我过去看看。九弟也忙了半晌了,先歇歇,那边有结果了再叫人过来禀告。” 九爷知道他们是给自己腾地方,脸越发热了,忙道:“我也过去看看纪大哥……”他身子一动,九奶奶那小手未及撒开,扯得衣襟一沉,他下意识一扭头,正瞧见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心里一动,下话也说不出来了。 年谅被夏小满搀着起身外外走,瞧也不瞧那小两口,只道:“一个诊脉,你不必跟着了,我比你还懂些,回头再叫人知会你……” 出了门,年谅瞧见夏小满再藏不住笑脸,自家也笑了一回,然后敛容道:“方才老七打发人来问表哥呢。出来时我也是心急表哥这头,还没问你怎么接的表妹。” 夏小满便讲了经过,又道:“若不是青榕过来了,怕还要费些口舌。所以我还以为是你派了青榕来增援……唔,做援军呢。谁知道是真出事了……” 年谅点点头,道:“也是赶一起去了。等这事过去,可得看好了表妹。老七这贼子,还盯着不放了!” 夏小满抿嘴一笑,道:“可不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实在抱歉,跟着亲戚家几家出去吃饭了……八点才回来,所以晚了……眼泪……抱歉抱歉……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2、魑魅魍魉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暖阁里,纪淙书已经被扶到床上躺下诊脉了。 因都是惦着纪淙书有无要紧,便没那么多避讳,屏风都没支起来,只纪灵书回避了,纪戚氏就在床边伺候着,二夫人和纪郑氏则在床榻对面椅上坐着,都抻着脖子注意着床边坐着的大夫每一个细微表情,借此判断亲人的病情。 年谅进了门,见前来诊脉的不是年寿堂的大夫,不由一愣,还未待问,就听纪郑氏道:“我的儿,你心急什么,这般折腾,快过来坐下……” 他忙先陪笑应了话,过去纪郑氏身边坐了,方扭头低声问夏小满道:“请的不是咱家大夫?” 夏小满轻轻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又道:“我出去问问。” 夏小满到底最初往这边来过一趟,与几个有体面的管家媳妇也混个脸熟,出了门随便提溜了个媳妇子外头打听了。却是因为纪家仆从不甚熟悉京中道路,年寿堂离着不近,便只在附近打听一番,寻的大夫。 夏小满回来如此这般告之年谅。因当着大夫,年谅不好说信不着这些野路子盲大夫,只不住摇头,又悄声吩咐夏小满一会儿送走大夫,叫他的长随其莨拿了方子,骑快马往年寿堂抓药去,别在小药铺子抓药。 夏小满点头应了,又出去交代一番。 这大夫诊了脉,心肝脾胃肺金木水火土的说了一番大道理,最终总结陈词。主要还是皮外伤,头上破口这个算是最严重的了,却也只是出了些血,并没伤到骨头。 夏小满听前面听不懂,听后面又在想会不会出个脑震荡啥地,砚台啊那可是……石质的,杠杠硬……话说,咳咳。纪淙书的脑地啊真结实……没出坑出包……可惜了没CT,没彩超。没法确诊----确诊了也治不了吧。哎,此人原是有些脑残。现在要被打成脑瘫了……rz。 夏小满胡思乱想,年谅可比她靠谱多了,他也算久病成医,听多了大夫的专业台词,自家有是爱看书的,多少懂一些,现下听那大夫说的倒是在理,便叫他开方子来看。 那大夫知道这是富贵之家,这方子上自然极有“尺度”。 纪家仆从是聪明人。找了大夫先叫带了止血的金创药。大夫就更聪明了,听见金创药就猜到个大概,于是乎,这药酒、药粉、膏药、丸药自行带了一批,这会儿也统统拿出来。都是止血消肿散瘀的。满口只道这些再配合他地汤药,那是内治外调双管齐下疗效无敌。 年谅拿过药方瞧了。倒不是庸医,便连同那些外用药一并留下了,药钱照付,又叫人封了三两银子做诊费,送了大夫走。 大夫本来还指着他们跟着自家回去抓药再赚上一笔呢,谁知道人家并不肯用他家的药,白瞎了一张“金贵”无比地药方子,倒是与人做嫁衣了,他不由有些怏怏地。好在推销出去些膏药,三两银子的诊费按他这水平档次那算是给得不少了,他这才稍微高兴了点儿,谢了赏出了纪府。 纪郑氏知道儿子无大碍,也就放心了,吩咐儿媳与儿子宽衣上药擦药酒,然后请了众人出来厅里坐了奉茶。 九爷两口子得了信儿也过来厅里,九爷先向众人详细问了纪淙书地情况,知道无碍心里也踏实了。九nǎinǎi打进来行了礼,就往夏小满身边站了,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见着夏小满瞧她,便有些个不好意思,微垂下头,极低的声音问夏小满道了谢。 夏小满真想过去掐掐她略带婴儿肥的嘟嘟脸,然这会儿那边还有病号,却是连笑也不恭敬的,只得脸上故作正sè,却悄悄逗她道:“谢我什么?” 九nǎinǎi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的,斜了她一眼,佯啐一口,低声道:“满姐姐净取笑我!” 夏小满强忍着笑,抿着嘴,耸了耸肩。 这边二夫人又好生宽慰了纪郑氏一番,那边纪灵书因先前吃了酒,后又一直哭来着,这会儿脑袋就有些沉,眼睛也是睁不开了,强挺着跟大家一道坐着,却是困意尽显。纪郑氏瞧了,便招呼媳妇子过来带小姐去睡觉。 然这次事出突然,纪府这边虽从前给夫人小姐备了房间,却一直也没怎么收拾,忙乱间谁也没想着今晚夫人小姐会在府里住,炉子也没拢,被褥也没熏,冰冷冷的住不了人。 丫鬟婆子们忙不迭现去生炭盆烫被褥,二夫人见了,忙道:“别折腾了,一会儿我还是带灵书回去睡吧。”又向纪郑氏道:“我瞧着大郎无碍了,你也别这边熬着了,今儿先与我回去吧,乐意回来,明儿叫丫鬟收拾了屋出来,再回来。” 这般境况下,纪郑氏哪里舍得了离了儿子?只摇头道:“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虽留下也做不得什么,可只要是守着这孩子,晓得他在我身边儿,这心里就踏实些。同姐姐回去了,不瞒姐姐,我怕是觉也睡不着地。” 二夫人叹了口气,同是母亲,她也晓得这心态,她也是一样,女儿出嫁后的几个月,她都没有睡过一夜踏实觉,孩子在身边儿的时候许是没觉得什么,一旦孩子不在了,心里就没着没落的,总是惦念,冷了热了,渴了饿了…… 何况,纪淙书这还病着。 她点了点头,道:“你也顾惜着自家身子,别太熬了。” 纪郑氏道:“我省得。姐姐莫要挂念。”又向年谅道:“我的儿,你也瞧见了,你大哥无事。可别再惦记了。你自家身子弱,赶紧回去歇了正经。” 年谅点头应了,九爷在一旁道:“六哥先回去,我这边等等,万一有个什么事,纪家上下于京中不熟,我也能帮上一 纪郑氏忙道:“好孩子,你也跟着忙了半天了。现下真个没事了,你赶紧回去歇歇吧。ūn闱将至。你也当多休养才是!” 年谅晓得九爷心思,也顺着纪郑氏道:“姨母说地极是。你同我一道回去吧。便是你留在这边,有什么事还能叫你亲力亲为不成?留两个妥当人在这边帮忙也就是了。” 于纪淙书这件事,九爷到底还是心里有些愧悔,这会儿也确实抱着点子赎罪心态。但听了六爷说地,也是这么回事,自家留着也是无用,怕还劳他们费神分心照料自己,还不如留两个做事妥当地人管用。 年谅兄弟斟酌着留下几个年家人帮忙,然后同二夫人一道回了年府。 年谅也是乏累了。简单收拾洗漱一番,准备喝了药便就寝。 采苓奉了药过来,年谅瞅着碗里褐黄的药汁,想起一事,接了碗。因问青樱道:“其莨回来没有?” 青樱一怔。道:“其莨不是跟着爷出去的吗?” 年谅道:“嗯,我遣他出去办事。……外头没禀报说他回来?” 青樱摇头道:“没有。奴婢出去问问?” 年谅点了点头。抬手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从夏小满手里接了茶漱了口,问她道:“咱们从打万祥街出来,到现下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夏小满离了钟表哪里有时间概念啊,只随便道:“大概有了。” 年谅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的还不来回禀……” 夏小满知道他说的是方才去年寿堂与纪淙书抓药的那个长随其莨,不由笑道:“你就是心急。称药分药也需要功夫不是!而且,也可能是抓了药回来,人就直接留纪府帮忙了。” 年谅道:“没交代他留下,他还不敢妄为。我只是觉得……”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又说不上是什么,许是自家心急了,恨不得表哥喝了一碗药就立时好起来。他自嘲的一笑,自家病了一辈子,还不知道“病去如抽丝”五个字?枉自心急。到底是觉得对不起表哥,表哥好得快,自家才能少懊恼两rì。 没回来就没回来呗,还能迷路走失不成?还能携款潜逃不成?!夏小满暗自撇撇嘴。且不说那是年谅地心腹之一,也不说年家往年寿堂抓药历来是记账根本不用拿银子,就说是揣银子去的,也不过几两而已,打劫都不稀罕打劫这样地!更别说携款跑路了----你见过携千八百块钱潜逃地吗?火车票钱都不够! “不困?别惦着了……睡吧……”今夜值宿的夏小满同学特诚恳地道。关键,老大,你不困我困啊,安置了你躺下我才能去睡觉…… 年谅完全没有领会她地“诚恳”,摇头道:“再等会信 门帘挑起,青樱打外面进来,神sè有些焦虑,道:“爷,持荆有事回禀……” 年谅眼皮一跳,忙道:“快叫进来。”偏头去瞧,夏小满衣裳立立整整的,很好,不用回避了。 小厮持荆进了来,还喘着气,像是一路跑来的,他行了礼也不待年谅问,便道:“爷,小韦管家打发人来说,其莨出事了,他们在魁星巷子口寻着的,想是从马上跌下来了,一面儿膀子折了,现下不醒人事。” 年谅忙道:“人呢?现在哪里?药呢?” 持荆道:“爷莫急,人送回来了,也寻大夫去了。药没瞧着----纪家那边就是迟迟没等着药才派人去寻他的,不想碰着他出事。那边也寻大夫重新开方子去了……” 年谅皱眉道:“方子?” 持荆道:“怕是有贼……他们寻着其莨时,人昏着,身上荷包银子都被搜走了,马也不见,方子怕也是顺路被搜走了。故此他们回去重新寻大夫再开方子……”他瞧了瞧主子脸sè,小声又替其莨辩了一句道:“这贼真是黑心,他们还说怕是那贼原还想剥其莨那袄来着,估计是扯他不动,才没有得手,幸亏没有,不然这等天,其莨穿着薄衣裳躺外头地上,怕就够呛了……” 年谅沉着脸,向身旁的夏小满道:“扶我起来。” 夏小满还在琢磨真是无奇不有,还真遇上打劫的了?能劫几两银子?唔,马好像比较值钱……不过年家的马,貌似有标记啊……听了年谅这话,她回过神来,忙道:“你干嘛?不是又要去纪家吧?!” 年谅道:“不是。写方子。扶我到书案那边。” 夏小满一时错愕,持荆已经上前一步,去扶年谅了,她忙也跟着过去扶了年谅到书案边,抽了纸笔与他,年谅略想了想,就将方才那方子默写下来,递与持荆道:“原不想惊动府里,现下少不得要把配药上的人喊起来了。你去配药上,先叫配三副出来。这些药我都吃过,府里定是有备地。然后多找几个人,速送去纪府。” 持荆应声,又喜道:“爷真好记xìng!这回小韦管家他们省事了。”说着施礼告退,下去抓药。 夏小满偏头瞧着年谅,道:“看一遍就能把药方子记下来?”靠谱不靠谱啊,年谅就算久病成医,也不至于这么专业吧?药可不是旁的,别说错了一味,就是错了一钱…… 年谅无心琢磨她话里的意思,只摆了摆手,却说着旁的,他道:“事有蹊跷……” 夏小满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其莨是典型的家仆打扮,有没有人能在京城街市上打劫一个骑马地家仆?能叫家仆骑马地岂是小户,这贼不怕惹麻烦上身?!或者其莨真是自己不慎跌下来的,有小贼瞎猫碰上死耗子,恰好撞见,才搜了他地身偷了银子走? 年谅撂下一直攥在手中的笔杆,一手扶额道:“表哥到底得罪了谁?郎衙内那厮……”郎衙内一伙要想多教训表哥一下,那也当是在寻大夫时下手,现下伤的可是年家下人,莫不是想找的是年家人的麻烦?九弟?自己?表哥……是个引子?是啊,郎衙内不学无术,无端的怎会想着与表哥辩什么君子?!怕是那两句话是哪位圣人说的,他都不知道吧! “我想把表哥接到这边来养伤。”年谅似乎自言自语般,缓缓道:“府里药材齐备,大夫也好寻,原也是要与我诊脉的,再与表哥诊,倒是便宜,长生居熬药也极是便宜……” 夏小满轻哼了一声,这话忒不靠谱,她这么个不怎么讲究规矩的棒槌都知道这话不靠谱,她道:“你想让纪家大爷来长生居?二门里?都不用问老太爷老太君二夫人意思,您老倒是琢磨琢磨有这规矩没?而且,住哪里?东厢?西厢?书房?您要说接来住中路北院客房,还有得商量……” 年谅苦笑,他何尝不知。京里,年家,便是长生居内,也容不得他随心所yù,他只用极低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待去玫州……” 规矩。主子的话就是规矩。他想要一所自己能说得算的、能随意立规矩的宅子。他想自家做主,随心所yù。 夏小满什么也没听见,他的话声,他的心声,统统没听见。她只依着自己的逻辑判断,道:“还有句话,你也琢磨琢磨,你觉着,就算老太爷他们许你请纪家大爷往府里来养伤,这纪家大爷他肯来不?他这么个好面儿的人……”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3、魑魅魍魉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永宁十九年正月二十七 年谅心里有事,睡得不甚踏实,清晨早早便醒来,仰躺着寻思一会儿事儿,隐约听得帐外衣袂,便唤了声:“满娘?” 夏小满醒来时觉得嗓子有些干,便起身披了衣裳,正往桌前去寻茶喝,听得年谅喊她,匆匆咽了口茶,往床边来,撩了帐子,道:“来了。啥事儿?要茶?起床?” 年谅嗯了一声,却道:“你醒得倒早……”往rì都是他这边有动静她那边才会醒。而她昨rì当是极困乏了的,丫鬟们安置了她躺下后退出去没多一会儿,就听见她绵长的呼吸声起,已是沉沉睡去,他还道她今儿会醒得晚些。 夏小满干笑了两声。昨儿年谅执意要等持荆送了药回来回话后再睡,她就陪着等着,虽说从前没少熬夜,可来这里仨月,夜晚没啥娱乐活动,常是**点钟就睡了的,翌rì四五点就起来,已经形成规律了,昨晚到后来已是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沾枕头就着,一夜无梦。许是睡的太实,缓过乏来了,许是生物钟太强大,到点儿自动就醒了,许是屋里太热,睡觉嗓子干了渴醒的……总之,早起绝非她所愿…… 她只道:“嗓子干,喝口水润润……”又问他:“起来吗?” 年谅点点头,夏小满转身出去喊丫鬟们进来服侍。年谅由着丫鬟们伺候穿衣,想了想,向夏小满道:“待会儿要赶在四叔往部里去前与他回禀昨儿表哥的事。人是九弟带出去的,却是我地主意,我不过去,九弟定是要受训的。回头还要往老太爷那边去----白晌是不得空了,回头你去万祥街走一趟,瞧瞧表哥怎么个境况了……” 夏小满正抬着胳膊让茴香帮着系裙子,闻言顺口应了一声,待茴香搞定。她撂下手来抻了抻衣衫,方向年谅道:“表小姐呢?今儿是搬回去?我送她过去?” 年谅先前倒未想到纪灵书。这会儿听她提起。顿了顿,道:“你还是先往二婶那边去问问吧。瞧二婶的意思。” 洗漱完毕。小丫鬟摆上早饭,这边刚入座,那边有人来报,“爷,持荆过来回话,交代了他爷这边摆饭呢,可他说是爷吩咐他的……” 年谅挥挥手,叫进来。他昨天待持荆送药回来,又吩咐他关照其莨。叫早起就来报其境况。 持荆进了门,行了礼,道:“回爷的话,昨夜小的回来时,大夫已给其莨接好骨头了。说就是脱臼。并无大碍。只是他磕了脑袋,大夫说摸着无伤。可人一直没醒过来。到底是外地儿躺久了,受了风寒,夜半还有发热,小的们撬开他的牙硬灌药下去地,也是喝一半儿吐一半儿。捂了一夜汗,这会儿强上一些。早上牙咬得不那么紧了,灌水是不费劲,小的寻思,若他能吃下药去,也就能好了。还请爷宽心。” 年谅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你们好生照料他,下晌若还发热,再寻大夫来看,叫大夫药上不必顾忌,抓药地银子往青樱那边要去。”说着撇头去瞧青樱。 青樱应声笑道:“爷放心,奴婢省得。一会儿就先与他们拿银子去。” 持荆代其莨谢过主子恩典,施礼告退。 年谅心里叹息,其莨跟了自己七八年了,最是信得过地,原还想着他年纪长些就提成管家,却不想遭了这无妄之灾,他若过得这场劫难,定要许他个前程才是。又想,到底是怎么个事故?真是自家不慎?歹人故意为之?偏其莨不得醒,现下只能多加防范了…… 他这么愣神想着,手中的汤匙便杵在粥碗里一动不动,青樱在一旁见了,也叹了口气。 她最是晓得自家爷那既护短又念旧地脾气,其莨算得长生居的老人,忠心耿耿又是办事妥当,如今遭了难,爷定是不舒坦的。她陪笑宽慰他道:“爷也莫太惦念,方才持荆不也说了,凡其莨能喝下药去,就是能好了的。又有俗语常言,大难之后必有后福。这其莨忠良,此难之后,必是后福不尽呢。爷且宽心。” 年谅嗯了一声,偏头看了青樱半晌,想起当年旧事,张了张嘴,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淡然一笑,摇了摇头,端了碗喝起粥来。老爷,夏小满则收拾妥当动身往雁回居去拜二夫人。年谅赶点儿,她也赶点儿----要在二夫人往老夫人那边请安的时辰之前过去才好。 到了雁回居,与二夫人请了安,夏小满道是六爷要她往万祥街探病,又试探着问了纪灵书这边怎么安置。 二夫人道:“灵书昨儿也是倦乏了,睡得沉些,我吩咐了丫鬟,只叫她睡着不必唤她起来。待会儿你问问她意思。唉,这孩子,也是有些倔强的,又惦着她哥哥,怕是也留她不住,……罢了,随她吧,她若着急想回去,你就先带她回去,这边叫丫鬟们先收拾着东西,回头行李再与她送去。” 二夫人心里是蛮喜欢纪灵书的,且瞧着她弹琴论诗,总能想起自己那个百般乖巧伶俐的女儿来,算是聊解思女之苦,这会儿便多少有些舍不得她走。 夏小满应下了,二夫人那边又问年谅昨夜出去一趟有没有累着,身子如何腿如何,夏小满一一答了。少一时青棉过来回话,道:“表小姐起来了。不过奴婢听拂星的意思,表小姐身上不大爽利。” 二夫人一皱眉,道:“这孩子,怎地病了也不言语!”说着起身带着夏小满往东厢来瞧纪灵书。 纪灵书昨夜吃酒在前。痛哭在后,路上又是吹了冷风,因困得不行,回房躺下便睡,这冷热一激,早上起来便有些头疼。晓得自己睡过了时辰,她也有些慌神,忙不迭叫丫鬟打水伺候她穿衣。还未收拾妥当。二夫人那边就带着夏小满过来了。总不能叫二夫人等着,她这头发也没梳利索。只得迅速拢整齐了绾个髻。便就出来厅堂相见。 二夫人瞧她这般,忙拉了她的手往屋里带。直道:“外面凉,你身子不爽利,莫再受了风。”待拉她坐下,又问她觉得身上如何,又要请大夫来瞧。 纪灵书忙道不用,说只是头有些沉,并不碍事,又喊拂星揽月奉茶。 二夫人摆手道:“不必上茶了,一会儿便往老太君那边请安去了。你既然病着。依我说,就别出门了,好生养一rì,满娘一会儿往你家去,回头让她带信儿给你罢。” 纪灵书抿了抿嘴。寻思一下。还是道:“二姨母心意灵书省得,但灵书还是放心不下哥哥那边……灵书也在二姨母这叨扰多rì。早就当搬出去地,如今……” 二夫人打断她道:“你的心意姨母也省得,可你现下病着,搬又哪里急在这一rì?你若是惦着你哥哥,一会儿穿厚实些,跟满娘去瞧一眼,心里踏实了,就回来好好养病,养好了再走,如何?”说这向夏小满扬了扬下巴使了个眼sè。 夏小满先前听二夫人讲纪灵书时话里满是怅然之意,如今见了这番言语,偷眼瞧她那表情,心里也有数了,当下便陪笑劝道:“表小姐,这里轮不到我说话,但我少不得要说一句,只说这么个理儿你听听,那边纪大爷也是病着,你这么着过去,姨夫人又要照顾纪大爷,又要分心照顾你,可是两面忙两面悬心,你不顾惜自己,也要替姨夫人考虑考虑啊。你在这边,有我们夫人照应着,自己身子养得好不用说,这姨夫人也是放心你的,这才能安心照顾好纪大爷,你说是不?” 纪灵书垂头想想确是这么个道理,自己现在头沉得紧,要是病怏怏地过去了,家人肯定又要分人手来照顾自己,少不得一番忙乱,还是留在这边地先养好病再说。二夫人待她极好她也知道,住着也没什么不踏实的。于是点了点头,笑着向二夫人道:“确是小嫂子说地理儿,是灵书不省事了,二姨母莫怪,这便还要再叨扰些时rì……” 二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傻孩子,说得什么客气话,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姨母求之不得呢!”说话间目光飘向夏小满,满意地点了点头。 夏小满脸上挂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心里松了口气,她还怕唐僧跟她犟,再甩两句圣人云佛祖云把她拍那儿。好在唐僧说地还是地球话,唔,估计是病了,没体力和她拽火星语…… 二夫人又安抚了纪灵书几句,便往老夫人那边儿去了,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夏小满照料好纪灵书。夏小满没口子应着,就差没举起右手宣誓一定不辜负领导期望了。 待二夫人走后,夏小满问了纪灵书哪里难受,听说是头疼,夏小满告个罪,探手摸了摸她额头,并不热,估计只是受了风,不像发烧,便道:“不爱喝药不喝也罢,你惦记着你哥,就跟我去看一眼,然后回来喝碗姜汤,捂被睡觉,觉睡透了就好了。” 纪灵书乖乖点了点头,请夏小满稍坐,吩咐丫鬟过来梳头。 夏小满叫人交代厨房做些清粥小菜来给纪灵书,自己旁边坐着一边儿逗猫一边儿等她。末了,她带着裹得跟小熊似地纪灵书出了门,往万祥街进发。 大清早出门,熟人还能碰着不少。 遥遥望得见纪府大门了,跟车的长随在车帘外低声道:“姨nǎinǎi,咱家七爷在前面。” 夏小满下意识别过头去瞧坐在身边地纪灵书,她脸上没一点儿表情,只道:“七哥哥来了啊。”察觉夏小满瞧她,她还有些好奇,眨眨眼道:“小嫂子?” 夏小满摆摆手。忙道:“没啥,没啥。”然后向外头道:“不用管,走咱们的。” 七爷在纪家门口却是被被挡了驾的。 他兴冲冲来“探病”,门房进去禀报,片刻回来却道大爷染恙不便见客。他又道要拜见姨夫人,门房慢吞吞地往里头送信,半晌还没出来。 他本有些不耐烦,心里暗骂。总有一rì这些跟了爷姓,非要你们好看!忽然听见马蹄车轴响。一扭头。就见着了年家的马车。 他见跟车的是长生居的人,还道年谅过来了。心下暗骂晦气,少不得往前迎几步,过去见礼也是为人弟的意思。 跟车的人见是本家爷,纷纷过来行礼,七爷还故作和蔼叫免礼,其实压根没瞧谁是谁,都没注意跟出来多少个丫鬟婆子,就走到车厢前,正待拱手作揖说六哥安好地。没想到这车帘子一挑,里面出来的却是夏小满。 他这胳膊都抬起来了,见着夏小满生生顿住,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顺手也就把胳膊撂下了。 夏小满扶着婆子地手下了车。笑眯眯的纳了个万福。叫了声七爷安好,然后回身往车里去扶纪灵书。 七爷瞧着夏小满。这笑容就有点儿僵,忙道免礼,见她回身,还道年谅在车厢里,便又挤出谄媚地笑容,抻脖子往里头看。 结果,出来地不是病秧子地年六爷,却是美少女地纪大小姐。 七爷这笑容瞬间就变得无比灿烂,忙往前两步,也伸手要去扶她下车,口里柔声道:“灵书妹妹也过来了……” 夏小满听他动静儿就一身鸡皮疙瘩,强挺着没哆嗦,余光见他手伸过来了,便若无其事地微一错身子,双手扶住纪灵书的双臂,把她拉下车。七爷抬臂再次落空,张开的五指一瞬变成拳头,恨恨收回身侧。 纪灵书下地站稳当了,这才端端正正纳了万福,笑着问好道:“七哥哥安好。” 七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满口道:“好。好。”瞧她一身厚衣裳,又问:“这都打chūn了,天将暖和了,怎的还穿这么厚?灵书妹妹倒是畏寒。可巧我前儿刚得了块好皮子,自家用不上,送人又怕与个不配穿着的,白糟蹋了。如今给了妹妹,却是正好!待会儿与你送过来,做件短袄,穿着暖和也不显得累赘。” 夏小满心里翻白眼,昨儿还见着纪灵书来着好不好,她昨儿穿得有这么多?啧啧,这真就是看图说话啊,看见纪灵书啥样说啥话! 纪灵书笑道:“多谢七哥哥惦记着,灵书无事,并非畏寒,七哥哥不必麻烦了。” 七爷笑道:“哪里麻烦!妹妹肯收便是给我天大的面子了!” 说话间,他那张桃花脸转瞬就变成苦大仇深状,语气沉痛,道:“纪大哥这事,妹妹也莫要太伤心,有什么事,还有你这些哥哥呢!是,你六哥腿脚不甚方便,你九哥忙着学业,可还有我呢!若有事,你只管来找哥哥我,不论多难,哥哥必给你办妥当了!” 提到自家大哥,纪灵书的眼圈又有些红了,听着七爷说地挚诚,她忙点头,勉强露出笑来,道:“灵书先谢过七哥哥……” 那副将泣未泣我见犹怜的小模样瞧得七爷一晃神,心痒痒,手也痒痒起来,便想去拉纪灵书。 夏小满在一旁自动进入看戏状态,就瞧这七爷娴熟的表演“变脸”技术,啧啧,你说这一分钟不到这大尾巴狼换几张脸了?哎,川剧大师也就这水准了吧…… 当察觉七爷无视自己这只牧羊犬,直奔小肥羊纪灵书去了,夏小满同学额头的青筋有点儿跳跳,这可不行,必须叫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夏小满一手拉过纪灵书,拍了拍她后背,既是安慰她,也是显示自家看护职责,又笑着向七爷道:“多谢七爷替六爷着想,只是表亲家地事,六爷还料理得来,不敢劳烦七爷。有七爷这句话,六爷足领盛情。七爷放心,若将来有需要,定会找七爷帮忙。” 七爷手还没伸出去,又讪讪收了回来,暗自咬牙,脸上还得带笑,那苦大仇深变成大义凛然,道:“夏姨娘客气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年字来,我替我哥哥分忧不是应当地么。” 夏小满心里呸着,嘴上笑道:“七爷仁义!”然后迅速转移话题结束战斗,道:“哎,天儿怪冷的,七爷您怎么这里站着?这是要回去?咱们刚到,就不远送七爷了。您慢走。”说着福了福身,又拉了下纪灵书,纪灵书不知所以,见夏小满这么说,也跟着行礼辞别。 七爷地小白脸又变成锅底黑,刚想道爷我这还没进去呢,里面门房就过来回话,道:“姨夫人欠安,传话说谢过七爷惦记,不便相见还请海涵,改rì再上门谢过。” 纪灵书一听说母亲有恙,立时急了,忙道:“母亲怎的了?” 夏小满猜是纪郑氏敷衍七爷,忙配合着演戏,急道:“表小姐快去看看。”又向七爷陪笑道:“七爷您瞧,真是不便送您了,您请自便,咱们进去了。”说话间脚步已动,拉着纪灵书就往门里走。 七爷刚想说什么,跟班的丫鬟婆子小厮长随呼啦啦一片人过来给七爷行礼,然后纷纷进去,一眨眼功夫门外就剩下他并一个管家两个小厮三个随从七人七马。对面门房作着揖,挂着永恒的憨厚笑容,恭迎恭送一般模样。 寒风吹过,冷飕飕,空荡荡。 七爷站在原地顺了半天气,小厮过来问往哪儿去,七爷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道:“去老陈那。”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4、魑魅魍魉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24、魑魅魍魉4 万祥街纪府 夏小满纪灵书这边进了门,里面已经得了信儿,戚嫂子并小韦嫂子两个带着人迎了出来。  见了礼,小韦嫂子笑向夏小满道:“姨奶奶过来的真早,咱们还道姨奶奶等会儿才能到呢。  ” 夏小满还未答话,那边纪灵书眼泪在眼眶里转悠着,见着戚嫂子,便上前急声道:“我母亲怎的了?” 戚嫂子是打纪淙书那边过来的,并不晓得纪郑氏叫打发七爷的话,听了纪灵书这般说,不由愣怔,压根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便忙瞧了眼夏小满,目光相询。 夏小满见她这般,更加明了,便笑着劝纪灵书道:“姨夫人没事,那‘欠安’是不想见外客的托词罢了。  ”又问她们道:“姨夫人现在哪里?” 小韦嫂子笑着回道:“姨夫人早起来瞧的纪大爷,现在后堂呢。  表小姐这是怎么了?” 夏小满见纪灵书呆呆的不明所以,笑着推她一下,向小韦嫂子道:“没什么,表小姐至孝,刚才门房说姨夫人欠安,她就急了。  ” 纪灵书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一笑。 说话间纪郑氏的丫鬟纳福也从后堂出来迎她们,两厢见了礼,便一同先往后堂去拜见纪郑氏,才好去前院探望纪淙书。 纪灵书拉着纳福的手,悄声问道:“纳福姐姐。  母亲无恙吧?” 纳福奇道:“姨夫人安好。  小姐何出此言?”她一顿,想起方才的事,便笑道:“小姐怕是听着方才叫传出去地话了吧?小姐安心,不相干!” 得知母亲真的无事,纪灵书这才放心了,幸好只是“托词”……托词,她转而想起母亲确实不喜欢七哥哥。  还对她说过七哥哥品行不端,不许她收他的东西来着。  可在她心底。  一直觉得母亲多有偏颇。 七哥哥和年家其他哥哥一样呀,那些年家哥哥都是待她极好的,似乎比亲表哥待她还亲近些。  况且,七哥哥为人爽利大方,又最是知人心思的,总能寻到些她喜欢的、新鲜有趣的东西给她,并不是什么“品行不端地歹人”。  就说今日。  他说的这番肯与大哥出力地话,虽不雅,无有半分辞藻文饰,却是全然挚诚,字字可见真心…… 她正想着,又听纳福问道:“今儿天比昨儿还暖和好些呢,小姐怎的穿这么厚……” 纪灵书因想着事,便顺口道:“早上头有些沉。  二姨母不放心,叫穿多些。  ”话说出来,自己也察觉了,忙晃着纳福的胳膊道:“姐姐不要同母亲说,省得她惦记,我没什么。  一会子就好了。  ” 纳福忙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吧。  ” 纪灵书扁着小嘴道:“真个无事。  不信你问小嫂子。  ”说着又去拽夏小满。 夏小满只得陪笑道:“姑娘放心,表小姐有咱们照应着,不会有事。  是药三分毒,依我说,还是能不吃就不吃,回头咱们熬些姜汤与表小姐发发汗,若她仍不舒坦,咱们再请大夫。  ” 纳福忙道:“姨奶奶照应着我家小姐,奴婢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听姨奶奶的意思。  表小姐今儿不搬回来?” 夏小满道:“这不表小姐微恙么。  这边纪大爷也不是一日就好了的,咱们想着表小姐要回来。  还劳姨夫人分心照顾,不如在咱们府里养好了再回来。  当然,待会儿还得请示姨夫人再论。  ——哦,对了,姨夫人地行李叫丫鬟婆子收拾着呢,咱们早上出来的匆忙,就没等着。  估计一会儿能给送来。  ” 纳福点头道:“还是府上想得周到。  奴婢先待主子谢过。  夫人的行李家里也有备的,倒是不急,只小姐这边……” 纪灵书有些不耐烦,轻咳一声,缓缓道:“纳福姐姐,我病着的事只不要与母亲说就是了,旁的我自有理论。  ——哥哥怎样了?” “是。  奴婢省得。  ”纳福晓得自家小姐那小性子,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说了,顺着她新起的话题道:“大爷也安好。  昨儿小姐也听着了,都是皮外伤,也没伤着筋骨,所以并无大碍。  昨儿晚上还有些迷糊,早上便是全然清明了的……” 说话间到了后堂,纪郑氏果然腰板儿倍儿直身体倍儿棒,啥事没有,她笑着叫众人免礼,又问夏小满年谅如何。 夏小满笑道:“托姨夫人地福,六爷无碍。  今儿早上老太爷那边召唤六爷,他不得抽身,所以先遣满娘来探望姨夫人和纪大爷。  六爷说,他得空便过来,怠慢之处还望姨夫人莫怪。  ” 纪郑氏忙道:“自家人还说这外道话。  满娘你可要劝着他,莫要来回折腾了,他那腿也才好些!这边已是无事了,叫他莫惦着!等他表哥好了,叫他表哥过去瞧他才是。  ” 夏小满陪笑应了。  纪郑氏也发现自己女儿穿得厚,便问了句。 纪灵书早就想好词儿了,张口就来,道:“春寒料峭,二姨母怕我冻着,才叫多穿的。  不好拂她美意,便穿了。  ” 纪郑氏知道二夫人心细,事事想得周到,也便信了,又问行李可搬回来了。  纪灵书只道二姨母怕自己回来添乱,母亲不能安心照顾哥哥,便留自己在年府。  夏小满在一旁猛敲边鼓,纳福也帮着圆乎,纪郑氏寻思寻思也就应了,不再理论了。 众人闲话几句便起身来瞧纪淙书。 * 暖阁里,纪淙书靠着厚厚的垫子倚坐在床上。  头上包裹着,右臂被安置在叠放地引枕上,前半截袖子撩起,胳膊上新糊着两块膏药,左手却擎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听着丫鬟来报“夫人小姐并年家六姨奶奶过来瞧大爷了”,纪淙书才撇下书。  让纪戚氏出去迎接,又叫小丫鬟来扶自己起来。 他还没站起身。  这群人就已经进来了,纪郑氏早上一起来便是来瞧过纪淙书一次了,这会儿见他还要起身见礼,忙喊丫鬟伺候他躺下,嗔道:“你又做什么?!不都与你说了,哪里是用你见礼的?!好生躺下便比见什么虚礼都强!” 纪淙书笑着赔了罪,被安置妥当。  夏小满便过来与纪淙书请安。  又转达自家领导年谅同志地慰问之意。  纪淙书客客气气的谢过。 纪灵书也过来见礼,她瞧着哥哥脑袋上扎的白绢,胳膊上糊着膏药,眼圈就红了,拉着哥哥的袖子,想安慰两句却又说不出话来。 纪郑氏见了,笑着过去挨着儿子坐到床榻边,又揽过女儿。  刚想说话,却忽然瞧见儿子放在床榻里侧摊扣着地书,不由沉了脸,有些恼道:“看什么书?!养好了身子再看也不迟!你真是个糊涂的,看了这么些年书,还需这一两日抱佛脚不成?!” 纪淙书忙道:“母亲莫急莫气。  您也保重身子。  儿子并非急在这一时,只是,如您所言,‘看了这么些年书’,儿子也是读书久了,惯了,闲来无事总不是滋味,还不如看书来得舒坦。  这书于儿子,比药还灵。  ” 纪灵书听了,抿嘴一笑。  接口道:“‘书犹药也。  善读可以医愚。  ’” 纪淙书哈哈一笑,道:“然也。  大善。  ” 纪郑氏瞧着这兄妹俩。  叹了口气,低声道:“跟你父亲一个脾气,便是片刻也离不了书地……” 夏小满昨儿还担心过纪淙书会不会被打成脑震荡啥的,今儿见这光景,那肯定是没事了,心里又开始郁闷,为啥没打成脑震荡,她还得继续听紧箍咒!而且,这会儿更惨,这屋不是一个唐僧的问题啊,而是……俩唐僧…… 见兄妹俩开始用火星话探讨学术问题,夏小满忙不迭便借口年六爷有几句话要吩咐留在纪府帮忙的年家仆从,匆匆告退出来。 夏小满被让到一旁花厅坐了,打发下去旁人,只留小韦嫂子,因问她道:“我瞧着纪家大爷气色挺好,昨儿晚上没什么事吧。  ” 小韦嫂子道:“姨奶奶宽心,昨儿就那一起事,后来持荆送了药过来,熬了给纪家大爷喝了,也就妥了。  纪家大爷其实不过是伤了皮肉,喝药也是祛火,听纪家大*奶地意思,膏药倒比汤药来地快。  恕个罪说,怕是拳头印子淤了血,膏药贴上消消肿也就好了。  ” 夏小满笑着点头道:“六爷就是惦记这药的事。  既然还是外擦地比内服的好,回头就叫人去找昨儿那大夫,多买点儿膏药来就是了。  你们也留神点儿,这事儿六爷可上心了,这边好了坏了的,及时去回个话。  ” 小韦嫂子笑道:“姨奶奶放心,那是一定。  ” * 常平街年府 年谅打老太爷那边回来,一肚子闷气。 早上,四老爷那边听了九爷复述经过,结结实实训了他一顿。  这年谅刚一搭腔,四老爷便捎带着也给了年谅几句,明是劝他安心养病,实是嫌他胡乱揽事。 既是长辈,又是自家理亏,年谅也不好强辩,只得乖乖听训,九爷更是没话说了。 四老爷要不是赶着去部里上班,估计能狠狠骂他们一上午,到了时辰,他也不与他们啰嗦了,年谅他管不了,便直接给九爷禁了足,称春闱之前不许九爷再出门,只闭门温书。 待到老太爷那边,年谅原还报着些想法,试图说动老太爷,不说给纪淙书讨公道,只说怎么也给郎衙内个教训,好不堕年家面子。 结果老太爷怒斥道:“本朝虽不以言治罪,然纪家大郎不省事,口出狂言。  就当被责!你还觉得他冤枉不成?这事便是到御前,又能占得什么理?!年家的面子?这事年家若去与郎家理论,那方是昏愚之至,没得体面!” 又斥九爷道:“原是纵得你!与你银子是让你以文会友,彼此切磋,好有个进益,未成想倒把你惯成膏粱纨绔!你净结交些什么人?!郎子旭?!真气煞老夫!你父亲做地极是。  便是会试之后你也莫要出去了,待殿试中了再理论!” 对于这个结果。  年谅和九爷其实都是有心里准备的,可真临到这时候,还是觉得气闷无比。 出了福寿堂,年谅满是歉意向九爷道:“倒是连累了九弟……” 九爷忙道:“六哥这么说可折煞我了。  原是我的不是,累了纪大哥不说,又累六哥挨了训斥。  这禁足也没什么,这几日原也是当好好温书的。  只是纪大哥那边我便不能去探望了,若是好了,六哥也与我送个信儿,我心里也踏实些。  ” 年谅道:“那是自然!九弟不必惦念那边,只温书就是。  ” 兄弟俩又客气一番,才分手各回各院。 年谅回了长生居,才换下大衣裳,便有人来禀报。  大韦管家候着六爷多时了。 纪家地事,年谅并没有让大韦管家韦棣插手,一直是叫小韦管家韦楷忙活的,未成想韦棣来说的却是与昨晚大有干系地事。 韦棣原来一直在买办上当差,认识不少各行市的朋友。  今儿白晌就有个贩马地牙人来找他,言说大清早收了一匹年家地马。 他道是今儿天方亮。  十三里巷马市一开张,就有个衣着寒碜的人来卖一匹好马,显然不是知道行情的,也不知要价,只混问伙计给多少两银子。  马行小伙计瞧见那马后臀上的烙印被烫花,伤口尚未愈合好,像是刚烫不久,便疑心是偷来的马,先拿话稳住他,寻得有经验的牙人来瞧。 那贩马牙人仔细查了一遍。  在马后腿不起眼出又寻到一枚小烙。  牙人做这行地。  认大秦各大世家的标印那是基本功,他晓得烙的是年家族徽。  便拿话套那人。 那人原一口咬定是自家的马,而后被问地词穷,又改口说是有客人在他家留宿,因缺银子,便把马抵给他家,换了十两银子去。 牙人哪里会信他这么个打扮地人肯拿十两银子换马,怕是十两银子的家资也没有,便直言喝他说这马是偷来地,要扭他送官。  那人慌了神,才道是捡来地马。 那人说是昨儿半夜有什么顶得门响,他出去一看,见是匹马,整条街上都没个人影,便当上天恩赐,白捡一注横财。  他也不认得马后臀的烙印,却也知道留不得,便烧了柴禾把烙印烫花,又生怕失主来找他寻要,不敢久留,今儿一早就急急牵出来卖。 那人说完又百般央求,请牙人高抬贵手放过他,莫要送官,却趁牙人和伙计商议时寻空逃了。  牙人扣下了马,便当是小贼,也没追他,因认得韦棣,便牵了马来年府找韦棣认认。 韦棣虽没参与昨日纪家的事,但也知道一二,况且其莨坠马受伤,动静也不小,因此他得了那马,先就找昨日跟着年谅去纪府的小厮持荆来认,确认是昨儿其莨骑出去的马后,这才来回禀年谅。 年谅听罢,问他道:“那马腿脚可有伤处?” 韦棣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马就后臀被烫伤,身上并无伤处。  ” 年谅皱了眉头,马匹腿脚无伤,那其莨是怎么掉下来的?他可是疾驰而去地…… “想法子先把那个来卖马的寻着。  ”他沉声道。  那个人,怕不是贼就是凶手。 韦棣就怕他说这句。  其实他听了那牙人讲完,就在心底好一顿骂,——怎的就不把人看住了,万一是贼……!可人家好心送信儿来,他便是再恼,嘴上哪好说什么,还得谢着,又答谢个红封儿。 他心知六爷十之**要问那人下落,但牙人来寻他时,门上的人都瞧着呢,又实不能不报,只好硬着头皮过来了。 果然,爷说,寻着那人。 这人都跑了,偌大个京城,寻这么个破落户,可怎生寻法! 韦棣面露难色,并不敢接茬。 年谅面色铁青,只道:“赏钱,叫那些牙人伙计去寻。  定要把那个人给我翻出来。  ” 韦棣没辙,只好先应下,心里寻思先拖着再说,反正爷也知道这寻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这么想着,他也就没怎么着急,下晌只是跑了一趟马市,交代了那些牙人伙计们一番,又往阜泽府熟识的捕快们那边递了句话,然后便丢过手,不再理会。 不着急果然是对的,到了掌灯时候,爷又传话出来与他,不必找那人了。 掌灯时分,其莨退了烧,醒了过来。 年谅问他怎么摔下来的,他说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似是瞧着火星一闪,马便受惊,又是蹿蹦又作人立,生生把他着颠了下来,他头磕到地上就昏了过去,再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想了半晌,道:“这会儿想来,许是街灯上的火炭撒下来的,烫着马了,马一吃疼,方才惊蹿。  ” 年谅派人去仔细查验马身,果然在马脖子上寻着块金钱眼大小地烫伤。 ————不算字数分割线———— 元宵节快乐~~~!!!(*^__^*)。.。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5、魑魅魍魉⑤ - 十样锦 - 秦十六 永宁十九年正月二十八 纪淙书无事,其莨的醒来,都没有让年谅心情好转过来。马车上,他一路阴沉着脸,眉头紧锁,目光落在车外,却是没有焦距,什么景色也没落入眼底。 夏小满也跟着保持缄默,打昨儿下晌她从万祥街回来年谅就是这般模样,一气儿持续到今儿早上。刚才出发时,她犹豫了好久要坐哪一辆车,是与那嗦少女同车,还是面对这个阴郁少年。最后领导招招手,她就没选择余地了,乖乖伺候领导。 她也知道年谅为的什么了---九奶奶下晌过来打听过一次纪淙书的病情,然后顺便和她抱怨了几句。二奶奶和四奶奶可就等着看九爷笑话呢,九爷这次被禁足,九奶奶便没少听她俩的闲话,这一肚子气,只跑来和夏小满诉苦。 夏小满劝她道:“你也不是不晓得她俩什么脾气秉性,何苦置气?那不是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么。” 九奶奶懊恼道:“虽是知道这个理儿,可瞧她们那样儿,还是生气。” 夏小满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温言安慰她几句,道是九爷春闱考完也就好了,又道九爷前途无量云云。可在心底,她只觉得悬乎,九爷是聪明,但这考试不只脑瓜,也靠心态,也靠运气。之前中了解元固然有鼓舞作用,然怕更多的是带来压力,年家长辈是对九爷寄以厚望,平辈之间又是那种嫉贤妒能幸灾乐祸的态度。九爷心态如何很不好说,再加上出了纪淙书这事…… 她叹了口气,世事难料啊。 胡思乱想间,万祥街到了。 “待会儿我有话要同姨母讲……”将下车时,年谅忽然低声对夏小满道。 夏小满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要自己一会儿回避,她点头道:“我知道了。” 年谅点点头,再次沉默。一会儿,是要就表哥的事,给姨母个交代。可这如何启齿也是难题。表哥地打是白挨了,姨母会做何想?表哥呢?…… 他又气闷又头疼,浑浑噩噩下了车。全然没注意前来迎接他的小韦管家那眼神。一眼瞅见纪家的管家纪洹,也只问了句:“表哥可好?”问是问了,却压根没听人家说的什么,只走自家的。 纪洹本躬身回道:“托六爷地福,我家大爷安好。六爷怎的今儿亲自过来了,我家夫人还道……”说着说着也发觉六爷压根没理会他,不由尴尬不已。 小韦管家这边见六爷不瞧他,也颇为尴尬,但更多的是着急。他心里装着事儿,可当着纪家仆从的面儿还没法子拦下主子来说话。他只得冲媳妇使个眼色。小韦嫂子本是跟着夏小满身边低语,瞧见丈夫紧着挤眼,便告个罪,往丈夫那边儿去。 夫妻俩嘴上说着不相干的。慢下脚步落到人群后。少一时,小韦嫂子赶上夏小满,说了旁的两句话,低声道:“一会儿有事要禀给姨奶奶……” 夏小满嗯了一声,低声回道:“一会儿六爷见姨夫人,我自当回避……” 小韦嫂子点了点头。 一行人到了内堂,纪郑氏已是站到门口了,见着年谅进来。忙拦着不叫拜,口中嗔怪道:“我的儿,怎的你也不让姨母省心!都说不让你过来了,怎地还折腾?”又向夏小满道:“怎的不拦着你家爷?” 夏小满福了福身,陪笑道:“姨夫人恕罪。我家爷实是惦记着大爷,惦记着您。咱们实在是劝不动他。” 年谅听到“省心”二字。1-6-K-小-说-网心里一黯,脸上强笑道:“过来原是应当的。外甥已是大好了的。姨母宽心。”他顿了顿,撇头向夏小满微扬了下巴。 夏小满会意,连门都不必进了,找个由头告罪出来,年家仆从自然是省事的,也就纷纷跟着姨奶奶外头伺候。纪郑氏见了,晓得外甥这是有话要说,便挥手打发了身边儿丫鬟婆子,寻思寻思,把纪灵书也打发出来了。纪灵书这就要去瞧哥哥,夏小满正想着怎么打发她走,好和小韦嫂子说话,如此求之不得,忙陪笑道:“表小姐先去,我这边有些事,忙活完再去找你。” 纪灵书点点头,带着丫鬟先一步走了。 夏小满领着小韦嫂子到一旁小偏厅,屏退左右不说,小韦嫂子还回身关了门。夏小满笑问她道:“什么事儿,这么紧张兮兮的?” 小韦嫂子靠近夏小满,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纸,摊开递过去,正色道:“姨奶奶您瞧。” 夏小满探头一见满纸的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瞧啥呀?!让文盲瞧啥文章啊!!!要不是这人是小韦嫂子,她会觉得这是故意寒碜人。 她接都没接,没好气道:“韦嫂子,你不是不知道,这,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啊!” 小韦嫂子擎着纸的手一僵,心道该死,慌得昏了头,怎的把姨奶奶不识字这事忘了!她瞧着夏小满的脸色,小心翼翼赔罪道:“姨奶奶恕罪……我真是一时糊涂了……” 夏小满知道她不是故意刁难,挥挥手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小韦嫂子忙道:“姨奶奶大度。是这么个事情,前儿六爷不是叫持荆送地药来么,持荆来时,纪家人也从先前那大夫那边又要了方子来,见有药了,也就没再去抓,这药方子便统统叫纪家大奶奶收着了。今儿那药就剩一副,当是要去抓药的,----六爷原嘱咐过,一定要用年寿堂的药,我家的就问纪大奶奶要了方子来。准备打发人去。然纪大奶奶给了两张方子,这方子……” “药方子?”夏小满忙抓了过来,一张是狂草,她就算认得繁体字也够呛能看懂,直接Pass。另一张却是年谅地字迹,她平素年谅的字看多了,还能认识些,知道是前儿年谅默写的药方子,忙问:“方子怎么了?” 小韦嫂子伸手分别点着两张方子上两处,道:“这一味药……六爷写的与大夫写的分量不同……” 夏小满仔细看了,药名不识得,但大写数字却是识得地。年谅写的贰钱,大夫字虽草,却辩得出是肆钱! “嘶……嘿……诶……”她气得一咧嘴,把药方子拍到一旁桌子上,紧着揉太阳**。 当初年谅写药方子,她就觉着这事不靠谱,不靠谱!那药是随便吃着玩儿的?!这药可不是旁地,半点儿也错不得的!好在这是少了二钱,估计也就药效差点儿,不至于出大事。 “纪家大爷这两天……身子咋样?没什么头疼脑热反胃恶心的吧?”问这话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带着点儿不安的。 小韦嫂子道:“姨奶奶放心,纪家大爷无事。咱们虽都不懂药理,但瞧纪大爷那光景,想来这一味也不碍事。只是这就要抓药去了,这方子毕竟是六爷写地……咱们不敢做主,所以想讨六爷个主意。方才我家地没和六爷说上话,便吩咐我来同姨奶奶说说。” 夏小满叹了口气,道:“六爷这会儿估计没心情理这茬。。1 6K,手机站ap,。方子我留下了,得空再和他说。这事儿,你们清楚,可不好同纪家人说地……”说着她认真盯了小韦嫂子一眼。 小韦嫂子哪里有不知道的。忙道:“这姨奶奶放心,咱们都省得!” 夏小满点了点头,道:“这么着吧,这药也吃了两天了,一会儿呢,我过去和纪大奶奶问两句。甭管她答什么。咱们就说,找大夫再来复诊看看。你就叫小韦管家去找咱们年寿堂地大夫来看----这面儿上也说得过去。然后大夫再开新方子,按着新方子抓药,这旧方子就没用了,也不必再提。” 小韦嫂子陪笑道:“姨奶奶说的极是!”她顿了顿,又道:“既是这么着,那旧方子……姨奶奶也就不必与爷知道了吧,免得爷那边不舒坦……” 夏小满哼了一声,心道再看看吧,不打击他一下再有下次不定出什么乱子呢。口中却只道:“嗯哪。我酌情。”说着把那药方子塞到袖内袋子里,站起身道:“走,韦嫂子,咱们纪大爷那边看看表小姐去。” 才出了门,那边小丫鬟就过来道:“夫人和六爷要往大爷那边儿去呢,请六姨奶奶过去。” 小韦嫂子一怔,随即陪笑向夏小满道:“可是赶的巧。”脸上不无忧色。 夏小满笑着点点头,握了握她胳膊,示意无妨,道:“可不是巧!” 转到纪郑氏那边,夏小满瞧年谅脸色没见怎么好转,又偷眼去瞧纪郑氏,见其虽是笑着,脸色却也不大好看,眼睛微有些肿,像是哭过的样子。她这手就缩了缩,决定袖子里那药方子不拿出来给年谅添堵了,多暂有机会再说。 众人来到纪淙书这边,夏小满瞧着年谅与纪淙书叙话,便挂出关怀的面孔,笑着向同在外圈站了的纪戚氏问了纪淙书现在地身体状况。 纪戚氏望了一眼丈夫,别过头来微笑着道:“已是好多了,口子也都长上了。那药酒果然是好用的,身上几处已是不疼了的。” 夏小满忙接口道:“这是要好了的,那还是再找大夫来诊诊,看看这药量上是不是也减一些。这药啊,吃多了也没什么好地,您说是不?” 纪戚氏微一迟疑。纪淙书素是个不肯欠人情的人,这事出得实在让人怄火,便是不想饶上年家都不行,求医问药都是年家出力,他只觉得麻烦,原想着反正也快好了,再喝一两副药,好利索了,也就不必再瞧什么大夫,省得再添腻歪。纪戚氏知道丈夫怎么想的,夏小满这么一提,她本待立时回绝的。但是婆婆在跟前,还轮不上她说什么,便将目光投向丈夫。 纪淙书尚未说话,年谅倒先道:“满娘说地极是。需得再诊脉,对症用药才是。”说着就吩咐人去请大夫。 纪淙书直道也将好了。不必烦劳。 年谅笑道:“表哥客气了,怎是劳烦?左右都是请年寿堂的大夫,都是自家的,不碍什么。” 夏小满和小韦嫂子听了,相视一眼,都暗暗点了下头。这话让年谅说就更顺理成章了,还不用操心。 纪淙书还待说,纪戚氏想起一事。忙紧走两步到床边,劝道:“爷便再瞧瞧吧,也叫大夫瞧瞧腕子……” 纪淙书听她提腕子,这才点头应了。 夏小满闻言想起昨儿来时纪淙书胳膊上糊着膏药,现下仔细看,见他袖口仍露出膏药纸角来,便问退回她身旁的纪戚氏道:“大奶奶,大爷这腕子……?” 纪戚氏低声道:“我家爷身上几处都是好了地,偏腕子还不大好,握笔不住。让人着恼……” 夏小满脑子里忽然有什么飘过,倒自己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深吸口气。向纪戚氏问道:“大爷腕子……是肿,还是疼?” 纪戚氏眉头微颦,轻叹道:“也肿,也疼。当日只是肿些,还能动,还不觉得什么,昨儿晚上也没碰着,便一阵阵地疼得厉害。动也难了。许是一夜药发散了?今儿早上还好些。” 夏小满心里暗道不好。当年大学室友就在滑冰时候摔了一跤,因拿手撑地,便挫了下腕子。当时就是有点儿疼,还能动,便没当回事,回寝室疼就贴了张伤湿止痛膏。结果没两天腕子肿起来多高。动一下就疼,她才上医院去看的。起初还以为是胶皮膏药过敏。去瞧的皮肤科,幸好遇上个老医生,也是有些经验的,听她说了病因和症状,赶忙叫她到骨科挂号拍片子,结果是隐性骨折。 夏小满旁的没记住,就记住同学说,医生告诫隐性骨折可不能贴膏药,会适得其反。 夏小满稳了稳情绪,陪笑向纪戚氏道:“大奶奶,依我说,还是先把大爷这膏药去了吧---一会儿诊脉也方便,再叫大夫好好瞧瞧大爷这腕子。” 纪戚氏听着在理,见纪淙书和纪郑氏都点头,便吩咐小丫鬟打热水洗来去膏药。 夏小满见众人依了,因着年谅已是吩咐人去寻大夫地,便又道:“年寿堂这大夫……会看跌打伤不?若不擅长这个,咱再找个有经验地跌打大夫好好给纪大爷瞧瞧吧。” 见年谅一脸狐疑瞧着她,她也有点儿满嘴跑舌头,忙道:“没旁的,这不是,嗯,这个,这个,左右也是瞧一回不是,也妥当些……” “年寿堂大夫确是不擅治骨伤。”年谅瞧了夏小满一眼,目光里带这些无奈,只道,“若论有经验地,倒是只太医院柯太医瞧得好----我的腿伤便是柯太医医的。只彼时是三姐姐从宫中下的懿旨,现下怕不好请。再有,便只一位济世堂郝神医了……”说着吩咐人去请。 这边纪家打水与纪淙书洗胳膊,年谅便被请到外头小坐。 在一旁花厅,年谅打发下去众侍从,皱眉向夏小满道:“你又哪里听来什么土方子?要往表哥身上用?” 夏小满挑了挑眉,道:“什么土方子?我让他干啥了我?” 年谅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恼意,道:“上次那墨,你便说要洗了,我说你不懂药理,你还犟。这次这膏药乃是活血化瘀的,你又哪里听了什么法子,又要洗膏药?!你回去好生同青樱学上一两日,莫要听了什么便浑说,----这是半分也错不得的。” 夏小满本是一片好心,听了他这么说,火也上来了,冷哼一声,讥讽道:“您知道药半分错不得啊!”说着从袖子里拿出那两张方子,拍到他面前,道:“您老自己看看!看看清楚!” 年谅本来心情不好,原已是自觉心平气和的劝诫满娘,竟又让她这种语气顶了两句,心里恼火,扯过那两张纸来,见上面那张正是自己前儿默写那张方子,便道:“你怎得还不听人劝?这方子怎么……”他话没说完,就翻到下面那张,不由一愣,看了一遍,黑了脸,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夏小满瞪了他一眼,道:“前儿不是第一张方子丢了么,这是小韦管家他们派人去寻那大夫重写的一张。等方子回来了,这边药也到了,便没用上。今儿是要抓药了,小韦管家看出不一样来,没能同你说上话,才叫小韦嫂子拿来给我的。” 她说着心里十分解气,又继续道:“你也是,你写方子时候我就跟你说,这方子记不下来就别强写,可好,差了整二钱,还好是少了,这要是多了……” “那便是出人命了。”年谅接口道。他脸色极糟,死死攥着那张药方,手上青筋都蹦起多高,一字一顿问夏小满道:“你说这是那日的大夫给写地?” 夏小满也发觉他不对劲儿,也没脾气了,只老老实实点头道:“是。小韦嫂子这么说的。” 年谅咬牙道:“芎穷活血行气,祛风止痛,却是有毒,二钱可治病,四钱便是要人命的。本草有云,芎穷逾量、久服,可令人暴亡。” 夏小满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这药方……你……原来不是看过一遍么。” 年谅眼底已现了血色,恨声道:“若初时他写这样的方子,我早叫人将他打出去了。我自幼服药,方子见得多了,岂会看错?岂会记错?!”他狠狠把那药方拍在桌上,道:“非但药错,这字,也非那大夫地字!这方子,分明就是歹人要害表哥!!” 夏小满一时失语,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下意识回手摸了摸。若不是年谅久病成医自己能默写方子,并抓了药与纪淙书,现在纪家怕就要挂白灯笼了吧。 年谅咬牙切齿道:“我就知事出蹊跷,原以为害其莨只是想延误用药,让表哥多吃些苦头,又或是冲着年家来的,本念及表哥与其莨皆无事,不欲追究,未成想,他竟是这般歹毒……” 他还未彻底咆哮起来,门外丫鬟便禀报大夫过来给纪大爷诊脉了。 夏小满过来拍了拍年谅的后背,与他顺了顺气,道:“回头再找他们算账吧。这事总不好叫纪家人知道不是?你也消消气,稳当稳当,先看了纪大爷的病再说。” 年谅喝了半盏茶,压下怒火,稳了稳情绪,这才过去纪淙书那边。 年寿堂的大夫来瞧了,依旧开的是消肿化瘀祛火的方子。少一时,济世堂地郝神医也过来了,他抬了纪淙书的腕子,细细掐掐摸摸,又问了大概症状,以及用过什么药,而后道:“这位爷是伤着骨头了,好在不重,虽被头前那位先生误了,却也无大碍。待老朽与这位爷正了骨,绑了架子,再吃上两剂药,慢慢调养即可。” 夏小满一闭眼,果然是骨折了。 年谅也知其意,心下大惊,声音也略带颤音,问郝神医道:“依您见……多久可好……” 郝神医瞧着众人神情异样,心下纳罕,脸上仍带着笑道:“毕竟不是脱臼,正上就能好的。这骨头是折了,然不重,要好也快。----正了之后,这腕子便不可动了,静养着,有个把月也就大好了。” 二月初九便是春闱。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有兴趣可以看下这章字数……眼泪。我离吐血也不远了……所以,真的请别问我加更问题了。 不是我小气,实在是能力有限……我没法做到主站大神那样日更八千一万的。 现在码字都郁闷死了,天天在电脑前,却是一路从天亮卡到天黑。都是眼泪啊。。。 书书网手机版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6、偏执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26、偏执1 要与纪淙书正骨的时候,年谅被请了出去。 “姨母,外甥……这次……”年谅的脸因为震惊和恼怒微微有些扭曲,原本就缺乏血色,现在看来更是白得煞人,出了暖阁,他望着纪郑氏,想出言宽慰或是许诺,然张了口却只觉得无话可说。 纪郑氏脸上更多的是隐忍的悲愤,她似乎极力控制情绪,让自己平稳下来,然话语虽是寻常,声音里却仍有波澜,藏在袖子里的手也不可遏制的抖着,连带着露出袖口的帕子一角也是颤颤巍巍,她只颤声道:“谅儿……莫要多心。  ”便也再说不下去。 她身旁的纪灵书更是无语,一脸惊惧无措,扁着小嘴儿,却是想哭哭不出来的样子,让人瞅着越发难受。 皆因失语,三位主子僵在门口。  而一干仆从呢,干瞧着,说不得劝不得,只得陪着做石膏像。 恰有个小丫鬟,提着壶热水进来,原是大夫要了的,这会儿门口叫他们堵得死死的,小丫鬟进不去,又不太敢说话,在一旁干着急,视线从众人身上转来转去,却是主子不瞧她,仆从只当瞧不见她。 夏小满也是不知道劝什么好,视线无目的的乱转,一眼瞧见那小丫鬟,又见壶口冒着热气,心道正好借引子打破僵局,忙挥了挥手,叫站在那丫鬟附近的人退开,道:“都小心些,别烫着!” 那边站着的两个丫鬟忙侧身让开。  那小丫鬟到得纪郑氏面前,忙不迭福了福身,结结巴巴道:“夫人……大夫要……要地热水……” 纪郑氏的大丫鬟纳福搀扶着自家夫人挪了挪脚步,冲那小丫鬟道:“快进去吧。  莫耽误了。  ”而后又借引子陪笑道:“夫人也莫这边站着了,这丫头们取药送水的进出不便不论,也当让六爷一旁歇歇脚呀……” 纪郑氏点了点头,实挤不出笑来。  只向年谅道:“这边……也没什么……你也不是个身子壮实的,不若。  先回去吧……” 年谅摇了摇头,低声道:“外甥等等表哥正了骨的……” 纪郑氏顿了顿,也不再论,只吩咐众仆从好生伺候着六爷旁厅休息。 未及到一旁花厅,就听见隐隐传来纪淙书喊叫声,——一介书生,哪里擎得了分筋错骨之痛。 年谅脸色越发阴沉。  双手成拳,几乎咬碎了牙。 进了屋中,打发下去众人,他再无可忍,一拳砸到桌上,震得茶碗颤然出声,自家大喘着气,许久才平息下来。  吩咐夏小满道:“把小韦管家叫来,让他把前儿去找那大夫的人也叫来。  ” 夏小满应了一声,却没动,只道:“纪家大爷腕子这事,不是药闹的。  他们也是不知道膏药对手不好……” 那腕子分明就是被郎衙内一干人打折地,不过隐性骨折本就不容易被发现。  授业有专攻,不是跌打大夫没瞧出来,给开了消肿的膏药也是正常;纪淙书他们不懂这些,贴了膏药就更是正常了——那并不是什么常识,就是她夏小满如果不是有同学经历过这事,也是不会知道地。  这会儿若是找大夫麻烦,那大夫实在是冤枉了点儿。 年谅道:“我省得。  是郎子旭那混蛋。  这帐要一笔一笔算!他伤人也便罢了,断人腕骨便是毁人前程,忒是歹毒!谁料竟还有险恶后招,还要换药方子想致表哥于死地!!这样恶人。  岂能容他!!” 夏小满道:“你现在要查药方的事?!” 年谅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道:“那方子不是先前的方子,那字也不是那大夫的字。  到底是取方子的人做的手脚,还是大夫做的手脚……”他一时恼了,又砸了桌子一下,咬牙道:“定是那大夫!这边,便是纪府地人也还不敢这么大胆!这就叫人报官去,谋害人命,定要将那大夫治死罪!”他心下清明,有人敢做这事,肯定不会自己出面留下马脚,这背后之人定是挖不出来了,那就让这大夫偿命!谋财害命,他该死! 夏小满点了点头,水平不到误诊了,不算太大罪孽。  可若是给假方子,那么,此人该死!然随即又摇头,道:“要查也回去查吧。  交给小韦管家悄悄办了。  现在是在纪家!本来纪大爷腕子的事就够让人糟心的。  你在查药方子……纪家人还受得了么!” 年谅阖上眼睛长出一口气,道:“说的是。  回去再擒那黑了心的大夫!” 他顿了顿,又道:“回去,还要寻九弟要他的长随,去问那日状元楼都谁在,谁动了手。  郎子旭……郎子旭这混蛋不学无术,断不会无端与表哥论辩,怕是有人使坏!原不欲这会儿找他,是怕再生事端,误了表哥春闱大比……现如今……现如今……” 想起纪淙书那腕子,他就恼恨无比。  今日到二月初九不过十日,他自家是受过骨伤之人,现在腿脚还不甚利索,自然知道那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话,十日之内,想那腕子好了是不可能的,若能动上一动,勉强握笔……唉,书写实需腕力,借力不上,便是能写得出字来,也是欠佳,考官看文亦看字,这卷子就落了下乘。  而且腕力不济,能否挺到考完,亦是难说。 今年地大比,纪淙书已是无望了。 年谅一下一下砸着桌子,像是要把桌子当郎子旭一般打,一字一顿道:“既不惧大比,现下绝不饶他!” 夏小满听他砸桌子的声音一阵烦躁,不能叫他出事,不能这会儿出事!原定二月就去玫州的。  这会儿一定不能出事! 纪淙书,可怜,没错,但是自作孽不可活!怎地没打旁人就打他了?!他不多嘴能打他?他不多嘴能打了他还能让人寻着借口堵得年家没法子报仇?!他也就这样了,没得再饶上一干人陪葬。 夏小满寻思一番,捋顺了台词,咬咬牙。  过去拽了年谅的胳膊,道:“你也省省力气。  别敲了。  我就问一句。  你准备怎么不饶他们?阜泽府告状去?!” 年谅想到这就是气闷,哪里是能告状的?!纪淙书说了什么他不是不知道,老太爷那边也说地明白,就这事,搁哪都不占理,辱骂朝臣的大帽子扣下来,又是多人为证。  这还辩什么? “总要收拾了他们……”他恨恨道,“总有法子叫他们知道人不是白打的。  ” “收拾?”夏小满翻了翻眼睛,道:“我说,你可想好,真要‘这会儿’去收拾他们?!你去收拾了他们不要紧,他们斗不过年家斗不过你,是能善罢甘休的吗?纪家现在可还在京城,你这还护着纪家大爷呢。  都能叫他们算计了去,你再去为纪家大爷收拾他们,回头这群人还不得把纪家灭成渣渣?” 年谅一扬下巴,道:“那是事出突然,叫他们钻了空子。  你当年家是护不了纪家地?!” 夏小满哼了一声,道:“能。  能护。  可。  纪家就总在京城了?不回瑀州了?便是就在京城了,他纪淙书以后都不踏入官场了?” 年谅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小满道:“报仇又何必急在这一时?现在你去替纪大爷出头收拾他们,出点儿什么事,人家都会算到他纪淙书头上,现在报复不了,总有一天会报复回来。  你之前也说,那郎衙内父亲是吏部尚书,纪淙书就没有落到人家手里的时候?!到时候你怎么护?随便挑点儿毛病就能整治了他!谁又能护谁一辈子?你这会儿给他惹麻烦,才是坑了他一辈子!” 年谅先头听着有气,脸涨得通红。  手握着拳头。  待要辩驳,听了后话。  忽然泄了气,手也松开了,只盯着夏小满道:“那你说,这事就算了?!” 夏小满冷哼一声,道:“我说算了,您肯干吗?”在他再次发怒前,她道:“硬碰硬肯定是愚蠢地,我猜你也不打算这样吧,那不如这么着,你消消停停的,什么话也别提,治了那大夫之后就啥也别做了,叫人看着像是你拿那大夫出气,不再追究了……然后,你等过了这阵子,风平浪静,大家都忘了这事,谁也不寻思你注意你了,再动手。  你也别打着给纪家大爷报仇的招牌,只想法子暗地里收拾了这几个人也就是了。  你原也是恨他们阴险歹毒,原也是要报复罢了,既然这样,有‘里子’就够了,要什么‘面子’?” 见年谅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夏小满忙又补充说明一句,算是对以上陈词的撇清,道:“原本听过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后来再听九奶奶、青樱采菽她们说了些里外里地事,才想到这些。  我也就能想到这么多,错了对了地,你再自己斟酌斟酌。  ” 年谅挑了挑眉,微点下头,阖上眼睛,沉吟不语。 夏小满松了口气,也往一旁坐了,缓缓品着茶。 屋里沉寂片刻,就听外面蹬蹬蹬脚步声起,伴着丫鬟的低呼“小姐,您慢些……”,以及年家几个丫鬟地问好“表小姐”,纪灵书一推门跑了进来。 年谅和夏小满皆抬头望她,她也没行礼,径直走到年谅身边,扁了扁小嘴儿,带着哭腔道:“表哥……哥哥的手……上了架子,握不了笔了……那春闱,春闱,春闱……?” 年谅叹了口气,道:“表妹稍安……先让表哥养好伤再论,旁的……旁的,都没什么要紧。  ” 纪灵书在那边听了大夫说的就十分想哭,可又不敢当着母亲和哥哥的面落泪,怕惹他们伤心,就随便说个借口便跑了出来。  来找年谅,问这一句,既是宣泄,也是隐隐抱了点儿希望。  她对哥哥中第的期待比谁都强烈,真希望方才那些不过是大夫谨慎之词,哥哥还能赴考,还能金榜题名。 听了年谅地话,绝望了涌上来,纪灵书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夏小满叹了口气。  走过去揽住这个小人儿,轻轻拍着她后背。  低声哄着她。  年谅见表妹哭成这样,再想姨母,心下越发气恼,又狠狠砸了两下桌子。 纪灵书哭了半晌,抹了抹眼泪,单薄的小肩膀耸动着,犹在抽泣。  却咬牙道:“表哥要给哥哥报仇!!表哥不要饶了那些害了哥哥的歹人!” 年谅郑重道:“表妹放心,绝饶不了他们。  ” 纪灵书使劲点点头,道:“表哥,现下就去告官,让官老爷打他们板子!” 夏小满听她说这孩子话,哭笑不得,拍了拍她肩膀,道:“表小姐莫急。  莫恼。  你不也知佛法,那个,恶有恶报,老天也不会饶过他们的。  现下,咱们还是先安心给纪大爷疗伤,你说是不?” 纪灵书却摇了头。  道:“哥哥的伤要医治,可岂容歹人逍遥法外!岂可姑息养奸?这就当去报官!” 夏小满翻了翻白眼,好么,刚劝下去年谅,你这边又起来了,她也无力与她辩白,只嗯嗯啊啊的敷衍着。 谁知道小姑娘来劲儿了,挣开夏小满,紧走两步,到年谅跟前。  认真道:“表哥。  这就使人去报官吧。  ” 年谅叹了口气,夏小满所说他已是明了。  那方是上策,他眼见就离京,又哪里能护得了表哥多久?这边瞧老太爷和四老爷又哪里是肯护纪家地!不想给纪淙书惹麻烦,就现在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要做。  至于报官,那是一开始就被否了地。 现下纪灵书钻了牛角尖,就摽上了,他望着她那双瞪得溜圆的大眼睛,无可奈何道:“表妹勿急,兹事体大,还要从长计议。  ” * 年府鸲鹆居书房 掌灯时分。 七爷持着个银钗,拨弄着灯芯,低低哼着小调儿,听着费管家禀报与之来往几家的消息。 费管家一边儿禀报,一边儿偷眼瞧着七爷,见他一脸喜色,嘴角一直往上翘,心里这才踏实了些。  昨儿早上七爷吃了纪家闭门羹,随后又得了信儿费了那么大力气纪淙书却活得结结实实,七爷是大发雷霆,险些把办事人的腿给打折,连带着他也因用人不当挨了一顿臭骂。  今儿白晌七爷还是一脸阴沉,不知道这会儿得了什么喜事,倒是高兴起来了。  纪淙书折了腕子?不过好像爷听这信儿时,没这么高兴啊,再者,这折了腕子也不值当这么高兴……他寻思一回也没头绪,便也不揣度了,七爷他也揣度不来,总之一句话,爷高兴就万幸。 七爷把那火挑的旺旺的,跳着火苗跳动,想起下晌纪灵书那梨花带雨的小脸,就忍不住想大笑三声。 下晌他听人报二夫人没在,自家几个弟弟妹妹又去雁回居探望了纪灵书,就叫人包了那块许给纪灵书地好皮子,也来探望。 他已是知道纪淙书断了腕子地,心下只可惜怎么就断了腕子,不是断了脖子?!可见着纪灵书呢,自然要语意沉痛悲愤,紧着骂那些动手伤人地“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气煞我了,真个咽不下这口气!” 纪灵书白晌只为哥哥抱屈,一心想惩治那些恶人给哥哥报仇,年谅百般劝解,她听不进去也想不开,只觉得表哥不肯替哥哥出头。  然这话却是跟母亲、跟哥哥都不能说的,她压在心里,越想越难受。 这会儿听见七爷这么说,倒是撞到心坎里去了。  想着哥哥熬苦多年,这次一定一定能高中地,却生生叫一群小人给毁了!她这泪珠儿就止不住的落下来,她知道不当在外人面前失态,忙不迭拿着帕子胡乱抹着眼泪。  可心里真是委屈,金豆子便是越抹越多。 七爷瞧她那可人的样子人也酥了,忙去劝她。  他最是会小意儿哄人的,几句话就说得纪灵书心里熨帖,然后郑重发誓,肯定给纪淙书报仇,没什么兹事体大,没什么从长计议,他只道:“对歹人岂能心软手软?敢扭了纪大哥腕子,他也别想好过!你且等着哥哥地信儿,就这两天,定与你办妥!” 瞧着纪灵书那双闪亮亮的大眼睛,七爷心里那叫一个得意,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还不是一哄一个着! 报仇,嘿,报仇,明的暗的栽赃嫁祸的借刀杀人地,年七爷哪样是不精通的? “叫你去打听谁打的纪家大爷,打听着了么?”七爷听完费管家说生意上的事,问他道。 费管家心里磨牙,这下晌才下的令,哪有这么快打听来的!他忙陪笑道:“……这个……爷在给小的些时日。  ” 七爷一翻眼睛,道:“时日?问爷要时日?最迟两日把人给爷翻出来!” 费管家忙满口称是,顿了顿又道:“爷,小的恍惚听说……六爷那边也在翻这人。  ” 七爷一怔,皱了皱眉道:“这美人面前献殷勤的事岂能叫他占去?你可给爷加紧着点儿,别叫他抢在头里了!” 费管家咂咂嘴,觉得这两句话完全不相干,可嘴上还得应着。  又赶紧说了件大事,道:“爷,六爷今儿去寻那大夫了,要送到阜泽府大牢呢。  ” “嗯?!”七爷一抬手摔了个茶盏到地上,骂道:“一群废物!叫你们都小心着,可好,到底叫tmd老六察觉着了!爷早晚叫你们这群混蛋拖累死!” 费管家忙道:“爷放心,小的们加着小心呢,就是供也供不出谁来。  ” 七爷呸了一声,道:“要不是爷英明留了后手,哼!下大狱,下吧,老六本事!你就找个不相干地人传话给那大夫,他认了,就是谋害人命,就是一个死;他不认,字不是他地字,只凭这一张方子,他就死不了。  他若有脑子,就叫他自己琢磨去!”说着又放低了声音,狠狠道:“要是问供没有动了大刑,那更好,板子上……嗯?你办事也给爷利索些!” 费管家下意识擦擦额角的汗,躬身道:“爷放心,小地一定办妥当了。  ” 七爷顺了顺气,往椅子背上一仰,道:“倒想起个人来。  你明儿去寻着上次周家找爷麻烦时找的那几个破落户来,叫老陈出面先养着,爷这两三日有用。  ” 费管家应是应了,略有踌躇道:“爷,这群人,怕是用着不伏手啊……” 七爷哼了一声,道:“这事找老陈琢磨去。  他既有求于爷,就得给爷看看诚意。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7、偏执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永宁十九年正月二十九 夏小满同学觉得自己现在跟上班似的,定时定点儿往万祥街纪家跑,略有不同也就是今天车队里多了位高级领导----二夫人,又多了些慰问品----年老夫人让给纪淙书的补药。 进了后堂,两厢见礼落座,夏小满看着那补药从二夫人丫鬟手里移交到纪郑氏丫鬟手里,只觉得是种讽刺。就是那句台词,“这会儿就是给俺们吃云南白药也弥补不了俺们心灵上的创伤”。有多少事可以弥补?有多少事可以重来。 过了一整天,纪郑氏似乎已经恢复平静,脸上平平淡淡的,语气也是正常的温煦缓和,看不出一点儿悲痛的模样,然笑容却依旧有些勉强。二夫人劝她,她反劝二夫人道:“姐姐宽心,我无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点子事又算得什么。是这孽障自己惹的祸事,当他受罚,与旁人不相干。有些事,是天命啊……” 年谅听得不自在,告了罪起身出来,也不肯往偏厅饮茶,只在院子里站了,瞧着枯木顽石发呆。 其实潜意识里,他已是将姨母当成母亲的替代品,姨母在,他就不是没娘的孩子,姨母开心,他才开心,于是便总想着要姨母好,要姨母顺心,操心宅子的事也好,操心纪家兄妹的事也罢,都是奔着这个最终目标去的。可这最终呢……? 理智上,他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怨不得旁人,有些事不能妄行。他也是沉着气,按兵不动;但情感上,他还是无法避免的懊恼,一方面自责当初撺掇着纪淙书出去交游,一方面为不能立时报仇而愤懑。 夏小满陪着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走,上身穿得厚实不觉得,膝盖却是冰凉。想到年谅那腿,她忙过去劝他道:“回屋暖和暖和吧,天还冷着呢。” 年谅摇了摇头,没吭声。 “你较什么劲吧,你说。”夏小满叹了口气,瞄了眼身后跟着地丫鬟婆子。凑近几步,低声道:“事已至此,你再寻思也没用。姨夫人从头到尾没一句怪你的,也不怪年家,为的什么?一来是知道纪大爷那秉性,再来还不是因为疼你?!你这冻着,再有个头疼脑热的,你让姨夫人心里多难受?” 年谅叹了口气,瞧了夏小满一眼,低声道:“满娘。我不是稚子。不必这般哄我。我无事,屋里气闷,只想这儿呆会 “你当自己七老八十的呢?”夏小满撇撇嘴,道:“就说你办这事儿。要冻着咱回家冻着去,搁姨夫人这院子冻着,你冻给谁看?姨夫人想看不见都不成!你这才是给姨夫人添堵。”年谅气恼地瞪了夏小满一眼,见她那神情,晓得是激将,只得无可奈何的低喝道:“满娘!” “回屋去吧。”夏小满拽了拽他袖子,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能劝的我都劝过了。我再说破嘴皮子也没用。还得你自己想明白。” 年谅挪了挪脚步,喟然道:“想是想明白了,却还是……”他摇了摇头,由着夏小满扶着,转身往偏厅去。 走了没两步,就瞧见戚嫂子带着两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往这边来。戚嫂子瞧见年谅在院子里。不由一愣。忙紧走两步过来见礼,陪笑道:“六爷怎么这里站着?快快屋里请吧……” 年谅点头道:“透透气。正要回屋。你这是……”因见戚嫂子一脸焦急,便是陪着笑,眉头也扭曲着,没全然打开,便道:“你且忙你的去吧……” 戚嫂子福了福身,嘴上只道:“谢六爷。这是有点子事去禀夫人……”脚下已经挪了位,一句话说完,人已经出去了老远,三两步就带着小丫鬟闪进了屋里。 年谅顿住身子,皱着眉低声问夏小满道:“依你看,什么事……?莫不是表哥……” 夏小满嗯了一声,道:“戚嫂子是纪大奶奶的人,她这么慌神过来,肯定是纪大爷。不过不像是医药的事吧,不然小韦嫂子那边能有信儿过来。”她回头冲茴香一努嘴,待茴香到近前,她低声吩咐了叫她去打听。茴香应声去了。 片刻,纪郑氏带着戚嫂子并一群丫鬟快步从屋里出来,见着年谅,她顿了脚,道:“谅儿怎的这边站着?多冷的天儿!快屋去!”语气已是十分焦急。 年谅忙道:“外甥这就进去,姨母勿需担心。” 纪郑氏点了点头,只道前院去一趟,少一时过来,也没顾着瞧着年谅进屋,就匆忙走了。 她们前脚才出去没多一会儿,茴香后脚回来了。之前没少跟着夏小满往万祥街来,她也是里里外外混了个脸熟,脸熟就是好办事,几句话就从人口中问出原委。 “回爷、姨奶奶地话。”茴香近身低声道:“纪家大爷一早起来就在书房练字,纪大奶奶百劝不得,纪大爷恼了,便把自己闩在书房里……” 年谅和夏小满异口同声奇道:“练字?!” 案台上、地上,铺天盖地的纸张,其上字迹七扭八歪,墨汁淋漓,几乎辨不出写的什么。 纪淙书沉着脸,左手持笔,疯狂地写了一张又一张。 左手哪惯写字?字迹稍有扭曲,或是手颤滴了墨污了字,纪淙书便喝令书童弃去那张,重新铺纸,镇纸压好,笔端舔墨,咬牙再写。 伺候笔墨的两个小书童铺纸研墨的手都微有些抖了,不知道主子爷这是赌气,还是癫狂。任主子奶奶在外面怎么哭喊,都无动于衷,眼里便只有这纸,这字。 门外又响起纷杂的脚步声和丫鬟们地问好声,纪戚氏也止住哭声。泣然道:“夫人……” 屋里两个小书童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夫人来了,爷该好了。 纪淙书却恍若未闻,几笔又写废了一张,低声喝道:“换纸。” 换纸的小书童略一迟疑,劝道:“爷,外面……” 应时的,响起拍门声。纳福的声音传了进来,她道:“大爷,夫人过来了!” 纪淙书仍是不理,撇过头,红着眼睛瞪那换纸书童,大声喝道:“换纸!” 那小书童吓得一哆嗦,缩了缩脖子,连忙抽了那写坏地纸来,丢到地上,然后铺上新地。很快。这又废了一张,他手极麻利的,再换。再写,再换。 书房外拍门声渐大。纪郑氏也厉声喝道:“淙儿,把门打开!” 换纸的小书童鬓角汗也下来了,趁着主子全身神写字,冲对面研磨地书童使劲挤了挤眼睛,向门那边一扬下巴。。。研磨的书童脸上也扭成一团,挤着眼睛,冲着自家主子直咧嘴,示意自己不敢。 书房外已是在砸门。片刻又响起一片问好声“六爷……”,而后年谅的声音响起,道:“表哥准备将姨母都拒之门外么?!里面谁伺候呢?还不过来开门?!” 换纸的书童使劲跺跺脚,趁换纸的空儿直冲对面做杀鸡抹脖子状。那研磨书童犹豫了下,门外实在喊得凶,又因见年六爷地管家这几日在这边打理事物。规规矩矩井井有条。比家里的管家不知道强上多少倍,便晓得六爷御下极严。这会儿听见六爷过来了,喝问屋里伺候的人,心里也是怕了,抽冷子见主子爷没注意他,轻轻撂了手中地墨块,蹑手蹑脚往门口走。 换纸书童心里这个恨,嫌他愚笨,忍不住使劲伸伸脖子,让他快些,然他那边刚快起来,纪淙书这边又废了一张纸,低喝换纸。换纸书童只顾注意着那边,听了这边主子喊了,才忙不迭伸手。 纪淙书因他钝了,皱着眉一抬头,刚待训他,正看见研墨书童往门口奔,他大为恼火,扬手把笔朝那书童摔了过去,骂道:“混账东西,你哪里去?回来研墨!” 那书童已是快到门口了,跑都跑了,左右都是挨罚,回去了挨两面主子罚,开了门只挨自家爷罚,他哪里还会回去?那笔可不是飞刀,他怕个什么,况且又没砸着他,他紧着两步过去开了门,垂手站到门边。 纪郑氏扶着纪戚氏的手快步走进来,又气又急道:“你混闹些什么?为娘昨日与你说的话你都抛到脑后去了不成?!” 纪淙书见母亲进来也没动地方,脸色由青转红,眼底满是血丝,几欲癫狂,咬咬牙,又去笔架上抓笔舔墨,照旧往纸上去涂,口中只道:“母亲岂不闻前朝鲁义勋、黄银、楚郎中皆是左手能书?前人能,儿子也能!” 纪郑氏已到了案边,一拍桌子,气恼道:“昨日怎生与你说的?你怎生答应为娘的?”说着抢步过去夺他的笔,骂道:“孽障!大夫叫你平心静气好生静养,你还这般争强,你那身子骨不要了?!” 纪淙书死也不肯放手,紧紧攥着笔,伸高胳膊躲闪着,笔头甩甩点点,案上袖上墨迹斑斑,他红着眼,疯魔一般,只道:“母亲放手!儿子定能练出左手字来!” 纪郑氏拽着他地袖子哪里肯放?只骂道:“孽障,为娘地话都不肯听了么?把笔给为娘!” 一干人忙过来扶这个,拉那个,一时乱成一团。 本站在门口的年谅见了,忙推身边地夏小满,急声道:“快去照看姨母!” 方才他听了茴香回话立时就要跟着过来,夏小满紧着劝他道:“这是姨夫人家务事,咱还是别管了。不然姨夫人那边面子上也下不来。” 年谅犹豫了一下,却道:“表哥至孝之人,应当不会做什么忤逆之事。只是他性子执拗,实怕他说些什么让姨母伤心,咱们还是去劝他一劝……” 夏小满无奈,只好跟着他过来了。 因过来后,纪郑氏脸色确实不大好看。年谅心下知道唐突了,也不敢言,叫开门也就没跟着进去,但来都来了,又实怕表哥出言不逊让姨母伤神,便就不肯走,只悄悄在门口站了,瞧瞧再说。然待见了那满屋子的纸。再听纪淙书那要用左手写字之言,他心里极是酸楚,他也曾寒窗苦读,也曾向往过金榜题名,最是理解学子心态,他是身子弱不得已放弃了,真是自己原因,便也没甚可气可恼了,偏纪淙书是飞来横祸…… 他叹息不已,本想拉着夏小满走了地。忽见表哥与姨母争执,心里一急,便想着往前去赶拉开两人,然腿却不行。身子一趔斜,他忙扶住门框,又推夏小满去帮忙。 夏小满也被这满屋子左手字地纸给镇住了,她素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执着到这种地步。年谅推她,她才醒过神来,见年谅要倒的样子,忙去扶他,却被他推开。他眼里也泛着红。扯着脖子喝道:“去照看姨母!” 夏小满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见后面丫鬟已经赶过来扶住年谅了,忙跨了门槛往里面来。 这边纪淙书本就有些魔怔了,这挣脱不得,又急又恼,已是没了理智。猛的一抖手。一把推开纪郑氏,大声道:“我能写。我能写!!怎的就不信我?!” 纪郑氏冷不防被他一推,脚下站不稳,退出去几步,虽有丫鬟婆子们紧着扶着,却是身子向后撞上了一四方桌几,腰眼正撞那角上,一阵疼痛。她哎呦一声,伸手去扶腰,丫鬟婆子们唬得一跳,忙不迭扶着揉着。 纪淙书陡然挣脱了母亲,自己也没了借力,向后踉跄两步,那边原有拉架的人听着纪郑氏呼疼,都抬头瞅她了,未及搀扶纪淙书,他便跌坐在地上。 纪郑氏却是一直只看儿子地,见他摔了,忙推开身边人,喝道:“快去扶住淙儿!快去!!” 那边的人回过神,忙七手八脚过来搀扶住纪淙书,纪淙书却魇着了一般,只挥着胳膊,大声喝道:“都撒手,让我写!我能写!!我能拿左手写!!我能考!!!” 纪郑氏也顾不上自己腰疼,咬着牙直起身子,甩开众人就要往纪淙书那边奔,口中直冲那些扶着儿子地人喊道:“都慢着点儿,都慢着点儿!小心他的手!小心他的手!!莫要碰伤了我儿的手!!” 夏小满正奔到案前,见着这一幕,心里被狠狠撞了一下。 这就是一个母亲。 全然不顾自己,心心念念系在孩子身上的母亲。 前一世,她的母亲也曾这般全心全意地爱她,自己疼痛不顾,只问她地冷暖。孩子么,都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哪里想过什么回报,待大了,晓得了,想回报了,却又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她只得伺候几个月,母亲便撒手人寰。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一会夏小满脑里满满是母亲地脸,----那才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失去了你才会知道,再没有谁,会像母亲那样无私的爱你。 她两步绕到魔怔着狂喊着要写字要考试的纪淙书面前,眼里漫着的是水,喷出来的却是火,一抬手,结结实实扇了他一耳光,大骂道:“你的孝道呢?!你怎么对你母亲地?!” 纪淙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愣怔的瞅着夏小满忘了反应。 不只他懵了,纪家的人都懵了,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统统都定格了。 夏小满在这静默里大喘着气,眼泪已是噼里啪啦落下来,她也不抬手去擦,借着这口气,指着纪淙书道:“你只知道自己苦,自己不容易,你想没想过你母亲苦,你母亲不容易?!你读书,你母亲也陪着你熬苦!你高兴了,她才能高兴,你就一会子不高兴了,她得陪着难受多少天!你口口声声说孝道,你那孝道就停在嘴上吗?你怎么尽孝呢?母亲为你什么都心甘情愿,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看一看?她图地是什么,图的是你金榜题名飞黄腾达?!她图的不是你做多大官,赚多少银子,她图的只是她的儿好好的,平平安安的,顺顺心心的!!你要真是孝顺,就应当好好地,让你母亲省心、安心!!” 纪郑氏听了,句句都撞到心里,想想从前的苦,想想这几日的焦心,她再擎不住,嚎啕起来,一把拉过夏小满揽到怀里,哭道:“我的儿!!只你知道我的心啊……!我辛苦一生为的什么,岂不就是图这一家老小平安啊!!……” 周围地丫鬟婆子回过神来,也都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忙不迭地来劝。 夏小满却是吼了出来就清醒多了,心里一黯,晓得又冲动了,嘴上忙赔罪道:“姨夫人恕罪,满娘僭越了,甘愿受罚。” 纪郑氏哭道:“我的儿,你说地半点没错,你才是知道我的。”而后松开她,又指着纪淙书骂道:“你这孽障啊!!枉费为娘这般疼你!娘都说了,这次不中,再熬三年又有何难?!娘能陪你爹等一辈子,还不能陪你这半辈子吗?!” 纪淙书不知道是否仍在混沌之中,呆呆望着纪郑氏和夏小满,愣怔不语。 夏小满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道:“今儿我是说多了,那就索性说个痛快。纪大爷,恕个罪说,您自己考了多少年了?您差这三年不?满娘佩服您的毅力,佩服您这百折不回!现下不过是个小挫折,这腕子您养好了,百十来天就能如常,您三年后一准金榜题名,什么都不耽误。可您现在要是非要练什么左手写字,这腕子养坏了,那您这辈子,真就只能拿左手写字了!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掂量?” 纪淙书左手捂着腮帮子,盯着自己右手腕子,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纪郑氏在丫鬟搀扶下走到纪淙书跟前,伸手去拉他,泣道:“我的儿,你且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吧。娘只这一句,你要考,娘就陪着你考,你要做官,娘就与你去捐官!满娘说的半点没错,娘图的什么?娘就图你好好的!你就好好的吧……” 纪淙书忽然翻身跪倒,抱住母亲,失声痛哭道:“母亲,儿子错了!儿子不孝!可,儿子不甘啊,儿子不甘啊!”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我小时候常常抱怨父母把他们未实现的理想加诸在自己身上,导致自己的生活沉重无比,总感觉自己是替他们活着。 我没有服从他们的安排,自己找到第一份工作的时候还特别高兴,觉得终于摆脱了。笑。 直到很久之后,有许多的不如意,和父母谈过,才知道,望子成龙之外,他们最想要的,也只是儿女好好的,平平安安而已。 这一章,我本来想写一个偏执狂,写到最后,我却想说,请善待那些爱你的人。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8、偏执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28、偏执3 冲动是魔鬼。  冲动之后怎么解决这个魔鬼也是大问题。 纪家母子抱头痛哭,纪戚氏也在一旁抽抽搭搭抹眼泪,丫鬟媳妇婆子一面应景陪着哭,一面紧着劝主子们。 年谅被丫鬟搀扶着进来了,狠狠瞪了夏小满一眼,眉梢一挑下巴一别,示意她身后站着去。 夏小满偷偷吐了下舌头,往他身后一站,突然觉得还是有主子有人管的好啊。 这会儿说泰然自若那是瞎掰!这就像你打了别的部门经理一样,虽然不是你的主管,可也是个经理啊,不等着被炒鱿鱼,也得减薪降职7788的吧。  在这里,掌嘴?板子?希望能看自家主子面子少罚一些。 年谅这个头疼啊,虽然刚才看到表哥推姨母的时候,他也想着立时冲过去给表哥几下子——嗯,没能冲过去不是他临场控制得好,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腿脚着实不方便呐……=_=|||。  但若他打了,那打了就打了,表兄弟,最多不过躬身道个歉。  可满娘打,不拖出去打死都算她便宜的! 好不容易把她护下来,偏又去惹事,真个费煞人心!分明叫她去照看姨母,怎的就去教训表哥了?!到底失心疯的是表哥,还是满娘?年谅磨着牙,想着就生气,又回头去瞪满娘。  但见她一反平常那气势,小心翼翼瞧着自己,想也是知道怕了。  这心便又软了。 他叹了口气,昨儿还在想,亏得满娘忘了前事,方得变得精明了,现下看来,还不如她是个老实糊涂的!他甩甩头不再想了,这还是先劝了姨母不气再说。  便过去劝纪郑氏道:“姨母身子要紧。  ——便是表哥,这会儿身子还弱着。  也当躺躺歇歇。  ” 纪郑氏闻言,拭了眼泪,道:“谅儿说地极是,是姨母糊涂了。  ”说着忙叫人伺候纪淙书回房躺着。 纪淙书先是急火攻心,后又放声痛哭,这会儿脑子浑浑噩噩的,身子也有些打晃。  强撑着要与纪郑氏磕头,口中只道:“儿子不孝,惹得母亲伤心,请母亲责罚。  ” 纪郑氏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忙拉扯他道:“快点起来给为娘躺着去!你再出事便是在罚为娘了!” 纪戚氏并大丫鬟忙过去搀扶,纪淙书勉强起身,却是站也站不太稳当的,走路也是摇晃。  走了两步一个不慎往纪戚氏这边一倾,倒险些带得她也摔倒了。  又几个仆妇忙过去帮忙扶着,纪郑氏急声喊叫人抬藤椅肩舆过来。 众人忙乱乱送了纪淙书回房躺下,又寻了安神养心丹来与他服下,纪郑氏直看着儿子合眼睡去,这才心里踏实了。  引了年谅等人往外面来。 纪戚氏也跟出来,过来轻声问纪郑氏道:“夫人,再请大夫来与大爷瞧瞧吧……” 年谅听了,忙道:“这是自然,我方才已打发人去请了,姨母嫂子放心。  ” 纪郑氏宽慰点点头,眼圈又红,向年谅道:“淙儿要有你一半儿省事,便是我的福气了!” 年谅神情一黯,只想道。  谅儿若有个像姨母这般的娘亲。  也是谅儿的福气了。  却怕提及亡母,自家和姨母都是伤心。  只得陪笑道:“表哥只是一时心急,姨母勿要怪他。  ” 纪郑氏拭着眼角,摇头道:“跟他父亲一样的执拗性子,遇着事儿就一门儿死心,要疯要魔地……” 疯魔原是她无心之语,然在场众人都想起纪淙书今日的举动,不免有些惶惶。 纪郑氏身边常伺候地一个钟姓的婆子因上了些年纪,又有些体面,是个能说上些话的,便忍不住道:“夫人,老奴瞧着这事……莫不是撞客邪祟了吧?” 纪郑氏一愣,略有沉思,心里也有些后怕,微微点了点头。 那钟婆子又道:“夫人也知,总有些促狭鬼是善迷人心窍的,大爷这会子身子弱,怕不提防撞客了。  回去可得寻《玉匣通书》来瞅瞅。  又或……”说着又问对面站着的小韦嫂子,道:“他韦嫂子,可知道什么祛祟的高人,咱们也好请来。  ” 因这几日一直是小韦管家夫妇在这边帮忙,所以纪家人也习惯了有什么需要就找他们。  因此钟婆子才有这么一问。 小韦嫂子原也替夏小满担忧,听了她此言正中下怀,忙道:“可不就是钟婶子说的么,怕是大爷体弱撞客了,方才因着我家姨奶奶命硬,许是镇喝住了,这会儿还是正经请高人来祛祛祟才好。  东边出去不远牯子街有个泽明观,虽不大,也没玉仙观那等地名气,然观主也是善祛祟的,也近便。  姨夫人意下如何?咱这就着人去请?” 钟婆子常在纪郑氏身边伺候,也是听过夏小满是冲喜妾之事的,这会儿耳朵尖,听小韦嫂子提“姨奶奶命硬”,想起刚才夏小满一巴掌下去,果然就把爷打清明了,必是能镇邪的,便忙向纪郑氏道:“夫人,咱们还是去请那泽明观主要紧。  再,依老奴看,方才亏得六姨奶奶撵跑了那促狭鬼!这会儿少不得要请六姨奶奶操劳,再震慑会子。  ” 纪郑氏虽是大以为然连连点头,但想着夏小满毕竟是年谅的妾室,拿来镇邪,怕是失礼,略有为难,便望了年谅一眼,却不好言语。 年谅心里大为敞亮,正愁找不到台阶呢,暗赞小韦嫂子,脸上却是正色,口中忙道:“满娘方才鲁莽,还请姨母严惩!然若有用她之处,倒是她的福气了,姨母尽管吩咐便是。  ”说着回头冲夏小满使了个眼色。 夏小满会意,忙过来俯身施礼。  重复了年谅的台词,道:“满娘鲁莽,请姨夫人责罚。  姨夫人肯叫满娘将功赎罪,是满娘地福气,姨夫人尽管吩咐,满娘……呃,莫敢不从。  ” 纪郑氏忙一把拉过夏小满。  拍了拍她地手,又向年谅道:“你们这说得哪里话来!方才亏得满娘在。  方没叫促狭鬼治了淙儿去!再又,满娘句句箴言,何罪之有?!淙儿当谢她才是。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那观主未到之时,还得满娘帮衬你表嫂一二。  ” 夏小满忙点头应了,心里松了口气,就这样从一个罪人摇身一变成恩人了。  嗯。  感谢小韦嫂子,感谢年领导,感谢所有tv,感谢愚昧无知的旧社会。 命硬!驱鬼!哎,她也快成挂牌神棍了。  好在她是临时性震慑,若是让她送佛送上西,直接把啥小鬼赶走,那她可真没戏唱了。  纪淙书就是自己钻牛角尖钻的,若醒来之后还一意孤行,又哪里是驱鬼能解救得了的? 心魔矣。  她暗自念了句佛。  折磨自己,还捎带上旁人。  罪过。  罪过。 到暖阁坐了,纪戚氏叫人上了茶,也诚意谢了夏小满。  夏小满瞧着她嘴角涂着厚厚的粉和胭脂。  也掩不住“烂嘴角”,忍不住劝道:“大*奶也别太上火了,自己保重身子。  你身子若不好,大爷又靠谁照应呢?丫鬟们再怎么着都不如自己亲手做放心不是!” 这却是心里话了,她伺候母亲几个月,最知道伺候亲人的心思,护士再怎么照顾,自己也不放心,明知道自己没人家专业,却怕人家不尽心。  总要亲力亲为才踏实。 纪戚氏眼圈一红。  低声道:“方才夫人说你句句箴言,半分不假。  真个说到人心里去了。  想来只有你这般也需日夜伺候六爷地。  方能明白咱们苦衷的,可不就是你说地那般,总怕丫鬟们毛手毛脚,不自己做,便放心不下。  我家大爷这边又……唉……” 夏小满干笑两声,心道那哪里是根据伺候年谅有感而发,她还真就没惦记年谅过,只把伺候他当工作,巴不得丫鬟接手她好翘班。  她咔吧咔吧眼睛转移了话题,向纪戚氏道:“大*奶嘴角这边不舒坦,就别涂胭脂水粉了,怕是沾了更不好。  ” 纪戚氏下意识去掩了下嘴角,脸上微红,略有些尴尬,那刻意涂厚的胭脂水粉正是为了掩住溃烂的,到底让人瞧破去了。  但想着之前夏小满就叫纪淙书洗掉腕子上的膏药,后来大夫也是说膏药不好,想必夏小满是懂得些的,许是伺候病弱的年六爷伺候久了,见识多些。 她想罢,也就没那么多避讳了,只当夏小满是半个大夫了,便道:“就这一夜起的疮,不只这里,嘴里也满是泡,吃些东西便疼得不行,只能勉强喝些粥。  早上敷了些‘败毒散’,也未见好。  ” 夏小满道:“是大*奶上火了。  一来也想开些吧,再来,那边难受也别去舔,多吃些鲜果,过一两日就好了。  嘴里地,我倒听过一个偏方,拿些糖敷上,又不蛰挺慌,又止疼。  也是别去舔,一天敷上几次,好地能快些。  ” 要是有维生素片就简单多了,可惜啊。  她咂咂嘴。  这样地时代,大冬天的,便是新鲜果蔬也实在不多。 纪戚氏听了便告罪去洗掉嘴角地胭脂粉,又叫人拿小碟子盛了些糖霜,小匙儿倒到嘴里敷上,果然舒服许多。  回来谢过夏小满,心里待她越发亲近。 少一时大夫过来了,跳大神祛邪祟的神奇观主也过来了,夏小满功成身退,返回到后堂厅上,纪郑氏当着二夫人的面又好一顿夸她,纪灵书因一直跟在二夫人身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听母亲说夏小满如何如何,也感念她“救”了大哥,也过来道谢,这倒让夏小满窘在那里,尴尬不已,能用的台词都搬出来用了,紧着说客套话。 二夫人本来因着纪淙书这事,觉得挺不得劲儿地,待这一番纪郑氏这般说,倒把先前的不快都遮掩过去了,实是给他们个台阶。  她口中谦逊客气着,瞧向夏小满的目光里却带着赞许,想起一事,心下又有一番计较。 * 年府福寿堂 二夫人向年老夫人回禀了去纪家送补品地事,简单说了纪淙书的病情,捎带口的也提了今日撞客邪祟地事。 老夫人对着邪祟倒是敏感,直道:“到底凶险!这也不是闹着玩的。  泽明观我都没听说过。  怕不是什么有道行的地方,还当请玉仙观余真人才是!回头叫四郎媳妇去办。  ” 二夫人应了。  待老夫人念了几句佛,捻了几颗佛珠,瞧着她神情放松下来,便试探着陪笑道:“今日说起来也亏得六郎房里的满娘有胆识,敢过去震慑,姨夫人那边也满是夸赞,临了还赏了她副头面。  媳妇这边倒还在想着赏她些什么好。  ” 老夫人挑了挑嘴角。  轻哼一声,道:“瞧着她平素闷声不响地,一锥子下去也出不来个动静,倒是个有主意的?” 二夫人陪笑道:“她近来却是好地,做事也爽利了许多,难得有得几分急智,又是十分的忠心。  这次媳妇也没亲见,到底怎么个光景也只是听姨夫人说说罢了。  然媳妇想着七郎媳妇那会儿……”她顿了顿,偷眼见老夫人脸色无异,方道:“祭家神那日,七郎媳妇发癫,谁人不躲得远远的?——七郎房里哪两个更是不堪!一干人便就只她肯过去照应……” 提到七奶奶,那是一连串的糟糕回忆。  老夫人心里就不痛快,只脸上没带出来罢了,但听二夫人这么一讲,想想祭家神那日,她进去时,确实就只见夏小满在七奶奶身旁,二奶奶四奶奶也说夏小满照应来着。  她垂了眼睑,道:“倒是这么回事……” 二夫人陪笑道:“媳妇也是想着这般。  林林总总地,她都算是有功、当赏地。  然一直也没赏与她什么,——却难得她做事妥当、敢担当。又不居功。  一直守着本分。  六郎身边也当得有这么个人照应着。  媳妇想着,咱家素来惩罚分明。  现下也当是赏她的时候,这会儿赏她,也是给六郎那边提提面子,给姨夫人提提面子,——姨夫人不也是没口子地赞她的?!不若……抬举了她为六郎二房……” 老夫人手里一顿,掐住一颗佛珠,斜眼瞧了她一眼,没言语,眼珠转回来,又低垂眼睑,手里再次继续捻着佛珠。 二夫人僵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顿了顿,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也是天暖了——二月初三就是九九,想着丁午河北边儿那段儿也该解冻了,将是六郎能往玫州去的时候。  媳妇也是想着,到那边,内宅里总要有个有名分能辖制丫鬟婆子的,省得有人生事作耗……” 老夫人依旧眼皮都不抬,缓声道:“那还有青樱。  再者,她也是姨奶奶了,又什么辖制不了的。  若真辖制不了,你这番就是白赞她了。  ” 二夫人一时尴尬,轻咳一声,道:“老太君说的是。  只是青樱……不省得六郎怎么个心意。  媳妇只是怕再有……” 她就此顿住口,老夫人那边闻言眼睛一翻,定定盯着她。 二夫人不敢接她目光,便也不再提旧事,只道:“故此媳妇想,若这满娘果然是行事的,倒不如抬举了她。  瞧她这些年,再瞧现下,抬举了她,她必是心存感念,以后越发尽心。  若是将来谅儿正房过门,后宅也是能叫人省心的。  ” 老夫人嗯了一声,沉默半晌,缓缓道:“洛娘,我只寻思着……近来这些时日……她哪里来地胆子……?” 她这会儿一阖上眼,所能想到夏小满所有形象,都是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  ——尤其那一日,跪在那里,只哆哆嗦嗦抖个不停,都不是话说不清楚,是压根什么话也不敢说,便是哭也不敢哭的窝囊样子。 近来这一两个月,这人变了吗?好像也没怎么变吧,或者是自己没注意过?若只这么想,能做这些事,倒确是变了…… “或是那药……”她想起余真人那副药,彼时他说,‘消前孽,招后福,忘忧者寿’。  她不敢尽信。  如今看来……她叹了口气,道,“若果然是那药,莫不是我误了六郎?早与六郎服了,六郎许是早好了……” 二夫人顿了顿,忙陪笑劝道:“彼时您也瞧见了,余真人那药着实霸道。  若果真与六郎服了,真个将老太爷老太君都忘了,怎生得了?” “正是。  那老太爷定饶不了我这老婆子了。  ”老夫人自嘲的一笑,喟叹道:“罢了,依你说的,你且问问六郎的意思。  莫要像上次那般,他不肯,再闹。  老婆子可与他消磨不起了。  若他肯,也就阖家上下知会声罢了,席不摆了,毕竟他表亲那边遇了祸事,咱们再摆这么个席,实是失礼……”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明天更新也得晚上了,几点……还不知道。  擦汗。  别pia我…… 所以,提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o(^0^)o。.。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9、偏执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三十的晚上没月亮。又逢乌云满布,星光淡漠。 人间却是不管天庭喜怒的,自寻自家快乐,灯火璀璨,笑语欢颜。 清河街万芳楼便是这么个无论yīn晴雨雪都能寻乐子的**窟,“彩袖殷勤捧玉钟”,“歌尽桃花扇底风”。 偎红倚翠,夜夜笙箫,那都是普通场子的老套节目,这万芳楼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时不时的会上演些新鲜的,热血的,充满激情的,----咳,别想歪----五陵少年争风吃醋,富商豪客大打出手。 做生意的大抵讲究个“和气生财”,然这万芳楼的鸨母钱妈妈却另有一番生意经。 因着有靠山,谁也动不得万芳楼的根基,也赖不得万芳楼的帐,那么,这砸坏了东西,自然有人赔新的;打坏了人,自然有人掏银子料理。一场架打下来,这家具器皿换了新的不说,还少不了落下些“赔偿金”,非但无损失,倒还赚了。 然这最赚的,还不是这些。每场打架,那打架的引子红颜祸水都能由此走红。 现下里万芳楼出场子的,都不时兴介绍这姑娘会些个什么曲子什么花活儿,都讲究说一句“这便是惹得X公子和X少爷打破脑袋争抢的XX姑娘”,这多体面,多气派!真就大有客人好这一口,就喜欢瞧瞧这旁的男人打破脑袋想抢的姑娘到底什么滋味。 于是乎,想在万芳楼站稳脚,曲子要学。花活儿要学,媚人的伎俩要学,这挑拨男人为自家打架地本事自然更加要学得炉火纯青才行----若没男人为你打架,你在姐妹里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这个晚上,钱妈妈瞧见两个小衙内与个抄着外地口音暴发户打扮的主儿指着鼻子对骂时,非但没过去劝,反而点手叫来几个素会挑拨人的丫头过去两下帮腔煽风点火,自家往楼上视角最佳的暗房里一坐。叫龟公端来茶点,一边儿吃着喝着瞧着热闹。只等打得差不多了。再下去弹压几句好捞银子。 可惜,今儿这打架双方都忒不上道。死活不肯在屋里打。 那土财主被泼了一盏酒,火往上撞,口里直嚷嚷屋里狭窄较量不得,要出去“理论”。两个小衙内那在京城大部分地界也是敢横着走的人,便是出来玩乐,身边也带着几个人手,加之瞧他那副蠢样子,哪里会怕他?当下就应了,两厢拉扯撕掳着。出了门,往后巷背人的地方去了。 楼里虽有人想看这热闹,但想起这俩小衙内的为人,怕是那老粗要倒霉,还是别往前凑合的好。免得殃及池鱼。还是在楼里搂着美人吃酒比较安全。这般想来,也就没有人跟出去观战了。 钱妈妈在楼上气得直跳脚。又一注横财飞了,便把那跟着伺候地姑娘和特特派去帮腔的丫头都叫上来,狠狠一顿臭骂,要不是现在不到二更,还得让这几个女儿继续做生意,她都想打她们一顿好解气了。 撂了几句狠话,把她们打发下去了,龟公又上了来,头一句话就气得钱妈妈一仰脖儿,他道:“花姐,刚才那员外就一进门时与了三两银子茶果钱,因没点姑娘呢就……就打起来了……然后,陆衙内和李衙内地银子也没结……” 钱妈妈一碟子点心扣到龟公身上,骂道:“王8羔子,老娘养你们做什么地?!你脑子被狗吃了?怎的不拦下要了银子再放人走?!” 点心碟子能有多沉,倒也不疼,只可惜了这身缎子衣裳叫点心蹭地又是渣子又是油,龟公一缩脖,低头瞅着大襟儿倒是心疼,只道:“花姐,这不赖我啊,多暂也没客人这样的----都是打完了再出去。这会儿在气头上,要银子也要不来吧……。----再说俩小衙内不也是先记账的,您添上一笔也就是了,他哪里敢赖您的……” 钱妈妈兜头啐了一口,骂道:“没用的东西!你那小九九当老娘不知道?怕上前儿去挨打?!我呸,老娘多暂让你白挨打过?!他打你倒好了,老娘不信挤不出他银子来!亏得两家小衙内是先记账的,不然老娘剥了你的皮!!下面可打了什么东西没?” 龟公悄悄蹭下去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满脸堆笑道:“有,有,踹倒了两张椅子,摔了个海棠红釉梅花壶。” 钱妈妈翻了翻眼睛,道:“就这么点儿?该把方才叫去帮腔的蠢东西都打一顿!越活越回去了,怎地不趁乱多丢些下来!!” 她气了一会儿,又道:“陆衙内jīng明着呢,怕是添不上什么;好在是李衙内是个含糊的。----你一会儿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拿条汗巾子往后巷去寻寻,要是俩小衙内打尽兴了,就把汗巾子给他们,说姑娘等着呢,给老娘请回来。再看那财大气粗的主儿怎么样没,要是还有气儿,就问他在哪个馆子里住着,着人送他回去,别忘了问他家里人要帐。” 龟公忙陪笑道:“是,是,还是花姐英明。” 钱妈妈白了他一眼,坐下来气鼓鼓的盘算那帐怎么个记法。 钱妈妈阅人无数,事情算得素来jīng准,可惜也有估量失误的时候,此时万芳楼后巷地场面和她所想相去甚远。 万芳楼后身有条小巷子,因不是主干道,没有街灯,而左右又没有住家,都是商铺地后院,到晚上打烊了,也就没什么灯火。这样的夜晚乌漆抹黑,站到对面也就只能见个粗略地人影,莫说五官看不分明,五指怕也瞧不那么清。 这会儿,巷子深处。地上零乱弃着七八个红底墨字的灯笼,都是被掐了火的,本身无火就显得那红sè黯淡,这又落在地上沾满泥污,瞧着越发腌。其中一个还被踩破踏扁,一只泥脚印赫然印在那方方正正地楷书“陆”字上。 再往前,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长随,都是被打昏过去。毫无声息。 而钱妈妈想象中当是尽兴殴人的两个官家小衙内,这会儿正被人痛殴。满地打滚。 这两个小衙内出了万芳楼。见那土财主不过带了三两个人,虽是身材高壮。可瞧着憨头憨脑,就不像打架的料,因此非但没有提防,人家往巷子里头走,他们还暗暗得意,一门心思想着打他个骨断筋折,给他长长记xìng,知道知道爷的厉害。 谁知道差不多到了背人的地方,他们的随从未及动手就叫人打了闷棍躺下了。两人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踢翻在地,拳脚相加。 黑咕隆咚的,两人连对方有几个人都不知道,更是还手的余地也没有,心里就有些慌。然听着喝骂声中有京城口音。便又壮起胆子,想仗着各自父亲地名头震慑恐吓对方。便满口叫骂着:“爷的父亲可是吏部侍郎!”“爷地父亲可是鸿胪寺少卿!!”“敢打爷?!想挨阜泽府地板子吗?!”“敢打爷?!不要脑袋了吗?!” 可那一群人听了只顿了一下,有人低喝了声什么,便又动起手来,打得比方才还凶还狠! 两人吃不住疼,再不敢逞强放狠话,只高喊“救命”,“打死人了”,还想着有路人或巡街的官兵来解救他们。可这么个巷子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再到后来两人声嘶力竭,只剩求饶地份,满口子“大爷饶命,饶命,咱们再也不敢了……” 这吵打声一直传到巷子尽头,那里停了辆标准的花楼马车,雕花缠锦,脂粉溢香,四角挑着点点猩红鸳鸯灯,桃花纹车帘内又有鸳鸯戏水声。 那娇媚的吟哦声和外面哀切的求饶声应和混杂,透着几分诡吊。 待车厢里声音渐歇,一个黑衣汉子靠近车厢,咳嗽一声,低声道:“爷,再打两个小子就要交代这里了。” 车厢里的男子平了平气息,推开挂在他身上的女人,整了整衣襟,问道:“老实了?服软了?” 那黑衣汉子躬身道:“回爷的话,求饶半天了。您听……”他说着顿住口,那边遥遥传来爷爷长爷爷短的求饶声,静夜里,听得分明。 车厢里的男子寻了酒壶含了一口药酒,挑帘子跳下车,仰头漱了口,又吐在地上,大着舌头道:“走,去瞧瞧。” 两人走到斗殴现场,一干打手已经停了手,两个小衙内趴在地上吭吭叽叽动也动不了了。 黑暗中那锦衣男子也分不出谁是谁,一捅旁边地黑衣汉子,那汉子忙踢了一脚脚边的人,道:“爷,这个喊他爹是吏部侍郎,那个喊他爹是鸿胪寺少卿。” 他脚边的,正是吏部侍郎陆西原的三公子陆绍虞。 那锦衣男子在陆绍虞跟前蹲下身,哑着嗓子大着舌头道:“小衙内,你不够狠呐。” 陆绍虞虽自己双手护住头脸,但头上还是挨了两下子,脑子有些木,可这反应还不很钝,听了跟前人这话,晓得是反话,他忙道:“爷饶命,爷饶命……小子再也不敢了……” 锦衣男子摇了摇头,又道:“你不够狠呐。” 陆绍虞慌了神,只恨少生了条舌头,急急道:“小子知错了,爷饶了小子,小子不该犯浑泼了爷一身酒,小子赔爷衣裳,不,不,不,爷要什么小子赔爷什么!爷高高手,饶了小子吧……”他既看不清眼前这是什么人,也辩不出他声音是不是先前那位的,便只当他是那富商,止不住地赔罪求饶。 那锦衣男子啧啧两声,站起身,忽然踢了他几脚,恨声骂道:“就TMD因为你不够狠……!” 他磨着牙,心里骂着,就TMD因为你不够狠,打断了纪淙书地腕子而不是脖子!你TMD要是把纪淙书打死了,爷用费那么大劲吗?爷用花那么些银子吗?!废物!废物!! 陆绍虞吃疼,胡乱喊着“爷爷饶命”。 那锦衣男子嘿嘿一笑,道:“爷爷,叫得亲近。”说着脚下越发狠了。 陆家,你想娶七妹妹,你妹想嫁老六,啧啧,真是想和咱家亲近亲近啊,那爷就让你亲近亲近。 他一下一下狠踹着他。。亲近。爷让你亲近! MD你个混蛋,今儿非把你黄子踹出来不可,叫你让爷费劲!叫你让爷费银子!叫你让爷糟 他踹累了,收住脚,站在一旁喘息,因着天黑,没人瞧见他脸上尽是狰狞之sè,只能听得他声音越发低哑yīn沉,他道:“你不够狠。做爷们,就得够狠。不够狠做什么爷们?啊?” 他说着,伸脚比量了下陆绍虞的胯骨,撇过头,扬了扬下巴,问身旁那黑衣汉子道:“不够狠做什么爷们?啊?” 那黑衣汉子一怔,忽然明白了他地意思,脸上露出惊惧之sè,迟疑道:“爷,这个……这可是……” 他直起身子,整了整袖口,掸掸衣襟上的尘土,像个世家子弟一样,优雅地迈着方步,往巷子尽头那马车走去,声音飘过来,还带着几分和煦,却道:“不够狠就别做爷们。去帮小衙内料理了……” 当马车里年七爷怀中的女子又摇摇曳曳唱起歌来时,远远传来陆绍虞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荣祥街陆府陆三爷的院子 暖阁里,陆三爷陆绍虞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旁大夫正在一点点检查他的伤势。 暖阁外间,其母乔姨娘坐在一边,擎着绢子不住抹眼泪,其父陆西原则背着手,焦躁的在房里走来走去。 丫鬟过来换了两次茶,大夫才从里间出来。乔姨娘一见,也顾不得什么,扑过去便问道:“万先生,我儿如何?” 大夫万先生略有尴尬,瞧了一眼陆西原,并没言语。 陆西原一皱眉,推乔姨娘道:“你去瞧瞧儿子擦药。”又摊出一手,向大夫道:“万先生,请外面饮茶开方子。” 万先生点了点头,跟着他出去,到一旁的书房,上了茶,关了门,他方道:“陆大人,三爷身上伤无碍,老朽开个活血化瘀的方子,再留些膏药,内服外敷即可。只是……”他犹豫了一下,道:“只是那处根本却是伤了……老朽浅薄,实是无法可医……怕以后子嗣上……” 方才褪了儿子衣衫时,陆西原见了就觉得要不好,但还在往好里想。如今听得大夫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忙扶住案台,正待发问,就听外面小丫鬟低声急呼道:“姨nǎinǎi……” 陆西原一怔,稳住心神,向大夫道:“先生请先开方子,某去去就来。”说着大踏步过去,一开门,就见乔姨娘倚在小丫鬟身上,翻着眼睛,几yù昏厥。 他两步过去,把她抱到怀里,使劲掐着她人中,乔姨娘抽搭两声,才缓过这口气来,睁眼见是丈夫,不由“哇”的一声哭出来,只喊道:“我苦命的儿啊……”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咩,虽然这章内容实在不符合情人节的气场…… 虽然情人节还有不到30分钟就过去了…… 还是要说,情人节快乐! 是用来……玩暗黑的。 只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他够不够黑。 望天。 下章想牺牲一个炮灰。一个不起眼的炮灰。虽然我觉得没啥。但是还是提前打下预防针吧。。。。 有兴趣的也可以猜猜牺牲的是谁…… 无良的爬走。。。。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30、偏执⑤ - 十样锦 - 秦十六 因为刘光正早就已经成为了整个坎湾村的蛀虫,说他是蛀虫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他做会计的这些年真的十没少在村民身上捞油水。 一些实在有需求的老顾客下单购买,收到货后发现旗舰店里的产品比以往的老式早教机质量更好,不论材质还是包装都显得档次高得多。 郑辰感觉得到,阳尊剑对他的元魂之力很排斥,很显然,阳尊剑还没有感受到他熟悉的元魂之力,否则,又怎么会排斥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苏雪儿气呼呼的大叫了三声,然后转身走了。 “二奋,帮我看一下,我现在身体等我状况。”秦奋极其稀有的,主动让二奋帮忙看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银行出售的能量结晶,包装很漂亮,特制木盒,里面整齐摆放十颗结晶。一共十二个盒子,对半分成两列,装了一个大大的棕色皮质手提袋,所有一起送给顾客。 想了一会,走到所住房间旁边的洗手间去洗澡。门是随手带上的,并没有锁上。 特别是看到林凯一刀把地砍出血后,转头又继续去砍杀战神后裔了。 重弩手和步枪兵的轮番打击,让敌方战船还未靠近就已成为一艘死船。 宋韦已经意识到,对方是一个已经临近甚至达到地转中境的武者,实力是在自己之上的,如果自己法力饱和时期,还有可能与对方周旋,但是目前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了。 在如今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江城,许多人都是巴不得躲着云晓和冷血,不敢与这两个魔头扯上任何干系。而龙斩空能够为云晓二人提供一时的庇护之所,这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再多说也只是给梁萧施加压力,所以焦远就叮嘱梁萧好好养伤,抓师妃暄的事情不着急,反正也急不了这几天,还是先把伤养好再说,刚才梁萧下楼以后,焦远去看了看龙二公子,发现他还没有醒。 但是,这江别离怎能知道冷血会来竞拍灵珠,他又怎能知道冷血一定会将灵珠竞拍下来,难道说,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个局,就连这场拍卖会也是一个圈套不成,若真是如此,那今日冷血的处境,可就是十分不妙了。 众人点点头,他们清楚,这豪猪的血腥味很容易吸引其它的猎食者过来,他们将这豪猪身上的长刺打断,避免自己被扎伤,接着用草药抹去豪猪身上的血迹,几人抗着这玩意就马上离开。 雷羽不动如山,任由火烈马死命的折腾,他纹丝不动的坐着,身体愈发沉重,然后双腿用力一夹,火烈马直接直挺挺的跪了下来,任由它挣扎也无法起身。 老黑浑身一颤,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抿着嘴,一句话不敢说。 但是这些都可能成为冷江的借口,可以说冷江现在就像一个愤怒的机器,随时的想要报仇杀人,但因他是重义之人,只可兄弟负我,不可我负兄弟,只要是有了合适的借口,哪怕义弟他也照杀不误。 罗安这才反应过来,闭了嘴,吞了吞口水,连忙给自己灌了两口水,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是从喉咙里喷出来,充斥在他嘴里,那不是臭味,更像是血腥味。 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一步步引诱他,最终将他引入“斡旋造化”术内。斡旋造化术需要预先施展,也就是将创造实景空间的资源提前布置到预定地点,若是仓促布置或是临场布置,斡旋造化术施展失败几率非常高。 慕长川打开笺表,一目十行的看过去。看完后,慕长川把手中笺表一合,往桌上一放,叹了口气,面色沉重,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 实在是忍不了了,虞诺诺赶紧回别墅洗了一个澡,又擦了些护肤品才出来。 众人虽然疑惑,但也不傻,既然敢来攻打峨眉,自然不是一般人,怕是只有掌门或者大师姐这些人才能对付得了。 这边,姜云刚刚飞走几秒后,姜晴晴和于采萱也采取了同样的办法,慢悠悠地晃荡在大路上,目标是王村长所在的村委会。 无声回到遗迹营地,天阳从地面浮起,同时解除了时光投影和雾鬼铠甲,遗迹里虽然有狩猎队员走动,却没人发现,天阳已经去神庙转了一圈又回来。 君莫笑刚刚走进门口,便是有许多人将其认出,有人敬畏,称赞,但也有人尽是冷色,几乎是将君莫笑当作死人一般。 那就是武当武学以招式多变,威力巨大,对招无敌,道门第一,哪怕放眼天下,也难寻对手。 对于食人蜂来说,哪怕它们都突破了汇通境,且凭借数量优势占据了上风,可万重楼手中这枚剑意符却是宗师级别的存在才能凝练出的,宗师境的存在想要灭杀汇通境只需要一道‘意’就能做到。 脚步声传来,慕子衿还以为是夏轻尘,依旧趴着不动,但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这人进来后往旁边一坐怎么就不说话了?一抬头,就见是慕旭云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三人正笑着呢,突然,寝室门“咚咚咚”地响了起来,杨剑国连忙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这清汤寡水的……”程咬金口上抱怨着,筷子却毫不含糊的下到了清汤之中。 其他人见状也不再劝说,周兴浩的脾气大家都懂,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他这一招,在他的眼里,哪怕是同等一劫仙尊,也会吃大亏,而这三个老东西,吃亏的程度,远远达不到他心中所想。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31、偏执⑥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31、偏执6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当你想要一个苹果时,上帝偏给了你一菠萝。 夏小满一直认为,非我所要时,就是给人参果也没用。  却没想到,这菠萝却比想象中的好吃多了。 她没想要在这宅门里求生存,却没想过求发展。  所以对升职并不热衷。 就现在而言,若说权限,长生居这群人,刺头儿被撵走了,本分的依旧本分,见风使舵的也一股脑的往她这边倒,她梳理了三个月,还没谁是她使唤不动的;而若说长生居的管账,她还处于文盲阶段尚接管不了,况且,她也怠于管那些琐碎的,青樱知道进退,银钱上也没怠慢过她,这她就很知足了,——自己银子要抓紧,那公家的银子自己把在手里干嘛呢?有点儿什么反倒落不是。  不如啥也不管的好,反正自己也不吃亏。 因此,这升职里只有一条让她有兴趣的,那就是加薪了。 姨奶奶的月薪五两银子。  年家还没有过二房这职位的人,所以她也没处参考薪水去,不过按照正房奶奶二十两的标准,她原合计着,能升到十两是顶天了,保守估计是七两——老爷房里的姨奶奶们是这个价,这爷房里的二房,能和老爷房里的姨奶奶比肩也就不善了。 未成想,只加薪一条就出乎她意料了,上面发话,夏氏月例十二两。 夏小满大为惊讶,止不住的咂舌。  倒是真给年六爷面子。  可年六爷却似乎还觉得这面子给地不够足,仍略带不满道:“怎得出这么个数来?也当十六两才是。  ” 要什么自行车?!夏小满嗤笑一声,眨眨眼道:“要多少是多?六爷眼界可是高。  ” 年谅摇了摇头,怕是祖母想与,有人心怀不满克扣了吧。  也罢。  若真赏得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老五家的那边儿还不知道闹出什么花儿来。  因此他只道:“不图银钱。  只是觉着此数不成规矩。  ” 夏小满笑道:“嘿,我看正好相反。  正是规矩。  我现在倒成了‘先例’了,怎么也得给后面留点儿余份儿吧。  我要十六两了,过两日哪位老爷房里的扶成二房,银子给多少?十八两?瞧着也不成等级啊。  现在我这一等十二两,老爷二房那一等十六两,啧啧,这就像那么回事了。  ” 年谅瞧她这般嬉笑模样,忍不住笑道:“原怕委屈了你。  你倒想得细致。  反替她们辩。  ” 夏小满心道,这多多益善之外不还有个知足常乐么?便笑着揶揄他道:“原来你是替我抱不平!那咱也不多事给旁人添腻味了,四两银子你补给我好了,咋样?” 年谅击掌笑道:“好,你倒越发不饶人了。  我却不补,左右瞧你也不急,依你方才所言规矩,待过些年。  我是老爷了,你自然就是十六两了。  ”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干笑两声,道:“你倒会省钱。  ” 她暗自磨牙,往后的事谁知道?难道真跟这儿熬到你年六爷升级成年六老爷?阿弥陀佛,您还是别咒我了。 年谅倒也没真省钱下来。  该与她打的首饰一件不少,来不及裁新衣,便使人往外头成衣铺子置了两件襦袄两条裙子应景。  夏小满咔吧着眼睛恨不得都折现,当然,此言未免太煞风景,只好郑重谢过领导,十分应景的穿戴起来与领导鉴赏。 自家领导还是好伺候的,领他地“赏”倒没什么规矩,领旁的领导地“赏”,却是不同。  几位夫人各有赏赐些首饰尺头并金银锞子。  夏小满往年老夫人那边谢恩时。  一并叩头领回来了。 这还是夏小满穿过来之后第一次正经八百的磕头行礼。  她起初还安慰自家,无论你乐意与否。  这都是无法之事,就当拜佛了,又比拜佛还实惠些——拜佛是你磕了头还得花银子买香烛上供,现下却是你磕头人家与你银子。 只不过,拜佛只跪一下磕个头就拉倒了,领赏却是要跪着听老夫人训话。  好在老夫人话并不多,重点不外乎“恪守本分,好生伺候主子”,也好在不必经常跪来跪去,不然她真得琢磨琢磨是不是也整个那传说中名唤“跪得容易”的护膝。 除了领赏之外,还领了一份“婚书”。 二房算是贵妾,与普通妾室最大的不同,是其正规性,虽然不及正妻那般六礼齐备,却也需要有大媒,纳吉行聘,并有类似正妻的婚书——只比那言辞上要简单些而已,之后女子正式入夫家户籍,而非普通妾室的奴籍。  这般下来,算是受法律保护了,而不似那些普通妾室,是夫家的“动产”可随意买卖。 夏小满先卖入年家,这会儿扶为二房,纳吉聘礼统统没必要了,只差补一份婚书而已。 夏小满瞧着那装着婚书地朱漆描金雕花帖匣,心中感慨万千,从前也到适婚年纪了,差一点儿也就结婚了,没想到却是在这边先领了“结婚证”了…… 除了加薪和“结婚证”,还有更意想不到的等着她,那才是“菠萝最好吃的部分”。 年谅派人去与她落户籍,她还没脑子寻思到底怎么回事,待年谅着人讨来她的卖身契,问她是否送回夏家时,她才反应过来。 消了奴籍,重入户籍,从此之后不再是奴,而是自由民身份了。 “自由了?”她有点儿难以置信,升职还有这等好处?!“以后是平民百姓了?” 年谅瞧着她惊喜的模样,心下又是高兴又是唏嘘,点头笑道:“你安心。  已是除了奴籍。  同你……未来之时一般了。  ”他顿了顿,又问:“这契书……” 夏小满真想仰天大笑三声,现在跑了是不是不算逃奴了?!她强压了想大喊大叫蹦蹦跳跳的**,伸手去端茶想稳稳心神,听了年谅问话,连忙撂下茶盏,两步抢过去。  攥了卖身契在手里,道:“既然是消了奴籍。  卖身契自然是还我!” 年谅才从匣子里拿了卖身契擎在手里,就突然被她抢去了,不由一愣,随即大笑,道:“你急个什么!又没说不予你!” 夏小满撇撇嘴,却仍忍不住嘴角上翘,道:“到底还是揣在自己口袋里踏实。  那这契没用了。  能烧了不?” 年谅笑道:“自是随你。  只是,不送回你家里去与你父母知道?” 夏小满一翻白眼,给他们知道就完了,好不容易断绝关系地,这要知道了卖身契失效,将来再有个啥的,搞不好还敢打主意再卖她一次!她只道:“用不着。  我知道就行了。  ” 年谅见她态度冷漠,又这般说。  忽然想起一个来月前小韦管家曾回禀过夏家人种种表现,叹了口气,拉了她近身,道:“你勿要担心,你如今有了婚书,户籍落在年家。  这一世便是年家地人了。  便没这契了,他们又敢如何你?打发个人告诉他们一声,不过是想着让他们也欢喜欢喜罢了。  ” 年家的人。  夏小满那点儿希望的小火苗突然被掐灭了,白欢喜一场,真是蠢,光想着不是奴籍,跑了不算逃奴了,现在却仍是年家的人,户籍还在年家,离自由人也还差远了。 年谅见她忽然神色黯然。  只道她也为父母之事伤心。  便揽了她劝道:“也不同你说那些‘悖德’、‘悖礼’的话,只是圣人也云‘立身行道。  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如今告知他们你出息了,他们脸上不也有光?也算是你尽孝了。  ” 出息?夏小满继续翻着白眼,真稀罕,原来这就叫出息!至于尽孝,这更是笑话,她老早就指鼻子告诉夏氏夫妇少跟她提那个“孝”字,他俩那德行还配不上说这个字。  她哼了一声,道:“谢您好意,还是不必了。  他们还真就用不着我给他们争光。  ” 年谅听这话音儿就不对,叹了口气,道:“你到底在气什么?天下无不是地父母……” 夏小满想起夏氏夫妇所作所为来,冷笑一声,打断他道:“那是你爹娘好,你没见着极品地。  等你见着了,毫无怨忿,还能搁我这儿论什么百行孝为先,那我就服了你了,——你都不是凡人,是圣人了。  ” 爹娘好……。  年谅一时怔住。  于他本心,真个觉得“天下无不是地父母”了么?对于父亲,他在恭敬之余,真是半分无有怨忿吗?他是圣人么……? 夏小满瞧他发呆,也没理会他想些什么,挣了下身子站起来,喊小丫鬟拿了铜盆来,仔细看了是自家的卖身契,便拿火折子当年谅的面儿点了。 看着那张泛黄的纸渐渐变黑,最后化成一摊灰烬,夏小满先前因想起夏氏夫妇的哪点儿不快也随之消失殆尽,心里舒畅无比,无论如何,这算是了结了件大事。 年谅见了火光才回过神来,见她兴高采烈的,也抛了烦心之事,跟着笑道:“祖母虽不许摆宴,然也不屈了你。  我已交代下去了,晚上咱们自己置桌席,自己乐呵乐呵。  ” 夏小满对吃吃喝喝也没多大兴趣,左右也是天天吃那些东西,还能做出什么花儿来!便道:“咱还是商量商量,免了这桌酒吧,这么着我就挺乐呵了。  ”她忽然想起个事,忙又道:“要不换个庆祝法?……如果能叫人改个称呼,我就更乐呵了。  ” 今儿老夫人那边儿正式传话过来抬举她为二房时,长生居的丫鬟们就立时改了口,皆叫她“二奶奶”。  她初时听了差点儿没摔一跟头。 “二奶奶”这是个多强势地词儿啊,她满脑子想的是琏二奶奶、白二奶奶,这词儿,实在是太……太……太让人无语了。  况且,家里不是有个二奶奶——二爷年证地媳妇。  这不是叫混了吗? 等她问了茴香才知道,她这二奶奶只是在长生居地内部称呼。  将来年谅娶了正妻,那就是她们的大*奶,直接叫奶奶,而她夏小满被叫二奶奶,以示二房尊贵,区别于其他妾室地姨奶奶称谓。  而在长生居之外。  别人还是称呼她夏姨娘,夏姨奶奶。  和家里四房的“证二奶奶”并不冲突。 虽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却还是觉得别扭,倒还不如姨奶奶听着习惯。 年谅闻言挑了挑眉,心下有些不快,语气有些冷硬,只道:“你想叫什么?” 夏小满浑然未觉,道:“还是叫姨奶奶吧。  顺口了,别人叫二奶奶我都不知道是在叫我。  ” 年谅一怔,随即知道自己想歪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就知你并非那等恃宠之人……” “啥?”夏小满险些被口水呛死,恃宠?!她没听错吧?!她挠挠头,小心翼翼问他道:“我……咋了?” “不相干。  是我想左了。  ”年谅摆手笑了笑。  随即又正色道:“只这称谓还得按规矩来,免得以后乱了规矩,你自家不觉得,倒叫外人瞧着不像。  ” * 晚上长生居设宴,既是不张扬,年谅便兄弟谁也没请。  只问了九爷。  九爷晓得自家去了,更显得年谅没请旁人,再叫旁人挑理,便直言不过去了。  因着九奶奶和夏小满一向交好,她倒是过来送了贺礼,陪了一阵子。 年谅还请了二夫人并纪灵书过来坐坐。  二夫人来吃了一杯酒便先走了,只叫纪灵书在这边多玩会子。  纪灵书送了两个装了锞子和如意的荷包与夏小满为贺。 待九奶奶告辞后,纪灵书便与年谅道:“灵书身子也好了,也当是回家侍奉母亲哥哥。  ” 她其实今儿一早就想着回去地,因二月初一也有祭祀。  恰好回去与家人一道。  然雁回居皆道夏小满今日被抬举成二房。  她遣人去打听,白晌长生居里外人都忙着。  ——里面人陪着夏小满谢赏,又筹备酒菜,外面人则要跑夏小满落户籍之事。  而后年谅又打发人来请二夫人并纪灵书晚上赴宴。  纪灵书不好不来,便将回去之事搁置一旁。  这会儿提起,是想着明日能走,算是与他们作辞。 夏小满先前也与年谅说了二夫人想留表小姐,年谅心里也清楚二夫人思女之意,所以虽然纪灵书语意坚决,两人却也只含糊着,不置可否,想拖到翌日问问二夫人的意思再说。 待散场了,席面撤去,两人洗漱安置。 夏小满想起纪灵书那些七零八碎地东西就头疼,哎,这植物园又动物园的,忍不住向年谅道:“先不说二夫人怎么想,其实要是纪家这就回瑀州地话,不如多留表小姐住两日,——她东西实在不少,省得折腾,费二遍事。  ” 年谅沉默半晌,才道:“我还想劝他们晚些回去。  郝神医也说了,表哥的腕子需静养,若不慎再碰了伤了,怕就要落下病根,再难痊愈。  他们回去还要经麒麟山,行山路,车马颠簸,我实是怕再出些事端,那表哥地手真是毁了。  不若在京里静养几个月,彻底养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左右回去也只是读书罢了。  ” 夏小满点头道:“说的也是,腕骨再挫了可不得了。  ” 年谅叹了口气又道:“也不止是此……”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本不欲与你说,但又怕过几**问起,嫌我瞒了你。  咱们初时定的二月初丁午河解冻便走,及至表哥来了,我便想着等会试放了榜,表哥有了去处再走。  后来却又出这等祸事……现下,我想等表哥伤好咱们再走,免得咱们走了,京里无人照应他们……” 夏小满不以为然,道:“你是不是多虑了?有上次换药那事,你就总怕有人再害了他!但还是那句话,你能护他多久?要害早就害了!这几日不也没旁的事?” 年谅摇了摇头,正色道:“那日开药的大夫昨儿死了。  ” 夏小满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道:“死了?” 年谅道:“问供,他只不招。  府尹动刑,他受刑不住,死在堂上。  有他徒弟地供词,到底定了罪。  阜泽府那边下晌送的信儿,说他‘谋害人命未遂,证据确凿,却妄图狡辩脱罪,受刑而亡。  ’” 他顿了顿,见夏小满略有紧张的盯着他,不由苦笑道:“与我不相干。  我是想定他死罪,却没想这般。  不到十板子就死在堂上,绝不是他体弱,当是有人买通衙役下了重手。  我倒真未想他能供出什么来——能设计的人就不会把自家栽进去,然却是有人心里有鬼,先行灭口了。  我叫人去查谁使的银子,能查到地都是些不相干地人。  ” 夏小满深吸了口气,道:“知道与你无关。只是……有点儿感慨罢了。  其实那日,我也觉得他换方子害人,该死!但……哎,也不是我瞎慈悲,到底是一条人命,判死罪和这般……到底不一样。  那人,够狠,做事也够干净。  ” “正是,好不歹毒。  ”年谅喟叹一声,拍了拍她以示安慰,又道:“因此我才放心不下。  如你所言,我护不了纪家多久,但现下这般境况,我实是不能踏踏实实往玫州去了。  姨母是我亲姨母,却不是我这些兄弟的至亲,若托与他们,老五老七提都不必提了,老2老四定也是敷衍塞责,只老九我是信得过地,然老九还要大比……许不必等那么久,等放榜的吧,等老九能腾出手来,咱们再论……”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咳咳,那个,有空请看下公众版公告……16号刚订正的……关于女频年终盘点投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32、偏执⑦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32、偏执7 永宁十九年二月初一 大秦袭前朝旧制,定二月初一为中和节,取意“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此日祭“勾芒神”与“日神”,始春耕。  百官休沐一日,归家祭祀。 逢初一望日,扫宗祠、拜神佛也不可少,所以这一日的祭祀活动颇多,从早上一直持续到近午时。 祭礼毕,年谅便寻了个由头,把二夫人从老夫人身边支开,问了她纪灵书之事。 二夫人是舍不得纪灵书,可到底是别人家的女儿,哪里有她总留着的道理?便是自己姑娘也留不得一辈子。  她有时也想若这孩子能嫁来年家,无论给了十二、十三、十四哪一个,都是好,但又想起纪郑氏不愿女儿入豪门之言,也就歇了这念头了。 她叹了口气,向年谅道:“灵书也与婶子说过了。  她是个孝顺孩子,总念着母亲哥哥……昨儿也收拾了收拾行李,还没太归整,你们一会儿帮着打点妥当,好生送了她回去。  婶子还要往老太君那边去,不便过去,你们去了替婶子与你姨母代个好。  ” 年谅应了,回来长生居,与夏小满道:“表妹已是和二婶说过的。  昨儿也算是来辞了咱们吧。  你回头往雁回居去,帮她料理料理行李,眼见也晌午了,她若去辞了祖母,祖母必留饭的,想来要下晌才能走上。  ” 夏小满心里念了句佛,走了也好。  走了咱也就省心了,不必再头疼她念经,也不必担心大灰狼了。  ——前儿老七往纪灵书那边送皮子,她收了,年谅气恼了半晌,幸而采藻报说七爷也就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之后老七一直没什么动静。  而当时年谅心思又都在查那大夫和挑拨郎衙内动手地人上,无暇分心兼顾。  这才把纪灵书这事撂下了,那还嘱咐夏小满多留神呢。 夏小满是很想把这丫头关小黑屋,不放出来的,现在送她回家,叫姨母大人守吧。  反正门房上也必是交代过的,老七连大门也进不了,安全无敌。 她忙道:“嗯。  那我这就过去。  收拾利索了,就先叫人陆续送到万祥街去,然后下晌直接带她人回去就行了,不耽误时间还方便。  ” 年谅点头道好。 两人正商议着,外面又报持葛有事来回。 持葛进了门行了礼,略有焦急道:“爷,小的方才瞧着陆大人的长随了。  ” 年谅挑挑眉,道:“‘献生子’的?还是陆大人也来了?” 中和节民俗以青布口袋盛百谷果实。  互相赠送,谓之“献生子”,既是贺春耕,又是祈丰收。  然大秦官吏间这种互赠却并没有象征性意义,不过是同逢年过节礼尚往来一样,走个形式罢了。 因着各家人口不定。  这祭祀又是家人逐一上香磕头的,所以各家祭祀时辰长短不一,方才年家祭祀未完,就已经有人送礼过来了,被请在外院客厅待茶,祭祀礼毕四老爷并二爷四爷就匆匆出去待客了。 持葛是年谅心腹,年谅查出陆绍虞挑唆郎衙内打纪淙书地事他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会儿见着陆西原到了才会忙不迭回来禀报。  他道:“许是,打听了是有礼地。  但,陆大人拜老太爷去了。  同去的还有翰林屈大人。  ——小的寻思……会不会是来赔罪的?” 年谅哼了一声,道:“不会。  他若有心赔罪早赔罪了。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诶……?”说着忽然想到前儿派了人去查谁与衙役使了银子打死那大夫的事。 莫非陆家心里有鬼,听着风声了,才来赔罪?——打一个纪淙书没什么,若是灭口杀人却是大罪了。  这是想着化干戈为玉帛让年家莫要追究了?还请了老太爷的至交翰林侍讲学士屈大人来说和? “先见了四老爷又见老太爷?”年谅沉声问持葛道。 持葛回道:“像是没去四老爷那边——四老爷那边也忙着待客呢。  陆大人是同屈大人直接去拜的老太爷。  ” 年谅冷笑道:“哼,便就是赔罪,岂能饶他?陆绍虞忒是狠毒,撺掇也就罢了,还换药方子要害了表哥!这会儿又敢除了大夫灭口,还有什么是不敢做地?单‘赔罪’就能免其罪责?!陆大人倒是会寻和事老,屈大人果然是有面子的,然便是祖父不追究,也别想我饶了他,咱们且瞧着!……” 持葛没敢接茬,等着主子说了一番气消了些,才道:“爷息怒,小的也就这么一猜……许是真来‘献生子’的也说不定……小的这就往老太爷那边打听去……” 年谅点点头,挥手叫他下去了。  夏小满对于他的报复计划没有半点兴趣,她只希望去玫州前不生事端才好。  只可惜,这抻着的日子长了些,纪淙书的手还得俩月才能彻底愈痊吧。 她站起身,向年谅道:“若没事,我这就过去雁回居了。  还用带什么话不?” 年谅摇头道:“不必。  下晌……祖父那边若无事,我同你们一道过去。  ” 夏小满点头道好,挑帘子出来外间,正碰上采菽匆忙进来,与外间丫鬟打听年谅这会儿得空不。  瞧见夏小满,她连忙过来行礼,笑道:“二奶奶,奴婢正有些个事想回。  ” 夏小满听那二奶奶就晕挺慌,咔吧咔吧眼睛,勉强一笑,道:“去吧……人搁屋呢……” 采菽顿了顿,扫了一眼屋里几个小丫鬟,凑近夏小满道:“二奶奶,二门上地来递话,说官媒朱婆子又来了,在老太太那边呢。  ” 夏小满嗯了一声。  第一反应是,朱婆子是谁?官媒?这和她好像没啥关系吧……然后才想起年谅来,又想起刚才持葛说的陆大人也来了。  于是又转身跟着采菽回了屋。 年谅听了采菽说地,脸色变得极难看,只问:“朱婆子谁家遣来的?” 采菽道:“爷恕罪,奴婢不知,是刚才二门上人来回的。  像是没递帖子。  若不是老夫人招她来的,怕就是跟了哪位大人夫人一道来地。  ——今儿前门来‘献生子’走礼的着实不少,门上的也乱了,混不记得了。  ” 年谅沉着脸,道:“探个准信儿再来回。  ” 采菽见他不快,忙道:“奴婢已经着人往老夫人那边转转了……奴婢,奴婢这也去瞧瞧……”说着见年谅一点头,便忙不迭退下去了。 夏小满瞧着年谅。  道:“用帮忙不?” 继续……装病?一回两回三回?哎,现在陆家要是铁了心嫁闺女过来,别说你是半死不活床上躺着,只要你没躺进棺材,人家照样能把花轿塞进门。  陆家前脚打了纪家,后脚又要嫁闺女进来,这……她忽然有些想笑,若不知道地。  许是能想成陆家打纪家是为了年谅争风吃醋呢,病秧子也成香饽饽了? 病秧子可没她那么多幽默细胞,也不知道怎生想的,往床上一仰,阖上眼睛,语气透着疲惫。  只道:“不必。  你去雁回居吧。  这事,我自有计较。  ”他顿了顿,近乎咬牙切齿低声道:“他们休想。  ” 夏小满无限同情地瞧了年谅一眼,转身做自家事去了。  虽然她也抵制陆家人进门——已经是结仇了,还是那句话,年谅要不待见这姓陆的媳妇,两口子不和,她夏小满极可能成为头号炮灰。  但是她抵制有啥用?还是先做好自家日子,以不变应万变吧。 * 雁回居 二夫人在老夫人那边没回来,青榕也是一早跟着去伺候的。  只青棉看家。  得了信儿说六爷房里夏姨娘过来了。  青棉就带着几个小丫鬟过来迎夏小满,见面就先行礼贺喜。 雁回居的青榕青棉可不比旁人。  在二夫人身边顶半个女儿用的,夏小满一直和她们保持良好关系,也常是能开玩笑地,因此和拉了她,笑道:“得了,昨儿酒我也请过你了,今儿你就是再说吉利话,我也是没可给你地了。  ——咱还是免了吧。  ” 青棉也是玩笑惯了,揶揄道:“姨奶奶月钱可是翻了倍地,怎地还小气起来了?昨儿我是喝着喜酒了,自不会向姨奶奶再讨赏,可下面这些小姑娘还等着您赏呢!这是姨奶奶大喜,可赖不得!” 夏小满笑道:“嘿,我是怕了你挑理了,幸好记得带荷包来,不然今儿这院子怕都走不出去了。  ”说着招呼茴香上来。 茴香拿了个小口袋大小的水红绣喜字纹锦袋,里面装的皆是散钱,摊开口递过来,叫每人抓一把,抓多少是多少,只道图个喜庆吉利。 小丫鬟们便都热热闹闹围过去抓钱,青棉引着夏小满往里走,便走边低声笑道:“今儿是中和‘献生子’,姨奶奶这倒好,抓青钱!——真个聪明,岂不欺负咱们院里的小丫头手小?便是两只手能抓多少?” 夏小满哂然一笑,确实图的这个,比包红包可省多了。  嘴上只笑道:“也是图个吉利,个人儿撞个运气。  ——也要看她们有聪明的没,我就教你个招,下次你碰上这事,千万别用手抓,要用双手去捧……” 青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拽着夏小满的袖子笑道:“姨奶奶,我真个服了你!这等妙计难为您想得出来。  ” 夏小满心道我那是上学联欢会上抓瓜子花生得出来地经验,也陪着她笑了一回,又道:“六爷使我过来帮着表小姐归整归整行李,表小姐呢?” 青棉道:“表小姐方才往老太君那边去辞行了,姨奶奶先东厢稍等吧。  ——纪家的洹嫂子过来跟着收拾呢。  ” 夏小满点头跟着她往东厢来,拂星揽月两个大丫鬟都跟着纪灵书过去福寿堂了。  只剩下几个小丫鬟,在洹嫂子的指挥下将行李一一归置装箱,瞧见夏小满和青棉进门,都赶着过来问好。 夏小满见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那几个活物,是要最后放进去地,便打发人先抬了几个大箱子出去。  到二门外交给年谅的小厮并纪家派来接人的下人,装车送往万祥街。  洹嫂子见夏小满还要喊年家地管事媳妇进来帮忙。  连说不用,自家跟车去了。 夏小满才送了她们一车行李出门,就见纪灵书的丫鬟拂星打穿堂过来。  拂星跑过来施礼,笑道:“姨奶奶怎的过来了?” 夏小满指指刚消失在拐角的拉行李小辇,道:“过来先搬些行李送回万祥街,省得下晌表小姐回去后面跟着一溜行李车,瞅着都累挺慌。  你打哪来?表小姐呢?可是老太君留下吃午饭?” 拂星陪笑道:“老太君那边有客。  未留小姐,只道‘不同你讲那些虚礼,也是近便,多暂就回来了。  ’打福寿堂出来,倒是七爷请小姐去了,说是要与小姐践行,府里几位小姐小爷也都是过去地。  我家小姐也就跟着去了,打发奴婢回来与青棉姐姐说一声。  晌午饭不必给小姐备了。  ” 夏小满仰着头,无语问苍天。  不是我军无能,而是x军太狡猾!一个不留神,小羊羔就能叫狼叼了去!赶紧把小羊羔送走吧,她可受够了。 她暗自磨牙,面上笑容也多少有点儿抽抽。  只叫青棉先领拂星回去再看看行李去,待两人去的远了,自己这边吩咐茴香豆蔻道:“豆蔻回去,问六爷,七爷把表小姐请走了,咱还半路请回来不。  茴香,往各房爷、小姐那边去,瞧瞧是不是各位小姐都去了。  有什么信儿立刻来回。  ” 夏小满回院进屋喝了两盏茶,豆蔻先一步回来了,青棉借引子出去。  豆蔻这才回道:“主子。  爷没在。  青樱、采菽姐姐也都没在。  采蘋姐姐说,六爷听了采菽姐姐和持葛地禀报就往老太爷那边儿去了。  ”她顿了顿。  又低声道:“她说,六爷似是恼了……” 看来媒婆真是来提亲的了。  陆家小姐么……夏小满荡着手里的茶盏,瞧着清碧的茶汤,或悬或沉地芽叶,挑了挑眉,不晓得年谅抗争结果如何,不晓得……这是牛魔王地妹妹能沏出盏什么茶来。  苦的,甜地,涩的,香的……甭管什么的罢,只要端上来,年谅总得喝下去,而她所要做的——就是躲远点儿,省得年谅喝得不爽,喷了,再喷她一身……=_= 过了两刻钟茴香也回来了,却带回真正让夏小满头疼的消息。 “三房、四房的爷小姐们都去了。  ”茴香回道:“但奴婢方才打那边过来时,却遇着九小姐了。  九小姐道,吃了几盅酒,老太君那边召唤五小姐过去,大家就散了。  ”她仔细瞧了夏小满脸色,继续道:“九小姐还说,她欲陪表小姐一道回来的,七爷却说有事,把表小姐留下了。  ” 夏小满拍了拍自己脑门,现在算不算“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不过,很可能她还没等着“大任”就先被这丫头折腾死了!年谅不在,保卫小唐僧地活计就落在她肩膀上了,她是八戒吗?! “主子……”茴香小心翼翼的问道:“咱们现下……” 夏小满翻了翻白眼,现在?维护世界和平,拯救女版唐僧。  她站起身,抻抻衣襟,道:“走吧,去接表小姐回来,趁早送了她回家!” 夏小满交代了青棉等着洹嫂子来再搬行李走,自家带了茴香豆蔻,往七爷的鸲鹆居来。 夏小满升职之后,一路遇到丫鬟婆子都特别客气,然而到了鸲鹆居却并没受到礼遇。 “夏姨娘大喜啊。  ”青桂皮笑肉不笑的挡在门口,连院儿都没有让她们进的意思,嘴里虽是贺喜,可听着却格外刺耳,她又道,“我家爷有客,正忙着呢,夏姨娘还是改日再来吧,或者,留个话?”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昨天忘记说了,关于二房在内部被叫二奶奶的说法,请见《红楼梦》第六十八回,善姐儿与尤二姐地对话,以及凤姐儿训下人们的话。 二房实际的地位是比妻低一等,比妾高出许多的。 但这还讲个因人而异,比如尤二姐过得还不如凤姐儿的普通丫鬟。 至于咱家小满……哇哈哈哈。 以上。 爬走。  。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33、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唐僧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33、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唐僧1 夏小满还没待还口,茴香已先一步急了,厉声喝斥道:“怎么说话呢?!” 自采蘩之后,下人里再没人敢这么跟自家主子说话! 这青桂从前常在长生居逛荡,人前装得什么似的,背后没少挤兑自家主子,给其话儿听。  那会儿要不是青桂冲着和青槐好,茴香才不会忍她,便是忍着,也有过几次口角,却总落下风。  如今青槐没了,不必顾及什么,而自家主子又是正经二房奶奶了,哪里容她这么阴阳怪气的? 最近茴香被夏小满丢出去与纪家那些大小丫鬟管家媳妇们打交道,人越发碴利了,也是什么都不怕的,这会儿既是生了护主的意思,也想着为自家出口恶气,因此立时出言训斥。 夏小满并不晓得茴香那点子小心思,但见她出头相护也不是一遭两遭了,当下一笑,拽了拽她,示意她不必多言,然后收了笑脸,淡淡向青桂道:“我不找七爷。  我找我家表小姐。  劳你去通禀一声。  ” 她穿过来以后,青桂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只侧面接触两回,她觉得此人十分做作,因此毫无好感。  这会儿又想起豆蔻手里那个小小的银锞子,心里更加厌恶,挖墙角敢挖到她头上了,眼下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又冷嘲热讽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当她是死的啊! 她终于明白五奶奶当初为什么一怒打了珍藨个半死,七爷房里这群妖精都是欠收拾的!不过这会儿她没空收拾妖精。  况且她还没混到五奶奶那职位,敢两下子打这妖精个半死,纪灵书在狼窝里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先顾“牧羊犬”这正业吧,速战速决,妖精么,来日方长。 因此她只是还算“客气”地叫青桂去通禀。  然后打定主意,“敌退我进”。  只要青桂一回身,她也跟着进去,先把纪灵书喊出来再说。  哎,这都需要兵法了,天天和这群人混,得死多少脑细胞啊。 可惜,她的脑细胞白牺牲了。  青桂并不是个能如她愿的。 青桂本身就是烈性子,又在鸲鹆居被惯出来了,七奶奶在的时候也是约束她不住,七奶奶不在了,更是她一人独大,说一不二。  她素来没把二等主子放在眼里过,尤其是窝囊的主子,比如这长生居的夏姨娘。  从前当着人前主子面儿她还有三分虚情客气,若是没人什么难听的也都说过,而那夏姨娘老实巴交地就只有擎着的份儿,几时敢与人甩脸子?越这样越叫她瞧不起。 可这么个叫人瞧不起人儿,竟然在昨儿被抬举成二房了!呸,封个姨奶奶都是姓夏地白捡来的。  凭什么被抬举成二房?!青桂是又妒又恨,目眦尽裂,五内俱焚,直呼老天不开眼。  ——苍天,凭她这般聪慧貌美,怎得还在人下做个奴才,那等窝囊废竟能成主子了?真个老天不公! 她打昨儿得到这个信儿就忿恨不已,本想着晚上缠着七爷,也讨些平衡,谁知道昨儿七爷又不知道跑哪里喝花酒去了。  一夜未归。  早上回来换衣裳,又是一股子陌生的脂粉香。  青桂咬碎银牙。  才拧搭拧搭闹了两句,就被七爷兜头一顿骂,这火儿便生生窝在心里。  晌午纪灵书并家里的爷小姐们过来了,她瞧着七爷待纪灵书那份殷勤劲儿,越发不顺眼,碍着自家爷和小姐在不敢怠慢,只得强颜欢笑,勉强应承。 这会儿人走了,只七爷和纪灵书在里屋不晓得做些什么,七爷又交代不许进来。  她那半身子是醋,满心是火,整个儿人又酸又燎,正难受着没处发泄呢,可巧夏小满就来了。 本来瞧见夏小满,青桂就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又见夏小满是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她恨得牙痒痒,心道才做多会子二房奶奶,就端这样的架子?!反正有七爷交代的话摆在那里,她有得推脱也不惧什么,那笑也懒得装了,脸撂下来,硬邦邦道:“说了我家爷待客,不便相见。  我家爷也交代了,不许相扰。  夏姨娘请回吧。  ” 若只这么说也就罢了,偏她抬了手像要来推夏小满似地。 夏小满见这狐假虎威的就不爽,心道真是蹬鼻子上脸,还要动手?看来深宅大院里也得学点儿防身的功夫啊!虽然她夏小满不是五奶奶不会功夫,可力气还是有的。  见她胳膊过来,便伸手使劲儿一拍,冷冷道:“我也说了,我找我家表小姐,和你家爷没关系。  叫你通禀一声算是尽礼,你这儿挡着算什么?让开。  ”说着也不理她,直着就要往院里走。 青桂没想到窝囊废如今不止能还口,还能还手了,措不及防叫她拍了一下,胳膊生疼,下意识的一斜身子,这夏小满人已进院子了。 青桂火儿更大了,也不管不顾,伸手就去拽夏小满衣裳,口中尖利嘲讽道:“夏姨娘还讲‘礼’?这般直闯讲的哪门子‘礼’?!” 茴香方才被主子压着,还不便往前凑合,这会儿主子的态度已是分明,见青桂竟敢去撕掳主子,她哪里肯让,抢步过去,一手护主子,一手去推青桂。 夏小满见着青桂来抓她胳膊,自然侧身避让,却是让了位置与茴香。  青桂个高,这一下子揪了茴香衣领子,茴香哪里示弱,也抓了她的胳膊去推她,这俩人倒是一个拽一个撕掳起来。 夏小满站在原地,用了一秒钟去判定自己若与青桂撕掳起来会很丢身份很丢人,又用一秒钟去思考要不要扇她一嘴巴叫她知道知道谁是领导,再用一秒钟否定了扇耳光地计划——主要还是扇了纪淙书后虽阴错阳差得了福,却还是被年谅训过鲁莽了。  多少有点儿后遗症。 三秒钟之后,夏小满做出了判断,一手扶了茴香,一手狠狠拍上青桂地手,正义凛然喝道:“干什么?!都撒手!”却在同时迅速抬起脚来,一脚踹在青桂小腿骨上。 青桂手上吃疼不由松开了茴香衣领,还未反应呢。  腿上又挨了一下子,更疼!便“嗷”的一嗓子喊出来。  脸上也抽抽了,身上也抽抽了,身子一弓,却是失了平衡,眼见要跌倒。  她忙不迭空手划拉一把,却是茴香闪身慢了,被她攥住了外衫的袖子。  茴香襦袄外面套的统一的青衫“工作服”。  料子寻常,又穿得久了些,有些“淘”了,哪能承力,只听“嘶啦”一声扯出个口子来,青桂再借力不上,跌坐在地上。 她又气又恼,撒了手去捂着腿。  也不起来,越发耍泼,尖声道:“夏姨娘这是要动刑吗?!你才当了多会子二房奶奶这就找不到北了?你且看好,这里是鸲鹆居,不是长生居!这儿还轮不到你来打我!” 茴香见衣服坏了,她还耍泼混赖。  已是气极,口里骂道:“这成什么了?你满口浑说什么?!当我家主子好欺负不是?!”说着又要冲过去给她两下子。 夏小满只觉得可笑,一把拽了茴香到身边,拍了拍她肩膀,道:“别急,和这等人一般见识什么?”她已进了院子,这会儿便故意高声道:“她不懂规矩,自然有七爷教训她!” 而后扭回脸,冷冷地向青桂道:“这是哪里?鸲鹆居?鸲鹆居是哪的?是年家地!你还没独门立户呢,这还是年家地界儿。  就得守年家的规矩!不打你是给七爷面子。  你当我动不了你?” 青桂几乎气炸了肺,厉声道:“你……你敢?!你凭什么……” 夏小满打断她。  冷笑一声,道:“年家有规矩没有?你懂尊卑不懂?我便只是半个主子也是你主子!等你熬到半个主子地时候再来与我叫号!不过,就算你是半个主子了,六爷是兄,七爷是弟,还有个‘长幼有序’,你也想想明白,你能和我叫得了号不!” 外面这么一吵,屋里人早听见了,几个先前被七爷吩咐屋里呆着不许出来的丫鬟也跑出来了,这些人平素被青桂压着,都是敢怒不敢言,这会儿巴不得看她热闹,也不上前帮忙,都躲的远远的,抿嘴笑着。 青桂恼羞成怒,正待一骨碌爬起来再与夏小满撕掳,却一眼瞄见七爷和纪灵书也从上房出来了,便把抬起的身子又按下,赖在地上做柔弱状。 纪灵书小脸喝得红扑扑的,见着夏小满,忙着紧走两步过来,拉了她手,笑道:“方才听着就是小嫂子地声儿么,七哥哥还说不是。  果然灵书没听错。  小嫂子怎么过来了?” 夏小满反拉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喝醉了点儿,似乎哭过,脸上还有泪痕,但瞧着却是高兴地样子,——估计是喝高了吧,因为平素断不会上来就待她这么亲热……咳咳,好在倒没旁的,衣裳立立整整地,也没什么其他引人遐想的痕迹。 夏小满这才松了口气,也挂上笑脸道:“表小姐不是要回去?行李都归整好了,也送万祥街一部分了,因着已先禀明姨夫人这就送表小姐回去,怕姨夫人等着焦急惦念,所以六爷叫我来接你。  ” 纪灵书点头笑道:“嗯,好,灵书这就……” 她话没说完,七爷已经到近前,打断纪灵书的话,向夏小满道:“夏姨娘这是何意啊?”说着目光移到地上坐着的青桂身上。 夏小满瞧了一眼大灰狼,挑挑眉,正经八百行礼问好,然后拉了纪灵书到身边,又把茴香拽了出来,指着她衣裳的裂口,笑眯眯道:“七爷,您房里的青桂姑娘倒是有趣得紧呐,想与咱们练功夫呢,这不,把我丫鬟衣裳都撕破了,也不知她过瘾了没,这孩子这小身板儿,怕是陪她练不起,还得请她另请高明。  ” 七爷听了便一皱眉,扭头问青桂道:“你怎么回事?” 青桂也是腿疼。  也是恼火,强挤了眼泪出来,一手捂了肚子,一手指夏小满,带着哭腔道:“奴婢好端端地与夏姨娘说话,谁知哪句让她恼了,想要奴婢地命呢。  上来一脚就踹奴婢肚子!爷,奴婢的肚子!” 七爷没少与她欢好。  听这话也怕她肚子里是有种了,这真要叫夏小满踹上一脚……!他脸色铁青,回头呵斥远处站着看热闹的丫鬟过来扶青桂,然后扭头向夏小满,沉声道:“夏姨娘又怎么说?难不成今日是特特过来替爷管教人的?倒不知六哥是什么意思?!” 夏小满却是笑得无比灿烂,只道:“七爷这么说,我可不敢接话了。  我只问青桂姑娘。  ——呦,姑娘啊,地上怪凉的,你别哪儿坐着啊~~你且站起来给七爷看看,你多高地个子,我多高的个子?我这裙子还是窄地,我腿能抬多高?我够得着你肚子吗?哎,这说话。  可也要能圆上才行!” 两个小丫鬟过来把青桂扶起,她比夏小满高出一头来,又因身子丰腴,可比夏小满显得壮实多了,加之平素性子泼辣,若说她被老实人夏小满踹着肚子打趴下了。  凭谁也不会信。 七爷语塞,狠狠瞪了青桂一眼,斥道:“素日担待你得了意,越发上脸了?闹什么闹?!下去!”说着使了个眼色叫她滚。  他想做的事还没做成呢,可不能叫青桂和夏小满这一架给搅合了!纪灵书出了年府大门,他想再见她都难。 关起门来怎地都行,青桂却是从没在人前这么被七爷骂过,一来当着她最瞧不起的夏姨娘,再来当着新奶奶的面儿——若新奶奶见爷不宠自己,以后怕是少不得要作践自己!她自己常是这般欺负人的。  这会儿“以己度人”。  自然也就当天下人都如她这般,心里惶然。  一眼又见那些素日里被她踩在脚下的几个丫鬟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越发觉得大折面子。 青桂是又恨又恼又委屈,这脸上也挂不住了,两步抢过去拽着七爷地胳膊,嘤嘤哭起来,一反方才强硬,只柔弱弱娇滴滴道:“爷,夏姨娘这是要治死奴婢呢!这怎么也是鸲鹆居地地方,奴婢再有错也是当禀了爷再处置的,夏姨娘这么说,哪里还与奴婢活路了?又把爷放哪里?” 夏小满一翻白眼,刚才果然踹她踹地轻了!这等妖精就应该一钉耙打死。  她冷冷的瞧着年七爷,心里翻了几翻,想了些词儿,只看他怎么说,好做应对。 青桂自是千娇百媚楚楚动人的,可惜七爷那心思就没在她身上,只觉得她是个搅了他好事的祸头,都没细听她说的什么,一把推到一边儿,骂道:“还闹什么?滚回去!” 青桂这面子没圆回来,又折大发了,心里一急,眼泪是真掉下来了,跺着脚又哭又嚎的。七爷更恨,上去就是一脚,又骂小丫鬟道:“由着她这耍疯?还不拖了下去?” 飘蕊续芳两个巴不得踩青桂几脚呢,听爷这么说,忙跑过来架起青桂,嘴里甜言蜜语哄着,下手却极狠,又拉又拖,把她拽了下去。 夏小满笑眯眯地瞧着妖精掐架,心情甚好,偷眼去看纪灵书,小姑娘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些不忍来。  夏小满叹了口气,刚待说话,那边年老七已是换下暴风骤雨脸,挂上阳光和煦脸,笑向纪灵书道:“妹妹莫要被那贱婢搅了兴致,咱们回去接着喝酒。  ” 夏小满同学就这样被华丽丽的无视了,她心里破口大骂,脸上却越发淑女,咳嗽了一声,恭恭敬敬提醒了七爷她的存在,道:“七爷。  ” 七爷仿佛刚瞧见夏小满一般,脸从纪灵书那边转向夏小满这边,就像跨了俩温度带,由热转寒,一本正经向她道:“夏姨娘此来……” 夏小满心道这演技堪称一绝,你选择性失忆是不?!她道:“方才已同表小姐说了,七爷想必没听清,——我来接表小姐回去,姨夫人等着呢。  ” 七爷干笑一声,向纪灵书道:“姨夫人真是惦记着妹妹。  只是妹妹方才还未尽兴。  既是我做东道,与妹妹饯行,怎能叫妹妹败兴而归?”说着近前两步,便要拉纪灵书,也不去瞧夏小满,口中只道:“夏姨娘先回去吧,待会儿爷亲自送灵书妹妹回纪府。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34、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唐僧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厚颜无耻到极致也是一门学问啊。啧啧。 夏小满暗自咂舌,为了不碰一鼻子灰,且先看看唐僧的态度吧。 她也不挡七爷,却是把纪灵书的手攥得紧紧的,恭恭敬敬陪笑道:“七爷说的在理,但表小姐也不是这就回州了,老太君今儿还说不与表小姐讲虚礼,离着近便,想过来就过来了。今日表小姐要是没尽兴,改日咱们长生居摆宴,请表小姐过府,也请七爷赏脸过来,定要诸位都尽兴了!表小姐,你看这样可好?” 纪灵书笑着点头道:“老太君慈爱怜惜,确是这般与灵书说的。七哥哥好意灵书心领了。今日灵书已然是尽兴了,这就同小嫂子回去了,免得母亲悬心。”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认真道:“那事,灵书先谢过七哥哥,改日当时灵书摆宴以谢七哥哥襄助。”说着轻轻挣开夏小满的手,端端正正福身一礼。 七爷哪容煮熟的鸭子飞了,那本来要去拉纪灵书的手往上一翻,变作虚扶,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来。谢字我就不敢当了,哪里还讨妹妹水酒?妹妹若真想谢我,也不消再请我,便今日咱们饮个尽兴!----别惦着姨夫人那边,一会儿我打发人与姨夫人送信就是,待会儿哥哥亲自送了你回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夏小满心道,让猫送鱼,放心就见鬼了?! 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的话不能说。一来这是亲戚。多少没那么避讳----纪灵书还不是老往年谅那边去?再来,方才已是孤男寡女一块儿了,本来无事,再说这话岂不坐实了?某人再打蛇上棍,要求负责。得,白忙活一场。最重要的是,这话无论如何不能是她夏小满说,她是什么身份,说这话是僭越!俩人再没什么事儿,再不认这事儿,那更糟糕,那她就是污蔑!!诋毁主子。嘿,除非你是焦大,出兵放马背着主子逃出命来过,否则,就等着被乱棍打死吧。 “不敢劳烦七爷。”夏小满现在纪灵书之前开了口,再次攥了她地手,微微与七爷拉开距离,笑眯眯道:“七爷也别让咱们难做啊。车已是备下了,姨夫人和六爷也等着呢。六爷身子骨您也知道,不便久等。这也罢了,这姨夫人这边……表小姐可是至孝之人,这想回去是怕姨夫人惦念,那是孝心一片啊。七爷也当全了表小姐这孝心才是!” 孝道这帽子够大不? 七爷恨得牙根痒痒,几次都是这贼婆娘跳出来坏他好事,半路拐走纪灵书,这次又是故技重施----嘿,别说换汤不换药,TMD这是连汤都不肯换!偏就这张利嘴,堵得你严严实实的,真个是老六教出来的人。这般奸猾! 他这会儿是极想一脚踹把碍眼刁嘴的夏小满踹出去。先前他顾及着纪灵书在,不好与夏小满翻脸,怕的是惹纪灵书反感生厌,眼下,哼,先解决麻烦。回头再好好哄哄美人儿吧。反正哄人他最是在行。 七爷索性不耍嘴了,沉下脸。话里隐隐带着风雷之音,道:“夏姨娘这是要替爷拿主意不成?六哥地好规矩!你倒回去问问六哥还有什么旨意,一并降来!”说着大手一挥,已是送客的意思。 夏小满动也不动,依旧挂着笑,淡淡道:“满娘哪敢?满娘只说,七爷也是至孝之人,当能体谅表小姐这份孝心不是!六爷的规矩七爷自是不必理会,可满娘得守啊,六爷吩咐满娘把表小姐接回去,满娘哪敢怠慢?七爷若是不信呐,满娘也不会跑,人就在这儿,咱请六爷过来做个鉴证……”她回头冲豆蔻道:“回去与六爷说,七爷不信我,请六爷亲来……” 纪灵书眨着那双水汪汪清澈澈的大眼睛,接口道:“表哥身子不好,可莫折腾他了,小嫂子也是为了灵书好,七哥哥怎的还不信小嫂子?圣人有云,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人之行,莫大于孝。夫孝,始于事亲。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 七爷也被她噎得一窝脖,一句听不懂,顿时头疼无比。。。 夏小满心里笑翻了,头一次觉得这紧箍咒也没那么刺耳!纪灵书也是把双刃剑啊,这紧箍咒杀伤力极强,逮谁箍谁,所向披靡 七爷学业不精,头多少年就已是不看书只看帐的,哪里找得出什么诗词曲赋应对纪灵书的词儿啊,正绞尽脑汁想怎么接话呢,就听外面脚步声起,随后有人缓声道:“大冷天,怎的都在院里站着?” 众人忙回身去看,却是十四爷进了门。 十四爷给七爷行了礼,又客客气气冲向他行礼地夏小满拱了拱手,算是回了礼,然后瞧了纪灵书一眼,道:“灵书姐姐怎的还在?我只道你已回去了。” 纪灵书笑道:“这就要走了。” 十四爷绽出一个挚诚的笑容,道:“那我送姐姐一程。” 这次是七爷被华丽丽的无视了,他可没夏小满同学那好修养,这等绅士可做不来,脸上已是没了笑容,咳嗽一声,问十四爷道:“十四弟此来何事啊?” “哦。”十四爷也似才看到七爷一般,慢吞吞把视线从纪灵书身上挪回到七爷身上,无视他气得发青的脸,缓缓道:“七哥,母亲叫你过去。” “母亲?”七爷一皱眉,带着狐疑问他道:“怎的还叫十四弟跑这一趟。” 十四爷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语气也没波澜,宛如审判长在宣布判决书。道:“方才母亲遣派丫鬟过来叫,但被青桂拦了。母亲不快,便叫我再来。” 七爷头更疼了,心里暗骂青桂不省事,这回被三夫人恼了。回头他还得挨一顿骂。他语气顿时缓和下来,脸上也露出点儿笑模样了,问道:“十四弟可知是什么事儿?” 十四爷依旧一张扑克脸,摇了摇头,道:“不知。恰从十二哥那边回来,去请母亲和姨娘安,母亲给的差事。我并不知何事。” 夏小满笑着侧头去看纪灵书,声音不大不小。道:“表小姐,七爷这边还有要事,咱们是不是就不叨扰了……嗯?” 纪灵书点头道是,然后向七爷笑道:“既是三姨母喊七哥哥,七哥哥还是快些去吧。灵书今日真个尽兴了,谢过七哥哥,就此告辞。” “我送姐姐。”十四爷这次话说得倒极轻快极利索,没待七爷说话便立时接口道,动作也十分利索,话音一落。就转过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开始怀疑十四爷说三夫人有事地真实性。她咋觉得这宅子里卧虎藏龙到处是奥斯卡影帝呢?不过咋说都是同盟啊,当下忙拉着纪灵书带着仨丫鬟冲七爷福了身。口称告退,转身同十四爷一道往外走。 七爷一千一万一亿个不乐意,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往外送了两步。再想辄吧,眼下最让他头疼的不是纪灵书问题,而是怎么去接着三夫人这顿骂,---也不知三夫人什么事。他全然忘了当初吩咐青桂地是“甭管天王老子过来,一律不许打搅”的话。满心只想着,MD,等爷回来的,非抽青桂那小贱人一顿不可。 七爷一路怀着不安进了三夫人地院子,几个小丫鬟忙不迭通禀进去。 七爷一边儿走,一边儿掐了引路地丫鬟那肉嫩嫩的小手。悄声道:“心肝儿。什么事 那丫鬟平素就同他眉来眼去的,只没得手。当下拧了拧身子,斜了七爷一眼,低声道:“五小姐大喜呢。有人与五小姐提亲……” “给五娘提亲……?”七爷眼前浮现他那木头妹妹的形容来。 三老爷这些姬妾也是个顶个的美艳,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没有丑的,五娘虽不及七娘艳丽,倒有一双漂亮地杏核眼,本是应能给整张脸增色地,却因着她性子软绵木讷,总怯生生的半垂着眼睑,不大敢看人的样子,也就显不出那眼睛的光彩来,眼神更是虚的,便活脱两颗死鱼目,真白瞎了一双好眼。。Ap.。 倒是有个好皮囊,可惜了那性子。七爷笑着摇了摇头,总算是嫁了,他也去块病。 这几年三老爷挑挑拣拣,总想给闺女卖个好价钱,聘嫁银子给得不够多就不肯许亲,就把五小姐六小姐都耽搁下来。现在俩人年记已经不算小了,两个姨娘都是急,却是坐地没说话的份儿,三夫人又因着孩子不是自己生养地,更加不肯说话,况且,素来“贤惠”惯了,少有不顺着三老爷地时候。 因着五小姐的亲娘和七爷地亲娘谢姨娘较为要好,私下里没少同谢姨娘说道,求七爷帮着寻个好人家。谢姨娘当年刚被老爷收用时吃了不少苦头,五小姐亲娘没少帮她,她心下多有感念,如今听了那说也就往心上去了,凡见着七爷总要叨念上几句。 七爷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然自家亲娘,也说不得骂不得的,才唬着脸驳斥两句,她就哭天抹泪的提当年如何如何,七爷是真没辙了,只好每每拿三老爷压着来搪塞,如今五小姐嫁了,也实是帮了他大忙,落得耳根清净。 阿弥陀佛,总算嫁了。七爷笑着揉捏着那丫鬟的手,笑道:“老爷竟是许了地?不知道是何等人家……” 那丫鬟抿嘴笑道:“却是一等一的好人家,爷再想不到呢,----也是五小姐的福气……”话未说完,上房挑帘子出来几个三老爷的妾。 七爷忙放开那丫鬟的手,过去给人行礼。因见着五小姐的亲娘,又陪笑道:“姨娘大喜。” 那姨娘忙还礼,嘴上挂着笑。眼角已是见了泪,只道:“谢过七爷,托七爷的福……”却是喜极而泣,说不下去了。 一旁几个姨娘都不做声,六小姐的亲娘更是脸色难看。只七爷地亲娘谢姨娘忙过来拍拍她,笑道:“大喜的事儿,姐姐这是做什么。”暗中掐了她一把,那姨娘忙胡乱擦了眼睛,收了悲声,客气一句,借引子跟着一群人回后面去了。 谢姨娘落后两步,过来拉了儿子的手。收了笑,低声嗔道:“你呀,不给人省心,夫人恼了呢。快些进去赔罪!还有,五爷五奶奶也在呢……” 七爷知道三夫人怕是连着谢姨娘一道骂了,心里也不自在,忙道:“姨娘安心,我省得。……一会儿后面瞧姨娘去。” 谢姨娘点了点头,撒了手,赶着两步。同那群姨娘们一块儿去了。 七爷整了整衣襟,由丫鬟挑了帘子,进了屋里。一脚才迈进去,正听见五奶奶道:“……那嫁妆早也是备下了的。同二姐的一般,这会儿夫人要添,二姐那边瞧着成什么了。不妥当吧?” 七爷心里冷笑,果然找自家就没好事,原来是与五娘添妆。其实两个妹子嫁妆头好几年就置备下了,这会儿怕是三老爷三夫人想要体面,又不肯出银子,想从儿子们身上讨便宜?莫不是三夫人嫌五嫂最近太消停了? 他紧走两步过去给三夫人见礼。又给五爷五奶奶见礼。 三夫人见了他兜头啐了一口,厉声骂道:“下流东西,净纵着你屋里地小妇作耗!……” 七爷晓得她要是骂将起来,没个把时辰停不了,忙陪笑道:“母亲骂地是,儿子知罪了。都是那蹄子昏了头作死。儿子回去就一定重重责罚。母亲唤儿子来是为……” 三夫人素来说不过五奶奶,这不。刚才起了个头儿就叫五奶奶拍了回去,正堵呢,听了七爷这话,立时抛开青桂那事,顺着道:“你五妹妹眼见要出阁了,我寻思着先前地嫁妆太薄,不是咱们这等人家的体面,便来与你们兄弟商量,一家与她添些个。七郎意思呢?” 她说话间,七爷已经拿眼睛扫了一眼,五爷对面坐着,佛爷一般,只低头拨弄茶盏----这样地事他素来是不管的,有些话亦不好说,都是可着媳妇冲锋陷阵;而五奶奶这边呢,一脸不屑,嘴撇得都要到天上了。七爷心道看来又是好一番“恶战”,当下拿定了主意,听了三夫人问他,便陪笑道:“母亲说的极是呢……” 这一句话三夫人爱听了,又欢喜起来,也忘了先前怎么骂他了,眉开眼笑,挥挥手道:“还是七郎省事!七郎坐吧下说。” 七爷谢了坐,向五爷下首坐了,然后挂着笑继续道:“母亲说的极是,儿子自当听母亲吩咐。这五哥在前呢,儿子既是做兄弟地,又跟着五哥做事,不敢僭越,且随五哥的例。”说着又冲五爷点头陪笑。 三夫人那笑也僵了,脸撂了下来,老七平素任她打骂都不还口的,原指着他应了,好拿他去挤兑五奶奶,没成想这小子忒是奸猾,一句随五哥,又把她推向五奶奶了。她磨着牙,却是无从驳斥,咬着牙强挤出话来,道:“你倒知道规矩。” 五爷瞧也没瞧他,嘴角线条却是微有上翘,只端着茶盏抿了口茶,以作掩饰。五奶奶却是毫不掩饰的讥讽表情,斜了七爷一眼,冷笑一声道:“七弟果然是省得规矩的。咱们也是省得的----这还有个长幼,五妹再怎么不能越过二姐去!别说二姐不痛快,旁人瞧着也不像。” 三夫人恼道:“二娘嫁的是什么人家?五娘嫁的什么人家?岂能相提并论?!咱家什么门第,与商家那是屈就了,嫁妆意思意思也就罢了,姑奶奶怎样都是有体面的;可眼下五娘要许的是官家,那是三品大员!咱们不依样备了嫁妆,岂不失了体面?!咱们搁内院里且不怕什么,你怎地不想想外面的爷们?怎的不想想老爷,想想五郎!以后妹子没体面,五郎就是有体面的?!” 五奶奶道:“夫人说体面,可顾着自家体面也要顾了亲家体面吧?这事媳妇看。且压压,看亲家送多少聘礼来再论----若嫁妆压过聘礼,岂不折了亲家体面?” 七爷听得糊涂,倒不是为这嫁妆----他原也是知道五小姐嫁妆不多地。因着三房庶出,而这群孩子又没一个是嫡妻肚子里爬出来地。婚嫁上就没那么多讲究,基本上都是娶商家女嫁为商家妇的命。二小姐就是嫁给个商人,彼时三老爷吃了一注聘礼,然后随便给了二小姐些嫁妆就罢了,行的就是刚才三夫人说的这理论----你的出身就是你最好地嫁妆,你出身高就怎么都是有体面的。 待五奶奶嫁过来后,五小姐六小姐也渐大了,她是个极会做买卖地。没等有人来提亲呢,先就依着二小姐的标准帮把俩小姑子嫁妆备好了。当时谁都知道这俩小姐肯定是要嫁到商家的,便谁都没理论。 嫁给商家,年家嘴大亲家嘴小,年家怎么说怎么是,便是没嫁妆都能说平整了;可现在若说嫁到官家,那就五小姐那点子嫁妆,实在忒寒碜了。 七爷只是惊诧于这五妹亲家的身份。官家。还是三品大员?! 七爷暗自咂咂嘴,嫁到官家就是不易了,还是三品大员?听着不像妾----嗯。三房再怎么位卑年家也不会让女儿去做妾的,那……莫非哪位没了媳妇的要娶填房?哎呀呀,真是好运气!这等美事竟让那木头摊上了!!五妹妹真是修了几辈子地福气!!! 他心里盘算着,还是出点子血儿与五妹妹添些嫁妆吧。原本自家亲娘和她亲娘关系就好,自家现在肯舍银子出来,五妹妹必是感恩戴德地,以后她发达了,他这舅爷有什么事儿的,她也能帮衬帮衬不是?!可转而一想,又歇了这心思,就五娘那性子。便是做了当家主母,也是当不起家地,估计什么事儿也指望不上她,自家还是省省银子吧。 再寻思寻思,不成,还是多少添些。瞧三夫人这样。怕是推脱不了的,三夫人掐不过五奶奶。怕是要私下让他出的,左右都是出,自家先出比让她掐着脖子挤的好,还能卖个好不是。还有就是自家亲娘那边,也有光彩。至于五妹妹这边给不给他回报,嘿嘿,只要搭上线儿了,那回报他自己就能拿了,何须人给? 七爷算盘啪啦的山响,盘算半天,然后才想起来,不知道是哪位三品大员要娶五妹妹,好像近两年没听说谁家死婆娘的……他瞧着三夫人和五奶奶唇枪舌战没人注意他,便偏过头,陪着笑,低声问身旁的五爷道:“五哥,兄弟这才过来,还糊涂着呢,这五妹妹许了谁家了?” 五爷挑了挑眉,道:“吏部侍郎陆家。你也认得,陆三爷陆绍虞。” 七爷耳边响了个炸雷,勉强挤出个笑来,强稳着声音道:“原来是他家……” 他觉得身子慢慢冷了下来,手心里明明有汗,却是一片冰凉,脑子麻木浑噩,三夫人和五奶奶地话音儿都远去了,耳边只剩下谢姨娘呜呜咽咽的声音--- 是她经常说的词儿。反复说着过去的日子。 她道:“也不论旁地,当初我怀着你,谁不是恨来着,可劲儿作践,只她待我好,时不时的与我个鸡子儿补身子。一个鸡子儿没什么,却是这份心难得!你能落生,也是她的恩德,我不图你怎么报答她,她就这一个女儿,眼见也这么大了,你成日里在外头,便帮她寻个如意郎君又难到哪里去了?!” 如意郎君。如意郎君。如意郎君…… 那呜咽声中又隐隐夹杂着一个男子的惨叫声。 七爷嘴角抽搐着,手攥得紧紧的,把那些冷汗尽数挤出去,竭力维持镇定,心里想着,不相干,不相干,不过是个妹妹……TMD,死不死谁儿子…… 他这么想着,努力的想摆脱,想听听三夫人和五奶奶说什么,好盘算下一步自家做什么。可怎样都听不进去她们的话语,眼前总晃着那双被眼睑遮了一半儿的漂亮杏核眼……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不知道有朋友看过杜琪峰地《神探》没,刘青云主演的。每个人心里都有“鬼”。所谓“心魔”。多重人格的隐喻。 其实,也不全然是精神分裂啥的,便是正常人,行事时内心也总会有些矛盾,有些挣扎。 不知道最后这儿算不算虐老七。(望天,我这么爱老七,咋会阉了他呢……偶尔折磨他脆弱的小心肝一下也就不善了……) 也不知道这章之后是不是会有人看不起老七了,觉得他坏的不够彻底,没磨练到铁石心肠…… () 不过,他也只是被心魔魇了一下罢了,本文中你不会看到他就此弃恶从善----比如去求老爷不要将妹妹嫁给陆家这种狗血剧情。 七奶奶疯了那章我就写过,如果我写老七从此变成好人了,那一定是我疯了。咩,我只是偶尔抽风。离疯了还有一定距离。 咔咔。 五小姐是炮灰。目前,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目前,她已经领盒饭下场了。至于以后……我也不知道。 基本上,不会有人踩着五彩祥云来救她了。 至于她会不会更倒霉,就看我码字地时候有没有抽风了…… 以上。 我几次想切了留下点儿做存稿,可又觉得切了就不连贯了。我也挣扎啊挣扎,到底全发上来了。也不知道影响前文效果没……眼泪,真纠结……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35、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唐僧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35、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唐僧3 十四爷送了纪灵书并夏小满上了小辇不说,还一路护送回来,却是一路安安静静,未有只言片语。 待到了雁回居下了小辇,十四爷方问纪灵书道:“待会儿姐姐怎么回去?我送姐姐?” 纪灵书拉着夏小满,笑道:“不劳十四弟了,表哥和小嫂子送灵书。  ” 十四爷瞧了一眼夏小满,拱手道:“小六嫂受累了。  ”又向纪灵书道:“姐姐一路顺风。  我先行一步。  日后姐姐过府,若有差遣,尽管寻我,必不辞。  ” 夏小满一时间对斯文的十四印象暴好,都忍不住想做牵线人了,关键是,能把唐僧推销出去便阿弥陀佛!她可没兴趣一直冒充护花使者。 想罢忙向要转身离去的十四爷道:“十四爷留步。  ”又转向纪灵书笑道:“六爷还没过来,表小姐的行李也还没尽数收拾好呢,咱们一时还走不上,十四爷既然来了,表小姐何不请十四爷进去坐坐,喝口水,歇歇脚?” 纪灵书点头道:“小嫂子说的是,是灵书怠慢了。  辛苦十四弟相送,还请内里待茶才是。  ” 十四爷白皙的脸上透出点儿红色来,张了张口,却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顿了片刻,才讷讷道:“二伯娘……” 夏小满一愣,以为他是怕家长在不好说话,便挂上狼外婆的笑脸,道:“二夫人还在老太君那边。  十四爷要找二夫人?” 十四爷摇摇头,只道:“谢过灵书姐姐、小六嫂美意。  我……我……改日吧。  就此告辞。  ”说着行了礼,看了纪灵书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纪灵书轻飘飘地施礼与他道别,扭回头却见着夏小满盯着她看,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啊眨,全然不明所以。  只道:“小嫂子,咱们进去吧?” 夏小满心里喟叹。  哎,可怜的十四,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又喟叹,md,老娘怎么摊上守卫这么个傻妞?! 进了屋,纪灵书先指点了丫鬟把她那动物园打包,然后换了衣裳。  往旁边屋来见夏小满。 夏小满则是先打发了人回长生居去问年谅是否跟着去,自家在这边吃点心。 因着二夫人在老太君那边,纪灵书又是不吃午饭了的,丫鬟们的饭菜不敢给夏小满摆来,雁回居倒有个老姨奶奶的份例,人家却又是吃素的,青棉不好做主,便来问夏小满吃些什么。  要与她单做。  夏小满也是嫌麻烦,也因着到底不是自家院子,不好拿大,于是婉拒了青棉,只道吃点儿点心垫垫即可。  ——待送了人之后,回长生居再怎么吃都行。 “小嫂子尚未用饭?”纪灵书进门就见夏小满端着茶盏。  嚼着点心,忙道:“小嫂子先用了饭咱们再走也不迟。  ” 夏小满喝了口茶,把嘴里地芙蓉糕涮下去,站起身笑道:“没事,稍微有点儿饿,吃点心垫垫,待会儿送了表小姐,我回长生居再吃。  ——只是六爷还没过来,咱还得要等他一会儿才能走。  ” 纪灵书忙道:“岂能叫小嫂子饿肚子送灵书?”说着又要吩咐人。 “不必麻烦。  ”夏小满拍拍身边儿座位,笑道:“左右也等六爷。  我再吃两口就是了。  表小姐也过来坐着喝盏茶?瞧着你脸上还有些红。  酒没下去呢。  ” 纪灵书一笑,点头坐到她身边儿。  道:“嗯,方才已是喝了醒酒汤了,才消了些。  ”一旁已有丫鬟过来与她也倒上茶。 纪灵书端了茶盏抿了一口,瞧了瞧盘子里的点心,觉得无甚可吃,便吩咐揽月道:“咱们那个褶儿酥我叫搁外头地,快给小嫂子取来。  ” 她偏过头才要与夏小满说话,却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由一怔,怯生生的伸出只纤细白皙的小手往脸上比量了下,又滑到鬓角,低声问道:“可是灵书……脸上头上不妥……?” 夏小满一愣,随即笑着摇头道:“没有……是我想……嗯……” 是她突然想正经八百同纪灵书谈谈的。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一回两回三回,谁能守她一辈子不成?输血不成要造血,还是早日把她培训出来比较好。  只是话到嘴边儿,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夏小满其实挺不耐烦教育小孩子的,尤其,和这娃掰扯不清啊。  这娃,不晓得她是太聪明还是太傻,她知道每一条圣人云佛主云,却是理论与实际严重脱节。  有时候特好哄,给个漂亮的花样子都能高兴上一天,咋瞧你咋顺眼,你说啥她听啥;可很多时候都是主意正呢,倔强异常,她认准地,凭你十头牛的力气,怎么也拧不过劲儿来。 揽月拿食盒进来,摆在两人面前,纪灵书热情的介绍那点心怎么个酥怎么个脆如何如何好吃,紧着让夏小满尝。 夏小满叹了口气,这娃不唐僧的时候也没那么招人烦,偶尔还会有点儿可爱。  哎。  她挥挥手叫满屋子丫鬟都退出去了。 纪灵书不由愣怔,问她道:“小嫂子这是?” 夏小满深吸口气,一本正经的说起开场白,道:“我没怎么读过书,也不大识得字,只晓得些粗浅道理,表小姐别嫌我粗鄙。  ” 纪灵书听了这么一句,脸微微有些红起来。  她原先确是嫌弃这小嫂子粗鄙来着,现下小嫂子这么提,莫非是她那私下抱怨的话传到人家耳朵里去了?她像做了坏事被戳穿的小孩子一样,有些窘,有些不安,两只小手绞着,讷讷道:“灵书没……” 夏小满没空研究她的表情。  继续道:“先前听表小姐说‘孝’,那一篇子话我也记不住,只想请问表小姐,这孝,是不是就是‘父母命,不敢违’?” 纪灵书听她是问自己学问,不由松了口气。  难得小嫂子能问她学问!从前她在长生居逗玩凤头红时。  但凡说两句圣人地话,小嫂子就不耐烦起来。  总要刺她两句。  这会儿能来请教她学问……她十分高兴,紧着点头道:“正是小嫂子所言呢,圣人云,夫孝……” 夏小满立刻掐断她的紧箍咒,让她拍懵了还咋教育她?!只道:“表小姐,我说了我听不懂这些,表小姐还是免用‘圣人云’吧。  表小姐既说父母命是要遵从的。  那我想问下,表小姐,姨夫人总会交代表小姐些个为人处世啊接人待物的话吧,表小姐是不是当听呢?” 纪灵书十分不解,母亲的教诲她自然是都有听的,于是点头道:“正是。  小嫂子此言……” 夏小满道:“表小姐,我也不同你兜圈子,姨夫人怎么看待七爷地。  应当同你说过,表小姐可还记得?可听从了?”以之前纪郑氏门都不让七爷进,态度那么鲜明,不可能一点儿都没跟闺女说过。 果然纪灵书一怔,随后眉头微蹙,道:“母亲对七哥哥……颇有微词。  ——然母亲也有偏颇之处。  七哥哥并非那等人,七哥哥待我就极好。  ” 夏小满翻了个白眼,怎不问为啥待你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惜这算不得非亲非故,多少带了点儿亲戚,就掩映地不那么分明。  她心里一动,糟,不会妞儿已经上了人家鱼钩了吧?便忙死死盯着纪灵书的脸,重复道:“七爷待表小姐极好?” 纪灵书脸上没有半分少女娇羞什么地,小脸绷绷着,眼底一片清明。  极认真的点了点头。  道:“七哥哥为人爽利,待我同亲哥哥一般。  这次哥哥的事。  他还……”她本是顺着思路表述,忽然想起七爷吩咐她有些话先不能同人讲,忙住了口,顿了顿,只强调道:“七哥哥是至诚之人。  ” 至诚。  呸。  夏小满忍不住心里呸了一声,但见纪灵书的神情言辞,知道她并不是看上老七了,委实松了口气。  看起来,她是将老七当了亲人,处于一种“不设防”的状态。  然老七为人奸猾,想充好人蒙骗小姑娘,怕是一骗一个准儿,所以这种“不设防”也就十分可怕起来,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沦陷了。 夏小满想了想,真没什么事能戳穿老七那画皮的。  和一个小姑娘说老七是色狼,丫鬟逐个睡遍,实不妥当,而且,在某种社会风俗下,睡丫鬟算不得什么大罪。  最能体现老七负心薄幸的就是七奶奶事件了,不过这在年家……算得是丑闻了,老夫人为了不提这事连老七儿子地周岁酒都不肯摆,这会儿她说嘴……罢了,注意措辞吧,就这例子吧。 她道:“有句俗话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这长辈经历地多,说的话都是有一定道理地。  没来由姨夫人也不会觉得七爷如何如何,表小姐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表小姐说七爷至诚,我无话可说,只想同表小姐讲个事儿,……咱们府里七奶奶的事,然后表小姐自己判断去……” 纪灵书却道:“七奶奶的事,我略有耳闻。  周家着实可恶,坑害亲女不说,反而诬陷年家!幸亏官老爷明辨是非,还了年家清白。  七哥哥……甚是可怜,也是他仁义,不计前嫌,还将周氏供养在庵里……” 夏小满差点从椅子上滑到桌子底下去,死的心都有了!她强抓着桌沿儿坐稳当了,瞧着纪灵书一本正经的小脸儿,使劲儿一拍额头,苍天,这tmd什么世道,年老七咋还成悲剧英雄了?! “这话是七爷告诉你地?”夏小满咬着牙道。 纪灵书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七哥哥提过几句,并没细说。  后来是鸲鹆居的几个丫鬟同我说过。  ” 夏小满心道,团队作战,组团儿忽悠人来了这是!她就不信揭不开老七这层皮!再想起七奶奶种种,她心一横。  冷冷道:“七奶奶前事不提也罢。  表小姐怎么没问,若是七爷仁义,为何要休妻?别提不能祭宗祠,我同你说,便是真不能祭宗祠,那得是老太爷发话才能休妻,可这话老太爷都没说!官司一了。  是七爷没禀告父母就立时写了休书送到周家的,就这么决绝!供养七奶奶?那是老太爷得知七爷休书已送到周家。  无法收回,这才发地话!他还把七奶奶做自家孙媳妇看。  可七爷呢,七爷做过什么?甭说别的,若是他还念着半点儿夫妻情分,你且问他去瞧过七奶奶一回没?!至诚?仁义?这词儿压根就用不到他身上。  ” 纪灵书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瞧着夏小满。 夏小满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肩膀。  道:“这事本不当我说,是不忍表小姐被他唬了……这话表小姐知道就行了,烂在心里吧,再别同旁人讲了。  ” 纪灵书被她一拍,回过神来,小脸儿皱成一团,却道:“到底……是周家无义在先……” 得,这话说不了了。  夏小满那拍过自己额头又拍了丫头肩膀的手最终重重落在桌子上。  “啪”地一声,吓得丫头一哆嗦。  夏小满也哆嗦了——疼得一哆嗦。  md,以后再气也不能拿肉掌碰实木了,真tmd疼啊……》_《 “你可以不信我,你就说,姨夫人能害你不?姨夫人说的话都是为你好的。  你心里有数没有?就是不提那‘孝’字,你当听不当听?!”夏小满先头火大,吼了两句,而后意识到一定不能吼,不然真就把娃逼到老七那边儿去了。 要和蔼要和蔼,她对自己说。  想挤出个笑容来,可惜挤不出来,便只好板着脸,继续道:“不为六爷,我也懒得劝你。  你想明白。  你的表哥是六爷。  不是七爷!六爷待你好,是血浓于水。  七爷,嘿,七爷为什么?天下哪里那么多好人都叫你撞上?不图你点儿啥为啥对你好?” 纪灵书紧紧咬着嘴唇,母亲引圣人言“巧言令色,鲜矣仁”说七哥哥,小嫂子也说七哥哥有所图,可七哥哥一直都在给她东西,何曾问她要过什么?这次他又不畏权贵,替她报仇,表哥是亲表哥,可表哥又替她做了什么?!哥哥地手断了呀!!哥哥这次春闱都不能考了呀!!她觉得这是天塌下来的大事,表哥却当什么?——表哥说,从长计议,然后便没了下文!! 打她记事起哥哥就一直读书考学读书考学,直读了这么些年,考了这么些年,才得中举人,哪里是容易地?那一日,母亲喜极而泣,嫂子喜极而泣,哥哥亦是喜极而泣,只是她们喜的是他终得中了,他喜的是却不是——摆席时他喝得酩酊大醉,散席后,只剩一家人,他嚎啕大哭,只喊着,“能进京了”。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举人,而是进京地资格,殿试地资格,金榜题名的资格。 这么多年,他想要地全部就只这一个金榜题名。 而她,坚信哥哥一定能金榜题名。  这一次他一定能中,九哥哥也说了,先生说他一定能中! 然功名近在咫尺,就这么生生断送了!她如何不恨?若说是自家没考上,运也,命也,只得认了,可偏是恶人作梗!!她如何不恨?! 不惩戒恶人,叫她如何心甘?! 她渐渐激动起来,原本没消下去的酒统统翻上来,一张脸焙得通红,小手紧紧握着拳头,带着恼意向夏小满道:“表哥待灵书好,灵书知道;七哥哥如何待灵书的,灵书也是明明白白的!表哥是灵书亲表哥,为什么不肯替哥哥报仇?你们说七哥哥德行有亏,然他却什么都没问灵书要过,还肯替哥哥报仇!”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说句不相干的。 今儿我从卓越买的书到货了。  慕容雪村的《多数人死于贪婪》。 还没看,咳咳,我想说的是,在封底看到一句话,“骗人不是罪恶,骗不成才是。  ” 这书名,这句话,让人感慨万千啊…… 于是乎,拿来……咳咳……与君共勉。  。  。  =_= 爬走。  。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36、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唐僧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36、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唐僧4 “报仇……”夏小满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一根筋的人是不可理喻的。  表哥替你做了什么?!年谅听了这句话会气晕过去吧。  报仇,呸,且不说报仇这事本身,就说,老七说能给你报仇你就信啊?他拿什么给你报仇去?!光靠一张嘴,我还说我是超人蜘蛛侠x战警呢,你信不信?! 她腹诽不已,正措辞呢,准备用不甚冲动、娃又听得懂的语言表达出来,偏纪灵书正在劲头儿上,见她那神情腔调,道是她嘲笑,不由恼了,厉声道:“小嫂子没读过书,安知读书人的辛苦?!不予相帮也就罢了,何苦相嘲!” 她就被这句话撞了一下腰。 经历过高考的,谁不知道读书的辛苦? 提倡素质教育那么多年,真正应用的有效的还是题海战术。  扩招了那么多年,想上好学校,依旧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天天点灯熬油,没命的做题,为的啥?只为那场决定一生的考试。 相比之下,科举算得什么?高考才是真正决定一生的考试!——虽有复读,可一年一年光景不同,耽误了一年,就业形式便不知道怎么变化了;耽误了一年,人生便不知道滑向何方了!她夏小满亲身走过那紧张的时段,也亲眼见过不少高考失利后寻死觅活甚至精神分裂的,如何不知读书的辛苦? 她辛苦上了大学,辛苦找了工作。  辛苦从底层小职员熬成到中层助理,她是容易的? 好不容易能调到总部了,有可能再升一步了,又莫名其妙穿到这里来,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成了这一根筋傻妞的守护神,她是容易的?! 上帝太缺德。  辛苦的时候不让她穿,该她享受辛苦得来的劳动果实了。  把她整穿了。  穿过来继续辛苦。 纪淙书是委屈的,是无辜的。  她不委屈?她不无辜?! 真正十几年二十几年心血付诸东流地不是纪淙书,是她夏小满! 他还能延续再考,而她是全部推翻重新开始! “荒谬。  ”夏小满脸上浮起个冰冷的笑容。  “我如何不知道?你如何知我不知道?” 她斜着眼睛打量纪灵书一番,不屑道:“你才多大点子,经历了些什么?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只知道在这里大呼小叫,指责别人什么都不懂。  你又懂些什么?自以为是!你不是嚷嚷报仇吗?按你说地那么报仇。  报官么,你知道你哥都说了些什么?等报了官,随便人家张张口,打你哥一顿板子都是轻的,想满门抄斩也不是没可能!你哥早晚得叫你连累死!京城是个什么地方,你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就乖乖闭嘴!你也别琢磨了,你那小脑瓜还是留着装你的圣人佛主吧!” 这番话纪灵书哪里能尽数听懂,可也知道夏小满在骂她。  她越发恼了,只捡她听得懂的反驳道:“满门抄斩?凭什么!分明是歹人断了哥哥的手!!可还有理法没有?!这是京城,我如何不知?京城乃天子脚下,岂容枉法之事?!小嫂子休要危言耸听!” “笑话!”夏小满气极反笑,“理法?!那些人若知道理法,你哥就不会挨打了!你同恶人说放下屠刀皈依佛门。  你说得着么?!你说了,恶人就不砍你了?!这世道哪里是你想的那样?!——甭说旁人,就现在,就咱俩,我说的是良言,肺腑之言,你当啥了?你说我是‘危言耸听’!我跟谁说理去?!” “这……你……”一根筋地妞儿转不过来,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气鼓鼓的,大力喘息着。  眼圈微微有些红。  又似要哭的样子。 夏小满瞧着她吹了气的红气球一样的小脸,忽然倦怠起来。  何必跟个小孩子置气?便也不瞧她了,挥了挥手,长叹一声,道:“我现在都替六爷不值!嗯,也替我自个儿不值。  多余和你废话!你自己寻思去吧。  远的不说,就说没咱们,你哥那右手早就彻底废了,还科举什么?——咱倒成啥也没替你做地人了。  真可笑。  ” 纪灵书楞是楞,却不是混不讲理的,这会儿想起家人与她复述,夏小满如何不畏邪祟大胆驱鬼救醒她哥哥保住她哥哥右手的,便有些臊了,脸上赤色没褪下去,反而愈红。  小嫂子是好人,她知道,表哥待她也是好的,她也知道,哎,不是说表哥不好,是……表哥没七哥哥好。 哥哥那手……这仇…… 纪灵书那口气松了下来,咬了咬嘴唇,终还是埋头低声道:“灵书年纪小,情急之下言不知轻重,小嫂子莫怪……” 夏小满嗯了一声,淡淡道:“不敢当。  该说的我都说了,也不奢求你听下去多少,不怪我僭越我就知足了。  ” 纪灵书也轻轻嗯了一声,反复咬着嫩嘟嘟的嘴唇,留下一排排整齐地牙印,半晌才缓缓道:“表哥和小嫂子待灵书好,灵书知道,灵书日后必会报答;然七哥哥也是待灵书好的,不论旁的,这次七哥哥与灵书报仇,灵书便不能不感念……” 夏小满彻底无力了,报仇,娃就跟报仇摽上了,报仇能让你哥手立刻长上?能让你哥立刻中状元?!况且没说不给你报仇,就这么一时半刻也等不了了?! 信老七?信鬼吧。 她冷冷道:“怎么报的仇?七爷去告状了?阜泽府把打你哥的人判刑了?你就告诉我,谁打的你哥?别是他随便找个替死鬼吧。  ”替死鬼也没可能,年谅现在也盯阜泽府呢,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的他不知道?! 纪灵书迟疑了一下。  还是道:“七哥哥没说是谁,说是个大官家地小衙内。  七哥哥说……说已严惩恶人了……” 夏小满冷笑道:“严惩?什么叫严惩?怎么个严惩?嘴上功夫谁都会。  空口一说罢了。  若是报了官,有判罪,那是官家告示都要贴出来的,天下人都知道。  现在就他一人儿说严惩了,证据呢?” 纪灵书两只小手绞着,心里乱七八糟的。  却是没想得周详,但是……但是……七哥哥许过给她地东西。  都是极快就送了来,从未失言,这次……这次……。  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摇了摇头。 见过傻娃,没见过这么傻地。  夏小满使劲儿的翻着白眼,恨不得瞪死这娃算了。  老七就是油腔滑调骗小姑娘罢了,偏就碰上这么个好骗地。  还是个死心眼。  被骗了还不认! 唐僧从来不相信妖精是妖精。  除非你当着他面儿把妖精打回原形。 夏小满道:“七爷为人,表小姐也不必和我犟,七奶奶那事,咱也不说了,就说刚才你瞧见地,七爷怎么对青桂的?我可瞧见表小姐你也皱眉了哈。  我听说姨夫人待下宽仁,表小姐也心慈心善,想来不是虚言吧。  我没读过佛经。  但我听说过,一个人,如果心存善念,对什么人都是仁善地,不分三六九等。  表小姐觉得呢?况且,这青桂是谁?表小姐也去过几次鸲鹆居了。  也知道青桂什么身份吧?七爷待这样的人都毫不留情,可是个大善人?” 纪灵书低低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纪家确实是宽待下人的,规矩是有的,下人有错是会责罚的,母亲和哥哥嫂子都是好性子,绝不会像七哥哥今天这般打骂下人。  这青桂,也是伺候七哥哥许久的人了,——就像她地拂星揽月一样。  要让她打她们。  她是肯定不会的…… 圣人云,君子以仁存心。  以礼存心。  仁者爱人。 圣人云,上善若水。  ……与善仁,言善信…… 圣人云…… 可,七哥哥在她面前一直是和善的,待她是极好的…… 她点头之后,复又摇了摇头,一张小脸皱皱着,茫然而困惑,只道:“确是……然七哥哥待灵书,也实是极好的……” 夏小满一怔,倒是不气了,心下唏嘘。 其实,好人的定义,到底是做好事的是好人,还是,对你好的是好人?前一世,大家从小受地教育都是“一个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有益的人才是好人”,然在个儿人心底呢?好人永远是个相对概念——不管这个人杀人放火,只要他对你好,那就是你的好人。 人性本私。 她夏小满未尝没这么想过。  她都这么认为了,拿什么去指责人家小姑娘? 她叹了口气,最后只好抛弃这个话题,转而道:“表小姐这么认定,我也无话可说。  只是……方才表小姐说知道我和你表哥待你好,说以后要报答,咱们自家亲戚不必论;我且问表小姐,你也说七爷帮了你这帮了你那,虽从未问你要过东西,你便不报答七爷了吗?表小姐读了这么多书,晓得这么多道理,又是女子中的君子,君子都是‘知恩图报’的吧,表小姐,你又打算拿什么报答他?你拿不出报答他的东西,又如何敢这会儿收他地‘恩’?!”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贡献出自家一身唐僧肉。  嗯,妖精得意了,他要的就是你的唐僧肉。 纪灵书越发混乱了,她也想不出来怎样报答。 很多时候,她只是一个理论主义者,她的“报答”大多数时候是名词,而不是动词——基本上没想过何时、怎样报答。  “日后定当报答”,“日后”二字,很多时候不是用来安抚别人的,而是用来安抚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会报答,只不过,遥遥无期罢了。 她窘在那里,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什么,一双小手把衣摆攥得都是褶子,最后眼角沁出泪来,慌忙翻出绢子来,使劲按了按眼睛,抽搭一声。  向夏小满道:“灵书失态,小嫂子少坐,灵书去净面……”话没说完,人已起身快步走出去了。 夏小满叹了口气,拨弄拨弄盘子里的点心,她言尽于此,娃能相通多少。  就不是她能管得了地了。  她拿起块褶儿酥丢到嘴里,和纪灵书说的一样。  酥、脆、甜,可吃着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听见外面茴香轻唤主子,她扬声道是进来。  却是茴香和豆蔻一起进来的,豆蔻打长生居回来有一阵子了,方才一直没敢进。 “主子,爷在老太爷那边,还没回来。  ”豆蔻回道。 夏小满点点头。  道:“哦。  那不等他了。  没几步路,他想去多暂再去。  ” 也不差送这一趟的情分,便是送了,人家领情么?阿弥陀佛。 她吩咐道:“茴香,去和表小姐那边说,六爷有事不能过来了,等她梳洗完咱们就走。  ” * 虽是坐了一辆车,夏小满和纪灵书却是一句话没有。 小姑娘一直扁扁着嘴皱皱着脸走着神。  若有所思。  夏小满则杵着额头假寐,从造型上来说,比小姑娘更像思考者,但她却什么都没思考。 因为,路太短了。  =_= 这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到万祥街纪府。 后堂拜见了纪郑氏。  纪郑氏地脸色并不太好,眼睛瞧着略有些不自然。  似乎是哭过地痕迹。  但是她还维持平和的笑容,拉着夏小满地手,先是贺喜,然后送礼,最后勉励。 夏小满也陪着笑应和着,好在她的话也不太多,说了几句也就罢了。 夏小满再去探望纪淙书时,被告知大爷歇中觉,纪戚氏迎了出来,眼睛明显是哭肿了地。  勉强笑着对夏小满道了声恭喜。  也没旁的话了。 夏小满还准备赶紧回去补午饭,也没兴趣研究纪家的事。  送佛送到西就完事大吉。  当下客气两句,表达了自己领导改日再来探望的意思,便辞了纪家人出来。 一直留这边帮忙的小韦嫂子跟过来,悄悄同她说了原委。  她道:“听说是白晌纪家大爷同姨夫人别扭呢。  ” 夏小满一皱眉,道:“他又犯浑?”这人真是孝子吗?! 小韦嫂子摇头道:“不是。  大爷清明着,没被魇着。  ——只是倔脾气……许是这没几日便是会试开考,心里堵挺慌吧。  ” 夏小满默然,这个,心情可以理解,行为还是要批评滴。 她问道:“那怎么?莫非他要回瑀州去?六爷可是有交代……”年谅是不希望他们走的,怕的是他腕子出事,再真断了。  夏小满则是真心希望这群神仙赶紧回火星去,可别搁地球折磨她了。  再粗壮地神经也会被磨断的。 小韦嫂子却摇头道:“纪大爷……也是不肯回瑀州的……” “啊?”夏小满一愣,那他想去哪里?真去火星啊……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几分,“莫不是怕回乡被人耻笑?” 他这么骄傲一个人,只怕平时目中无人,多与人交恶。  这次踌躇满志进京赶考,觉得自家一定能金榜题名,好么,没考呢,先断了一手,灰溜溜的回去了——这还不得叫那起子等着看热闹的小人笑死。  这个好面子的人呐…… 小韦嫂子点了点头,道:“她们也就影绰绰听了那么几句,差不多这个意思……二奶奶要不要劝上一劝,上次……” 夏小满撇撇嘴,上次他糊涂着,又被她一巴掌打懵了,没能拿长篇大论来砸她;这次他可是倍儿清明,她再上去劝,嘿,一通紧箍咒不折磨死她!她这不自己找腻味呢么!她还是省省体力省省脑细胞吧,劝个小唐僧就够让她抓狂了,再管大唐僧,——这tmd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脑袋拨浪鼓一样晃,道:“我是没什么好劝的,只能回去给六爷提个醒,让他自己琢磨吧。  ” 要管人姻缘,还要管人科举,佛祖也累吐血了。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题外话。 那个,我今天看了那本《多数人死于贪婪》。 咳咳,慕容雪村式的幽默,我大爱,但,这是本……黑暗地书。 不是旁的。  咳咳,慕容雪村一直把人性之恶写得淋漓尽致,我说黑暗,不是说人心有多黑暗,而是里面有一些……唔,有点儿恐怖的东西,比如,一些吃食…… 建议想买的,可以看下下面链接这个书评,看看那些我觉得恐怖的你能接受得了不,然后再决定。 * 总体来讲,我爱他的《原谅我,红尘颠倒》多一些。  其实要说骗子,说人心黑暗,我觉得这本更透彻。  《多数人死于贪婪》里面,多是人性扭曲。 《原谅我,红尘颠倒》起点有全本,后面入vip了。 书号:1080494。。.。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37、打包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三冷吟秋se诗千首  37、打包 年府长生居 夏小满回了长生居,年谅还没从老太爷那边回来。 她乐得自在,叫厨下收拾出几个菜,好填肚子。  然这菜才摆上,还没吃两口,小丫鬟过来禀报:“二奶奶,爷回来了。  寻您呢。  ” 夏小满盯着那碟子玲珑鸭片暗自磨牙,飞快的叨了一片儿丢到嘴里,使劲儿嚼了两下,吩咐豆蔻道:“菜先别拾掇下去了。  也不用拿热水温着,温久了也絮,先拿海碗扣上吧,等会儿回来不太凉就直接吃。  ”交代完了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洗手漱口整衣襟见领导去。 走院子里正和青樱走个对脸儿,青樱笑道:“奴婢正要过二奶奶那边呢。  方才丫鬟没眼色,搅了二奶奶,爷说了,请奶奶用了饭再过来也不迟。  ” 夏小满笑道:“不必,我这都漱了口了,先去见六爷吧,等他吩咐完,我再回去接着吃,——心里也踏实些,不用紧赶慢赶的。  ” 青樱笑了笑,道:“那就随二奶奶意思。  ”说着一边儿引着夏小满往上房来,一边儿低声道:“二奶奶,爷不痛快呢。  ” 夏小满瞧了她一眼,低声试探着问道:“陆家的婚事?” 青樱点了点头,夏小满挑了挑眉,看来注定是大家都要遭殃了。  她头一号,青樱怕是第二号。 她想起刚刚送走的纪灵书,忍不住比较起来——到底是关系到切身利益地。  女唐僧也比牛魔王的妹妹强啊……关键是,纪灵书的哥哥是男唐僧,陆四小姐的哥哥是牛魔王啊……两者杀伤力就不是一个等级上的,还有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之说…… 如果……就好了…… 暖阁里年谅刚换了衣裳,桌前坐着,皱着眉头盯着茶盏。  好像茶是用来看的而不是用来喝的。 见着夏小满跟着青樱进来,他一愣。  奇道:“不是叫你吃完过来?” 夏小满摆出最轻松地笑容,道:“没。  这不怕您着急么。  啥事?” 年谅知道她说笑,却是一点儿笑不出来,挥手叫人退下,只问她:“表妹送回去了?听采蘋道是你寻我来着。  ” 夏小满瞧他脸色不好,迟疑了一下,到底道:“是先前七爷把表小姐请去了。  说是饯行……” 话没说完,年谅已是拍着桌子怒道:“老七这贼子……” 夏小满忙拍拍他以示安抚,道:“你别急,没出事儿……我得了信儿这不就过去了么。  在七爷那边口角了两句,后来十四爷来了,说三夫人有事找七爷,咱们这才得出来的。  ”她顿了下,叹道:“只是表小姐是个执拗地。  七爷骗她要给他哥报仇,她就信了,把七爷当神仙供着。  ——哎……你别激动,我已同她讲道理了……哎……” 夏小满强压下去几乎要跳起来暴走的年谅,站他身边拍着他后背帮着顺气,道:“我冷眼瞧着。  表小姐对七爷没那意思。  只是七爷这次骗她报仇的事——那天你也见了表小姐盯着盯着问你报仇的事,不是一般犟,她正想着报仇,七爷骗她,她就信了,把七爷当天下第一的好人。  到底是年纪小,易被人哄了去。  今儿我也同她讲道理了,说了七爷是什么人,只是听进去多少,就看她自己个儿了。  不是我说。  咱这么守她没用。  得她心里知道提防了才成。  不过现下也行了,送她回了纪府。  姨夫人是断不会让七爷进大门的,那七爷也就没戏可唱了,她自己想通想不通的,姨夫人再劝劝许就好了。  ” 年谅怒火稍息,又问:“姨母那边怎么说?嗯,表哥今儿如何?” 夏小满就等他问纪淙书呢,便把从小韦嫂子哪里听着地纪淙书不愿回乡的事给他复述了一遍,然后道:“我见姨夫人不大想说话的样子,自然也不会同她多说,表小姐的事只好改日再论吧。  ”说着也暗自摇头,这一双儿女,就没给纪郑氏省心过,真是难为她了。 年谅心里叹息,当初他因着身子不好没能参加会试,二月初九前后那几天,他一直都情绪低落,心里异常烦躁。  直过了几年才缓过来,听了科举才不难受。  因此现下是非常理解纪淙书那心态的。  只是不回瑀州…… “表哥那仇……”年谅皱着眉头,以手轻扣桌面。 夏小满忙道:“你别是听了表小姐要报仇这会儿急了,之前怎么同你说的……” 年谅挥手打断她,道:“我有计较。  ”他咬咬牙,道:“便是报仇,如今怕也只能从郎子旭这混蛋身上报了。  陆绍虞这混蛋……” 他攥紧拳头,猛一砸桌子,道:“陆家来提亲了。  ” 夏小满瞧他那恨不得杀人的样子,叹了口气,转回来坐到一旁。  以后陆绍虞就是年谅的大舅哥了,这仇是没法报了。  她很想说“节哀顺变”,然又想到陆四小姐过来,这两口子天天打架,自家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也是需要“节哀”地,于是没吭声,低眉顺目只默哀了。 没成想年谅道:“陆绍虞那个混蛋,竟然求娶五妹妹!” “呃?……啊?……啥?”夏小满着实吃了一惊,猛抬起头,托起快掉到地上的下巴,咔吧咔吧眼睛。  不是我不明白,这个世界变化快……可,这变化也忒快了…… 年谅恨声道:“陆西原来与儿子提亲——三子陆绍虞求娶五妹妹。  无耻的是,他竟说是先前四叔许过的!!无耻,无耻之至!四叔分明是搪塞之言……” 夏小满回过神来,忙道:“你方才过去。  不会抢着和他们说陆绍虞挑唆郎衙内打纪家大爷的事了吧?!” 年谅斜了她一眼,道:“你自家鲁莽不论,倒当旁人皆是鲁莽之人?” 夏小满翻翻眼睛,不就扇了纪淙书一嘴巴子么,瞧你比纪淙书还记仇。  她哼了一声,未及言语,年谅已先开口。 “哪及我说!陆家贼手倒是快地。  庚帖也换了,婚书也下了……”他又一拳砸到桌上。  “陆老三没功名,又是衙内钻,名声不大好,祖父也知道地,我只道……唉,偏他们请翰林侍讲学士屈大人为大媒,屈大人是祖父至交……祖父这边……他们提四叔先许了的。  三叔那人,哼,知道是陆家,欢喜之极,忙不迭便应了,换了庚帖收了婚书……” 夏小满拨弄着手里的茶盏没言语,先前四老爷虽是搪塞之言,怕还带着点儿羞辱的意思吧。  可人家厚着脸皮打蛇上棍,你也没辙;三老爷呢,嫌贫爱富还管什么人品;陆家大媒又请的重量级人物,老太爷不答应也难。  陆家真是决心大大滴,手脚也够快,这怕是年谅娶陆四小姐的前奏吧。  这下一步亲上加亲、娶妇嫁女……? 年谅又道:“及我赶去,他们已是走了。  我同祖父说了陆绍虞挑唆地事,道是此人德行低劣,非是良人,祖父又责我多有偏颇,只说表哥错在先,被打怨不得旁人。  ” 夏小满顿下手,问道:“你没提那药方的事吧?!那药方可还没证据呢……” 年谅道:“我如何不知那药方没证据是说不得地?!只如今,怕也是查也查不得了。  ”他咬咬牙,道:“怕是陆家报的就是这个心思!结了亲。  我如何还能查那药方?真个查着了。  咱们也跟着倒霉。  表哥那断腕之仇,只得从郎衙内身上报了。  便宜了陆绍虞这小人!……只如此结亲,又把纪家摆在何等位置?!” 夏小满听着“报仇”俩字就郁闷,摆摆手道:“咱不是没告诉他们是陆绍虞挑唆地么?纪家人也只当郎衙内是仇家罢了。  ” 年谅道:“亏得姨母他们不知……可……实在恼人!”如何不恼人,半分主都做不得,一个亲戚也护不住,家里要同歹人结亲也阻不了…… “早些去玫州。  ”他咬着牙。  他受够了。  到玫州就自在了。 夏小满就这话爱听,忙点头道:“嗯哪,早些去玫州就好了。  ” “待表哥伤好地……”年谅咬了半天牙。  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劝自己也无数次了,可还不甘心放过陆绍虞那小人,他一脸阴郁,道:“我实是不甘……。  待会试过去的,五妹妹出阁前,非要给陆绍虞个好看不可!” 夏小满皱眉道:“你不是想把陆绍虞打残了吧?这会儿你就是把他打死了,五小姐也得出阁——那是望门寡……” 年谅厉声打断她道:“浑说什么!你自己也谨慎些,这话说了就该掌嘴!” 夏小满撇嘴道:“我晓得了。  这不是……说这么个意思么。  你可想仔细了。  ” 年谅道:“我有分寸。  只是,出口气。  不会叫五妹妹过去遭罪地。  收拾了陆绍虞,也能告诉表妹替表哥报仇了,省得她老惦记着,遭老七蒙骗。  ” 夏小满道:“陆家如今也成了‘亲戚’,你还是背后打闷棍吧,要真让他们家知道你收拾了陆绍虞,五小姐嫁过去还有个好?你也想想五小姐那性子……” 她忽然想起陆家也要嫁女儿过来,禁不住嗤笑一声,长出了口气,道:“啧,你要打呢,不如陆家小姐嫁过来再打,便是陆家人知道了,他们女儿在咱手里,他们也不敢折磨五小姐。  ” 人质的力量是无穷地。 年谅闻言又是一拍桌子,喝道:“你今日魔怔了?净说昏话!什么陆家小姐嫁过来?谁娶他家女儿?!” 夏小满也就是想到那儿顺嘴溜了,见他急了,倒正经了几分,瞄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慢悠悠道:“我的六爷呀,今儿是四老爷‘许婚’在前。  屈大人大媒在后,老太爷便答应了五小姐地婚事。  若过两日,陆家依样葫芦做下来,当年婚盟在前,找个什么大人大媒在后,老太爷会不会答应陆四小姐的婚事?” 年谅一时愣怔,他打回来就憋闷着一口气。  光寻思陆绍虞了,全然没往同陆四小姐的婚事上想过。  如今想来。  陆家不惜折节迎娶五妹妹,便是发狠要同年家绑到一处去了,这到底意味着有一门亲捆绑便不需要再嫁陆四小姐,还是意味着准备越捆越紧,娶了五妹妹立时把陆四小姐嫁过来?如果是后者,那么,照满娘说的。  寻个老太爷也无法拒绝的人为大媒…… 他一阵烦躁,道:“总之我不会娶她就是了。  过几日就往玫州去,离了这虎狼之地。  若他们没廉耻的把女儿送玫州来……” 他顿住口说不下去了,这才是最让他头疼地。  他先前一直想尽快退亲,就是怕陆家把闺女丢来玫州,到时他可怎生推却…… 他在纠结,夏小满也在纠结。 唐僧vs牛魔王地妹妹,到底哪一个能让她过得舒心…… 最终。  夏小满拿定了主意,认真瞧着年谅,缓缓问道:“六爷还记得我说的,锦蛋最好地保存法子?” 年谅一皱眉,这都哪跟哪?怎的说上了锦蛋?!他不耐烦的挥手道:“满娘休要言它。  你便是厌烦吃地,这会子吃都吃尽了。  还抱怨这做什么?” 夏小满淡淡一笑,道:“没错,最好的保存法子就是吃到自己肚子里去。  不怕坏,也不怕贼偷贼抢。  你娶了表小姐吧,也就不必提防七爷搞鬼了。  ——这样自然也就不必娶陆四小姐了。  ” 年谅一时错愕,随即沉了脸,恼道:“你真是魔怔了,这都说的什么昏话!” 夏小满挂出无比正经的笑容,向在同客户报底价一样,认真而诚恳道:“我说地是两全之策。  六爷自己思量一下。  ” 年谅又气又恼。  瞪了她两眼。  却见她一直面色平静,认真的盯着自己。  并不是玩笑的样子,心里更堵,唬着脸道:“莫要浑说!我视她同亲生姊妹!”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她,也不宜为妻。  ” 夏小满眉梢一挑,说到关键了,不是不肯,是不宜。  她歪着头,似笑非笑瞧着他,道:“不宜?” 年谅被她盯得窘了,也板不住脸了,摇了摇头,叹道:“你莫要玩笑了。  你也是知道的,她那性子……只做妹妹便罢了,实是久处不来。  娶她岂不自找麻烦……” 夏小满心里喟叹,这厮也是聪明的,晓得唐僧哪里不好,不知道七爷为嘛就没觉得唐僧啰嗦呢?还没命的往上糊。  不过也对,七爷地择偶标准估计也不是啥有理想有文化,只要有美貌也就够了。 放弃吗……等着牛魔王地妹妹过门……? 或者…… 她眼睛转了转,叫他稍等,自家出去,把廊下笼子里地六条唤了出来,又叫小丫鬟给她抓了一把果仁。 年谅见她带了六条进屋,还道要与他解闷,不由皱眉道:“正经说事,偏你又寻这玩物……” 夏小满笑眯眯道:“我也正经说事呢。  你瞧着。  ” 她把六条放到桌上,六条也有两三天没同她玩了,也是极闷了,这会儿就十分活份儿,跳来跳去,一会儿上了茶壶,一会儿往点心盘子里凑合。  她笑了笑,喊了声六条,摊开手掌心,中有几枚果仁,六条立时乐颠乐颠往她这边来。 她忽然一翻手,手握空拳,向六条一挥。  六条一个急刹车,迅速跳开两步躲了,站一旁偏了偏头,眨眨眼,瞧着她,似乎寻思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跳近她。  这次,她没再捉弄它,把掌心摊到它面前,六条快乐地啾鸣一声,就着她的掌心啄食起来。 “瞧见没,”她向年谅道:“六条当初也不是个好性子的,当初怎么训它的?你只会供着!这想让它合你心意,就不能一味让着,供着。  甜头要给,教训也要给,这就是‘调教’。  如今可顺当多了吧,便是打它,它都和你近乎。  ” 她伸手摸了摸六条的羽毛,道:“此外,还得让它知道你地好处。  那会儿它不是飞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它先前也不是没主人,怎的就飞回咱家,不去它旧主子家?还不是知道了咱们的好处!” 年谅脸色稍霁,从她另一手里接了些果仁,也去喂六条,喟叹一声,道:“你倒是满口的道理了。  然这鸟和人又怎能一样。  ” 她顿了顿,无端想起往事,鸟和人怎的不一样? 从前某任男友,分手后又回来找她,理由是那句泛滥成灾的台词——再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待我这么好的女孩了。  当然,她只回应他一个“滚”字。  她鄙视他,而她自己呢?工作中途不爽,险些就要辞职了,悄悄找了一圈新工作,结果哪里待遇、前景都不如现在的公司好,便又老老实实的留下来,继续忍受她那变态经理,熬开资的日子。 知道好处了就不走了,知道好处了就会回来,鸟是这样,人也是这样,谁都这样,没啥不一样地。 她好心情一点点灰掉了,把果仁都倒在桌上,扑弄掉手上渣子,只道:“那就试试吧。  表小姐年纪还小,也好‘调教’……” 年谅沉默半晌,道:“满娘。  我不会娶她。  此言不必再提。  ” 夏小满收了笑容,冷冷道:“那你就准备‘调教’陆四小姐吧。  ” 年谅心里越发烦躁,双肘拄在桌上,拇指压着太阳穴,四指使劲儿揉着额头,像是想把烦恼都挤走一般,口中只道:“待去玫州……不再管京里地事……待去玫州……” 屋里沉闷下来,只有六条是高兴的,兀自蹦蹦跳跳,吃着果子,啾啾作鸣。 玫州啊。  她盯着快乐地吃着坚果的六条。  你总把玫州当天堂,可实际呢,是各各他也不一定。  人和鸟不一样么,你出去了,知道京里的好了,会不会回来? 她垂了眼睑,自己呢?跑掉了,知道年家的好了,会不会回来……?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边年谅猛然放下双臂,唬了她一跳,也醒过神来,她偏头去看他。 他深吸了口气,眼中烁然,异常坚决道:“去玫州。  这几日就走。  随陆家折腾去。  爷不管了!带姨母一家一起走——表哥不是不愿回去,让他去玫州养伤,养好再论;带走了表妹,老七还想什么?姨母也当享享清福了,到了玫州,咱们做主,定让姨母舒舒服服的!” 夏小满翻了个白眼,学的真快,如今都知道“吃不了,打包带走”了!!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注释。  这个词,“各各他”。  估计大家都知道。  不过还是注释一下。 各各他是希伯来语,骷髅地的意思,是耶稣被钉死的地方。 以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溯游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巨大的舌头再次在燕赤霞身后出现,燕赤霞反身一劈,舌头却是绕过他,直直刺向落枫。 山西百姓早就知道李自成不杀掠,不奸淫,还不征收税赋,所以都是对李自成热烈欢迎。可是部队总是要吃饭的,不向百姓征收,就只能向官绅伸手了。 “李执事,你是说将选择权交给我是吗?”伊剑锋闻言,有些不可致信的问道。 经过长途跋涉,身心疲惫的姚亚耀,根本没啥心情四处逛风景。作为南方人,他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驻地休憩房间里赶紧洗个澡,然后大床上躺尸一会儿。 段誉被王风打断话有些郁闷,但是听到是自己的结拜大哥占了上风,连忙看了过去。果然,萧峰真的打伤了段延庆。 “哈哈,你们在当地没有任何朋友,没有人知道你们消失在这里这里!”孔祥东隐藏在面具后面的表情也是十分歹毒。 苏冰吧……看对方这样看着自己的脸,也没说话,只是拿过了体温计,别过脸看向了与陈杭相反的一侧,再自己简单地解开脖子上礼服的一颗扣子,把温度计送了进去。 他知道,沙岗可算是归德府的腹地了,离的府城和虞城都不算远。要是田勇把部队开到那里去的话,那不是被完全包围起来了吗? ada是个非常称职的助理,不仅约好了时间,还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定好了位置。对于这位“前夫”石慧的记忆还停留在他挥舞着皮带打人的模样。 默克度很理智,新闻集团还需要做大,和这头资本大鳄血拼丝毫好处没有。此时的新闻集团还算不上巨人,充其量只是个壮汉,他很清楚,在李辰的资本面前,这位壮汉不堪一击。 听到地摊大哥的话后,王浩明也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是有点冲动了。 随着咒语的念起,雪代白皙的左臂突然变成了紫黑色,肌肉如同发泡剂一般的鼓涨起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雪虽然身受重伤,可是并非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她手一挥,多出一条紫红色丝带——紫霞彩缎。 “瞎了你的狗眼!皇城司带人,何时还要经过旁人同意?”王大人从宣绍身后冒了出来。 雷德蒙并非专业财经院校毕业的,他最早是李明远炒作石油时的助手,绝对的实战派,后来被李辰看中,直接抽调上来担任财经助理,因此他的骨子里更喜欢股市中的搏杀与较量。 尤瑞艾莉走上前来,一手揪住头发,另一手拉着耳朵将俘虏脑袋用力向后拉。 当然,有些事不能尽信,弘农杨氏这些年一直在四处寻访名医奇药,孟国手时至今日也还未停过研究杨绪尘的病症,若有治愈的可能,他们也不愿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命上。 与此同时,又有好事者将当年的事情重新翻出来,关于赵御风造反的事情立刻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于只是一场误会。 打开门进入,房间里面还算很大,中间是一个圆柱形的机械装置,在装置上面连接着,几个看起来非常先进的游戏仓。 这一次南下的事情,韩凌肆已经派紫衣前去查了,相信过不久就会知道幕后策划之人到底是谁。 看他的神色,端木紫便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再说什么话,而是默默转开身离开。 “忍者将军!攻击白!”场上的决斗还在继续,约翰全都召唤结束后,立即发动攻击。 嚎山风景区,算是西通市的一个旅游景点,山顶建有寺院,其下偶尔点缀那么几套别墅,前临长江,背靠青山,算是高端富人区。 “这样吧,海马,你不用犹豫了,我拿青眼白龙皇和你赌,不过…”就在海马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犹豫的时候,王鹏突然开口说道。 这话也是大实话,若是那辽国使节半路遇袭身亡,或者他中途变节不来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戴上一顶绒绒的帽子,竖起衣领,站在隔离带外,最后透过门缝看了眼身后的晚会现场,李林转过身,迈着步子准备着离开。 他不气恼,因为气恼没有用。他只好向上跳跃,手臂轻轻挥舞着,就像一个打枣的孩子。 听到白庆林的话,这几个修炼者才有些悻悻地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秉睁着两只眼睛,比画了大半天,还是没有比画出来。他有些累的眨眨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棠儿。 自动步枪扫射声响起,直到这个时候,雇佣兵们才如梦初醒,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拎着自动步枪就向四周的丛林疯狂扫射,打得木屑飞溅。 那按这样讲,银针从云层上挤下来,落在原野上,也是重力作用? “这些农民工跑来龙骨堂做生意?难不成是来倒卖贼货的?”林坤心里不禁想道。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经过周密布置,认准了自己弱点,利用飓风天气的掩护而发动的一场真正的围剿。 二层区域,距离头仁们习武的分院还有一大截距离的一个传送阵闪亮,王凌五人出现在此。 郭冲并没有伸手取药,看了眼药丸,又抬头来看着林觉,目光中若有所思,意味深长。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溯游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2、溯游2 本身在河上行驶就要比在海上平稳许多,这段儿河面水流又缓,即使有风,也没什么浪头。  夏小满也就敢往甲板上去溜达,四处看看。 她从前看书时,没少憧憬泛舟山水之间,可惜却是都没正经八百坐过船。 虽然在海边儿长大,但因着并不是在港口,附近就只有渔船。  小时候登那种小渔船也只是玩耍,那锚还在水里下着,根本就是原地静止动也不动,不提也罢。  而水上娱乐那种海上摩托……不算船吧…… 后来出去旅游,在公园里坐过那种仿古画舫,想着附庸风雅一把,品茗品景,非常不幸的遇上一忒是粗制滥造的,外面瞧着龙头凤尾雕梁画栋,票价也极“高贵”,一进里面立时心凉半截,赫然摆着大众食堂最常见的塑料桌椅,——什么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什么又叫做过度包装欺骗消费者呢!……泡茶?没那设备!瓶装的冰红茶冰绿茶还是盗版名牌的,一样的瓶子不一样的厂子,味道还用提么?更有无数人时不时来兜售各类旅游纪念品。 那实在让人绝望之至,她坐过一次之后再到哪里玩也不肯上画舫了,总觉得自己那点子古典情结就这样被生生被坑杀了。 勉强能算拿船当交通工具的,就是坐过一回短途海上轮渡。  短途,非常短,单程才十分钟!那轮渡就是大些的快艇而已,怎么形容那设备呢。  这么说吧,包严实了路上开那就是公交车…… 这会儿能坐上正经八百地客船,她着实高兴,好像第一次坐飞机时候都没这般兴奋——唔,当然,再怎么论人家飞机上都不会让她四处溜达四处乱摸乱看的,而现下她却是可以从船头溜达到船尾。  挨个舱室瞄一眼,摸摸桅杆摸摸浆橹的。 这一行“船队”里有六条船。 年谅这次往玫州去。  仆从只带了四十余人,剩下的准备在玫州庄子上提拔。  他带着点儿“一走一世”的决绝意思,这仆从是尽量挑整户的带,整户肯去而儿女无处托寄的,也都许连孩子都带上了。  凡有夫妇子女在三房四房地,都没要,或是留在长生居所谓“看屋”。  或是挂着大房的名,请二奶奶四奶奶另交代差事做——这也有先例,大房和五房两房老爷都在外地,京里仍有挂名管家。 他这四十来人,加上纪家带过来地家仆十几人,并几位主子,一行近七十人,行李无数自不必提。  还有些年家人备下的与玫州亲戚朋友的礼物,又想着这一路过去少不得购置些土特产的,便雇了六条船,为的地方宽裕些,省得彼时买东西装不下再雇,沿途州县的船行到底不比京中的船行让人放心。 这六条船中。  大客船一艘,中等客船三艘,货船两艘。 那货船便是专职拉货,舱室只是供船工住地,没有供客人住的。  其上下四层,最底层土石压仓,余下三层都是高大宽阔无隔断的舱室以供存货。 头等的大客船是五层的,以甲板为分界线,上二下三,层多、舱室多、设施也极为精良——属大秦朝的豪华游轮。  一般也只有大户人家出游才用得起。  底层同样压仓土石。  其上一层是专放行李和货物的。  甲板上下一层是住人的,这两层共有舱室近五十间。  厅堂卧室一应俱全。  若是天暖住在甲板上一层还可,这般天气却还是底舱暖和,年谅等人便安置在甲板下一层。  最顶层大小厅室都是给客人饮酒作乐赏江景用地。 中等客船也是四层,几层设置与头等客船一般,只少了最顶一层的“娱乐大厅”,以及舱室没那么多。 这大客船着实不小,夏小满只在甲板上走了小半圈,没太细看,便也耗时不少。  江风不小,刮得她脸上生疼,身上也像被吹透了似的,虽是穿着披风抱着手炉,还是觉得冷。  茴香跟在她身后,见主子有些缩脖子,忙紧走两步到她身边,道:“是奴婢疏忽了,主子快回去吧,受了风可如何是好!” 夏小满眼睛还在船身上打转转,听她这么说,笑道:“是觉着冷了,但还想再看看。  ” 茴香陪笑道:“咱们还得在这船上住上七八日呢,改日风小些,或是到南边儿天再暖和些,主子再瞧不也成么?奴婢只怕到时候主子日日瞧,怕就嫌闷了。  ” 夏小满笑道:“嗯,也就新鲜这么一阵子。  走吧,先回去吧,留着点儿明儿再新鲜。  ” 两人说笑着回了底舱,采菽迎面过来,笑道:“奴婢正待去寻主子呢,表小姐过来送六条了。  ” 当时走的时候啥行李都好打包,就那凤头红六条不知道怎么安置,夏小满想起纪灵书那动物园,想必她是知道怎么箱子里装活鸟的,于是着人把六条给她送去了。 纪灵书得了凤头红欢喜得不行,拿各种果子喂它,拿各种名字呼唤它,依旧试图纠正它低劣的认名品味。  偏这厮忒是嘴硬,愣没一个名字认可地,又摆起大爷架子——果子照吃,叫六条之外的名字理也不理。  纪灵书抑郁好一阵子,今儿早上才装了箱。 方才刚上船什么都要收拾,也就没理会,不知怎的六条却是和纪灵书那几只鹦鹉不和睦起来,扎着膀子鸣叫着,若非都是脚上有链条系着的,怕都能飞到一处啄架。  而猫儿额间雪也跟着凑热闹,鹦鹉架子旁边蹿来跳去的。  纪灵书本还想着拘它两日,非要让它认个好听名字不可,眼下却是没辙了,只得早早送还好保自家宝贝儿们太平。 夏小满先回舱换了衣裳,然后往年谅舱室旁的小厅来。  才挑了帘子进门,忽然见六条扑棱着翅膀迎面飞来。  不知道六条是要表达高兴还是表达不满,这上来就是奔着她脑袋去了,她条件反射地一偏头一闭眼一遮脸,然后,六条就在她头顶高高的发髻上站稳脚,抖抖翅膀。  不动了。  直坠得她头一沉,好在头发长。  梳的发髻厚,没抓着头皮。 屋里人都唬了一跳,小丫鬟们连忙过来围捕六条。 夏小满醒过味来,晃晃脑袋,摸摸脸,没啥事,就近拍着冲在最前面青樱的肩膀。  笑道:“没事儿,一会儿我收拾它。  等我坐下你再够……” 青樱忙扶她往椅子那边去,纪灵书也站起来过来帮忙,口中只道:“这怪灵书了,方才送它过来是系着链子地,因想着原先在表哥这里见它都是不带链子,便给去了……” 只年谅,先是一愣。  然后非常不厚道地大笑了起来。 夏小满白了他一眼,让人把六条抓下来丢桌上,又把头发抿好,然后拔出个珠钗来,一顿敲打六条。  六条躲了两下,到底还是挨了打。  却是不恼,得空跳过来轻啄她的手,啾啾几声。  夏小满一板脸,低声嘟囔道:“讨好也没用,还往我脸上扑,破相了怎么整?!” 虽然六条以前也好落她头上,却没这次扑势这么猛地,夏小满多少有些后怕,六条的爪子也不是钝地,便就是钝的。  杵着眼睛也够呛啊。  她寻思以后得整块皮子。  做个护肩护腕,再整个啥徽记。  专门训练六条识别降落地点,降低危险性。 年谅笑着低声揶揄她道:“你原不是与我说,教训也要给,甜头也要给,可是要叫人拿果子来……?” 夏小满又一个大白眼撇过去,当着纪灵书不好顶撞,只得道:“爷说的极是。  ”然后一边儿吩咐小丫鬟去取坚果,一边儿迅速转移话题,向纪灵书笑道:“表小姐怎的没多留六条两日?” 纪灵书听了这个抑郁啊,她倒是想留,人家不听她话啊。  她只勉强一笑,道:“圣人云,君子非……” 夏小满现在对抗紧箍咒的反应越来越快了,立时掐断,道:“我明白表小姐的意思了。  也是,方才看来,六条还带着点儿野性,表小姐千金之躯,可不能叫它伤了。  如此,表小姐下次想瞧它衔旗还是过来咱们这边儿瞧吧。  ”又忍不住腹诽,今儿这六条真么毛躁,莫非纪灵书也对着它念经来着?可怜的六条,若是这样,我原谅你了,阿门。  =_= 纪灵书话没说完就被夏小满打断也不是第一次了,也晓得她啥意思了,只得尴尬一笑,点点头,却不知接句什么才好了。 正好青樱与夏小满上了盏茶,又换了个添满炭地手炉递过来,笑道:“二奶奶喝口茶暖暖吧,脸都有些叫风扫红了。  ” 纪灵书便顺着道:“小嫂子炉边儿坐坐暖暖吧,方才进来也是带着股子寒气呢。  可是往江面上瞧景去了?” 夏小满挪位到一旁的铜炉边儿坐了,笑着回道:“嗯。  原来没坐过船,只觉得新鲜,就多看了会儿。  风大,挺冷。  ” 纪灵书道:“灵书也是头次见,方才也想着上去的,只母亲言道灵书方才哭过,这会儿不宜到上面吹风……”她顿了顿,略带了些恳求调子,道:“明儿小嫂子再去,叫上灵书可好?若……母亲不许,还请小嫂子帮灵书说和上一二。  ” 夏小满满口应道:“好说,好说。  ”心道,好说好说,你要不念经咱啥都好说。 年谅本想问满娘,她曾言说小时有一阵子靠海住过,怎的还没坐过船?刚待开口,想起她已是忘了的,便又咽下去。  这会儿听两人说要看江景,方撂下茶盏,劝道:“今儿个风大,瞧着这般,明儿该进了珅州境了,珅州比阜泽冷些,冻着可不是玩儿的。  你们还是待两日转了往南到瑱州境再论,乐意上面看江景、哪怕岸上逛上半日也是无妨的。  ” 夏小满奇道:“转了往南?现在不是一路往南?!” 年谅摇头道:“是沿着丁午河走,先往北过珅州南界。  然后才是转南下经瑱州、瓒州才到玫州。  ” * 这一日风大,船速较快,果然初八就进了珅州地界,继续一路北行。 珅州只比阜泽靠北不了多少,气温却要降下来好几度。 夏小满习惯了屋里拢地热有暖壁的环境,在船上就有些不适应,进了珅州更觉得寒气逼人。  虽然舱室里也拢了熏笼铜炉。  被褥也是拿汤婆子腾过地,到底是环境温度低。  就觉得身上没点儿热乎气。 主子的舱室取暖设备还算多的,下人们一舱只有一个铜炉,却是被冻得够呛。 年谅是重点保护对象,他那舱是最热的,睡了一夜还不觉得什么,第二天自家在底舱里拄拐溜达,随便儿进了个屋。  却察觉出冷来了。  因是在全木质结构的船上,直接拿铜盆生火盆实在危险,年谅只得招来大管家韦棣,叫他吩咐船行快些,好在前面码头停了,上岸添置密封的铜炉和木炭。 韦棣早年间往来过几个州府,对这片很熟悉,上了甲板问了船家几句。  回来道:“爷,前面有两处都是小码头,小地是知道地,没个正经集市,耽搁时辰还寻不着东西。  到下晌能到畴仁渡,畴仁府是珅州大府城。  买什么都便宜得多。  ” 年谅点头道:“那就往畴仁渡口再停。  多买些取暖的,有住人地舱室少说也要一屋得有三个炉子,才够取暖。  ” 韦棣应了,寻思了一番,忍不住道:“爷,说起来左右一两日也便出了珅州了,多说瑱州北面能冷些,再南下就越发暖了,到玫州怕是半点儿用处也无,现下买这么多炉子——更是要添多少炭。  银子之外。  搁在船上也占地方不是。  小的们都是能忍忍的,单与爷这边添置几个……” 年谅皱了眉。  摇头道:“按我说的买就是。  岂省在这点儿?这非是‘忍’的事。  若这般冻上两日,怕出了珅州就要停船请大夫来挨个与瞧病了!” 他顿了顿又道:“这会儿想来,玫州宅子不知改地热火墙了没,若是现改,怕也只是上房改了。  下面那些屋子若还是原来那般,持葛他们可就要挨冻了。  还是多备些,哪怕到时不用库里堆着,也比添置不及使人挨冻的强。  ” 韦棣心里叹气,口中连声道六爷仁义,上去寻船家交代去了。 船家加速行驶,申时(下午三四点)便到了畴仁渡,然虽是到的早,却是也寻不着地方停船。 畴仁渡是蕖水和丁午河汇集之处,水面宽阔,又数处码头,是远近第一处货品集散地,不少北边儿过来地东西在这里重装,往东、西、南三向转运,畴仁府也因此而成为珅州除了州府外第二大繁华城市。 往日这里也是多有拥堵,却没有今日这般厉害,码头前几里后几里到处都是船,加之年家这几艘船也委实大了些,一时寻不到停泊之处。 这两日所过之处少有这等繁华景象,这会儿夏小满坐在甲板上层舱室里,透过窗户饶有兴趣地看着熙熙攘攘人群,笑道:“这瞧着和京里的太平渡差不多热闹了。  ” 年谅是得着信儿上来看境况地,却是头疼,叹道:“今儿不是宜出行的日子,怎的也这般多的人?待会儿若是停不过去,只得行出去几里,叫韦棣再返回城里去买了。  只是人这般多,这去时马匹怕也不好寻……” 夏小满心道,这会儿开个租赁公司倒是赚了,管着是租炉子还是租马呢…… 正胡思乱想着,漫无目的望着,忽然哪里射来一道亮光,晃了下她地眼,她撇头望过去,就见一个脚夫肩上扛着个被污嘟料子包裹的四四方方正方体往船上运,那料子恰散开了,露出莹白剔透的一角。  她不由愕然,忙拽了拽年谅的袖子,指着问道:“那什么?冰?!” 年谅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皱了眉,点头道:“是冰。  ……莫非今儿是祭神启冰的日子?嗯,许是,难怪船这么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溯游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3、溯游3 启冰?从哪里?河里? 她好歹也是看过历史类的人,对古代冰的来源并不陌生,不就是冬天河水湖水冻结实了切割下来,堆到冰窖里,夏天再用么。  她首先想到的,是《天龙八部》里那著名的冰窖。 这会儿都什么时节了?二月仲春了吧!初五过的惊蛰,现在才开始启冰?!这天儿,都化成水了吧…… “现在启冰?从河里?”夏小满特地瞧了眼河面,一块浮冰都没有,刚才那人扛的那块一尺见方的冰从哪里启来的? “采冰是从河里。  ”年谅道,“现下是启冰——腊月里采了冰祭了司寒是要窖藏的,待二月祭了司寒再启出来,方可用。  ” 夏小满咂咂嘴,还真麻烦,这不费二遍事么,再看河对岸,不少脚夫都扛着同样料子包裹的冰块,源源不断的运到船上,便问道:“这是要运走?现在运不会化掉?怎么不冬天时候运?” “一则也是历朝传下来的规矩,要祭司寒。  ”年谅道:“再则,近便的地方冬日里陆路运送也就罢了,若是远路,车马乏力,倒不如舟楫,载得多省力又便宜,且蕖水和丁午河开冻后,水路往阜泽、往南边儿去都是极快的。  ” 夏小满奇道:“京中也用这里的冰?丁午河不是离阜泽城不远吗?不是从河里就能取冰么?” 若说南方冬天河水也不冻冰,她还可以理解。  可阜泽冬天温度可不高,放碗水跟外头没一会儿就冻上了,丁午河阜泽段儿也肯定是结冻的,怎么还舍近求远? 年谅道:“若说这冰,河水结地最厚最实,却是不洁,莫说丁午河了。  便是这蕖水比之丁午河净得多,冰质却也欠佳。  这等冰只能是夏日置冰盆中消暑气用。  不能饮冰解暑。  ” 夏小满点点头,对,还有个卫生问题,她想起看过的清穿文,说紫禁城用冰都是冬天刷了护城河,放水、冻冰、采冰、贮藏,夏天时再用。  便问:“阜泽没有些干净的蓄水池。  冻冰用吗?” 年谅道:“有。  若是没有,盛夏京中用冰可是紧缺了。  然那等冰虽洁,却是味劣。  论味论洁,头等还属溪水,然溪水多浅,取冰不厚,皆是‘碎玉’。  湖水较之溪水稍逊,比河水却好。  这珅州境有一珅湖,湖面不大,其水入口微甜,又最是干净,珅冰遂成冰中上品,也是‘贡冰’——禁中所用食冰皆是珅州运去的。  周遭各州府并南边儿无冰的州府也都爱用珅冰。  ” 夏小满忽然就想起妙玉那论水来。  什么旧年雨水梅花雪水,眼下又说溪水冰河水冰,虽然她也承认不同地区水质口感味道都不同——不然也就没那句“农夫山泉有点儿甜”了,但还是觉得这是有钱人家穷讲究。 便说这卫生问题吧,倒是知道河水冻冰不干净,可湖水又干净到哪里去了,没草棍儿没垃圾就是干净?而且就算是原料干净的,可这运输过程要不干净,最终成品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吧。  瞧瞧那些脚夫肩上包冰的料子,看上去实在像块擦灰抹尘弄得脏兮兮地抹布。  但想着是扛冰。  若论防水,那就只有皮革了。  可皮革也别整这么脏啊。  这些冰到夏天可是没任何加工直接吃到嘴里——可不是温度低就没细菌的,不少耐寒细菌零下一样存活,况且还有芽孢菌…… 她抚平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吧,做人不能太道学,不过……夏天用冰地地方实在太多,玫州地处南方,若是冬天河水都不结冰,夏天怕是要热的,不用冰哪里行啊。  而且她知道宋朝便有那冰淇淋的始祖——雪泡梅花酒,想必这大秦朝夏天也有无数消暑冰点吧,不吃冰……真纠结…… 哎,如果可能,夏天还是自己造冰吧。  水烧开,然后丢冰窖里去,冻成冰…… 夏小满开始认真考虑此项的可行性,微微兴奋起来,其实可以自己做冰块模具,然后在冰窖里整个架子,模具里装了水,一冻,哎呀呀,太完美了。  其实如果这样,也可以自己做冰点,比如冰西瓜汁冰草莓,但冰淇淋是不可能的——别看这穿文那穿文里上来就给人做冰淇淋吃,这做个蛋糕还行,便是没酵母粉好歹有老面起子,这冰淇淋若没有乳化剂,光加牛奶……嘿,那是冰牛奶,谢谢,可不是冰淇淋。 “咱们在玫州有冰窖吧。  ”夏小满问,“咱们买冰不买?” 年谅笑道:“自然是有冰窖的,玫州夏日怕是酷暑,便是我忌凉不宜多食冰,屋里却也少不得要摆上两个冰盆。  更莫说,你们岂是不用冰的?只不知今日启冰,怕是玫州那边还没来人置备。  左右也是赶上了,咱们也订两船就是。  ” “虽是赶上买冰,却到底是晚了些。  ”他不无惋惜道:“前朝祭司寒还是盛典,只本朝太祖嫌繁文缛节,不甚讲究,朝中已不祭了,只几个州民间祭祀,并不多见。  可惜了祭神大抵没个准日子,虽是礼定二月初,却是要是巫卜算得日子时辰,咱们先前没寻思这事便没遣人来问,如今来地晚可是错过了。  这珅州的祭典极是讲究的,倒可一观……” 夏小满对这些祭祀却没兴趣,腊月正月节不断祭祀也就不断,她最开始还觉得新鲜来着,积极参与,到后来只觉得烦躁。  若说本朝太祖讨厌繁文缛节,何不将那些统统去了?这祭个司寒神仙还对外开放么,那估计又是愚民的那一套吧,整点儿“天赐帝位与吾皇,国泰民安”啥的台词,烧点儿纸。  一群善男信女烧香磕头…… 然这祭祀却和她想地完全不一样,年谅饶有兴趣的指着那脚夫肩头的“脏皮子”,向夏小满道:“满娘瞧那,却是黑羔羊皮。  司寒乃北方玄冥之神,物皆用黑,礼曰:‘黑牡秬黍,以享司寒’。  便是以这黑牲、黑黍做供品,祭祀司寒……” 夏小满不由愕然。  啥,不会吧,这是东方神还是西方神啊……黑羔羊是给上帝地还是给撒旦的……?玄冥……,咳咳,她只知道玄冥二老。  =_=||| 不过之后的祭祀就很东方了,年谅继续道:“启冰时以‘桃弧棘矢’——桃木为弓棘为箭,设于冰室之右。  辟邪除灾,以求好运道。  ” 东方是东方了,只是夏小满实在不知祭祀个玄冥冰神用桃木剑干嘛。  辟邪?唔,这真的是祭神么…… “待会儿大韦管家上岸买炉子顺便买冰?”夏小满道,“正好后面货船还空着一条……”她说两句自己也顿住了,又瞧了瞧窗外那些等待运冰地小船,似乎没什么特别,但还是问年谅:“咱们这船能装冰不?有什么讲究吧……” 应当是有讲究的吧。  没有制冷,冰再化了再冻,那是连成一片冰川,嘿,冰河世纪;若全化成水了,那完蛋了——船沉了。 年谅却是摇头。  道:“这个我却不知……原都是整船订地……” 夏小满翻了翻白眼,白把你当生活百科全书了,到底是大家公子,就只知道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一点儿实践也不懂。 不懂没事,手下有人啊,还可以找人问。  韦棣就被喊来了。 韦棣正在为没处停靠不知道哪里上岸而头疼着,以为主子爷找他还是催这事,进来便先谢罪道:“爷恕罪,小的还没寻着泊船之处。  方才与人打听才知今日畴仁府才祭了司寒。  现下启冰呢。  都是等着运冰的……” 年谅笑道:“方才瞧着有冰往船上搬,想来也是启冰。  此番却不是催你。  倒是今日恰逢启冰,想来玫州那边都还没来置冰,你去置办些来,再往驿站给玫州捎个信儿,只说咱们的带了冰去,倒也便宜,不必他们再来人了。  ” 韦棣点头道:“小的一会儿便去。  只是,爷,畴仁府的冰有打珅湖来地,也有窦家自备的,虽也是一等一的好冰,但比珅冰到底差些,爷是全要珅冰还是两样都要些。  另想请爷示下,大姑奶奶并胡府那边可要一并置办了?” 年谅道:“与大姐府上置办些。  胡家便不必了,虽是亲戚,然旁支也多,厚此薄彼实不妥当,走些常礼便是。  ”他顿了顿,又奇道:“窦家自备?这是……?” 韦棣陪笑道:“爷是不知,小地早两年在采买上当差时,往珅州跑过两趟,虽没置冰,也听闻过这畴仁府贩冰地生意皆是窦家的。  窦家自己也有冰池,说是拿上等紫玉木桶运地珅湖水置于冰池冬日冻的——本卖得比珅冰贵些,后贡与禁中,太后道是不如珅冰味美,这才次了一等,却也卖得极好,南边儿也有认此冰而不喜珅冰地。  ” 夏小满暗自撇嘴,好不好,这不全凭太后金口玉言那一句话! 年谅听了来了兴致,忙道:“这我确实没听过的。  先前只二婶对水多有考究,只同我讲了些个辨别之道,然我不能饮冰,却是未尝过的,——待会儿你且先着人一样买些来,与表妹尝尝,她饮茶也是挑水的,想必知道。  ” 韦棣躬身应了,瞧了瞧外面天色道:“爷,这些船一时也散不尽,待停了船,小的添置东西回来,怕就是掌灯时候了。  再往前赶下一个码头……爷,您看,今儿晚上是不是便在此歇脚吧…… 年谅点头道:“咱们往前寻处泊船,今夜就先在这边歇脚。  你自去置办炉子木炭,明日再置办冰——左右今儿便是买冰也怕是雇不到人装船。  ” 韦棣笑道:“爷却不知,置冰最是便宜的。  待会儿小地着人两样冰各买上些,爷尝了定了一样置办多少,小的往窦家铺子兑半数银子,交代地方便可,窦家自会寻人寻船装货运到玫州,接货再与半数银子。  爷不放心可遣人去督货,实则窦家信誉甚好,自派管家跟船,不会赖的。  况且咱们是大家……” “不是装咱们船上?”年谅问道:“我还道是装咱们船上一并带去。  如此倒是便宜。  ” 韦棣陪笑道:“爷,那些运冰船里有些门道,咱们的船却是装不了的。  ” 年谅扭头向夏小满挑了挑眉,夏小满微点了下头,她猜也是特制的运冰船,只不知道到底是能制冷的还是如何,怕还是保温为主要手段吧。 年谅这艘客船在正对码头的河中央停下,先放了小舟下来,载着韦棣并四个男仆往对岸去了,然后六艘船又往前开出好一段儿水路,才寻着地方停泊下来。 少一时韦棣先打发一个男仆送了两样冰回来,都是拿凿子碎成小块的,年谅喊了纪灵书来尝。  因着天凉,也不敢让她多吃,一样不过一小块而已,又沏了热茶,备着她尝后暖腹。 夏小满虽想着卫生问题,但也忍不住好奇心,也一样尝了一口,都是纯水的冰,没觉出有什么味儿来,再含一会儿只觉得舌头都冻麻了,更是什么味都尝不出来,喝茶都没茶香了。 纪灵书却是尝了两块,便指着珅冰道:“此冰更好,质脆,稍甜,化作水却软绵,正应了那句‘一泓清可沁诗脾’;而那一品入口时一般无二,细品来却有股子异香,倒掩了那水地清甜,胡乱混沌了,便落了下乘。  ” 夏小满倒想起那句“真水无香”,忍不住牵了牵嘴角,许是她真冤枉了太后,这水果然大有门道,又想亏得自家穿成文盲了,这想做风雅之人也是不易,装风雅可不成,你还必须长一条正宗品尝师地舌头,能做专业品评鉴定。 年谅笑赞道:“表妹果然了得!” 纪灵书脸上有小小的得意,嘴上却谦逊道:“表哥谬赞了,灵书品冰倒是不多,还是从水上论地,只恐贻笑大方。  ” 年谅摆手道:“‘冰,水为之,寒于水耳’,本是同一物,自当同论。  ”说着向那送冰的男仆道:“你去与韦棣说,果然是珅冰为好,此种多置办些,窦家的冰少置办些。  头等饮冰的、寻常祛暑的都置办些,瑱州虽然也有冰,到底不如珅州的好,再派人去倒不如现下一并买了便宜。  我素不用冰,咱们院里领冰有限,然京中不比玫州酷暑,冰怕少备不了,我这厢也没个理论——韦棣原在采买上,便让他拿主意吧。  比量咱们的加厚些与姨母家并大姐府上。  ” 那仆人应声去了。 约有一个时辰,韦棣带着一群脚夫担着铜炉和木炭往这边大船赶来。  待装了船,分好了炉子,也是掌灯时分了,韦棣向年谅禀报了买东西的情况,又道:“小的还打听了窦家,却听闻现玫州知府夫人正是窦家千金。  爷看咱们是不是……” 年谅摇头道:“不必。  此去玫州不便和官场打交道。  毕竟大姐夫官位在那边,没得与他添麻烦。  ” 韦棣忙道:“是小的欠思量了。  ” 年谅笑着安抚了两句,叫他下去吃饭。  这边自己舱室也是摆上饭的,正与夏小满坐下,抬筷子要吃,外面小丫鬟来报,说有人提了几食盒酒菜送来,只说今日天晚不敢扰六爷,只与爷添菜,家主人明日亲来拜会六爷。  然后又递上一只檀木雕花拜匣。 年谅皱了眉头,自言自语道:“畴仁府并无熟人……” 开了那匣,拿了拜帖出来,略过客套话,只见落款乃是——畴仁府窦煦远。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注释,“司寒”不是杜撰。  《周礼.凌人》、《左传.昭公》都有记载。  藏冰开冰时候都是要祭祀司寒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4、溯游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4、溯游4 “窦家是珅州大户,有几支在畴仁府。  这窦煦远是窦家嫡支二房大爷,族中行四,那位嫁与玫州知府的窦家千金正是这位窦大爷的胞姐。  ”韦棣水米没沾牙就被提溜来咨询,可惜知道的不多,只陪笑道,“小的旁的便不知了。  爷还想问什么,小的这就与爷打听去。  ” 年谅掐着那泥金的帖子,看了两遍,问道:“你置办冰时,交代了送到玫州何处?” 韦棣忙道:“小的岂敢擅留大姑爷名号?只留的年寿堂,说是叫年寿堂吴栓去接货。  ” 他方才进来已知窦家来人与年谅“添菜”了,心里多少有些纳罕,但还是觉得这是件好事。 虽然大姑爷胡元慎官位高,胡家又是玫州望族无人敢惹,而年家本身在玫州也是经营多年,年谅此去不需要巴结任何地方势力,但毕竟知府大人的面子不好不买,这窦家是知府夫人的娘家,说句俗话,那枕边风也是硬的,这些礼尚往来还是有必要的。 年谅与他说不要妄动,他寻思着是因着不晓得大姑爷和这知府关系如何,若是有些什么梁子,年家贸然走礼自然不妥。  现下窦家自己找上门来了,瞧这意思还是巴结年家的,这岂不是省心了许多,也是年家的体面。 但瞧着主子爷的面色竟是不快,听那话的意思,还嗔着他露了年家的名号?这可是天大地冤枉,年家这六条船上可都挑着年家族徽旗号。  又有年字灯笼,姓年的、京里来的、有这排场的,还能有谁家?!就算他不说年寿堂,窦家人就找不到了?窦家既然能在畴仁府独一家贩冰,自然是有些手段的,不说旁的,且说这周遭河面上。  还不知道多少窦家眼线呢。 韦棣却也不好辩驳,瞧着年谅略显苍白的小脸绷绷着。  一脸正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爷,不是小地巧言脱罪,实是……咱们这船,窦家要寻也是容易的……” 年谅也不是偷偷摸摸南下地,这一路正常行驶。  哪里有不被人知道的。  他本人也再清楚不过了,然瞧着那帖子上龙飞凤舞写着拜请六爷年谅启,这连年家是谁出来了都打听得清清楚楚,这么会儿的功夫又置办出套席面来,到底是窦家势力太大,打听得快,还是自己这边儿有人漏了风声? 若是船家不守那“不问客家,不与外面说道客家”的规矩。  又或是另两条船上纪家下人被问着没当回事说了出去,也就罢了。  他不忌讳旁的,只自家带出来的人是反复思量挑选的,图地是自己身边儿清净,不想给旁人养耳目。  这会儿若是自己的人连最根本的嘴严规矩都不能守,那却是他瞎了眼。  选错人了。  这最不严的却是断容不得。 年谅把帖子放到韦棣面前,叫他看了封上的字,也不要他解释,只沉声道:“韦管家在外这么多年,做事最是妥当,祖父祖母信得过你,方叫你来长生居撑外事,我也是指着韦管家多多相帮。  有些个小事,不肖我说韦管家也省得,——这若被坏了名声。  着实不美。  ” 韦棣瞧着那帖子。  也皱着眉在琢磨,听年谅这般说。  心里也是清明,忙躬身道:“小的明白。  爷放心。  ” 年谅点了点头,转而问青樱道:“窦家什么人过来的?” 青樱道:“外面说是个管家,而他带过来的几个提着食盒地却像是店家,那管家本道是不敢扰了六爷用膳,只与六爷添菜,请六爷笑纳,说罢便是要走的。  外面人不敢收,才强留了下来。  ” 韦棣见年谅转过头瞧他,忙道:“爷可要小的出去打发了窦家人?”话虽说了,可到底觉得有些可惜,便忍不住又道:“——爷恕小的僭越,那玫州知府,到底也是一方父母官……” “我省得。  ”年谅打断他,叹了口气,道:“我只不想同他们有甚瓜葛,给姐夫添堵罢了。  如今找上门来了,也没有拒之门外反倒添仇的道理。  收了他的酒菜,往下面寻些京里地东西,拿他原匣装回,上等封赏来人。  ”他顿了顿,又瞧着韦棣道:“你去代为谢过窦爷,透些意思与他们,咱们赶时辰,明儿起航早……” 韦棣心里叹气,小爷到底是倔的,难得窦家先示好,这等机会错过委实可惜。  将来若在玫州有个什么事,还不是他得去跑腿疏通,这会儿还是留个活口儿的好。  他一边儿应着躬身退出来,一边儿琢磨着怎么与窦家管家回话才妥当。 * 窦家人却是极有诚意的。 这翌日一大早,人便站到了年谅的船上。 窦煦远三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一身松柏绿滚鸦青边儿的长衫,头上罩一绀紫暗纹方巾,身后还跟着两个眉清目秀书童打扮的小厮,这身行头瞧着便颇有点儿儒士的味道,只可惜了,其人浓眉大眼,面阔口方,肤色微黑,蓄着短须却是横长,面相上带着股子匪气。 年谅瞧着他便是暗自皱眉,这样的人物,怕是讲不出什么道理的,不晓得非要来见是何意思。 两厢见礼问好,落座上茶。 不晓得是不是为了迎合年谅“举人”、“翰林学士孙子”地身份,这窦煦远开口还是带着儒士腔,只道:“六爷过境珅州窦某竟是不知,未曾远迎,实在失礼之至,还望六爷大量海涵。  ” 年谅淡淡笑道:“窦四爷客气了。  谅因着时辰紧些,身子也不甚便利,未曾去窦府拜会,窦四爷莫怪才是。  ” 窦煦远哈哈一笑,道:“六爷要这般客气。  窦某便无地自容了。  窦某何德何能敢劳六爷移尊!只窦某想略尽地主之谊,——其实,这论起来,尊祖父年老大人还是家叔父恩师,六爷实不肖与窦某见外。  ” 攀亲戚?年谅使劲回忆了一下,不记得祖父收过姓窦地弟子,况且。  若是有,此番是要路过珅州地。  祖父也会先告知他地。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上一声,虽然直接问有些失礼,可实不能这么含糊应了。 那窦煦远却已先一步表白道:“家叔父是永建二十七年进士,那年主考正是尊祖父——恕个罪说——年祾年老大人,因此尊祖父实算得家叔父恩师。  不说你我同门,他日叔父若知道六爷过境而我未礼待,也定会重责于我。  ” 年谅脸上的肉有点儿抽抽。  官场上这么算弟子的确实不少,可没听说这么论‘同门’的!且年老太爷做了四十来年翰林,派往外地乡试督考过,京中会试主考过,这么论弟子却是满天下了,这“同门”可是认不过来。 他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四爷已是厚待于谅了,昨日谅愧受四爷一桌佳肴。  足领盛情。  ” 畴仁府最好的酒楼庆喜楼,一桌上等席面,冷热甜咸并干鲜果品拢共二十八道,凑四七之数,市值约二十来两银子。  韦棣地估价向来精准。 若是走同门,也就这样了。 可显然不是走同门这么简单。  窦煦远笑着摆了摆手,道:“六爷羞煞窦某了!那些个为六爷接风,不值一提!——昨日六爷不是从舍下订的珅冰么……” 他说着给小厮递了个眼色,那小厮忙从怀里掏出个檀木匣来。  窦煦远摊开那匣盖,里面码着几张银票,正是韦棣先付地冰款,他一边儿命小厮捧了那匣子到年谅身边儿,一边笑道:“珅州也没什么好物什,只这一个冰勉强算得一样。  窦某略表心意,还请六爷不要嫌弃才好。  ” 年谅倒是意外。  忙道:“窦四爷倒是折煞谅了。  一船冰少说也是百十两银子,谅岂敢无功受禄!” 窦煦远笑道:“区区两船冰而已。  何足挂齿!六爷又见外了不是!” 年谅道:“实是无功受禄心有不安,谅足领盛情,然此番置冰也非自家独用,还与朋友捎带,要窦四爷破费实有不恭,还请窦四爷体谅。  ” “哪里是无功受禄!”窦煦远笑道:“窦某也不同六爷见外,实不瞒六爷,舍亲亦在玫州,近日窦某也要赶往玫州,往后少不得要托六爷照应。  ” 年谅淡然道:“窦四爷客气了,谅何德何能敢称照应四爷?四爷既是不同谅见外,也不必行这些虚礼了,他日四爷若有什么事捎个信来,谅尽力而为便是。  ” 窦煦远现在不过是个秀才身份,并无功名在身,但因着窦家自家几房并亲戚也出了些高官,如今又因领了禁中夏冰贡奉差事,谁人都是高看一眼,三教九流都有结交,这达官显贵也是没少见,却是头次碰着送礼都送不出去的。 莫非是嫌少,等着钓大鱼? 窦煦远干笑两声,借着饮茶的功夫,端着茶盏,撩了碗盖半遮着脸,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年谅。  他那双大眼睛如铜铃一般,半眯起来也未见比旁人的小多少,看得倒是清楚,——这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瞧着身板儿单薄,面有病容,斯文客气倒是没有大家公子倨傲态度,偏那话说得又软又韧,任你撕掳,只是不动,又挑不出毛病来。 尽力而为。  说的比唱的好听,却是一文不值。  他这到底是下了套等着某往里跳,还是太滑半点儿沾手? 诶……也罢……不过是……便权当投石问路…… 他像模像样饮了三口茶,嘿嘿一笑,道:“窦某实是一片诚意,然到底是恭敬不如从命,六爷既执意不肯收,窦某岂敢强求。  ”说着挥挥手,叫小厮退了回来。  然后笑道:“窦某这几年常往南边儿跑,倒是有些年头未曾进京了,不知京中变化几何……,哎,每每总思及那居戎东地八宝肉……”说着竟是同年谅东拉西扯聊起家常来。  说了京中说玫州,南南北北说了个遍。 年谅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一边儿在心里揣度其用意。  所谓将来照应,这是笑话,他一个白身照应什么?这窦家既有女婿是玫州知府,又何必舍近求远寻旁人庇佑?若说想通过他搭上他大姐夫胡元慎,倒也说得过去。  然这知府大人和转运使大人,官场上来往的事。  哪里用他个外人做中人? 或者,玫州官场有什么隐情? 他头一次发觉,自己还需要一个师爷,来帮他搞清楚这些人都揣着什么心。 换了两盏茶,窦煦远终于起身告辞了。 年谅扶了持葛的手站起来,接了拐要往外送送。 窦煦远忙道:“六爷止步,六爷止步……六爷这般还是见外了不是。  ”说着又瞧了瞧年谅这腿。  来时管家只说年谅体弱不便远迎,他进来时年谅已经站在椅子边儿了,见了礼就坐下,他打量了一圈舱室摆设,还真没注意年谅身边儿哪里还有个拐。 此番一见,他心下有了计较,送礼总要送些不寻常的,虽有些可惜了。  然所谓“舍得”二字,有“舍”才有“得”不是。  想罢,他问年谅道:“六爷这腿……” 年谅一笑,道:“先前不慎跌断,尚未痊愈。  ” 窦煦远忙道:“六爷当多多保重!窦某家里还有棵老参,待会儿叫小子们给六爷送来。  另玫州医理透彻的大夫窦某也认得几位。  待窦某修书过去,叫他们为六爷请脉。  另则,窦某瞧着这拐却也像是不大伏手……” 年谅打断他,笑道:“谢过窦四爷费心,谅此行也是备了药材的,且玫州到底还有个年寿堂……实不烦劳。  ” 窦煦远干笑两声,道:“是窦某心急了,年寿堂赫赫之名,某便不献丑了。  那,窦某就次。  告辞。  哎。  六爷止步,千万止步。  ” 年谅笑着应了。  叫韦棣送他走,自家则回了内舱,问了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便吩咐待瞧着窦煦远走远了便就开船——他这一来倒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 船开出去一刻钟,几个心腹已经在年谅地舱室里向他汇报完了打听来的窦煦远地消息。 基本上只是韦棣说的拓展开些而已,比如窦煦远这一房还有几个爷,窦家在畴仁府还有些什么买卖,哪个爷管哪里,实在没有新鲜有用的。 唯一稍微有点儿用的,是窦煦远确是近日要往玫州去,窦家地船已经在码头停了装了行李。 “几艘船?”年谅问。 “只一艘客船。  ”小厮持蔹道。  “只听闻窦三爷要出去,窦家旁人却是未有动静。  ” “……不相干。  ”年谅摇了摇头,窦煦远是提了一句要到玫州,然要说结伴同行,也实没必要,“他们什么日子起程可知?” 小厮持蔹摇头道是不知。 然而,很快年谅自己就知道了。 行至傍晚掌灯时分,年谅一行在个小镇码头歇了,后面赶上来一艘船,灯笼上赫然印着“窦”字。 年谅听了回话,牵了牵嘴角,摇了摇头,不晓得窦家这是要做什么,看来明日要缓行一些,窦家船快,便让他们先走就是。  拿定主意,便抛诸脑后,等摆饭这会儿功夫与同样等开饭的夏小满同学一道逗弄六条玩。 饭没上到,却是外面有人来报,“回爷的话,窦家船也泊在咱们一旁。  窦家遣管家来请爷过船吃酒。  ”说着又递过来一个拜帖匣子。 又来这套?昨儿是送酒菜,今儿过去吃酒菜?年谅接都没接匣子,直接挥了挥手,道:“回了,说爷腿脚不利索,过船多有不便。  ” 夏小满挑了挑眉,低声笑道:“我猜肯定有下话,他们不是知道你腿不方便么,怎地还会找你过去?早上恭恭敬敬来送礼,晚上整这出儿?” 年谅冷笑道:“谁知道揣的什么心?许是明知我过不去,‘让道是礼’也说不一定。  ” 很快小丫鬟又跑来回话,道:“爷,窦家送来一张‘莲花宝椅’,道是六爷得此椅便无甚不便了。  ” 年谅一愣,这早上送冰,晚上送椅子?什么宝贝椅子能抵两船冰的银子? 夏小满笑嘻嘻的捅了捅年谅,道:“这椅子听着真稀奇,怕是轿子吧,要抬你过去。  佛主坐在莲台上,这是恭维你呢。  ” 年谅皱眉道:“谢过他们,只说不必了,退回去吧。  ” 夏小满忙笑道:“别啊,瞧瞧吧,瞧瞧啥样再退。  也给他们个面子,就说——试着坐了,不合适。  ” 年谅斜了她一眼,低声道:“你便只想着看热闹吧。  ”说是这么说,到底让人抬了那椅子进来。 夏小满眯着眼,抿着嘴,笑而不语。 当那椅子抬进门时,夏小满眼睛也睁大了,嘴也张大了,笑也笑不出来了,一脸错愕的站起身,围着那椅子绕了三圈。 年谅也咂舌奇道:“倒是巧了……” 那确实是一张莲花椅,椅面是莲花型,椅背篆的莲花经,通体遍雕莲花纹……然最特别的,不是它有莲花,而是,它有轮子。 真巧,这也是一张轮椅。。.。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5、知人者智,自知者明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5、知人者智,自知者明1 遇上“同是天涯穿越人”的概率有多大? 约莫着,就和“天上掉馅饼还刚好是三鲜馅的”这概率差不多。 而遇到盗版的概率呢? 夏小满同学大学高数成绩还凑合,但概率学学得很烂,险些重修,她从来搞不明白“一个袋子里五十个红球五十个白球一把抓三个球上来抓到两红一白的概率是多少”这样的问题。  但是她电脑里的非免费软件就没有正版的,穿戴用的印着国际名牌的衣服鞋子包包就没有正版的,连诺基亚的手机都是水货…… ——所以,她很快就判断出,从概率学上看,她是遇上了盗版。 夏小满同学像一个标准质量管理人员一样,绕着轮椅左三圈右三圈,然后推着轮椅试了下手感,仔细看了大轮小轮的转动,最后目光落在刹车上。  旁的她不敢确定,这个世界还没有刹车装置她是能确定的,——想让马车停下来主要靠勒马……=_=||| 她不是工科生也并不懂器械,对于正经刹车装置什么杠杆原理摆杆原理全不知晓,只是当初母亲住院时她用过轮椅,因着那轮椅不太伏手,她琢磨过怎么使顺当,所以对一些结构知道个大概。  年谅那轮椅大部分技术问题的解决要归功于两个木匠,而夏小满鼓捣出来的只是一个刹车闸,还是简单遏制车轮前进的小装置,没什么技术含量。 如果有技术人员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并发明了轮椅。  那这轮椅应该做得很技术,各种现代化装备一应俱全,然眼前这莲花椅上赫然配着夏小满式刹车闸…… 夏小满磨着牙,斜眼瞧着年谅,道:“瞅着眼熟不?” 年谅笑道:“我原道是你家学渊源,福至心灵所创,多有赞叹。  原来这世上巧手之人实是不少。  ” 托那个手艺人便宜老爹夏昌化地福,现在夏小满发明点儿啥技术东西都能解释成为遗传——家学渊源。  倒也说得过去。  而“原版夏小满”又恰是个心灵手巧的,女红烹饪都做得极好,现在的夏小满也很少被人质疑——长生居的人有理由相信这夏姨娘一直都很内秀,只是天性使然从前不大表露,现在转了性子,那些聪明劲儿就全显出来了。 “世上的巧手之人……嘿……”夏小满躬身蹲在轮椅边儿,捅了捅那个刹车。  异常肯定的道:“这是照咱们的图纸做地。  ” 年谅的笑容慢慢褪去,重复道:“咱们地图纸?” 夏小满讽刺的一笑,年谅在京中时,这轮椅也没怎么被外人瞧见过,即使瞧见了,瞥了几眼,没有图纸,也做不到这么相像的程度。 那图纸一直收在她手里。  她最是清楚不能让一个工匠掌握全部工艺。  那设计图纸便只有她自己知道全貌,两个木匠只在共同研究一些细节问题时才会凑到一起,其余时候都是分别加工,最后组装。  图纸从两个木匠那里流出是不可能的。 这图纸便就只叫持葛誊过一份,给了年寿堂玫州分号的少掌柜吴苌。  持葛是年谅的心腹,忠诚度没问题。  况且他也不懂木匠活,但凭记忆力复制不下来那图。  唯一的可能性出盗版地,就是吴苌。 当初她给图纸的时候说让他发誓只造一个,绝不外传。  现在看来,一诺千金果然是痴人说梦。 技术专利啊。  她紧着磨牙,手指流连在椅子扶手的莲花纹上。  银子啊银子。 而窦家送这个来,居心何在?是来……举报的? 夏小满站起身,问年谅道:“昨儿你见窦家那人时,可是坐着轮椅的?” 年谅摇了摇头,脸色难看起来。 夏小满嗯了一声。  低声叨咕道:“我猜也是。  不然刚才窦家人就不会说什么‘得此椅便无甚不便了’。  看来是不知道咱们有轮椅的。  那……窦家这是来送礼的?嗯,瞧着做工不错。  也值些银子,关键是知道了你腿伤,倒也应景……” 她顿了顿,扭头问他道:“你不去赴宴?” 年谅只瞧着那椅子,没有吭声,手已经握上了拳头。 夏小满一笑,想来他也知道是谁了吧,当初他还信那厮,还不当回事,嘿,她只低声道:“去吧,去吧。  去了好问问这物什哪里来的,——莫要冤枉了谁。  ” 年谅皱着眉头瞧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当初满娘是护若珍宝,而他只觉得这轮椅也不是什么金贵物什。  在他眼里,值钱地只有材料和工艺,比如,药就贵在材料,瓷器就贵在工艺,他从来不知道还有一种能卖钱的叫设计。  到底是时代局限性,这个时代便是家具贵,也没什么是贵在样式上的,大抵是贵在木材和雕花手工。 其实,他这会儿也没当那是多金贵的东西。  他这会儿恼,不是恼失掉了一笔财富,而是恨失掉了一个人心。 年谅其实极是护短之人,只要是他房里的他的人,他都会护着,哪怕做错事,关起门来他自己怎么罚都行,外人要罚,他只会挺身护着。  正是这种性子,也让他眼里不揉沙子,容不得一点儿背叛。 他感念吴栓当年顶着六月毒日头跑马进京给他送人参,实是有活命之恩,虽然吴栓是年家家生子,这些都是奴才该为主子尽忠地,然他到底是心存感念,一心想着善待吴栓和他的子嗣,心下总是对吴苌十分亲近。 可如今…… 年谅嗯了一声,吩咐青樱道:“把我的椅子推出来,这个退回去。  ”才说完。  立刻又否定,道:“罢了,不必了。  便坐这个过去。  收了。  ” 到底是,证据。  是教训。 他这里才做出决定,还没动身,外面又来回道,窦家又派人来接了。 这次来地不止来了管家。  还跟来一位姨奶奶。 那是窦煦远的第五房小妾韩姨娘,因着受宠。  这次跟着一道去玫州,如今窦煦远的船上就这么一位正经女眷。 “奴家是来请姨奶奶一并过去吃酒的……”韩姨娘谢了坐,未语先笑,拿帕子半掩了口,眼波流转,瞧完年谅瞧夏小满,瞧罢夏小满这眼神就又粘到年谅身上不动了。  这帕子一抖,继续道:“还有尊亲戚,纪夫人纪大爷纪大*奶纪大小姐——先前我家爷不知六爷船上还有亲戚爷奶奶,因此未曾相请,是咱们疏忽了,还请六爷恕罪呐……” 夏小满饶有兴趣的瞧着这个女子,如果说年家七爷鸲鹆居里都是香气“袭”人“长腿的香炉”,那么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活动的首饰匣子”——恨不得一匣子首饰都插到头上挂到身上。  这周身绫罗艳丽夺目,满头珠翠颤颤巍巍。 再看那一张脸,呵,真是“眉目如画”——妆忒浓了,都看不出眉眼本来地样子,像是刮了大白后又浓墨重彩画上去地。  =_= 又是“唇红齿白”。  ——那厚唇,殷红欲滴,像刚吃了人似地。  一张一合地还不太显,这一番纪家“大”字的尊称说下来,露出一口森白的牙,越发瘆人。  》_《 年谅可没注意这女人什么模样,只由她的话想起表哥,略有些犹豫。 今日二月初九,正是会试的日子,一早瞧着表哥情绪欠佳。  晌午吃饭时候还有些烦躁。  因大夫道是服药忌酒,便灌了一大碗汤。  蒙头大睡。  他倒是希望表哥能出去散散心,窦煦远既然来巴结他,定是满口颂词,若由其赞几句表哥,让表哥痛快痛快也好。 他下意识瞧了一眼夏小满,夏小满不晓得他是何意,扬了扬眉,嘟了嘟嘴,以示询问。 韩姨娘见两人对视,又掩口轻咳一声,引起两人注意,然后甩开帕子,眯起眼睛,翘着嘴角,道:“六爷莫非是嫌我家爷没亲来不成?实不是我家爷不知礼,只是船上还有客人,我家爷分身不得,只得派奴家来请……六爷若是嫌奴家身轻位卑……”方才明明是笑着,这转瞬间那本来每次出现都是捂嘴的道具帕子却改了套路捂上了眼角,立时化作一副垂泫欲泣地模样。 夏小满冲年谅眨眨眼,年谅皱了皱眉,冲她使眼色叫她打发了。  夏小满心道接话没问题啊,可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当下眼神瞟了一眼那轮椅,努努嘴,示意他注意轮椅问题。  年谅一脸无可奈何,微点了点头。 韩姨娘眼睫微阖,偷偷打量着两人,见这二人又打哑谜,心里一乐,又见年谅神情像是应了,忙转了脸,道:“虽奴家位卑,确是事出有因,咱们可丝毫不敢怠慢六爷!我家爷可是一腔子实心儿,还请六爷明察,能赏脸移尊。  六爷若还是怪罪……那……奴家这给六爷磕头赔罪了……” 话说得爽利,这跪可不爽利。  要真想跪的,“扑通”一下膝盖砸地,那是铿然有声还能忽扇起一片灰来。  可人家那个闺阁文雅啊,扭扭捏捏的起身,一双红酥手翘着兰花指,三只手指捻上裙子下摆,微微提起,慢动作一般拧着身子缓缓俯身,眼睛一直瞄着年谅和夏小满的反应。 夏小满差点没喷出来,这么提着裙子盯着你的,若换身行头穿上鲸骨撑的洋装礼服,那就在行西方贵妇屈膝礼了。 她其实真想看看她不过去拦着这韩姨娘能跪下不,可人家极有分寸,慢镜头切割的那叫一个巧妙,一个礼能行俩时辰去,这微屈着膝,亏伊不累!马步扎的那是相当地稳当了。 夏小满也没那好耐性了,笑眯眯道:“韩姨奶奶说笑了,窦爷挚诚相邀是多大的情意,我们爷承情还来不及,哪里会挑理?”说着命丫鬟过去搀扶住韩姨娘。 韩姨娘谢过。  只道:“六爷大度,不挑奴家的理,奴家实感……” 年谅淡淡打断她地话,道:“窦四爷好意年某却之不恭,只是家表兄,还要年某去问上一问,姨娘稍待。  ”说着示意青樱过来扶他。  拄了拐去了。 韩姨娘这边陪笑应了,端起茶盏是要饮茶的样子。  窦家的管家窦邑也被领到外面吃茶。 韩姨娘本不是良家出身,原就爱繁华如锦地日子,窦家又是巨富,家里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便养花了她一双眼。  先前知年家是京中世家,皇亲国戚的人物,她只当天人一般。  来了又见这船这般气派,只道其中还不是金砖铺地玉石为墙!然进来除了见几处古董摆设,并无所想那般富贵景象,再见满屋的丫鬟都是素淡的青衫,头上身上也少有饰物,她便有些失望。 她本身有副好容貌,生**美,又是必须日日里同其他小妾争奇斗艳以保持在窦煦远心中地地位的。  所以对衣服首饰胭脂水粉最是上心,每日里莫说自家,就是自己房里地粗使小丫鬟,衣服首饰都是极尽精致的,得让爷一进门瞧哪哪能体现出她的“高贵”来。 她素不知气质是何物,只觉得年家侍女皆因着衣服普通沦为青菜萝卜乡下妞的样子。  暗叹白瞎了她们一张张好容貌,却落到这样怠于调理人地主人手里,明珠暗投,委实可惜。若在她房中,岂不是勾搭得爷日日过来! 待见了年谅和夏小满,又多少有些释然。  倒不是因为俩人地现下是便装,也没配什么饰物——韩姨娘倒是有几分眼力,识得是好料子。  而是因着这容貌问题。  这韩姨娘瞧着年谅虽有病容,却是清癯俊逸,而夏小满相貌平平。  满屋子丫鬟任拉出谁来容貌都能压过她一头去。 若这夏小满是妻。  因着善妒,这些丫鬟都跟柴禾妞一样是怕主母多心。  倒也说得过去,然这只是个妾!若不是有爷宠着,哪里会厉害成这样?!可年六爷怎的会宠着这样一个女人? 思及自家爷院子里那些女人,哪个不是貌若天仙?凡天下男人,又有哪个不是喜颜色地?这女人……这女人相貌普通,笑容语气皆是谦和,全然没脾气的样子,定不是什么名门出身,怎会受宠?她也不像个厉害的能压住俊俏丫鬟的。  由此可见……这年六爷模样是好的,心里却是糊涂,舍了那些美人丫鬟倒选了这么个女人为妾,还带着出行,这眼界呐……,哎,这调理不出美人丫鬟也是常理。 她心里实是大为惋惜年谅识人不明,而心底深处又隐隐有些嫉妒——凭什么这样的女人交了好运?! 她一边儿抿着茶,眼见年谅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门口,这才含着笑,挑眼梢瞧向夏小满,展开送礼工作,因笑道:“姨奶奶,怎的还叫六爷拄拐出去呐?可是这‘莲花宝椅’不妥当?” 夏小满听着那“莲花宝椅”不知怎么就想起“莲花宝典”来,十分想笑,可再一想到那白花花地银子被人盗版了去,又实是笑不出来了,听了她这话,只轻飘飘道:“大夫交代了,六爷的腿多走动走动好得快些。  ” 韩姨娘既有推销员的责任在身,也是想显阔,让这庸脂俗粉晓得晓得什么是品味,便忙道:“哎呀,姨奶奶不知,哎,怕是来送椅子的人没说明白,回头我叫我家爷重罚他。  ——这椅子可不寻常,是柏木的呐!柏子安神补心呐,柏木香也是安神呐,上好药材呐!这六爷坐了这椅子定是极快愈痊呐!” “哦,原来是‘安神补心’柏木的。  ”夏小满眼皮都没抬,撇了撇茶叶,抿了一口水,心下叹气。 这盗版地也是个人才,知道怎么包装,当初她想卖轮椅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质材和工艺,但主要还是考虑的如何改善轮椅的舒服程度,在垫子上做做文章罢了。  在虚假广告、过度包装漫天飞的世界里,在商的她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实用主义者。 然实用主义也有高下之分,她那种所谓舒适实在是最浅显的。 眼下这“莲花宝椅”就给她上了一课,要身心皆舒适才是上品——材料不光要名贵,也要有保健功效;雕花不光图案要好,工艺精良,还要有深刻寓意。 病人本身就需要保健质材这点不必提,而作为特殊病人就要特殊对待,一个人瘫了,行动不便,总会很烦躁,这柏木安神养心,正是对症;而大多数病人又都是心理脆弱,是需要宗教作精神寄托以转移病魔带来的心理压力的,这椅子又适时采用宗教味道浓厚的佛台莲花造型,又雕刻佛经,实在是将消费心理研究到极致了。 夏小满咂咂嘴,如果你觉得你多拥有千八百年地科学知识,“站在巨人地肩膀上”,就可以将古人当傻子,能大把大把搂钱,那绝对是中了穿越文的毒。 就这轮椅看来,她从前升职成助理之后好歹也算个商务人士,接触了不少广告策划圈子地人和事,去年腊月自己鼓捣那市场推广企划书,也是考虑了许久,结合了许多见过的案例写的,然放到这“莲花宝椅”面前,那就是垃圾。 于是,她开始反省,以她现在这水平,在这里自家开铺子,会不会血本无归。 她的目光在那漂亮的莲花纹上,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如果你不是诸葛亮,能不能试着变成刘备?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注释:【莲花宝典】,出自93年新加坡电视剧《莲花争霸》,那电视剧主体是古龙的《流星蝴蝶剑》,然后其中又出现了一本类似《葵花宝典》的武功秘籍——《莲花宝典》。 我大萌那个男主的演员李南星啊,大萌。  也爱那首主题曲,罗文的,《江湖路》。  (*^__^*)。.。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6、知人者智,自知者明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是啊,柏木的,安神养心呐!”韩姨娘听出来夏小满木材都不懂,脸上多少露出些鄙薄神情----果然不是识货的。 然今儿过来是干嘛的,还不是来讨好的,敬业的韩姨娘那点儿鄙薄一闪而过,脸上依旧维持灿烂无比的笑容,开始全方位扫盲,热切的推销道:“姨奶奶再瞧这莲花样儿,这花样子可不是咱们这边儿的,这是鞑靼的赤子莲花,且看这莲瓣的层儿,千层莲也没这么体面呐……姨奶奶再看这雕工,这也不是咱们这儿的手艺,是州的活儿,----州您知道呐,木器是出了名的,州的攒百花香木屏风,哎呀呀,不得了,那花儿都叫他们雕绝了……” 韩姨娘兀自说得兴奋,夸了材质夸手工,夸了手工夸配件,珠子南海的,玉石西山的,又都是佛前开了光的,好似那包角的金银都不是凡品,是太上老君那丹炉里冶炼出来的一般。 夏小满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那椅子一番,这么一说,瞧着这椅子忽然形象高大起来,光芒万丈啊,真有噱头!回头广告就要这样打----零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安装到一起来了,成就这睥睨天下举世无双的椅子…… 她强忍住爆笑的**,把嘴角上翘的弧度控制好,故意带着点子惊叹调子道:“一个椅子而已,这么金贵啊?!” 韩姨娘十分得意,心里又嘲笑她没见过世面,嘴上紧着道:“我哪敢哄姨奶奶?再没有半句假话呐。这椅子,就是这般金贵!你就单说能将这些东西凑到一块儿去,得用多少人,费多少功夫?!怕是拿着一千两一万两银子都没处买去!” 夏小满笑而不语,吹得没边儿。如她所说,材料收集需要多少时候?这复杂的手工雕花又要费多少功夫?那图是腊月初给的吴苌,便是当时就流出去了,到现不到两个月,天南海北的东西怎么配齐的?窦四爷是“基督山伯爵”吗? 然心里到底冒了点儿疑惑。若是真的样样金贵,那是不是她搞错了。那图不是她的…… ----不,不对,那刹车闸独此一家,旁人仿不来的,是她地图纸没有错。 那。或者不是吴苌……在十一月造年谅的轮椅时图就流出去了? ----不会,不会。她自己又否定了,两个木匠就算凑到一起,对了各自部分。那也凑不出来这么全乎。这里面还有她刻意隐瞒的部分…… 想着她头都大了,又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嗤笑自己,你夏小满自己还不知道广告的水分有多大么! 韩姨娘哪里知道她想些什么,见夏小满摇了头,当她仍是不信,便有些不高兴。.但仍要强忍。只得陪笑道:“姨奶奶若是疑我,咱们不妨找人来与姨奶奶来验验。我真是句句属实。” 夏小满牵了牵嘴角,道:“岂敢疑心。不过是感慨。窦四爷才智过人,造这椅子不知要费多少心血啊……!不说那一千一万的银子,就这份心血,这礼也太过贵重,咱们哪里好收下?” 韩姨娘没想到她说了这么一句。方才年谅说收了地话还没传到窦家管家那边,这韩姨娘就上门了,因此她并不知,这会儿听了夏小满说的,心下暗恨自己多嘴,原是想说这物什金贵,既是自己想同这女人显摆,也是想着抬了自家爷面子,也叫年家高看一眼,不想弄巧成拙,倒让人回绝了。这要叫爷知道了可不得了! 她忙不迭道:“姨奶奶哪里说来。这个……这个……这个金贵东西就要与金贵人用呐,旁人也不配!这个椅子可是……” 夏小满见她急了,因正有心套问她话,便立时道:“这椅子一共造几把?” 韩姨娘脑筋还没转过来呢,脱口而出:“两把。” 这说出来立时就后悔了,若说就一把,岂不是更显得金贵!不过金贵也没用,现下人家就拿金贵来回绝呢。她讪讪一笑,想着补救两句,可一时也想不出说什么来,笑过也就无语了,一只手垂下去紧着摩挲着裙上挂地玉佩络子,脑子里急转着,想着对策。 两把。夏小满心道,果然批量生产是大问题。不知道窦家什么时候得着的图纸,为什么只造了两把……她脸上含着笑,微微垂了眼睑,心里也琢磨怎么套词儿呢,并不再同韩姨娘说话,慢悠悠伸手掀开茶盏碗盖,扫了一眼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茶,转而一本正经向一旁的采菽道:“茶凉了。换了。” 采菽忙道:“二奶奶恕罪,奴婢疏忽了。”说着忙回身摆手,叫两个小丫鬟过来换了。 韩姨娘脑子里迷糊着,忽听见丫鬟口中“二奶奶”这三个字,一时错愕,猛抬起头,眼睛骤然睁得溜圆,一眨不眨盯着夏小满。这称谓……来前听说的是六爷带地是个妾,未成想此女竟是个二房奶奶!她忍不住再次打量了夏小满一番,心里只叫老天不公。 夏小满想好台词,这才无比端庄的抬起脸,伸手比量了下茶盏,笑眯眯道:“韩姨奶奶请。” 韩姨娘回过神来,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脸上带出几分恭敬来,谢了茶,端着茶盏却未喝,飞快的琢磨着台词怎么把这礼送出去。 夏小满像模像样抿了一口茶水,道:“这椅子实在是极好,说起来六爷也是真用得上……” 韩姨娘听见有活口儿,立刻笑道:“二奶奶说地是,其实呐,金贵地东西也多去了,咱们诚心孝敬六爷这宝椅,真个就是寻思着六爷能用上么……” 夏小满笑道:“多谢你们惦着,但这个实在太贵重了。.受之有愧。这么吧,造怎么把椅子得造多少功夫?要是时日短呢,咱们还能烦劳窦四爷再给咱们造个简单些的。寻常些的,六爷不过用它代步而已;若是时日长……韩姨奶奶,这到底是用多久造的?” “这个……”韩姨娘脸上一阵青红,她想推说不知,又怕这个真送不出去。便都成了她的不是,于是转了个弯儿。陪笑道:“二奶奶,这都现成的,正好就与六爷用了,哪里好让六爷等着?寻常地也配不上六爷这身份不是!” 夏小满笑道:“到底现下就两个,咱们这么着就分去一个。实不地道。一则,太金贵压不住,未免也折福;再者,六爷还有个脾气。也不大爱用和人一样地。窦四爷要是能教咱们怎么造也好,咱们自己造一个也方便。” 韩姨娘一时语塞,脸上有些讪讪地,脑子转了转到底转不动了,咬咬牙,陪笑道:“不敢瞒姨奶奶,若是我家爷造的。六爷要点什么样咱们给六爷造了就是。然……这并非我家爷造地。这个,这个。也是机缘巧合,叫我家爷遇上了,从个鞑靼行商手里买下来地现成的……我家爷尚不知造法……” 这点她确是知道地。前两日府里添置了这金贵的椅子,因为她名里带了“莲”字,也是同其他小妾怄气,便在爷搂着她吃酒时吹风,想讨这椅子。 爷当时虽是醉了,好一顿夸这椅子,却不许给她,只道是两把椅子五百两太划算了,定能靠这个发达一笔。又道可惜没捞着造法章程,叫木匠来看了,木匠也没瞧明白怎么造的,道是若能拆了看看许是能鼓捣出来。他瞧着这椅子实在精细,不大肯拆,只嫌那木匠废物,然又寻了几个,就没人敢拍着胸脯说能造出一样的来。 他那边还在犹豫要不要拆那制作精良的椅子,就遇着年谅了,这其中一把宝椅就送到了这里。 鞑靼行商?鞑靼……夏小满皱了眉头,鞑靼是北边儿少数民族吧,怎么这么快还整个跨国贸易了?!转而一想,是托儿也不一定,或者干脆就是吴苌耍心眼,不敢卖国内,直接卖到国外…… 韩姨娘看着她脸色,陪笑道:“二奶奶,我是绝无虚言,实是机缘巧合……这个……这个……也是这椅子同六爷地缘分呐,偏叫我家爷遇上了,又叫我家爷遇上了六爷……缘分呐……” 夏小满哂然一笑,是缘分呐。怎么就撞她手里了。 纪淙书被年谅说动,同意跟着过船赴宴,年谅又请纪郑氏,纪郑氏同意了孩子去,自己却是回绝了。 这厢年谅打发人来告诉夏小满同意过去赴宴,自家往舱室来更衣。少一时夏小满进了来,已是叫韩姨娘自行吃茶,自家过来跟年谅汇报套话出来那椅子的事。 她说罢又道:“没旁的意思,方才我还想着让你过去吃酒时,套套窦四爷的意思。现在倒不用了,你酌情探他两句,看这韩姨娘说地是真地假的就行了。那莲花椅,你收下吗?我看他们好像很殷勤的样子。” 年谅点头道:“先前不也说了。收了。窦家居心不明,想来……怕是有所求我,不然不必这番作为。” 可实想不出哪里能被窦家求到。他略想想,也就弃了。 待两人换了衣裳来到厅里,纪淙书夫妇并纪灵书已经过来了。韩姨娘拉着纪灵书紧着夸她好相貌,纪灵书原也是被人夸惯了的,偏这女人说话不合她的意,弄得她也不大自在,意见着年谅和夏小满出来,立刻就过来行礼,然后就跟着夏小满站了,不肯过去韩姨娘那边。纪戚氏是没什么话的人,韩姨娘怎么说,她也都只是笑下而已,鲜少回应,韩姨娘也就没处下嘴了,只得不说。 年谅坐上那莲花椅,韩姨娘听他说收了,这心就落地了,一面打发人回去给窦煦远报信儿,一面往外请诸人。 夏小满推着轮椅上的年谅,斜眼瞧了瞧一旁右手上固定了竹木支架地纪淙书,再瞧状似天真无邪地纪灵书,心下一哂,一个腿残,一个胳膊残,再加一脑残,这里是残联吗? 窦煦远没有亲身过来相请年谅确实是因为船上有客,现下年谅这一大堆人马过船饮宴,窦煦远倒带着几个客人到甲板上迎接。 瞧见年谅坐了轮椅过来的,窦煦远心也踏实多了,肯收礼就是好地开始,他上前两步,陪笑问了好。在向众人引荐年谅时,窦煦远特地加上了所有称谓,又称他是“国舅爷”。年谅尴尬不已,众客人却将其当了天人一般。 而窦煦远所交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那几个人里有停泊码头这个县的县主簿,有当地大户商贾士绅,有丁午河上的漕运帮派头目,还有两个被介绍为过来出公差的玫州府的捕头。 这么着官官匪匪一道喝酒……年谅听了介绍,一一问好,又偷眼去瞧纪淙书,怕他正义的毛病又烦了,自己不痛快也惹人不痛快。他心里多少有些自责考虑不周,只想着让表哥出来散心,忘记问对方都请了什么人,他还道窦煦远就专门请自家这一家子呢。 好在纪淙书若有所思,注意力没都在这些人身上,根本没太理会都见了什么人。 众人被领进内舱大厅,布了两桌席面,屏风隔开,方才女眷已先一步悄然被代入此厅,在屏风后饮宴。 到底不是文人诗会,开场白寥寥数语,大家就坐下来推杯换盏起来,因着人层次不同,席间话题也杂了些,年谅和纪淙书都是因着吃药而忌酒的,而那些生活话题也不是听得太懂,好在那些人讲得热闹,而又有唱曲儿的在角落里吹拉弹唱,他们只听着也不觉得闷。 酒过三巡,窦家仆从与每位客人端上来一套瓷碗碟。 一位玫州捕头叫董雷的,拿了只四季如春彩纹青白碗笑问窦煦远道:“四爷什么意思,可是要换大碗喝酒了?” 窦煦远笑道:“喝酒还不急,诸位且先看这碗如何。” 客人里有一两个懂行的,仔细端详一番,都笑赞道:“实是好瓷!窦员外手里哪有不好的!” 窦煦远笑着客气了两句,又特特向年谅问道:“六爷瞧着如何?” 年谅笑道:“确实是极好。” 窦煦远笑道:“这是玫州一个瓷窑烧的,品相尚好,卖也是极好卖的。我欲收了这瓷窑,尚差些本钱,便厚颜求六爷入上一股,助我一助。” --------以下不算字数,无差别推荐-------- 下个月一妹妹要PK,广而告之。咔咔。 书名:臣妾书号:1092084作者:倾殊 点击推荐收藏全要。当然最重要的是粉红票。咔咔。 此女完本《太子殿下的婚事》。完本保证。 *----以下是群统一广告词。其实是每人说了一句话,可,贴出去才发觉,TMD为啥就我这样俗……眼泪……-风格很诡艳的,喜好自虐与虐人的亲千万不要错过!(脸红红) ----当木当泽说:请看臣妾横行宫闱(一本正经) ----行烟烟说:这文的H在我眼里尚可(捂脸)…… ----秦十六说:完本没问题----不完本没钱啊……。坑品也应该没问题----好歹还有全勤奖……(望天) ----Jassica说:请各位读者大人带上刀子、鞭子、蜡烛追更之……(女王样的握拳)作者们共同推荐,还请大家挪去欣赏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7、知人者智,自知者明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7、知人者智,自知者明3 两桌席摆在同一个大厅,只不过男宾女宾用一扇屏风隔开。  那檀香木嵌七彩琉璃十美图的屏风,既不大遮光,能影绰绰瞧着人影——只不真切,更挡不住声——那边儿说了什么,这边儿却是听得真真的。 夏小满听了窦煦远的话,持着瓷碗的手一顿,微微挑眉,转而又若无其事继续转着碗,认真端详那绵延纠结的花纹,却悄悄伸长耳朵继续听着。 窦家不说富可敌国吧,那也是家财万贯。  冰是夏日里大宗消费项目,从中等人家到皇宫大内,消耗量都很惊人,不论外面市场,便只是一个禁中夏冰供奉的差事,每年的银子就不少于二十万两银子——这可是中央财政拨款,雷打不动的收入。 若说窦家为了收购一个小瓷窑要问旁家融资,嘿,这个笑话比窦家的冰还冷。 不过是场正当生意掩映下的权钱交易。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这样的变相贿赂她夏小满也见得多了。  当初随经理去过总公司下属的一个分厂,在包材库里见到某包装箱厂供货的包装箱,那是质量奇差无比,套印偏差、钉距不均甚至面纸分层开胶,那些纸箱常容易出现的问题它一个不漏统统都有,最可恶的是承重还不合格,装了产品进去只两箱一摞,下面那箱子就堆委了,十个纸箱里头能用两个都是多的! 他们当是抓住了大问题,结果分厂经理出来解释。  说这纸箱厂是当地公安局头头地小舅子开的,当初才建厂时,因着家业大而后台不硬,常被地头蛇勒索,厂房玻璃被砸了多少次,后来经人搭线认识了那小舅子,打着合作的招牌。  每年花上一百五十万块买他家的纸箱,把这小舅子变成厂子的供应商。  关系造得杠杠的,再有人过来闹事,公安局直接出两辆警车厂门口一停,——全灭。 这只是一场交易,就看你的成本核算,——如果你认为每次地头蛇来打砸废掉地钱要比一百五十万更多,那么这劣质纸箱哪怕一个也用不了也没关系。 窦家此举也差不多这个意思了吧。  你年谅若是股东之一,便有责任和义务为“咱们”的生意护航。 只是,窦家在玫州有个知州做靠山,还用得着年家什么? 屏风那侧地席面上,年谅也拿着那青白釉的瓷碗细细端详了半晌,嘴角一挑,笑道:“这品相确实不错,窦四爷慧眼。  收此瓷窑定是生意兴隆,谅先给窦四爷道喜了。  只是,谅虽略读了几年书,与生意却实不在行,此去玫州也只为养伤,窦四爷的事。  恕谅爱莫能助。  ” 窦煦远脸色丝毫未变,笑容依旧,道:“六爷自谦了!其实这生意也没个什么,咱们这等粗人都做得来,何况六爷这样的饱学之士!六爷放心,窦某这生意说来也寻常,不费什么,所求六爷不过帮些本钱,算做一股。  六爷可是国舅爷、金贵人,哪里敢让六爷操劳。  便派个账房来公中督帐便可。  窦某可断不敢差了六爷的……” 他说着顿了顿,指着在座几个大户商贾。  道:“说起来惭愧,原不敢开口求六爷相帮,实是这窦某这几位朋友,都有些事故,一时筹措不上银子;再者这几位也都是本地的,离着玫州也远,窦某也不好让他们扯着长线不是。  ” 那几个被指的商贾纷纷笑道:“国舅爷,四爷可从没有虚言,先前确问过某家,但某在瑱州地生意还占着银子……” “……初时还没瞧见这瓷器,尚不敢说什么,这会儿瞧见了,实是稳赚的生意!可惜了一时周转不便,不然定要入上一股……” “……国舅爷还信不过四爷的手段么?” “……国舅爷若是手头宽裕,某敢提头担保,这生意定赚个盆满钵满!” 年谅只听着,反复摩挲着那碗,但笑不语。 因着当年大秦太祖皇帝坚持“士农工商”并重,驳斥“重农抑商”的论调,所以大秦一朝,商人的地位虽然也不是多高,但也远没有历代那般低贱。  然到底还有些读书人内心深处始终认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比如纪淙书。 纪家也是有铺面有生意的,又主要靠着租子营生,虽是母亲打理着,纪淙书未曾沾手,也不懂什么,可也不敢歧视商贾,只是,这若能走仕途,他是绝不会从商,若有人劝他经商,他多少还是会鄙夷。 他先前看着那青白釉的碗碟,觉得还算素雅别致,当这些人一提到要拿这碗卖钱,他突然就觉得那碗碟恶俗起来,便就撂下,瞧了一眼身边地年谅,想起他说自己不懂经商,便低声道:“圣人云,‘君子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也;能之曰能之,不能曰不能,行之至也。  ’‘内不自以诬,外不自以欺’,表弟先前所言行商之事,亦是此理。  ” 年谅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勉强维持着微笑,向他低声道:“谢过表哥教诲。  谅谨记。  ” 窦煦远半眯着眼睛,抹了抹唇上的短须,一直注意着年谅的表情,见纪淙书脸上露出不屑又向年谅说了什么,年谅却是不动声色,他心里不由翻了个个,听着几个帮腔的说得差不多了,便挥手笑道:“谢过诸位抬爱,窦某实没有诸位说的这般本事,但窦某却有一个‘敢担当’——旁地窦某不论,若经营不善,是万不敢连累朋友的,赔多少皆算窦某的。  六爷你看……” 赚了你抽红,赔了你不用管——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已算得是明着送钱了。  屏风那边夏小满放下那瓷碗,笑眯眯的谢过韩姨娘极力推荐地一道炒鹿脯丝,由着小丫鬟过来布菜,尝了两口,便是不爱也应和着赞了两句。  心道,盛情难却啊,越是这样。  越…… 只听年谅笑道:“窦四爷义薄云天,谅着实佩服。  然谅无端占个大便宜……” 窦煦远忙道:“六爷折煞窦某了。  哪里是便宜,是窦某现下实是缺银子,厚颜相求六爷,六爷肯帮忙,窦某感激还来不及,还有什么好说的!” 年谅摆手道:“窦四爷客气了,好意谅感激不尽。  论起来。  这确是一桩难得的买卖,然不是谅不识抬举,实是爱莫能助。  窦四爷说银子,谅也便拿此说话,此去玫州实是为的养伤,身边儿并没带什么银钱,一时恐难筹措到窦四爷所需的本钱,此时应了。  岂非诓骗窦四爷?四爷这般仁义,谅岂可行小人之事虚言相欺!” 窦煦远一时语塞,几个商贾也是一脸尴尬,谁也没料到年谅能说“我没钱”!!凡世家子弟,就是真没钱的,充面子也要说有钱!不过。  若是开口说没钱…… ——那则十之**是问你要钱。 几个商贾相视一眼,都暗自摇头咂舌,黑,真是黑,瞧这国舅爷文质彬彬一团和气,竟是狮子大开口,小钱钓大钱都不肯,准备一毛不拔直接要?!有人不无同情地望了眼窦煦远,瞧着窦煦远这台阶怎么下,不过窦家家大业大。  既然想巴结这国舅爷。  怕也是不差那点银子了。 窦煦远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年谅撅了,由送冰款时候吸取教训。  知道直接送钱是不行地,迂回战术送了莲花宝椅,果然年谅就收了。  本以为这入股的招数够迂回,话也说地够圆满,年谅一定能顺水推舟应了。  结果……又被撅了。 他那大眼珠绕着年谅身上转了两圈,心道看来是个滑得半点儿不沾手的,还得从长计议啊从长计议。  他嘎巴嘎巴嘴,勉强一笑,道:“是窦某唐突了。  这个……六爷莫怪……” 年谅也没旁的话,只笑道:“岂敢。  谅还当谢过窦四爷美意才是。  ”说着端了茶盏,要以茶代酒敬窦煦远。 窦煦远忙端了酒站起来,嘿嘿一乐,一饮而尽,亮了杯底,才坐下,抬着筷子点着桌上的菜,招呼众人吃菜。 众人刚刚从尴尬里缓过劲儿来,忙纷纷开了新话题,窦煦远又叫换了个歌姬弹唱新曲子,一时又热闹起来。 那边聊那边的,纪淙书偏过头,向年谅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矣。  富不可求,从吾所好。  ” 年谅一笑,反问他道:“富若可求也,执鞭之士,表哥肯为之?” 纪淙书一怔,皱了眉头,道:“虽是圣人言……然圣人又云,‘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 他再次成功的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寻思片刻,喃喃自语说了一通圣人之言,直到上了新菜,窦煦远唾沫横飞介绍一番,侍儿过来帮着布菜,纪淙书这才停下来,用一勺子菜堵住了自己地嘴。 年谅极是无奈的瞧着他,一路听着一路笑着摇头,末了还只得赞道:“表哥高明。  ” 纪家大爷在屏风外头念经,纪家大小姐在里头念经。 歌姬外面唱了一曲《富贵长》,琵琶拨得急,音挑得也高,果然唱出那“珊瑚百尺珠千斛”的富贵之音来。  然纪灵书却听得直摇头,道是意境错了,此曲唱的可不是富贵多,当是唱得缓而长方是应景——以喻富贵绵长。 韩姨娘从前也是弹得一手好琴迷煞了窦四爷,颇通乐理,因性格使然,她爱的就是那富贵繁华金玉满堂的调子,因此对纪灵书说的不以为然。  虽纪灵书是客,但韩姨娘因瞧着她年纪甚小,也就当孩子对待了,并没有当回事,也是为了显自家能耐,便笑着驳了两句。 这可好,纪灵书本就不甚喜欢她,听她反驳,越发不快,便也出言驳斥。 因起初两人是慢悠悠你一言我一语的正经八百论道,夏小满也不大待见韩姨娘。  便也就没试图阻止,一边儿抻着耳朵注意着外面地动静,一边儿和纪戚氏有一搭没一搭讨论哪道菜好吃。 谁知道这一会儿没管,那纪灵书的论道便升级了,从前朝音乐大家谈到本朝操琴高人,最后天籁梵音都上来了,更是引了诗词曲赋无数。  砸得韩姨娘晕头转向。 韩姨娘那脸都有些抽抽了,好在妆厚。  也瞧不太出来,只得勉强一笑,道是大小姐渊博,转而抛开她又和夏小满说起话来——相比之下还是一个没品位的柔和的人让她踏实些。 夏小满头疼不已。  从前撅纪灵书大抵是在长生居里,或者只有她和纪灵书俩人在的时候,没人论及规矩其他的,现下有纪戚氏这亲嫂子在。  又比她职位高,到底不好由她出面说话。  夏小满就着讨论菜式,和纪戚氏绕着弯子说了两句话,示意她出面遏止纪灵书,免得伊把话题扯到火星上去。 纪戚氏已经习惯了这兄妹俩地高谈阔论,并且是发自内心地敬仰他二人,所以现在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什么不妥,再者。  她本就不善言辞,若是让她去阻止他们说话,很可能两句半不到就被撅到太平洋里去了。 夏小满见她没出手的打算,只好自己动手掐死唐僧了。 见纪灵书出现一个短暂地停顿,夏小满适时抢进,笑眯眯的拉了纪灵书的手。  又指着那方才没收下去的青白釉瓷器问她鉴定。 纪灵书顿了顿,瞧那瓷碗,笑道:“胎质细洁,釉色青莹,倒是好的,只这青白原是最雅致不过的,可惜了这纹路俗了,单用兰桂缀下便好,缠枝莲瞧着略嫌乱,所谓诗云:碾为……” 夏小满立时掐断。  笑道:“嗯哪。  我也寻思简单些好来着。  ”又指着桌上新上来的羹汤道:“表小姐来尝尝这汤,我尝着是好地。  只是不懂这个水啊啥地,胡乱喝喝罢了,尝不出是什么水来,表小姐品品看。  ——韩姨奶奶,这可是珅湖的水?” 韩姨娘忙道:“是呐!我府里便就只饮珅湖地水呐。  便是出来,船上也是备着大桶装湖水带着的,做饭做汤都用那水呐。  最是鲜香呐。  ” 纪灵书被这么一打岔,彻底忘记了先前的音乐之声,全然跟着夏小满的思路走了,拿了汤匙尝了一口,摇头笑道:“我却也尝不出来了。  水还是净喝品得真切……” 夏小满再次打断,又说旁的,这么着勾着她东拉西扯,纪灵书也警醒过来了,先前是说着曲子有些兴奋,这会儿也晓得夏小满在是断她话路了,她也就乖乖闭嘴了。 于是这顿饭又继续和谐地进行下去。 * 这一席吃了近两个时辰才散场,虽然没合作成,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愉快的。  散席时,年谅借引子谢过窦煦远的莲花椅,先是提出实在贵重,要出银子买,窦煦远哪里肯,年谅便又试探着绕弯子问了图纸。 窦煦远在商场里打滚二十来年了,日里斗的就是心机。  你什么不图平平淡淡说话,他反当你是不可琢磨的高人,从而心生几分敬畏,你若和他兜圈子,他却是极快就能反应过来的。  他这两句就听出年谅是想要图纸来,心里一黯,心道,原道他是滑不粘手地,现下看来怕还是下套等着我呢,却也是要那图纸做大买卖——这等眼里,哪里是口口声声不会经商的人?! 若这会儿他真有图纸,肯定二话不说就献上了,毕竟比起他想做那大事来,这莲花宝椅实在不值得一提——贵是贵矣,然天下腰缠万贯的瘸子又有多少?! 可惜了,他没有。 实是机缘巧合,一个鞑靼行商想走水路往北边去,奈何前两日蕖水未解冻,船家不肯去,便滞留在畴仁府,因和窦煦远谈得投机,便于他看这两张椅子。  窦煦远一眼瞧出商机,想要买那行商的图纸。  那行商也不是傻的,自然不肯。  窦煦远就退而求其次,因说家里有长辈残疾,将他这两把椅子都买下。  原想着这样的东西,不过是花样精巧罢了,寻个木匠来细细研究一番便能仿造出来,谁料竟是现下也没看出个端倪。 窦煦远心里暗骂那群木匠废物,耽误他大事,面上无可奈何的瞧着年谅,直言没有图。  难得他说一次实话,却不知年谅会不会信。 年谅原也没说多直白,听他这么说,也不肖找什么台阶下,便只一笑,转了话题,再次谢过而后告辞。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纸箱的事是真实的,虽然不是我原来那公司的。  一百五十万也不是虚假数字。 食品行业包装成本是很高地,比如我原来地公司,大部分都是五层瓦楞纸箱,每年纸箱成本大约是一千七百万。。.。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8、知人者智,自知者明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8、知人者智,自知者明4 从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喧嚣热闹的船舱里走出来,顿时觉得外面又黑又冷又安静,即使身后跟了一大群相送的,也感受不到多少人气儿。 夜已深,天上只有半枚月亮,星星既少又暗淡无光,周遭黑漆漆一片,全然分不出来水陆地,几艘船只上挑着的红灯笼好似浮在空中一般,导致那暖色调也带了几分阴森。 这会儿夜风一吹,再瞧韩姨娘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庞,阿弥陀佛,那就是惊悚片。 夏小满强挂着笑容,无甚话可说,勉强客气两句,只盼着赶紧回去。  只窦四爷那边几个人还凑合在年谅年国舅身边紧着恭维,还说什么下次路过务必要到自家好尽地主之谊云云。  她站得遥遥的,却听得真真的,没得厌烦,刚才酒席上也都说过了,非要告别的时候再说一遍,这样就显得亲近了?!这大冷天的,何苦来的。 看纪灵书微微有点儿哆嗦了都,她叹了口气,亲自过来给纪灵书紧了紧披风,又向韩姨娘道:“小姑娘,身板单薄,禁不起风。  ” 韩姨娘紧着称是,她也是冷的,为着漂亮,她今儿可都没穿厚袄,这会儿也是哆哆嗦嗦,便也往那边儿去望,瞧着一伙人说来说去的,心里也恨,便点手叫过来个小丫鬟,耳语几句。  少一时那边果然就散场了。 踏上自家船甲板那一刻,夏小满才彻底松了口气。  把手炉交给茴香,一面从持葛手里接过年谅的轮椅,一面吩咐过来相迎地自家和纪家几个丫鬟道:“谁现下回去告诉一声,拿吊子熬点儿姜汤吧,刚才大家伙都在风口占久了,都喝点儿姜汤驱驱寒。  ” 又瞧着年谅腿上加盖的皮褥子,忍不住低声道:“亏得出来时照原来二夫人说的给腿上盖褥子了。  不然还得冻个好歹。  那群人也忒没眼力见了。  ” 年谅一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这般也是寻常。  ” 纪淙书显然有不同意见,一拨浪脑袋,道:“表弟此言差矣,圣人有云,君子富……” 夏小满立时以最柔和的笑容面向纪淙书,一呲牙,道:“纪大爷。  这儿也是风口呢,不说我家六爷,您这胳膊也当注意着不是?咱不如进舱里,沏盏热茶,您与六爷慢慢聊着,又暖和,又畅快,您意下如何?” 纪淙书上次被夏小满打一耳光时脑子到底不是十分清明。  然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虽然被人告知自己是中了邪而夏小满是驱邪的——他自己也坚信自己是邪风入颅了,不然怎么可能会那般魔怔不孝,但那之后再见神婆夏小满多少有些不自在。  这会儿夏小满一开口,他立时没电,讪讪的略一拱手。  点头应了。 夏小满笑眯眯地点头啊点头,如此甚好,您老要念经咱也找个暖和地方念吧,让“年悟空”同学陪您,咱没那脑细胞可陪葬的,就不奉陪了。 然“年悟空”同学也是不肯牺牲脑细胞地,随即便道:“满娘,刚才窦家还送了两抬盒瓷器,也不知装的都是什么,想来也能是拔尖的。  一会儿抬到厅里。  请表哥表妹挑挑,再与姨母捎上几件。  ” 夏小满笑容被冻僵了。  心道,行,你可真行,这又把唐僧推给我了!却也没辙,咳嗽一声,应了,吩咐人去做,而后先让了纪淙书夫妇,再推了年谅往舱里去。 纪淙书并不耐烦挑选瓷器这些,又心知是给年谅的礼,和他不相干,便只是谢过并不肯要,年谅再三让了,他也没松口,一番推让,他也忘了先前要同年谅争辩个什么了,更是无心品茶闲谈,便告了辞带着纪戚氏回自己舱室去了。 纪灵书方才听了年谅道是窦家有送瓷器,因思及席上那瓷质不错,若拿水一润必会更好,便想若要有小些的盆钵,用以养鱼倒是极美。  本是欣然跟着要去挑的,结果大哥先一步这般辞了,她便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瞧了两眼那抬盒,也张口告辞。 夏小满原没太注意她什么表情,他们不要瓷器才好——倒不是她小气,是省得她还得浪费时间陪着,这会儿她只想着赶紧把身上沾了酒气的衣裳换下去,趴在被窝里好好暖和一会儿。  因此纪灵书也说不要,她就准备送客了。 年谅那是坐在轮椅上,底盘低啊,小姑娘瞄抬盒那眼神他倒是瞧地真真的,他素来当纪灵书是亲妹子待,见她是喜欢的,便笑道:“表妹还是瞧瞧有没有中意的吧,也不误什么。  ” 纪灵书犹豫了一下,年谅笑向夏小满道:“满娘在这里陪着表妹挑吧。  青樱,推我回房更衣。  ”又向纪灵书道了句“少陪”,便回舱室了。 纪灵书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夏小满一笑,低声道:“灵书是想寻个养鱼的盆钵。  ” 夏小满想了想纪灵书那几条金鱼,嘿,这盆怕是不好寻。  当下吩咐小丫鬟把抬盒打开,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往长几上摆了,让纪灵书过去自己挑。 两个四层的抬盒,东西到是装了不少,从杯盘碗碟到笔架笔洗都有,还有一双瓷枕。  夏小满看来看去,觉得窦四爷这还不是送礼呢,是送样品,想拿这个来打动年谅吧。  一会儿纪灵书挑完看来这东西还不能收到舱底去,得等年谅来过目,决定到底合作不合作。 说起来,那确是一桩白来钱的买卖,只不晓得代价是什么,若是所求不过是个稳当——毕竟知府也有年限地,胡家却是有百余年历史的望族,地位磐石一般——那这桩生意倒可做得。  年谅现在只有崖山庄和年寿堂玫州分号地人事任命权和流动资金使用权。  并没有最终产权,那算不得他的家业,瑾州的铺子,说是早晚要给他的,但若在那之前就被败光了,他怕也没辙。  此去若是能安置点儿自己地产业,将来若有什么。  也可退守…… 呸……她一晃脑袋,琢磨什么呢?!还是顾好自个儿吧。  给谁打算?!搁这儿多少日子还得两说呢。  现在是利益共同体。  他的短期利益她要管,这长期利益,嘿,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她抹了一把脸,也低头去看那些瓷器,她也不懂什么鉴定,瞧着甭管什么釉色地质地都差不多。  便也就挑挑花纹罢了,可看了几眼,也没太中意的,而且大部分要了也没用。  这踅摸一圈便只拿了两个三寸地白釉小碟子,准备放到梳妆盒里装耳环戒指等小饰物,这纯白的碟子盛上翡翠坠子玛瑙珠子,想来是极好看,又实用。 她把碟子交给身后小丫鬟叫送自己舱里去。  回过头再瞧纪灵书,却见小姑娘端着个花里胡哨的圆钵,搁那细细看细细琢磨呢。 夏小满皱了皱眉头,不会吧,小姑娘素来很有品味啊,怎么拿了这么个不着调的。  和她刚才在酒席宴上说的那话也不相符啊,品味落差也忒大了点儿吧。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了,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那钵地画工绝佳,那器口用吉祥如意云纹为饰,外壁是不是寻常地八宝纹,却是蝙蝠、游鱼、松鹤、花蝶各据一方,也以缠枝番莲绵延环绕;而内里钵底绘着富贵花开,色彩极是艳丽,描摹极是精细。  只可惜整个构图太过繁杂。  让人瞧着有些眼晕。 夏小满忍不住笑道:“画地是真好。  不过……就如方才表小姐说的,席上那个青白瓷碗俗了。  若是单独一两个花瞧着就好,多了倒显得乱糟糟的?这个可是更甚,嘿,瞧着都迷糊呢。  ” 纪灵书频频点头,却不大舍得放下,叹道:“正是。  灵书也是觉着这画工极佳。  只是这般乱凑,实在辱没了这好画工。  这画工,这画工……这画得着实是好……” 夏小满笑道:“既然表小姐喜欢,拿去就是了,也不必惋惜,反正是个赏玩,就别讲究整体了,哪里好看哪里就是了。  ” 纪灵书高兴的笑道:“谢过小嫂子。  ” 嘴上说着,手里还舍不得放下,指头掠过那纹路,禁不住吟诗道:“迷蝶无踪晓梦沉,寒香深闭小庭心……” 夏小满瞧着她是真喜欢,又因着她先前没提标志性的“圣人云”或者“诗云”,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临场发挥即兴而作,还是背咏前人佳篇,便不好直接打断坏了她的诗性,想着诗词也短,两句赞美完了就得了,便没吭声,自己盘点着到底送来多少瓷器。 谁知道纪灵书吟了几句之后,稍一顿,又继续念下去,夏小满旁的听不出来,押韵不押韵还知道,听着韵脚变了,忍不住偏头去看她。  纪灵书这会儿欢喜大发了,多少有点儿忘我,眼里就没旁地了,兀自神叨叨的叨念着。 夏小满深吸了口气,唤了一声“表小姐”。  改造进程忒是缓慢,得想点儿法子加速一下,再这么下去指不上那天暴走,一瓷器拍她头上让她永远闭嘴。 纪灵书被“打”回神儿来,见夏小满那个表情,扁了扁嘴,多少有些委屈。  小嫂子倒是好人,就是没读过书,总是不肯让她吟诗作文章!她也不吭声了,摩挲了一会儿那花纹,转身递给拂星先收着。  又瞧见一个素净的圆钵,虽内外无一纹饰,却是釉色透亮润泽,质如凝脂美玉一般。  她心下便忘了刚才的不快,又欢喜起来,拿了这个摆弄了半晌。 夏小满瞧着这个,又瞧了先前的,忽然福至心灵,笑着问纪灵书道:“表小姐可是喜欢这个?”见纪灵书点头,她又笑问:“表小姐觉得这个好些,还是刚才那个好?” 纪灵书以为夏小满只肯给她一个,瞧了夏小满两眼——小嫂子素来没这么小气,是方才生自己气了?唔。  不会,必是这两个中也有她喜欢的。  小姑娘自己这么琢磨着,倒有些犯难,微颦着眉,看来看去,比量半晌才喃喃道:“各有各地好呢。  灵书也极是为难,莫若小嫂子喜欢哪个就留下。  余下那个与灵书便是。  ” 夏小满只笑道:“我只问表小姐最喜欢哪一个。  ” 纪灵书叹了口气,紧紧抓着手里那个素净的。  道:“那便是这个吧。  灵书谢过小嫂子。”说着让拂星把那个填彩满纹的圆钵放回去。 夏小满哑然失笑,把那个塞回拂星手里,笑道:“我只是问表小姐一句哪个更好罢了。  两个都是表小姐的。  ” 纪灵书一怔,随即不太高兴了,当是耍她,便嘟嘟着小嘴,道:“小嫂子莫要与灵书玩笑。  ” 夏小满已经很久没瞧见小姑娘甩脸子了。  好像打入二月那次两人掰扯完,纪灵书一直待她和颜悦色的。  这会儿绷起脸来,她倒有些不适应了。 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  夏小满对自己说了两遍。  然后挂上职业笑容,指了指那个素净的圆钵,问纪灵书道:“我想问问表小姐,为什么选这个?” 见她皱皱着脸并不说话,夏小满便自己道:“我来猜猜?那花色的,细看画工极好。  单拿出来哪个纹路都是一等一地,可惜了,堆在一起了就太乱,如表小姐先前说的,反而不好了。  再有一个,表小姐说这圆钵要用来养鱼。  那就要显得鱼好才行,这个花哨地,放进鱼去怕都是找不到鱼在哪里——满眼看地全是花了,这叫什么,喧宾夺主吧?” 纪灵书见正让她说着了,抬头认真打量了她,见她实不是嘲讽玩笑地样子,便也不恼了,点了点头,低声道:“正如小嫂子所说。  灵书便是这般想的。  还有也是那个不好配架子和纱呢……实在纹图乱了……” 夏小满瞧着她正经听她说话了。  便道:“表小姐。  我前两日跟着青樱念书,学了一句。  ‘过犹不及’,这瓷器是不是便就是个例子?” 纪灵书点头道:“正是。如圣人言,天下事,凡当有度……” “表小姐。  ”夏小满打断她,道:“正是这句。  凡当有度。  表小姐也说这瓷器是例子了,一朵花是美地,花若多了,成片的堆在一起,反而不美了;表小姐学富五车,学识也如这成片的花一样,表小姐每次单表一支,便是极美地,若一下就抱出一捧来……怕就是那句‘过犹不及’。  表小姐思量思量?” 纪灵书不由愣怔,她素来觉得文章就当是花团锦簇,引用的词句得越多,越能说明人渊博有学识,越能驳得对方心服口服。  况且……她咬了咬嘴唇,道:“我何曾是‘一下抱了一捧出来’的?还不是依着先后一只只表的?” 夏小满一乐,两样东西可以一起吃,没见两个字儿能同时说的!当然哪一句都是有顺序的。  说话的顺序有了,全局呢? “你说时自然有条理有先后的,听地人呢?”夏小满指着那满身繁花的圆钵道:“就和这钵一个道理,你方才是捧在手里细看了,单看哪个花纹不是好的?可你整个看呢?我就问你,若摆在博古架百宝格上,你乍一眼瞧过去,能分出来哪一笔极好,哪一色极好吗?你说话不是写文章,写下来的,人可以反复看;这说出来的,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人家就这么一听,能记住多少?你是按照先后说了,先那一句人还没琢磨透呢,你后面一句又跟上了,便像缠枝莲绵延不绝,这人应接不暇只会越听越乱。  还不如一句话就说明白了。  ” 纪灵书皱眉道:“论道之事,岂是一言可定的?” 夏小满哼笑一声,道:“那就要看这‘一言’是句什么样地‘言’了。  能‘一语中的’才是你的本事,你只说这一句,简单明了又切中要害,给人的印象最深刻,也最能说服人;相反,你长篇大论,让人听着迷糊,压根不晓得你要论的是什么‘道’,那你这‘论’也就白说了。  ” 纪灵书不服道:“所引句句是理,怎的是白说?” 夏小满笑道:“今儿注定要拿这瓷器说话了。  表小姐为什么要选那素净的养鱼?因为养鱼就要显出鱼好看来,这花纹多了,鱼反而显没了。  你那论道不也是一样?你引用的那些是用来做什么的,不就是为了论证你的‘道’么,若只寥寥几句,恰到好处,‘道’就极其鲜明;若引得多了,不就同这花纹多了掩住鱼一样,反而让你地‘道’显不出来了?那不就是白说吗?只怕还不如白说,会适得其反也说不一定!这便是过犹不及吧?!” 纪灵书眉头拧到一起去了,抱着那素净地圆钵,指尖捻着光滑的表面,心里却疙疙瘩瘩地,品一品,小嫂子说的似乎在理,可从前父兄都是旁征博引出口成章,她一直是照着那般学的,父兄岂会有错?! 她一时混乱了起来,小脸皱皱成一团,瞧着瓷器也眼晕了,便向夏小满道:“小嫂子的话,灵书还要再想想……这瓷器,便只要这两件了。  谢过小嫂子。  灵书先告辞了。  ”说着福了福身,带着丫鬟抱着圆钵转身离去。 夏小满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绪,扭头吩咐小丫鬟道:“去问六爷,表小姐走了,他还要过来瞧瞧瓷器不。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9、生意经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9、生意经1 国舅爷显然对瓷器生意没有兴趣,连样品也不乐意看。 少一时小丫鬟过来回报,道:“六爷安置了,说是不瞧了。  请二奶奶过去说话。  青樱姐姐一会儿过来收瓷器。  ” 夏小满挑挑眉,看着满案几的瓷器,寻思一下,到底捡了两个一眼看过去不错的盖盅,叫茴香送去年谅那边,并说自家先回去换衣裳,随后就到,然后又吩咐采蘋分门别类分出来,也方便青樱的盘点入账。 换好了衣裳进了年谅的舱室,青樱笑迎过来,先叫采芑奉了碗热姜汤给夏小满驱寒,然后自家过去外面收拾瓷器了。 因着今儿是青樱值宿,软榻上已是铺好了衾被的,夏小满没好意思过去坐,四下瞧了一眼,捧着温热的姜汤碗往床边小杌子上坐了,然后向年谅汇报道:“表小姐拿了俩圆钵,说是养鱼的。  ” 年谅点了点头,似乎对那些并不上心,反而道:“椅子我问了,窦煦远只说并无图纸。  ” 夏小满没想到他先提了这个,偷眼瞧他脸色无异,才道:“韩姨娘先也说没图,估计这中间不知道倒了几遍手了呢,不知道这生意咱还能不能做得,要遍地都是了,干脆不必做了……” 年谅愕然,随即皱眉道:“你想拿这个做买卖?” 夏小满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真稀奇。  不做买卖设计来干嘛?科研啊!哦……不对,她忽然想起来,这先前说的是专门给领导做地……现在说做买卖,实在显得先前忒不地道。 她脸上也有点儿挂不住了,掩饰性的喝了一口姜汤,咔吧咔吧眼睛,一眼瞄到一边儿桌子上她叫茴香拿来的那两个样品盖盅。  忙道:“六爷看着那瓷器没?我是不懂这些,表小姐说是好的。  想必窦家拿这个来也是给六爷瞧瞧品相。  好做决定。  ” 年谅只瞧着她,听她说着,一言不发。  夏小满自己嘟嘟喃喃的说了两句,瞧他那眼神,她也不说了,埋下头,拿姜汤堵了自己的嘴。 打岔无效。 年谅见她不言语了。  顿了顿,方缓缓道:“未成想这个也能做买卖。  只是,卖与谁?怕是无人问津。  ” 夏小满心里一松,道:“窦家能拿来送礼,这椅子肯定价值不菲吧。  ” 年谅点头,道:“先前置冰,两船也有二百两。  这椅子当不在那之下——柏木的,又是做工精湛。  也值得二百两银子。  ” “这么贵地一东西,窦家买了两把。  应该不会专门给自家什么人用的——那就没必要买两把了,而若两把都要用,也不可能巴巴地送一个给你来,况且,这不知道什么人用过的送来给你也不恭敬。  他既不是自用的。  也不会是专门买来送礼的——他哪里知道哪位路过的贵人恰好腿脚不便?所以一定是用来做买卖的。  ”夏小满道:“窦家行商多少年了,眼睛多毒,他看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无人问津地?” 年谅点了点头,然又摇头道:“天下又有几人是……”天下又有几个断腿之人?他想这样说,却最终隐掉这句话,只轻轻叹了口气,胳膊搭在伤腿上,只道:“这等金贵之物,天下又几人用得起?” 夏小满噗嗤一笑,年谅说自己不懂做生意。  她多半也当了推脱之词——她总觉得他是个聪明人。  而聪明人差不多都是万事通吧?况且,瞧他今天应酬也是游刃有余。  并不是纪淙书那种纯书呆子。  这会儿听他这话,再想想当初他也没意识到那个轮椅图纸有多重要,看来是真不懂生意经的。  她心里叹息,这样的他,让他置自己的产业估计是够呛了,只能做些中规中矩的生意,怕还得寻没什么歪心眼的掌柜来帮衬。 她问他道:“六爷觉得我给你做那个轮椅如何?” 年谅眼里露出点儿笑意来,问她道:“莫非这会儿方想起邀功来?”当初她做了轮椅之后什么赏也没讨。 夏小满端得一本正经,念台词道:“满娘哪敢居功,六爷体健安康就是满娘的福分了。  ” 年谅挑了挑眉,又不言语了,只瞧着她,哪点儿笑意却是没了。 夏小满叹了口气,她发现有时候年谅对一些假话特别敏感。  她总怀疑自己的灵魂和这个身体不足够契合,以至于说谎话时候脸上露出些什么来让年谅窥出端倪,——她可是老早就在企业混出一身睁眼说瞎话地本事的,从前无人能辨,现下屡屡败在年谅之手。 不过,其实,这句是实话。  她的初衷实在是——他的腿好快些,好能早些去玫州,她好能早些跑路。  至于生意,真的完全是副产物。 “是实话。  ”她努力的让自己地眼睛变得真诚起来,道:“我发誓。  ” 年谅目光有些复杂,瞧了她片刻,终还是垂了眼睑,微微翘了翘嘴角。 夏小满咳嗽一声,道:“不是邀功,是想问六爷,若我没给你做轮椅,而是外面有卖这个的,你听说了,会不会买来?这个方便不方便?百金你肯买不?千金呢?” “会。  ”年谅诚实的点了点头,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如果有人给他这样一把能让他不时自己到外面透透风的椅子,就是卖一万两他也买。  只是……“虽是会买,然还是那句话,这等金贵之物,天下又几人用得起?买的少,又靠何牟利?” 夏小满笑道:“这个轮椅本身成本——唔,造价——唔,我是说本钱。  本钱才多少银子?柏木什么价钱我不知道,这上面放的珠子啊玉石啊哪里产地我也不知道,他卖二百,咱就当本钱就是二百两来论,这样一把给你带来方便的椅子、做工又好又体面的椅子,我卖一千两,你肯不肯买?肯地是吧!那么。  我只要卖出去这一把,这连本带利就都回来了。  还哪里用得着天下人都来买?” 年谅略一思索,点头道:“说地极是。  然到底是买者少,便是一把赚一千两,也是有限。  ” 夏小满见他上道,不由高兴,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那就卖更贵。  这凡是有用地东西。  卖多少钱都有人买。  这个本钱才二百两银子,若是换更高贵地木头——比如紫檀木的,上面嵌满夜明珠,本钱就往一千两里下,回头卖上几万两,肯定也会有金贵人来买就是了。  不怕你卖得贵,就怕你卖得不够贵,配不上金贵人地身份。  ” 这是任何一个时代都通用的商业法则。  是任何一个穿越者都懂得的赚钱之道。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卖的就是包装和噱头。  有良心的,包装和噱头之下卖的还算是有用的东西;若是空手套白狼纯心忽悠人,便是卖没使用价值地东西,敢卖这么高价钱。  也肯定有猎奇的人来买——好奇到底什么东西能卖这么贵。 只是,这道理谁都知道,可执行起来却不那么容易,卖高价的东西,到底需要依托于一个强势的后台,一来需要雄厚的资本用以造势,再来也是需要在遇到挑刺儿找麻烦的家伙时,有人给撑腰。 现下如果年谅来撑腰做这生意,她也能保证赚个盆满钵满。 年谅皱眉道:“这等便算得是虚言诓骗于人吧?” 夏小满不屑的一笑,反问他道:“旁的我不知道。  就京里望吉街年记点心铺子里地点心。  自家点心六爷想必也吃过吧,那一两二钱银子一匣子的上等酥蜜绵糕。  本钱才多少银子?若不算那匣子,也不算伙计们的工钱,纯那点子面、油、糖蜜又值多少银子?这种是商家惯用的伎俩,只不过咱们把它翻上几倍,放到那轮椅上罢了。  ” 年谅想想那点心,净赚上一倍怕也是寻常,不由叹息,凡生意便是牟利,说诓骗,牟万两是,牟一钱亦是,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然口中仍喃喃道:“无奸不商,果然无奸不商。  ” “商家靠的就是这点儿利活着么。  ”夏小满心里撇嘴,没有纳税人的钱,你们这些袭爵地王孙公子哥儿靠什么领薪水?不过她现在不是来和他掰扯广义、狭义道德的。 她趁热打铁道:“其实这是两个方向,方才你只觉得二百两银子卖得贵,没人来卖,那咱还可以走另一条路子,做些寻常的,就像我给你做的那个,其实成本也没多少银子,卖几十两使得,卖十几两也使得,不过赚多赚少的事。  若再换些低廉的木料,几两银子也卖得,那就是寻常人家也能买得起了。  至于卖谁,不一定非要是摔断腿的啊,还有那种上了年纪本身就走不动路的。  谁家还没几位老人么!我说那种万八千两的卖给老王爷千岁啊,甚至宫里的老太妃啊哪位地,这种几两银子地,寻常百姓也能买了孝敬父母,对吧。  ” 年谅频频点头。 夏小满又道:“还有啊,还可以卖给那些当兵的,唔,我是说,兵卒,那些上了战场杀敌,不幸断肢地……” “满娘。  ”年谅低声喟叹,纠正她道:“沙场之上,若是断臂,许是能生还,若是断腿……怕就……” “呃……”夏小满一怔,忙道:“是我弄错了。  ” 她只记得一则新闻是某项高新技术被应用于给伤残老兵安假肢,所以才觉得退伍伤残士兵是一大类的轮椅消费人群,却忘了这个时代里,生命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是可以随意被抛弃的——断臂许是还能打仗,断腿却是连仗都不能打了,自然是无价值的,被拾回来的可能性本来就极小,而在这种医疗条件下,能救治存活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满娘……”他忽然打断她的思绪,略带探究地瞧着她。  缓缓道:“你怎生想到这些的?” 夏小满的脑子瞬间死机。  刚才得意忘形了,近乎是在背诵她当初拟定的企划书了,该死,才和人家纪灵书说“过犹不及”,现下自己却忘了还有一个“言多必失”! 好在她脑子重启还算快捷,应变能力也有提高,当下四平八稳道:“先前看到点心铺子的时候就想到一些。  那时候我回娘家么。  置办了些年货,一车米面都没有两匣子点心花的银子多。  这不就是商家赚的么。  ”然后。  她又补充道:“昨儿那位韩姨娘也说了一些。  ” 年谅嗯了一声,沉默半晌,忽而又问道:“瓷器地事,那韩姨娘漏过什么口风?” “呃……”这是跳跃性思维么,转得忒快了点儿吧,不过,不追究之前她多嘴就好。  夏小满立刻道:“没有。  席上上这瓷器的时候,韩姨娘只夸了几句,没旁地话。  ” 年谅点点头,见她面上略带困惑——其实那是夏同学困惑他咋就能转移话题这么快,年同学则理解为她不懂为什么自己关注韩姨娘漏口风,便解释道:“不省得窦家打的什么主意,这瓷窑……窦家现在在玫州名头怕是比年家还响,当是用不上我什么。  ” 夏小满同学认真的开始装死。  一言不发,低眉顺目只点头。 年谅同学瞧她不语,兀自陷入自己的思路里。 外放的缺儿当是三年一换的,不过本朝也有先例,做十年的也不算什么,父亲和五叔也都是在其官位多年。  朝中在官位上终老地也不是没有。  不知道这玫州知府是不是快换了…… 可惜了,因着此去玫州也是去养伤,又不是出仕,既是怠于应付官场人物,也是因有大姐夫在,自家身份敏感,不便与官场往来。  便是抱定不理会官场那套的,甚至这些个官员都未曾打探过底细,现下倒是束手。 他不由自语道:“如今看来到玫州怕是要先寻个师爷了。  ” 寻个师爷,来捋清玫州官场的脉络。 若是玫州知府要换。  窦家这是准备在玫州找新的靠山?只是。  窦家在珅州的生意就不小了,经营多年根深叶茂。  既然玫州没靠山,又何必要到玫州? 寻常生意,也用不着寻什么靠山。  大生意又能有什么,玫州的土质并不太好,瓷器能烧成那样也就算是不错了,和珲州、瑶州、璞州那几个烧贡瓷的瓷窑出来的上乘瓷器根本比不了……便是好卖,也压不过那几家去,毕竟人家有烧贡瓷地招牌…… 贡瓷…… 贡瓷?莫非窦家打的贡瓷的主意? 大秦朝的官窑并非是官办瓷窑,而是“官监民烧”,在指定几家手艺最为精良的民间瓷窑烧制瓷器,而后朝廷派人监督拣选,择顶尖的作为“贡瓷”送至禁中。 有了贡瓷地差事,每年朝廷固定拨银子不说,瓷窑也是立时扬名,实是名利双收。  看来窦家是做贡冰做上了瘾,做什么都想着打贡品的主意。 年谅摸了摸额头,按理说他们做贡冰的,在光禄寺当是有门路的,怎的……唔,也是,光禄寺说好也没用,须得上达天听才行,到底用哪家的瓷,还是龙椅上那一位说得算。 这是……看中年家宫里那位淑妃娘娘了? 那便不是小事了。 年谅叹了口气,又向夏小满道:“满娘,明日窦家船要是先行一步也便罢了,若是再来人——比若那韩姨娘,你便探探她口风,看他们瓷窑打算怎么个营生。  ” 夏小满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他道:“少不得问你一句,你怎么想的?我问她时候也好有个数。  比如你还有想法要入股,那我的话就不能说死了不是。  ” 年谅顿了顿,道:“我疑他们是在寻‘贡瓷’的门路。  若是如此,牵扯不小,还要从长计议。  这事……还是先晾他一晾吧,待看看他欲如何再论。  ” 夏小满点头应了。 几句闲话,年谅也没旁的事了,便准备安置了。  夏小满起身过去扶了他躺下,帮着掖好被,待欲告退回舱,年谅忽然喊住她。 逆着烛光,她地脸显得有些暗,表情也瞧不太分明,只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冲着他眨啊眨的,等着下文。 年谅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沉声道:“满娘,你原想地多,又不肯说……我……我原也应过你,不肯说便罢了,不强你所难便是。  而今此言亦在。  买卖的事,你省得我不在行,一时不能应你,待我思量思量。  ——却不想你因此再不开口。  ” 他看到她无声无息的笑了,齿如编贝,然后很轻的两个字音自此溢出,飘到他的耳里,她说,谢谢。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困得不行,爬去睡觉,帖子明儿早上加精回复。  挨个抱抱蹭蹭。 * 忍不住嚎一嗓子,看到今天的《欢天喜帝》最新章,萌翻了,大爱沈无尘啊。  有同爱的没有?(*^__^*)。.。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0、生意经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窦煦远实在公关有方,那是全方位立体式上门服务。 翌日一早,年谅才起来,窦家的早点就送上门了。都是当地特色的面点,包子团子馅饼盒子都有,难得的是时间掐得极好,在这样的天气下,一路从城里送来码头,还冒着热气,如同刚出锅。 夏小满夹了一个十道褶的小包子,咬了一口,面软馅鲜还有点儿烫,忍不住摇头啧啧两声,道:“窦家真是讲究人呐,这么新鲜,怕是天没亮就放人出去买,这一路快马送到码头的吧。” 年谅却是见惯了这样的事,不置可否的一笑,瞧了一圈,也夹了那品包子,尝了一口,嚼了半晌也没说话。 夏小满那整个儿包子都下肚了,正在喝汤顺顺,就见年谅那边撂下手了,唤了采菽过来,却吩咐道:“一会儿去与各船说,今日缓行。” 夏小满被汤呛了一口,咳嗽了两声,翻着眼睛瞧着若无其事继续进餐的年谅,心道,这是吃不顺当了准备摆脱窦家?还是吃舒坦了想试探试探看看窦家的耐性?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失败了;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成功了。窦家的耐性果然很好,年家六条船暗中减速,航速缓慢下来的时候,窦家的船已先一步开出去蛮远的一段儿了,当其发觉后,立时收了两桅帆,硬生减速,要同年家同步前进。 年谅得到汇报时,刚好吃罢了早饭,溜达了两圈。准备过去给纪郑氏请安,陪她说说话。----这些天他一直这样,上午去陪纪郑氏说说话,下晌回来歇中觉,然后看会子书。或者逗弄一会儿六条,直到天黑。 听了小丫鬟回说窦家的船也跟着慢下来了,年谅扭头瞧了眼扶着他的夏小满,顿了顿,低声道:“莫忘了我昨儿和你说地,倘那边儿使人过来……” 夏小满点头应道:“这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年谅点点头,又吩咐人道:“今儿若那边儿来请。只说我身子不爽利,歇着呢。” 小丫鬟们忙应了,又传话与外面的管家。 年谅先去与纪郑氏行礼,又去见了纪淙书,说了两句话,见又要往争论上走,忙借口要去同姨母说话告辞出来,再往纪郑氏这边坐了聊天。 纪郑氏也是高兴他过来的,既是实心喜欢这外甥,也是因着无事消遣。年谅带着六条过来耍与她看。她也就瞧了片刻热闹,笑过一阵子便罢了,久了也嫌闹挺慌,还不如安安静静说会子话。而年谅也是喜欢听纪郑氏说些旧事的。说些外祖的事,母亲地事,哪怕是纪家在州的事,他都能从那些故事里描摹出那几位他一直念想着的人。。。 夏小满常常是不参与他们的“回忆过去故事会”的,她陪着过来,然后在两人开始回忆时被打发下去。她通常都是往纪灵书这边坐坐,逗逗猫逗逗鸟偶尔逗逗纪灵书,打发时间。 今儿一进门就瞧见了那甜白釉的圆钵摆在矮几上。白瓷浸了水显得越发莹润,里面一双鱼一黑一红,极为夺目。 夏小满笑着指指那圆钵,笑道:“还是这个做鱼缸的好吧。” 纪灵书想起昨天夏小满说的那一番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边儿叫拂星上茶。一边儿低声道:“小嫂子说地极是。……小嫂子请过来用茶。” 夏小满一笑。离了那鱼缸,走到桌边儿坐下。叫采艾过来把六条撂到桌上,递给纪灵书,自家端了茶慢慢饮用。 纪灵书见夏小满没问她昨日那些话思量的如何,心里安稳了下来,瞧见六条,又是欢喜,忙不迭叫小丫鬟拿她专门给六条准备的食碟子来,又碾碎了点心喂六条。 六条在这个动物园里人际关系----唔,不是,是动物际关系----非常糟糕,它一出现,纪灵书一对它好,满屋子鹦鹉八哥都不满了,啾鸣个不停,连猫儿也来凑热闹,瞄了它半天,随后打定主意,跳到纪灵书腿上,又要往桌子上跳。因着前天就发生过一次猫抓鸟事件了,好在六条机灵飞的快,没被猫儿逮到,今儿猫儿一出现,六条就警觉起来,当它身子蹿上纪灵书的腿时,六条扑棱扑棱翅膀就往夏小满那边飞。 夏小满反应也不慢,瞧见那猫儿颌下那小铃铛一晃,她就已是站起身,它才在纪灵书腿上落脚,便被她一把捞到怀里。她一边儿拿手臂固定了,一边儿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头戳了它额头那“饼”,心里叨念,一饼,你给我消停点儿! 谁知道这会儿六条也往她身上凑合啊,六条同志也在这当口落她肩膀上了,一饼见六条那是分外眼红,拧着拧着,伸了爪子就往夏小满肩头去够。夏小满一惊,下意识的往后一仰头。那爪子实际上只落在衣裳领口,离她脸还有一定距离,只爪尖勾坏了她领口的绣花,饶是这样也把她吓了一跳,她略有些恼的又去戳它额头,忍不住咬牙道:“一、饼!你吓死我了……” 更吓人的还在后头,六条那儿也是眼红着呢,见着主人家制住那猫,它可高兴了,而又见主人戳猫儿,它也跟风,扑扇着翅膀飞起来,一个俯冲就去啄猫儿地额头。 “六条!”夏小满急喝一声,忙把手护住猫儿的头,侧身去躲。1%6%K%小%说%网这一嘴下去猫儿还有个好啊?! 这会儿小丫鬟们也到了近身,几个去捉鸟的,几个来护住夏小满的,结果夏小满和猫儿没事,倒有俩丫鬟被六条爪子和喙伤了地。 采艾过来拿了链子要拴六条,六条还不高兴了呢。满屋子乱飞不肯落下来。纪灵书的小丫鬟又有怕它飞了地,连忙将舱门都关了,又有跟着扑捉的,屋里乱作一团。 “没事儿,别吓唬它。它不会飞出去。它怕水。”夏小满忙喊住这群人。 六条怕水,这是她刚上船时发现的。当时她是提着笼子出舱到甲板上的,想着给六条透透气,结果六条一顿扑扇翅膀,一刻也不肯安稳。她还以为六条是兴奋的,要飞走呢,也不准备强留它,便把笼子往甲板上一放。等着六条自己飞出来。六条倒是飞出来了,却根本没有飞走地意思,反而飞回舱里了。她不由愕然,反复试验两次,才发现六条是怕水,怕她连笼子带它一块儿扔河里去。 她哭笑不得,也不晓得该夸这六条是聪明还是笑它聪明过头了。 现下夏小满喊了一嗓子,见满屋子人都挤到一处去捉六条,她身边儿就纪灵书这闲人一个,便把猫儿塞到她怀里。道:“你抱下一饼,我去抓六条。”说着挽袖子就往六条那边儿去,还出声喊道:“六条,别飞了。给我下来……” 才走两步,袖子就被纪灵书抓住,一回头,见纪灵书眉头纠结着,小嘴嘟嘟着,大眼睛里满是愤怒和委屈,她认真道:“小嫂子,这是额间雪。不叫一饼”她不能容忍六条之后,这不通半点文墨地小嫂子又给她的猫起粗鄙的名字! 呃……夏小满石化了,苍天,她不是故意喊一饼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原只在心里叫叫罢了。刚才一时情急。忘了这茬了……不过,不就是瞎叫了个名字么。瞧小姑娘这小脸儿,跟吃了酸柠檬似地,这有啥委屈地,----又是在围捕六条的关键时刻,哎,这孩子咋不分轻重呢? 她刚想对小姑娘说你等我抓了六条再和你掰扯,六条就乖乖听了它地指令----下来了,收了翅膀落在她肩头,似是抱怨诉苦的低低啾鸣两声。 夏小满一把将六条这惹祸精抓下来,然瞧瞧它那无限委屈的黑豆豆眼,再抬头望望纪灵书那无限委屈的黑葡萄眼,她自己也无限委屈的直眼了。 正热闹呢,外面采菽过来回话,见这光景还不大敢说,夏小满正愁没台阶,忙问她什么事。 采菽道:“回姨奶奶的话,窦家管家方才相请爷过船听曲。大韦管家回的爷身子不适,不便过去。没一会子窦家又派人送了歌姬过来,说是知道咱们船上没歌姬,想着六爷躺着也闷,便派这些人来给六爷唱曲解闷。大韦管家不敢做主,过来请爷和二奶奶示下。” 夏小满咂咂嘴,这公关工作实在做的太讲究了,你嫌弃去电影院费劲,人家直接把等离子家庭影院给你扛过来了。客户地需要就是我们的目标啊。这么费心思,这么有诚意,看来窦家所求的这笔生意不会小。若是能接下来就太好了。可惜了,不是她能做主的事。 她把六条交给采艾,向纪灵书道:“表小姐,我先告辞了,去问问六爷地意思。” 纪灵书皱皱的小脸褶子还没平整下来,只道:“小嫂子请便。”却又忍不住嘟囔了一声,道:“小嫂子,若是昨日那几个,弹得可是不合意境的!” 夏小满勉强绷住脸没笑出声,正色道:“嗯,表小姐的意思我会转达。” 她带了采菽去给年谅回话。纪郑氏听闻紧着道她这边无事,叫年谅有事先去办。年谅则早就心里有数,听了采菽说的,哂然一笑,直接叫回绝了,只说自家需要静养。 歌姬被退回去了,夏小满也不在纪灵书这边呆着了,一来是免得被她追究乱给猫咪起名的事,再来也是回舱去等韩姨娘驾临。公关小姐送走了,公关经理该上场了吧。 结果等来等去,等到晌午韩姨娘也没见人影,却等来了窦家送来的午饭。也是着人先一步到前面大些的镇子订地席,拿食盒装了送回来的。 晚饭亦然。 还送了一匣子上等的安神香。----你不是身子不适要安歇么,那就送让你安枕的安神香。 那香的味道淡淡的,似有还无,几乎感觉不出来,但貌似安神地效果很好,反正夏小满是一闻到就犯困。今儿轮到她值宿,早早地把年谅安置到床上了,这会儿她自己也窝在软榻上的衾被中。提鼻子使劲嗅了嗅香味儿,悄悄打了个哈欠,往被窝里缩了缩。想着明天那个眉目如画韩姨娘会不会来,或者窦家又是送礼不见人……这么也是麻烦…… 她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就听见年谅出声唤她。她条件反射的醒过神来,忙翻身坐起来,问他道:“要什么?要茶?”问的殷勤,却是腹诽不已,才伺候着躺下这又出幺蛾子。 却听年谅道:“不必。你不必起来。只是想起个事,白晌一时混忘了,现下说与你。” 夏小满“嗯”了一声,“咕咚”一声躺下,紧了紧被子,心里一顿咒骂。 年谅道:“眼下也进州了,明儿白晌能到州尉宣府,丁午河在州境内所过诸城中尉宣府最大,我想着叫韦棣韦楷去置办些州土产,你陪着姨母表妹也上岸上逛逛,不必惦着时辰,尽兴为好,明儿晚上就歇在尉宣府渡口。” 夏小满哼哼一声,正经道:“你这是嫌甩不掉窦家?我有一句话,不太中听,但还不得不说一声,你若不想同他们做买卖,也别这么耍人家了,直接告诉了吧。商人可没做赔本买卖的。你收了人家东西又不替人家办事,然后还这么拖拉人家时间,回头惹恼了小人……可真不一定怎么回事呢。窦家还有个知府亲戚在玫州!” 年谅道:“我何时戏耍窦家了?昨日你又不是没在席,我已是说得够明白了,窦家还是盯了上来,现如今,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瞧瞧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罢了。所收这些,不过轮椅贵些,前后至多三百余两,若在京中走礼,也算不得什么。他这是想走我门路,走旁家,怕是几千两进去了,也未必能有动静。满娘,你多虑了。你昨日都能想到万千两,今儿怎的在意这点儿银子?窦家不过商家,能翻起什么浪来。” 夏小满语塞,确实是他拒绝了,确实是窦家死缠烂打。她也不是不懂得民不与官斗的道理,这到底是个等级社会,就算商家的地位比前朝提高了许多,若与官家相比,不啻云泥之别。只是她不信,人家能白让银子打水漂吗? “窦家还有一个玫州知府。”她强调道,“他是不可能倾家荡产去报复你,但若是通过那知府寻些小麻烦。” “窦家家大业大,这又是位知府----熬到知府也不容易,才不敢轻举妄动。”年谅声音里带了点儿阴冷,“就凭他们,想给年家找麻烦?” “……也许吧。”夏小满叹了口气,他们在京城没靠山,想找年家麻烦确实是以卵击石。想想也确实没收人家什么极贵重的东西。不管了。她的眼皮沉了起来,应了年谅一声,昏昏欲睡。 只模模糊糊年谅低声道:“你只陪着姨母表妹好好散心就是了,不用惦着时辰。窦家若能知难而退……”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太困了,自己都写迷糊了,写到一半儿睡过去了,睡了差不多一个点儿突然自己醒来,吓坏了,还好不是一觉天亮……rz。可结果又将踩点儿了。叹气。 爬走睡觉去了。帖子明儿加精回复。挨个抱抱。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1、生意经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一代明皇司马逸,刚刚复国不到几年,便这样被他杀害,这都是因为她。 眼前的王妃看着柔弱,可在她身边总有种说不出的压力袭来,让她不得不有些怕。 易跃风故意提及冷无尘,其实他此刻真的很想听听林涵溪心里是怎么看待冷无尘的,近来接二连三发生了一些事,他自知对不住林涵溪,可是,在这件事里,林涵溪一直都是牺牲品不是吗? 虽然身上的纱布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但他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没事,大家都去休息吧。”飞羽看着所有中为在这里,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若彤提到什么线索没有?” 梁嘉熙关切地问。 许多人都侧目而视,但是白阳毫不介意,这几年,他过的实在很惨。 “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费欧娜将管子放回架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令人喜悦。 那一条青色的帕子究竟寄托了什么?大概只有跟在他身后的旷世才懂。 而且,有一个看起来花团锦簇的中央花园,周楚怎么看怎么别扭,最终终于找到了原因,原来是主花圃的基座有点歪。 听到秦梦的话之后,李昊心想,现在的爱尔美集团可不是以前的那个了,杨志现在手里可是有三十亿美金的,有了这些钱,就算再多出十亿美金,只怕也没法打到他们。 他知道自爆之后的尹万真连肉身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点魂魄,就连凡人都奈何不了,对蓝若霜更是一丝威胁都没有了。 白焰和流星霜相视一笑,白朗和雷骁这两个公子哥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胡邪,这样的杯子是用来喝水的吗我的哥?这是宝贝哇,得当成祖宗一样供着的,说不得我们的司空大人每次吃饭之前还得上柱香的。 虽然纯阳丹和玄阴丹一阳一阴,吸收的都是天地最本源的阴阳之气,但含量完全不对等。 “是大人!”于是,金九山继续说道:“其实兽族,除了妖族、妖兽,还有着灵兽,而灵兽的灵智也要比妖兽高许多。 一直坐在大门旁的老者,见到叶南出来后,一句话也没说,依然在它的躺椅上闭着双眼,像是熟睡了一样。 “你之前说我无法完全掌握永远和须臾的力量,这个你都能够教我么?”辉夜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不管怎样,我都要杀了他。只要他敢来我们的世界,我就一定要杀了他。 孔星瑶娇喝,不再留手,灵力汹涌,红绫飞舞,在空中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圆形,将宝剑困在中间,无处可逃。 “啪!”虚空中猛然出现了一把蕾丝扇子,重重地敲在陈静的额头。 气急败坏的清兵还是追了过来,骑兵奔驰耀武扬威很是威风,把浑身脱得赤条条的白广恩吓得魂不守舍,一个劲的往夔州军队里钻。 当初在长江上,王欢与高一功有一面之缘,高铁匠对那个在奉节河岸上穿着白衣装模作样的年轻人印象深刻,此时再见,他人未到声先至,扯着嗓子就吼开了。 虽然天茗也看出了对方的修为,但是此刻的天茗却浑然没有与对方交谈的心情,他的眼中如今只有冬芷韵。 仅仅片刻后,她又重新睁开眼睛,原本漆黑的瞳孔,竟然透出些紫色。 虽然它们没有讲人话,但是夜默能够感觉的出来,它们似乎很害怕。 “姑娘,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剑鞘?”王大锤将剑鞘递给了落雪。 酒足饭饱,精神瞬间也提升了不少,沈临风飞身一跃,直接落在了马背上。 “嗖!”一道亮光直冲天际,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达芙妮又‘哎’的叹出了一口气,至于她为什么会叹气,那就得问达芙妮本人了。 他今天恰好在临近乡镇视察,听到徐大山被抓进派出所审讯,急忙结束视察,急冲冲赶来。 一进去,我立刻感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更浓郁了,几乎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我紧皱眉头捂着鼻子,跟在他俩身后。 眼看她要被送上火刑架,卡莫蒙没忍住冲动,直接上去袭击了行刑的人员,虽然最终救下了孩子,却暴露了两人的身份。 大叔扭过头看了看我,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不知是在叹息自己的命运,还是现在的国情。 何清凡还处在久久的兴奋中,没有清醒过来。这个情况落到李蓉琴的眼睛里自然是心安不少,浅浅的笑容里尽是得意之色。 “妈的,原来这银衣少年不是凤凰家族的人,这家伙真是狗拿耗子!”才一会儿功夫,叶凡就已经听得清明了,心里大愤。 思念也许就像是一瓶毒药,明明每一次都把它抛弃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寻找到它,喝下,尝试,直到死去。 听到他的解说,叶凡再知道,所谓的沙城,并没有他想像的那般简单。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2、走进新时代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未改错别字版。) 二月十二,天一亮窦家的船便扬帆启航,没什么风,靠着橹桨也能速度惊人,没多少功夫就消失年家船工的视野里。 夏小满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为免费早餐没有了,谁知道到年谅那边,桌上照例摆着一桌子饭菜,看数量就知道又是窦家孝敬的。 “窦家真是讲究人啊……”夏小满净了手坐下来,接过茴香地上来的乌木包银筷子,点了点一个酱釉点白梅碗里冒着热气的红枣桂圆粟米羹,啧啧道:“不是说一早人就走了么,这是派人……” “昨儿便派了人在尉宣府订的。”年谅接口道,“确是讲究人。只不晓得到底想怎样。便是贡瓷,也当松口了。” 夏小满摇了摇头,没接话。 昨儿她和韩姨娘这一路上,不时言语相互试探,韩姨娘似乎想知道年谅对窦家的态度而不是对生意的态度,兜了老大弯子也没扯到瓷器上去。夏小满同学太极推手也不是没耍过,便也就跟着她绕,往瓷器上引,结果一来二去的,倒把轮椅的问题摸个差不多清楚了,木匠没研究出图纸这话都问出来了。而瓷器,韩姨娘像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意思竟是上船之前她都不晓得还有瓷器这生意。 韩姨娘那是五句话里就带着一句炫耀的人,在夏小满看来绝不是那种装得滴水不漏的聪明人,在说话间夏小满一直观察着韩姨娘的脸,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也多半信了瓷器的事她不知情。 回到船上,夏小满同年谅这般说了。俩人商量了下,都摸不着头脑,若说韩姨娘级别不够才不知情吧,可轮椅那桩她非但是知情的,还详细到连有没有图纸都晓得;若说她是够级别地,那瓷器的事不该一点儿不知;若是说瓷器生意更加机密。可怎的又会在船上宣诸于众? 昨儿晚间窦家船上又行告别宴,纪家兄妹都是怠于与俗人应酬,都没有去,只年谅并夏小满过去了。那边也没什么人,只窦煦远并那两个玫州捕快董雷、刘甘。窦煦远却是于瓷器只字不提,倒紧着和年谅套近乎,赞了年谅姐夫胡元慎为官清廉国之栋梁云云,然后又说自家姐夫两袖清风公正不阿,接着又吹捧董雷、刘甘在知府大人手下如何得力。这俩捕快也没啥武人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气质。那一日的席上文人太多自家拽文不行也就没怎么抢上同年谅说话,今儿成俩人专场了,便开始和窦煦远一唱“双”和起来,便只见满场天花乱坠。. 一场席吃下来,从头到尾没瓷器什么事儿,倒像是表彰大会,好一番口头表扬。 窦煦远不提瓷器,年谅自然更不会提,只听着,笑着。敷衍着,回敬着,心底揣度,却如何也猜不着了他用意了----若不为生意,窦家实在没必要巴巴的向年家示好。 “也罢。”年谅收了思绪摇了摇头,汤匙舀了粥,左右也给姐夫去信请帮着寻位师爷了,这会儿自家还是省些心力吧。左右窦家不过一商家耳,能动得了他什么。 这一日船缓慢行了小半天,约莫着能和窦家落下不少距离了,才开始加速起来----别一会儿就追上了。那岂不摆明了前两天是故意减速地,有些东西大家心照不宣,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做事万不能做绝了。 风平浪静,到了晚上掌灯时分靠岸停歇,已经是在瓒州境内了。 瓒州和玫州一样,是子午河下游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其又以手工艺品扬名天下。瓒州的漆器、竹器、金银器,无论花样还是工艺。都是极佳,数百年来一直领着禁中的几分贡奉差事,父业子承,渐渐发展成世家模式,当世几大名器皆出自那些世家之手。而瓒州也算是人才辈出,一般世家发展到最后,自然就形成垄断,而瓒州却是小作坊林立,各有各的特色,一直没能被大世家吞并殆尽。 丁午河流经瓒州府城东,从渡口到府城只有几里地远,船停时,年谅也生了好兴致,要下船去逛,连纪淙书也被说动,就这样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进了城。 瓒州府城池着实不小,在尉宣府时,夏小满她们走走停停不到一个时辰就逛完了较为体面的那条商业街,而瓒州府仅从城门走到最近的一条大商业街,就耗了近三刻钟,而到了街里,商铺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尽头,这前后没节日的,街面上依旧人头攒动,各家铺子生意红火,粗略看来,若是一家家逛下去,怕是天黑也逛不完全部。饶是挑了门脸最大的店面进去地,也只逛了三五家,便是日头偏西,就地寻了处大酒楼吃了晚饭,众人才回转船上。 这一回纪灵书是挑花了眼,瞧什么都是好的,看什么都爱。纪郑氏于银钱上并未限制过她,都是由着她性子买东西的----不然她怎么凑出来的动物园?她是瞧着喜欢的鹦鹉也能一下子买三只的人。**Zi.**所以这一趟她是大包小裹的买了不少,银子流水价淌出去。 夏小满在旁边儿冷眼瞧着,吧唧吧唧嘴,这妞儿,将来嫁人还真的找个有钱的嫁了,不然这种购物狂的性格,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地。 而今天夏小满也有斩获,却是一对儿白玉簪子,玉质通透,雕工精细,偶有嵌金丝掐边儿,也不显得素净太过,难得的是花样新颖,簪头各是半圆形,一支上雕牡丹,一支上雕蝴蝶,像是后世那种情侣饰品一样,两支簪子对到一处恰是一个浑圆,一副蝶恋花的图样。 当时她并没想买,瞧见这对簪子时,第一反应是想起,在古代。这样的物什不是给那种破镜重圆的夫妇俩准备的,就是孪生兄弟失散多年再度聚首地重要道具,想着俩演员甩着胳膊跑啊跑啊扑到一起痛哭流涕,她就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偏叫一旁挑东西的纪灵书瞧见了,只当她喜欢,便忙拿过来细瞧。果然是极好地,心里也是极爱,但问了只一套,因想着是夏小满先看上的,便不好夺人所爱,便放开手来。谁知道夏小满竟是瞧瞧就撂过手了,又去看别的。 纪灵书忍不住问她为何不买。夏小满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有钱啊,宝贝儿。姐拿啥买啊!她这次因着和领导一块出来的,身边就有几两散碎银子,别说这簪子她没想买,就是真想买了,也买不起。 当着店家面儿哪里能给这一干人折面子说自家买不起啊,当着店家面儿自然更加不能挑商品毛病,夏小满只好委婉地说不合适自己云云。纪灵书非常认真的拿了簪子比量了一下,然后非常肯定的下了结论,小嫂子戴着好看。夏小满只有翻白眼儿的份,说不出来旁的了。纪灵书瞧了半晌。摩挲了半晌,最后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无比真诚的望着夏小满,小心翼翼地表达了“你戴着真好看,相信我没错地,你要不想买,这簪子算我送你成不成”地意思。 夏小满一乐,女孩子都有喜欢打扮洋娃娃地心态,有时候自觉不自觉就把旁人当洋娃娃了。她笑眯眯的拍了拍纪灵书肩膀。只道东西太贵重了,不能收她的。纪灵书却是一个劲儿的保证,绝对好看,然后被夏小满板了好几日的毛病又犯了。再次念起紧箍咒,诗词曲赋圣人云重装上阵…… 这次夏小满自救不成功,当着外人面她没法子不顾面子干脆的撅倒纪灵书。这次解救她的是年谅同志,----年谅同志二话不说,直接付款了。 夏小满拿着那对儿簪子就开始肉疼,每每这样的时候,她所能想到的词汇。只有“折现”二字。 也不知道这对儿簪子能干嘛用呐?以后做接头暗号吧。比如……高举玉簪,大喊“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蝴蝶我是花”……?夏小满甩掉额头地黑线,自己也打了个冷战。进了瓒州天气就热了,厚衣裳也脱下去了,看来是脱早了,怎么这么冷呢…… 今儿这一天,纪家因着纪灵书,花销实在不小;年家花销也不小,后面半空着的那条船几乎满仓了,算是把预备到玫州挨家送礼的礼物统统置办齐全了,此后就无需上岸再买了。这一路便是极快的到了玫州。 玫州座落在大秦东海岸,丁午河就自玫州入海。州府恰在丁午河畔,离海滨也只有十几里路。玫州商贸发达,分内外码头,从码头上卸货下来,还可以装小船走运河拉到玫州府内城,十分便捷。 年谅一行二月十五抵达玫州。 崖山庄、年寿堂的管事都到齐了,都站在江边码头,同去的还有胡家派来的两个管家。年谅这边儿一被推下船,那边儿齐刷刷上来一排人过来见礼,还有撩衣服就地要跪的,年谅忙不迭叫免了。 夏小满却是目瞪口呆,这会儿她没想到皇帝出巡百官叩拜,只想到……咋这么黑社会…… 自家管家不论,年谅先接待了胡家两个管家,其中一个是年家派地陪房吕榭,年谅小时候是见过他的,这十年来只是老迈了些,模样是不大变的,所以年谅这会儿还是认得的。吕榭过来见礼问好,被年谅一把拉住,笑道:“吕叔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吕榭眼里已是见了泪光,强笑道:“六爷还记得老奴!”年谅笑道:“哪里能忘了吕叔,吕叔与我扎地笼子我还都留着!瞧着你身子还是那么硬朗。一向可好?” 吕榭道:“托主子的福,老奴还算硬实。六爷……还未脱小时候的模样……”他原想说身子骨问题,瞧着年谅坐着那轮椅出来的----他在吴栓处见过这物什,知道是腿不好才用的,因此生生把问候身体状况的话咽了下去,转而提及公事,只道:“大奶奶让老奴过来迎六爷,转大奶奶话,本该过来拜见姨夫人的,一来也是因着今日实有些事绊住了,再来也说姨夫人车马劳顿,当先歇息一日,今日便不来叨扰,明日再登门拜望。” 年谅点头称是。如果他自己来地,那么理应他去拜姐姐姐夫,但同行地有纪郑氏,再怎么论纪郑氏也是长辈,大小姐年语当过来拜见她。 吕榭又道:“大奶奶还让老奴来看着六爷这边还缺些什么,若是用人,大奶奶那边儿还有几个,是咱们家带过去的,可六爷先用着。” 年谅笑道:“我也带了些人来,想来够用,不够还有庄上地。谢过大姐费心,若有用的,我再寻她要就是。” 这边儿说完,那边儿尹迅、吴栓忙道:“已是给六爷备下使唤的人了,六爷不若先回府瞧瞧,若是用着不伏手,咱们再与六爷寻更好的。吕榭不过是这些事,见年谅那边不用他什么,也就告辞了,好让年谅赶紧回府休息。年谅也不多留他,知道过两日再往胡府去。 送走了吕榭,自家这些管家便过来请年谅并纪家人上小船,沿内河往府城内来。 夏小满瞧着两岸的风景,想找点儿江南水乡的感觉,然这和她那个世界的水乡风光全然不同,到底是后挖的内河,河道是河道,房宅是房宅,就没有那种依水而建浑然一体的感觉,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玫州市井繁华,比之瓒州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可同阜泽媲美,而民风要比两地都开放些,街面上不乘马车缓步而行的衣着光鲜的良家女子也不少见,出入商铺,嬉笑如常。 船行一段儿,在较靠城中的位置停了下来,只见岸边一座大宅,大门、四壁粉刷一新,院内树发新芽,一片嫩绿颜色,显得房宅越发新鲜,门上乌木匾额尚空着,悬挂的红灯笼上却是斗大的墨色“年”字。 众管家抬了年谅上岸,皆陪笑道:“爷瞧这宅子可还使得?……” 年谅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进去瞧。 夏小满站在门口,全然注意他们说的什么。春天的风一点儿不凉,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是下午两点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呼了出来。 到玫州了。终于。新生活从这一刻开始。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3、走进新时代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13、走进新时代2 新宅子是要等着年谅自己题字的,不只大门上的匾额空着,各个院子的匾额对联也都空着,连个名字也没有,介绍起来就格外吃力。  好在吴苌嘴皮子溜,说得也还算明白。 年谅在尹迅、吴栓陪同下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看了个大概便往正厅上去饮茶叙话。 夏小满却并没有跟着他一道看院子,她先打发了采菽采蘋领着自家几个小丫鬟并厨娘去跟着吴栓派在这边的丫鬟交接,熟悉茶房、厨房的位置,一会儿好伺候前厅诸人茶水。  自己则送了纪郑氏过去歇着,然后回来才是带着青樱并小韦嫂子等一干管家媳妇,先跟着吴栓的媳妇吴袁氏、吴苌的媳妇吴苏氏熟悉院子环境,边走边掂掇着怎么安置那几船的东西,怎么排从年家带出来这些仆从的住处。 南边儿的院子和北边儿的明显不同,北边儿好个宽敞,房舍院落皆是如此,南边儿则是处处精致小巧,拢共地方不大,却隔断出不少院子来,回廊环绕,夏小满走着都有点儿迷糊,总体感觉像比京里万祥街给纪家找的宅子还要大些,可真正面积却不好说。  而看着这里,又是怎么瞧怎么眼熟,院子布局分明不一样,可景色却是雷同,除了内宅主院里那块篆刻着“长生”二字的玄石是长生居的仿版,而其余院子里那些花池假山等设计都好似跟纪家那边儿扒下来的一样。 夏小满心里犯嘀咕,脸上挂出招牌笑容。  扭头问身边儿地小韦嫂子,道:“你们把爷给纪家改的院子图送来玫州了?我怎么瞧着这些这么……” 小韦嫂子也瞧着相似了,但宅子的事是韦棣跑的,而不是她丈夫韦楷,因此忙陪笑道:“回二奶奶的话,这实不是我家的那差事,我并不晓得。  ” 夏小满刚一点头。  一旁吴苏氏听见了,以为她嫌弃园子不好。  忙抢着道:“二奶奶,是韦大管家书信里带的图纸,叫照着改地。  ” 吴栓夫妇是年轻时从北边儿南下的,虽然过了这些年,但话里还带着抹不掉地北方口音,说起官话来也是比较标准的;而吴苌的媳妇吴苏氏却是地道的玫州人,典型的南方口音。  平翘舌分得不是很好,说话又轻又快,让夏小满听着有些吃力。 她这边咔吧着眼睛,那边儿吴袁氏忙重复了一遍儿媳妇的话,补充道:“可是哪里改得不好,惹得二奶奶不喜?二奶奶千万恕罪,还请二奶奶示下,咱们好依样改来。  ” 夏小满摇了摇头。  笑道:“吴婶子多虑了,我只是瞧着像,这么一问罢了。  ” 她并不记得年谅提过让韦棣把纪家的院图给吴苌了,只记得年谅兴致勃勃地提过要亲自设计两处景致,以示宅子所属权。  许是年谅后来又给了?那些事原不是她能过问的事,她也压根没关注过。  其实便是韦棣自作主张给的。  八成也是为了讨好主子爷罢了,毕竟那是年谅亲自给改的图,彰显他的喜好。  只是现在她被“吴苌轮椅图纸事件”整过敏了,听着图纸就敏感,总觉得这些管家自作主张就不是什么好事。 吴袁氏见她没恼,放下心来,指着一处尚空着的水池子道:“现下天儿才转暖,水还不热乎,又怕倒春寒,鱼养不住。  才没敢买鱼放进去。  ”然后又指着不远处的花池。  说此处的花儿是买了,也是怕天冷。  不敢移植,还在暖坞里放着云云,数来数去,把几处瞧着不大体面地地方都寻了理由说道了一番,极力表白自家工作能力没有问题, 夏小满只笑着,她说什么,就跟着点头,然后像模像样的吩咐小韦嫂子记着。  小韦嫂子已是熟悉夏小满办事风格了,也就像模像样的应着,也没往心里去。 才绕到后院库房这边,两个小丫鬟匆忙跑来回道:“爷请二奶奶、青樱姐姐过去说话。  ” 夏小满和青樱对视一眼,都是不明所以,吴袁氏婆媳还在这里,那么吴栓显然是没走的,这会儿叫她俩过去,不知道什么事情。  当下吩咐了小韦嫂子跟着继续看院子,一会儿就先照商量好的把一些东西安置进去,后面的再商量,两人便匆匆往前面来。 * 乘船进城时,年谅并夏小满同纪家人一条船,尹迅、吴栓并未在船上,刚才瞧院子也没得好好说话,这会儿在厅上落座,小丫鬟上了茶,不相干地人厅外伺候着,年谅吩咐了人去请夏小满和青樱,这才笑向尹迅道:“大管事瞧着比去年冬天还好呐。  我的不是,劳大管事等了两日。  待会儿吃了席,大管事便在府里歇了吧。  ” 原本按照正常船速推断,年谅一行最迟二月十四也能到了,是以尹迅带着儿子尹槟并一群家仆,十三就从崖山庄出来,进了玫州城候着小主子到来,唯恐小主子到了现通知赶不及,落得不敬主子的罪过。  未成想年谅他们路上减速,又四下逛了,直到今日才进城。  这两日尹迅父子住在吴栓家,而下仆一律安排在客栈。 尹迅听了忙道:“爷折煞老奴了,那些都是应当的!老奴谢爷怜恤,爷这边还有用老奴的地方老奴便留下,若无,老奴今儿就想着回去了,收拾了庄上好待爷得闲了过去瞧看。  ”他顿了顿,诚意道:“都是托主子的福气,老奴这把老骨头还能使得。  老奴瞧着,爷比之冬天可是大好了。  ” 年谅一笑,道:“借大管事吉言。  我是好了些。  这到庄上也要小半天儿的路,到家怕就要半夜了,且黑灯瞎火行路不便,大管事又何必急在一时。  ” 吴栓在一旁接话笑道:“师父这是怕爷这边还要收拾。  留着给爷添麻烦,依小的看,还请师父在小地家住了,爷这边若没事,师父明儿一早回去也不迟。  ”他年轻时也跟着尹迅当过差,算是挂名师徒,人前人后便一直以师父称呼。 年谅笑道:“也不碍什么。  人手多,一会子也就收拾妥当了。  大管事就留下吧。  ”如此劝了几句。  吴栓、尹槟都在一旁敲边鼓,尹迅这才应了留在府上住了。 年谅又转而向吴栓道:“方才一直没得细问,栓叔现在觉得身上怎样?可寻了好大夫瞧了?” 吴栓这也是几年来头一遭见着年谅,因不知道这位小爷脾气变成怎样,今日自己又是乘着轮椅来的,便是见着他就道失礼,说自己摔伤没全好。  怕耽误爷地事,所以仍是坐着轮椅过来地。 年谅哪里计较这些,上来就与他十分亲近,张口便叫‘栓叔’,又提当初的人参,感激之意溢于言表。 吴栓一听,这心里便踏实了,又觉得脸上极是有光。  说话底气也足了。  当时不得空多说,也就几句话便过去了,这会儿听了年谅垂询,吴栓只越发觉得体面,忙笑道:“小地还没好生叩谢爷的恩典。  若非爷给小地这轮椅,小的整日里瘫在床上闷着。  怕是不会好这么快呢,如今虽是还不大利索,也比先前强了许多。  大夫也找了,膏药也使了,又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只叫养着。  ” 吴栓两儿一女,女儿早出嫁多年,长子吴苌二十三,次子吴荠十七,现下都跟着吴栓打理年寿堂地生意。  今儿这两人都到了。  听了年谅与吴栓的对话。  吴苌先一步站起来,往厅中间走。  撩衣襟就跪下了,吴荠一愣,忙也跟上去,跪在兄长身后。 年谅一怔,问道:“吴大哥这是做什么?不必这般,有话但说无妨。  ”然后吩咐小厮持葛过去搀扶。 吴苌并不受扶,带着兄弟恭恭敬敬给年谅磕了个三个头,道:“小的是代父亲,也是代自家谢过爷肯赐轮椅。  ” 年谅哂然一笑,道:“这算得什么。  吴大哥请起。  ” 吴苌兄弟这边刚被扶起来,外面来人报说二奶奶和青樱姑娘过来了。 众人多少有点儿惊愕,虽然方才见了两人,知道是管着内宅的二房奶奶和管事姑娘,但内宅和他们这些外面的管事大抵没什么关系,她们有事也是遣派韦棣、韦楷这样的管家出来与管事们说话,而若奉帐,管事们当是直接奉给爷的。 除非…… 众人下意识往年谅腿上瞄了几眼,爷这身子骨时好时坏大家也都是清楚地,这怕是要交代谁人主事呢,再瞧向一旁坐着的韦棣韦楷,目光里多少带了些旁的东西。  韦楷没什么反应,韦棣却是有些尴尬。 * 夏小满带着青樱进来,先与年谅行了礼,几位管事又起身过来给夏小满行礼。  夏小满先前受过教导,知道不能受其全礼,忙还了半礼。  而青樱闪了身子不敢受,倒是要过去给大管事行礼的。  夏小满因身份所限,这样的场合是不能坐正座的,又不知道年谅叫她来干嘛,正寻思着是站到年谅身后去,还是在地当间儿站了,就见持葛搬过来了圆凳,放在了年谅下首。  年谅冲她点点头,她会意,忙过去坐了。 众人礼毕落座,年谅指着夏小满道:“满娘如今打理着内宅,账目上的事,她也管得。  青樱想必在座有认得她的,栓叔认得吧?” 吴栓忙点头应着,这青樱原始年寿堂田管事地独女,田管事夫妇过身后被送进年府,先在内院配药上当差,后被分给年谅的。 年谅点点头,道:“青樱现在管着药。  ” 众人都是心里有数,在京里知道小主子要来管着玫州,便都把小主子身边人、事儿打听得清清的,对那位夏姨娘自然也是了解的,现下瞧这模样,当和是传闻一般慢性子的人,不足为惧,倒是这青樱瞧着精明,不像个好相与的。 年谅瞧了众人神情,顿了顿道:“今儿。  尹大管事和栓叔也都提了账上地事。  诸位都是在年家效力多年的老人儿了,今后还得诸位多多帮衬于我,我自是信得过诸位的,然我既来了,少不得要先归拢账目,彼此清明。  ——今后如何花销,也好有个计较。  ” 他又道:“腊月之前奉到阜泽的自不必论。  这两个月的账需捋顺一番。  我初来,这一两日少不得要去拜望亲戚。  只待过几日再归拢。  以年寿堂这边为先,再是崖山庄。  我素不忌讳说病,我这身子,诸位也都清楚,许是有不能跟着的时候,诸位也莫觉得我是怠慢,这事多要托给韦棣韦管家。  因着满娘这边要管着菜蔬份例。  崖山庄那边的帐她也跟着看;而青樱这边……年寿堂地账、货,她都跟着看。  ” 管理权交替之际,查账是必须的。 众人自然也是清楚要有查账这遭,那打知道年谅从阜泽动身起,自家就开始捋账了,新主子初来,这是第一印象,哪里能马虎? 至于这谁来查……小主子身子不好。  韦棣这一等管家接手账目天经地义,至于女人看账——这可是年老夫人地产业,女人看账那也算有先例了。  况且,听说京里铺子说是五爷打理,五奶奶却也把持着账目,如今六爷……这不是没六奶奶么。  哎,小主子交代谁主事,就谁主事,二房奶奶管家还是丫鬟管家又能怎样。 而且。  不过是女人。 众人心里便是滚烫地开水翻着花儿,面上也得是平静如常,都忙点头称是。 年谅满意地点点头,撇过头来,低声向夏小满和青樱道:“得空也往年寿堂那边去转转,认认门。  ”顿了顿,又道。  “也认认人。  ” 青樱会意。  应了一声。  夏小满却是没吭声,瞧了他一眼。  见他面色如常,还挂着点子温吞和煦的笑容,眼底却闪出一抹狂热来。  她叹了口气,他终是如愿以偿,开始掌控一些东西。 这是一个自己当家作主地新时代。 年谅见夏小满并没什么欢喜模样,只道她担心账目问题。  她学账的进度他再清楚不过,这会儿让她拿起来账目那是不可能的,其实他也没指望她一下拿起来,反正他还有心腹账房,并不缺专门看账地人。  而他心里也有数,这会儿账面上肯定是漂漂亮亮什么毛病也摘不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也不过是先给她个位置,有了这个开始,今后若有什么事方能顺理成章。 他笑着低声安慰她道:“也没什么,勿要担心。  ” 她一怔,咔吧咔吧眼睛,不明所以,啥?担心啥? 年谅并没有注意她惊诧的神情,而是又向众人问了崖山庄和年寿堂大概的状况,实际管理者尹槟和吴苌捡主要的一一回了。  尹槟那边从呀崖山庄上又带了些仆从,是怕年谅从京中带的人手不够用。  吴苌那边也寻了几个靠得住的人牙子,道是多暂年谅得空,便人带来与他相看买人。 年谅这边到底需要用多少人还没个定论,只道先叫尹槟的人留下,回头他用多少再筛,多地就打发回庄上去,不够再让吴苌寻人牙子来买人。 该交代的该问的都完事了,这边儿也就散了,吴栓道是晚上在和丰楼订了酒席为年谅接风,算是他与尹槟孝敬的,问年谅是移驾过去,还是叫人提了酒菜过来家里吃。 年谅笑道:“既是订好了席面,便过去吃吧。  不止咱们,多订几桌,叫上年寿堂的管事、执事都来。  这顿我做东。  ” 众人忙道不敢,年谅执意要请客,双方推让一番,到底依了年谅的意思,这席上还准备宴请年寿堂里地各级管事、执事并一些得体面的伙计。 众人起身告辞,年谅正准备送出去,吴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一般,一拍大腿,忙向年谅道:“爷稍待,是小的糊涂,方才混忘了。  ” 他说着向怀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个锦囊来,毕恭毕敬的双手奉给年谅,道:“这是爷恩赐轮椅的图样,小的为父亲做完了,便收在这锦囊中香火供奉着,只待今日还与爷。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4、走进新时代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14、走进新时代3 “适时”二字实在很重要。 吴苌原是准备在下跪磕头谢年谅赐父亲轮椅之时拿出这锦囊还图纸的,那般既有仁孝,又有忠义,在场的谁人不得帮腔夸上一句?主子爷怕也会动容,这好印象就铸下了。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主子爷新来,这耳朵里能听着多少事?先见了他这般忠义仁孝,以后旁人再说什么,主子爷怕也不会尽信。  若真有什么事故出来,凡给他个能张口说话的机会,他就有把握凭着这好印象和自己一张嘴,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得极好,奈何方才正待还这图纸,夏小满和青樱就过来了,一下子岔开,这气氛就不一样了,他再难接上话,只得揣起来,再待时机。  谁知道一直到走人,也没寻着好机会,这会儿再不给便是彻底折在手里,——日后再给,反倒遭疑,为什么要还早不还? 吴苌还图纸这话一出来,持葛推着年谅的轮椅停了下来。 夏小满本是跟在其后的,便也顿住脚,垂了眼睑做贤淑,心里却是冷笑。 其实吴苌这样的人最容易讨主子喜欢,相貌俊朗中看,又不会太帅把主子比下去,也不是那种伪娘模样让人觉得办事不牢;精明干练嘴巴甜,又处处彰显忠心,业务和人品都让主子放心。  就刚才他给年谅讲年寿堂玫州分号概况时,夏小满都觉得这是个经理人的好料子。  思路清晰,业务熟练,甚至心底还有些怀疑图纸地事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结果这会儿吴苌做这一出……她心底那职业经理人形象瞬间坍塌。 这秀做得太过,只让人觉得假。  即使先前她没瞧着那“莲花宝椅”,吴苌此举也不会让她将其当作忠仆典范,只会觉得是专好巴结上司的小人在刻意逢迎。  何况,她见过那轮椅了…… 不过。  封建时代的主子怕是都好这一口儿吧,——被仆人捧成神明才好。 她站在年谅身后。  双手悄然握拳。  她看不到年谅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平缓之极,他笑道:“吴大哥言重了。  这不当什么,不必如此。  ” 她手一紧,心里骂了句傻x,果然夏虫不可以语冰。 吴苌一直注意着年谅表情,没在主子爷脸上找到赞赏和宽慰。  倒是失望,而见主子爷没接他的图,略一迟疑,脑子里飞快转了几转,忙又陪笑道:“轮椅已是做了的,这图纸自当奉还与爷,日后小地父亲身子养好,小的便将轮椅香火供奉。  永感主子恩德。  ” 吴栓也体察了儿子地用意,觉得此举甚是高明,定能博主子欢喜,便忙在一旁帮腔,也张口闭口大恩大德、要烧香拜佛供奉的。 年谅摆手一笑,道:“实是小事一桩。  栓叔和吴大哥要老挂在心上,倒叫我惶恐。  ”说着示意持荆接过那图纸,却叫交给夏小满。 夏小满一愣,因着见不着他表情,一边儿心里揣度他的意思,一边儿脸上挂笑把图纸收到袖里,却无意中正对上吴栓的视线。 吴家父子这会儿也是揣度着主子的意思,暗自打量着这夏姨娘呢,——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竟似是主子心腹!除了命硬的传闻,她似乎就没什么过人之处吧。  这实是让人费解。 吴苌个高。  又微垂着头,既是可用眼角余光觑人。  又掩了一脸谋算,显得十分恭顺;这吴栓却是坐在轮椅上,再低头就啥也瞧不着了,因此正对上夏小满。 见着夏姨娘看自己,吴栓一怔之下,忙微一含颌,陪了个笑脸出来。 夏小满瞧着他那轮椅,眼珠儿一转,笑道:“爷说地是呢,吴大掌柜的和吴少掌柜的实在是太客气了。  ”说话间,她拍了拍年谅坐着的莲花宝椅,又道,“爷对吴大掌柜的病确实是上心呐,就说这轮椅吧,先前自家的不论,在珅州得了这把好椅子时,就同满娘讲,‘不晓得玫州木匠手艺如何,这来了定要问问吴大掌柜的轮椅用着伏手不,若是不伏手,咱们找好工匠照这轮椅再打一把,送与大掌柜,务必要让大掌柜用着舒坦了,这身子才好恢复得快。  ’” 吴栓忙道:“小的谢过爷和二奶奶怜恤,有这椅子已是生受了!” 吴苌却是耳朵一颤,不由狐疑起来,在珅州得了好椅子……?! 夏小满一直盯着吴苌,见他面上没什么大反应,眉梢却是下意识颤了颤,便是心里有数,只听年谅道:“方才事多,倒将这句忘了,亏得满娘记起,栓叔这轮椅用着可还伏手?” 夏小满见他如此配合,晓得他是同意她试探吴苌了,便不理会吴栓满口地“生受”,笑着向吴苌道:“不知吴少掌柜的用的哪家木匠?想必入得吴少掌柜眼的必是手艺精湛的,那就请过来照着爷这莲花椅再打一把吧。  只是,”她一边儿说,一边儿仔细瞧着吴苌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口中带着点儿遗憾口气,道:“只是莲花样儿却是没图纸的,那送椅子地说从一鞑靼行商手里买来,只得椅子,没得图。  哎,怪可惜的,这花样这么精致……吴少掌柜的若寻来能工巧匠,能仿制出来是最好不过了……” 夏小满向吴苌说话开始,他就转过身面向夏小满,一直微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当听到鞑靼行商时,他的笑容略有些僵,转而她说完,他又恢复卑恭的笑容,只道:“小的父亲倍受主子重恩,实不敢再领;二奶奶若是喜那花样精美,小的这就去与二奶奶寻灵巧地匠人。  仿这花样子出来,与爷和奶奶做旁的家什也好。  ” 他的神情夏小满全然看在眼里,目地达到,见那边吴袁氏婆媳也过来了,都等着走呢,便也不多说,只笑道:“那敢情好。  就请吴少掌柜地叫那匠人过来吧,家里也还需要添置些桌椅家什。  正好一起打了。  ”说着又俯身问年谅道:“爷看可好?” 年谅点头道:“甚好。  ” 吴苌躬身道是,退到一边。  吴袁氏带着儿媳妇吴苏氏过来给年谅夏小满行礼,然后众人一路往外走。 那吴苏氏家里父兄都是木匠,方才走到近边,正好听了夏小满要打家什那话,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只想着若能揽下这大宗活计便好了。  她当时就想着要接夏小满的话。  然先前接那句话,都叫婆婆瞪了,又有些不敢,便一直憋着没吭声,紧着给吴苌使眼色,盼他能说句举荐自家父兄地话。  谁知道吴苌瞧也不瞧她,倒叫她气闷了。 好不容易熬到家门,背了人。  吴苏氏已是着了火一般急,抓着吴苌袖子便道:“爷,奴家瞧二奶奶为人随和得紧,当是极好说话地,你怎的都不同二奶奶说说,我爹爹便是会打家什地。  这可是大宗,这银子……哎呦……”她还没说完,已经被吴苌甩手推开,一个不稳摔到地上。 嫁来吴家这几年,吴苌多是疼她宠她,纵有口角,也不过是空口说几句罢了,骂她的时候都少有,更是从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今儿算是头一遭下重手。  她有些懵了。  愣怔的瞧着吴苌。  却发现吴苌罕见的黑了脸,眉头紧锁。  脸上冰冻三尺,话音儿里都是北风呼啸,他道:“你聒噪些什么?” 她不知所措起来,身上也疼,心里也疼,原想着起身,忽见吴苌身子动了动,似乎要来扶她,一时间她又气又恼又委屈,索性大摊开坐在地上不肯动了,只等吴苌像往常那样来哄她,拧着眉头撇着嘴,带着哭腔恨声道:“爷这是做什么?!奴又怎的不招爷待见了?” 吴苌却是顿住脚,手掌变成拳头,拳头又变成手掌,忽然撇过头转身往外走,只丢下一句,“蠢婆娘。  ” 吴苏氏目瞪口呆,眼泪生生卡住也落不下来了,傻傻的坐在冰凉的地上,看着帘子上地坠脚荡来荡去…… * 送走了尹迅一行人,夏小满推着年谅回上房。 路上叫丫鬟们远远跟着,夏小满低声问年谅道:“吴苌这事……你准备……?” 她起先还道他准备把那图纸给吴苌呢,心里没少骂他,谁知道他也不过装装样子客气一下,到底把图纸收回来了,后又配合着她试探吴苌,想必也是心里有打算的吧。 其实她原也知道这轮椅技术守不了多久,正版一出、一赚钱,盗版的立时就会跟上,说起来她也只是赚那“最新鲜”的第一笔罢了,“最新鲜”才能卖“最多金”,往后若是做长线,看技术、看创新,利润空间就小了很多。  亏得吴苌怕他们知道,卖与了鞑靼行商,大秦境内还没几处做这个的,便是把那利润最大的第一笔抽走了,也还不算彻底断了她的财路。 然吴苌到底是先一步拿她的创意卖钱了,她哪里可能心甘!磨着牙,只想便不叫吴苌把银子吐出来,也得整治他一下,好顺了自家这口气。 当然,这也只是孩子式地赌气罢了,她心里清明自家不过想想而已,这件事,主要得看年谅的态度。 年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倒是伶俐。  ” “呃?”他语气平平,夏小满一时愕然,分不出褒贬,也不知道回什么好。 只听年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能震他一震也好。  这初来,还不能动他,便只叫他收收手脚,规矩规矩。  待青樱去年寿堂瞧了,寻着懂药又妥当的人……”他后面的话渐渐含混起来,于他本心,还是希望什么事儿都没有,然若是事儿出来了…… 夏小满松了口气,先前听他那话,还以为他想让懂药的青樱去架空吴苌呢,只觉得特不靠谱。  倒不是她入乡随俗接受了封建思想。  只是觉得这个时代虽然有五奶奶那样地女强人,但还没开放到能让个丫鬟出去做主子爷地全权代表打理铺子的程度。  现在听来,却是他要插个卧底去年寿堂,暗自选拔新人来替代吴苌。 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吴苌了。  她磨着牙。  罢了,与其寄希望于某人吐银子出来,还不如现在立时开个轮椅厂现实呢。  她试探着问道:“若过两天吴苌找了木匠来打家什,那轮椅买卖……” “满娘。  ”他直接打断她。  道:“现下又不缺银子!待明日大姐过来,问问她玫州的境况再论。  ” 夏小满一吐舌头。  倒是她心急了。  转而想起年谅让她去看崖山庄的账,就她现在这水平……“那个,让我跟着看崖山庄的账又是为着……也让我瞧有没有妥当人?” 年谅一笑,道:“尹大管事便是极稳妥的,祖母原就说过,诸事可托付于他,崖山庄倒没什么。  叫你去。  是因着当下你管了内宅,咱们只这两处进项,你自然要管。  虽现下还接不过来,但也跟着看吧,省地往后接手,旁人再有不服,或是有话说。  若将来……”想着将来,他心里忽然一黯。  叹了口气,到底没说出来。 夏小满琢磨了一下他那半句“将来”的话,却是未果。  让她管家啊……她叹了口气,虽然她现在也带带拉拉跟着学管家呢,但一来自己也没上心,二来是左右有青樱在。  用她直接插手分派地事其实并不多。 管家是个大学问。  恩威并施不是谁人都会的。  而且,还有那么多琐碎地事……比如现在如何归置那些东西;如何给人安排住处;庄子上过来地人如何分配活计,月钱多少;这两日要四处送礼,礼物怎么备妥当;这又春天了,要裁合家的新衣裳了…… 她头都大了,还不如让她做个透明小妾,整日伺候年谅一个人汤药而已,现在,她觉得自己是在“伺候”一大家子人,“人民公仆”啊……=_=|||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希望穿越成当家主母呢?!有权利就有义务啊!人民公仆哪里是好当地!(╯﹏╰) 回了主院。  瞧着那空空的匾额。  夏小满提醒年谅道:“你得空就先把各个院子地名字起出来吧,不然这说话叫着实在不方便。  ” 年谅点头道:“已是想好了。  回头写出来叫人錾上就是。  ” 说话间进了上房,这边已有采菽采蘋带着人收拾过了。  玫州本身天就暖和,吴栓又怕小主子从北边儿来,屋里暖和惯了,耐不了春寒,便先一步叫人提前拢了几天地热暖壁,采菽她们来又把熏笼拢上了,因而这会儿上房极是暖和。 年谅了门察觉出热度来,第一个反应便先问夏小满道:“姨母那边地热改得如何了?炉子送过去没有?” 夏小满瞧他那样,不由一笑,道:“那边儿姨夫人、纪大爷的院子都是改好了的,表小姐的还在改,表小姐这几日要在姨夫人院里住。  下面人的院子都没动呢。  咱们这边儿全改好了,炉子也都用不上。  只留了几个,余下的都给那边儿拿过去了。  ” 年谅点了点头,由着丫鬟宽了外衣,只道:“冻不着便好。  ”他今儿也算是一路辗转,坐在轮椅上也是倦乏的,又说了好些话,现下就有些困了,上床躺下,道是要睡一会儿,吩咐人申正(下午四点)喊醒他,好去收拾收拾赴宴。 夏小满同青樱把他安置在床上,本是要出去,忽然想起一事,问青樱道:“庄上那些人怎么安排差事?” 青樱无奈的一笑,指了指床上地年谅。  夏小满挑了挑眉,过去撩帐子推了推年谅道:“那个,先别睡,问个事,我好这就去办了——庄上人的差事怎么排?” 年谅眼睛也不肯睁,只道:“尹大管事选的人当是省心的,先问问先前在庄上做些什么,你看着安排吧。  再问问姨母那边人手够不够,再给过去几个。  ” 夏小满皱了眉头,道:“那算咱们的人还是算纪家的人?” 年谅想起纪淙书地脾气,叹了口气,道:“我原是想着咱们这边拿月钱,让他们过去算是帮忙。  然表哥那性子怕是不肯的。  你过去问问姨母意思吧,不行便叫吴栓那边找人牙子与他们就是了。  ” 夏小满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忽然见外面采菽进来。  采菽进来时见床上撂了半面帐子,夏小满坐在床边,便有些尴尬,走过去福了福身,低声问话。  夏小满笑道:“六爷没睡呢,有什么话要回?” 采菽陪笑道:“方才爷和二奶奶在前厅,奴婢不敢过去问,这二奶奶安置在哪个院子,还请爷和二奶奶示下,奴婢好叫人去收拾了。  ” 夏小满卡壳了,如今她待遇提升,是当有自己院子了,可虽她管家,这自己的院子在哪里她还说得不算,还得户主做主。  她暗自寻思了一下,方才走这一圈,风景不论,好像东面第二个小院地理位置不错,院前面挨着新打穿的通往纪家的门,后面挨着东侧门,这过去纪家还是偷偷溜出去都方便。  她扭头去瞧年谅,寻思着怎么开口讨那个东面的小院给自己。 这一扭头却吓了一跳,方才一直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年谅这会儿眼睛瞪得溜圆,倍儿精神的样子,然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没有,自家不知道寻思什么呢。 夏小满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胸口,心里暗骂不已,可这有求于人嘴上还得陪笑,道:“六爷,我方才看了下,东面那边院子离着纪家近,这有什么事我过去也方便不是,你看……” 年谅这回目光落在她身上了,却是只瞥了一眼,转而又阖上眼睛,道:“满娘在主院东厢。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5、走进新时代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未改错别字。汗,今儿真柴废了。卡了,又推翻。没时间了就先发上来,现在顺溜句子改错别字,那个,若不着急的,请一会儿再看吧……实在抱歉…… 在长生居就住的东厢,出来了还住东厢! 夏小满黑着脸,磨着牙,奈何领导阖着眼睛装死,也不理她。 采菽也是一怔,偷眼瞧着二奶奶的脸色,果然是不高兴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并没应声。 一般而言,若是只一个院子,主子爷和主母奶奶住正房,两厢住妾,下房住丫鬟仆妇。两厢以东为尊,便是贵妾住东厢。而若不止一个院子,主子爷奶奶住主院正房;两厢或者是住年幼的小主子----小主子大了或者是人数多了才会分出去独立的院子住,或者是住通房丫鬟、头等贴身丫鬟等----这是便于照顾主子;妾室大抵别院而居,像二房这样的贵妾便是自己一个院落,而普通妾室一人或几人一院,那就要看得宠程度和主母奶奶的安排了。 采菽只道二奶奶必是独住一院,过来问是因不知道主子瞧上了哪处院子,这才没过去收拾。实际上,主院厢房这边,已是依着规矩把青樱、她自己并采的行李放进去了的。这会儿就只看二奶奶怎么说了,若是二奶奶应了住东厢,她就得再折腾一次,把厢房腾出来。 夏小满瞧了年谅半晌,低头整了整衣裙,人心就是海底针。甭管男女。 先前值宿也是,当不用她的,偏他不吐口,她还得跟这混,“MD。老娘不伺候你了”这种话还说不出来,便也就跟着值了。不过是夜间茶水罢了,至于旁的,他身子没好,她也不甚担心。当然,担心也没用,距离实在不是问题,就算住地隔了三里地远。他说,媳妇今晚过来滚床单,她也照样不能说“MD,老娘不伺候你了”。 其实对于一些事,她也有觉悟了,这个身体是人家的媳妇,就归人家支配,无论是伺候吃药,还是伺候睡觉,说到底。都是这个身体的“本职工作”。 还是那句话,你接收这个身体之后,享受了权利,就必须履行义务。 那事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难于上青天,她从前也是过几条河的人,而现在,这身子又是年谅的女人。 只是。我不愿意。她叹了口气。 不愿意,不愿意有用吗?说酸一点儿,便是灵魂叫嚣着“我不愿意”,身子囚困在此,你能怎样?拖得一天是一天。拖不得呢…… 她抚平了裙子上所有地褶子,又瞧了瞧他略显苍白的脸,转而抬头向采菽道:“收拾东厢去吧。叫茴香、豆蔻都跟着去收拾,不必往后院找我了。”然后又向年谅道:“六爷,我后院归置东西、安排人手去了。” 他好像要睡着了一样,只含混的应了一声。 采菽低着头退了出去。夏小满也站起身。瞧着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静默模样的青樱,摆了摆手。道:“走吧,干活。” 后院仪门内有一处小院,只三间房,一间大厅两间小暖阁,原就是留着主人家临时点卯下人议事用的。夏小满因着现在没自个儿院子了,见这儿离下房也近,招管家也方便,便叫以后每日早上定点回事都在这边。 眼下庄上送来的人齐刷刷站在当地,同正座坐了的夏小满和青樱行了礼,垂手立着,默默等着分配差事。 夏小满瞧着一屋子黑压压的脑袋就头疼,她虽然原也分派过几件事,但这种管家媳妇齐聚地情况还是头一遭,想着要不要说两句开场白。 从前无论大会小会,经理老板的总要说上两句,她只觉得那和祝酒词一样都是废话。经理不在,由她主持会议时候从来不说那些,从来都是直接切入正题,免得浪费时间。可这会儿瞧见这些人,却想着这算是头次见面,怎么也得说上两句吧。可,说什么?同舟共济,团队精神……?见鬼。那凤姐接管宁国府时候都说啥来着……哎,她是一个字都没记住。 桌上摊着花名册,上面写的是这些人先前做的什么,月钱多少。她和青樱方才已经商量过了,采买、迎客接礼等管着钱物上的事都挪交给带过来的人,毕竟信得过,而庄上的人便补剩下的缺儿,再留几个机动人员,纪家那边要人就送过去,若他们不要,就等着过几日瞧着哪里活多再分派。 月钱却是比京里的低一些,因还不知道玫州这边物价如何,便只与从前持平,降是不会降了----减薪实在是很难被人接受的事情。若是涨,也要看个时机,好算是施恩,彼此落个实惠。 夏小满翻了两页花名册,又推给青樱,轻咳一声,向下面众人道:“我一向不喜欢把那些忠君爱国地大道理挂嘴边儿,诸位也都不是新进府当差的,那些个话是最清楚不过的。旁的不多说了,我不管你们从前做地什么差事,做得如何,现在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差事是新差事,规矩是新规矩。六爷先前有话,尹大管事做事最妥当,他选送过来的人肯定都是顶好的,六爷信这句,我自然也信,希望之后的日子里,你们能无愧于这句话。” 众人还是头次听到这么简短的开场白,从前在庄上,尹槟妻子尹张氏是出了名的铁嘴,张口闭口的规矩,唾沫星子喷人一脸,表白自家、让诸人向自家学习地段子长得能让人睡过去,常常都是咬牙挺着能听完。到底是主子奶奶不一样,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皆垂首称是,又有伶俐的忙不迭的表态。青樱见夏小满点了头,便拿过花名册,点了卯,一一分派了差事。 打发走了众人。小韦嫂子过来陪笑道:“二奶奶可要叫咱们家地管家媳妇们过来训话?也是初来头一遭呢。” 夏小满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咱们家人还说什么?我真是不爱说那些个场面话,没用。都是做了多少年的老人了,要是这点儿规矩都不懂,还用我来敲打,我看那干脆不必叫他做了。认真做事地,就是犯了些小错,也没什么关系。谁还没有个犯错地时候;若是干脆不认真做事地,装糊涂地,那是我敲打也没用,那么,错一次,以后也不必干了。” 小韦嫂子和青樱闻言都是一惊,夏小满以前也管过几次事,但都是温和的,不待见的也留了余地,没重责过谁。现在说这些话。极是决绝,像是要肃清府里的人一般。 青樱叹了口气,道:“二奶奶,凡跟过来的……都是爷信得过的。”夏小满一怔。寻思寻思,自己方才说的好像是有点儿绝了,不过也是这么想地。有些错误,不能犯第二次。她不知道谁善恶,但是一旦发现恶了,绝不姑息,没有什么事不过三,有时候一次错误就足以致命。 她便只点头道:“我知道。我也说了。就是因为是老人,是爷信得过,所以才不用我多说。说句场面话,叫越是被信任的,越不应该辜负这份信任。要是白话说,那就是不能叫自己人捅刀子了。” 青樱自然也晓得这规矩。也晓得她的意思。只是人也见多了,手段也见多了。有些时候那些人,背叛说不上,却或多或少会有些含糊吧。这,二奶奶到底是没经过大事的,容不下一点儿含糊,难啊……这怕是要适得其反…… 她犹豫了一下,仍劝道:“到底是用比旁人省心的,若没了他们……” 夏小满不由笑了,道:“我倒是听不懂你说什么了,可能我也没说清楚,我不是要撵谁啊,只是现在重新开始,这些人也需要重新估量了。我知道原来六爷的规矩就挺严的,府里也有府里的规矩和家法,这些人能被六爷信任,也是有能耐也有心的。但是现在出来了,六爷自己当家,这些人论哪个在六爷面前都是得脸的,都有体面,现在会不会因此倨傲,也不好说,只怕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地,最后变得不服管,都不知道谁是爷了。再有就是,若一开始规矩就松了,往后只会越来越松,松惯了的,再严也难了,后来他也许自己并不没有做爷的意思,却是怠慢了差事。” 一旁的小韦嫂子点头陪笑道:“二奶奶这话极是!只不若方才当她们说了,也是个警示。” 夏小满一笑,道:“都说了不是敲打。就是不说重话,点到为止,才能看出来谁是守规矩地呢。” 小韦嫂子不由愕然,欲擒故纵?!二奶奶这是动真格的了? 青樱摇了摇头,低声道:“二奶奶,不是奴婢说嘴,这人心深浅……” 夏小满也叹气,她也知道人心不可测,所以也没一下子丢出重磅炸弹轰人家去,怕一下子炸出刺儿头来,反而不好收拾,这话也不过是跟着青樱和小韦嫂子说了罢了。她本意是防患,也是试探,多少也有些欲擒故纵,等着抓了证据才好叫人心服口服, “我知道。”她只道:“所以只和你们这么一说。咱们且看将来吧。”她结束这个话题,问小韦嫂子道:“船上的东西收拾出来没?” 小韦嫂子忙道好了,出去取了清单来,道是只等着这边把给各家送的礼分出来,好再分好入账。 夏小满和青樱商量着明日大小姐年诺就过来了,这边还有什么人家是要走礼的,怕是要她来指点,不如这礼先不分,明日得了准信儿一遭分了送去,免得送礼有了先后,倒叫些小心眼的人挑理。 而后便是仆从分房,下房就在二门外,夏小满和青樱便一道出去瞧了一圈,一手掐着宅子图纸,一手拿着花名册,一户一户商量着,有几间独立小院就给了几个管家,这倒无可说的,而这从年府跟过来的,除了几个单身小厮,大抵是合家过来地,不止是媳妇还有孩子,便就尽可能安排一家人住一起。 好容易分派完,夏小满瞧着一处标记,问道:“这是什么?” 青樱瞧了,笑道:“是冰窖。因在地下的,故做个标记。” 夏小满来了兴致,想着去看。 青樱忙劝道:“冰船比咱们早到的,窖里已是放了冰的,冷得紧,二奶奶还是莫要去瞧了吧。” 夏小满笑道:“因为没见过,所以想看看。咱们穿厚些,估计没事吧。” 她以前在零下三十几度时候晚上看过冰灯,在冰城堡里呆着,那才叫冷,比冻库还冷,这会儿只是去看看冰窖,就一会儿,该不是大问题。 青樱本不肯,但见她一脸好奇,执意要去,只得应了她,叫人开箱子拿了最厚的斗篷出来,又叫换了皮靴,这才带了她去冰窖。 这冰窖设在地下,为了隔热保温,挖得像迷宫一样,拐了几拐,前后三道门,层层密封,都是叫两个小厮合力一起推才推开厚壁的门,而越往里走越是寒气逼人,到了最里面已是觉得汗毛孔都带冰碴了。中心地带分了四个窖,三大一小,堆满了一尺见方地冰块,从底码到顶,冰块之间都是拿草席隔着,以避免冰融化再结冻后黏连。 小窖里冰不多,又有几个半人高地大鼎放在一旁,上面扣着盖子,夏小满瞧了两眼,没看出来是什么,因着里面实在太冷,又有些低氧,呼吸不畅,她便忙退出来了。 待回到院里,换了衣裳,夏小满才问小韦嫂子和青樱道:“那两个大鼎做什么的?里面放地是能吃的冰?” 小韦嫂子笑道:“二奶奶,那是冰釜,天热时存吃食用的。”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6、走进新时代⑤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16、走进新时代5 冰釜,天热时保存食物的。  传说中的……冰箱吗?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啥是冰箱?——就是一个箱子,里头都是冰……这个笑话和冰箱一样冷。  =_=||| 小韦嫂子见夏小满没动静,还道她没听明白,因想起她醒来后已是冬日,自是忘了夏天用冰诸事的,忙笑着解释道:“二奶奶怕是不记得了。  您也知道这菜蔬肉鱼都是要存些在厨下的,冬日里天冷,放外头也不会坏。  夏日却是不成的,旁的还好,这肉、鱼却是存不住……” 夏小满嗯了一声,打断了她幼儿园大班式教育内容,道:“韦嫂子,这个道理我知道,只是不知道怎么存,——冰釜里装满冰块,然后鱼啊肉啊放冰上?” 小韦嫂子道:“肉若是整扇的便放到大窖那边。  劈了的肉和鱼盛在铜匣子里,再存到冰釜里去,拿冰埋上。  用时再起出来。  ” “筒匣子?”夏小满奇道。  那是什么?竹筒和匣子?鱼放在木桶里?好像是有这么存的…… “二奶奶要瞧?”是得瞧瞧,要不夏天不闹笑话了?小韦嫂子忙吩咐了小丫鬟去管家什的媳妇子那边取两个铜匣子来。 青樱在一旁接口笑道:“二奶奶原是见过的。  腊月里拾掇灶上,还寻出个窖里夏天送肉鱼过来用的铜匣子,不知怎的竟没有取走,奴婢记得那天二奶奶在灶上蒸粉团子的。  ” 夏小满使劲回忆了一下,那阵儿自己是在厨房学做家常菜地。  粉团子什么味儿她都记得,可那筒匣子长什么样来着……?全然没印象了,只得摇了摇头,笑道:“还是你记性好,我都记不得了。  ” 青樱笑道:“因着那天二奶奶还问了奴婢好些话,奴婢才记得的。  二奶奶问家里不是有管家什的,怎的没查点入库。  奴婢回说必是要查点的。  窖上怕是送得多了,自家也混忘了。  少不得自掏银子赔上。  二奶奶又问,左右出不了这一府人,怎的不挨处问问?那一只匣子……” “那一只匣子纯铜造的,就算壁薄用不了多少铜,也值不少银子,多问一句不就省下了?……”夏小满拍了拍额头。  她脑子里装地全是钱吧,记忆模式巨神奇。  一提钱她就全记得了。  =_=||| 青樱点头笑道:“正是这句。  ” 夏小满暗暗吐了下舌头,原来说的是“铜”匣子,她想了下,记得好像就是铜铸地饭盒一样的东西,还雕花的,不过当时看着锅,也就没太注意,只当普通的盛器。  没问是做什么的。 铜导热性能比铁好,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原来不提也就没想到这茬,只定向思维了,想着用铁做模具,现在看来还是古人高明,用铜做模具更好。  不过铜器要比铁器贵多了。  这模具要是少做几套,还得想法子周转,——冰块现吃现做?做了倒出来装盒子里存着?怎么能保证放在一起不黏连呢…… 她想起窖里那些用草席隔着的冰块,问青樱和小韦嫂子道:“窖里地冰,拿草席裹的,是驱暑气用的,还是吃的?怎么吃?去了外面沾草的?” 小韦嫂子笑道:“这宅子先前怕也住的是讲究人家,冰窖尚有分窖,饮冰和消暑的就分置两个窖里,二奶奶想是方才没注意窖上的标记。  ——这一遭珅冰和窦家地冰也是分开放了的。  那隔的哪敢用草席?是麦秆子编的席子。  最是干净的。  只是饮冰到用时,也要去了外面一层添冰盆。  中间的方敢给主子奉上。  ” 夏小满点点头,听这么一说心理上还能觉得卫生一些,虽然实际卫生状况实在不咋地,还是自己做冰安全呐。  不过一个夏天要消耗地冰实在不少,玫州天热,现在才二月,已经觉得风都暖和了,这种气候估计在四五月就会很热了,怕是会一直热到九月底十月这样,这有半年多都是要用冰的,消暑的那些原始冰块就可以了,食用的自己做的话……能做多少?库存的冰温度够不够让自己大量造冰的?放水进去结冰可是要放热的,再热交换,再融化……余下的…… 她趴到桌子上,头疼啊,她物理学得也很烂……不算计了,那就大量贮备冰吧。  她记得原来有书说过,一般窖里藏冰都要是实际用量的几倍,也是备出来融化地份。 “咱们这回备了多少冰?”她问。 小韦嫂子和青樱两人记得都是拢共五百方,因着珅冰和窦家地冰都是分等的,每等具体多少她们也都记不清了,便忙着去找账册子来查。 夏小满无力地挥挥手,道:“不用了。  我就这么一问而已。  ”因为她发现,即使说了她也没概念。 青樱瞧了夏小满一眼,略带了些劝意道:“二奶奶这是要……再添置些?往年爷不能用冰,咱们长生居也便领十余方就足够一夏了。  ”冰不是旁的,一直都在化,现下添了,夏天用不了,再过一冬,白白折损一半儿。 “所有人都算上才用十来方?”夏小满问。  原来应该是只有主子和大丫环用吧,如今买这么多,可能是带上了全体这五六十号人的份儿,要不然从十来块到五百块……这是质的飞跃啊。 青樱一怔,倒是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六爷体弱,这些年也就只是最热那些天里上房用些,姨娘东厢这边……用的实不多,她虽是有份例的,但因着爷不用冰,府里分过来的冰就少,轮得上姨奶奶那边她就用,轮不上她也不会吱声。  若说领冰多些的就只有去年,因着青槐有身子。  夏日里屋内闷热,她常透不过气来,夜里也睡不安稳,这才问爷置了些冰放到她西厢屋子里。 这些事……她如何提得?可她若不提,又怕二奶奶再去问旁人,哪个脑子不灵光地再照实回了,这二奶奶好不容易才忘了旧事。  岂不是惹她烦心? 青樱这边正犹豫着,那边倒有人与她解了围。  派去取铜匣子的丫鬟回来了,后面跟着专管器皿家什的执事媳妇穆嫂子,这媳妇倒是乖觉,听说二奶奶要看夏天里用的冰家什,忙带了两个婆子过来,不止拿了铜匣子来,还把冰碗、冰盆、冰炉也都拿过来了。 夏小满没想到这时代用冰器皿上有这么多讲究。  最普通的就是冰盆了。  和炭盆一样,里面放冰,直接放到屋里就可以。  冰碗其实也跟小盆似的,就比冰盆多一层——两层相套的大小碗,外层大碗装冰,小碗坐在其中,里面装羹汤冷饮,以确保在吃地过程中持续低温。 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是冰炉。  也是熟铜地,上端是圆柱型,下端却是圆锥,底下有接水的小桶。  那圆锥设计是排水用的,冰块放入其中,慢慢融化。  水就顺着圆锥顶端的开口滴入小桶,以免冰泡在水里融化得更快。  圆柱上层还有两层镂空漏罩隔板,顶端是半圆形镂空罩盖,镂空设计是为了排冷气的,而那两层隔板上却可以放冷饮、瓜果等,又不挨着冰,又能“冷镇”,简直就是室内小冰箱。 夏小满琢磨了半天最后是彻底服了,她就没本事设计这么个东西出来。  她也就只能打几个花样铜模具,冻些花样冰块。  做些没技术含量的东西吧。 铜匣子大小不一。  有三扎多长的,放整鱼地;也有一扎半长跟饭盒似的。  放整只鸡鸭或是放切成块的肉类的。  匣子上錾了不同的花纹,以区分内容物,錾什么图装什么肉,这錾着猪的匣子里就不能装羊肉,以免用的时候混了,误将羊肉当做猪肉用。 她原还暗自嘲笑古人迂腐,这非要画图,直接刻写“肉类”,岂不是什么肉都能装了么!这每样图的匣子都有几个到十几个不等,这要有几十种肉,还要备千八百个匣子不成?太浪费了!她还琢磨着,给这盒子上做个槽,能放卡片地,往后是什么鱼啊肉啊的,就可以直接写到标签上,往槽里一别,简单明了还节约。 后来细一琢磨,才晓得是专器专用,比如羊肉膻,若猪肉和羊肉用同一器皿,是容易串味的——虽然实际上在并不严重,但是这些舌头出奇好用的讲究人还是能吃出来吧。 她叹了口气,标签还是要做,贴侧面比较方便,然后再做一个架子,把贴了标签的匣子往上放说……哎,她这眼前就浮现起食堂蒸饭那蒸箱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饭盒来,做个架子,仿照那个冰炉吧,冻两层冰板中间夹一层空档,留放铜匣子地。  如果室内温度能保证,冰釜就没太大意义,可以撤走了,省了不少空间,省了不少事。  关键是,她的冰块也能放在这架子上冻…… 她琢磨完那匣子,拿过纸笔,信手画了几笔,琢磨个合理的图让人去打来,还有她的冰块模具…… 外面小丫鬟一叠声的问好“表小姐”,夏小满这一抬头,瞧见纪灵书笑盈盈的飘进来。  新上身一件嫩绿嫩绿的衣衫,跟满院子嫩草嫩芽一样,瞧着可“春天”了。 夏小满忍不住笑了,好在丫头一张脸是冬雪白,不是春苗青,不然这丢到草坪上都找不出人在哪儿来。  让了座上了茶,便问她道:“厚衣裳这就换下去了?小心倒春寒。  ” 纪灵书笑道:“是天儿热了,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身上净是汗,这才换了的。  ” 夏小满道:“那也捂两天吧,春捂秋冻,凉着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寻这边儿来了,有事?” 纪灵书摇了摇头,道:“正是歇了中觉,起来又觉无事,转了圈园子,便想来看小嫂子。  过去了主院,表哥歇觉没起呢,采菽说你在这边,便过来了。  ” 夏小满心里哼哼,是过来看六条吧,年谅睡觉呢,她后院忙呢,小丫头不好意思自己揪六条出来玩——嘿,也是揪不出来,六条也不跟她,揪也没用。 想起六条,她又想到是不是给六条在园子里树上搭个窝什么的,天也暖和了,总在笼子里,虽然没关着门,它却也不大飞出来,外头搭个窝,它能更自在些。  只是,这六条算哪一类鸟啊,这窝是啥样地?乌鸦窝和喜鹊窝还不一样呢。  要不做个小房子那种鸟窝? 她这边想着,纪灵书那边打量了一圈这屋子,然后瞧了桌上地铜匣子,看了花样就悄悄撇了撇嘴,道:“小嫂子,样式有些不美呢。  ” 夏小满眼前一亮,挂起白雪公主她后娘的笑容,手中地毛笔宛如毒苹果,用哄骗白雪公主的口气向纪灵书道:“我正想着换几个花样呢,表小姐画工最好,帮个忙可好?” 纪灵书爱好就是这个,又难得夏小满夸她用她,心下欢喜,虽然谦逊了两句,却是乐呵呵的接过笔,问夏小满要什么样子的。 夏小满就拿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个大概,比划给她看,苹果鸭梨草莓葡萄、茄子豆角萝卜白菜这些外部线条简单的,便于铸造的,要做冰槽用。  然后又叫她画架子。 纪灵书握着笔的手都有点儿哆嗦了,心里极是失望。 她还以为夏小满要她设计个花样子,錾在铜器上呢,全然当了流芳百世的事业,没成想居然是叫她画这种是个人都能画出来的东西,又是工匠才画的,一点儿艺术性都没有!牛刀杀鸡,屠龙刀杀鸡!屈才大发了。 小嫂子不识字也不会画图呢。  她只好自我安慰,权当帮小嫂子忙了。  这么想,心里才舒服了点儿。  一根筋的人做事也不是含糊的,虽然不乐意,她还是认认真真的按照夏小满说的画了。 夏小满拿了图纸,瞧来瞧去,别说,到底是专业人士,画的是不错,原来她那轮椅图纸什么的,都叫持葛画的,现下看来丫头比持葛画工好多了,就是……“飘逸”了点儿。  于是又就细节叫纪灵书改了改,然后交给了小韦嫂子,叫她寻工匠先做一套来模具来,架子要量了冰窖的尺寸再定。 看着纪灵书因被大材小用而嘟嘟着的小嘴,夏小满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问她道:“表小姐也是懂鸟的,可知道凤头红巢是什么样的?” 纪灵书一愣,摇了摇头,道是只见过笼子里装着的。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嗯,是她蠢了,这样闺阁里的娃咋可能见过天然鸟窝?!就像从前看的报道,城市里的一些孩子都不知道完整的蔬菜什么样子,他们所能看到的,都是超市里出售的那种切好的。  这纪灵书还能知道鸟笼子不是天然鸟窝了,也就很不容易了。 “天儿也暖和了,我想着把六条放外面养去。  总搁笼子里它也闷,对不。  ”夏小满笑眯眯继续诱拐**儿童道:“我合计做个鸟巢放树上,可心里也没个谱,到底啥样子的。  表小姐学富五车,怎么也比我想出来的强。  表小姐帮个忙可好?” 给凤头红搭巢呢,纪灵书向前嘟嘟的嘴一下子往两边儿扩散了,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也亮晶晶的,使劲点点头,大包大揽的道是全包在她身上。 夏小满也笑着,心里却想着,丫头十二岁呢,她这算不算雇佣童工啊? 不算。  她很快否定了。  因为她没给人丫头银子。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7、走进新时代⑥ - 十样锦 - 秦十六 玫州府市井繁华犹在瓒州府、畴仁府之上,现下已是入夜,天气尚有些凉,却仍是人烟浩穰。--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各sè摊位连绵成片,百样吃食、rì用物什、奇珍巧器应有尽有,摊上悬挂的灯笼也尽是新奇样式,借以招揽生意。还有不少练杂耍的,踢磬弄碗、傀儡影戏,均和白rì无异,而入夜里火戏最是应景,但见艺人彩衣翻飞,火随身动,舞成一团亮线,煞是好看。 “快赶上京里上元节热闹了。”夏小满戳着车窗,笑道,“嘿,还有彩灯!这么一看,真都不知道什么时节了。” 这是夏小满穿来以后第二次逛夜市,上一次便是上元节看灯,这次怎么瞧怎么也像灯节似的。那些铺子、摊子上的灯笼实在有趣,倒让她想起后世那一马路漂亮的霓虹灯。今儿其实也算不得逛街,从和丰楼出来正是玫州最繁华的隆庆街,往家去要穿过大半条街。她瞧着外面不少妇人也信步闲逛,不由心痒,多暂想个由头,晚上出来压压马路过过夜生活多好,就是啥也不干,光看人来人往的,也比在屋里对着昏暗的灯火熬点儿强啊。 年谅打上车一直闭目养神,还沉浸在方才的和谐气氛中无法自拔呢,听夏小满这么说,便睁开眼睛往外看了看,却是不以为然,摇了摇头,嘴角微翘,道:“哪及京里夏小满撇回头,斜了他一眼,却见年谅眼睛仍瞧着窗外。脸上映着灯火莹光,笑意鲜明,兀自说道:“京里街面上,哪一rì不是四鼓后方静,而五鼓初又有趁卖早市的复起开张。是不论年节,四时皆然。” 夏小满俯回窗边,脸几乎贴在窗玻璃上,却没瞧景sè,而是猛翻着白眼。原说什么来着。出去转转,对比一下,就知道哪里好了。就像六条,吃了两家食,就知道哪家好。 其实。她也知,他便是爱玫州,爱的也只是“zì yóu地土地”,是自己当家作主。 从入新宅伊始,他就是踌躇满志的样子,倒像比纪淙书提到科举更显狂热。方才席面上,他也是兴致极高,那些管事们的恭维并不文雅,却是直白的可爱。更有无数俏皮话,让人忍俊不止。而那风趣幽默的背后,皆是剖白----俯首称臣,愿供驱使。他懂得,他满意,所以他从脸上到眼底尽是深深笑意。 然玫州到底和京城比不了。有时候这是生活习惯的问题。在顶级大城市住惯了的人,再到相对小些的城市,就会觉得有诸多不便之处。能看到的优点少,却是一有缺点就极上心地。未必是故意去比较,但在遇到不便时,第一反应还是,这里没有那里好。 那么,知道哪里好了,会回去么? 这才是第一天。 夏小满把眼珠子转回来。按了按,揉了揉,常翻白眼也很累哎。然后云淡风轻道:“天下就这么一个京城,自然哪里也比不上。” 年谅收回视线,挑了挑眉,道:“那是自然,京畿繁华。无处可比。” 她垂了眼睑。默念那句“无处可比”,叹了口气。六条都知道选一处好的飞回去。--手机登陆  随时随地看最新--他呢,权衡之后呢?她要在他改变主意之前做出选择。无论如何……这回京容易出京难…… 他今儿本是极高兴的,听她叹气,不由奇道:“怎的?” “呃?”她醒过神来,忙堆笑道:“没事。那个,我瞧着外头是挺热闹的。” 他瞧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转而瞧了一会儿外面地街景,才道:“玫州府也算是东南最为繁华的府城了,因着水路通商,还是有些好物什的。左右院里也没什么摆设,待过些时rì,这些亲戚家都拜过了,你往街上走两趟,这瞧上了什么,打发人买回来便是。也好生拾掇宅子一番。” “嗯嗯嗯,好。”这话夏小满爱听。这是奉旨逛街啊。 他见她笑得灿烂,也是一笑,仰靠在椅背上,晃了晃头,觉得脖子不舒坦,便伸手去挪靠背顶上放着的小枕头。 得了便宜的夏小满同学忙无比狗腿的过来搭手帮忙,调整了枕头位置,扶正了他脑袋,问道:“这样呢,得劲儿点儿没?” 年谅嗯了一声,道:“这车得改改,照京里府里我那车改了,这么着实在别扭。嗯,明儿就改了,叫活儿麻利些,后儿个还得去胡府,还得用车。” 夏小满应了一声,又道:“估计明儿吴苌能叫木匠过来,就先叫改这车吧。木匠活能快吧,但要寻裁缝啥的重新做垫子和靠背可要费点儿功夫。一辆辆改就是了,左右不是就一辆车,耽误不了你出门。----况且还有纪家的呢。” 听到吴苌,年谅皱了眉头,倒弄倒弄手指,撇头问夏小满道:“满娘,你瞧着吴苌……”席上他冷眼瞧着吴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显出忠孝二字来,丝毫看不出作伪,不由心下游疑。或者……“唔,你瞧着那莲花椅确是咱们的图样造地?” 夏小满没吭声。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但是咋解释给他听?因为车闸是我发明的所以我确定? 年谅见她又不言语,叹道:“满娘,我没不信你,只怕你瞧错罢了。” “我没瞧错。”夏小满道,她只能给他这个结论,没法解释,只道,“是咱们的图纸。” 年谅为什么这么问,她也晓得,今儿吴苌表现得实在太“优异”了。 和丰楼虽叫酒“楼”,却是一处宅子店,在隆庆街街面上是一栋楼。后面却是大户宅院,分着几个小院。因着今rì年谅这边人多,便没在楼上,在后院独包了个小院,大厅里置的屏风,屏风内两桌席,外四桌席。 屏风内主席上是纪家母女婆媳并夏小满,下座相陪的除了青樱,还有最得体面地吴栓妻子吴袁氏、以及韦棣妻子大韦嫂子。大韦嫂子因着身体不好。一直没年府当差,只在家相夫教子,这次跟着韦棣一起到的玫州,虽不是管事媳妇,但冲着韦棣这大管家名头。也是要请她的。另一桌上,小韦嫂子并吴苌地妻子吴苏氏为首,下坐年寿堂里管事、执事的妻子们,以及跟着年谅过来的几个得体面的管家媳妇。 外面主席上是年谅、尹迅、尹槟、吴栓、韦棣以及韦楷。韦楷也是年谅后喊过来的。而吴苌却是极守规矩的坐到了二等管事们那桌。任凭年谅这边儿怎么喊----连他老子吴栓也喊了,他始终带着谦卑地笑容,道是“不敢”、“折煞”,只不肯过去。开席后,他那是添酒催菜全权包办,都用不着店小二和自家小厮。他亲身过去把盏伺候。又不是一味地毕恭毕敬奴才相,也大大方方跟着谈笑,却是骨子里渗透出优质孝子忠仆的气质来。 夏小满在屏风内是听了几次话音儿的,而出来后,待伺候纪郑氏、年谅上车,她特地寻空问了持葛两句,持葛讲了个大概,着实赞了吴苌。她这心里也就有数了。 别说她小人之心不肯相信人。实在是吴苌演戏演过头了。这也是过犹不及,显得忒假。鲁迅先生咋说刘备来着?“yù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而那图纸的事她试探吴苌地反应,也已能断定和他有关。他既能卖了图纸,还能装得若无其事继续来演戏,她如何相信他? 至于年谅,她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如果年谅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对她说茴香有问题云云,她也只会将信将疑。无论如何,人们总是最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以及最初地判断。 所以,她深吸了口气,道:“图纸真是咱们地。那rì试他,你也见了。还有一句。是过犹不及。吴苌言行太过……” 年谅忽然一乐。道:“你劝表妹的这句,又拿来劝我?”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得,那rì训纪灵书地肯定有人给年谅学去了,她回忆了一下,好像没背后说他坏话,于是理直气壮道:“因为这句话有道理。有道理就可以反复用。” 他哈哈一笑,道:“我还道是青樱只教了你这一句。”他顿了顿,神sè略显黯淡,道:“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夏小满完全没听懂,不过听着个“妖”,便又想到鲁迅先生那句评语上去了,那后半句可是“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啧啧,英雄所见略同啊,她很想拍拍年谅的肩膀,道一句,同志啊,你说的没错,吴苌就是那综合型妖怪。>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8、大姑姐 - 十样锦 - 秦十六 他说大姐性子最是随和待人极好()。 他们说大小姐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尊长爱幼待下宽仁。 这都是最大众化的描述十个有教养的宅门千金有九个能套用这些形容词儿。 夏小满同学盯着裙脚旁青砖缝里努力长出来的小草嫩芽琢磨着这位“大姑姐”。 有人说大姑姐比婆婆还难伺候。她从前交往过的男友没个有姐姐的而在年府比年谅大的女儿一早就嫁出去了因此她无处体验去。现在这大姑姐马上就要进门了。 二月十六一早胡府送帖子过来道是胡家大奶奶胡年氏也就是年大小姐年诺白晌过府来访因着衙门里尚有公务胡元慎不能同来。帖子送到年家、纪家各一份毕竟是来拜望纪郑氏的。这会儿年谅便带着人往纪家这边相候。 夏小满根据众人的描述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二夫人的翻版。二夫人教育出来的女儿应该和二夫人差不多吧。不过他们描述的也只是“年大小姐”不是“胡年氏”闺阁女子和当家主母是完全不一样的。现下大小姐年诺是望族胡家嫡系长孙媳家里族里的事都要管;又是高官夫人周旋于各府内眷之间怕是已然变成凤姐那样碴利干练、能说会道、极“活泼”的人了吧。 谁知道呢年诺出嫁已十年有余。 十年的时光可以改变一个人多少? 十年前她夏小满又在哪里?还是个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成绩较好()。人缘不赖有喜欢地人也被人喜欢还有很多很多梦想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母亲没有过世。家庭美满生活幸福…… 十年后母亲过世父亲另组家庭她孑然一身再没有喜欢的人。努力过失望过见过了阴暗与龌龊。知道了世界不符合任何人的想象开始心平气和的面对。无所谓幸福不幸福所有地梦想都变成“生存”二字。 直到这里……。她悄悄伸出脚鞋尖触碰那坚韧不拔顽强生长的小草挑了挑嘴角。直到这里她所希求的一切仍只是“生存”二字。 车轴出轻微的吱呀声应和着马蹄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手机站..布围缂丝胡家族徽的马车进了纪府大门。 一身丁香色衣裙的年诺被丫鬟扶下车瞧着众人展颜一笑脸上线条越柔和起来。她紧走两步扶住迎过来欲要行礼的年谅。微仰着头迎着光仔细端详一番哂然道:“瞧着面色可是大好了腿脚还有些不便?” 随意而自然没有一句唏嘘感叹之语仿佛这十年时间不复存在仿佛她才离开几天一般。 “嗯。只腿脚还不利索……”年谅鼻子微酸也只剩下这一句话。 “宽心养着。”年诺犹挂着笑。眼底到底闪出水光。 纪淙书、纪灵书都是平辈里弟、妹又是主家一早就在门前相迎这会儿并纪戚氏、夏小满依次过来见礼。 面对纪淙书和纪戚氏年诺只是客气的一笑还了礼。纪家小两口不是善于客套地人。她也没跟着客套。倒是见着纪灵书。显出欢喜来拉过她的小手。上下打量赞道:“好个可人儿。”又携着她的手一直让她在自己身旁()。 夏小满挂着真挚而憨厚的笑容恭恭敬敬过来行礼低眉顺目装老实人。这位大姑姐和二夫人长相有三分像气质却有七分像只是二夫人语偏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9、大姑姐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说曹操,曹操到。 屋里姐弟俩正说着窦家,外面茴香蹭到门口,并不敢进来,只在原地福了福身,回道:“爷,二奶奶请爷示下,窦家遣人送礼过来……”说着小心翼翼的亮了亮捧在手里装礼单子的拜匣。 年诺一怔,瞧了眼年谅,低声道:“真是叮上了。” 年谅苦笑一声,道:“要不怎的问姐他家。”说着点手让茴香进来。接过花梨木拜匣,展开泥金礼单子,却见上面写的不是摆设就是盆栽。贺乔迁,倒是应景。 接过年谅递来的礼单,年诺扫了一眼,冷笑道:“他倒是乖觉。他先你几日到的玫州,这当是侯廉孝授意过的。” 她又抬头,瞧了眼茴香,问道:“满娘怎么说?” 茴香忙福身道:“回大姑奶奶话,我家二奶奶听是窦家,未动拜匣,直接叫奴婢奉来请爷示下。” 年诺眉梢一挑,道:“倒还有些分寸。”说着撇头去瞧年谅,等他说话。 年谅却也瞧着大姐,等着她开口。 听大姐刚才话里话外的,似乎对这个侯知府十分不屑,想来两家关系并不好。既然侯知府许了窦家过来他这里送礼,怕也是向胡家示好,那他收或不收,多多少少也带着胡家的态度。因此想听听大姐的意思,总不能与胡家添麻烦才是。 两人这大眼对小眼,都是一怔,随即都是一笑。年诺看着巴巴瞧着她的弟弟。面上眼底尽是笑意,低声道:“这会儿倒想起你小时候那眼巴巴等点心的小模样……” 幼年时年谅每次卧床,都不晓得要吃多少稀奇古怪地偏方,又多有几口,有次方子便让忌蜜饯甜品的。他自小吃药惯了。并不畏苦,不是那非要让人用蜜饯哄着才肯喝药的,平素便是让他吃糖他还未必肯吃,可这一告诉不许吃,偏他又惦记上了,便每每可怜兮兮的瞧着兄弟姐妹们捧着点心匣子大快朵颐。 “四哥老是特特拿点心来馋我。”年谅笑着摇了摇头,回忆道:“每每都是姐撵他走。那回姐见我可怜,偷偷掰了小块点心给我。叫含着借味儿,不许咽……” 年诺眼角闪了水光,轻轻叹息。年谅眼窝也有些酸,勉强一笑,道:“如今可是又来寻姐庇佑了。” 年诺拿了绢子拭了眼角,笑道:“何苦说这些外道的。”她目光转回那礼单上,淡粉地指甲划过红贴金字,道:“收了吧。瞧瞧他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年谅嗯了一声,略带疑虑道:“那姐夫那边……” 年诺道:“你不必多想,和你不相干。”说着抬眼看了茴香。不再言语。 年谅装起礼单子递与茴香,道:“告诉满娘,收了,入账。1-6-K-小-说-网”他想了想。又喊了茴香回来,吩咐道:“叫满娘开库,拿两件窦家上次送的瓷器过来。” 茴香应声走了。 年诺一皱眉,道:“也不必让我看那瓷。你还真想做这买卖不成?” 年谅道:“倒也不是。总是想着这贡瓷……” 年诺冷笑一声,道:“窦家,哼,不过商家耳。若说他谋贡瓷,实是不自量力!他能得贡冰的差事。也不过因着占了地利。这玫州便是有好瓷,也落不到他手里去。” 年谅忙道:“也只是我这么一想罢了。原是觉着窦家既有个知府靠山,又实不缺银子,寻我也是无益,故此想到贡瓷……或是,----唔。姐。这知府何时到任?” 年诺端过茶盏,拿着碗盖撇了撇茶汤。闻言一顿,缓缓道:“若是论三年一任,侯廉孝还剩这一年。然我也说,他极善钻营。再瞧今上如今这……实是难说。” 年谅也是无语了,摇头叹气,端了茶盏喝了口茶。他最清楚不过,这法理之上还有个圣命。 年诺又道:“你是不知。玫州是什么地方?世家望族巨贾,皆如磐石。这知府靠山并不稳固。何况,侯家只是东南郡县小吏,只这一个侯廉孝出息了,中了二甲,又善钻营,先后投在几家大人门下,才谋到今日之位,实是全无根基可言。他想谋些什么,难。” 年谅点了点头,道:“原也是想问姐这些。因是对玫州境况全然不知,……便也想着,请姐夫寻个门人助我----虽不是入仕,然毕竟在玫州,受姐姐姐夫庇佑,怕有些不晓得不妥当的,与姐夫添堵。” 年诺一笑,道:“这我可就不能与你拿主意了。晚上回去我说与他知道,左右明儿你也过去,你自去问他,瞧瞧他的意思。” 年谅点头称是,笑着谢过,顿了顿,并没直接提轮椅,只问年诺置些什么产业好。 年诺本在饮茶润喉,闻言眉梢略动,擎了茶盏,斜过眼睛瞥了一眼弟弟,问道:“你要置产?” 年谅笑道:“也是窦家提起,思及自己也将及冠,却是一无所成,总要有个产业傍身。” 年诺想起瑾州那铺子,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是当立事了。你想做些什么,我与你添些本钱也无妨。只是,依我说,你初来玫州,不若等上一年,拢了崖山庄和年寿堂的红利,手里也宽裕些,市面上也晓得些,再做理论不迟。“至于窦家。像这等人,你今日收了礼,他明日便会登门。且瞧他说什么吧。你便是占了他七分红利也不当什么。侯廉孝就是个纸糊的。一路看文学网只是,”她眼里一寒,沉声道:“贡瓷的事。你便不要想了。”说着复又垂睫盯着手中茶盏,声音越发低沉,只道:“圣意难测。” 年谅本想说断不会做瓷器便是,然话未出口,听到大姐后半句。那话便断在牙根里,脑里一转,身上也生出些凉意,低声问道:“姐这是……” 茴香拿了礼单来回夏小满时,她已经不在那小议事厅了。茴香寻了个媳妇子问了一句,才知道在南院看着改马车。待到了南院,见夏小满指指点点,跟个掌柜模样地人热火朝天讨论着年谅那马车当怎么改。 茴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原不知道长生居里哪里传出来地话。说主子父亲是个匠人好手艺,主子是“虎父无犬女”,也有两下子,好么,这可真是印证了,----先前主子和自家木匠商量怎么给爷打轮椅,现下又跟木器行掌柜商量怎么改马车?! 她瞅见不远处站着韦楷,另一边儿却是小韦嫂子并几个媳妇子,忙过去拉了小韦嫂子到一旁,皱眉低声问道:“主子这是做什么?那是什么人?哪里有让主子做这等事的。嫂子怎的也不拦着?青樱姐姐呢?” 小韦嫂子无奈道:“那是吴少掌柜的举荐的牙人,手下有几个木匠,过来做活儿地。爷那马车要改成什么样子也没个图样,我家的来问二奶奶可是照从前的改。二奶奶思量了又要改两处,偏两人怎生也说不明白。因着爷着急要,二奶奶便自己过来说了。”又道:“要留大姑奶奶晌午饭,青樱姑娘下厨去了。” 茴香暗自跺脚,叹了口气,抽冷子瞧那边停下来不说了,忙奔过去,道:“主子。爷回话……”说着瞄了那牙人一眼。 那牙人倒是规规矩矩,自同夏小满不再说话了,他便垂了头,也不四处乱瞧。 夏小满拿着绢子抹了下额头,技术图纸实在太重要了,她这么连说带比划的。整了一脑门子汗。这牙人才领会她什么意思。他复述了一遍加了些技术名词,听着是这么回事。她才歇了口气。 她见茴香顿住口又瞧那牙人,点了点头,向那牙人道:“就是这么个意思,张掌柜地也是明白了,就按这个来吧。先改一辆,看用多少时辰,----丑话说头里,也看手艺,然后再论改后面的。” 那张掌柜的忙点头哈腰连声称是,夏小满又回身交代了韦楷两句,带着一众人出了南院, 几个媳妇在后面远远跟着,茴香贴着夏小满身边儿走,低声在她耳旁回道:“主子,爷回话说,收了,入账。” “收了?”夏小满拿绢子继续擦额头汗,道,“大姑奶奶那边没说啥?” 茴香犹豫了一下,道:“大姑奶奶让收的。大姑奶奶说,且看窦家出什么幺蛾子。” 夏小满噗嗤一笑,想起那女人云淡风轻地说“幺蛾子”就觉得很搞笑。她顿住脚,扭回身去喊小韦嫂子,道:“正好靠门近,传话出去,收了那礼……” “主子……”茴香忙捧出来那拜匣,递给夏小满道:“礼单子……” 夏小满拿过来翻开一看,一头黑线,窦家可以开公关公司了,盆栽,亏他想得出来!她合了单子,交给小韦嫂子,道:“庄子上过来的、会伺候花草的那俩人呢,找了来,叫跟着接礼去,叫卢薪那边点清楚了,记好账,然后不必入库,让那俩人直接挪园子里去,瞅哪儿好摆哪 小韦嫂子应声刚待走,茴香忽然想起那瓷器的事来,忙又向夏小满说了。夏小满一并吩咐了,也不叫茴香跟过去,只叫小韦嫂子取了再寻人送过去主院,带着茴香往小议事厅这边来。 她既是又不会做饭,也没那爱心跟着青樱一道下厨。况且青樱感念年诺,要亲自做菜,干她何事?!她去凑哪门子热闹。而大姑姐现下在主院厅里,她也懒得往东厢去,便准备到小议事厅一旁暖阁里歇会儿,心里不住诅咒不肯给她一个独立院子的年谅。 进了暖阁,打发下去旁人,只留了茴香,她喝了两盏茶。缓过来口渴的劲儿,除了鞋,往床上一趴,招呼茴香道:“丫头过来帮我按按腰,有些点儿酸疼。顺便讲讲。大姑奶奶那边还说什么了----怎么让收窦家东西了?” 茴香忙过去床边儿坐了,拿掌根揉着,问道:“主子……可是闪着了?奴婢给您宽衣,拿热手巾腾腾?” 夏小满道:“没觉得闪着,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兴是上车闪了。没事,也不是很厉害。不用腾了,怪麻烦的。一会儿主院那边也该聊完了,是晌午饭地时候了。” 茴香也就应了,一边儿揉捏着,一边儿道:“大姑奶奶也没说什么,与爷说了爷小时候地事,爷说求大姑奶奶庇佑,大姑奶奶便让收了礼,又道那句且看窦家出什么幺蛾子。然后便让奴婢出来了。----奴婢听着,大姑奶奶对窦家没什么好气儿呢。”她顿了顿。又低声道:“主子,方才大姑奶奶先问您怎么说来着。” 听着夏小满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她也不知道主子寻思什么,于她。是须得让那些好地不好的话主子都听到才是,这方能趋吉避凶,便道:“我照实回说主子没启礼单子便送与爷示下,大姑奶奶道,有分寸。” 夏小满阖着眼睛趴在枕头上,撇嘴一哼哼,大姑姐喜欢规矩,她就按照规矩地来。不露错儿也就是了。反正也不住一起,到底见着次数有限,当她是菩萨供着就好了。反正人家现在也是保佑年谅的菩萨了。 窦家这事,没看礼单其实也不是她多知道本分多守规矩,是她本心不想管。她不想收这份礼,一早在船上也劝过年谅了。但是显然年谅和她地价值观不一样。她撇了撇嘴。想来官家对商家总有些优越感吧,不在乎这点儿礼物银钱。而现在大姑姐给撑腰,那更不用说什么了。 哎,回头还得问问生意。。她总还是惦记着生意。这边吴苌寻来地木匠包工头,说先前的轮椅是他家打地,因着年谅现在厅上坐着莲花椅,他还没瞧着那椅子,能不能照着做一个还得瞧着东西再说。如果…… 哎,她反手戳了戳腰眼,道:“这儿,这儿使劲按按……” 午饭摆在纪郑氏那边,都是自家人,人又不多,也没分那么多,纪郑氏主位坐了,一边儿是纪淙书、年谅,另一边儿是年诺、纪戚氏和纪灵书。 夏小满规规矩矩地上站着,给纪郑氏布菜。 在船上夏小满都是跟着同席吃饭的,况且昨日接风宴上也是同席,这会儿她非要下地去立规矩,纪郑氏心里也是有数,晓得这是礼敬大姑姐,便也不为难她,笑着让了她一次,也就由着她布菜了。 年诺也让了一次。夏小满只觉得那语调缺乏诚意、笑容缺乏温度,便也还以职业微笑,婉言相拒,又夹了一筷子菜到大姑姐布碟里,做一个优质服务员。 年诺听她说话是眼睛也不抬,见菜到了,筷子尖镊了一条菜丝放到嘴里,慢慢品了品,缓缓道:“满娘做的?” 夏小满听着调子像要挑刺儿,忙陪笑道:“满娘前阵子跌破了头,许多事都忘了,再没这等好手艺。这是青樱姑娘亲自下厨孝敬大姑奶奶地。” 年诺抬眼瞧了眼夏小满,想起母亲信里提的青槐之事,也不言语了,转而偏过头,向那边伺候地青樱一笑,道:“不错。”又戏谑道:“当赏。”说着回头冲自己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总揣着几个封备着主子赏人的,忙拿出个二两银子的大封来,过去递给青樱。 青樱眼圈微红,并不敢接,福了福身,道:“全是奴婢一点儿孝心,又是应当的,奴婢不敢受赏。”便是执意不肯收,年诺也不恼,只笑着收回。 夏小满冷眼旁观,暗自咂舌,天然和人为到底还是有差别的,她演戏就做不到这么自然。然后开始祈祷,大姑姐别这么一对比,又显出她伪忠来。 演员也是个危险职业啊。演技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也没什么吧。她擎着筷子,继续往布碟里挪菜。她也不过是向大姑姐表明个态度---她是肯守规矩,能守规矩,会低姿态做人的。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0、偏差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20、偏差 年诺吃罢了午饭也没多留,和纪郑氏聊了几句,约了几日后请她出去城里城郊几处游玩,便起身告辞。 众人送了她走,年谅往纪淙书书房去商量明日拜会胡家的事,夏小满便同纪郑氏这边问些家务。 昨儿下晌这起主子歇了中觉起来就差不多是晚饭点儿了,便直奔和丰楼饭局,回来又是入夜,而今儿一早又是候着大姑奶奶,夏小满就没特地跑过来问那些仆从差事、宅子摆设等诸事,只等着待客过去再好好商量。 方才席刚散,年府那边就来人回说找的裁缝也过来了,问夏小满做马车垫子又或裁衣服,夏小满叫那边先门厅待茶,她这边一并问了纪家——既是礼节,也是为的两家一道做比较方便。 夏小满这边才一提完,纪郑氏婆媳便笑了,皆道“可巧”。 纪戚氏笑道:“昨儿我还同夫人道这边打春早,当是裁衣裳的时候。  夫人也道是问问六爷这边,也好一并寻裁缝。  只是今儿一早起,满脑子想得是待客的事,倒把这句给忘了,却是你先提了。  ” 夏小满笑道:“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昨儿六爷要改马车里的车座,得顺路改了垫子,因他要得急,今儿一早就叫管家找裁缝去了,刚才吃饭功夫人就到了,我叫等着呢,所以赶紧来问问姨夫人和大*奶。  如此说来,就叫裁缝先过来这边儿。  姨夫人、大爷大*奶、表小姐并两位小少爷可要添置衣裳不?说是请攒花坊的裁缝。  是玫州府里手艺最好地。  ” 纪郑氏笑道:“我去年裁的都还有没动的,衣裳足够穿,暂不添置了。  待入夏天热时再裁两件纱的也就是了。  ” 纪戚氏那边也道是不添置了,只与纪淙书兄妹并两个孩子各添置四套春装,然后便是这些下人分等级添新衣。 夏小满笑着打发人过去叫裁缝过来,先可着纪家人量身尺寸,选料子、样子。  ——纪家不过十几个人,而年家那边五六十号人。  就算不是挨个量,身量相仿的拢一拢也是不少量,这还指不上排到哪年去,怕是得两天功夫。 瞧着纪戚氏,夏小满心下多少有点儿唏嘘,也不知道她不裁新衣到底是衣服够穿的,还是为了向婆婆看齐。  原有个笑话。  说是择偶“最佳”标准——“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为的是自己当家,不必顾忌。  有婆婆实在是需要顾及太多事了,即使摊上一个好婆婆,这想做一个好儿媳,也必须在乎婆婆地想法。  因为婆婆不是亲妈,永远不是。  甭管处到什么份儿上。  都不是,——你可以和亲妈发脾气然后还会被包容,和婆婆,可以吗?到底隔着血脉。 她从前几次分手原因里也有男友母亲这一条,如今没摊上婆婆,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当然,如果没有大姑姐那就更好了。 夏小满取了茶润了一口,转而又问纪郑氏婆媳人手安排和园子装修问题。  窦家今天送来的盆栽,年谅那边也交代了要分纪家一半儿。 纪郑氏他们这趟出门,原是要等着纪淙书会试、殿试结束后,再瞧是长住京里还是如何地,这满打满算也是要在京里住上几个月的,所以带出来的人虽不算多,却是可着用人处安排人的,倒还够用。 因此纪郑氏并没要年家庄上过来的仆从。  也没打算从人牙子那边买人的意思。  到底在玫州住多久还不一定。  虽然二夫人私下也与她说过,可在玫州给纪淙书某个文书之职当当。  但她既做不了儿子的主,也因着前夫遗愿,不想去劝儿子怎样怎样,拟是万事儿子自己说地算,他选择,她帮衬。  所以现下仆从足够用就成了,没必要呼啦啦再添人进来,纪家没有卖人的先例,到时候不是掂量着配人放出去,便是带走了,也是麻烦。 至于园子,她少年时家中富贵,宅院便是极为讲究的,待嫁到纪家,虽持家多年,心思早已不在水榭歌台之上,但纪家的宅子依旧叫她拾掇得十分雅致。  在京中万祥街的宅子,因着是冬日,无花无草,滴水成冰,她便也没怎么动,只待开春再布景。  如今到了玫州,已是春暖花开,正是拾掇园子的时候。 听夏小满说盆栽,纪郑氏便也没虚言客气,笑着应了,叫花匠先送过来,她歇过中觉再瞧,再使人布置。 说话间裁缝也过来了。 这攒花坊也是玫州城里百年老字号了,料子全、绣工好不说,又是极会做生意的,大掌柜听是新来玫州的住家,要裁大批衣裳,是大宗生意,又闻与胡家有亲,便特地打发了个执事掌柜亲自带了花样子、料子样子过来,同行地还跟了两位师傅并四个小徒弟。  花样子是一册书的模样,这料子也是裁的四四方方,装订成册,颜色质感一目了然。 那边儿裁缝量着尺寸,这边儿纪郑氏同纪戚氏便拿了册子选布料,而纪灵书却是抱着那本花样子挨张研究着。 瞧着丫头三好学生那小样,夏小满哭笑不得。  丫头这好学也太过了些,先前往她那边去了两次,已经是把“原版夏小满”的绣件研究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是又发现新大陆了。  但愿她不会像在瓒州那样,瞧什么好买什么,这会儿问人家买花样子就跟问商家要产品设计图纸一样,到底是不合时宜。 当着人家亲娘亲嫂子面儿,她这表哥的二房是一句话也不能说,还是趁早走了吧,眼不见心不烦,马车的事还没彻底料理完呢,还想着叫木匠看看那莲花轮椅。  夏小满想着。  瞄了一眼年谅,陪笑低声问他是不是回去吃药歇中觉了。 年谅瞧了时辰虽还不晚,但想着姨母也当是要歇中觉地,忙笑着向纪郑氏告辞。 * 推着年谅过了两府之间地角门,夏小满先问年谅要置几件春装,又问给下人做衣裳是按旧例来,还是再拟新章程——毕竟到了新地方。  年谅虽是旧主子,但是可是新当家。  每个下人赏身衣裳也算是收拢人心。 年谅也晓得这点,这批跟出来的人安家费就没少给,这会儿听夏小满问了,便道:“都赏。  不只在府当差的,合家过来的,妻、子都赏衣裳。  这个你与青樱商议吧。  ” 夏小满应下,又同年谅大概说了马车怎么改的。  又提一会儿要送轮椅过去给木匠看。 “满娘,”年谅道:“现下玫州府官面商面上的事都还没弄清,尚不宜置产。  现下还有崖山庄和年寿堂的进项,待过阵子再论吧。  ” 夏小满微顿了脚,随即又推了车,随意道:“你拿主意便是。  ” 年谅嗯了一声,道:“你莫心急。  ”顿了顿又道:“那图你已是有了地,多暂想支个轮椅铺子起来还不容易?” 夏小满心里冷笑。  遍地是轮椅的时候,我支铺子还赚什么?干脆莲花椅也不必让那木匠看了,到底是不是吴苌卖了那图纸,已不重要了。  论物,这阵子轮椅铺子不迅速立起来,那最大那笔利润便等于被放弃了——窦家手里有轮椅实物。  鞑靼商人手里更是有图纸;论人,年谅这边已是起了提防吴苌之心,准备寻人架空他。  这会儿再查图纸地事毫无意义。 只是,莫心急。 夏小满挑了挑眉,尽量维持平稳语气,道:“我这有吃有喝有住地,心急什么?六爷拿主意便是。  ” 不心急,从长计议,这两天抽空出去看看再说,总有些什么。  是她自己能做的吧。  就算没有。  也是看过了才甘心。 年谅听着语气没什么,可这话咋这别扭?他扭头去看夏小满。  却见她脸色如常,却是目无焦距,像在想事。  他便又扭过头来,摇了摇头,低低叹了口气。 拐进主院,他想起明日之事,便又道:“满娘,明日要往胡家拜望。  你不必同去了。  ” “哦……”夏小满净琢磨着抽个空好出去,这魂儿还没回来呢,听着他说话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转而反应过来,忙问道:“嗯?不必跟着去胡府了?” 这…… 简直…… 太棒了!!!! 真是心想事成啊!她正愁他若在家她得跟着伺候,没什么由头出门呢。  这可好,老天这就把她一人儿留家了!!啧啧,难得老天随人愿呐~~^0^ 他听她问话,声音带着急切,倒不知道怎么回好了。  他本心是想让她去的,——现下她到底是要撑这内宅的,有些应酬是必要的。  但其实论及规矩,这若是诗酒之会,带了姬妾出门,还可被戏称一声风流雅兴;正经访亲,带着姬妾,多少有些失礼。  只是他这边因是没有正妻,二房代为应酬也无大碍罢了。 他再次扭头去看夏小满,想着说些什么,然却发现,她脸上地表情再次出乎他意料。 那是……欢喜的神情。 他皱了眉头,欢喜?为何欢喜? 这世上,妾室能随着爷去正经访亲,那是莫大荣耀了,谁不盼着?这若是去不上了,必是要失望的,呐,要么是一脸哀怨悲戚,要么是心下惋惜却为了扮贤良,脸上淡淡的。 为何他的满娘是一脸欢喜? 唔,也是。  他叹了口气。  满娘也是怕自家身份和学识遭人轻视吧,因此不用去了才如释重负,这般欢喜。 于是,他对她道:“满娘,不若他日无事,同表妹学学琴棋诗书吧。  ”——现下她到底是要撑这内宅的,有些应酬是必要的。  虽他心里清楚她学不得多好,然懂些总比不懂强,也好与那些官家内眷有得可谈。 “呃……”夏小满那正高兴能上街呢,猛然听了这么一句,脸上一僵,而后笑脸彻底粉碎。  啥?!琴棋诗书?! 这又出的什么幺蛾子?上次让她学学药物,还算靠谱,她也真学了点儿,——好歹是有用地,这以后自己生病啥的,不容易被庸医蒙骗了。 可这琴棋诗书是干啥的?完全不靠谱啊!况且,这真是难为死她了,——她五音不全,唱歌从没有一句在调上的;棋类只会跳棋,象棋只知道行走规则,围棋压根连规矩都不知道;诗词能背三句半,张冠李戴是正常;书法……囧rz,拜托,她才会写字几天?!书法……!! “六爷,内宅忙着呢……”她勉强挤出个笑容。 “嗯。  莫心急,一点儿一点儿学吧。  秀才也是寒窗十年读出来的。  ”他安慰她道。 她彻底抓狂。  十年!!亏你说得出!!她真想使劲一推轮椅,把这家伙掀翻得了。  (#‵′) 她暗自磨牙没应声。  他却开始给她安排学习计划,库里还有闲置古琴啊书房里还有琴谱…… 推着轮椅到了门口,撩帘子的功夫,年谅停顿了下来,夏小满连忙道:“明儿我往街上去看看给宅子里添置点儿什么。  ” 然后,顺利得到了年谅地回应。  他说,嗯。 * 安置了年谅歇中觉去了,夏小满还不能歇,先是去打发了木匠,然后去查点了窦家送礼入库的账目,又去看了花匠堆放的盆栽,提了点建议,没一会儿裁缝又从纪家过来了,开始琢磨着做车垫子、给年家人量尺寸……实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穿过来几个月,好像就属这天最忙碌。 得歇口气时,她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灌茶水,突然找到了从前加班的感觉,越忙越兴奋,越忙越是畅快淋漓。  她叹了口气,这就是劳苦命啊。 纪灵书也过来了,却不是来看六条或者夏小满,而是跟着花样册子过来的。  她还没夏小满想得那么傻,到底不好开口与人买花样子,便也没歇中觉,裁缝在那边忙叨,她就在一旁琢磨册子上的花样;裁缝转移阵地到年府来,她也跟着过来了,好多看一会儿。 裁缝给夏小满量完尺寸,由小韦嫂子带下去给仆从们量身,纪灵书便笑着捧着册子过来,推荐几块料子、几个花样,又与夏小满讲如何如何搭配。 夏小满捧着脸笑眯眯的听着,纪灵书起初只是觉着那料子花样配小嫂子正合适,便说了,见小嫂子听得津津有味,实是难得,便越发讲得开怀,然后这诗词曲赋又上来了,说个花就非得跟两三句不同的诗词来赞不可。 夏小满一翻眼睛,撂下胳膊,收了笑脸,瞥了她一眼就挪回视线,端了茶盏又开始喝茶,纪灵书那一句咏梅的七言绝句才丢出四个字来,见夏小满这般,兴致立刻没了,晓得再不闭嘴小嫂子又指不上刺她什么了。 夏小满听没动静了,一笑,歪着头瞧了她半天。  她垂着眼睑,长睫毛微微颤着,眼珠子在眼皮下骨碌碌的转,一双小手摩挲着册子,怏怏不乐。 这个娃啊……夏小满叹了口气,道:“表小姐,明儿去胡家可要记着我说过地一句话……” “过犹不及。  ”纪灵书嘟着小嘴,小声嘀咕了句,“明日我一句话不说便是了。  ” 夏小满一拍额头,矫枉过正。 “表小姐。  ”她叹了口气,“一语中地才是真本事。  比如,你懂这么多诗词,现在你就立时找一句最妥当最得体的来形容,唔,形容梅花。  立时哈,只一句。  ” 纪灵书眉头拧紧了,喃喃道:“咏梅地诗词最是多,最妥当最得体的一句……最妥当……最得体……” 数据的过滤是大问题,海量存储纪灵书小朋友飞快的搜索对比着脑海里所有的咏梅诗词,然后,华丽丽的死机了。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1、狗血故事从血淋淋开始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人生不如意十之**。--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 二月十七,夏小满同学到底没能逛街成功。 不是有人拦着,是身体状况。 昨儿也是累坏了,因着不是她当班值宿,她就早早回房要了桶热水,舒舒服服泡个澡,爬上床蒙头大睡。 本是睡得实,都没做梦,谁知半夜时候不知怎的,却突然醒来。她翻了个身,准备再睡,却发觉贴着皮肤的亵衣湿凉,被里也漫出血腥味道。 月信,月信,一直无信的月信,这个月居然名副其实了---如期而至。一月便是十六晚上----那天看了花灯,她记得清楚。一月比十二月晚了五六天,她还以为这个月会继续晚下去,没想到,这个月竟这么准。又是毫无征兆,让她出丑,比前两次更糟糕,这次怕是染了被褥了。她心里懊恼是懊恼,却多少也有些庆幸,幸亏今儿没在年谅那边值宿,不然这丑可出大了。 喊起来茴香,移灯来看,果然褥子上一滩暗红,锦被上也蹭上了,而贴身亵裤干脆不能要了。这次量实在大,她这会儿jīng神了,便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血骤然涌出来。她不由心里暗骂,MD,非要吃锦蛋,补血补多了吧!血旺啊?!搞得跟要牺牲了一样。----血尽人亡……了一跳,忙道:“主子,去请大夫吧……”她伺候主子五年,还没见过这种状况。 夏小满犹豫了一下,虽然以前自己没有过这么大量的时候。但是朋友中有人有过,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现在一点儿不疼,摸摸手脚小腹,也不像上次那么凉。 “明儿早上再说吧。”她摆了摆手。反正也不疼。没痛感就没有想立时解决的强烈**。“这大半夜地……”要去找大夫,就要外头传人,又要开大门,这在主院,还得把领导吵醒,还是拉到吧。 茴香拗不过主子。忙去叫醒豆蔻,打发她去厨下烧热水来,自家打开箱柜,取了新被褥铺上。待热水来了,灌了汤婆子温被。又兑了温水伺候夏小满冲洗一下,换了干净亵衣。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后半夜了,夏小满jīng神劲儿过去了,困得不行,拿绵布草纸把自己厚厚裹严实了,心里踏实了,也不等被褥彻底热乎起来,就爬上床去要睡觉。钻到还有些凉的被窝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茴香忙兑了个不烫手的汤婆子,送到主子身前,叫她抱着睡。夏小满这么捂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暖和起来,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中间茴香喊了她一次,大约说是吃饭吧,她浑浑噩噩似醒非醒。宛如身在梦中,只觉得困倦异常,眼皮沉得厉害,睁也睁不开,耳也听不清明,只含混的喊困,要继续睡。于是便不再理会谁说什么谁喊什么,只睡自己的。 再睁眼时,察觉胳膊被拿到帐外,已是请了大夫搭脉。她下意识的动了下胳膊,立即就见茴香慌慌张张撩起帘子一角,探身进来,惊喜道:“主子醒了!” 夏小满咔吧眼睛五秒。--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又扭头看了下枕头被褥幔帐。确认一下到底身在何处,瞧茴香那眼里闪着泪花脸上满是惊喜的模样。她还以为她又穿三个月前了呢。 “二nǎinǎi觉着身上怎样?”青樱的脸也出现在她眼前。 “没事儿。”夏小满一头黑线,她不会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吧?“我就是觉着困而已。” 说话间大夫的手已经从夏小满胳膊上移开了,闻言道:“血生于脾,故脾主裹血。脾气有损,冲任不固,血失统摄。还请二nǎinǎi略露金面,老夫观了气sè,方敢下药。” 青樱陪笑向夏小满道:“这是咱们年寿堂地古大夫,二nǎinǎi看……” 虽是头一次见,但是她多少也听过古大夫的名字。夏小满点点头,道:“大夫就讲究望闻问切,这是应当的,撤了帐子吧。”因只穿着亵衣,茴香上来把她胳膊放回去,又将锦被裹了严实,拢了头发,这才撩起帐子。 古大夫瞧了夏小满面相就是一怔,又看了舌苔,微摇了摇头,道:“闻二nǎinǎi病症,像是脾气虚,又脉象细弱,然瞧面相实不似。老夫先开一副药,二nǎinǎi且先用着,三rì后再瞧症状。” 夏小满倒没想到自家能有什么病,这会儿就是困,想睡觉,身上又没有痛感,也不像是一直淌血了。脾虚,她怎么记得脾虚好像是勾搭着胃,当是食yù不振吧,可她----那是吃嘛嘛香。她张这么大,好像就从来没有吃不下去饭的时候……这会儿还饿着呢,准备一会儿叫东西吃,吃饱了再睡。----哪里像个病号! 然瞧着这古大夫年逾半百,满头银丝,一副悬壶济世老神医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有几分信服,自家也不是能拿身体开玩笑地,再不乐意吃药也得应下。 她只得点点头,客气了两句,青樱请了大夫出去待茶、开方子。府里有年谅的“私人药房”,各种药物一应俱全,这边方子出来,直接在府里就能配药,极其方便。 待人出去了,茴香蹲到床边,眼睛微有些肿,问夏小满道:“主子这会儿可好些了?” 夏小满一笑,道:“傻丫头,我没事,哭什么。” 茴香勉强一笑,道:“早晨爷出门,奴婢叫不起主子,心里怕极了,、生怕昨夜没去请大夫,延误了大事……若主子有碍,奴婢万死不能赎罪……”说着又抽搭起来。 夏小满伸手去掐她小脸儿,笑道:“真没事儿。” 茴香这回没乖乖的让她掐,忙捂住她胳膊。往被里塞,道:“主子有恙,莫凉着。” 夏小满翻翻眼睛,道:“没那么金贵。那个……拿衣服过来,我得起来解手。” 披了衣裳往小里间去解手,瞧着绵布上大半暗红,却没透,身上已是正常了。夏小满叹了口气,怎的没穿女尊去呢。还得受这麻烦。 换了绵布回来,豆蔻已换了一床被褥----方才地也被汗沾湿了。有了昨夜的事,两个小丫头已多拿出两床被来,在熏笼上捂着备用,这会儿这被褥是干爽而温暖的。夏小满这一沾上,便又生了困意,忙叫茴香道:“我这会儿就是困,家里的事叫都找青樱去,你给我弄点儿吃的,吃完我好接着睡。” 茴香忙道:“一早青樱姐姐就吩咐熬了粥,这会儿还有鸡汤……。主子喝了药再睡吧。” 夏小满道:“得,鸡汤可不喝了,本来就血旺。我身上也没啥了。困劲儿缓过来就好了,药……晚上再吃。” 豆蔻忙跑出去传饭,少一事青樱亲自带人送了饭菜过来,小韦嫂子也得了信儿,跟过来问安。 听夏小满说了家里地事她俩忙些,青樱陪笑道:“二nǎinǎi不用惦记家里的事,昨儿也都安置得差不多了。只是方才,二nǎinǎi订的架子先做回来了----模子还未得。已叫人放下冰窖瞧了,尺寸正好,二nǎinǎi且放心。----旁的也没什么了。” 小韦嫂子瞧了夏小满,也道:“不是我说嘴,这时辰二nǎinǎi可是要忌寒地,还是莫要下窖了,左右离入夏用冰时节还远着。待二nǎinǎi大好了再去瞧可好?” 夏小满这会儿也没心思琢磨这个了,点头称好,又与她们客气两句,眼睛已是巴巴瞧着饭菜了。真是饿了。 茴香拿了两个大迎枕,让夏小满坐起来,自家挽起袖子要喂夏小满。夏小满一头黑线,忙说不用。哪里虚弱到这个份儿上!挽了袖子擦了手。她是端起碗就开吃。虽是吃相斯文。但速度惊人,没一会儿两碗粥下了肚。几小碟菜也见了底儿。 这瞧得众人也是一头黑线---瞧这个吃法……二nǎinǎi确实不像染恙的模样。 吃饱喝得,夏小满继续蒙头睡觉。 但好像没睡多久,复又醒来。因为觉得有人拉她胳膊。看来她还没睡沉到被人抬走卖了都不知道的程度。 又号脉?她仍是不想睁眼睛,没好气的抽了抽手,只胡乱道:“茴香,我没事。” 却听见年领导地声音,他问道:“醒了?” 夏小满猛睁开眼,看见年谅坐在床边,她一愣神,忽然不知道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好,咔吧咔吧眼睛,她:才道:“呃,六爷回来了?”真遗憾,她还没出门呢。苍天啊,总是这么耍她。 年谅点点头,道:“才进门。” 他早上起来,没瞧见满娘过来伺候,心里还道她到底是怄气了,也没理论,却是茴香过来回话,道主子夜半月信至,折腾了阵子,早上睡得沉些。他便吩咐了叫她睡吧,不必喊她,自行出门了。待回来时,这满娘竟还在睡!听丫鬟回说请了大夫过来,他瞧了方子,见都是些治脾虚崩漏地药,不由皱眉,便过来瞧瞧。 因夏小满不喜欢熏香味道,茴香就没点香压那血味,窗户也不敢大开,怕冻着主子,只开了个缝,气也透不出去多少。年谅这进门就觉出些血腥味来,还道不好,幸而茴香过来说了个大概,又说主子晌午吃了不少东西,听她能吃下饭去,他便放下心来。 然再瞧床上满娘睡得深沉,一张脸红彤彤的,又像是发高热的模样,他过去坐了,摸了她额头,微热,再伸手往被里摸了摸啊她身上,却是因着有汗而微凉。想起她上个月葵水至时手脚冰凉,他便又去拉了她的胳膊寻了她的手试了温度,没想到道她倒醒了。 他握了她的手,非但不凉,好像比他手还热些,舒了口气,问她道:“觉着怎样?手倒不凉。” 她有点儿尴尬,为嘛每次都要和他讨论生理期地问题?!她缩了缩手,讪讪道:“没事。就是困点儿。” 年谅把她手用回被里,点头道:“那就睡吧。” 她点头说好。顿了顿,又忍不住拐弯问他最近还出门应酬不。她想出门啊……!!该死的生理期,晚一天来就好了。 年谅道:“明儿、后儿还有两家要去拜望。”他瞧着她,只道她要跟去,便道:“你身子不爽利,且好好养着吧。不必跟着。” “嗯,嗯。”她紧着点头。今儿晚上要不多了,明儿就看看是不是出去溜达。她也不走路,只在马车上,带着小韦嫂子和茴香,想到什么就叫她们去帮打听。 年谅起身要走,忽然想起今儿姐夫给他寻的“师爷”,便又回身道:“姐夫寻了位门客与我,今儿还没见着,许是过两rì能见,若是搬来,便在西面、北面地与他寻个好院子,再分两个人过去伺候。莫要怠慢了。” 夏小满应了一声。师爷要进门了,自然是怠慢不得,不过,好像dú lì的院子都给管家了……只得想法子腾个出来了……已经正常了,只一开始多些,如果不是“忘忧散”的后遗症,那就八成和吃锦蛋补血有关吧。药碗端过来时,她思想挣扎了半天,实在是不想喝药,可又实是不能不喝,只好掐着鼻子咽下去,苦得舌头和胃一起抽筋儿。虽是嘴苦,这胃口却半点儿没耽误,照例吃得很多----这两次生理期唯一相同之处就是食量大了。 晚上她又是极早睡着了,而翌rì却也醒得极早,看来已经是睡足了地,甚至睡多了,隐隐有些头疼。 夏小满乖乖吃了药,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觉得无大碍了、再躺下去人就该废了,便往喊来青樱和小韦嫂子,处理些家事。又在几番商量过后,挪了几户下人,在西北角上腾了个院子准备着给新来地师爷,又选了两个伶俐人预备着过去伺候。 夏小满就这么老老实实在家呆了两天,直到二月二十,身子无恙、领导不在、家里无事,这才得了机会,套了车往街里去溜达。--------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明天又被借调去另一区帮忙,早上六点半多就得走人,晚上六点能回来。唉,人生不如意十之**。() 帖子要明儿晚上加jīng回复了。挨个抱抱。 爬走。。。。。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2、狗血故事从血淋淋开始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晚了三天出门,就得以享用了自家的创意成果。--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这改后的马车可是舒服多了。垫子特地加宽加厚的,虽然不比得海绵垫子弹xìng好,却也是极宣软。夏小满去了鞋子,微蜷着腿窝在座上,倚着靠背,拄着引枕,舒舒服服歪着,一边儿嗑着零食,一边儿喝着香茶,好不惬意。 小韦嫂子跟在一旁墩子上坐着,瞧着夏小满虽是笑呵呵的瞧着窗外,却是倦懒模样,不由叹道:“二nǎinǎi这是何苦来的。身上还没去利索,这会儿当好生养着才是。又不是什么打紧的物什非要这会儿买……” 夏小满这会儿心情大好,瞧着窗外chūn意盎然,一路繁华,懒洋洋的一笑,道:“其实只是想出来转转,看看玫州有些什么好物什。” 小韦嫂子叹了口气,犹劝道:“二nǎinǎi,身子要紧呐。” “谢过嫂子惦记。”夏小满抹了嘴边儿的瓜子壳儿,笑道,“真的没事儿。我最顾惜自己身体了,有事儿能出来么!药也吃了两天了,身上也没多少了,也不疼不痒不冷的。真没事儿。” 小韦嫂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二nǎinǎi,且听我一句,你年纪轻,有些事不当要紧的,却不知许是种下根儿了,到了岁数,那些个病症一股脑的拱出来,可是难耐!”她顿了顿,道:“我刚有我家老大那会儿,便是仗着年轻,什么都不当紧,月子里冷热不忌。落下些病症来,原该在有老二时养回来,却也未能,现下三伏三九天都要难受上阵子。这疼啊病啊的,可是难受只有自个儿知道,旁人谁也替不了。” 夏小满忙道:“怎的都没听嫂子说过?可找大夫好好瞧了?如今府里吃药也便利了,赶紧治治吧。” 小韦嫂子是真无奈了,原是劝她将养,她倒劝自己养病!哪里是没说过。是她忘了罢了。“谢二nǎinǎi恩典。只是二nǎinǎi大约未听过那句话,月子里病月子里好,平rì里怎么调理都差着股劲儿。也正是这话,才少不得劝二nǎinǎi一句,有些个病症。也有从小rì子里来地。况且……” 小韦嫂子再三犹豫,还是盯着夏小满的脸庞,认真道:“况且,如今爷也大好了,二nǎinǎi还当调理好身子,……得了子嗣,也好有指靠。” 从前爷那身子骨,府里人都当没子嗣也是正常,实在是谁也没怎么上心。爷能保住自家这命就不错了,还能管旁的?偏有青槐有了身孕,这难听的可都奔着夏姨娘来了,都道是夏姨娘不能生养。 小韦嫂子常在坊间,那求子的见着多了,求不成的是有,可到底也是有求成的,从前不说。现下可是千载难逢的时机,爷身子骨恢复了,二nǎinǎi又得专房,想想法子,子嗣当不难求。可惜了偏二nǎinǎi不上心,自家身子也不好好调理,平白的错过时机。往后有地懊恼。 夏小满闻言险些被果仁儿给卡了嗓子,咳了两口,接过茴香递来的茶,猛灌了一口顺下去,这一抬头,却见茴香眼睛亮晶晶的,巴巴的望着她。一副“小韦嫂子说的太对了。--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主子你就听了吧”地模样…… 这小丫头片子打一开始就劝她注意子嗣问题,而她只想着跑路、跑路、跑路。便多次敷衍了事。彼时年谅还半死不活的,大约小丫头也是清楚急也没用,抑或后来发觉她比从前强了许多,不再是那任人欺负的了,也就不再时时叨念此事。如今小韦嫂子一提,这丫头就想找到组织一样激动,紧着点头,目光炯炯。 “这个……”夏小满下意识的挡了下眼睛,不成,这目光忒明亮忒刺眼了,她只讪讪的继续敷衍道,“这个,急不来……顺其自然吧。” “二nǎinǎi,”小韦嫂子忙道:“便是你说不急,可爷眼见也二十了,膝下尚无子嗣,府里能不着急,爷自己也着急不是!”她只差没说,nǎinǎi你可都二十一了!这年纪寻常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夏小满只剩下傻笑,好心情也去了一半儿,怎么起这个话题?!她巴巴望着窗外,想找间特别的铺子什么的,好打发俩人下去看看,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可惜现下穿巷而过,周围多是住家,没什么铺面,她一时还划拉不到能转移视线的建筑物。 小韦嫂子却是见她笑得发虚,当她是心动,倒是想趁热打铁,便凑近几分,语重心长缓声道:“和二nǎinǎi说句掏心窝子地话,若是不中听,二nǎinǎi也莫怪,实是为了二nǎinǎi好,绝无半分虚的。就说,爷也是二十的人了,咱们这样人家里,二十还没娶亲的,哪里还有了?原是爷身子不硬朗,又因着陆家多少有干系吧,这才悬着。如今来了玫州,大姑nǎinǎi可是最疼爷的,定也要张罗这事。我瞧着,爷是多有倚重二nǎinǎi,可这若要来了新nǎinǎi,----没脸的说一句,二nǎinǎi到底要依着规矩行事,再,这管家之事怕也要交过去了。说一千道一万,到底就只这子嗣扎实,才是长久的依靠!如今爷瞧着可是大好了,二nǎinǎi若先得子,这将来……” 夏小满摆弄着手中的茶盏,也不是没思考过主母这个问题,不然她不会一直撺掇年谅娶纪灵书,实在是想给自己谋条进可攻退可守地后路。可年谅也明确回复她了,他不会娶纪灵书。她这个头疼呦,牛魔王的妹妹不知道什么样,可若是大姑姐给这心爱的小弟找媳妇,以伊那审美,肯定要找个铁扇公主----家世、品貌都相配,还必定是jīng明强干的。 她现在是什么?年谅是老板,年谅媳妇才是她顶头上司,她现在……算代理经理? 代理才最容易被修理。 天知道一个老牌二把手会有多大能量。已是扎了根,广结人脉了的,他配合,千好万顺,他不配合,想架空一把手也不是没可能。他永远是个最大地威胁。所有一把手都知道这一点,对付这样的二把手,也是新任一把手地第一课。经历过几任经理的夏小满于这点亦是最清楚不过。 而在这深宅的四角天空下,凡懂得些宅门内斗的新nǎinǎi接管内宅。头一件事就拿她这样的二房立规矩,这是必须、必要的,不然不足以立威,不然下面的管家婆子怕是更难收服。坦白说,若易地处之。她也肯定这么做,所以现下处在这个位置,她才格外头疼。 孩子?! 她只是管家就够扎眼地了,现在若再造出个孩子来,能被人容下就奇怪了,而且,那个孩子怎么办? 小韦嫂子仍在苦口婆心劝着,口口声声孩子是依靠。 这是这个时代地基准法则。 可孩子是母亲的依靠,而孩子本身呢?是什么? 瞧瞧年家这些庶子地待遇…… 她能抱着孩子跑吗? 她能丢下孩子自己跑吗? 她能委曲求全带着孩子一起忍受“庶”字吗? 她是吃了多少苦头。才看透一些东西,能淡然处之的,她能教得孩子从小就云淡风轻吗? 小孩子地心是不懂得保护自己的。脆弱,敏感,一旦被伤害,就是一辈子的yīn影。 她护得了孩子吗? 孩子是她的什么?依靠?稳固地位的工具?她拿他换下半辈子的荣华? 她是孩子什么?所有者?使用者? 不要孩子。她抬手喝了一口茶,温吞的茶汤,入口微涩。转而香沁肺腑。即使……留下了,也不要。她从来不养宠物,因为她担负不起它们的生命。她不想要年谅的孩子,因为她担负不起他地人生。 车外传来阵阵鸟鸣犬吠,夏小满抬眼望过去,见是路过一处花鸟鱼市,车子这个高度只能瞧着一溜鸟笼子。还有一处卖赤嘴雀儿的,赤嘴雀儿衔旗最厉害,摊主吹着哨子,几只雀儿应声而出,各叼七彩小旗,随着摊主手势而动,列阵cāo练。宛如天兵。 “茴香。叫停车,咱们去买个那哨子。再问问凤头红能训得听懂哨子音儿不。”夏小满终于有借口跳出子嗣话题了。 这事儿哪里用做主子的亲自去。大丫鬟都用不上,跟班的小厮长随就直接去了。偏这主子是执拗的,非要自家下去“体察民情”,----其实是逃避谈话,若是小厮去了,仨人岂不还得坐车里接着聊? 好在今儿车也不招摇,人穿得也不招摇,玫州民风开放,倒还无妨。 当摊主听眼前这位衣着不俗的nǎinǎi说要训教凤头红的时候,下巴三秒钟没合上,合上了以后就开始暗自咂舌,到底是有钱人,玩儿的就是不凡!!一只赤嘴雀儿不过几钱银子,而凤头红最寻常地也要几十两银子,这让凤头红做杂耍?!嘿,是真不拿银子当回事啊。 他躬着身子极尽谦卑,把那哨子吹捧得无比神奇,跟阿拉丁的神灯差不多了,仿佛吹一下不是鸟儿听命,而是有神鬼前来效力一般。 夏小满又看了他摊位上的其他配件物什,旌旗鬼脸不必提,还有做工考究的食罐、水池、清洁用的小竹铲子,漂亮的鸟铃铛,还有些不知道什么羽毛粘在一起的装饰品,也不晓得是挂鸟笼子上地,还是挂鸟身上的。 她这么问那摊主,那摊主实在狗腿到极点,居然对她说,nǎinǎi瞧着挂哪里好就是挂哪里的。她低下头猛劲儿翻白眼,却是忽然来了灵感,宠物用品啊……笔,埋头画了好一阵子,然后叫来茴香,让她帮着做两件“小衣服”。 宠物服装,这其实算不得创新,夏小满当初看清穿文查清史资料时,还有资料说雍正就是非常喜欢狗的,还亲自给狗设计衣服来着。贵族里应该有不少人喜欢猫猫狗狗的吧,鸟儿都能有铃铛、凤头,猫猫狗狗的衣服啊用品的做得考究,也能畅销吧?! 她照设计了两件小马甲,又好做,又俏皮,主要也是比较好穿上。她这手艺上不了台面,便叫茴香帮着做出来,至于模特,嘿嘿,满院子就纪灵书家地猫咪“一饼”了。 茴香见了夏小满要做小衣服,简直是喜出望外,以为今天小韦嫂子一番话说得主子开窍了,这是要做小孩儿衣裳,准备要生养了?!于是也不细琢磨,高高兴兴就去开工了。 夏小满等她做衣裳这功夫,拎了六条出来,拿着那哨子训它。她地宏伟目标是把它训练成郭靖家那俩雕一样----提嗓子一喊,雕就来了,比打电话都快。这样她就可以放心把它放院子里随便儿它哪里玩儿去,想找它,她吹哨子就行。 但是,六条实在不是个闻弦知雅意的,她吹哨还没有直接吼它好使。这又不像让它叼实物地东西那么好训,没有实际目标,她干吹哨,它不是乱飞,站在原地歪脖瞧她,好似在问“你能说普通话么”……她这是,鸟也听不懂的鸟语…… 她这边郁闷得一塌糊涂,那边茴香乐呵呵拿了做好的小衣裳过来。 “这么快?!”夏小满极为惊奇。 “没几针的。主子也没让绣花。”茴香美滋滋的回道:“主子是打个样子,回头再做细的?若是小少爷的衣裳,咱这缎子都不行……” “小少爷?”夏小满像在看外星人。她是不是不应该打击这小丫头?不过这小丫头纯粹是在刺激她!她轻咳一声,道:“茴香,去请表小姐过来,叫她抱一饼……哦,不,抱那啥额间雪吧,就那猫,抱猫过来。千万记得要抱猫。”猫不过来,人也不用过来了。 茴香有些不由困惑,抱猫?她看了一眼夏小满身边儿绕晃的六条,六条和额间雪可不对付……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道:“嗯,给猫试衣裳。” 给……“猫”试衣裳?! 茴香瞬间坍塌。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回来就想着来找夏小满,同她说道说道自己在胡府的表现来着,结果过来就听说夏小满病了。她一个小姑娘,青樱她们也就没好意思同她说是什么病。她回去与纪郑氏说了,纪郑氏打发婆子过来探问,婆子倒没什么隐晦的回了,然纪灵书天葵未至,虽是略知道些,却也听不太懂,只晓得小嫂子病着不便过来瞧。 这两rì除了一rì被年诺请去了之外,一直在家呆着,也没敢来瞧夏小满。这会儿夏小满派人来请她,她自然高高兴兴的抱着猫咪过来了。 这进门,夏小满便拿了小衣裳叫给猫咪穿上,然后抱着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翻来覆去仔细瞧,咋瞅咋稀罕,咋瞅咋觉得可爱又俏皮,然后偏头去问纪灵书瞧着如何。 纪灵书难得“一语中的”一次,她瞧着猫咪,皱了眉,只丢了四个字出来, ----衣冠禽兽。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3、狗血故事从血淋淋开始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衣冠禽兽…… 夏小满无力的把猫咪额间雪撂到桌子上,揉着额头,古今审美观果然是有差异的。--手机登陆  随时随地看最新-- 不过为啥雍正喜欢给狗狗做衣裳嗫,----这不是家言,是史料。 衣冠禽兽……唔,她想起原看到哪里说过,清朝官员因着补服是鸟兽和顶戴花翎是鸟羽,而被人骂称衣冠禽兽。 好吧,这上升成为民族审美情趣的问题。 衣冠禽兽,哎,她的宠物服饰店计划就这样胎死腹中。 纪灵书坐到桌旁,揪了揪额间雪身上的小马甲,皱眉道:“小嫂子做这到底做什么的?”可是要敬鬼神的?可最近没什么节啊……若说清明用的,未免太早了些。 夏小满讪讪一笑,道:“没什么,做着玩儿的。”说话间点手叫茴香来扶着额间雪,她好往下卸那小马甲。 纪灵书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深问,转而将注意力全放在站在盘子里啄果子的六条身上。六条腿上叫夏小满系了个小铃铛,也是今儿在鸟市上淘的,做工一般,但是音儿特别正,它这么上下蹿跳,那铃铛就叮铃作响,声不大音儿极脆,倒有几分悦耳。 她不由伸出手想去拨弄,六条却往旁边一跳躲开,歪头去瞧她。 盘里那果子名叫赤蜜果,属于东南特产,是一种和樱桃差不多的果实,肉厚多汁,因浆液sè赤红味甘甜而得名。六条方才吃得欢快。几下啄猛了,汁液迸溅,雪白的羽毛上便绽开点点红星。 纪灵书又来了灵感,轻轻摇晃着头,声音极轻地低吟道:“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梅英疏淡……唔,梅英……梅疏……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暗香也是好名字……”这还在惦记着给六条改名。 她兀自琢磨得高兴。从盘子里拿了一枚赤蜜果出来放在手指尖,做着口形念着新名字,抻长了胳膊往六条那边递,试图勾搭它。 六条素来不买她账,又是大腕得紧。哪里瞧得上她手指尖儿那点儿果子,那边儿可是一大盘呢!便也不搭理她,绕了她的手,三蹿两跳,落到盘中,尾巴一翘,头一撇,自家啄食自己的。 纪灵书小嘴儿嘟嘟着,气得鼓鼓的。手一缩,攥紧粉拳,那赤蜜果的浆液顺着她手缝直淌到桌子上。揽月忙过来抽了帕子出来,低声唤了句“小姐”,yù要递过去给她擦手,纪灵书也不理,只盯着六条生闷气。 夏小满那边强咬着牙没笑出声,脸上已是有了些抽筋儿。六条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专欺负惯着它的,比如年谅,比如纪灵书。她撕掳下来额间雪身上的小衣裳,随手递给茴香,笑着向纪灵书道:“你这么着,它哪能吃你手里的?你把盘子都拿走。然后一个一个给它,看它溜须你不!” 纪灵书眨眨眼,想明白了,便接了帕子擦去手上已碾成泥状地赤蜜果,然后伸手去够那六条在里面撒欢儿的盛果盘子。 六条到底是听不懂人话的---如果听得懂,一定会骂夏小满这主人当得不合格,胳膊肘净往外拐!它瞧见纪灵书手伸过来。还以为又是来捉它的。便迅速跳出盘外,闪到一边儿。发出低沉的啾鸣声,似乎在抗议她打断它进餐。--手机登陆  随时随地看最新-- 纪灵书狡黠地一笑,却是整盘子端走了。 六条显然没料到这点,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呆了一呆,脖子伸缩,啾叫两声,似乎是在试探,见纪灵书身子后倾,盘子往怀里一带,离它越发远了,这才确认是不肯给它果子吃的,声音里多了些不满和恼怒。 纪灵书可高兴了,捻起一枚赤蜜果,像逗猫儿狗儿一样,在六条眼前一晃,又收到手里攥住,瞧着六条眼睛跟着她转悠了,这才缓缓摊开手,推到六条跟前。 六条吃得正欢被人打断,如今正馋着,犹豫了一下,到底往前蹿跳两步,试探着往纪灵书手里啄了一下,见没反应,这才放心吃起来。纪灵书另一只手又拿了几枚果子堆到掌心,瞧着六条吃得欢喜,她小心翼翼伸了手慢慢去摸六条脊背,见它只停了一下,就又继续吃了,便放心大胆的顺着它脖颈捋着羽毛。六条也是叫夏小满揉搓惯了,也是这会儿顾着吃顾不得别的了,就由着她鼓捣----只要不耽误它吃就行。 纪灵书眉开眼笑,歪着头连声赞夏小满道:“还是小嫂子有法子!” 夏小满瞧她那小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纪灵书有点儿不好意思,脸微有些红,可因着降服了六条,心里高兴,便也跟着呵呵笑起来。 这一来满屋的丫鬟也都跟着抿嘴了,茴香瞧了半天,纪灵书表情变化全过程她都见证了,早是憋着不笑,这会儿忙撇过头,挂上笑脸喊豆蔻,明着是要把手里的小衣裳递给她,其实是为了掩饰板不住的笑脸。谁知道,这一扭身,按着额间雪那手一松,额间雪猛一下蹿了出去,直奔着六条扑过去。 猫咪的嫉妒心理是很可怕地,总想摧毁一切夺走主人宠爱的东西。 额间雪是抱着一举灭掉六条的心思的。然而,事实证明,猫儿戴铃铛,不适合狩猎。 果然是它这一动,铃声大作。>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4、狗血故事里不可或缺的配角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24、狗血故事里不可或缺的配角1 夏小满听说过锔碗——电影《我的父亲母亲》,也亲眼见过带锔钉的锅碗瓢盆——夏老爹的手艺不白给,造福自家不遗余力,夏家就有不少这样的家什。  但这锔首饰她还没听过,不由好奇,这若说续接金银也就罢了,没有电焊,冶炼金水弥合估计也成,可这玉石碎裂怎么接?又不能拿502粘上。  》_《||| “玉石首饰……怎么‘锔’?”她问。  她所知道的,锔是在碎片上打孔下钉子,锔紧两块碎片。  可这是玉石……“玉石能打孔下锔子吗?” 青樱一怔,摇头道:“二奶奶可是问住奴婢了,奴婢只知是金银丝锔的——先前见过用金丝箍的断玉钗,手艺好的,便同先前的一般无二,缝也瞧不出。  ” 夏小满瞧了瞧匣子中的碎玉,虽然裂成几大块,倒是能凑上,但还是想不出到底怎么个套路,难道用金线织一张金网,罩起来不成?!还不晓得要用多少金子呢!这是手艺活儿,亏得这簪子价高,不然怕是锔活儿手工钱比物什都贵了也说不一定。 但,玉到底不是金子。 ——玉碎了就是碎了。  碎了,价值就大打折扣,甚至消失殆尽。 有许多东西,便是弥补上了,也不会同原来一样。 本身价值就已经折损了,再添钱去修,只会增加成本,导致损失得更多。 她夏小满可是素来忌讳赔本儿买卖。  她挑眉摇摇头,下意识摸了摸发髻上那另一半儿白玉簪,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方才是肉疼的,那一支已收起来了。  她略有尴尬地一笑,向青樱道:“不碍事。  就一支也一样戴。  ” 青樱犹豫了一下,低声劝道:“二奶奶,到底是一对儿。  说起来。  大户人家,除非极心爱的首饰玉器。  是断然不会用补的,——重买便是。  二奶奶尊贵,奴婢原不当出此策,然这毕竟是爷买与二奶奶的东西,又是成对儿的,这个,到底是‘原配’。  再怎么买新的,也不是这个了不是……” 夏小满牵了牵嘴角。  千疮百孔的原配啊。 她还没表态,纪灵书却在一旁使劲儿点了头,接口道:“我竟忘了还能锔!青樱说地极是,小嫂子,到底是一对儿!只不晓得玫州可有手艺好的,先前先父有一极佳地瑶州赤金窑的笔洗,用时不慎。  出了纹子,他用惯了的,不舍得束之高阁,便是寻匠人锔上的,倒是遇着手艺好的,补得严丝合缝。  滴水不漏!锔钉设的也好,竟是瞧不出的!——小嫂子咱们先去锔了瞧瞧可好?若不得,我定再赔小嫂子一对儿!” 夏小满揉揉额头,话说到这份儿上,她想说不用了,既显得不尊重领导赏赐地东西,又像是非要纪灵书赔个新的一样,只好点点头。 “那这会儿便去?”纪灵书忙问,“我与小嫂子同去。  ” 夏小满斜了丫头一眼,她咋觉得丫头是想借引子出门呢? 纪灵书也发觉自家有些急切。  讪讪的又补充道:“原……也当是我寻人与小嫂子锔那首饰的……自是要我付银钱……小嫂子同母亲。  说让我同去可好……” 她原就想看看玫州街市,寻些漂亮物什。  奈何这几日出入豪门官宅,夏小满因身份缘故都未得随行,她晓得规矩,也不便多问,可自家嫂子不是个敢做主带她四处玩的,也是个玩不起来的,着实让她闷闷。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果然……这丫头…… “今儿这时辰……也不早了,不若明儿去吧。  ”她也好拿小丫头做幌子,多逛几个地方,小丫头审美还是不赖的,眼睛又毒,真假货鉴别能力极强。  她便给了她一个极漂亮的台阶,陪笑道:“哪敢让表小姐破费,我本来也不是很懂这些,明儿再叫人蒙了,便不好了。  明儿表小姐要是肯跟我一起去,那可是帮我了。  表小姐要答应,我可就去求姨夫人了。  ” 纪灵书一听,心里那叫一个畅快,甜甜一笑,拉住夏小满地袖子,高兴道:“小嫂子说得哪里话来,这不是应当的。  全凭小嫂子安排!” * 下晌年谅回来,夏小满过来帮着更衣,老实交代了簪子如何如何碎了。 年谅压根没当簪子是回事,倒是注意力都在六条那部分,听说六条把纪灵书的猫给啄伤了,击掌大笑,好一番赞扬六条。  末了才提了一句那簪子,只道:“若是喜欢,再打发人往瓒州买了就是。  离瓒州也近,快的两日便回来了” 夏小满甩掉一头黑线,道:“表小姐和青樱都让锔上。  准备明天同表小姐去首饰铺子转转。  ” “锔上?”年谅寻思寻思,道:“寻好手艺的锔了也成,——实不值当。  随你吧。  ” 喝了口茶,他忽然想起件事来,便道:“你明日出门前,打发人把后面那新院子再收拾收拾,明日要同姐夫去会方先生,若是便宜,便就请先生明日入府了。  ” 夏小满点头应了,又道:“那院子人手都备齐了的,天天擦得窗明几净,就等着人进来呢。  厨下也交代了,先生点什么都不得怠慢。  ”她其实也怀疑,这是不是礼贤下士太过,这到底是请个师爷,还是请个大爷回来? 年谅却很满意,点头道:“当是如此。  ” 想着他明日还出门,夏小满笑道:“看来是窦家没好命。  他家这几日都送来拜帖,想来拜见,你原是排地这三日都有应酬,我就一直叫门上回的爷访友去了。  没在家。  他倒一直不死心,还往这边递。  我原还以为你明天不出门,还合计是不是要见见他。  看来他又没机会了。  ” 年谅道:“不急。  拖他一拖。  我也打听了,玫州这瓷器实不是好营生。  大姐也说了,玫州府做买卖,咱们这些本钱还差些。  虽能与人搭股,然到底有诸多不便。  且先收拢了年寿堂和崖山庄地帐。  有些本钱了再论。  ”说起年寿堂,他又道:“既是明日出门。  便同青樱一道往年寿堂去瞧瞧。  ——左右是要锔首饰,便去问问吴苌,玫州哪家手艺好。  ” 这是连借口都与她想好了。  夏小满一笑,点头应下。 * 二月十九,夏小满、纪灵书并青樱一路出了门。  夏小满只带了豆蔻,把茴香留下来,帮着小韦嫂子照应宅里。 年寿堂同隆庆街上其他大店铺一样。  前面是高楼门脸,后面有大院。  只不过旁的酒肆茶坊后院是做厅堂,而年寿堂是做库房。 后院是条名叫瓮子巷的小巷,因着都是大店铺的后院,这条巷子路倒是宽,便于运货的马车出入,而也因着要保障运货通行,这巷子虽然也算位处黄金地段。  却是不许摊贩经营的,因此倒显得空荡而幽静。 马车起先停在后巷大门前,夏小满却是想到前面铺子里看看年寿堂到底怎么个境况,马车便又掉头拐弯往正门来。 绣着年家族徽的马车,年寿堂地伙计谁不认得?又因着青樱来过一次,不少伙计执事都是认得她地。  又有两个堂上执事是认得夏小满地。  便是不少人过来施礼请安,又有小伙计撒丫子便往账房跑,去喊吴苌并几位执事过来。 夏小满在厅当中站了,细细打量了一番。  年寿堂是玫州府最大的药铺,生意极好,抓药地人多,那厅堂便是极大,举架本来就高,铺里的药柜又矮,这两厢映衬。  越发显得透亮宽敞。  出了药柜旁的小门。  则是一个窄厅,一面有暗梯。  通往二层账房,一面是明路通往后院库房。 少一时,吴苌带着人迎出来,行了礼,陪笑问二奶奶此来有何要事。  夏小满便笑眯眯拿了年谅那套话来说。 她说什么,吴苌便似信了什么,脸上丝毫没挂出来一丁点儿旁的东西,毕恭毕敬的一面请诸人往二楼去奉茶,一面介绍玫州地纪家首饰铺子,言语之间不难听出,他对诸家是极其熟悉的,他道:“鸿宝阁的攒珠首饰倒是巧,用得又都是南海的珠子……;玛瑙院是专做玛瑙,靠这一个‘专’字也是出了名的;若说金玉饰件,还得金玉堂,只是早先金玉堂有着不少手艺高明的师傅,却是听闻年前辞了几位,不晓得如今怎样。  然再怎么着,底子还是有的,二奶奶不妨往那边一瞧。  ” 夏小满倒没想到他能对首饰铺子这么熟,毕竟是个男人,不由笑道:“吴少掌柜的倒是了若指掌。  ” 吴苌忙陪笑道:“二奶奶谬赞,原是小地媳妇好首饰,常去各处瞧,回来便与小的咂牙花,小的多少也记下了些。  再则都在这一条街上,多少也知道些。  ” 夏小满心里哼哼,面上笑而不语,前院后院都瞧过了,便是先一步带了纪灵书走,省得耽搁了青樱对账和盘货的。 * 隆庆街金玉堂的生意远没有夏小满想象得火爆,别说不比瓒州府,便是尉宣府也比不上,只两位女眷在柜上瞧首饰,另一旁一个素服女子在和个掌柜模样的人在交涉着什么,声音虽低,但仍听得出是争吵,再无旁人,显得厅堂极是空荡冷清。  小伙计见有客来,又是衣着不俗,连忙迎上前,施礼问好,便往楼上请夏小满她们。 夏小满瞧着这铺子冷清模样,想起吴苌说地辞了师傅,感觉就是一副要黄铺了的模样,再看那边争吵的两人,又似是店大欺客的模样,便也没兴致上楼了,只道:“不上楼了,怪麻烦的,我要锔个首饰,先在这边瞧瞧能不能锔吧。  ”说着往柜台这边来,让豆蔻取出匣子,摊开来放在柜上。 掌柜的低声呵斥了那女子两声,然后忙快步走到夏小满她们这边来,虽然瞧见了夏小满她们衣着不俗,但听说锔首饰,他脸上多少带了点儿不屑神情,然待瞧见了匣子里四分五裂的白玉簪子,他那点儿不屑也就消失了,脸上立时堆了笑,向夏小满问了好,道:“这位奶奶,真是好眼力!这玉质再好不过!这雕工是瓒州的手艺,满玫州您就找不出第二份这般的,别说玫州,便是天下也难。  咱们本是不大接锔活儿,您也知道,忒是熬磨人!这又是瓒州手艺,您也知道,仿得艰难!可瞧这簪子真是可惜了!这么着,咱们也破回例,保全您这心爱之物,而您也高高手多赏咱们些个辛苦钱——一百五十两,保证给您锔得一个纹子瞧不出!” 夏小满冷笑一声,无商不奸,一百五十两我买个新的好不好! 纪灵书在来之前被夏小满严令禁止说话,因着她有“碰着喜欢地东西人家要价她毫不还价便就直接给钱”地前科。  这会儿听了,她虽也觉得贵了,但毕竟还比买价便宜,而且方才扫了几套首饰的,瞧见一副金镶玉缠丝镯子做工是极好地,她觉得若是锔活儿手艺也不会差,便拽了拽夏小满袖子,想说我与小嫂子买了。 谁知道这么一拽,夏小满立时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她也不敢说了,咬了咬下唇,改口道:“小嫂子,他家手艺还成……” 夏小满扫了一眼那掌柜的,道:“你这价钱,可是欺负我不懂了,不过,便是再不懂,这银子也够买新钗的了。  ” 掌柜的陪笑道:“这位奶奶,可是一分钱一分货,您身份金贵,哪里差这点子银子。  ” 夏小满笑道:“不是差不差钱的事儿,就讲个理儿,我可不花冤枉钱,掌柜的不妨给个实惠价钱,若是划得来,便锔了,若是掌柜的还这般不实诚,那我们只好告辞了。  ” 掌柜的仍是堆着笑,连连恭维夏小满,拿“金贵”二字扣人。 夏小满也怠于同他啰嗦,便扣上匣子,说了句“告辞”,便就要走。  才走几步,先前与掌柜争执那素服女子忽然快步赶到她跟前来,衽敛为礼,道:“这位奶奶,奴愿为奶奶分忧,十两银子便可,另需二钱金子化金丝。  ” 夏小满不由一愣,这还没出门呢,这是当面撬生意的?未免太嚣张了吧?好歹等自家出了门再拦截问话吧。 夏小满说告辞时,掌柜的脸色便是难看起来,听得这女子说话,掌柜的脸就是阴云密布,张口便是暴风骤雨,道:“你这泼妇,别在这边胡搅蛮缠!可是纯心坏我家生意?!再胡言乱语,莫怪我无情送你到衙门理论!”说着又喝令小伙计上来驱赶那女子。 那女子毫不理睬掌柜的,只向夏小满道:“我家当家的原是这铺子的师傅,这柜上还有他所做之物,那边的金镶玉缠丝镯子,那串金珠的坠子皆是。  奶奶若不信……”她顿了顿,取出个荷包来,从中倒出枚金丝掐边茕茕白兔的玉牌,递到夏小满面前,道:“奶奶瞧这手艺,可入得奶奶的眼?” 那工艺和夏小满那白玉簪子如出一辙,夏小满一愣神,纪灵书倒是眼前一亮,张口道:“这位夫人,能叫小女子看看你那荷包吗?” 于此同时,楼梯上也传来婉转的声音,道:“你那荷包拿来我看。  ”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终于改完了。  补加了四百来字。  爬走睡觉。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5、狗血故事里不可或缺的配角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25、狗血故事里不可或缺的配角2 楼上香风一阵,飘下一个衣袂翩翩的……“花仙子”。 伊人额前点着梅花妆,头上梳着坠马髻,别了一溜堆纱绢花,身上鱼肚白蝉纱衣裙层层叠叠也是绣满繁花,好一个百花齐放春意盎然! 而那衣衫……南方暖得早,如今街面上行人大抵换了轻薄的春装,瞧着清爽不少,但轻薄到此女这种程度的实在是没有,那纱料薄如蝉翼,虽然是层层叠叠,却依旧透着亮,里面嫣色衬裙隐约可见,身子移动便是随之轻舞,那叫一个飘逸。 就这一身……夏小满挑了挑眉,再脱吧脱吧就可以去演飞天了。 那一张脸妆容精致,三分漂亮,七分媚人。  瞧着夏小满一行人,略一点头,哂然一笑,梨颊生微涡,眼角眉梢尽是风情。  转而朝向那素服女子,朱唇轻启,声音婉转,带着丝丝糯甜道:“你的荷包拿来我看。  ” 虽是态度温煦,声音和蔼,可调子里却是带着一股子命令口气。 那素服女子闻言便是一皱眉,不声不响,手中仍擎着玉牌递向夏小满,只瞧她。 这同时皱眉的还有金玉堂前堂掌柜的,并跟着“花仙子”一起下楼的一个锦衣男子。 掌柜的冲那男子点头哈腰,一群小伙计也都纷纷退开,那男子却并不理,听花仙子问那女子,便抢先一步拦了她,冷冷道:“如姑娘。  这不妥当吧。  ” 那花仙子嘴角微微挑起,星眸微眯,斜瞥他一眼,带着几分娇嗔意味,道:“你急什么?” 夏小满瞧那眼神听那话便是一哆嗦,先前看这满身是花,就隐约觉得不像良家。  但只是觉得而已,毕竟她来的日子不长。  还没见过真正地娼家什么模样,——七爷房里的妖精是个顶个的浪,却还都是良家出身。  现下见伊如此作态,其职业不言而喻。 她看文时一直不晓得为嘛穿越女们对青楼都表现出极其强烈的好奇心,甚至非要翻墙跳楼扮男装去看。  难道在现代社会没见过x产业工作者?酒吧、宾馆、洗浴中心,到处可见此类人身影,有什么可好奇的?! 对于这类人。  她没有什么感觉,没有鄙夷,也没有同情,只默认为社会现实罢了。  而且,那不过是明码标价卖的,办公室群体里,有多少暗娼为了升职加薪爬上上司的床? 谁比谁更道德?谁比谁更高尚? 纪灵书是个彻底不懂这些地,这会儿也不瞧那女子的荷包了。  只目不转睛盯着那花仙子地衣裳,——那花样精美、绣工细致,更巧的是衣裙是多层蝉纱相叠而成,每层都绣着不同花样,这般叠起来,有明有暗有远有近。  层次分明,活生生一片花园。 “小嫂子……”纪灵书悄悄拽了拽夏小满的袖子,低声赞道:“瞧,好美的衣裳,可是好手艺……” 夏小满心里翻了白眼,攥住她的小手,斜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纪灵书见了,也不吭声了,略有委屈的嘟起小嘴。  今儿夏小满是与她约法三章的。  不叫她说话时她不许说。  不然以后再不带她出来了。 那花仙子也瞧见纪灵书看她了,不由一笑。  走近两步,笑眯眯道:“好标致地小妹子。  ” 夏小满咳了两声,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好标致的小妞”。  这女人虽然乍一看极美极年轻,细瞧了怕没有三十也得二十七八了,有了脂粉掩不住的细纹,而纪灵书才十二的娃啊……小妹子?这根本就是怪阿姨和小萝莉啊! 她攥着纪灵书的手又紧了紧,客气的向那女人一点头,便就拉着她转过身,又看那素服女子手中的玉牌,想着婉拒,道:“瞧这手艺是不错……” 她这话刚一出口,那边掌柜的便先道:“我说这位奶奶,怎地平白信了她?再骗了奶奶的簪子去!” 夏小满只一笑,并不答话。  这也是她考虑的问题,虽然碎玉并不值几个钱,但是没有理由平白相信一个陌生人。  而且,不只是骗钱不骗钱的问题。  这人瞧着就是与金玉堂有仇的,这么在店内明着撬生意,怕也是出于报复心里吧,到底是不是没什么技术,只想拿这事儿来给掌柜的添堵报复,也不好说。  她没得给人家当枪了。  而这话不回答,也是不想给那奸商掌柜地当枪当盾。 那素服女子涨红了脸,怒目瞪着掌柜的,强咬着下唇,遏制自己说出难听的话来,稳了稳心神,依旧把那牌子递得靠近夏小满,道:“奶奶,我不是歹人,是急着用钱。  手艺奶奶也看了,八两,不,七两,实不能再少了,瞧着要搭上好些工夫呢。  奶奶意下如何?” “你是‘玉攒子’凌二的媳妇?”那花仙子满身花香飘了过来,瞧了那玉牌,忽然插口问道。 那锦衣男子却再次抢言,声音已是抬高了,并带了几分阴霾,道:“如姑娘!买卖不成仁义在,别把事都做绝了。  如姑娘慢走,某不远送了。  ” 花仙子身后跟着的两个俏丽丫鬟都是翻了脸,齐声娇叱道:“任爷什么意思?” 花仙子却依旧粉面含春,一只涂了丹蔻的玉手一抬,两个丫鬟立时噤声,然后那手又无比妖娆的攀到了搭到了那男子身上,目光里多了几分犀利,嘴上却仍软语道:“我都说了,你急个什么~!我是瞧着这荷包绣活儿实在漂亮,小娘子瞧着又是缺银子的,不若我买下荷包,也是善事一桩。  咱们的买卖……不还长、着、么……”说话间眉梢上扬,嘴角上翘。  尾音上挑,媚态十足。 那锦衣男子被勾的心里也是一动,忙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只道:“如姑娘说笑了。  如姑娘想做何事,敬请自便。  咱们地买卖,如姑娘有诚意时再来吧。  恕某俗务在身,不能远送了。  ”说着拱了拱手。 厅里这会儿只剩下夏小满一行人并那素服女子。  他瞧夏小满是不认识地。  又是来锔首饰的,便没在意。  略一点头算是礼到。  而后扫了一眼那素服女子,冷冷向掌柜地道:“老汪,下回门上看紧些,不相干的人莫要放进来,省得坏了咱家名声。  ” 那素服女子自那锦衣男子下楼便一眼都没瞧他,这会儿听了这话,猛扭过头。  双目充血赤红,银牙咬碎,忽然发狂一般,将手里的玉牌猛摔过去,恨恨的高声骂道:“任有义,你丧尽天良!” 那被叫任有义地理也不理她,一甩袖子,扭头便径自上楼。  温润的玉牌撞到光滑地锦袍上,他浑然不觉,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玉牌弹起来,跌到地上,伴着脆响碎裂开来。 那素服女子全身的血都涌上来,脖颈、面庞都变得通红。  双手紧紧握拳,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那花仙子站在那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妃色绣牡丹的帕子在手里绕着,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她。 汪掌柜低低冷笑一声,转而似笑非笑向夏小满道:“这位奶奶,让您见笑了,您看那簪子,可还锔?这锔首饰也得找保靠的地方不是?” 夏小满斜了他一眼。  不知道客户是上帝啊。  这什么态度?! 然她还没开口,汪掌柜又转头对那素服女子道:“凌二嫂。  先头我同你说什么来着?不若找家当铺当了,许还是值些银钱的,偏你不信,现下如何,一钱银子不值了!”说着转向小伙计吼道:“都这瞧什么呢,干活!”又回头,手一摆,道,“凌二嫂请吧?别耽误咱们买卖呐!” 夏小满一皱眉,还未说话,忽然觉得手上一扭,纪灵书挣开了被她紧着的手,赶两步到楼梯前,蹲下身小心翼翼捡起那玉牌所有碎片,放到帕子上包了起来,然后站起身,走过去拉了那素服女子地手,道:“姐姐,咱们走。  ”又向夏小满道:“小嫂子,咱们走!” 夏小满一怔,随即翻了个白眼,却只能配合,叫着豆蔻拿了匣子,自家扭回头向汪掌柜一笑,道:“掌柜的生意做得真好,难怪门前车水马龙,——皆是过路的。  ”说罢头也不回带着一干人就往外走。 汪掌柜郁结于胸,本是强忍着保持常态,偏那花仙子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两个小丫鬟也是凑趣的主儿,银铃般的笑声顿时洒满整个大堂,汪掌柜脸色一阵青白,胡子气得直抖。  花仙子媚眼一横,提了衣裙,带着两个丫鬟快步走出来,缓步跟上夏小满一行人。 * 夏小满诸人其实并没走远,就在门口。 纪灵书自幼被父亲教育得要扶困扶弱,此时善心大盛,拉了凌二嫂出来后,便把帕子包的碎玉放到她手里,又挥手叫拂星拿了一大锭二十五两的银元宝过来,递给了她,道:“姐姐多多保重才是。  ” 夏小满虽没出言阻止,却是一直盯着那凌二嫂地表情。  凌二嫂脸上的血刚刚淌回身子,闻言又撞了上来,她急声道:“谢过小姐美意,但奴不是歹人,也不是乞儿!” 夏小满没想到她能说出这话来,瞧她神情又不似作伪,不由啧啧。  在玫州,二十五两够足够三口之家活两三年的,能这般拒绝的人怕是凤毛麟角,况且,她瞧上去还像是急等着用钱的。  莫非也是个“长厚近伪”的妖怪? 她这边揣度着,那边纪灵书一张小脸比凌二嫂还红,忙晃着白嫩嫩地小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是瞧着姐姐浮绣的荷包实在精巧,想问姐姐买来……还想请教姐姐针法……” 凌二嫂摇头道:“奴谢过小姐美意,那荷包……没个好料子好线,不值什么……小姐若是喜欢,送与小姐便是。  ”说着果然将那荷包里的递了过来,又道:“恕奴有事要去料理,不能陪小姐论这针法,小姐他日得空,往葫芦巷里寻凌家便是,奴定倾囊相授,不敢藏私。  ” “这使不得……”纪灵书忙摆手,断不肯接。  凌二嫂却是塞到她手里,然后福了福身,再次谢过,转身便走。 纪灵书还要追,却被夏小满拽住。  她不解的望向夏小满,挣了下胳膊,急道:“小嫂子,佛云,大善地法唯在一切善心中可得……”忽然想起夏小满不懂这些也不会听这些,一着急,便将父亲说的话也扔出来了,道:“先父曾言扶困救危方是仁义之举。  小嫂子你……” 夏小满拘了她的手,使劲拽回来,道:“别急。  你没瞧见?你白给她银子她也不会要。  ” 纪灵书犟道:“我没白与她的,我问她买的荷包!” “素布,寻常绒线,一个荷包就算绣工再好,十几个大钱到头了。  你给她二十五两,我的小姐呦。  ”夏小满只不松手,虽和她说着话,眼睛却盯着那人群中女子的背影。 那女子头也不回,就一直往前走,没有丝毫停顿地意思,并不像她想象地欲擒故纵。 夏小满松了口气,喊豆蔻道:“豆蔻,去,把那位大嫂请回来。  ”她瞧了一眼周围,见到临近一见不大的茶馆,便道:“就说我想请她帮忙锔首饰,请她去那个……济望茶馆。  ” 豆蔻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赶过去了。 纪灵书眨了眨大眼睛,瞧着夏小满,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竟忘了锔首饰地事……”她瞥了一眼夏小满,忽然颦了眉嘟了嘴,微有些埋怨,道:“小嫂子也是,由着我着急,也不与我说……” 夏小满哂然一笑,低声道:“表小姐以后做事多想想呢。  ” 纪灵书一愣,琢磨着要想什么。  夏小满却是大笑,也不解释,拉了她带了人,往茶馆去。 寻了处雅间,落了座,上了茶,夏小满笑道:“表小姐可要委屈些,这边近便,喝一口茶就走。  你可不要挑茶的不是。  ” 纪灵书嗯了一声,撇了撇茶沫,抿了一小口,直皱眉,想起昨日的事,便道:“我昨儿特特化了块珅冰泡的茶,两沸的水,味儿还是差些。  原以为是茶的缘故,然换了仍是如此,后来品了水,竟是比冰差着许多……” 夏小满一愣,想起听人说矿泉水烧开一些矿物质就损失了,那味道肯定是要差的。  她原还想把珅冰化了,煮一开,灭灭菌,再冻上,以保证卫生。  现在看来这么做卫生是有,营养怕就没了,口感也会糟糕。  回头还得想个好法子解决才好。 嗯,回头还得招呼纪灵书过来,她这是小狗儿的鼻子舌头,还是蛮好使的。 她正待同纪灵书说回头过来试冰的话,就见帘子外影影绰绰,尚看不清人,香风已经是直溢进来。 那花仙子的声音响起,道:“这位奶奶请了,奴冒昧打搅,还望奶奶恕罪。  ”说得客气,可没等主人家搭话,两个小丫鬟就过来挑开帘栊,那花仙子身姿摇曳,一路飘荡进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6、狗血故事里不可或缺的配角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26、狗血故事里不可或缺的配角3 只是简单的纳个万福,都能将身子扭成蛇一样。  对男人妩媚也就罢了,对女人也妩媚,啧啧,夏小满脸上淡淡的,略一点头,并不言语。 纪灵书则虽是摆着端庄的模样,眼角余光却绕着花仙子那裙子转了,暗暗记住了花样子,心里不住琢磨针法。 那花仙子脸上笑得欢畅,眸子弯成月牙,却是一直盯着夏小满的表情,见她没搭茬的意思,笑容也未有丝毫消减,径自直起身子,温声问道:“方瞧着外面是年府的车驾,便是冒昧前来问询一声,这位奶奶,可是年府上……”尾音越发拉长,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只得自己再笑大发些,本就尺寸不小的嘴几乎要挂到耳朵上去,露出一口好牙,道:“可是年……年六奶奶?” 纪灵书不明所以,便望向夏小满,只当是与年府有往来的熟人。 夏小满却脸上平平,声音平平,只丢了两个字出来,道:“不是。  ” 年寿堂和崖山庄的铺面、车辆上都有年府族徽,那就和注册商标差不多,表明主人家身份,只不过和府里正经用的细节上不一样,少了一圈花饰,是以这边人认得是年府的车再寻常不过。  而能叫她夏小满“六奶奶”的,自然不会是熟人。 可偏就有人喜欢冒充熟人,那花仙子一头撞上铁板,却能面不改色,只目光一闪。  又笑道:“原是奴的一位朋友与年府有些交情,特此过来拜见,敢问这位奶奶……怎么称呼?”说话间含颌扫了一眼桌前地空位,复又挑眉去看夏小满,论理,怎么也要让人坐下说话吧。 夏小满挑挑眉,这样的“熟人”。  还是没有为妙,此女若再绕两圈。  变成“奴与六爷有交情”……囧……还能让她坐下慢慢聊?! 她并没有选择回答花仙子,而是道:“这位姑娘,我们约了人有事要谈,不便留你。  ” 她这么一说,跟出来的采藻和采芑便往前两步,手一翻做出个“请”的手势。 跟在花仙子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脸上露出不平之色,花仙子却依旧维持笑容。  摇曳着往前迈了两步,道:“奴家春融楼颜如玉。  奴的朋友,是府衙董捕头,曾与六爷同舟而行。  ” 若说董捕头,夏小满还真不知道是谁,可若提了同舟,她便晓得是窦家船上那两个玫州府的捕快了。  说起来她对这俩人实在没什么深刻印象了,原是远远地见过几面。  貌相上只记得两个都是魁壮汉子,都留着络腮胡子,其中一个略高些,此外似乎两人区别不大,她都不知道哪个是姓董的。  虽是没见着面,但两次吃席。  她也都在场,隔着屏风诸人言辞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两人对年谅都是多有巴结地,她实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不过,既然窦家是知府的小舅子,还能将这两个捕快奉若上宾,想来这两人在玫州地面上也是有些名号的。  而再瞧这位颜如玉姑娘的口气,倒像“我是刑警大队长的情妇”一般骄傲。  囧,这是骄傲的事么。  而且,当咱们是黑社会么? 你是没瞧着两人在船上都说了些什么。  这般就敢称交情了?夏小满眼皮一撂。  “哦”了一声,又没了下话。  转而抬眼还是望向门口,仍一副送客的样子。 颜如玉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什么场面都经历过,虽然眼下这境况,自她二十三岁起就再没有过,略有挂不住,可依旧能屈能伸,眼睛这么一转,瞧见纪灵书偷眼看她衣裳呢,便嫣然一笑,转问纪灵书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方才听小姐说话,也是懂绣活地。  ” 纪灵书不知道颜如玉身份——知道了也没概念,瞧着她人极美,说话又客气,心里倒有几分喜欢;听着提董捕头,她倒是知道的——全凭过目不忘的好记忆力,有用没用的她都能下意识的记住。  虽然对窦家和那两个捕快没什么好感,但是到底算是“熟人”,她又是个绝不会在人前失礼的,听见颜如玉问她,便客客气气一笑,道:“小女子姓纪,因喜好女红,于各家绣法略知一二。  ” 颜如玉先冲夏小满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也不用人请,便没把自己当外人一样,摇曳着飘到纪灵书身边儿坐了,揪起一层蝉纱与纪灵书看,口中道:“难怪,看来纪小姐是行家了!恰巧奴也是个喜女红的,纪小姐且瞧奴这绣活儿如何。  ” 纪灵书原就想将她衣衫上地绣花看个仔细,这会儿她亲自凑上了,自然高兴无比,点着她那衣衫道:“没瞧错的话,这是广玉府的叠平绣,一般是三纵,这……像是四纵,瞧着比三纵的要厚实些,色也重,却是正衬这样的衣裳——这衣衫实是做得极巧!然若得浮绣,便更好了,瞧着还要真一些。  ” 颜如玉闻言不住点头,笑道:“纪小姐果然是行家。  确是四纵的。  也是方才瞧见那凌家嫂子地荷包是浮绣,才想着学上一学……” 瞧着俩技术人士在讨论技术问题,被闲置的夏小满同学紧着翻白眼。  颜如玉,脸皮和玉石一样硬吗?撵都不走。  为什么到了玫州总能遇上这样厚颜死缠烂打的家伙呢?不晓得她目的,也不想晓得,压根不想和她聊天,她夏小满现在想会的是那凌二嫂,凌二嫂! 夏小满咳嗽一声,纪灵书抬头见她脸色不虞,便住嘴不说了。  颜如玉则仍是笑盈盈的,偏过头来瞧她。 夏小满清了清嗓子,道:“颜姑娘,因着要等客人,不方便多留你。  改日得空府上再叙吧……” 话一出口。  便就后悔,这是套话,她原说惯了的,顺嘴溜出来了,虽是客套话,可人家若真当邀请,下次登门便说。  “我是受夏某人之邀前来拜访地”,囧。  那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自家对x职业又没偏见,可世俗眼光不同啊,让这样女子登门,年家的脸面呦,算折她手里了。 颜如玉身后那两个小丫鬟听着再次送客,彻底变了脸色,开锅一样叫嚣起来。  一个道:“这位奶奶不妨满玫州打听打听我家小姐,便是知府侯夫人也要给我家小姐几分面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另一个道:“这位奶奶好生无礼,我家小姐已是极客气了,你还待怎样?” 夏小满脸撂了下来,冷哼一声,只冰冷冷吐出一个字,道:“请。  ” 两个丫鬟怒不可遏。  还待再说,却被自家小姐一个严厉的眼神镇住,都是涨红了脸,咬着唇,生生憋着谩骂。  那颜如玉平了平心气,缓缓站起身。  慢慢让脸上堆满笑容,向夏小满缓声道:“‘玉攒子’凌二原是金玉堂最好地师傅,雕金雕玉雕木器样样都做得,只是手脚不规矩,年前因着偷拿了东家地物什,被打断双腿撵了出来。  ” 夏小满挑了挑眉,只瞧着她,并不言语。  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听过,所谓偷盗云云,不过是明面上地说辞。  到底内情如何却很难说。  要说恨偷儿,打手啊。  打腿做什么?!今儿瞧那境况,绝不是这么简单地故事。  只不过,她没兴趣知道这个故事,她买的是人家地手艺,乌七八糟的事她可不想沾。 而颜如玉的居心呢?她微眯起眼睛,她依旧不想知道。  她和凌二嫂好歹还有个雇佣关系,和眼前这花仙子,却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由着伊出招,她一招不接,自做自的,伊便是白搭功夫。 颜如玉说话间仔细瞧了夏小满每一个细微表情,见她脸上波澜不惊,毫无半点犹疑之色,瞧着自己的目光清透冰冷不已,心里也是一叹,勉强一笑,道:“既然奶奶不得空,奴便先告辞了。  ” 夏小满只道:“不送。  ” 颜如玉眉梢稍颤,继而扭头向纪灵书浅笑道:“他日有机会,定要与纪小姐好生论一论这绣工,——奴家楼里姑娘不少有好手艺呐。  ” 纪灵书晓得小嫂子脾气,知道她这会儿恼了,便不敢再多说话,只一笑,略一点头。 颜如玉又福了福身,刚待转身出去,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后豆蔻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凌二嫂到了。  ” 采藻先一步过去挑了帘子,凌二嫂跟着豆蔻进了雅间。  许是走的急了,她微有些喘,额角也沁出汗水,闪着点点莹光。  她见着颜如玉同夏小满她们在一起,便是一愣,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福身向众人行礼。 颜如玉挑眉向她道:“凌家嫂子,你那荷包开价几何?” 凌二嫂瞧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睑,道:“奴地荷包不卖。  ” 颜如玉身边的两个小丫鬟是彻底发飙了,打她们跟了小姐,就没见过小姐碰钉子的,今儿这一天竟成钉板了!身份尊贵的给两颗钉子也就罢了,这身份低贱的也给钉子,可是当她们家小姐好欺负当她们俩是死的? 一个小丫鬟刚伸手去掳袖子要教训那贱妇一番,就被颜如玉玉指点了一下肩头,她脸皱成一团,委屈的低声道:“小姐!” 颜如玉斜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抖了抖衣襟,依旧步伐优雅,“摇曳”而去。 夏小满压根没管那边如何,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笑着让凌二嫂坐下,又吩咐采芑喊小二上茶。 凌二嫂谢了坐,也不待茶,开门见山道:“方才奶奶遣那位姑娘叫奴回来可是要锔首饰?” 夏小满点点头,示意采藻拿出那匣子来,推到她面前,笑道:“方才我瞧着凌二嫂你似乎没有仔细看我这玉簪碎成什么样,便要揽这活计,我想还是稳妥些好,你再瞧瞧。  ” 凌二嫂脸色微红,道:“实不相瞒。  奴赶着要银子抓药,方才瞧见那簪子是瓒州地手艺,——奴家外子是瓒州学地艺,做的物件和奶奶手里那差不多,不是奴夸口,他实是善锔补的,因此大胆揽了奶奶这份生意。  心急也是事出有因。  还请奶奶见谅。  ”她说着接过那匣子,取了几块碎玉拼了一下。  便是面露喜色,悦然一笑,向夏小满道:“奶奶,奴敢包票,定能锔得妥当。  ” 夏小满点点头,道:“那就劳贤伉俪多费心了。  银钱上,便照凌二嫂先前说的。  十两银子,另二钱金子抽金丝。  不过,——我与那掌柜讨价,是嫌恶他黑心,我瞧凌二嫂是实诚人,也交代句实诚话,我素来敬服手艺好的人,这是熬心血地活儿。  工钱不当是少的。这到底需多少银子,凌二嫂只管开口,我只要东西补好了,其他都好说。  ” 凌二嫂愣怔地瞧了夏小满半晌,眼圈微红,道:“奶奶的好意奴心领了……” 夏小满摆摆手。  打断她道:“凌二嫂地脾气我知道,我的脾气凌二嫂却是不知道的,我说的无一句虚言,并非凌二嫂所想的什么好意,实在是金银有价,技术……唔,手艺无价。  这份手艺值这个银子的,我不会昧心压价。  ” 凌二嫂轻轻摇了摇头,坚定道:“奶奶与我这份活计便是好意。  我既先前说了七两,那便是七两了。  ”说着惨然一笑。  道:“奴是需银子。  然外子最讲‘信义’二字,奴行事须得对得起外子良心。  对得起自家良心。  ” 夏小满一笑,她一直觉得“信义”二字其实很可笑。  ——为什么历朝历代都在讴歌舍生取义,因为做不到所以讴歌,若是生存法则,何须讴歌?但眼下,她倒乐意信一次这口口声声说信义地人。 她顿了顿,沉声道:“凌二嫂也不必同我客气。  我还有一事相询。  ——我无意于窥人私隐,却想知道那簪子几日能锔好。  方才听闻,尊夫身子不大爽利,而凌二嫂也说要去抓药……” 凌二嫂脸上血色骤然褪尽,双目死死盯着夏小满,已有几分凶煞,尖利地牙齿紧紧咬着唇,松开时留下一排深印,她满是恨意道:“奶奶若信我不过,这活儿便不当接了。  我实是无物可押与奶奶。  ” 夏小满垂了眼睑,悠然道:“凌二嫂别起疑,我若不信你,也不会找你回来。  我刚才也说了,我要的只是补簪子,与簪子无关地事我一概不问。  当然,若凌二嫂不信我,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 凌二嫂咬唇不语,沉默半晌,似是权衡再三,方道:“奴家外子虽伤了双腿,手却无碍。  坐得起身,能做锔活儿,奶奶这簪子,奴也给不得个准信儿,若顺利,有两日,一准得了。  最长不过四日。  奴家抓药……是与小儿的。  ” 夏小满一怔,她不过想探伊个底线,好行自己所谋之事,没想到探出来的结果却让她一揪心,多少有些唏嘘。 而那边纪灵书,已经是眼里水雾氤氲,——丈夫伤了双腿就够可怜了,孩子还病了,家中连药钱也没有,让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来谋银钱,这又何等可怜!偏这女子好气节,不肯平白受人恩惠,着实让人敬佩。  她悄悄抹了下眼角,转头去瞧夏小满,低声唤了声“小嫂子”。 夏小满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底皆是泪,脸上带着恳求之意,心里叹气,唐僧永远是同情心泛滥,她到底是辨不出哪个是妖怪,还是根本不肯去辨?她宁可相信“天下无妖”? 夏小满嗯了一声,打破雅间内的僵局,又问道:“便就三日。  既是带病做活儿,熬的心血更多,我便补银五两,一共十五两银,二钱金。  ” 纪灵书听了十分高兴,在一旁紧着点头。  凌二嫂则直接出言反对,道是不可。 夏小满一挥手,道:“还有旁的活儿,也想交与凌二嫂。  ”她指着桌上匣子,那是买簪子时配地原装匣子,道:“方才也听闻尊夫还会木雕,想请帮仿一个这匣子,料子不拘,只看花样雕工,若能得一模一样,工钱另添五两。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7、狗血故事里的合作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回程的车上,纪灵书心里酸酸的,忍不住低声叹息,偷偷抹了眼泪。--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 夏小满原是一直想着自家的事,还没太注意她,冷不丁瞅了一眼,却见她大眼睛湿漉漉的,小嘴儿扁扁着,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表小姐?”她有些愕然,不至于吧,这泪点也忒低了啊---唔,好吧,好吧,丫头是一心向佛菩萨心肠,她是撒旦好了。 她递了条干净帕子过去,纪灵书见被她瞧见了,便就势拉了她的袖子,喃喃道:“小嫂子,咱们……帮他们一帮可好? 夏小满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表小姐善心可嘉,但我听过一句话,叫救急不救穷。帮他们一家,要银子多少两?表小姐便是与他百两吧,他又能过活多久?能帮一时,能帮一世吗?况且,天下穷人这么多,表小姐可救得过来?” 纪灵书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先前每年几大节,先父都要舍米舍布周济贫苦。未尝想过天下无饥馑,只想尽一己之力,多行仁义。太祖曾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夏小满听着前面还很唏嘘,想起那个海滩上救小鱼的故事,垂下眼睑,幽幽叹了口气,却未成想后面就听着一句特熟的句子,----悲壮之感荡然无存,她陡然睁大眼睛张大嘴,道:“啥?!勿以善小而不为是谁说的?!” 她前世虽是书看得多,但是没什么古文底子,也没什么好记xìng。诗词曲赋文章都记不详细,偶尔他们说一两句她觉得熟悉的,却也是辩不出出处地,便没往心里去。可这句……她太熟了! 纪灵书听她突然说了句不靠谱的,不由微一颦眉,道:“太祖所言。怎的?” “没事。”夏小满嘴角眉梢抽抽着,勉强一笑,“这句说得挺好……”她可算找到根儿了。 纪灵书收拾了心情,拉着夏小满道:“我是诚意想帮凌二嫂一家。能帮多少,尽己之力也就是了。----小嫂子也见了,凌二嫂实是好人……” 夏小满牵了牵嘴角,见了,是见了。人们都说眼见为实。可真相往往都不是看到的那样。妞啊,你要学会不只用眼睛看人。 纪灵书见她那神情,心下有些不满,紧了紧小手,认真重复道:“小嫂子,凌二嫂实是好人。” 夏小满终没忍住,问她道:“表小姐眼里可有歹人?” 纪灵书一怔,手略一松,皱眉道:“小嫂子是何意?那金玉堂的任先生便……便非是好人。” 夏小满一挑眉。道:“何以见得?” “他断了凌二嫂夫君的双腿,逼得凌二嫂一家走投无路。”正义女神纪灵书同学道。 夏小满眼睛微眯,道:“你只看到了凌二嫂,可没听那位颜姑娘说么,他们偷了东西呢。我记得表小姐原也说不能姑息养jiān。” 纪灵书一时语塞,顿半晌方摇头道:“凌二嫂不会偷东西。我与小嫂子都是亲眼所见,凌二嫂洁身自好,连白与的银子都不肯收。岂会偷人财物?” 夏小满道:“凌二嫂是洁身自好,表小姐亲眼所见。那她夫君呢?表小姐也亲见了?” 纪灵书再次语塞,终是说不出话来。--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 夏小满叹了口气,叫豆蔻拿了钱袋子出来,抽手抓了一把铜钱,叠成一摞,问纪灵书道:“表小姐看到几个钱?” 纪灵书道:“十七文。方才小嫂子抓时我数了的。”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她随便抓的,自己没数……唔,这娃眼睛真毒,还是可塑之才啊……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她伸手点了点铜钱地方孔,道:“表小姐从这儿看。你能看到几个钱?” 纪灵书一怔。并未探头。奇道:“自然只能见顶上那文……”话未说完,自己也顿悟过来。半晌方道,“小嫂子大道理极多……” 夏小满一笑,这还是当初头次上物理课时物理老师举例的,一摞硬币,侧看很多,从上往下看,你就能看见一枚而已。看不见的,不代表不存在,而能看到的,都只是现象而已。其实,世事多是如此。 她道:“我多说一句,表小姐莫怪,表小姐到底年轻,又是心慈,瞧见了弱者,就不自觉的站到她一边儿去了,殊不知世事繁杂人心险恶。让表小姐三思,既是免得伤了好人地颜面---你也见了,凌二嫂不是个肯受施舍的,你硬给,怕是要遭她恨呢;也是让你保护自己,她真是好人倒还好,要是坏人,你怕是被人算计了而不自知呢。” 纪灵书点点头,低声道:“原无一人像小嫂子这番话教导我……我原还觉着小嫂子未读过书……唔,是我想左了……”她的声音越发低下去。 夏小满忽然一笑,终于伸手去掐她的脸----她一直想这样做却一直不敢,道:“丫头,话我说了没用,你能想明白才算数。人么,总是一点点长大的,姨夫人也好,我们也好,总不能护你一辈子,你早些明白这些便是为咱们好了。” 纪灵书由着她掐了,也没恼,眼圈红着,低低应了一声,道:“我以后三思便是……” 夏小满点点头,又道:“其实我瞧着凌二嫂也不是坏人,不过,咱们就算给她再多银子,也不能帮她一世,而且你也知道,她不会平白受人恩惠,现在我倒想了个法子,既能周济她,又不让她心里不自在的。做好了。还许是一条生路。” 纪灵书忙抬头巴巴瞧着她,殷切道:“那敢情好!” 夏小满一乐,丫头嘴上应得好,可实际上观念还是没转过来,还是心心念念的要助人为乐。她可没兴趣单纯地施舍,她所能想的,永远是如何双赢。 听着凌二地事时,她第一反应当然还是不做首饰铺子实在可惜了。不过想到古今差异,想到宠物服装都不能得到纪灵书这样爱宠物人的认可。那她所知的那些首饰样式怕也是无用的。而且,成本是大问题,那些购买金银玉石的钱从哪里来? 如果用年家的银子,就等同于是年家的产业,就同三房那边一样。自家只抽两成,八成入年家官中。而那两成,还是年谅地,她得多少要看年谅赏多少,她就同五nǎinǎi一样,不过是个经理人罢了。 即使是用年谅自己地银子,打着年家名号,用年家仆从来经营,那还要分六成利到官中---黑是黑。但其实也是常理,在玫州这样的地方,没有年家这样的家族来撑腰,想做大买卖,肯定变成肥羊,让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说到底,年谅徒有个爵位,不过空领钱粮。无官位便无实权,若非姓年,又外借胡家势力,他又算得什么? 所以,想要钱是自己的,就只能自己出银子做项目,还不打年家地名号----她现在脱了奴籍。算是平民了,那些铺子收入便可算是自家嫁妆、体己钱,可以随意支配,将来也是遗留给自己所出的孩子,和年谅无关。她只那么几百两,又没仗势,便只能做些小买卖。不显山不露水的。闷头发财罢。这么算来,想做首饰铺子实在可笑。 原是想。若开个铺子,打着锔首饰地招牌,能锔就收手工钱,不能锔,就低价收些碎玉、下脚料,再琢磨一番,做一些小坠子啊拼贴的小挂件之类的出售,虽然这些在古代并不值钱,利润不会很大,但成本相对也不高,利润还是比较客观的。 再有,便是另一低成本但做好了可能是高利润的东西----包装。 包装物应用最为广泛,从食品到生活用品都是需要包装的,便是微利也能凭借多销而获得不菲地总利润额。更何况包装如果应用好了,是会创造大价值地----她不会去做虚假包装和过度包装,但是必要地包装是可以提高产品档次的。 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好包装,比如她那白玉簪地匣子,比如纪灵书初来时送她那纸笺的匣子,都是顶jīng致漂亮的。但是并没有大批量应用,只有一些相对高档的东西才会带特别地匣子,而寻常产品匣子千篇一律,缺乏特sè新意。 根据产品设计订制包装,成本低廉----木料也好,金银配件也好,所用都不多,而如果是给首饰行提供外包装,那利润也不会低。要愁的,只是工人和设计师。前者,要看那凌二手工效率有多高了,再决定雇几个木匠还是收两个徒弟;而后者…… 夏小满拍拍纪灵书的肩膀,笑得极灿烂,道:“你可见了,刚才我让凌二嫂仿个首饰匣子,凌二嫂是乐意的。那你便多画些漂亮匣子出来,让凌二嫂夫君去做。----他既是干活儿了,拿工钱银子便是天经地义,这么一来,咱们既不是施舍,他们也不是白拿,彼此都图个心安理得。” 纪灵书紧着点头,道:“正是如此呢!还是小嫂子想得缜密!” 夏小满一笑,这娃,绝对是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主儿。她不坑她,待真要鼓捣起来个铺子,她分她红利便是,童工也不白用。 鼓捣个铺子……怕短期内起不来了,这才刚立项,还有许多东西要琢磨研究,比如,首先就要搞清楚,这凌二能不能用。来,先便道师爷已经入府住下了,对房宅极是满意,只是提了书架子还不够,想请再打两副。年谅直接应的,不过并没交代小韦嫂子立时去做,只说有旁的物什也要做,待和二nǎinǎi商量过再定。 又道,青樱早一步回来了,又添了不少药到药房,如今药房可同年寿堂一般齐全了,只等着二nǎinǎi对账。 夏小满点点头,想到木匠,就想起今儿那凌二来,这会儿还真是留心一下,若木匠学徒里要有机灵地,自家也应当划拉两个留着使唤。而想起草药来又开始头疼,昨儿古大夫还过来再次给她诊脉,又改了方子,她身上已是几乎没有了的,却还要吃药,怎一个郁闷了得。 小韦嫂子汇报完,夏小满瞧后面人跟着不紧,拉着小韦嫂子往一旁紧走了两步,然后低声道:“嫂子帮我个忙,叫小韦管家帮打听个人。葫芦巷凌 小韦嫂子满口应了。 夏小满回房换了衣裳,往上房去寻年谅。年谅正歪在床上看一部棋谱,见她进来,撂下书,指着床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又道:“可锔上了?” 夏小满点了点头,道:“寻着做活儿的人了,但到底多久能拿回来还不知道。” 年谅嗯了一声,摩挲着扣在身旁的棋谱,道:“今儿方先生入府。真乃高人也。” 夏小满也瞄了一眼那棋谱,心道,这么说,那怕是输棋输大发了…… 年谅哪里知道她想什么,赞了一回新师爷方先生,又道:“方先生那院书房里缺两排架子,你想着些着人去寻木匠打来。” 夏小满点头道:“这个小韦嫂子同我说了,她说你还要打些什么?” 年谅道:“却是汪家老大人身子不便,也瞧上了我这轮椅,汪大人便与我说想要一部。” 夏小满撇撇嘴,生意上门了吧,偏不许开这个铺子!其实还是很有市场的。这么耽搁一年,黄花菜都凉了。“六爷这是要赠送呢?” 年谅斜了她一眼,道:“你还能卖与他不成?” “那倒不能。只不过,到底是有消费群……唔,有人会买的。”她到底还是说出口了,如果这项也可以做地话,她就有把握迅速攒起资金,把包装铺子发扬光大。 年谅皱眉道:“满娘,咱们不都说好地么?” 夏小满哼了一声,没接茬,转而道:“叫木匠自己拿料么?图纸没啥,但花样要什么?要莲花宝椅的?”想起那双腿皆断地凌二,她琢磨着也给他整一个轮椅,绝对是施恩…… 年谅道:“先照莲花椅做吧----然不晓得能否做得出来,窦家先也说木匠都没琢磨明白……” “那是构图,雕花没啥吧……”夏小满道。 窦家总是很灵敏,一提他们,准保说曹cāo,曹cāo到。 门上人来回话,道是窦家又来人了,这次是窦煦远亲自来拜见的。因着白晌人来了,被门房告之六爷不在家,他则特地赶在年谅回家后立时赶来。 年谅听了就皱眉头,挥手道是不见。又向夏小满道是玫州卖瓷器,铁定要赔本。 “等等!”夏小满忙出言喊住那准备报信去的丫鬟,道:“六爷,我倒想起来,当初窦煦远既是想过做轮椅的生意,咱们是不是要入他一股,不做瓷器,做轮椅生意呢?” 年谅眉头更紧,道:“此人还待再看,瓷器是定无出路的。至于轮椅……”他叹了口气,道:“先把汪老大人的做了再说罢。” 然后紧着喊屋外的丫鬟去传话,----爷喝了药歇了。不见。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大了,抱歉,我记差了,笃定的认为那句“勿以善小而不为”出自《出师表》,甚至都没去查,大哭。。。。抹眼泪。 谢谢joy234567 抱抱蹭蹭。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8、狗血故事里的合作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凌二原叫凌喜,凌二嫂娘家姓肖,两口子从瓒州过来的,先前在隆余街住,宅子是金玉堂东家赏的。--手机登陆  随时随地看最新--年前,凌二偷了铺子里的宝贝,叫东家打断了双腿撵出来的,两口子便在南城葫芦巷租了个小院子养伤。”小韦嫂子第一时间得到第一手情报,便立时过来报给夏小满听。 “葫芦巷里街坊都不知其底细,又因觉得是贼,不肯与之来往,便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而金玉堂那边,凌二昔rì为人已无人再提,提及便说东家器重他而他却不仁不义。”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可到底没处论去,听闻凌二被打时,只咬着牙,一声不吭,既不认罪,也不喊冤,终是生生打断了腿。他们皆说凌二是因愧无言以对,然我倒觉着……” 夏小满嗯了一声,接口道:“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却是,事有蹊跷。不过和咱们也没关系,我知道是彻底同金玉堂断了便成。他家里孩子呢?” 小韦嫂子脸上露出惋惜之sè,道:“凌二家有个小子,才三生rì,原说是个可伶俐的孩子了,然怕是年下瞧见父亲被打成那般模样,骇得狠了,如今有些魔怔,话也说不清了,又时不时无缘无故便发热症,夜啼不止。----凌二嫂便是给这孩子抓药。” 夏小满问道:“哪儿的大夫给瞧的?” 小韦嫂子摇头道:“许是附近的野路子大夫?家里两个病着的,这诊费怕也是个事儿,街坊都说后来净见凌二嫂抓药了。也未见请大夫。” 这是一个多么好地机会啊。天然的受恩者。夏小满摸摸下巴。孩子的病未必能医好,但她去请了大夫来瞧,便是大人情。若再送个轮椅呢?年谅还有不少治腿的膏药丸药……施恩简直不需要成本。咳咳,当然,前提是年谅得同意。 夏小满想起纪灵书昨儿晚上巴巴的画了三张图,今儿一早上便打发丫鬟送过来,这是铁了心要扶贫,不若便让她去央磨年谅吧,表哥表妹的。好说得多。 木匠包工头张掌柜当是今儿过来的,回头当问他要点儿赠品----零散木料什么的,直接做匣子去。夏小满拍了拍额头,说是不用年谅,到底还是还是沾边儿了。不过,也实算不得占年谅的小便宜。这样事前世也是做惯了地,问供应商订纸箱啊塑料包装之类的原料时,采购部的人总会顺带着让对方的给私人订做一些小整理盒或者罩西装用的大号塑料袋,这些算“赠品”,其成本是从卖家地利润里挤出来,也算是商业贿赂的一种----虽然是极小的一部分。 “茴香!”夏小满抬高声音喊了一句。被打发在门外守着的茴香立时进了来,因问道:“主子可是要茶?” “不要。”她摆手道:“你去瞧一眼六爷在哪、做什么呢。然后再去纪府寻表小姐,同她说。图我看了,请她过来再细改改,今儿我就打发人给凌家送去。” 茴香领命去了,小韦嫂子这边站起身,大开了门,院里等待回话的管家媳妇们见了,便鱼贯而入,一一回禀家事。领对牌取款,开始了一天的运营。 果然表哥表妹的好说话,夏小满叫纪灵书改了两张图纸细节,然后说起轮椅,都没用暗示,纪灵书便主动提出要去央求年谅再打一辆轮椅送与“可怜的凌二哥”,又道是自家出银子云云。见夏小满没反驳的意思。便一阵风一样跑出去寻年谅了,没多久又是风一样地跑回来,说是表哥应允了。--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 夏小满咂咂嘴,她是不是该考虑让纪灵书为说客去劝年谅做轮椅生意?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不若多打几辆轮椅出来,高中低档。卖不卖的有备无患么。 虽是这么想。到底没真做,年谅上来那脾气也是极执拗的。说多了反而叫他烦,以后再说旁的怕也不行了。 张掌柜来时候,拿长匣装了十几样木料,是给年谅看着选汪家轮椅的材质的。夏小满叫人送去方先生那慎独居,请年谅和方先生同选。然后又叫人把年谅那莲花宝椅推了过来给张掌柜瞧。 张掌柜瞧了两眼,敲了敲板子,便笑道:“六爷的物件果然非凡,上等香柏木!这花样子怕是鞑靼的赤子莲,再没这么体面地,没巧手艺的怕都不敢接这花样子的活计。” 夏小满道:“掌柜的能看出哪里的手艺?” 张掌柜一笑,道:“二nǎinǎi恕小的眼拙,只知是仿州的雕工,却不知道何处所产。---这天下木器首屈一指是州,各地匠人要么去州学艺,要么仿州木器,这么些年下来,凡仿州地,除了瓒州的带了别股子细腻,旁处的都是大同小异。小的实瞧不出。” 夏小满点了点头,韩姨娘说是州货,不是被人蒙了,便是来蒙她。她道:“若让你们做呢?能仿成这样么?” 张掌柜笑道:“小的不敢夸海口,小的尽力,若说十成像州,怕是勉强,若是要这等这般的,倒是容易。” 夏小满道:“因是要送人地,你尽量往jīng细了做吧。那几辆马车做地都不错,我信你能做好。”顿了顿又道,“要一个这个莲花的,料子等六爷那边挑完告诉你。你们还有什么花样子地?我还要打一个寻常的,要简单大方的样子,木料不需要那么好,但要结实的。” 张掌柜道:“凡箱柜桌几能打出来的样子,小的们都能做。” 夏小满道:“我也不挑了,你们看着打吧,都是赶着要的。越快越好,你要说慢功夫出细活,那莲花宝椅稍慢些没什么,那个简单的给快点儿做出来,这没问题吧。” 张掌柜忙躬身道:“二nǎinǎi放心,若是不挑花样子地最迟后儿个,一准儿给您送来。” 夏小满道:“那是最好。”说着便是要送客,打发他到外院去等选料、结一半儿银钱。 张掌柜见她送客了,顿了顿。陪着笑脸道:“二nǎinǎi可是忘了给小的图样了。” 夏小满指着莲花椅道:“这个花样子我也没有,你若记不下来莲花样,派个小学徒过来画吧,这椅子六爷还要用,却是不能给你们拿走打样儿的。” 张掌柜微一皱眉。忙又打开眉头,脸上堆着笑,道:“二nǎinǎi,小的说的是,这轮椅怎么造的图样……” “轮椅的图样?”夏小满眉梢一挑,声音也冷了下来,道:“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我们年寿堂吴大掌柜的轮椅便是你们给打地,现下还问我要图样?” 张掌柜的笑容有些僵。道:“这个……却是……彼时吴少掌柜的,这个,这个,只在做时与小的们看了一遍图样,并未给……” 夏小满盯着他道:“张掌柜要是这么说,----别怪我多心,我就要怀疑你们的手艺到底如何了。做过一次地轮椅,现在再做不出?这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物什。难不成……”她眼珠儿滴溜溜转了两转。倒是绽出个大大的笑容,倒带了几分孩童的天真玩笑语气,道:“先头的轮椅不是你们做的?” 张掌柜却是半点儿笑不出来,勉强牵了牵嘴角,道:“二nǎinǎi说笑了,这个……这个……。”他心里编了一圈瞎话,也没个能圆乎上的。偷眼瞧了夏小满的脸sè,虽笑意盈盈,却是目光如炬,晓得这二nǎinǎi实不是好蒙骗的,犹豫了一下,又实舍不得年家这份长久买卖----这两回木器他都没少赚,这方道:“实是苏家与小地们同做的。” 他到底不能说自家没参与过。便晃了一下。含糊过去。却不知这句话落在夏小满耳朵里却是别有深意。 夏小满面上虽没露什么,心里却是暗叹。吴苌还知道防人?人才啊。可惜了,聪明太过不服管的,实难为己所用。到底是要清了他,还是也想个法子搞双赢?她脑仁疼起来,罢了,先丢过手,当下年谅初来,他至少还带着标准忠仆的面具,一时做不了什么。她慢慢收拾吧,许是能让他去打开她包装物的销路呢…… 她咳嗽一声,图纸已是传了出去的,这会儿她再防也无意义,便道:“吴少掌柜的没举荐苏家,倒举荐你家,当是同你们交情好吧,想来也是你家手艺好。图我这就叫人誊与你,不过也有一句话在头里,吴少掌柜的为何让你们两家同做,你心里当是明白地,这图到你手里为止,若往后叫我瞧见了街面上还有轮椅出来……” “二nǎinǎi放心,”张掌柜忙躬身道:“做这行的最讲究这个规矩。” 送了张掌柜走,小韦管家却复又进来,夏小满笑着问他可要了碎木料赠品了,小韦管家回说要好了,回头张掌柜派人送来。 他神情略有异样,顿了顿,又低声向夏小满道:“二nǎinǎi,我原听闻,吴苌妻家是做木匠活儿的,也姓苏……” “啊?”夏小满一拍额头,对,吴苏氏,那天她说打木器时,吴苏氏表情也不对劲儿! 吴苌。不举荐亲家苏家来做木器,到底为的什么?是故作大义避嫌?还是做贼心虚?夏小满咬咬牙,全然没了想收服了吴苌的心思,这个家伙,虚虚实实的,让人琢磨不明白,自己玩脑筋怕不够用,若能井水不犯河水,还是绕着走吧。 做匣子的木料和纪灵书设计地图纸,当天就送到了葫芦巷凌家。翌rì,凌二嫂凌肖氏拎着个包袱出现在夏小满面前。 夏小满原是准备过一两rì派人去她家取东西的,顺路送轮椅和药物,再叫个大夫去瞧瞧,没想到凌二嫂倒先找上门来。她依旧是那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素sè衣裳。头发梳得立立整整的,别着两支木钗,粉黛皆无,虽是荆钗裙布,却是不掩风华,别有一番傲骨。 凌二嫂没待夏小满说话,便先开门见山道:“奴此来是与二nǎinǎi送簪子地。”说着摊开包袱,里面两层布裹着一个匣子,便是仿的夏小满那白玉簪原配匣子。木料虽是不同,雕花却一般无二。摊开匣子,里面便是那锔补好的白玉簪。 夏小满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白玉如布,金丝如线。生生缝到了一起,又像是改雕了蝴蝶,金线所行之处,皆是依这蝴蝶身上线条来地,乍一看便是金线描摹地蝴蝶,而半点缝隙不见。 夏小满不由大赞高明,又笑道:“真是神技!凌二嫂果然是少收了我银子的!” 凌二嫂对于丈夫地手艺也是极有信心也引以为豪的,听了夏小满夸他,便只微一含颌略显谦逊。并未说什么谦虚的客套话。又听闻银子地事,这才道:“二nǎinǎi慈悲,大恩永不敢忘。昨rì信送来的那几个匣子,这一两rì便能赶出来,ì后凡府上有什么用金玉木器或是绣活的,只管与奴,奴定全力做来。” 夏小满点点头,笑道:“以后有事定去烦劳凌二嫂。” 这话说完。却有些冷场。夏小满暗自磨牙,这会儿若是把轮椅送出来,再给些药,再提铺子合作便好了,可惜药虽从年谅那边磨来,这轮椅却还没准备好,平白错过了施恩的大好时机。到底今rì提还是不提?等轮椅到位、她再来送东西的?不成。先给东西再提要求,便有交换地嫌疑了,倒叫人别扭。还是先提,让她思考着,然后问答案时再送轮椅吧,许是能在一瞬间改变她的态度。便是不能,这个朋友也是交下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呢。 想罢。她挥手把花厅里侍立的小丫鬟都打发出去。正sè问凌二嫂道:“我就喜欢凌二嫂这爽快xìng格,便也不妨开门见山直问一句。二嫂子rì后如何打算的?” 她这两rì给了凌家二十两了,如果单是柴米,够活一阵子的,不过若加上用药,那就难说了。 凌二嫂一顿,脸sè微变了变,咬着下唇认真盯了夏小满半晌,才道:“二nǎinǎi大慈大悲,奴便不瞒二nǎinǎi,玫州奴与外子是呆不下去了,空有一身手艺,却……。唉,不提也罢,奴打算外子身子好些,他乡谋生去。” 夏小满道:“凌二哥这等手艺,不当被埋没了。我也不瞒你,我原想置些产业,好让手头宽裕些,瞧着你们的手艺,实想同你们……唔,搭伙,嗯,搭伙。本钱我出,图样我出,成品我想法子卖,你同凌二哥拿手艺入股,占三成,你考虑一下如何?”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1、关于上一章勿以善小而不为,大了,是我记差了,竟然笃定的认为那句“勿以善小而不为”出自《出师表》,甚至都没去查,大哭。。。 现订正。向大家道歉。抹眼泪。万分感谢joy234567、jason989。抱抱蹭蹭。 以及,正版这边改过来了。盗贴则永远没法改了。大哭,丢人丢大发了。。。一生污点啊……>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9、狗血故事里的合作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29、狗血故事里的合作3 凌二嫂听了夏小满的话,呆了一呆,待反应过来,忙道:“奴谢过二奶奶体恤,然奴实不敢领。  二奶奶若有差遣,奴与外子必不辞,二奶奶若瞧得上咱们手艺,只消给咱们些工钱,能叫咱们糊口便足领二奶奶恩德。  岂敢入份子,分二奶奶的红利!” 夏小满问道:“你们还愿意寄人篱下?” 凌二嫂神色一黯,摇了摇头。 夏小满道:“这就是了。  我不是打算收你们夫妇为下属。  先前我也说了,我最敬服手艺人,手艺人拿手艺入股也是再正常不过。  入了份子,这铺子,就算我们大家的铺子,谁也不依附谁,有事大家商量,有红利大家分,同样,有风险大家担,——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进退么。  风险我也说在头里,若赔了,我赔的是物料的成本银子,你们是白搭手工和时间。  ” 凌二嫂并没有立时表态,寻思片刻,才道:“奴晓得二奶奶的意思,然那也不必如此。  奴方才也是实言,奴与外子如今也是在家空耗钱粮,没个进项,手艺也罢,功夫也罢,都是无用的。  左右也白搭,二奶奶先与我们活计,我们做了来,若果然能赚得一文半文,二奶奶赏咱们些工钱便是;若不能,到底是搭了二奶奶的料子,二奶奶不叫我们赔便是您大义,再不敢有旁的话。  ” 夏小满瞧了她半晌,忽然一笑。  道:“没找错人,我就喜欢和你这样敞亮人办事。  你也不必执意和我争这话,回头我送料子和花样过去,你做了来,能卖出去,我分你三成利,你就直接当工钱吧。  也不必计较到底是工钱还是红利,左右就是这些银子。  凌二嫂若是觉得可以。  不妨回去和凌二哥商量一下,过两日我这边得空,会过去贵宅看看,到时候咱们细商量,好立个约。  ” 凌二嫂也瞧了夏小满半晌,末了也是一笑,道:“二奶奶也是爽利人!只是奴不好擅专。  是要回去同外子商量一番。  二奶奶忙着,不必特特过来,过两日奴再送那几个匣子过来,再与二奶奶回话,二奶奶意下如何?” 夏小满点头道:“这样也好。  若我过去,会打发人先同你们说的。  ”她顿了顿又道:“我家表小姐还心心念念想学凌二嫂那浮绣地手艺呢。  ” 凌二嫂面露难色,道:“非是奴不肯,只是。  您也知外子腿脚不便,家中小子还病着,怕他看不住,实不敢在外面久留。  ” 夏小满忙道:“抱歉,是我忘记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凌二嫂了。  他日若得空。  再来府上坐坐吧。  ”说着喊茴香进来,叫让二门上小厮雇辆车来送凌二嫂回去,又叫装些新鲜的点心给她带走。 凌二嫂婉言回绝,即是不肯要点心,也不肯叫雇车,只道不必麻烦。  夏小满再三让了,又道车是为了让她回家快些,点心也不过是给小孩子添嘴儿的罢了,凌二嫂犹豫了一下,再没固执推却。  却是郑重谢了夏小满。 夏小满暗自点头。  果然没瞧错人,她倒是喜欢这样性格的人。  知人,也自知,相处起来没有负担。 送走了凌二嫂,夏小满拿着簪子匣子过去纪府找纪灵书。  先往二夫人那边请安,陪着坐了会子,这才往纪灵书的院子墨香居来。 书房门口墩子上静静趴着猫咪“额间雪”,它身子缩成一团,眼睛眯缝成一条,像是小寐,却时不时晃一晃耳朵,好似并没有入眠,只是享受温暖春风。  丫鬟回禀、挑帘子的响声惊醒了它的美梦,它无限慵懒地抬起头瞄了一眼,却正瞧见毒鸟六条地主人夏小满同学带着狼外婆的笑容冲它呲牙,它忽然就觉得后背那处还没好利索地伤越发疼了起来,猛打了个冷战,迅速站起来,转身就跑,一溜烟消失在夏小满眼前。  空留夏小满一个人在原地跺脚郁闷——她还想来逗猫呢。 小书房里,阳光斜照进来,漫过案几,直落在博物架上,将薄瓷玉器都染上一层温润的光芒。  纪灵书伏在案宽大的花梨木案几上,显得人越发娇小了,面前一溜笔架,悬着粗细不同数十只毛笔,自家涂涂画画,忙个不亦乐乎。  听着夏小满进来,她头也没抬,口中只道:“小嫂子且等我下,这张说话便好了……小嫂子过来瞧瞧……” 夏小满哭笑不得,不晓得这些人是不是都闲得无聊,可算找到一件事可做,便燃烧自己,释放所有激情,全心投入,浑然忘我……。  =_=|||——纪淙书不必提了,纪灵书这画图样也是魔怔,年谅亦是如此,那阵子挑宅子也是翻来覆去掰着每个细节,最近想是被方先生灭了几盘棋,便又日日夜夜全神贯注专研棋谱。 纪灵书花的是含苞未放的莲花,周遭用叶子和花苞装饰着,中间空了出来,准备镶嵌玉石,她指着中间那处,笑道:“小嫂子,画双鲤鱼,拿玛瑙镶,可好?” 夏小满瞧了瞧,道:“花是好,花苞比花漂亮呢,但雕鱼有点儿落俗了,留这么大地方,不如写诗词吧,再加点儿小花纹装饰一下——不拿花纹也行,我倒觉得印章比雕花好看,你取几个讲究的名字,做印章吧,然后以后但凡咱们做的匣子,都雕这印章。  ” 纪灵书使劲儿点头,道:“我原有印,便是这墨香斋——我在瑀州家中书斋也名墨香。  小嫂子若这么说,我便再想几个,倒是不难。  难地却是……”她皱了眉,喃喃道:“咏荷的佳句也极多,这一语中的,最佳那句……” 夏小满一拍额头,都是她造孽。  好端端坑了个娃,忙道:“得,我怕了你了,可别挨个想挨个比了,就琢磨一个贴切应景的就好。  应景就好哈,不一定是最好那句。  ” 她本想说若是莲花花苞,最好莫过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画个蜻蜓就最应景了。  不过实不确认这句有人先一步公布于众了没,若是有。  那她还可以说是青樱教地云云。  若是没有,那她这样的人吟出这样的诗来,实在不像。 该看看书了,她咔吧咔吧眼睛,最少要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最近青樱在忙着年寿堂的事,年谅在忙棋谱,都没有人管她学习地事了呢。  不如以后上小唐僧这边来学文化顺带看书吧——主要是丫头忒好骗了,便是被发现非文盲,她也自恃能哄骗过去。 “表小姐,往后你若得空,我过来你这边学看书可好?”她笑眯眯道。 “甚好!”纪灵书眼睛亮晶晶的,像找到新玩具了一般,忙不迭道:“我这边有许多书呢,小嫂子若信得过我。  我可与小嫂子解惑!” 夏小满刚一说好,纪灵书立刻无比兴奋,图也不要了,丢下笔便要先去与夏小满找书,从圣人典籍介绍到太祖的《乾坤诗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夏小满脑仁开始疼。  连忙抓住她,陪笑道:“我的好小姐,赶紧地,先把图画完再找不着急,日子不还长着!我又不会反悔……” 纪灵书脸一红,原只心想可算小嫂子开窍了,便有些着急,这会儿转过味儿来,忙又回身来,擎着画笔。  凝神琢磨着。 夏小满也琢磨了一会儿。  突然道:“表小姐,你再画个藕。  ” 纪灵书一愣。  道:“藕?中间画藕?地方……窄了些……” 夏小满想着构图,也兴奋起来,点着案几比划道:“在匣子底面雕藕。  匣子内里若是能,就雕莲蓬!这样便是一套了。  外面是莲花,莲下有藕,莲中是莲心!还可以做一系列地,纯荷叶的,含苞未放的,花开满池的,只剩残荷的……” 纪灵书大赞一番,忙不迭持笔画了。 两人指点着改了一番,都觉着满意了,便商量着今日就送过去,让凌二先雕出来看看效果。 打发了人出去,夏小满笑眯眯向纪灵书道:“表小姐,今儿凌二嫂过来了。  ” 纪灵书立时起身拉了她的袖子,喜道:“多暂来地?小嫂子怎的都不叫我,快快带我过去,我还想着问她浮绣……” “表小姐别急,人已经走了。  ”夏小满按下她,道:“她家里那样境况你也知道,她不便在外面久留。  我和她商量了旁的事。  我只说与表小姐听,因着八字还没一撇,表小姐想帮我保密,可好?” 纪灵书忙点了点头,抿上一张小嘴儿,眼睛眨啊眨,等着她下文。 夏小满就简单说了下她的铺子计划,没提年家如何,只说因着也是喜欢匣子地,自家寻点儿事做,也是想着帮凌氏夫妇,便想了这个点子。  还请纪灵书画图,回头管着赚多少呢,都分她一成红利。 纪灵书待她说完,摇头道:“小嫂子不必给我红利,我也是喜欢画呢,小嫂子肯让我画道是遂了我地愿了。  且我亦是想着帮凌二嫂呢。  若说旁的,只消偶尔与我带个匣子出来便好。  那些匣子,便是摆着看也是好地,我着实欢喜呢。  ” 夏小满笑叹口气,是她好运气么,碰上地都是不肯要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主儿。  “表小姐,一码是一码,咱若不做生意只为消遣,那怎么都好说,既然是生意,便要算的分明。  虽然许是拢共也没几个钱,但多少也是这个意思,好歹能与表小姐添妆呢。  ” 听着“添妆”二字,纪灵书脸羞得通红,轻啐一口,低声道:“小嫂子净拿人取笑!” 夏小满一笑,瞧着左右没人,逗她道:“表小姐转年也及笄了呢。  表小姐读书最多,这个,心里可是有数的?” 纪灵书只觉着脸都滚烫了,夺手便是要走,口中啐道:“小嫂子越发没个正经……” 夏小满拉了她回来,笑道:“不提便是,咱们说正经的……”她瞧着纪灵书满脸飞红,眸子里雾蒙蒙的,长睫毛忽闪忽闪,越发娇妍,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她地脸,低声叹道:“丫头啊,往后一定要找个不瞧家世,不瞧皮囊,真心疼你,真心待你好的。  ” 纪灵书原是羞的厉害,扭着头,然听她说得郑重其事,声音里没半点儿调侃意味,忍不住抬眼去看她,却见她确是一脸正色,甚至带着些悲悯,眼底愈黑,无一丝光华,像在瞧着自己,又像不是…… 纪灵书不由怔住,半晌方推了推她,低声道:“小嫂子怎的了?” 夏小满原是想着自家几段往事,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自嘲一笑,道:“是我痴人说梦了。  ” 这样的人哪里去寻?这世间,“姻缘”二字,最是可遇而不可求。  而这又是一个盲婚哑嫁的时代,这又是个莲花宝宝一样的纪灵书…… “千金易得,佳偶难寻,难得有情人呢……”她摇了摇头,低声道。  祝你好运吧,丫头。 纪灵书瞧着她那神情,心里忽的有些难受起来,咬了咬下唇,将夏小满的袖子都攥得皱皱的,方轻声道:“先父待母亲便是极好地,幼时常瞧见他们在院里把酒联句;哥哥也待嫂子极好,虽是不与嫂子论诗地,却与嫂子簪过花呢。  ” 夏小满牵了牵嘴角,这娃出自五好家庭,便当天下无怨偶了,她轻轻摇了摇头,道:“那是你母亲和嫂子运气好……” 纪灵书顿了顿,瞄了夏小满一眼,脸愈红,声音越发低了,道:“表哥还不是常与小嫂子一同耍逗‘烟霜’的……” “烟霜”是纪灵书暗自给六条起地名字,貌似是什么冠如烟霞身如冰霜,夏小满既然叫人家的猫为一饼,也就容忍了人家管自己的凤头红叫眼霜,就是叫雪花膏洗发水,她也得挺着。 夏小满万没想到绕到自家身上来,没脸红,却是一头黑线,且不论和年谅的关系,这耍逗“烟霜”……用以表示夫妇和谐,未免忒不靠谱,当两口子是过家家吗?净想着玩了。 “表小姐到底是小孩子呢。  ”夏小满甩掉插了一脑门子的黑线,勉强一笑,道:“表小姐将来就知道了。  ” 纪灵书心里也和手里的袖子一样皱皱的,手又紧了紧,红着脸,糯糯道:“将来……将来……便依小嫂子所言,寻那……那……不瞧家世,不瞧……不瞧皮囊的……只待……只待……”她头埋得低低的,再说不下去。 夏小满目光跃过她头上的珠花落到窗边鹦鹉架上,那周身雪白的鹦鹉“梨蕊”叼着自家脚上的金链子摆弄着,发出窸窣的声音,兀自玩得开怀。 自个儿也有自个儿的快乐呢。 如今她没有家世,也没有好皮囊。 不瞧家世,不瞧皮囊的。 年谅么……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冻了一天,困得要命,一冷就犯困,趴,果然是冷血动物。  爬去睡了,帖子明儿细细回复。  十万分抱歉。  爬走。  。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0、狗血故事里的合作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永宁十九年二月二十五。--手机登陆  随时随地看最新--玫州府城南。 如果首都阜泽城是这个时代顶级城市的代表,算是满分的话,那么,以此为标准比较,若只瞧玫州府市中心,绝对在90分以上,----街道宽阔整洁,两旁铺面多是两层三层的楼,雕梁画栋,端得繁华;可若再看这城南的贫民区,那是连30分也拿不到。 这里就像是被遗忘的角落,房屋破败不堪,街道也是坑坑洼洼,来古代这么久了,夏小满还是第一次觉着马车颠簸得不行,----从前走的路都算平整的,即使是在尉宣府那次,路况并不理想,却也没这么糟。 果然,在大城市呆惯了,小地方都呆不了,“衣食住”不必提,“行”也是极成问题的,---饶是你车再好,碰上都是坑的路也没辙。 “要想富先修路。”夏小满自家低声嘀咕着。这已经叫放了极慢的速度,冷眼一瞅,那拿个小墩子坐在车门附近的豆蔻,还是一副随时能被摇到车帘外头去的样子。她一把将豆蔻拽到身边儿来坐着,又瞧车里面坐的纪灵书也是不稳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拉住她,道:“你也往我这边儿点儿吧,可别晃悠出去。早知道不叫你过来了,这小身板儿……” 这两rì纪灵书一直跟夏小满念诵着想问凌二嫂那绣花针法,那边木匠一将那简易轮椅送过来,她就乐颠颠的跑来,要跟着去凌家。夏小满一来也是想着打“表小姐要布施”的招牌出门。再来也是没当回事---都出去逛街了,掌柜地店小二哪个不是男人?陌生男人也见了无数了,这会儿见个以后会很熟的男客还忌讳个什么! 茴香是劝了两句,未果;待去和小韦嫂子问凌家怎么走时,小韦嫂子也规矩长规矩短的紧着劝。夏小满也烦了,打算作罢,纪灵书却哪里肯依,一口咬定只见凌二嫂,不见旁人。便是非去不可----当然这话不过是压小韦嫂子的,同纪郑氏哪里敢说出去串门子,只说上街转转罢了。最终也没人拗得过纪灵书,自然是让她出来了。 纪灵书往夏小满这边靠了靠,抿嘴笑道:“哪里有小嫂子说得那般!麒麟山山路也是这般颠簸。连走了多rì,也没掉下车去过。” 夏小满点点头,倒是自家瞎cāo心了,丫头也是经过长途跋涉的人,倒是她自己,还没尝试过古代的陆路旅行。--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 纪灵书瞧着车窗外摇摇晃晃的风景,微微叹气,不是“笑贫”,是想到那样巧手的人住这样的地方。难免心里不舒坦,便低声道:“这样地地方,难为他们了。” 夏小满心道,怕也只能住这样地方了,被当成贼赶出来,诚信成了大问题,加上那时候凌二被打断双腿,肯定是血糊糊的。这么一家人,估计有钱也够呛能租到好房子。不少人是忌讳这个的,贼是一层,另一层,若是死了人,这房子再往外租也不容易。 想起不卑不亢的凌二嫂,夏小满也叹了口气。着实是难为他们了。 小韦嫂子先前的情报里也说了这地方破烂,没想到比小韦嫂子说得还差。让凌家住这么个蹩脚地破地方可不成,便是不说旁的,以后少不得要商量事呢,老让凌二嫂跑年府也不方便,自己出来一趟,还得颠个半死。得寻思着找处别的宅子。前面是铺面后面是住宅是最好。还能当着看店了,拿货做货也方便。 待逛荡到了凌家。夏小满越发坚定要给这两口子挪个地方的思想。凌家实在是比道上看到那些宅子还破三分。 不大的院子,连根儿草都没有,只一棵不知道什么树,勉强算作妆点,却是半枯半荣,只几枝上有叶子,倒还不如没有,越发显得萧瑟;两间半旧屋,简直是危房,怎么看都是歪歪斜斜,只比四壁漏风强一些。 凌二嫂迎出来时,到底是有些尴尬的,只道:“这般地方,委屈二nǎinǎi和大小姐了。” “凌二嫂客气了。”夏小满掐了一把眼圈见红的纪灵书,提醒她同情的不是时候,携了她的手跟着凌二嫂往里走。 一间堂屋极是窄迫,勉强放下一张半旧方桌,两把藤椅,有了客人位置,便没主人地方了。两人带来地丫鬟只能在屋外等着了。 凌二嫂持着只粗瓷茶壶,站在地上,给夏小满她们倒了两盏茶,满是歉意道:“今儿知道信儿晚了,不曾出去买好茶回来,还望二nǎinǎi大小姐见谅,只解解渴吧。” 夏小满摆了摆手,笑着招呼人把车上卸下来的轮椅推了进来,笑道:“我也同凌二嫂你说过了,咱们都是敞亮人,便无需这样客套见外了。这个是轮椅。我家六爷也是腿脚不利索,家人特与他做了这个,人坐上去自己也能挪动,便是不能,别人推着也轻巧,去哪里都方便。那rì见了凌二嫂便派人去打了一辆,今儿才送来,便给凌二嫂带来了。还有一些我家爷用过的药,凌二哥许能用得上。----也已派人去咱家年寿堂请大夫了,咱们先行一步,大夫随后能来。” 凌二嫂一怔,竟是擎着壶半晌说不出话来。夏小满这边笑着让她去给凌二试轮椅,她这才醒过神来,忙撂下茶壶,恭恭敬敬深施一礼,道:“奴谢过二nǎinǎi大恩。二nǎinǎi与我们已是恩重如山,我们尚无以为报,这物什如何敢……” 夏小满起身拉了她起来,道:“刚说完别客气见外!咱们若能凑份子搭伙,以后便是伙伴了;若不能,最少也是朋友不是,这点儿东西值什么!还是先去让凌二哥试试吧。” 凌二嫂有些激动。张了两次口,却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最终只缓而有力的点了头,送了轮椅进去里间,少一时,推了个素衣男子出来,身旁抓着她衣角的,还有一个小豆丁。 凌二也是个清俊人物,虽是过分消瘦。面带病容,但也是干干净净立立整整地,神情从容,虽没什么话,也没什么笑容。反而给人的感觉十分好。而那小豆丁更是挑着父母优点长的,极漂亮地一个孩子,只可惜脸上始终带着惶恐神sè,眼神闪闪躲躲,看人也不大敢看的样子。 凌二被推出来,向夏小满一抱腕道:“有伤在身不能全礼,凌某这厢谢过二nǎinǎi大恩。再谢二nǎinǎi与我们生路。”说着又拽过儿子凌庆,来给夏小满磕头。 这便是应下合作了。夏小满笑着点头,忙道“客气客气”。又叫人去扶那孩子。那孩子本跪着磕头。一抬头就看到豆蔻往他那边去,不由骇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转而哇一声哭出来,转头往母亲身边靠,抱着她的腿,悄悄从母亲身后露出半拉脑袋一双含水的眼睛,上下打量夏小满。 凌二嫂忙把孩子揽到怀里。紧着拍着,满口的道歉。凌二也道见笑了。 夏小满挥手故作大方道:“小孩子么,没什么。待会儿大夫便过来了,可要给两人好好瞧瞧。”心里却是无比郁闷,一饼见着她就跑,如今小孩儿见了她都哭……岂不成万人嫌了……!> 然大夫来了,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说了一堆话,总结起来就一句,大人是有外伤,又邪风入体;小孩儿是无外伤,又邪风入颅。 送走了大夫,夏小满同凌二哥浅聊几句发展前景,纪灵书则同凌二嫂问了那浮绣地绣花地针法.。双方算是洽谈成功。凌二哥瞧了夏小满草拟那合同。并无异议,爽快的签字画押。末了夏小满又提这边着实蹩脚。她在再寻思寻思找出铺面带宅子的。凌二犹豫了一下,想来也是住在这里极不惯的,并没回绝,再次郑重谢过。 这一趟算没白来,该办到地事她都办好了。夏小满算是满意。又收了一个已雕好的莲花匣,便就带着纪灵书起身告辞。 才出了城南,拐进市区,车驾刚平稳了些,便突然停下来。 夏小满皱了眉,茴香隔着帘子抬高声音问了,外面小厮低声答道:“前面有人拦主子的车驾。” 拦路喊冤地?这是她第一反应。随即推翻,忒不靠谱,喊冤也喊不到她头上来。 待问是谁,却听见外面柔媚地声音传来,道:“相请不如偶遇,奴有幸遇上二nǎinǎi,可否能请二nǎinǎi喝盏茶。” “相请不如偶遇?”夏小满心下冷笑。颜如玉。必是打听她是谁了,这二nǎinǎi叫的真顺溜。鬼知道怎么遇上地,指不上等了多久呢,或着……“今rì不方便,改rì再论吧。” 那声音几乎贴了上来,仿佛就在耳边,只道:“二nǎinǎi赏个面子吧。奴还想着同二nǎinǎi说说那莲花纹的匣子。” 夏小满闻言一怔,脑子转了两转,交代车夫驱车与颜如玉同行。到了处酒家停了下来,要了个雅间,落了座,上了茶点,颜如玉也不提旁的,只笑眯眯地恭维起年谅和夏小满来。 “颜姑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夏小满打断她的话。可没功夫和她嗦。 颜如玉一笑,道:“二nǎinǎi真个xìng子爽直!奴原也想开个铺子,无意中瞧着二nǎinǎi画的一份图样。”她说着摊开了一张纸,上面画工虽然寻常,但却画的是夏小满现在手里拿着的漆器莲花图。她又从锦袋里取出数锭金元宝并一匣里十几枚珠子,道:“奴想做只金莲蓬,纯金外廓,珠玉莲子,放在这莲花匣子中,外面刻喜得贵子……” 夏小满眯起眼睛来,冷冷道:“颜姑娘找错人了吧?”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抱歉,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迷糊过去几次。这章内容实际没完,可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打出来的是什么字了,只好这样,下章多写补回来吧。实在实在抱歉。 抹眼泪。无力爬走。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1、狗血故事里的合作⑤ - 十样锦 - 秦十六 颜如玉毫无半点儿恼意,粲然一笑,道:“二nǎinǎi说笑了。--手机登陆  随时随地看最新--难不成,这图不是二nǎinǎi您与凌二家的?” 今儿颜如玉倒是没穿那一身飞天花仙子的行头,却是乔装金花娘娘,----头发梳得整齐,别了一支累丝金菊簪,身上那梨白直领对襟褙子、石榴红百褶长裙甚至腰间系的彩锦勒帛上,处处缀着金线绣的散花,金花朵朵开,端得荣华。 换了马甲旁人就不知道你是谁了?换了马甲你自己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夏小满冷哼一声,头上画个光圈也不是凤凰,亏伊还敢提图! 那自然是纪灵书画的图。就算她记不住,旁边纪灵书那儿咔吧着大眼睛盯盯瞧着那图样,一脸惊奇呢,已是说明问题了。 这图怎么到颜如玉手里的?“无意中瞧见”?!好个无意中!啧啧,眼睛真是长啊,还能伸到人家里去见? 见着又拿来给她看,这又什么意思?离间? 以那一rì凌二嫂对颜如玉和对金钱的态度来看,是不可能把图纸给伊的。而如果她今儿没见着凌二,再思量旧事,还可能会将这件事联系到凌二身上,然她今儿见着了,这人便也排除了----凌二是个典型的艺术家,话不多,热衷于自己的艺术世界。虽不迂腐,能沟通,但也不是多jīng明的人,像吃里爬外这样的高级的事,他还做不出来。 于是乎,离间未遂。 然离间的目的是什么?逼得凌二一家走投无路。她颜如玉借机收用?这未免太愚蠢。且不说凌二夫妇那xìng格----就算她夏小满不用他们,他们也不会投靠颜如玉,只说颜如玉得罪她夏小满有什么好处?! 若说讨好,那就更愚蠢了。就这样地方式,她可能对伊有好印象吗? 不过若是讨好……夏小满忽然想起来,这窦家消停了几天了,自从那天年谅在家却不肯见窦煦远之后,窦家再没动作,以往时不时孝敬来的礼物也再不见了。莫非是换招数了。打美女牌?这个美女倒是比韩姨娘那人工描画美女美多了,不过韩姨娘好歹能打“姐妹”牌,现在打“名jì”牌,为嘛对她夏小满使啊?!找年谅才靠谱吧……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并不回话。反而一牵嘴角,淡淡道:“你做莲蓬还是斗篷还是帐篷,与我,有关系吗?” 颜如玉铁板都撞出经验来了,早做好了十二分心理准备,再次被噎,也只顿了半晌,便捋顺过气来,继续陪笑道:“二nǎinǎi好生爽利。奴也不妨直说,奴是瞧这图着实雅致,正配奴所想的摆件,想着问二nǎinǎi,这份图样子高价转给奴。还少不得求二nǎinǎi帮奴说和一下,奴还想借凌二爷那双巧手,造这摆件出来。” 她说话间一直瞄着夏小满的神情,说罢见夏小满面无表情。便又道:“说起来,奴想兑了个金玉铺子,尚差些本钱……” 夏小满先头听了她的话,还纳闷着,到底是要收凌二过去,这是只知道图,不知道她还要开铺子的事。还是探她的底线?这本是满心的不快,忽然听到最后这句,忒有喜感,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手机登陆  随时随地看最新-- 纪灵书先头听了,还在高兴,想着凌二哥的好手艺,果然是有人赏识地。又想起凌二嫂的浮绣之前颜如玉也是大赞。便颇有知己之感。觉得这个漂亮姐姐太有眼光了。后听那句差本钱,也觉得耳熟。转而想起正是窦煦远那rì在船上请年谅入伙时说的,她有些困惑,暗想莫非天下求人入伙的都这般说?她歪头去瞧着夏小满,也不晓得小嫂子笑个什么,只见笑得喜庆,她眨眨眼,莫非小嫂子要同她合伙?那可真好!以后大家便可以一块儿做女红琢磨花样子了……想到这里,她越发高兴起来,便也露出了笑容。 颜如玉不怕被噎被呛,却被这一笑惹恼了,脸上再挂不住笑,乌压压的黑云浮上来,冰冷冷地声音沉下去,咬着牙道:“二nǎinǎi笑得什么,也说与奴听听,好让奴也欢喜欢喜?” 夏小满听颜如玉话茬变冷,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跟这样身份的人在这里斗嘴,传出去可就“好听”了。自家暗自撇撇嘴,抬手端了面前的茶,抿了一口,撂了下来,站起身,抖了抖衣裙,顺了顺袖口,拉起纪灵书,眼皮略抬,瞧着颜如玉道:“面子给了,茶喝了,话也说了。就此告辞。” “二nǎinǎi且慢。”颜如玉见她起身,就晓得其意,咬咬牙也站起来,听她开口便拦在头里,道:“二nǎinǎi是爽利人,如何不肯给奴个痛快话?” 夏小满倒是好笑,攥上纪灵书的手,冷笑一声,道:“好。我没银子。也没兴趣。”然后向一旁一摆手,道:“请让开。” 颜如玉一张净白脸气得赤红,那左右护法俩丫鬟上次被小姐教训了,今儿还收敛了些,这会儿却也是火旺,哪里还记得教诲,张口便是要骂,才起个头儿,就被颜如玉一声“闭嘴”给镇住了。俩人见自家小姐怒极,都不敢吱声了,两双眼睛如四把利刃,使劲儿的往夏小满身上剜。 颜如玉深吸口气,道:“我前儿冷眼瞧着,二nǎinǎi可不是凡俗女子,巾帼中的英雄,是个有慧眼有……” 夏小满面无表情,又一抬手,道:“请、让、开。” 不过是想找年家当后台,倒把她吹捧成这样。这词儿也是万金油啊,没创意,没得恶心的。她是不是英雄,还用不着这样的人来评说。况且做英雄有什么好?英雄是用来牺牲的。 颜如玉也在气头上,便不再说了,侧了身。冷冷道:“二nǎinǎi慢走,恕不远送了。” 夏小满皮笑肉不笑地一点头,便往外走。 纪灵书被她拉着,紧着咔吧着纯净无暇的大眼睛瞧着颜如玉,末了到底在路过时轻声道:“颜姑娘,那个匣子上,刻连生贵子吧,既谐莲音,又是大吉大利……” 夏小满闻言身子一晃。差点儿崴了脚,强忍着没回头去骂纪灵书,手攥的紧紧的,----这死丫头,分不清敌我啊?! 颜如玉一愣怔的功夫。纪灵书已经被夏小满火速拉到自己身边,抬腿出了门。 “二nǎinǎi请留步!”颜如玉又抬高了声音。夏小满压根不搭理,兀自往前走。 “二nǎinǎi请留步!!”颜如玉人已经出来了,到底是练飞天舞出身的,倒有点儿身轻如燕的意思,抢步拦在夏小满身前,道:“奴还有话想同二nǎinǎi说。”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淡淡道:“改天吧。”说着又越过她,要往前走。 颜如玉赶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却异常快速道:“二nǎinǎi可是瞧奴不起?然但凡能自家择路,谁肯在那腌地方?奴还道二nǎinǎi不同于凡俗女子……” 夏小满头也不回,耸肩一哼,继续走自家。 “那奴改rì府上拜会。”颜如玉忽然媚然一笑,道:“回头半个玫州城的人都晓得……” 夏小满倒是哈哈一笑,顿住脚,扭回头,上下打量了颜如玉一番。带着嘲讽地笑容,道:“你方才说地什么,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颜如玉笑眯眯道:“二nǎinǎi请回,奴实有话要说。” 夏小满冷笑一声,道:“颜姑娘,我问的是前面两句。瞧起瞧不起和后面这句,你先前觉得自家如何呢?后面又是要让玫州城的人晓得什么呢?姑娘。别怪我话难听,你这前后两句是扇自己嘴巴子。不妨多说一句,想让人尊敬,先要自重。所以,现在,颜姑娘,请自重。” 颜如玉脸上一阵青红。比胭脂颜sè还正点。见夏小满又要走,再次拦到前面。道:“二nǎinǎi,冲您这句话,今儿奴也必须把话摆清楚了。” 夏小满冷冷道:“颜姑娘,请自重。难道还要动手不成?” 颜如玉瞄了一眼周遭,因着不是饭时,这又是雅间这边专门的通道,左右无人,她咬咬牙,道:“奴虽是入了泥潭,可素没做过半点儿伤天害理之事。往昔身不由己,如今是想着出这泥潭,才兑铺子,又有何可得二nǎinǎi一笑之处?” 夏小满挑挑眉,要从良?有志气。不过貌似也同她没关系吧?她有些不耐烦起来,既然伊纠结在这个笑上,那就说一句,赶紧走了算了,便道:“不过是觉得姑娘同窦家四爷着实是朋友,那句差本钱的话如出一辙呢。” 颜如玉一怔,随即脸上浮起一个讽刺地笑容,低声道:“窦家?” 夏小满没理,又道:“姑娘既然同窦四爷是朋友,又哪里会差些许本钱。告辞告辞。” 颜如玉略有不屑,低声道:“窦家算得什么?”说着又紧跟上夏小满,道:“二nǎinǎi勿要将奴同窦家摆在一处,奴与他们不相干。奴不妨实说,那rì奴去金玉堂是想兑那铺子,恰睹二nǎinǎi风采,心下折服,后又得着这图,越发敬佩二nǎinǎi,便存了个心思,想同二nǎinǎi合伙做这铺子……” 夏小满哼哼一声,好大地口气,窦家算什么?瞧着不像刻意夸大,看起来这女人在玫州府也不简单。不过那还求她做什么?再说这合作,若是替窦家求合作的,倒还好说,她琢磨窦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若是颜如玉她自己的铺子……哎,有没有搞错?!!到底是窑子里的,就算她夏小满再没偏见,也不会认为年家同个窑姐儿合伙儿开买卖是件体面的事。要让年谅知道,估计自己就离死不远了。 颜如玉见她不应声,忙继续道:“奴虽差些本钱,但也不妨事,二nǎinǎi若手头不宽裕,不添也无妨,二nǎinǎi可拿这些图入份子,这些做匣子、首饰、摆件都是极好的……” 夏小满顿住脚,抬眼认真瞧了她,拿图入份子,不晓得是她有了尊重科技的意识呢----这个貌似不靠谱,还是为拉一个后台做出地让步呢?----这个倒还差不多。 “颜姑娘不是能拿到图么,还问我要什么?”夏小满斜了她一眼。 颜如玉一时语塞。“奴是诚意……”末了,她只能这般说。 夏小满一笑,金庸大侠地鹿鼎记里有言,世上最虚伪的地方,一个是皇宫,一个是jì院。这某女口中说出“诚意”二字来,更像是深海冷笑话。 她也不吭声,挥了挥手,以示告别。瞧瞅着夏小满,想问她为什么不应下来,却又不敢。 夏小满一直琢磨着她那匣子地销路,可惜了颜如玉是个娼家,来求她也是为了她背后的年谅以及年家势力,不然真可以考虑同其合作,他们出首饰,她出匣子,搞几个系列,像那个金莲蓬就还不错……莲生贵子,连生贵子……她不由撇头去看纪灵书,却见纪灵书yù言又止的模样。 她不由一笑,道:“表小姐想说什么?” 纪灵书轻声道:“小嫂子,那个……颜姑娘……” 夏小满脸一黑,道:“表小姐可别提这茬了。回家也别说。她不是良家。” 纪灵书听过“良家”这句话,虽然没人同她说得具体过,但她也晓得便不是好人的意思。心底极是惋惜,半晌才喃喃道:“委实可惜……她极有眼力呢……” 夏小满无奈的往靠背上一倚,纪灵书的世界里似乎不存在模糊地带,人就清晰地分为有眼光的或者没眼光的,有学识的或者没学识的,好人或者坏人……她叹了口气,世界若真是低维的便好了。 世界自然不会是低维的。 夏小满回府后拐着弯地叫年谅同方师爷问了那捕头董雷的来路,却未成想姓董的虽然是个小捕头,却实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在玫州城也有一号。想起他当初在船上怎么恭维年谅来着,倒是因着表象而小看他了。当然,无论如何他的社会地位不会有年谅这么高就是了,溜须着也是正常。倒是颜如玉,不像是不知道事理的,还这个模样,应该不会只这一处仗势吧。她琢磨着要不要派人去打听打听颜如玉去,寻思寻思还是罢了,毕竟是打听一个窑姐儿的事,被知道了也不好。 没想到翌rì颜如玉那边送进来一只匣子,当然不是她们莲花地那个,却是个外观极普通地,花梨木的本sè,没有漆sè,没有雕花,因为常被人使用吧,匣子表面被磨得十分光滑。 颜如玉不知道花了多少花银子,这匣子顺利地入了年府,一路递到夏小满手上。 里面桃花笺前面多是废话,解释误会云云,夏小满压根没看,直接跳过,只被一句镇住了,她书道:“提防董雷。”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没缓过来,还是困。。。睡觉去了。抹眼泪。叹气。 明天出门,下午能回来,帖子回来加jīng回复。挨个抱抱。爬走。 ...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2、“狗”来了,“血”还会远吗? - 十样锦 - 秦十六 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 夏小满攥着那张桃花笺,咋琢磨咋不靠谱。这女人到底是哪一派的?!到底董雷是不是她的入幕之宾?试问女人有多狠,她这是为了找个后台,把什么人都出卖了,还是和董雷起了争执,想借刀杀人? 提防?有没有搞错!!这个女人,到底当她夏小满是啥?!她又不是贼,又不是匪,她就算是个鬼,也是怕茅山道士,怕jǐng察干嘛?!!! 提防?提防什么?思及丁午河上一路,窦家将董雷奉若上宾,现在董雷是为窦家出力?可就算董雷是什么黑白两道通吃的老大,他能怎么的?指使人上年家打砸抢烧?开玩笑吧,他到底当年家是什么地方?!年谅再无官无势力,他也姓年!在玫州这后头还有个胡家! 这个女人,危言耸听。 夏小满拿了火折子把那桃花笺点了,心下嘀咕,还是电子产品好啊,点一下删除就可以了,这烧纸还满屋子都是味道。她又瞅了一眼那盒子,撇撇嘴,都不给个漂亮点儿的拜匣,她还能留着当个工艺品摆着,现在,只能是…… “拿去厨房烧火。”她道。 “主子!”茴香忙劝道,“瞧着像是花梨木的……” “呃。”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喊豆蔻道:“先收着,回头给那谁,看看能重新雕花不。”又向茴香道:“你去门上问问,谁接的这匣子?再问,收了多少银子?” “主子!”茴香仔细瞧了夏小满面相并不是生气的样子。但听着这句实在像气话。她寻思寻思,也不吱声了,福了福身退了下去。少一时带了小韦嫂子进来。 夏小满一个人在纸上涂涂画画,瞧见小韦嫂子,便丢下笔,先问茴香道:“多少银子?” 茴香犹豫了一下,只去瞧小韦嫂子。 小韦嫂子轻咳一声,陪了个笑脸,却是直言道:“二nǎinǎi若是查这个。怕不妥当。” 说起来外面往来送礼地人,给门敬是极寻常的事,禁也禁不住,而若真禁了,下面心存怨尤。也不好收拾。 夏小满自然知道底下那些猫腻,她也没想把这府里洗干净了,不过这事怎么也得给下面提个醒。 “小韦嫂子,我知道你意思,不过这事儿必须得说道说道。”她板了脸,道:“不信你现在叫茴香去问问,门上知道谁送的东西来不?”不知道是必然的,她还怕知道呢,不过气头上这么一说。 她继续道:“这是送来书信。这要是送来炸弹呢?毒药呢?那种带机关的匣子,一打开嗖嗖嗖shè毒箭的呢?伤了残了挂了怎么整?!有银子就敢收东西,甭管给的啊?甭管是什么啊?……”她噼里啪啦的,说得跟恐怖袭击差不多了,这才住口,端了茶润喉歇气。 小韦嫂子这串儿句话里好多听不懂,但联系上下也知道炸弹之类不是好词儿。听了这么一番话,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勉强道:“二nǎinǎi多虑了……” 她说着说着有点儿躁了,这会儿忽然理解年谅对窦家地厌恶感怎的会那样强烈,她还曾暗自抱怨过年谅不变通,现在才知这样被盯着算计实在是让人烦躁不已,尤其是对方不按牌理出牌、压根揣度不到其用心的时候,虽然知道从社会地位上看己方几乎没可能被伤害的,可到底心下别扭。那便就是给金山银山也不肯同给你带来别扭感觉的人合作。 “门上那几个,月钱是八百文,去问谁接地匣子----接这个匣子的人,革三个月钱粮,给他长长记xìng。”夏小满冷下一张脸,森然道,“再有下回。撵出去。” 小韦嫂子瞧了夏小满脸sè变得糟糕起来。也不劝了,暗自叹气。应了一声,转而提了旁的,以转移视线,道:“二nǎinǎi,明儿爷去汪家的礼都备好了,您过目一下。”说着从袖口里抽出礼单子来。 夏小满深吸了口气,接过来翻了翻,寻思寻思又道:“哎,我差点儿忘了,明儿还有一份儿,胡家几爷的夫人谁的寿宴吧,好像说请席呢,六爷说不过去了,礼送了就是了,回头依着旧例给备一份儿,我不方便过去,等青樱从铺子里回来你问问她……” “二nǎinǎi。--手机登陆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韦嫂子忙打断她,认真道:“青樱去不得。” 夏小满扁扁嘴,她是想着离胡家越远越好,不出现在大姑姐视线里就是安全的,至于青樱,原来人家才是正经的管家姑娘,她夏小满才是新人,人家想上位怕是随时可以,别说她不想防什么,就是防也是防不住的。但小韦嫂子既然说了,她还是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就烦劳小韦嫂子跑一趟吧。那就明儿叫青樱别去铺子里了,看家。我出去有点儿事。” 小韦嫂子张了张口,到底是无奈应下。又听了她后一句,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又想劝上一句。然想着二nǎinǎi现在心情不好,还是莫要触这个霉头了,改rì再说吧。只是,这事耽搁下来,不晓得会不会出什么乱子。这阵子凡六爷不在家,二nǎinǎi便也不爱在家里呆着,总是带着表小姐溜达。要说爷那边不知道,那是不可能地,虽然打着表小姐的幌子,可爷还不是心明镜的?爷是没说什么,可待爷说什么时岂不晚了?那便是大罪过了! 夏小满可没琢磨她那些,年谅先前有言----让她上街买东西回来拾掇宅子,她现在也算是奉旨逛街呢,况且还带着纪灵书这块护身符,年谅越发不会挑理了。不过她也晓得进退,领导给面子。咱也不能太离谱,还是领导不在家时候出去妥当,省得领导瞧着不像,还有个好处,那就是领导若在家,怎么都要着急赶回来,这领导不在家,想多暂回来都行。:p 她这会儿是盘算着出去找个合适的宅子,然后还要寻些妥当人----想着不靠年家。就得从里到外都自己来搞定。本钱只有四百两,一分也不能浪费,所以只能牺牲时间了,花大量的时间走街串巷一一寻访。 万事开头难啊。她叹了口气。明儿正好顺路去看莲花匣子雕啥样了。哎,城南啊。那破路啊,走道都比坐车还快还舒服,还是赶紧把凌家两口子挪出来吧…… 因着想找宅子,坐着带年家族徽地车实在显眼,也不适宜。 夏小满出去几次,觉着治安挺好,满大街走着大姑娘小媳妇的,这又是大白天的,便决定轻装简从悄然出门。她同纪灵书换了身寻常衣裳。去了钗佩妆粉,只带了豆蔻和揽月俩人,打角门出去,在外面雇了辆寻常马车,一路逛街去。 转了两条街巷,也没见很合适地地方,眼见晌午,两人为了配合身上的行头。寻了家小铺子吃午饭。 夏小满原还怕纪灵书嫌脏,特地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又叫豆蔻拿帕子擦了两遍,纪灵书只道不碍事。饭菜上来,对饮食一向讲究的纪灵书虽然吃得不那么舒服,却也没言语。夏小满暗暗点头,对纪父的印象有所改观。无论如何,骤然富贵而不忘本,没把孩子教养成纨绔子弟和矫情小姐,也是难能可贵,看来他只是在读书一事上极度偏执而已。 饭罢已过未初(下午一点),外头太阳毒辣辣的。因着玫州气候热,玫州人这个点儿大抵是要歇中觉地。因此街面上行人极少。挑担子地便多往荫凉地方歇着去。支篷子摆摊的也多是趴在摊上小憩,吆喝声全然消失。只偶尔有车马过往声,又有虫鸣鸟啼,越发显得静寂。 夏小满瞧着纪灵书也有点儿困乏的样子----到底是租来的马车没有自家地好,行驶起来摇晃颠簸,让人疲乏。她推了推纪灵书,道:“要不我送你回去歇中觉吧,我自己去凌二嫂那看一眼,若匣子出来了,就取了回来。” 纪灵书摇了摇头,道:“我同小嫂子一道去,----不若咱们再接了凌二嫂一同瞧宅子吧。” 夏小满笑道:“虽然到底是他们住,应该他们选,但凌二嫂还要看着夫君和孩子,怕是没空儿同咱们溜达的。咱们要不改rì吧,多带个人出来,留人在凌家帮忙看着,然后带凌二嫂出来,如何?” 纪灵书点头说好,但仍不肯先行回府,坚持要和夏小满一道去城南。夏小满拗不过她,只得应了。上了车,她到底是有些倦,先是倚着车厢壁,然随着车摇晃更不舒服,便又直起身子,无比怨念的瞪了一眼那车厢壁,小嘴嘟了起来。 夏小满瞧她那小模样不由一乐,捅捅她,又拍拍自己肩膀,示意她靠过来。纪灵书一愣,随即甜甜一笑,依了过来,甜糯糯地小声道:“谢过小嫂子。” 夏小满心里忽然舒畅起来,笑着拍了拍她地腿,道:“客气什么。”便也闭目养神。 车子一直摇晃,晃得夏小满也昏昏yù睡,忽然听揽月道:“二nǎinǎi,好像是凌二嫂。”夏小满骤然睁了眼,往车外望去,见了个背影确是凌二嫂,便忙喊车夫停了,调头去追。 待追上,却见凌二嫂一头是汗,一脸焦急,夏小满和纪灵书忙问出什么事了。 凌二嫂急声道:“少不得求二nǎinǎi载奴一程,奴赶着去抓药,安儿又惊风发痫了。这一路也没寻着车……” 夏小满忙道:“那咱们快过去接了他直接去瞧大夫?” 凌二嫂摆手道:“不必,只是奴去抓药。奴怕他出来一冷一热越发不好了,捆着在家,叫外子看着。” 夏小满道:“这么着,你回家吧,我去给你抓药请大夫,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回去照看着。” 凌二嫂摇头道:“奴没纸方子,只是记得,还是奴去吧。捆着不碍事,还有他父亲在。” 纪灵书插口道:“凌二嫂放心,上次大夫说时,我还记得,----熊胆二大豆许,和竹沥服下。” 夏小满发现带纪灵书这复读机出来实在是太方便了,便点头道:“正是。凌二嫂且回去照看着,咱们去去就来。”她瞧了一眼俩丫鬟,道:“豆蔻还小,揽月你跟着去帮个手吧。”揽月应声站了过去。 凌二嫂犹豫了一下,熊胆是何等金贵物什。虽是大夫开了方子,她却是用不起的,那rì夏小满他们走后,她仍依着旧方子上抓柴胡、芍药等药。这会儿夏小满开口,她倒不知如何说了,心里又是急,便只道:“真个不用,奴自己去便是。” 其实夏小满听得熊胆,哪里有不知道金贵地。再见她这状态,心里也是有数了,便直言道:“凌二嫂,孩子治病要紧。你赶紧回去照顾吧,咱们一会儿送药过来,旁地不要多想。”说着扶了纪灵书上车,自家也跳上去,吩咐车夫全速往最近的药店去。 上了车。夏小满方才问纪灵书道:“你可是懂药地?” 纪灵书摇了摇头,其实她是个极爱书的人,星卜医佛道,什么书都看过些,却不是青樱那般通晓药理的。她还宽慰夏小满道:“小嫂子宽心,咱们不是也请大夫同去?有什么问大夫便是。” 夏小满苦笑一声,道:“我其实是想问。……熊胆多少银子一钱……”> 好在今儿出来奔着宅子来的,带了准备做定金的银子,想来是能够的吧,当然,肯定便宜不了。 纪灵书闻言也想到银子问题,翻了翻荷包,只有两个压岁的小锞子。皱眉道:“银子荷包素来放在揽月身上……” 豆蔻瞧着两位主子。小心翼翼道:“二nǎinǎi,咱们记府上帐吧。回头遣人来送银子……” 夏小满叹了口气,再不乐意也只能这样了。 可惜人家连记账地机会都不给她,在城南找了两家铺子,都说没熊胆。后来找了个大些地药铺,却道本就不多,上午叫人全买去了。 “看来寻常小铺子不备这等金贵货,挨家寻又实在浪费时间,直接去年寿堂吧。”夏小满道:“正好,马车颠簸,表小姐就在年寿堂歇着吧,我送药回来再去接你。” 纪灵书仍是不肯,还要亲眼见那孩子好了才行。夏小满再三劝了,说是孩子病着肯定一团乱,等好了咱们再去探望云云。纪灵书犹豫半晌才应了。夏小满便叫车夫赶车到年寿堂后身瓮子巷里停了,准备敲年寿堂后门进去。 门敲了半晌,才有个小伙计过来应门,夏小满因着着急,一边儿推门往里走,一边儿斥道:“怎么回事,这么久才过来,门都要敲漏了,就没个听着的?都前面干什么呢?” 那小伙计见是夏小满,脸sè已是变了,含混道:“二nǎinǎi恕罪,前面是有些个事……二nǎinǎi怎的亲自过来?青樱姑娘……?” 夏小满都没去瞧他,兀自往前走,随口道:“青樱在府里有事,今儿不过来了。谁在柜上呢?” 那小伙计忙道:“二nǎinǎi后厅喝茶吧,掌柜的……那个小地……小的……有事小的伺候!”说着伸了手要往另一边引。 夏小满不耐烦道:“不喝茶!我要抓药呢,柜上哪个执事、掌柜在?我这儿急。今儿坐堂地是谁?便利的话,叫人去请那个……于,对,于大夫,说上回那孩子病又犯了,就说我说的,请他再去瞧瞧。”她这脚也不停,又是一连串的话说出来,一句间歇没有,小伙计是干着急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她停下来,小伙计忙又道:“哪里用二nǎinǎi亲自抓药,二nǎinǎi要什么小的去……” 却是说话间已走到穿堂,夏小满挑帘子一头进了大厅,却见外面一个抓药的都没有,不由奇怪,往rì不说拥堵,也会有那么几个,今儿倒清净。估计还是这个点儿,人都睡觉。她一边儿往柜前走,一边儿道:“我着急,快,包些熊胆……” 一句话说出来,却见满屋子人地目光瞬间聚拢过来,死死盯着她看。 她不由一愣神,却见无论是号脉案几边坐地大夫,还是大厅之上、柜台后面坐着地掌柜、伙计,都不大眼熟。她扭头去看那引她进来的小伙计,这才发现他一脸紧张,不由心下生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那边一个掌柜打扮的胖脸男子快步走了过来,瞧了夏小满一眼,脸上像慢镜头一样,缓缓堆起笑,试图和蔼却依旧声音粗壮道:“这位nǎinǎi……” “这位nǎinǎi?”夏小满耳朵立起来,眼睛也立了起来,年寿堂各层人员里只有她不认识的,却是没有不认识她的。若有新来地,吴栓父子也当会过来知会一声,但最近她没得到过任何通知。她打量着他,问道:“你是哪位?” 那小伙计在夏小满身后冲那人挤眉弄眼道:“这是二nǎinǎi!”见纪灵书瞧他,忙又收敛了,挤出个笑容,哈着腰向夏小满道:“二nǎinǎi,您……那个,后面用茶吧,要什么药,小的与nǎinǎi抓。” 夏小满见小伙计并不向她介绍那掌柜的,那掌柜也没有问她行礼的意思,心里突然隐隐生出些惧意来,不知怎的,眼前晃起颜如玉那娟秀的小字----“提防董雷”。 她暗暗深吸口气,脸上也挂起笑容,并不问那人什么,借着小伙计的话,道:“嗯,那就烦劳你帮忙,我要熊胆……”她退后一步,借机抓起纪灵书地手,笑道:“妹妹,熊胆多少来着?” 纪灵书对周遭境况毫无感应,还认真道:“若是够几rì的,就先拿半两吧,省得不好寻,豆粒大的分出来一份先,旁的回去让凌二嫂拿等子再细分……” 夏小满紧紧攥了攥她的手,并不放开,扭回身,道:“如此,劳驾,半两熊胆……” 那掌柜的神情古怪的瞧着夏小满,问道:“二nǎinǎi要熊胆做什么?” 忽然,外面安静地街面上响起急促地马蹄声,由远及近……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1、今儿居然能这么早搞定,眼泪汪汪滴,我真不容易。 2、那个上次那个盘点名单出来了,感谢是永恒的,虚地不多说了,这一两天吧,争取加个番外聊以答谢。我美好的愿望。但,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太靠谱,又没成算。到底多久……甩汗……我只能说,我希望越快越好。实在熬不住了。 ...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3、狗、血、齐全了……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33、狗、血、齐全了…… 马蹄声一响,屋里的气氛为之一凝。  众人脸上神情瞬时紧张起来,却又被刻意放松,显得极不自然。 只那个圆脸男子,恍若未闻,依旧问夏小满道:“二奶奶要熊胆做什么?” 那一连串的马蹄声,掷地铿然,夏小满的心也跟着绷得紧紧的,脑子转的飞快,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会儿掉头就跑肯定不行,想全身而退就得把戏演全乎了,——狗只追慌乱逃走的人。 她攥紧了纪灵书的手,不顾自家脸上的表情已是僵硬,强作怒色,抬高声音以压下恐惧,喝道:“新来的这么不懂规矩?东家要什么轮得到你问?我家孩子惊风发痫,要用熊胆医治,怎么着,你还打算扣下不给啊?回头我倒要同吴大掌柜的问问,这是什么道理!痛快给我包了,我赶着回去,耽搁了你担待得起?快些!” 那个男子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她色厉内荏,脸上表情渐渐退却,撇头去看那小伙计。  那小伙计已急得一头是汗,急声道:“熊胆确是治小儿惊痫的。  二奶奶,您后厅请,小的替您抓……” 是熊胆的问题?那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夏小满忙借坡下驴,道:“嗯。  我后厅去,你快些给我抓来!”说着攥紧纪灵书的手,转身要往穿堂走去。 纪灵书发现她掌心全都是汗,偏头瞧了她,低声问道:“小嫂子?”她开始察觉不对。  话里带了点儿颤音,也是害怕了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夏小满那一向不准地第六感开始叫嚣,——快走,有多快走多快,有多远走多远。  她无力去安慰她,只能越发紧了紧手。  勉强一笑,道:“咱们到后面去等。  ” 身后传来那个圆脸男子的声音。  道:“二奶奶,熊胆卖光了。  请先回吧。  ” 听到“请回吧”三个字,夏小满心里一松,又咬牙维持入戏状态,头也不回,重重哼了一声,依旧操着刁蛮的语气道:“吴大掌柜的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怎的还能断药?这多影响生意!也耽误了救人!我再去别家看看。  ”口中说着,脚下也没耽误走路。 说话间,两匹快马冲到年寿堂门口,猛的被缰绳勒住,作以人立,长声嘶鸣。  声未竭,马上人已经纵身跃下,快步奔进铺子。  一个有着鲜明地方口音的汉子大声道:“椿皮、三七、血竭、末药、熊胆……快,一样滴来两三斤!” 听得马蹄声止,夏小满地心也是瞬间停住,而那个男子后面的话,却让她地心迅速沉下去。  她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极力控制着身体,不让颤抖太过明显,也强压着想立刻飞奔的冲动,力图走得四平八稳,不显山不露水。  可手却不由自主的收紧,像要把纪灵书的手骨捏碎一般,死死攥着。 纪灵书是什么都不知道,纯被紧张气氛和夏小满的反应搞得恐慌了,这会儿突然十分想哭,却又不敢。  便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从柜上到穿堂。  只有十余步远,却像隔了十余光年…… 圆脸掌柜不再去看夏小满姑嫂主仆三人。  转回身,堆着笑,道:“两位爷稍安,慢慢说来……都什么药,小的们与您一一抓来……”说着递个眼色给柜上地伙计。 那说话的汉子略有得意的扭头向身后同伴道:“是滴bai,老2,我就港(讲),细(小)铺子买不齐,还是要到国(这)州府最大的地方来bai!” 身后人冷哼一声,并不回应,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目光在大厅上转来转去,口中冲那圆脸男子丢出俩字:“要快!” 那圆脸男子哈下腰,低着头,藏住自家视线,只道:“两位爷先坐坐,喝口茶解解渴,小的们这就抓……” 夏小满眼里心里就只有通往穿堂那道门,压根没在意厅上说的什么,这会儿稳稳当当走到穿堂前,心里略感踏实,这伸手去挑帘子时,忽听背后一声断喝:“细鬼,你搞么子!” 她心里一颤,身子一哆嗦,手便落空,没能抓住门帘。  那句话仿佛引爆了一个奇点,关门声、惨叫声、斥骂声、兵器出鞘声都在一个瞬间迸发出来,一股脑涌进她的耳朵里,让她脑子空白了三秒钟,无法分析任何事。  危机应对潜能就此爆发出来,身体仿佛没待大脑命令便做出了本能反应,手臂再次递出,一下子甩开帘子,她拖着纪灵书踉踉跄跄奔进穿堂。 那空白的三秒钟过后,她听到了豆蔻惊恐地尖叫声,而后是身体掷地的沉闷声音,纪灵书那本是糯甜稚嫩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断断续续,抽搭抽搭透着哭音儿:“小……小嫂子……嫂子……”她慌忙把纪灵书往自己身前带,却听得丫头一口气没抽搭上来,厥了过去,身体顿时软绵下来。  她登时腿也软了,又被丫头这一坠,整个人便也堆委在地上。 帘子落下来,将里外隔成两个空间。  在穿堂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她看不见什么,好似也什么都听不见了一般,感觉到唇在哆嗦,牙齿在打架,偏没有一点儿声音。  外面叮叮当当喊喊叫叫的械斗声好像十分的遥远,远得像梦境一样,那么突兀,那么假。  她想撇撇嘴,想笑一下,想鼓起勇气嘲讽一句这是谁家电视在放劣质武侠片,可偏就什么都做不出来,只有战栗,不住地战栗。 她终于知道“心要从腔子里跳出来”这句描写绝非虚言,心脏跳得如此猛烈,好似把身体里的血都泵干了一样,她地手脚变得冰凉冰凉。  颤颤巍巍的手指触及纪灵书温热的面颊时,连37度的体温都觉得灼热难耐。 她想推开压在身上的纪灵书,好站起身来,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腿也麻了起来,好似还在痉挛。  她堆在原地,张大了嘴巴。  使尽全身力气,猛烈的呼吸。  想尽快恢复镇定,想赶紧离开这里。 谁说的死过一次地人就会不再害怕死亡?那是瞎掰。  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心怀畏惧。 求生,是一种本能。 豆蔻还在大厅里,是肯定不能带了,她心跳得更厉害了,纪灵书还带不带?怀里地纪灵书好像啃了毒苹果地白雪公主。  而。  她是谁?小矮人还是后妈? 她权衡不来。  试图带走纪灵书,可能两个人都走不了,现在就要死;而不带走纪灵书,若丫头有个三长两短,她回去也是一个死。 现在逃走吧,就现在。  好像撒旦钻了出来,对她说,逃走吧。  你身上还有今儿准备付宅子定金的银子,省吃俭用未必…… 她地手抖了很久,终还是吃力的拖起纪灵书,手脚并用,努力往外头挪移。 有时候,不是不懂得游戏规则。  只是不够狠心。 只要穿过院子,巷子里还有马车,上了马车就安全了。  她开始祈祷厅里不要停下来。  叨念着,好不容易出了穿堂,眼前骤然明亮起来,下午两…的阳光特别的刺眼,微风吹过,花香草香直往鼻子里钻,暖意蒸腾,她只觉得鼻子一酸。  眼泪便要下来。  这一瞬间。  恐惧似乎也远去了一般。 然而,只是一瞬间。 忽然有人从穿堂里跌跌撞撞冲出来。  一边儿跑还一边儿扭头回看,结果这一挑帘子,便绊倒在在穿堂门口不远粗坐着的夏小满身上,自家摔出老远,也打断了夏小满短暂地美梦。 夏小满慌张去看那人,那人也慌张爬起来看她。  彼此一见,都放下心来。  是那个开门引路的小伙计。  那小伙计呆了半晌,似乎忽然反应过来,扭头就要跑。  夏小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大声喊他道:“站下,过来扶我一把!” 那小伙计被喝住,又是一呆,犹豫了一下,也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一言不发,调头就往外跑。 夏小满一阖眼,叹了口气。  心不够狠的,只她一人。 忽然那小伙计惨叫一声,夏小满骤然睁开眼,却见小伙计已经摔在地上,捂着腿,不住的叫唤,没有血,没有伤,不晓得什么缘故。  但随后便晓得了。  那两个汉子提溜着柳叶刀从穿堂出来,跨过纪灵书的身子,在院子当中立住脚,扭头瞧了堆坐在地上的她一眼。 夏小满非常希望这会儿自己也能昏过去,好不用去面对,可惜,她的神经在不该坚韧地时候总是坚韧异常,她这会儿非但没有昏过去意思,反而越发精神起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那两个粗布衣汉子。 两人身量相仿,又都是标准的匪帮脸,蓬头,虬髯,眉毛胡子连成一片,若非眼睛都不小,脸上怕就瞧不着旁的东西了,以为是大号猕猴桃。 夏小满身子虽然一时动不了,却下意识紧了紧箍着纪灵书的手,向后仰了仰。 “老子不杀堂客们。  ”那个带口音的汉子见了夏小满地动作,撇了撇嘴,十分不屑。 扭头不再瞧夏小满,他大步流星走到那小伙计跟前,踹了他一脚,骂道:“鬼崽子,想跑?冒门!(没门)” 那小伙计不知道被什么击在腿上,疼得厉害,这会儿又被那汉子骇的,堆委成烂泥一般,跪也跪不稳,只趴在地上一顿磕头,口中求饶,道是自家只是店铺伙计和那群人毫无干系什么都不晓得云云。 “伙计?”另一个汉子赶了过来,踢了踢那伙计,问道:“起来,开仓,椿皮、三七、血竭、末药、熊胆,每样……三斤。  ” 那小伙计一僵,继续死命磕头,口中道:“回爷的话,小的不敢欺瞒半句,实在是一钱都没有了,都被杨爷给收走……爷饶了小的吧,和小的不相干,要不不爷去府衙那边找,一准儿是有的……” “死崽子!”那带口音的汉子骂道:“敢撮老子克(去)送死?!”说着举刀就要砍。 另一汉子飞快擒了他的手,喝道:“三儿!” “老2!”那带口音的汉子也急了,眼里带了血丝,高声道:“分明是带轮子滴!克衙门送死啊?!他们哈是一伙滴!老大要是出地事,就要国些人一个都冒得跑!!” 那小伙计额角已是见血了地,那方言虽听不太懂,看那刀头始终在面前晃来晃去,越发害怕,便是不住求饶。  猛一抬头时瞧见夏小满,忽然想起一事,如得救星,立刻大声道:“爷!二位爷!二位爷别杀小的!小地知道哪里有药!” 正在争执较劲的两人同时撤了手,又同时伸手揪住小伙计的前襟,硬生把他提溜起来,一齐喝道:“快说!” 那小伙计被拽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翻了翻白眼,强打精神,伸手一指夏小满,道:“她,她是我们东家奶奶!东家家里有药房,药都是齐全的!——前几日青樱姑娘还从铺子里往府里提药的!!” 刀刃贴上脖颈,冰凉的触感一路冻到心里,夏小满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又是一道该死的选择题。  不带他们回府,立时就要死,还搭上纪灵书和豆蔻;带他们回府,自己也许能活,但也可能年府上下都难幸免。 从前看武侠时,她对江湖好生向往,还曾想过自己能练功夫做女侠便好了,一直觉得自己是爱江湖的,却不知其实是叶公好龙。  如今,这柄刀架到脖子上,便只剩下恐惧和猜忌。 “提药。  ”那个冷脸的汉子瞧出她一脸惧意,冷哼一声道,“提了药来,便不杀你。  ” 赌一个亡命之徒的诚信? 她略一动头,那飞薄的刀刃便在她颈上划出一道口子来,她“嘶”的吸了口气。  那冷脸汉子眼疾手快,迅速移开刀,反手揪了她衣裳提溜起来,狠狠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老老实实提药,莫耍花样。  ” 那带口音的汉子从前堂出来,手里像提溜小鸡儿似的提溜着早已昏过去的豆蔻,走过来,丢到夏小满脚边儿。  那冷脸汉子刀头在纪灵书和豆蔻身上比量了一下,又斜眼去瞧夏小满。 夏小满阖了眼,深吸了几口气,才觉得声音回归了,方道:“提药。  只是,我……走不动了……” 那带口音的汉子拿方言大声咒骂了几句什么,然后开后门出去,见有辆马车在——正是夏小满来时那辆,却并没见车夫在,瓮子巷一条长巷没拐弯的,他瞅了几眼没瞧见人,便回来一手提溜纪灵书,一手提溜豆蔻,走出去往车上一丢。  刚一转身,便瞧见那车夫一边儿系着裤腰带,一边儿嘴里嘀咕着什么,却是方才腹痛解手去了。  他出去挺远才找到茅房,一半天儿才回来,浑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见着那带口音的汉子十分诧异,还惊问伊做什么的。  那汉子二话没说,一锭银子摔过去,叫那车夫载人去年府,刚好自家去管两匹黑马。 那冷脸汉子掐着夏小满的胳膊,把她扶站起来,一路半架着送到车上,自家也跟着上了车,车厢里就变得十分拥挤。  夏小满往里头让了让,紧紧揽着纪灵书和豆蔻,低眉顺目扮可怜。 车还未行,就忽然听到院里传来一声惨叫。  夏小满又是心惊,猛抬眼去看。 那冷脸汉子哼了一声,冷冷道:“卖主。  该死。  ”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1、感谢滴小滴同学提供的湖南话。  :) 2、买药段子金庸的射雕,古龙的绝代双骄里都有。 3、困极。  爬走睡觉。  叹气。  明儿回帖。。.。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4、狗血撒啊撒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年府和纪府之间隔着的小径在两家搬来后被砌了墙封了作私巷。--手机登陆  随时随地看最新--掐了两道门,一个算是二门外的,供两家下人出入使用;一道在二门内,还修了个短廊通道,以方便内眷走动。两道都有门房,虽使人看着,却是对内,并不接外客。 马车停到了这条私巷前,众人一下车,那车夫便逃也似的驾车跑了。 方才他也听到了那声惨叫,吓得够呛,若非之前清了一次肚里,怕是要回家洗裤子了。瓮子巷长且直,又没个人烟,他晓得跑也跑不掉,怕是跑了死得更快,便咬着牙,准备驶出瓮子巷就跳车逃走,谁知道一出瓮子巷,就看到先前给他银子的煞神骑马并了过来,却是再跑不掉。他一路心惊肉跳,恨不得马再多生出四条腿来,飞速抵达年府,见没人寻他麻烦,自然是飞速逃走。 望见年家时,夏小满心里忽然踏实起来,而下了车,看见那角门门楣上三友拱寿的雕花,她微一愣怔,阖了眸子,深吸了口气,长叹出来。 忽然胳膊一紧,那个冷脸汉子冰冷的声音又刺进耳里,他道:“耍诈。灭门。” 再没刀子架在脖子上胁迫,那话却是比刀子还利。已然没有选择,什么妥当方法保全全家云云,都是狗P,这样的时候强者决定一切。她又微微痉挛起来,咬着下唇,强作镇定,声音也毫无温度。到底还是说了一句:“拿药。走人。不然,同归于尽。” 那冷脸汉子心里翻了个个,疑心愈重。 先前听说夏小满是东家nǎinǎi,他便是不大信的,他虽没见过很多豪门大户的深宅妇人,不晓得当什么模样,但各sè地女人也瞧过一些,眼前这个女人的相貌穿戴实不像富贵人家出来的,若非瞧着她怀里那小娘细皮嫩肉还有些千金小姐的意思。又是带着小丫鬟的,他是断不会信的。 而后上了车,这女人虽一直瑟瑟发抖,却是一直安安静静的,他也不由得暗自提防----装得再老实也没用。若真是宅门里的娘们儿,要么哭闹,要么就像那小娘,一早厥过去了,哪里还有倍儿jīng神跟这儿装老实的?! 他开始疑心这是个圈套,这里未必不及府衙凶险,许是同那药铺一般,都是引他兄弟二人来,好一锅端。也是艺高人胆大。也是去府衙麻烦更多,他到底选了跟过来看看,存了个“万一”地心思,但这一路也是仔细看了周遭状况,琢磨好了后路的。 这会儿听了夏小满这句虽然气势不足但是语意冰冷的话,他那点儿“万一”的心思也拧了三拧,手钳得愈紧,眼睛迅速扫了周围一圈。jǐng惕的盯着各个死角。 一旁那带口音地汉子手里提溜着豆蔻,见他们僵住,便有些不耐烦,催道:“老二,快些!” 那冷脸的汉子回过神来,哼了一声,架起夏小满道:“鹞子放出去了。若你耍诈,咱们交代这里,自有人来灭门。”说着撒开手,推了她一把,喝道:“提药。叫送出来。” 他们不肯进门自然是提防她使诈的,其实她也松了口气,到底往里头去要好几道门。--手机登陆  随时随地看最新--若是全关上。也能阻这些俩人一会儿吧。只不晓得这俩人有多神奇,会不会走壁。但无论如何。总比在内部好。 她心里又踏实了些,虽是半架着纪灵书本就站不太稳,被这一推,又踉跄几步,却是打起jīng神来扶墙撑住身体,挪了两步,够着门上机关暗匣里的丝绦,拽扯几下,里面门房中的铃铛便是摇了几摇。 一个婆子跑来应门,正是主院的粗使婆子,算是夏小满心腹的。夏小满出门时特地安排她下晌来这边帮着留门的。这会儿她见着夏小满,便陪笑道:“二nǎinǎi回来了,爷还没回……”忽然瞧见纪灵书这般,唬了一跳,忙接过来,道:“这是……” 夏小满听得年谅不在,无端松了口气,道:“咱们出去马受惊了,吓着表小姐和豆蔻了,我还没事。”她回身一指身后两个汉子,道:“多亏这两位……壮士搭救。你把表小姐送回我房里去,再叫人去配药上,要椿皮、三七、血竭、末药、熊胆……每样三斤,不,五斤!包好了送过来。” 那婆子虽瞧着那两个汉子心里犯嘀咕,但听主子这么说,便忙行了一礼,道:“谢过两位壮士大恩,快前面请吧。老奴去叫青樱姑娘……” 夏小满忙道:“别去喊青樱!”不能搭上俩! 那婆子一怔,夏小满勉强挤出个笑来,道:“这两位壮士着急,不便多留,回头再好生谢过吧。你快些去叫配药,我就在这儿等着。快去。”见她扶着纪灵书,又去瞧那汉子手里的豆蔻,便道:“没事,先送表小姐回去,小心着!叫请大夫---别去年寿堂!就近请,要快。也别告诉姨夫人去,省得她老人家惦记。”她顿了顿,认真道:“彭婆婆,这不当说地,不当叫人看见的……” 那婆子忙道:“老奴省得。”说着还想请夏小满进门,哪有二nǎinǎi门口站着等的道理,但见夏小满脸sè不好,便也不敢多说了。粗使婆子,有的就是一把子力气,这厢抱起纪灵书,大步流星往回走。 夏小满转身倚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伸了伸手,示意他们将豆蔻交到自己手上。那带口音的汉子便要走过来,却被那冷脸汉子拉住,他瞥了一眼夏小满道:“药无事。你无事。她无事。”却是他看此处不像能藏兵的,但若是有弓箭手,可是不妙。到时候少不得用这两个娘们当盾牌,岂能放了? 夏小满虽然没想到他那么多弯弯肠子,却也知道是被当人质了,翻了个白眼,不再言语。 少一时,配药上当差的二等管家年带这两个小厮跑了过来,一头是汗,气喘吁吁。夏小满见了直皱眉,又见没拿药。可是急了,忙道:“药呢?!”如果自家也没药了,苍天,真要绝我吗? 那两个汉子也是瞪圆了眼睛,差一点儿就把身上藏地刀拔出来了。 年体胖。跑了两步便是累得不行,这会儿扶着一个小厮地肩膀,行了礼,喘着粗气道:“二nǎinǎi别急,小的是怕小子们传错话了,特来问问,可是五斤?!这份是几两的?怎生个包法……”他这会儿恰在药房里整理,一听五斤,登时傻了。哪里有论斤抓药的!听闻是二nǎinǎi着急要药,他不敢怠慢,便亲自跑来伺候着。 夏小满急道:“五斤!不用分,每样包一大包!纸不够大,拿抬盒,拿筐!” 年忙点头,却又摇头,道:“二nǎinǎi。这里着实有金贵的,怕没五斤,这熊胆……” 夏小满可是真急了,喝道:“赶紧的,有多少拿多少来!---哎,不对,留点儿给爷配药的。余下地都包上!” 年忙哈腰行礼应声往回跑。 熊胆,凌家!夏小满这会儿心里稳当多了,血液循环也正常了,脑子也开始转个儿了,便忙喊住年,道:“熊胆多留半两,我有用!” 年遥遥地应了。 两个汉子瞧着这婆子管家小厮的。言辞正常。神情不似作伪,便有几分信了。这会儿夏小满要留下半两,两人对视一眼,带口音的汉子嘎巴嘎巴嘴,嘟囔了句方言,那冷脸汉子打量了夏小满一番,低声道:“若无诈,不差那点儿。” 夏小满原想着要不要解释两句,但瞧着人家没问,又这态度,便也住口了。 片刻,送药的小厮过来的同时,茴香也带着两个心腹小丫鬟匆匆赶来。 茴香见了夏小满几乎是扑将过来,闪着泪花,带着哭腔道:“主子,您没事吧……” 夏小满虽是不希望彭婆子回去一说,众人都过来----是怕这会儿搭上地人更多,但是瞧见茴香时到底是如看到亲人一般安心,也不计较其他了,长出了口气,道:“没事。你先等会儿,先把药给人家,好让人家赶紧走……唔,赶紧忙去……” 茴香忙让了身,拭了拭眼角泪珠儿,挥手叫个端托盘地小丫鬟过来,往前走了两步,向那两个汉子福身施礼,道:“谢过两位壮士搭救我家主子,一点谢仪,聊表谢意。”说着叫小丫鬟把盖着红布地托盘递了过去,又叫另一个小丫鬟去接那汉子手里的豆蔻。 夏小满直在那边翻眼睛,还谢个P啊,要不是这俩人,纪灵书至于昏过去吗?他们才是元凶!!然却是一句话不敢说地,赶紧把俩太岁送走才是大事!她挥手叫小厮把药送了过去----药忒多,到底是拿特制的装药藤筐装的。 那冷脸的汉子jǐng惕xìng极高,瞧也不瞧那谢仪,见藤筐过来,虽然都是开着盖子的,却仍是先侧着身子,侧边敲了敲,确认没有机关,这才拎起筐,递得远远地晃了几晃,再挪到近前提鼻子一闻,确认无误才放下。如此几样都验完,从马搭裢里取出绳子,捆好驼在马背上,冲那带口音的汉子点了点头,后者放开豆蔻。冷脸的汉子朝着夏小满略一拱手,同兄弟一起翻身上马,一抽马鞭,绝尘而去。 夏小满见两人消失在巷子尽头,心里终于落回肚子里,全身的神经放松下来,便是腿一软,有些站不住,忙扶住身边的茴香。茴香原本还冲着两人的背影撇嘴,小声嘀咕道:“好生无礼!便是救了主子,也不当这般拿大……”忽见主子堆委下来,吓了一跳,忙连抱带搀,急声道:“主子……” “没事。”夏小满近乎挂在她身上,有气无力道:“走吧,回房。”又指着送药那小厮和一个小丫鬟,道:“去包半两熊胆,交给采藻,叫她套车送去凌家,要快。再把揽月接回来……记着,嘴严实些,不当说的……”了,青樱便得了信儿赶了过来,见夏小满安好,略放下心,再见床上昏迷的纪灵书,心又提到嗓子眼,紧着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夏小满挥手打发了屋里地小丫鬟出去,苦笑道:“亏得今儿你没去年寿堂。” 青樱一愣,忙问年寿堂怎的。夏小满便将瞧见的大致讲了一下。有些事情,越琢磨越后怕。她亲历时就已经是怕了,未成想那恐惧竟是扎根了,复述时,依旧身上凉飕飕的,反像比那时候更怕。全部讲完,又是手脚冰凉,夏小满反复揉搓着指尖,暗暗叹息,不成,一会儿得泡个热水澡,暖和一下,缓和一下。 青樱已经是被这事镇住了,半天才醒过味来,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不断喃喃叨念万幸。 夏小满吸了两口气,勉强道:“现在怎么办?” 青樱也不知所措了,饶是她再聪明,再能主事,也不过是应对宅子里的人来人往罢了,这样的事别说没见过,听都没听过。江湖似乎离宅门十分遥远,对她而言,匪就只是传说中占山为王的那一种,只存在于深山老林里。 “爷没回,方先生也出去了……这个……”青樱顿了顿,道:“二nǎinǎi,此事……还是等爷回来示下……?” 夏小满瞧她那状态,就晓得也是个没主意地,只得点点头。若在现代,可以报jǐng。可现在……告衙门,声誉是问题,能不能解决更是问题,搞不好是个无底洞,他们要不断用银子填窟窿,还一无所获。况且年寿堂里的到底是什么人?她又想起颜如玉那四个字,还有那个小伙计说的话----去府衙找,莫非是官家设的套儿?那便更加不能告了。是她给了人家药,这算……通匪?! 她打了个冷战,这件事……到底是套住谁?那两个到底是不是匪?说到底,她只听见械斗、听见惨叫,却是没亲眼见着血、见着伤亡的。若是演戏,就为了引她上当……不对,他们不可能知道她去药铺,她是临时碰见凌二嫂的,熊胆也不是凌二嫂说的,是纪灵书说地。那是引……引青樱上当?冲着年家?…… 她抱着脑袋,使劲晃了晃,不行,不能想了,先这样吧,她快崩溃了。她现在急需温暖,洗个澡,上床睡觉,把那些可怕地事情统统忘掉……回头再捋思路。 “二nǎinǎi……”青樱见她脸sè一阵阵的不对劲儿,忙起身靠了过来。 这会儿小丫鬟在帘子外唤了一声,回说大夫过来了。 “二nǎinǎi,您也叫大夫瞧瞧……”青樱问道,又比划了一下她脖颈上已经涂了药地伤口。 “没事……”夏小满勉强一笑,站起身,道,“走吧,先去看表小姐如何。”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一会儿还有一章。具体时间?零点之后,估计能在一点之前……算明天的吧,以后算能把时间调整过来吧……。嘻嘻。 其实,实在是这章太长了,赶不及在0点前写完了。先发这些上来。 ...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5、狗血撒啊撒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35、狗血撒啊撒2 【之前还有一章哈,是3.2823:59更的。  再次踩点儿。  趴。  这章是3.29滴……】 大夫照套路来,问了病因病症,可谁能同他说?不过推说是受了些惊吓,厥过去了。  大夫号了脉只说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当下施了针,一晌,纪灵书果然悠悠醒来。 她惶然不知身在何处,第一眼瞧见大夫,便是“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好在夏小满在一旁一直看着,立时抢步上去,紧紧抱住她,唯恐她乱喊,不住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宝儿乖哈,没事,没事了,那是闹着玩呢,没事了……” 纪灵书抽搭抽搭的,想哭又哭不出的样子,使劲儿拽着夏小满的衣襟,直揪到她的肉,激灵激灵的疼。  可她心里却忽然受用起来,感觉到丫头是鲜活的,她自己也是鲜活的,真好。  倒有些劫后重生的意思了。 青樱见状忙招呼丫鬟出去,又请大夫去看豆蔻,再开安神方子。 待没人了,夏小满才放开纪灵书。  她开始大口大口喘息,依旧在抽搭抽搭,紧紧抓着夏小满道:“小嫂子……呜呜呜,小嫂子……刀……” “没事,没事……闹着玩的……咱们回来了不是……没事了……”夏小满只能这样说了。  她都怕她一时抽搭不上来,再次昏过去,不住的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安抚了半天。  夏小满才听明白,感情妞儿是连血都没看到地,就看到人家拿刀对砍就吓着了,再看豆蔻倒下去了,还以为她死了,又怕又急,这才昏了过去。 夏小满眼珠子都要翻掉出来了。真是大小姐,这样就昏了。  却也是庆幸,好在她什么都没看见,不然造成心理阴影,还真不知怎么调整过来才好。  包括现在,怎么和纪郑氏交代都是个问题。  还是先骗过纪灵书吧,丫头若回家不乱说……唉…… 夏小满叹了口气,只哄纪灵书说那是演练。  是假的,闹着玩的云云,又再三强调豆蔻没事。  最终还是搀扶着她下地,到外间亲眼看着醒过来的豆蔻了,又让她抓着豆蔻的手捏掐了好一阵子,纪灵书才像从噩梦中醒来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夏小满眼窝也酸了起来。  丫鬟们上来劝着,却叫她挡开,说是叫表小姐哭出来就好了,憋着才容易出病。 * 浸在热水桶里,夏小满还是觉得身上直冷。  这已经泡了好一阵子了,叫续了不下十回的水。  日头已经偏西。  斜射进屋里,这是东厢房里阳光最充足地时刻,可今儿她却觉得黯淡、寒冷和寂寥。 屋里只她一个人,茴香被她打发去照看豆蔻。  ——豆蔻才是见着血了的,见到一个人地胳膊飞了起来,落在她脚边不远处,血直溅到她裤脚绣鞋上,点点斑斑,她这才吓昏过去。  她的状况并不好,不像纪灵书那样哄一哄就过去了的。  一直哆嗦。  一直抹眼泪,喝了安神药。  躺下睡,却也睡不踏实,一会儿身子便是一颤。 不晓得纪灵书会不会睡个安稳觉。  夏小满往水里缩了缩。  方才哄纪灵书,许是哄过去了,丫头也不哭了,偶尔反问一句,已经算是正常了。  她勾搭着纪灵书说了几句诗词什么的,都能说得上来,看起来没吓傻,只是还在惶恐中,没什么精神头应答。 彼时小韦嫂子也赶过来了,了解个大概,也没什么好谋略,也说等六爷回来,但却是能帮着劝纪灵书的。  她哄着纪灵书,叫莫要同姨夫人实话实说,免得姨夫人受惊,就只说摔了云云,又哄伊说,若姨夫人知道了,表小姐下次便不能再出门了。 纪灵书呆了一呆,点头应了,两人对了三四遍词儿,对得天衣无缝了,小韦嫂子才招呼人打水,帮纪灵书重新梳洗。  一会儿揽月也回来了,尚不知道什么事,小韦嫂子又嘱咐了她两句,又亲自送了主仆二人回去,也好同纪郑氏美言几句。 夏小满晓得小韦嫂子也是在帮她开脱,感激是感激,可她只能苦笑,——这事藏不住,怎么都是她的责任,好在纪灵书无大碍,若是她把一个才女给吓傻了,那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掬了几捧水泼在脸上,不止这丫头,麻烦的还在后头。 方才衙门已经来人知会了,在事发一个多时辰之后。  因着正主没在家,外事大管家韦棣之前被派去庄上还没回来,只剩一个二等管家韦楷出来接待,衙门那边也没细说什么,只道死了一个伙计,也没要年家人去地意思,含混两句便就走了。  韦楷是先同小韦嫂子通了气儿的,虽不知道个详细,却晓得此事大有文章,因此待衙门公差走了,便亲自出去几处打听。 少一时吴栓吴苌父子带着年寿堂几个执事登门,这会儿便是韦楷也不在了,两个三等管事什么也不晓得,便是青樱出去。  她也不听他们说什么,只道爷不在家,将他们打发走。 青樱回来一一说给了夏小满听,夏小满却是脑子也不转轴了,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恨自己为什么要今儿出去。  虽然没有自己出门,这件事照样会发生,但自己便可以置身事外,以旁观者的立场去做出判断,现在因着牵扯自身,许多事便不能那样直接问直接说,还得想法子把自己摘出去,要绕多少弯子,耗掉多少脑细胞…… 麻烦…… “主子……”茴香推门进来,提壶过来续水。  却没有倒,而是问她道:“主子……还不起身?也快一个时辰了……” 夏小满伸出双手看了看。  十个指肚都是皱皱的,可身上还是没热乎气儿。 “主子,也快摆晚饭了。  爷怕是什么事绊住了吧,论理这会儿也当回了……今儿晚上……”茴香有些犯难。 这两日赶上青樱小日子,可今儿主子地状况,也不便在爷房里值宿。  剩下这些人,即使是爷的心腹采菽采蘋也是未在爷那边值宿过的。  她多少还留个心眼,实不愿意那些人往爷房里凑合。  若再出采蘩可如何是好,虽说主子现在全然不同从前了,可若真多那么一个,也给主子添腻味不是。 “没事……我去。  ”夏小满勉强一笑,道:“也好,上房里比较暖和……” 门一响,茴香想起方才进来没及关门。  忙问了一声“谁”,然后撂下水壶,绕过屏风去看,却是一呆,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施礼唤了声“爷”。 夏小满在里面听着,吓了一跳,眼睛骤然睁得溜圆。  险些从浴桶里跳出来,忙不迭撇头去找能披着遮着的,可惜茴香怕她衣裳溅了水,一早收走,搭在几步之外地架子上。  听着年谅的拐点在青砖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她尴尬无比,只好重新缩回水里。 年谅却是从汪家呆了一白晌,又同方先生往别家去了,小厮往汪家去便是扑了个空,因着有命再身,只得熟络地这几家挨家问过去,这一来便耽搁了时间。  他也不晓得到底什么事,找着了年谅也只说家里有事请回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年谅直到回了府,在二门上瞧见了一早等着的青樱。  这才晓得到底什么事。  不由又惊又怒,忙往东厢来。  仔细问个究竟。 待进了屋,瞧见满娘缩在水里,勉强挤出个笑容,弱弱地道了声“回来了”,全然可怜地样子,仿佛又回到从前那般,他心一软,又问不出口了,怕再骇了她。 “嗯。  回来了。  ”他应了一声,琢磨着是不是要她缓缓的再问。  然这会儿实是疑虑重重,这事有太多离奇之处,不问明白,如何应对? “满娘……”他到底开口。 “啊?”她本来抱着肩膀低着头,听他说话,下意识仰脸去看他,正露出脖子上那道殷红的刀痕。 “嗯?”他一皱眉,未拄拐的那只手伸了出去。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闪了一下。 浴桶就这么点儿地方,她“砰”一下撞上桶沿,磕得骨头生疼,不由一呲牙,他的手指也落在她颈项。 “慌什么!”他只道她怕自己知道她受伤的事,虽是恼地口气,却是暗暗叹息,手指摩挲着那道痕迹,皱眉道:“怎的受伤了?” 她舒了口气,咬了咬唇,还是道:“刀架脖子上,自己没小心……划的……” 他的手指收了回来,握成了拳,今日发生地事到底没能问出口。  半晌才沉声道:“府里,都谁知道那两人来过。  ” 她晓得他地意思,道:“青樱,小韦嫂子,茴香不必说了,还有彭婆婆和两个小丫头,都是嘴严的,话也吩咐过了。  还有就是配药上年槺和几个小厮。  ” 他点了点头,道:“甚好。  配药上地人也都是信得过地。  ”他顿了顿,瞧了她两眼,只道:“你……且洗着吧……也到饭时了。  ” 她点点头。 他拄着拐杖,哒哒哒的走了出去。 她松了口气,喊了茴香进来,道:“递条手巾给我,不洗了。  饿了。  吃饭。  ” * 晚饭全素,无半点儿荤腥,也不带半点赤色。 夏小满叹了口气,不晓得是谁这么具有人文关怀,但实际上,她还么忌讳到这个地步。  毕竟,没有亲见,还是差股劲儿,况且,现下官方说法,只是死了年寿堂一个小伙计…… 她这会儿忽然清楚的想起那个小伙计的容貌来,他一头是汗急声让她回避的模样,他仓惶逃走又漠视她命令的模样,他似癫似狂指着她叫嚣东家有药地模样……以及,他最后地惨叫声。 因着他不肯扶她。  后又出卖整个年府,她还磨着牙想着等脱身了,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可知道他真个死了,她还是有些恐惧。 其实杀一个人可简单了,可以一点儿声息都没有就处理了,偏那带口音的汉子要让人惨叫出来。  是……警告她,恐吓她?那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这会儿一想到。  她还是一哆嗦。 “怎么?”年谅停住筷子,问她。 她连话也不想说。  只摇了摇头,又埋头吃饭。  吃不下也要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暗暗对自己说,怎么的也要挺着,看看这后福不是…… 他在琢磨着和方先生的谈话,瞧她这样。  也只有叹气得份,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说。 一顿饭味同嚼蜡。 这一夜便是早早安置了。 夏小满原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结果却没有,她身上极乏,眼皮极沉,好似一沾枕头就很快堕入一片黑暗。  不晓得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  想动也动不得,好像被重物压着一般,她似乎清醒,又似乎混沌,不知怎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恐怖片地名词,鬼压床。  激灵灵激出一身冷汗,那小伙计不同表情的几张脸就钻了出来,在她眼前晃啊晃,还有豆蔻说地,青衫青鞋上,满是斑斑血迹,青红相映,越发诡异…… “茴香!” 她听见年谅在喊。  短促地,焦急的,一如命令。  她心里轻叹。  这个身体好像被培训出来了。  对他地声音有特别感应,无论睡得多死。  只要他出声,都能一下子醒来。  她醒来了么?她想告诉他,今儿外面大床上当值的不是茴香,茴香叫她派回去守着豆蔻了。  可她怎样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越发害怕了,越发挣扎,可是动不了,也出不了声。 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如从高空堕下一般,身子猛烈一颤,骤然睁开眼,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一室烛光,她终于醒过来了,大口喘着气,呆呆望着天棚。 “二奶奶……二奶奶……可要茶?”一条温热的帕子贴上她地额头,擦去冷汗。  她撇过头,见是采菽。 “好……”她觉得口干舌燥,声音也是片片龟裂。 “满娘……”年谅的声音传来,“魇着了?”方才听见她含混的嚎叫,便知是魇着了,他腿不便利,忙去喊茴香——已是惯了,满娘在房里,外面便是茴香。  这喊出口,采菽应声,才想起来今儿是采菽外间当值。 “唔。  ”她再次想起从前看的那些恐怖电影,不由一哆嗦。  她忙顺着胳膊摩擦一下,试图抹平那些鸡皮疙瘩,这才发觉身上已是被汗溻透,被褥都浸湿了。  她不由苦笑,血一出那么多,汗也是,她是水做的吗? “二奶奶……”采菽端了茶过来,一手递茶,一手去托她脑袋。 夏小满忙道不用,已是全然清醒过来,一骨碌坐起身,接过茶来一饮而尽。  屋里到底没暖和到那等程度,她身子有汗,这么一晾,不由一哆嗦,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二奶奶快躺下!”采菽忙去扶她,摸得她身上都湿透了,再摸被褥也都潮着,忙道:“二奶奶先躺着,这床被睡不得了,奴婢去取新的来。  ” “不用了。  ”夏小满趴了回去,拿被裹住自己,抽了抽鼻子,道:“就这个吧。  还能暖和点儿……” 她已经够冷的了,再拿新被褥,是没用熏笼、汤婆子热过的,会是冰冷难耐。  她不想再浪费自己地体温来温暖一床被子。 “采菽。  ”年谅的声音平平,“不必取了。  扶满娘过来。  ” 她心里一惊,仿佛梦魇再度降临。 采菽红着脸,应了一声,去瞧二奶奶,见她一脸愕然,便捅了捅她,小嘴张张合合,无声无息吐出几个字,又去拽她胳膊。 她本能的挣了一下。  采菽一手落空,略有焦急,又去拉她。  她这次没能躲过,因着采菽力气大了,也因着自家犹豫了。 这个世界太寒冷了。  所以必须找一个能够温暖自己的人。 她终是躺在他身旁。 采菽轻轻撂了帐子,退了出去。 他地胳膊绕了过来,把她箍到怀里,像寻常做了无数次那样。  她咬咬牙,低声道:“那个……今儿……没情绪做那事……” 他晓得她的意思,不由尴尬起来,他方才不是想做那事才让她过来地……唔。  虽然他身子近几日已是恢复了的…… 他没放开,反而箍得更紧。  觉得她的身体都紧绷起来,心里一叹,便开始缓慢而轻柔的从上到下顺着她的脊柱,像安抚孩子那样,像无数次他安抚她那样,像最初时她安慰他那样。 他地唇就在她的额前,说话时地热气撩着她的发际线。  痒痒的,她皱了皱鼻子,想着伸手去挠挠,刚一动,却听他道:“满娘,别怕,没事了。  不要想了。  明儿我去处置。  你且安心。  睡吧。  我不……我不迫你……睡吧……” 她心里一悸,张了张口。  忽然就很想说说今天怎么就跑去年寿堂了,想说凌二,想说颜如玉,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可一切言辞又都淹没在他地话里。 他只反复道:“满娘,睡吧。  且安心。  明儿我去处置,你勿要胡思乱想了,安心就是……”一遍又一遍,轻缓却认真。 她低低应了一声,额头靠在他身上。  听着他平缓地心跳声,渐渐踏实下来。 不遇到事时,你永远觉得你自己一个人也什么事都行。  一旦遇上了,才知道,人字为什么是一撇一捺构成的。 她把手从他们身体之前抽出来,搭到了他腰间。  继而。  抱紧他。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灾难从来没有先兆,都是瞬间降临。  许是夺走一点儿,许是夺走全部。  而这会儿,她还剩下什么?她还能抓住什么? 总有一个人,可以让在冰冷地夜里为你取暖。 找到这个人,贴近他,安然睡去。 倒是一夜无梦。 她再次醒来,不是因为生物钟,却是因着脖子上地伤口,好像所有的血都往哪里冲撞,麻麻的,痒痒的,刚刚长好的嫩皮像要重新涨裂一样。  却是他的唇舌都在哪里,仿佛一只吸血鬼在汲取血液。 早晨也是魔鬼变身的时候。 她嗯了一声,还没分辨明晰,他却悄悄转移阵地,唇舌攻陷了她的锁骨。  那双手也伸到了她亵衣内,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睡意,只唤“满娘”,却不说其他。 身体是有记忆地。  这是满娘的身体,被他开发了刻了烙印的身体,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引起这身体的本能反应。 那些触点是她陌生的,那些感觉却是她熟悉地。  身体和灵魂都空旷已久。  她的声音也慵懒起来。 “腿……”她喘息片刻,低声道。 他哼了一声,埋头在她颈窝,嘀咕道:“又不是都断了……” 一个天才儿童在某方面也不会太笨。 这是一项,技术活。 屋外天明,日头高照,屋内犹黯,春帐帷落。 何须再道中间事,连理枝头连理枝。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1、上一章着急了,忘记解释湖南话的问题了。  我没旁的意思,想找一种南方话而已,当时在线的我的好友里就只有一个云南人,和一个湖南人。  感觉云南话没太大变化,而湖南话好多词都不一样,很有爱,就用了。  。  。  。 真没旁的意思……尤其是没诽谤的意思……甩汗…… 2、3.28是个结婚的好日子吧,这一天我送出去三个红包……囧(这个月的稿酬就此没了。  怨念啊。  )。  一大清早又被鞭炮声吵醒……(更加怨念) 所以准备3.28推倒,标题就写良辰美景。  结果,标题还是狗血,想写狗血h,可……趴,我实在不会写h…… 后半夜求助于行烟烟,订制了一段,从十二点多推敲到…多,最后还是觉得不是小年和小满地感觉,就放弃了……甩汗,鸣谢行烟烟,然后向等这段h地朋友道歉。  向等更的朋友道歉(不是故意拖时间地,看在字数不算少的份儿上……) 趴,我实在不在行啊。  。  。  。  。  。 自行想象吧…… (不负责任的抱头爬走……) 3、这一更哈,不是加更,抹眼泪,就饶了我吧。  这更是3.29日的。  希望能借此调整过来。 当然,只是希望。 4、爬走睡觉,明天白天还要出门……苍天啊,人生啊……咳咳,我想说的是,帖子回来回复加精…… 望天爬走……。.。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6、狗血撒啊撒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豆蔻在这个晚上折腾了几次,都是突然被吓醒,嘤嘤哭了起来,直到把身旁的茴香哭醒后来哄她,这才渐渐止住哭声再次睡去。 安神丸吃了三颗茴香就再不敢给她吃了,主子曾说过是药三分毒,不能总吃。茴香也就只能挺着,一次又一次哄她安眠。也是到了后半夜,才勉强迷糊了一觉,却依旧睡不踏实,心里万分惦记着主子,----豆蔻如此,不晓得主子会如何。若是从前的性子,怕是比豆蔻吓得还厉害,好在现在性子开阔得多,昨儿白晌瞧着还无大碍,依旧是爽利的模样,可沐浴那么久,一直呆在水里不肯出来,怕也是骇着了的。 她叹了口气,下回不能叫豆蔻跟着主子出去了,到底是不中用的,这若是她……这么想着,却也打了个冷战,想起豆蔻断断续续讲的那些胳膊啊血啊的,听着都是头皮发麻。若自家去了,亲见这般血腥,许是也会这样…… 那么,主子…… 从天黑到天亮好像没用多少功夫,她趴在床上,实躺不住,一听见外头敲了五更的梆子,便就起身,叫来两个洒扫丫鬟过来看一会儿好不容易睡过去的豆蔻,自家利落的穿衣梳洗,往上房去伺候主子早起。 这一路上低着头心里琢磨着往厨下要些什么吃食给主子开胃,忽然听见前面低低的说话声,她一抬头,见是采菽站在正房门口。正同两个婆子吩咐着什么。她走过去时,影绰绰听着是叫舀水,不由心里一紧,又想起昨儿主子缩在水里直喊冷让添热水的模样,忙过去陪笑问道:“采菽姐姐。1--6--K-小-说-网可是我家主子叫的水,昨夜劳烦姐姐了,----她睡得可还踏实……?” 采菽脸上微微地红,并没回话,抿着嘴笑了一回,又往屋里努努嘴。 茴香一愣,没醒过味来,犹问道:“二奶奶有恙?” 采菽红着脸。轻啐了一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挑帘子拉着她的手进了东屋外间。茴香跟了主子五年,诸事贴身伺候,听了动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脸“腾”的通红,斜眼去瞧一脸揶揄地采菽,空拳捶了她一下。采菽只是笑着躲开,紧着做噤声动作。茴香脸上虽是恼她耍逗自家,可心里却是替主子万分高兴的。恨不得这次就立时让主子有了孩子才好。 两人悄声出来,茴香正待问话,青樱也带着人从那边赶过来伺候了,见两人站在外头说笑。不由顿住脚,奇道:“怎的,爷和二奶奶还没起?” 采菽不敢同青樱玩笑,忙过来小声道:“姐姐,昨儿二奶奶同爷安置的。现下……”说着声音愈低。 青樱一怔,瞧了她红着脸,随即明白过来,笑道:“我说怎的当是屋里伺候的时候你们倒跑来外面说笑。---可叫舀水、熬补汤了?” 采菽忙道:“叫舀水了。熬汤……我原没伺候过爷和奶奶的外间。不知道这规矩。这就去厨下吩咐。”说着扭身就要走。 茴香忙拉了她,道:“哪用烦劳姐姐,我去……” 青樱点了点头,道:“你且吩咐章婶,昨儿爷交代这几日都不叫用荤的,可今儿……还是熬**老鸡汤。把肉还有带色地红枣、枸杞都捞出来。只要清汤,顶上那层油也撇下去。要瞧着不腻的,再配几个解油的小菜来。” 茴香偷眼瞧了青樱脸色无异,应声去了。 青樱把跟着的人打发的远了些,方问采菽道:“昨儿二奶奶情形可好?” 采菽道:“半夜时二奶奶魇着了,脸上没个血色,一身是汗,爷便让挪床上去了。后半夜甚踏实。早上时候便是……” 青樱点点头,想着昨儿的事也是后怕,若非二奶奶叫自己看家,还指不上会是什么个境况,她是断不可能带人回来取药的,必是当场身首异处。想起昨儿吴栓吴苌推脱之词又生恨意。先前几番接触,还当吴苌为人忠义,如今只觉面目可憎,难怪爷恐他善伪,一早提防着。只是如今,若是寻人替了他,倒也是难,若抛开旁的,此人实是人才,下面的执事少有能独挡一面之人。而且,经此一事,如今年寿堂的执事里可还有能用之人怕都是难说…… 她暗暗叹了口气,向采菽道:“你且同采这边伺候着,少一时我往议事厅瞧瞧,若无事便打发了那些媳妇子回去。---也当让二奶奶歇息歇息。” 屋里那两只确实在歇息。 到底是耗体力之事,一个是惊恐之余,一个是大病初愈,都不是有精神头儿长期战斗地,折腾了一回,又生困倦,也怠于打水清洗,撇了褥子下地,便是搂在一处沉沉睡去。手 机站 a p . 16k.cn 再睁眼却是饿醒的,她揉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好不尴尬。他被她一动也醒了过来,睡眼朦胧,揉了揉她身上,只问:“饿了?” 她嗯了一声。 他埋到她颈窝再次窃香,而后哼道:“那起吧。” 没有旁的言语,一如寻常老夫老妻。她不知怎地就鼻子一酸,又嗯了一声,待他放了手,却凑过去,狠狠啃了他一口。 他一时愣怔,她已经翻身坐起,也不去看他,抓起小几上的衣裳披在身上,出去喊人打水,他摸了摸被咬的地方,一脸的口水,牵了牵嘴角,拽了被继续阖目小寐。洗澡时夏小满再次怀念莲蓬头淋浴----某事之后冲澡要省事许多,爬出澡盆,已是体力耗尽,快饿成相片了。也因此这顿饭吃得格外香甜,尤其大赞了那碗只飘着星点菜沫的清汤,瞅着不打眼,却是极美味。 年谅喝了一口就晓得是什么了,抬头去看青樱,后者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解释一番,又怕万一说了是荤腥,再给二奶奶添腻味。却是年谅先一步道:“今儿的鸡汤熬的不错。” 鸡汤啊,难怪。夏小满眼巴巴的瞅着碗底儿,难怪连块肉也没有,熬得这么入味,肉怕是柴了。 年谅慢条斯理地自家一口一口喝着,一边儿道:“若是喜欢,便往庄上去住几日,顿顿吃都无妨。” 夏小满点了点头,妙极,虽然古代都是纯天然蔬菜,但是吃现摘的和搁置一阵子的还有区别;鸡就更不一样了,传闻乡下的鸡是吃虫子长大的、能飞上树的----超“鸡”,肉质好得不得了。她暗自琢磨地开心,已经开始寻思是吃清蒸鸡腿好还是红烧鸡脖,最好能炭烤鸡翅……就听见年谅那边又开口。 他道:“那收拾收拾这一两日就去吧,韦棣在那边帐拢地也当差不离了,你过去刚好看帐。你带着小韦嫂子往庄上去。这几日年寿堂怕也不得消停,青樱也不必去那边了,便在家里操持。” 听着“年寿堂”仨字,那些美食就统统灰飞烟灭了。这是,叫自己去避避风头?不过她走了,会不会更麻烦?再坐实了什么“通匪”的。夏小满搅了搅粥碗,略一沉思,还是开口道:“这会儿我还是不走地好。”斜眼瞧了周遭,打发不相干的丫鬟下去,只留了青樱一个在,然后方道:“衙门那边……” 她才起了个头儿,便被年谅打断,他道:“满娘,昨儿说的非是虚言哄你,此事勿用你再操心,衙门那边自有我去处置。” “嗯。”夏小满心里微暖,道:“没不信,也不是胡乱操心。只是毕竟昨儿我给出去的药,若被问起,倒显得心虚跑了一般。” “问起?”年谅轻哼一声,带着几分讽刺道:“倒当问问府衙,当年寿堂是什么地方。” 虽是没问满娘个详细,但也听青樱转述了个大概,那事绝非像衙门来知会时轻飘飘一句“匪患”那般简单,必是蓄谋而为。既是蓄谋,便算计年寿堂了,让他怄火的还不只被算计利用这事,还有年寿堂曝露出的不立时结局不可的问题。 他既疑吴苌作伪,多有提防,也让青樱去寻能替代吴苌之人,然这些天算计来,除了吴苌,没有任何一个执事熟悉多宗业务,换句话说,短期内吴苌竟是无人可替代的。---怕也是吴苌自保的法子,历来“交会师父、饿死师父”,他使得旁人各自精通自己那块,为他所用,而又不能童贯全局,他就能永远保住坐住宝位置。这会儿盲目动了他,上面还责多有责难,下面不配合起来日子也是没法过的, 年谅缓缓道:“你去崖山庄也瞧瞧,可还有能用之人,或往府里,或往崖山庄。” “要从崖山庄抽人……往年寿堂?”夏小满大为皱眉,道,“你可想好了,隔行如隔山,庄上人种地行,药行可差远了。”这与炼钢的来造药差不多离谱了。 年谅略一摇头,道:“且先寻着。也并非全然为了年寿堂。年寿堂执事可从就近州郡年寿堂分号调过来。现下崖山庄不过备下罢了。”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状态依旧奇差,勉强写这些贴上来,抹眼泪。爬走睡觉去了。帖子明儿加精回复。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7、有人就有江湖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不从原路返回吗?’杜山大惊。当初他落入蛛网前就发现不对,想往上逃脱,结果无处借力而失败。苏芸清选择这条路,莫非要步自己后尘? 可冲来的将再缘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记带着罡气的手刀就向大首领的心脏插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很多兄弟在支持,鼓励我,你们的每一个打赏,每一条评论,我都是看到的,这都是凉水的动力所在。 唰的一声,周围立即出现10具包裹着重甲的‘士兵’——怕它们的防御不够,安妮特地加上去的,虽然速度会受限制,但起码能给王拖延一点时间吧。 雷战确定,这家伙的确会有办法把人类的大脑开发到百分之百,只是他恐惧人类的实力,不想这么做而已。这也就是说,天格星人的实力也不是很高。 说着,雷战便挨着萌萌也躺在了沙滩上,本来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此时真的是有点昏昏欲睡了。 西装男眼角有些抽搐,和这些年轻气盛的愣头青较劲,真的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不过,既然打定主意,他也不会轻易退让。 因为,恶鬼夜叉遭受到暴尸霸主攻击的时候,所造成的伤害值极低,竟然只爆出了五百多点的伤害值,这也太扯了。 武石柱虽然相貌凶残,其实他性格是十分和善的,在清河村人缘不错,和楚河家关系尤好。 大部分精锐都修行过金钟罩,其中一万精锐卫兵,还有最近扩展的两千先锋营,包括五十蝎尾翼虎空骑兵和一千利刃战车部队,全军一万两千人。 这不,原本以为没人,谌羽想通过中二语言来讽刺自己调整心态时,她又跳出来了。 卧槽?有没有搞错?咱这才刚刚开始调查现场,凶手居然已经认罪了? 罗隐担心她气坏了,急忙握住她的手,还用力握了一下,示意她不要真生气。 而至此,白洛彻底放心了,他们家,只有那个四姐莫溪参加了,而她之所以会进实验室,完全是因为她在光乐天使基金会表现NO1,最佳筹钱高手。 泪子的话音刚落,突然感到自己身体一轻,居然被美琴给拦腰抱了起来。 “如果今天把我们迷倒了,你会怎么对待我俩?”毓嵬心想,她既然是想要将苏三留下,对男的会如何呢? 植木草八眯了眯眼,也伸手敲了敲窗户,紧接着只见倒在地上的藤枝干雄醒了过来,挣扎着爬起来之后,神情迷茫且疑惑地看向了窗户外。 杀人对于前学院都市暗部领佐天泪子来说,是如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 八月特使见势,皆是心中暗喜,以为对方没来得及使出第三招花样。然而片刻后看到无数道蓝色光刃劈砍在柳牵浪身上,竟然纷纷被其身体爆闪出的五色神光,泛着金芒的奇异力量给弹了回来。 话说,你这么随随便便就把猫耳朵按我脑门儿上,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楚茜茜俏脸上带着几分媚意,但真正内心怎么想,却没有表露出来。 但是,有些人就是喜欢自作聪明,陌悠似乎没有注意到,苏卿寒看她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了一股杀气。 卓绝的武器专家向子超在日伪间谍袭击21兵工厂时为国殉职,但向子超发明的国40掷弹筒,捷克式冲锋枪永远被国军将士铭记。 霸体加持,很是凶悍,若再融入元神攻击,他敢笃定,会有一片一片人倒地。 这东西能值四块钱一个?不是应该和包子一样的价吗?哪怕贵一点,怎么也不会贵这么多吧? 一听同伴居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陌生人的话,刘菲菲不由大急,连忙拉住了程芙的胳膊,摇晃着娇嗔道。 孟馨虽然不满意张扬找许多当主持,这几天可都是她代替万欣的职位主持晚会节目的,刚把胆子锻炼好,张扬却突然把主持换成许多了,怎么能不让孟馨心里不高兴? 将军心里直打鼓,只能说陛下终究是陛下,心里在想着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根本就猜不透。 “让他逃了,真是遗憾。”四方谩骂声不断,就差那么一点,着实憋屈。 “嫂子好些了吗?”张扬慢慢被挑逗出的欲火似乎被这一场雨浇灭,柔声的问道。 到了这里呢,可以说已经空无一人了,就算是那些精英玩家组队,那也不会傻乎乎的跑到这里来,毕竟这里的怪物实在是太强了。 她想上前去看看秦舞的伤势,然而却被冷阳阻止了,下一秒,冷阳把秦舞抱起来离开了这个地方。 上午天气还好好的,吃个午饭就变了天,到下午三点多下起了倾盆大雨。 好在白天她已经跟房东拿了钥匙,什么时候想回去拿都可以,不用急于一时。 “这-!这都过了十分钟了,应该可以了吧,要不我进去试一试。”在那诱人的好东西之下,终于有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随着此人的大胆举动,众人那期待的眼神,也跟着来到了房间内。 原本郑鸣只是想要靠最省事的方式将自己不是玩家的事实蒙混过去。然而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布兰妮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深深的看了郑鸣一眼,,脸上露出了落寞之色。 可是他的生命值却没有和攻击力一般强悍,在变身之后,他的生命值也只有一万三千多而已,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还没把敌人全部击杀呢,估计就已经被这些玩家给击杀了。 如果是在前世,或者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希望跟这一看就很可疑的社团扯上关系。不过得益于多年来从战场和厮杀处得到的历练,郑鸣此时表现出了果决的一面。 在无数的弓箭之下,现场将近三分之一的玩家,都被轻易的射中,而只要被射中的玩家,那和被长鞭抽到的人一样,都是愣着原地,并且进入了石化状态。 确实很渴,她接过来,打算抬头喝的刹那间,男人呵护备至的嗓音再起。 番外 一树梨花一溪月 - 十样锦 - 秦十六 一些话先放前头 1、原版满娘的番外。--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作为盘点的答谢。一直卡,拖了这么久,十万分抱歉。 公告里已说过,此篇虽放在VIP里,但是免费。显示字数900+,实际字数7000+。 因着基调不够明快,少不得要说一声,慎入。8过,实际上,我想写虐文,却因笔力不济而写不好虐文,抹眼泪,这可真郁闷…… 2、至于正文,趴,今儿没有。。。。别抽我…… 咩,那个,不找借口,那个,还是抽我吧……> 我加紧写,多暂出来……甩汗,您看我像靠谱的人么……so,还是抽我吧……b 3、关于单订,今儿白天没在,刚才看,已经开通了。 4、折腾了一天,困得不行,一会儿要去睡了,那个,帖子先加jīng,明儿回复,万分抱歉。 -----------------以下为番外----------------- 旧山虽在不关身,且向长安过暮chūn。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杂诗无名氏 夏。四月中。斗指甲为小满。 物至于此小得盈满而未全熟,故名也。 她生在小满那一rì。 出生时,娘因着是头胎。遭了不少罪,从天黑一路嚎到天明,声嘶力竭,没了泪水也是哭音。待到她落地,稳婆说是位千金,娘却突然噤了声,哭也哭不出。 爹在外面得了信儿,耷拉着脸,包了一个最小的喜包给稳婆。 她一直是给爹省银子的。后来又能给爹赚银子。但于她自己呢。稳婆少收了银子,便少说了许多吉利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她往后地rì子总是不大吉利。 最初,她觉得。在节气出生实是好事,生辰格外好记。妹妹生在秋rì八月廿七,不易被记住,便就错过了很多次生辰早上的鸡子儿,----错过就错过,娘素来不会给补的。 她也不是多爱吃鸡子儿,只是因着鸡子儿而觉得那个rì子是不同寻常的,----总要有那么一点点儿不寻常,才会有盼头。后来到了年府。鸡子儿变成最微不足道的东西,甚至被用来洗身子。于是,这rì子便就又没盼头了。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个生辰委实糟糕,正是这个生辰夺去了她全部的盼头。 当年府拿着一张写着同她生辰八字一样的卦符找上门来时,家里正是一片混乱。 彼时她在厨下烧火,因着爹又图便宜。买了被充凑了杂草碎梗的秸子柴,极不好烧,忽而烟蹿得多高,呛得她咳个不停,脸也熏得像花猫儿一样。 娘在院里给妹妹篦头发,提鼻子一闻,糊味弥漫。张口便高声骂道:“大丫,你作死呢?!” 响雷到哪里都是响雷,这一嗓子穿过浓烟炸开在她耳边,也传到东里间把歇觉的爹给炸醒。她陡然听到,手一抖,烧火棍险些撇了;爹陡然听到,一激灵醒过来。随即便是大骂:“MD。败家婆娘,你吵吵什么吵吵?消停些!” 于是。小床上睡着地小弟就此被吓醒,也来应景,小嘴一张,哇的一声惊破云霄。 娘自生了小弟,越发硬气起来,当下一摔篦子,梗着脖子回骂道:“你吵吵什么!儿子都吵吵醒了!zu吧你就!!青天白rì的也不说出去找活计,就知道傻吃乜睡,等着家里揭不开锅呢?!” 又是使劲一推妹子,喝道:“二丫!去看你姐zu啥呢!这是要拢着了房子啊?这还没去姚家呢,就断了自家?!这老的小的都不想活了是怎么着?!”说着自家也站起身,一边儿扑弄衣襟,一边儿往屋里走,拟去哄儿子,嘴里犹是骂骂咧咧。 妹子被推了个趔斜,拧搭着身子,歪着头,嘟着嘴,瞥了娘背影一眼,一溜小跑蹿进厨下,在门边侧身站了,掩着口,咳起来。 其实这会儿已是没多少烟了地,她手忙脚乱的收拾了锅台,正听见咳嗽声,一抬头,见妹子披头散发的门口站着,忙站起身,在大襟上蹭了蹭手,过去给妹子拢头发。“头绳呢?” 妹子嗯了一声,嘴上说道:“外头台子上呢。”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只往架子上的笸箩里瞄。 她会意,有些犯愁,嘀咕道:“娘记得数呢……” 爹和娘吵得更凶,即使小弟哭的声再大,也压不下娘尖利无比的声音。“分家时候你不吵吵,分老nǎinǎi东西时候你不吵吵,这会儿倒知道关起门来同我吵吵!我呸!你吵吵什么?你吵吵什么!” 她知道吵到这句就会持续很久了,见妹子眼睛还不移开,咬了咬嘴唇,挪步过去,往笸箩里取了一个被掰过的糙饼,仔细瞧了,才小心翼翼掰下一条来,瞧着略有显眼,便又在另一面掰了个边儿,修了修边角,这才放回去,两块碎饼塞到妹子手里。 妹子就高兴了,攥了那块,蹲在水缸旁啃起来。她往锅里舀了瓢开水,吹了半晌,尝着不烫嘴了,方递给妹子,小声道:“慢些,别噎着。” 妹子噎得眼睛直翻,忙接过来,咕咚咕咚全喝了,勉强顺下去,才嘟囔道:“真硬。姐往后要给我带细面的。就姚二哥给地那样地。” 她想到他,心里又是一甜。牵了牵嘴角,蹲下身拢着妹子的头发,道:“好。” 忽而敲门声起,牙婆孙婆子的声音同时传进来,高叫“夏家嫂子”。--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屋里的争吵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是噼里啪啦的收拾声。爹娘一起高声应着,一边儿忙不迭往外走。 娘特特拐到厨下,她唬了一跳,忙不迭去擦掉妹子嘴边儿的饼渣子。娘却压根没注意那些,压低声音狠狠道:“大丫,快,回东厢去。洗把脸!头发拢好了!!一会儿喊你你再出来!二丫,你消停些。屋里呆着,敢跑出来小心揍你。” 她在东厢洗脸的功夫,听着扒门缝地妹子道:“姐,一群穿绸子衣裳的,是不是姚二哥家地?” 她掬着水的手一顿,脸上微热,低声道:“必不是。他……往北边儿去了,还得俩月能回吧……他家人能来做什么?” 他最终在两个月零六天时回来了,而她。刚好嫁为人妇一个月一十六天。 那张契上,有她的名字,也有他的名里一个“庚”字。她只认得这些。还是他教的。他给她地锞子上便有这字,彼时她记下了,他笑夸她伶俐,还道以后会教她识字。还道以后…… 却是,再没有以后。 那张契上写的,丙戌年甲午月庚寅rì。夏氏小满卖与年府为奴,身价银子五十两,从此生老病死与夏家再不相干。 与他,越发不相干。 脸上一个红红的掌印,是娘的。纸上一个红红的掌印,是她的。她被带到东厢,剥了丧服。从里到外换了新衣。软料子的亵衣穿在身上,滑溜溜地,像抓不住一般,让她无所适从。她死命抓着那丧服,死死盯着娘。 娘不理她。一旁地婆子面无表情地从她手里夺过那丧服,丢在床上,干巴巴道:“姑娘。今儿起就不必守这家地孝了。” 孝也不必守了。从此再不相干。 她原有一匣子他送的各种小物什,从珠花胭脂粉到面人桃核雕。零零碎碎,一如她对他的回忆。 可惜,娘说,往后你过好rì子了,哪里还用得着这样的破烂东西,留下与你妹妹玩吧。 于是,她一样也没能带走。 幸而,她把那锞子贴身带了,娘不晓得,才得以留存,成为她唯一的念想,好叫她rì后凄苦之时,有可相对垂泪之物。出户住了很久,等待吉rì。 自家一间屋子,不知妒煞多少丫鬟,她却是惶恐无比,打小先是与姥姥同住,后是与妹子同住,屋里总没断人,如今却是独自一人,只得紧紧攥着那锞子,对着无尽黑暗瑟瑟不已。 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她越发沉默了,对着那些人,不晓得要用什么表情,不晓得能说什么话语,便只能低低的埋下头。娘对人夸她老实、让人一百个放心,她就这般吧。 吉rì终于到了,她极早就被唤起来,丢进沐桶细细洗刷一番,然后穿上大红的喜服。 婆子忍不住唠叨,姑娘你是有福地,还能穿大红。她也晓得,依着规矩,是不能的,便是他当初也同她说,入姚家便不能穿大红了。 因是冲喜。真人言说,必大红以压邪。那喜服里外缝的都是灵符,说是礼成后要烧掉。 有福吗?厚厚的脂粉掩住了苦笑,广袖之下,她攥紧了拳头。 因是冲喜,规矩也格外多,甚至从那个方位进门,走多少步,朝哪里拐身子都有限定。她一路行礼入了洞房,实在累得够呛。 累只是她一个人,这一路,并无新郎。 新郎在里屋床上躺着,不省人事。 帐子里没撒彩钱、百子,依旧撒的灵符。她在盖头的缝隙里,看着地上床上身上横七竖八叠落焦黄的灵符,微微晕眩起来,心里和那符上朱砂字一样扭曲。 盖头去了,屋里一片大红,骤然灼伤了她地眼。 简单被喂了几样吃食。许是饿过劲儿了,食不知其味,酒倒是辣得心口窝隐隐生痛。 大衣裳被卸去,要赶在时辰前烧掉。 两个画上的人儿一样地漂亮丫鬟走上来,请她安置。 帐子落下去,外面的人却没有离开的动静。 八个婆子,十六个丫鬟,加上帐中两人…… 二十六个人的洞房很拥挤。 但她心里却踏实起来。总比无人的好。 身旁地人,无声无息。死去一般。她见帐子严丝合缝,瞧不见外面分毫,她咬着唇,鼓起勇气,半支起身子。偷偷触了触爷地脸。 皮肤在指尖塌陷,微热的温度反上来。 她长出了口气,复又躺下。姥姥去地时候,脸颊是硬地,凉的。 她扯了被子,翻身阖目,空乏了多rì,劳累了一rì,便是昏昏yù睡。 忽闻钟磬大作。陡然惊醒。 待音绝,她听着身旁传来细弱的声音。 爷道,要茶。 “嗷”的一声,她尖叫着,险些从床上跌下,胡乱的撩开帐子便要逃走,丫鬟婆子纷纷抢上来,她语无伦次。只道,他要茶,他说要茶。 她是惊惧。她们是惊喜。 “爷醒了!” “果然高人!!” “爷醒了,快去报老太爷老夫人!!” 洞房里再次混乱起来,人出出进进,端水地,端药的。拿着各式家什的,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在忙。 只有她,把床铺让出来给众人,自家越躲越远,终是缩在角落里,不知所措。 抽冷子瞧见屏风后的小里间。她便躲了进去。中有一张椅子。上面厚厚的锦垫挖了个窟窿,其下对着朱漆马桶。一旁是半人高的窄面长几,上面放着赤铜香炉,并几个小匣子。墙角一矮几,上放铜盆手巾。 她实在困乏,坐了过去,软软的,倒也舒服,挪开那香炉匣子,俯在案上,沉沉睡去。 外面那般纷杂,她却睡得香甜,许久没有这般,竟是无人入梦。 爷醒来以后乍一见到她,知道她的身份,似乎是不高兴的样子,虽然脸上没挂什么,但是眼神是厌恶地,好像她是肮脏的东西。然后,就像再也看不见她一样,从不使唤她,----即使她是睡在爷房里的软榻上。半夜醒来,无论要水要起夜,爷喊的都是外间的青樱或青槐,好像她不存在。 那两个画中人一样的女孩,一个有一双会笑的眼睛,一个有一对甜美的酒窝。她深深埋下头,至始至终,她连伺候爷地资格都没有。她就是一个摆设。一道灵符。 于是,她每次听见爷唤人都会及时醒来,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看着两人忙前忙后,既不敢上前帮忙,也不敢独自安睡。 好歹,在磨人的时光里,她暗暗记下了伺候爷的每一道规矩,免得往后被寻不是。 爷不用她,她却也不是没活计了,长生居里的丫鬟们有的没的总喜欢拉她去帮忙做事。她最好说话,让做什么都做,手巧脑子灵,一教就会,又只埋头苦干,也不说三道四……果然是那让人放一百个心地。 找的人多了,难免被撞见,有一次,她便是帮人抬水时,叫青槐瞧见了。青槐板起脸来,把那丫鬟好一顿训。末了,打发了那丫鬟,青槐转向她,叹了口气,道:“姑娘,这不当你做……” 她倒不自在起来,讪讪的站在那里,反复掐着衣角,也不晓得接什么话好,只好勉强笑上一笑。 她实不知,什么是当她做的。 后来,总算找到可做之事了。 那一rì章婶病了,央她看锅。因着余下厨娘各忙各的,都不顾她,好在她晓得爷每rì的菜例,寻思半晌,鱼肉实不敢动,便只好自作主张熬了一品粥,烧了一碟白菜。最简单的,家里常做地,却让爷第一次同她说话。 爷赞,极好。又叫再做。装了食盒,孝敬老太爷老夫人并二夫人尝尝。 爷问她还会做些什么。 她无端紧张起来,强挤出一个笑容,磕磕巴巴道,家里吃不起好东西,只会做这些,炒白菜炝白菜等等,还请爷恕罪。 爷睁圆了眼睛,又眯缝起来。问她你们做白菜也是要做许多花样出来? 她不晓得怎生回话才好,见青樱向她点头,示意别怕,她稳了稳神,ì子苦,换着样吃也好有些盼头。 爷沉默半晌,然后吩咐她往后也往厨下去看看,学学厨娘们地那些花样。 打那之后,每做吃食与爷吃,爷总是赞地,便也不厌烦她了,但仍很少让她端茶递水伺候更衣。爷虽是不用她,却也不许旁人使唤她。----因着她做了几次吃食孝敬府里地其他主子。不知怎的就被得知她会许多活计,绣荷包打络子是寻常,黏鞋、裁制肚兜小衫也一样做得妥当,于是,总有人寻她做活儿。爷每见着,总是黑着脸,训上两句,有时还会去找命她做活儿人的麻烦。 她每次都只是默默听了训。下一次,人家把东西撂她手里时,她一样无法拒绝。 她压根不懂得怎样拒绝。了一个五彩戏狮的笔洗,早早上床安置了。 夜半的时候,她听着爷呜咽的声音。----爷在病中时。她养成的习惯,凡爷那边有一点点动静便会很快醒来。后来爷好了,她也再改不过来,有时候爷翻身动静稍大一些,都会醒。 爷没叫人,她虽是起身了,也不敢往前。又不敢去喊外屋的青槐。只好这么站在当地。 过了好一阵子,帐子一动。爷探出头来,借着灯光,瞧着脸上犹有泪痕。爷显然没想到她在地当间站着,唬了一跳,没好气地问她道:“你作甚?” 她呐呐的反问道:“爷……要茶?” 爷犹豫了一下,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嗯了一声。 这是第一次爷要她伺候。她问过了自己也慌了神,要不要出去叫青槐……?她顿了顿,还是自家学着青槐青樱的样子,打暖壶里倒了热茶出来,先荡了两遍茶盏,才倒好了茶递过来。 爷接了。喝了。她寻思寻思,又回身倒了些热水到盆里,投了条手巾递过来。 爷脸上有些僵,没接手巾,狠狠的瞪着她。 她便也僵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到底是秋天了,又没到拢地热的时候,屋里还有些凉,她本就站了一会儿,这会儿只觉得寒意飕飕往裤脚里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撇头打了个喷嚏。 爷叹了口气,见她只穿着中衣,身上披着薄袄,身子一直在抖,再探头去看软榻,锦被大敞,约莫也是没点儿热乎气了。爷一伸手拿过那手巾,擦了一把脸,撂在一旁小几上,对她低声道:“上来。” 她顿了好久,才撩了帐子坐到床边儿,一点点地,缓缓的,将身子挪移到床上。这是第二次,她躺在这张床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彼时爷还只是一个十四岁少年,先前因着气恼愤恨落了泪,现下在女人面前却是强挺着。可背转过身,到底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她遇到难受的时候,总是躲起来一个人偷偷的哭,姥姥找到她,就把她抱在怀里,顺着她的脊梁骨摩挲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她总能很快安稳下来。她迟疑了下,手搭上爷的后背,帮爷顺着背,爷果然也很快安稳下来。 片刻,爷翻了个身,揽着她的腰,低声叨咕着她听不懂的话。举人。进士。外放。州县。主簿。 有地词儿她听过,有的压根听都没听过,于是她只能沉默,只能一遍遍顺着爷的后背,直到爷睡去。 后来她就常睡在这张床上。 比软榻宣软,比软榻暖和,关键是离得近,近到能听见爷的呼吸声,知道有人为伴,她心里踏实。她隐隐的猜到。总有一天会有什么,但那始终像是很遥远地事,她既不懂得,便也不去想。 其实,那一天很近。 爷剥开她衣裳时,她一直在打颤,话也不敢说,动也不敢动。 爷捻起她颈上系锞子的红线,她的心猛得一顿。同那锞子一道被提溜起来。----他给地锞子,唯一的念想,若是被爷…… 锞子很快跌落在枕边,她的心却一直没有放下来,而是随着爷落在她心口上的唇舌而起伏不定。裸露的皮肤微微的凉。心口窝却是热得不行,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异物地闯入让她陡然清明,可口中依旧说着胡话,只道“爷饶奴婢”。 爷用余下的那只手揉搓着她,又去亲吻她的脸,声音低沉,带着安抚,只唤,满娘。 她身子还是抖个不停。怎样也放松不下来。爷寻了几次方进入门户,她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爷的唇也没能让那些褶子一一打开,却未成想后面还有一下最疼地。那一刻,她全身骤然绷紧,几近僵硬,心也停了跳动,血也停了流淌。全然濒死之感。恐惧瞬间在心里扎了根,以至于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才能完全打开身体,以平和的心态去迎合爷。 她伺候过爷起夜,但这次擦身子,到底是不同。烛火明晃晃的,她脸上臊得燥热。身子却因着有汗而发冷。爷也满是汗,擦了之后又出,口中只道热,换了亵衣,不肯盖被,定要晾上一晾。她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强忍着陪了。直到爷摸着她身上凉了。这才jǐng醒过来。扯过锦被,把两人盖了。又箍了她在怀里暖着。 她身子是暖了,脸上也越发热了,可这心里……五味陈杂。 那个人他……如今…… 锞子贴在她和爷身体中间,拔凉拔凉,怎样也暖不过来。 四更天地时候,爷将睡将醒般,低声叨念着冷,身子却是滚烫。----竟发起热来。 她手一沾爷前额便是骇了一跳,忙不迭去喊人来。 爷这才好几个月?若再病成之前那样,那还了得?!于是,从天光未亮到rì悬于顶,大夫走马灯似地来。可看过之后,大夫们都丢下同一句话,六爷是晓得房中的事情,因身子微虚,受了些寒,故发了高热,只消开些退热滋养地药便可。 她脸涨得血红,头压得极低,恨不得躲进地缝里,却未见老夫人是面sè铁青。 “原当你是个老实的,竟也学那狐狸媚子!好好的爷们,岂能叫你们熬坏了身子?!拖下去关了!!六郎要有个什么,看不生剥了这贱蹄子地皮!” 她惊恐万分,原是连话也不敢大声说的她,第一次当着许多人喊将出来,“奴婢冤枉!” 一个巴掌落下来,抽得她一个趔斜。周婆婆一把揪过她,狠狠骂道:“还犟嘴?”又压低声音只让她一个听到:“爬爷床时怎的不想个仔细?这会儿装个什么!下作蹄子……”说着反手又是一抽。 本就折腾了一宿,前后就睡了一个来时辰,脑子沉得很,早上又跟着爷这边转悠,饭也不曾吃,这会儿再挨这两下子,她只觉得身子也晃晃悠悠,眼前冒了金星,几个人也瞧不分明了,只反反复复道:“奴婢不敢,奴婢冤枉!” 却是一路叫着冤枉被架了出去,丢在东厢小里间。 那是东厢后接出来的一个耳房,有门无窗,有桌无床,原是选着方位分供家神之用,后来家神都请到家神祠里,外面不设道场,这房子方空了下来,只留着关些犯了错的丫鬟,作以惩罚。 关了门,便是骤然堕入黑暗,丝毫光线不见,她缩在墙角,紧紧攥了那锞子,紧紧阖着眸子,没有力气哭嚎,甚至没有力气默念他的名字。 如果能就此死去…… 他原道,姓了我的姓,死也要死到一处去。 如果能就此到来生…… 他原道,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 她眼角挂着泪,嘴角挂着笑。如果……如果还有如果……沉两三天。虽睡得头也迷糊了,舌头却一点儿没钝掉。 待清明了,爷被人喂粥时,只尝了一口,便掀了粥碗,冷冷地问,满娘呢? 谁瞒得住爷?满京城的人都晓得年家六爷最是聪敏。 爷连摔了六个碗,老夫人那边才松了口。 她被提出来后,也卧床三天,灌得满口苦药汤,夜半时还是会从内到外冷得难耐。 一晃小半个月,她再不敢靠近爷的床,便是白晌,便是满屋子都是人,也不例外。 然却在一个夜里,被爷拖了过去。 她压根不懂得怎样拒绝。挣扎也不会。只僵硬的挺着。 爷却什么也没做,只紧紧箍着她,一只手顺着她的脊梁骨一下下摩挲,像那晚她的举动一样。 一遍又一遍。 她的身子渐渐松懈下来,而后听爷低声道,满娘,原是我地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压了多rì的泪水忽就倾泻而出,她终是嚎啕起来。 那锞子也像被打湿了一般,贴在心口窝,凉凉的,直冻僵了心底最深那一角,再缓不过来。 再缓不过来…… ...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8、有人就有江湖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写在前面: 解释就是掩饰,于是,我啥也不说了,蹲下,抱头,等着砖头和皮鞭。--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 断了N久,写一章那好意思发上来,所以,今儿发三章。 趴,依旧没存稿,刚码完,都发来。所以,下周,咳咳,依旧没谱。那个,咳咳,周末再来晃晃吧。 等第三章改完,一看点儿,晕……原来我就是踩点儿的命了。 这是今天第一更 --------以下正文------- 一碗鸡汤喝了个底朝天,夏小满同学抹把嘴,化身为黄鼠狼,开始惦记起崖山庄的小母鸡来。 在心里筛了一遍崖山庄送过来的人,又琢磨起府里人还带走几个不,比如采买上的人。她一城里长大的孩子,什么农作物的秧子都不认得,总要找两个明白人跟着才好,免得出洋相出大发了。虽然不晓得采买上的懂不懂农务,但好歹常买菜的,对菜蔬肉禽的品质和保质多多少少会有些了解吧。 她这想了一圈,还没寻思妥当,小丫鬟们已是把桌子拾掇下去,奉上茶来了。 她瞅着那五彩茶盏,摇了摇头,这事还是得找小韦嫂子商量商量比较妥当,因是要带她去崖山庄的,又还少不了她帮衬。有些人,便是她夏小满用着顺手也没用,还须得能和小韦嫂子配合得好才行,所谓团队jīng神么,就是得大家伙儿劲儿往一处使才能成事。不然若是内讧----这内忧外患一起来,可不是她能招架得了的。 夏小满瞧了一眼青樱,回头也得叫上她一起商量,虽是不带她去崖山庄的,但是她于这些事毕竟是熟悉,多少能给出些主意,这也是表示对青樱地重视,以及向年谅表态----好歹人家是年谅的头号心腹,叫伊来商量。也算是对年谅开诚布公。 她和他,未尝不是一种团队,也是要拧成一股才行。有她懂的,也有太多她不懂的,自知者明。若她藏着掖着,误导了他和他师爷的判断,那只会更糟糕。 先去看看纪灵书吧,她灌了半盏茶,开始捋着今rì计划。一早青樱已经来回禀过,说去议事厅问了聚集过去的管家媳妇,听没什么要紧的,就都打发了。她也不准备多问,反正有事再来找便是。那探望纪灵书便就排在第一位。----其实于情于理也当如此,因着昨夜实在慌乱,脑子乱七八糟的,全然没琢磨纪灵书的事,早上又起得这么晚,哎,还不晓得一会儿过去怎生解释才好,昨儿出了事。今儿还这么晚才过去问候,唉…… 夏小满想罢撂下茶盏,掸掸衣裙站起身,向茴香道:“咱先回房,换了衣裳去瞧瞧表小姐。”因青樱没在房里,便就吩咐了采菽,道是一会儿叫青樱并小韦嫂子到她房里去。 正说话间。青樱打外头挑帘子进来,未待夏小满开口,她先打发了屋里几个人出去,然后移步近前,低声道:“二nǎinǎi,这姨夫人那边,您不过去瞧瞧?一早小韦嫂子过去。现下回来了……” 她眉宇间已是带了忧虑。今早上得知二nǎinǎi半夜被魇着了。又听闻豆蔻一个晚上不消停,便担心表小姐那边。--强烈推荐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搜索网站--这姨夫人在六爷心中位置有多重。不知二nǎinǎi清楚不,她却是再清楚不过地,这连带着表小姐身份亦是尊贵起来,表小姐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姨夫人不饶,六爷这边…… 夏小满一笑,道:“可是想到一处去了,我正准备回去换了衣裳就去瞧。小韦嫂子早上过去了?”说话间心里也略有紧张,这事弄的哎,得先和小韦嫂子对对词儿。 青樱点头道:“一早那边儿府里来寻止泻的药,说是小少爷昨儿晚上吃坏了些东西,夜里起来了几次。小韦嫂子借着送药过去的,方才回来,因爷和二nǎinǎi这边用早膳,点个卯便往后面去了,现下……二nǎinǎi可要招她过来?” “嗯。请她我房里去吧,我回去换衣服。”夏小满道。又问,“纪家二少爷吃坏东西了?请大夫没?那孩子才多大?可别乱给他吃药。”不能再出乱子。 青樱道:“这二nǎinǎi放心,都是妥当的药,小少爷原也用过地。” 夏小满点点头,叫她去招呼小韦嫂子了,自家带着茴香回房。 出了门,因着心里有事,脚下便就快了些。茴香赶着紧走两步,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夏小满,又满口道是主子身子要紧,走慢些。 夏小满想起昨儿下晌那阵子,真是吓得腿软了,不由一笑,道:“我可不是昨儿那样了,今儿是强多了。甭扶着了,我没事……”忽而偏头瞧了她红扑扑的一张小脸,骤然明白她的意思,这老脸也微有一热,忙掩饰似的咳嗽两声。这就是贴身丫鬟,什么都管,在她面前似乎没什么个人**。 茴香微微扬起红苹果一样的小脸,蚊子大小的动静道:“恭喜主子……” 夏小满听了这话便是脚下一滑,这后槽牙也跟着疼了起来,只剩下哼哼。好似终于把她推销出去了一般,瞧着吧,回头丫头肯定还得同她提往后的rì子云 果不其然,丫头瞧着左右无人,便是低声道:“主子莫嫌奴婢聒噪,奴婢实在是一片为着主子的心,也是那rì小韦嫂子说地那般,如今爷可是大好了,主子也当往长远里想……” “嘿……我就知道……”夏小满嘿嘿两声,又是这套,已经变成固定套路了吧。这就应该写个板儿上,下次想说时,也不必动口。直接动手----像乱马他爹一样举板,多方便…… 茴香也不是没瞧见主子那脸不耐烦的样子,但若不说心里实不踏实。说话间主子便要去庄子上了,这若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主子多暂离过爷那么久过,这些天,又谁伺候爷安置?主子是不上心,可底下上心地不是多着?!若那上心的得了个空 天下总没处买后悔药去。 听了丫头吞吞吐吐说完,夏小满缓缓绽出个笑容,却是没有笑意。也无话可说。真是,连“顺其自然”四个字也是说不出来了。 那事,食髓知味,岂是一个“守”字能解决的?他和她都不是白纸一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看本心了。 至于他们的关系。她翻眼扫了满院子地花红柳绿,从前没那事,便是万般设想,也是无用。如今有那事……虽说她素来不认为有什么关系可以捆绑束缚住她,但确实要重新捋顺两人的关系了。 容她转过脑子来再想吧…… 眼下…… 豆蔻醒来后,乖乖喝了药,倒是安稳不少,已是强要起身干活的。叫夏小满瞧见,又按回床上去。 “急什么?哪里有那多活计?先歇两天。”夏小满笑眯眯瞧着她。温言安慰两句。 豆蔻实是还有些没缓过来,嘴上说着无事,笑容却十分勉强。 夏小满叹了口气,再想纪灵书,越发郁闷,只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好生养着。出了她那屋门,又吩咐茴香寻两个妥当地丫鬟照看她几天。叫她身边儿别离了人。 “过两rì再好些,就叫她跟你一块儿,你带着她些。”夏小满坐到自己床上,舒展舒展筋骨,接过茴香递的茶,叹道,“越把她一个人放着。她越害怕。等过阵子,她心里踏实了,就能好些吧。” 茴香应了一声,也叹了口气,道:“主子心慈。豆蔻也是小,没经过什么大事,这次若磨过来了。许是以后就顶用了。”她顿了顿。仔细瞧了主子的脸sè,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道:“主子……往后少……那个,出去还是多带些人吧……” 夏小满没言语,脸上已带着苦笑,难道带一加强连地保镖出去不成?当她自己是谁呢!她晓得茴香是想劝她往后少出去,这话年谅也沾边儿提了一句,这短期内,她实在是不可能出去了。 一则是不能惹恼了年谅。人家虽然没直接说别出门了,但意思也表达清楚了,她若装糊涂和人家拧着来,其结果只会是以后都没出去的机会。再来,也是自家多少有些惧意,既怕那伙匪,也怕捕快了。 外面实在太黑了。 说什么夜行逢鬼,却是哪里都是漆黑一片,谁都是鬼,明地暗的,防不胜防。 还是家里安全系数大些。 “嗯,我这一时是不会再出去了。”她低低道。然后听见茴香明显松了口气,连道主子英明云云。 她挑了挑眉,果然还是省事些好,大家都喜欢省事的。 不要急功近利。她对自己说。慢慢来吧。 凌家签下了便跑不了了,反正现在没成本投入,而且也是啥啥都没有,没厂房没铺面甚至没开始市场调研。而现在纪灵书的状态……唉,画图还要看心境啊,这一时能不能画出漂亮的图纸来,也是未知数。 她苦笑,生意还没起步,却满满地都是麻烦。到底是万事开头难,还是这没开始就要结束? 她这厢愁眉不展,那厢小韦嫂子进门时也带着点子愁容。 夏小满这心里就越发闷起来,先是问了小孩子病症,然后问了纪灵书,这舌尖数了一遍牙齿,愣没敢开头提纪郑氏。小韦嫂子一样样来回答,自然少不了纪郑氏地消息,她道:“二少爷无大碍,已经止了泄了,到底是小些,昨儿晚上贪嘴,看着的丫鬟又没止着他,要什么果子给什么,这才酿了错。姨夫人和纪大nǎinǎi已是罚过跟着地人了。……表小姐瞧着是无碍地,有说有笑的,但还是和往常不大一样,只说不上来。姨夫人那边,脸上淡淡的,不省得是因着小少爷那事不痛快,还是表小姐这边的事。----实是不瞒二nǎinǎi说,我只寻思,这表小姐说得再圆,姨夫人怕也能瞧出端倪来。如今……” 夏小满嗯了一声。女儿那点子变化哪里逃得过做母亲的眼睛?尤其纪灵书个老实孩子,压根不善于掩饰。现下回想,彼时她那小脸儿都是煞白的,又瞒得住谁? “你怎么和姨夫人说的?”夏小满托住额头。一句谎言总是要用十句百句来圆。还能怎么办?----问清楚,然后编瞎话圆呗。> “表小姐昨rì怎生和姨夫人说的,我并不知……”小韦嫂子苦笑道,“实是去探了下二少爷,姨夫人并表小姐也在那边……您也知,这等光景,实在是没法子同表小姐单独说说话,问上那句。瞧着姨夫人那般,我也未曾提旁地,只撂了药,请了安,便就回来了。夏小满点点头,也好,那就全看临场了。便道:“那便这样吧,韦嫂子,你先去忙吧。我过去那边瞧瞧。回头我还有事找你商量,----嗯,等我回来再细说吧。”顿了顿,又喊住告退要出去的小韦嫂子,道:“韦嫂子,纪家二少爷那边能吃东西了不?”总要带点子什么去探病吧。 小韦嫂子道:“方才去时,只知是止了泄了,当是没吃什么。一般都是要清清静静饿上几顿的。” 夏小满嗯了一声,这法子红楼上有,溥仪的回忆录里也有,似乎老人应对胀肚腹泻等胃肠疾病的都一个法子----饿。可饿的滋味,怕是比病还难受,小孩子哪里擎得住饿?没体力,病也好得慢。 她摇头道:“不吃东西也不是个事儿。吃点儿清淡的清清胃肠就好了,真什么都吃,人也虚脱了。青樱,你瞧咱们厨下能做点儿酸甜口地小菜不?能就叫她们做几个清清淡淡爽口又不腻烦的。酸甜儿的小孩子也爱吃。再叫熬一罐子粥吧,吃不吃的,先配上,也是这个意思。粥别加糖,也别加花样什么的,就清粥就好,别太稠了,不好咽,多留些米汤……” 两人应声下去,夏小满这边起身慢慢梳头更衣,等着粥、菜好,一路带过去。这带着礼,甭管着多少轻重,好歹没那么心虚。 头发才梳好,外面小丫鬟来报,门外一位凌肖氏求见二nǎinǎi。却是凌二嫂来了。 夏小满一笑,吩咐小丫鬟去告诉厨下那酸甜口的菜多备出一份来,拿食盒装了,一会儿送到偏厅。今儿净遇着小病号了,不晓得凌二嫂家惊痫的孩子怎样了,想来那样情况,昨儿也是没吃好地,既是做了“病号餐”,回头就也与她带一份走。 凌二嫂带着个包袱进地门,等夏小满走进厅,丫鬟们退出去,未及开口说话,便就把那包袱往桌上一撂。摊开后,里面是那一系列莲花样的匣子,和两个照匣子图样扒下来地莲花样的绣袋。 夏小满一愣,扭头去瞧凌二嫂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微黑的眼圈,一时说不出话来。 凌二嫂见她这般表情,却是一笑,认真道:“二nǎinǎi一直不爱听我们说大恩大德这话,也不图稀我们什么报答,我们也实在也没什么可报答二nǎinǎi的,便只这份穷心思。----这匣子是外子赶工出来的,荷包是奴的手艺,虽是赶得紧,却不敢有丝毫马虎,还请二nǎinǎi过目。” --------不算字数分割线- 下面还有两更。 ...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9、有人就有江湖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39、有人就有江湖3 【前面还有一更。  请勿错过。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争斗,也有道义。 夏小满缓缓呼了口气,瞧着那些细腻的花纹,丝毫没有赶工敷衍的痕迹,伸手包了那包东西,坐下来,又一抬手,请了凌二嫂也坐下,这才慢声道:“二嫂子高义,我实在惭愧。  ” 她自问也讲道义,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道义多半是为利益服务,是遵守游戏规则,真心几何,连她自己都不晓得。 凌二嫂忙道:“二奶奶哪里话来,二奶奶大仁大义,我们万……” 夏小满抬手止了她的话,问道:“二嫂子从哪条街过来的?可听说了年寿堂的事?” 凌二嫂一愣,道:“不曾……”随即忽明白了什么,愣怔之后满是认真道:“二奶奶这边若是有事,与奴说的那事作罢也无妨。  这些物什原也当是我们报答二奶奶的——奴还是那一句,二奶奶许是不当那是恩德,我们却是永感大恩。  二奶奶也瞧见奴家的境况,奴与外子一时离不了玫州府,想用奴,奴随叫随来;不得用,也无肖惦记,二奶奶与奴的那些银子和药材,足够奴一家年余的嚼用。  ” 她生怕被打断,极快的说了这些,夏小满那厢听了却越发不自在。  一时间,这脑子也跟着热起来,甚至起了念头想只做投资人,拿了银子叫凌二嫂做生意去。  自己既不出府,就提个方案交个图纸等个分红。 诚信没有问题,手艺没有问题,本钱不多,起步会慢,可也不是大问题,剩下的问题…… 她脑子里被热浪扫过一周。  想到实际,便又慢慢冷静下来。 剩下地。  是招揽生意的问题。  凌二嫂虽然瞧上去很碴利,但限于性格过直,瞧着又不像肯妥协的人,未必做得来生意,凌二更不必提。  加上还有个名声……。  真的交付到凌二嫂手里,误了自家,不过几百两银子罢了。  搞不好怕是要误了他们一家子人。 她静静听完,默默想罢,压了心中万千感慨,终还是道:“也不瞒二嫂子,二嫂子待会儿往隆庆街去,便能晓得年寿堂出了何事。  最近这段日子,我怕是出不得门了,二嫂子那边的事。  只能先搁置下来的,相信二嫂子也能体谅我的难处。  买卖地事在我心上,一旦我这边儿得空,或是想出旁的路来,会立时去告诉二嫂子。  ” 她顿了顿,郑重道:“我是把贤伉俪当朋友待地。  二嫂子家里若有什么事,也莫要同我见外,尽管过来,我必全力而为。  ” 凌二嫂闻言忙站起身,道:“二奶奶哪里话来!!奴口拙,感念二奶奶恩德的话已是说尽,想来二奶奶明了奴的心意,奴实是……” 夏小满起身过去扶住她,道:“二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是把我的意思说给二嫂子听。  二嫂子明白我便好。  往后这些客气的话便也不用提了。  ”说着一指桌上的包袱。  道:“我再说一句,二嫂子莫恼。  算不得客气,也是实情——这些算是我从二嫂子这里订地,眼见三月三上巳节,也当往各处送礼,恰好这匣子用得上,作价与先前一样……” “二奶奶。  ”凌二嫂抓了夏小满的袖子,微有皱眉,道,“我来时可是把话都与二奶奶说明白了的,二奶奶的心意,奴也省得,然还请二奶奶体谅奴的心意。  二奶奶若这般说,奴昨日的药钱,奴几时能还得清?” 想起昨儿的熊胆,便就想起那俩匪,继而想起扛走的那几筐药材。  彼时真是怕了,只想着尽快打发俩煞神走,这会儿想来,还不知道昨儿被“劫”去那药材多少银子呢——因这面地帐都算在药铺里,归青樱打理,青樱自然不敢来与她说这话,她昨儿到方才还都在混乱中,哪里顾得那个,便压根没过去问过药材损失多少银子。  不过用小脚趾想,也知道银子少不了,说上千那是悬,百余两怕是不够。 年谅是不能问,但是自家折了这些,总不是件舒坦的事。  相比起来,凌二嫂家那半两熊胆,根本不值一提了,说扶困都寒碜了些。 罢了。  凌二嫂不要银子,她也不好再执意给,便顺着药物话题问了凌二嫂家孩子的状况。 凌二嫂道是服了药便安稳了。  说话时又是满口感恩——那毕竟不是一味便宜的药,而这一给半两,够吃上好一阵子的,保不齐病就能好。  说到孩子的病,而说到孩子地病因,她也没说许多,只说了一句见了腌臜东西冲撞的,可声音里却不无恨意。 腌臜东西。  冲撞。  夏小满垂了眼睑,低头抿茶,既是说了无意于他人私隐,便就闭嘴吧。 腌臜啊……“世界本就邋遢”。 * 凌二嫂走的时候到底叫夏小满塞了一食盒酸甜口的小菜和一些新鲜点心,夏小满又交代了后门上两个算得是心腹的管家媳妇,若自家不在,凌二嫂有事寻来,叫她们能帮的就先帮下。 夏小满回房把那几个匣子并荷包重新拿好包袱皮包好,再带上那一食盒粥和小菜,瞧着“礼”够厚了,这心里也没那么虚了,寻思寻思,又叫来采艾,带上了六条同学并它那套旌旗鬼脸的家什。  自上次六条把一饼灭了,她再没把两只往一块儿放过,也是怕再出什么事不好收场,但今儿若能活跃气氛解了围,那就是让六条单挑纪灵书的动物园她都认了。 然而“超鸟六条※#8226;奥特曼”大战百兽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甚至连它那些行头都没拿出来。 因着本场主要观众纪方杰小朋友身体状态还是不大好。  估计是饿地,有气无力地模样,瞧见六条也没个笑容。  他这般,其余观众就不用说了,都是只顾着心疼他,提不起兴致来看耍鸟地。  纪灵书瞧见六条眼睛亮了一下,但还是抿了嘴巴没说话。 六条也明显是受了这低压环境影响。  也显得有些蔫。 气压再低,夏小满同学都必须精神百倍。  这脑子高速运转,好随时调整策略,改变言辞,适应场景,以博纪郑氏个舒心。 进门请安问好,瞧了一屋子沉闷,便也不提早上。  更是不提昨天,只先陪笑道过来探望小少爷,带了六条来给小少爷解闷。  待见小少爷闷大发了,没心思看六条耍宝了,便提了一句也就撂开,挪了食盒过来,道是做了些酸甜爽口的小菜,给小少爷养胃。 纪戚氏睁着双微微浮肿地眼睛谢过。  说了病情无碍云云,眼睛就落到婆婆身上,等着婆婆做主。 纪郑氏坐在床上,把孙子揽在自家怀里,一下下摩挲着他头发、脸颊,眼里满是喜欢。  满是心疼。  原听夏小满请安问好,她只点点头,没什么表情,没往日的亲近,却也没带出颜色来,好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中那个孩子身上,听得夏小满说了酸甜口儿地小菜,这才微扬起下颌,带了丝笑容,道:“难为你有心。  ”却是拍着孙子的身子。  道:“他这般胡吃。  当清清静静地饿上两顿才是。  ” 她怀里的小家伙微扭了一下,不晓得是不好意思了。  还是想抗议而没体力。 果然是这套理论。  夏小满瞧那可怜的娃,忙陪笑道:“姨夫人说的极是。  但小少爷毕竟年纪还小,刚净了肠胃,身子还虚,再这般饿怕是难熬,还是多少少吃一些,只清粥小菜,也无油腻,既果腹,也能调理滋养肠胃。  ” 小家伙睁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祖母,却是因家教甚严,也不敢吱声。 纪郑氏瞧了夏小满一眼,又瞧了瞧孙子,叹了口气,低头拍了拍他,柔声问道:“保平,你小婶子与你送了好吃食来了,起来吃些?” 乳名叫保平的小家伙纪方杰早饿坏了,闻言忙不迭点头,便撑着胳膊要起来。  纪郑氏一笑,扶了他坐正了,纪戚氏和夏小满并几个小丫鬟忙过来伺候。  纪郑氏摆摆手,示意不用,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低声问道:“保平,谁与地吃食?” 小家伙立刻懂事的直起身子,抱拳哈腰,向夏小满一礼,饿得声音也弱起来,却是礼数周全,道:“方杰谢过小婶子。  ” 夏小满忙还了半礼,笑道客气见外了,心底一个劲儿的唏嘘。  素日里并不大和这纪家这俩小孩接触,因着所谓“勤有功,戏无益”,俩娃都是被纪淙书拘着看书的。  这知书达礼是好,再这么养下去,终是又两个翻版纪淙书,方正有余,变通不足。 地球是圆的,你是方的,岂非格格不入? 小丫鬟上来揭开食盒,端了粥碗小菜出来,要来喂纪方杰。  纪郑氏却道:“交给灵儿。  ”又向纪戚氏道:“你一早跟着,家里事还没处置,先去忙吧。  保平我这边照应。  ” 纪戚氏应了一声,瞧了眼夏小满,揣度着婆婆这话,是叫自己走,还是来带着将夏小满也请出去。  却听纪郑氏又道:“纳福,怎的不搬凳子来与满娘坐?”纪戚氏这就明白过来,福了福身,把满屋子丫鬟都带了下去。 夏小满想着东窗事发,略有紧张起来,心里盘算着是拿十句百句话来圆个谎还是求个坦白从宽。  见纳福搬了凳子,她笑着谢过,打发了茴香采藻她们出去,又往纪灵书手里去接碗,陪笑道:“碗还有些热,别烫了表小姐的手,还是我来吧。  ” 纪灵书笑道:“无妨,小嫂子勿念。  ” 纪郑氏示意纳福也下去,见屋里无人,这才长出了口气,向夏小满道:“满娘,你素来疼她,我也省得,这是从小事上也都瞧得出来。  ——其实,这小事上才最见人心思。  ” 倒似问罪地开场白,夏小满忙恭恭敬敬站起来,垂手道:“姨夫人折煞满娘了。  是表小姐聪敏灵慧,待人又好,哪里只我一个人喜欢她,您也知年府上下便是没个不喜欢表小姐的。  ” 纪灵书听得夸她,忙低下头搅和着粥,却是笑得甜甜的,轻声道:“小嫂子过誉了。  小嫂子待我是极好的。  嗯,府里人也是待我极好。  ” 纪郑氏瞧着女儿一笑,点手让夏小满坐下,随即又叹了口气,摸了摸孙子的头,道:“灵儿呐,自小姊妹一个,只淙儿这一个哥哥,又是差了十来岁的,当初她父亲也是想把她当个儿子来教养,这性子难免独起来,也不爱有伴儿。  如今带她来京,也是想让她见见世面,省得些人情。  满娘,”她撇过头,道:“我打见着你呐就想着,谅儿身边可不就当有你这么个知冷知暖知疼人地么;你又是个懂事的,那一日劝淙儿的话,句句在理,都说到我这心里去了,我便也同谅儿讲,有你这么个人儿,也是他的福气。  ” 瞧着夏小满又站起来,欲说话的样子,纪郑氏便又一挥手,止了她的话,道:“如今呢,谅儿和你都疼着灵儿,肯带着她,是她的造化,她又爱跟着你们,我也是极放心的。  你是省事的,做事最有分寸,当是能带好她,可是?” 夏小满暗自吸了口气,心里苦笑,纪郑氏确是待她不错,打来京只有夸她,都没说过一句重话。  今儿这话也算是点她了,不晓得昨儿的事纪郑氏到底知道几分,但显然是不追究地意思,却要她心里明白该怎么做。  那便,打个包票吧,反正以后也不会带着纪灵书出门溜达了,就算纪郑氏敢放心她,她也不放心自个儿了。 她恭恭敬敬施了礼,正色道:“姨夫人谬赞。  是姨夫人瞧得起满娘,满娘不敢有负姨夫人厚望。  表小姐这边,满娘必……” “不必赌咒发誓地。  ”纪郑氏打断她,认真瞧着她,道:“我心里待谅儿同淙儿一般无二,都是一家人,说那些个都是虚的。  灵儿往后少叫她出去些,往哪里去了,你多上上心,多帮我瞧着些,也就是了。  ” 夏小满便也再无辩白之言,只极简单地躬身应下,却是比什么承诺都郑重。 纪郑氏舒了口气,满意的点了点头。 纪灵书在一旁听着,微嘟起小嘴。  昨儿实是算骗了母亲,虽说母亲没细问,叫她松了口气,但到底骗没骗过去,她心里也是没底的。  现下看来,必是没骗过,已是不叫她出去了,她虽不快活,可到底理亏,又不敢插嘴,便只拿碗里的粥出气,搅个不停。 可怜纪方杰,他是听不懂大人说些什么,就巴巴的瞧着粥碗到姑姑手里半天了,愣是一勺也没往他这边递,不由着急,可又不敢逾礼,听着大人话音一停,他就这么小心翼翼的鼓动一下身子,提示祖母要给他东西吃了。  可转瞬话音又起,没人搭理他,把他郁闷得够呛。  这会儿又没声音了,只瞧见姑姑使劲搅粥,就不给他,他是真不高兴了,轻轻推了推祖母的腿,低低唤了声“祖母”,然后又巴巴瞧着那粥碗。 女儿那边什么神态,纪郑氏都是瞧在眼里,由着她耍小性子,也不理她。  这会儿听了孙子叫,偏头瞧了孙子那委屈的小模样,撑不住乐了,扭头呵斥纪灵书道:“灵儿,粥可是凉了?” 纪灵书琢磨自己的事情呢,忽听喊自己,不由愣怔,手里也是一顿。  夏小满忙过来解围,伸手接粥碗道:“表小姐,我来吧。  ” 纪郑氏叹了口气,抬声喊了纳福进来,又冲两人道:“你们两个谁都别来了,叫纳福来吧。  保平已无碍了,满娘你也不用惦着。  灵儿,带你小嫂子去你房里坐坐吃茶,不必跟在这边了。  ” ————不算字数分割线———— 【后面还有一更。  】。.。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40、有人就有江湖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前面还有两更。请勿错过。 拐过花墙,瞧着纪灵书那院子了,夏小满便回身吩咐采艾过来把一直赖在自己胳膊上的六条放回笼子。 这一饼同志也是处于放养阶段,满地乱跑的,别再隐匿在哪里,见着六条一大扑----嘿,她可得为六条的“鸟身”安全负责。当然,她觉得可能性更大的,是她得为一饼的“猫身”安全负责,上次怎么看怎么像六条没打够,今儿见着了,还真指不上谁掐谁。 她摸了摸下巴,瞧着面上装贤良不摇不晃却目露凶光的六条同志,极为惋惜的想这厮要是鹰就好了,这么凶,以后她出门可以让它当保镖了。 纪灵书本是一只小手攥着夏小满的袖子,空着一只手不时顺一下六条的羽毛,难得六条极乖的没有反抗,她正高兴呢,听夏小满道要装笼子,忙改改双手抱了她胳膊,央道:“小嫂子,烟霜听话得紧,何必拘着!” 自那日凤头红和猫咪掐架后,夏小满直呼她的额间雪为一饼,她也开始光明正大叫六条为烟霜。----虽然六条依旧不接受任何新名字,压根不理不睬,但并不妨碍她自己叫得乐呵。 夏小满知道她一会儿还想逗着玩,便笑道:“先装起来,等你院里一饼藏好了,咱们关了门再把它放出来。不然怕见着一饼,它就没那么听话了,再打起来。” “嗯。那也不用拘它。”纪灵书忙喊揽月道:“快些回去。把额间雪、梨蕊它们都挪东屋去。” 揽月听了忙往前跑,拂星也带着两个小丫鬟一路去帮忙,---这就两步的路,说话间就进院门了,猫儿可不比鹦鹉,能一架子端走的,怕还要寻上一会儿。 夏小满噗哧一笑,道:“得,我地小姐。可是怕了你了。可够折腾人的。” 纪灵书自己也抿了嘴,却不言语,兀自摩挲着六条。 夏小满侧着头仔细瞧了她的神情。方才见她就如小韦嫂子所言,有说有笑的,同平日里一样,这会儿再细看她,确是面色无异,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不踏实。就像知道瞒不过纪郑氏一样,始终觉得就算纪灵书一根筋。也未必真能哄过她去。想起昨儿她的哭声,心里越发没底,开始后悔带了凌二嫂的匣子过来,----若不提这茬,是不是还能挺两天,容她再缓缓? 东西已在一过府的时就先打发人送到纪灵书的院子了----总不能提溜着去见纪郑氏吧。这会儿想后悔,已是来不及了,若不提…… 夏小满这厢犹疑不决间,已是到了纪灵书院里,厅上落座奉茶。小丫鬟就把夏小满先遣人送过来的包袱捧了出来,撂在桌上。 纪灵书舍了六条,打量着包袱,笑问夏小满道:“小嫂子又与我什么好物什?” 夏小满脸上地笑略有些僵,打发了满屋的丫鬟,回头盯着她的脸。....缓缓道:“方才凌二嫂过来了。把这些送来的,又给你绣了两个荷包。” “凌二嫂的荷包!”纪灵书一喜,调子里带着快活,笑道:“真的呀……”却在伸手要揭那包袱时顿住,抬起头来,微皱了眉,略有紧张问道,“凌二嫂家那孩子……” 昨儿她昏迷醒来后。一直处于惊恐中。浑浑噩噩的,今儿早上又是侄儿染疾。家里忙乱,她也想不起凌二嫂那事来,这会儿提到,方想起昨儿可不是要去给凌家那孩子抓药才……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战,神色里带了些惶然。 夏小满见了,心知不好,忙走到身边去揽住她,不住拍她哄她道:“没事,没事,昨儿给了那孩子药了,吃了药就好了。昨儿的事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了,真没事了。” 纪灵书攥紧了夏小满的衣襟,挺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小嫂子,昨儿……真是假的……?” 夏小满极力保持平静,放柔和声音,道:“当然是假地。你也不用想那些,你就看,你、我、豆蔻,咱们不都没事么?”说话却紧紧固定了她的头,生怕她这会儿抬起头来,瞧见自家一脸不自然,再穿了帮。 纪灵书并没抬头,埋头在她怀里,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小嫂子说的是,咱们不都好好的……”然后慢慢撒开手。 夏小满勉强一笑,调整好表情,这才放开她身子,转而捧起她的小脸,再次认真道:“丫头,咱们都好好的,就成了,对不?” 纪灵书多了些释然,想点点头偏被她端着脸也借不上劲儿,动了动,绽出个笑来,低声道:“小嫂子,我省得。” 夏小满舒了口气,撤了手,转而打开那包袱,指着匣子道:“瞧瞧,你画的那,雕出来了,喜欢不?” 纪灵书拿起来反复端详了,脸上透出欢喜来,赞道:“凌二哥手艺实在高明。”又问夏小满道:“小嫂子,这能卖好些银子吧?” 夏小满语塞,干笑两声,道:“嗯,能卖好些。”心里又开始盘算,要不要直说了那合伙的事搁浅了,还是,再缓缓? 纪灵书摩挲着匣子,笑眯眯的自言自语道:“那可好,凌家有了进项,药就不再愁了。” 夏小满那话便噎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本来带着这些东西来,是想送与纪灵书,好冲淡生意不成给她带来的失望,可现下却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罢了,她暗自叹气,改日再提吧。她笑道:“这是头一批匣子,拿来给你把玩地。” 纪灵书却放了回去,摇头道:“不了。小嫂子,卖了吧,好能多与凌二哥一些,他家那个境况……。$$我想要,往后他日子好了,再央他独做与我便是!” 夏小满再三道是无妨,纪灵书却始终执意不肯,她便也不好强留下来,只得再包起来。先拿回去再说。荷包倒是收了,纪灵书拿了荷包也是极欢喜的,却定要留一只给夏小满,俩人一个人只。夏小满也不拂她地意,拿了荷包同匣子包到一处去。 归拢完这事,纪灵书一边儿拿果子喂着六条,一边儿笑道:“小嫂子,咱们再画套烟霜的如何?” 夏小满笑道:“表小姐想了什么就先画着,只是一时还不能做出来,你看凌二哥身子也不好不是?铺面咱们也没找好。咱们慢慢来,从长计议……” 纪灵书点点头,想起母亲说的不让自己出去了,又微嘟了嘴,下巴枕到胳膊上,道:“却是不能同小嫂子一道看铺面了……” 夏小满也不知说什么好,怕又勾出她的恐惧来,只好陪笑道:“说起来还得先同表小姐吱应一声,过得一两日,我怕是要往崖山庄去一趟。许是住几日才能回来。” 纪灵书丢下手里地果子,直起身子,瞪圆了眼睛,道:“小嫂子要出门?”随即又皱眉,闷闷道:“母亲不叫出去,小嫂子又要出门。可要闷死人了。” 夏小满有心说那把六条留下来给你作伴。这一瞧六条同志正拿尖喙狠狠地啄着果子,凶神恶煞----这厮实在容易走火,不安全,忒不安全,于是那句话到了嘴边儿,临时改成:“那表小姐不妨在家里多构思些花样出来。这也春暖花开了,院子里的景都可入画,还有表小姐的鱼啊。猫啊。鹦鹉啊,都能画得漂亮。对不对?表小姐就先画着,等我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生意。” 纪灵书眼睛亮晶晶的,使劲点头,道:“小嫂子说得极是。”说着伸手点了点六条地脊梁,笑道:“我一会儿就先画个六条的来。” 夏小满也笑着使劲点头,心道,有事情可忙便好,至少不会琢磨那些恐怖的事情了。早忘早好。 纪灵书捅咕了六条一会儿,寻思了些事,歪头瞧着抿着茶水的夏小满,咬了咬唇,道:“小嫂子,前两日,咱们遇着地那个颜姑娘……” 夏小满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咳了两声,忙急声问:“表小姐何出此言?”心下大惧,难道这女人真是手眼通天,自家那边防得铜墙铁壁,伊地魔爪便伸到纪灵书这边来了? 纪灵书忙递了帕子过来,道:“小嫂子慢些。”又道:“我只是想着,可惜了她……她是极有眼力的,那个金莲蓬做出来便是极好。方才瞧着六条,寻思着,若能搭上些首饰摆件,比如外雕喜鹊登枝,内里是攒梅地钗环,都是应景又讨巧的……” 夏小满叹了口气,道:“我已与表小姐说过,她不是良家。” 纪灵书嗯了一声,小声道:“小嫂子若怕她坏咱名声,咱们自己做可好……?” 夏小满一笑,道:“好是好,可表小姐,这金玉行当不比旁的,极压本钱地。我一时还没这个银子。” 纪灵书忙道:“小嫂子,我原还有些体己银子,也有几百两了吧,添与小嫂子……” 夏小满笑道:“表小姐好意我心领了,若做咱们的匣子,表小姐乐意入股,便入一股;若说做金银铺子,不是打击表小姐,这点银子怕还不够。----就说咱们这几日逛的地方,无论大小金铺,哪里会是只一两件首饰摆设的?都是数十数百的,这些本钱怕就要压几千几万两,拢回来的也慢。咱们与凌家,拢共几个人,又能做几件出来?” 纪灵书家里有田租铺面,所学又杂,与那些行商之事也不是全然不知,听夏小满这么说,皱着眉头寻思着确是这么个理儿,不由叹道:“确是杯水车薪。”可又觉得委实可惜,嘴里忍不住叨念了两回,还寻思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正说话间,外面拂星轻咳一声。禀道:“小姐,二奶奶,年大姑奶奶过来了,在夫人那边。夫人请小姐、二奶奶过去……” 夏小满便是一惊,纪灵书却是欢喜,唤了拂星进来,笑问道:“大表姐几时过来的?” 拂星回道:“方才纳福姐姐打发人过来告诉地,当是刚到。奴婢也不知。” 纪灵书点了点头,又向夏小满道:“小嫂子稍待片刻。我这身实不便见客,先去换衣裳。”说着回了卧室更衣,留了夏小满主仆在厅上。 夏小满瞧了眼后面跟进来的茴香,茴香忙过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主子莫急,奴婢已叫采藻去问了。” 片刻采藻便回了来,低声禀道:“二奶奶,大姑奶奶方才到地咱们府上,听闻六爷待客,便没进门,直接往这边府上来拜姨夫人的。” 夏小满转着手中的茶盏碗盖儿。开始积极措辞。领导早上就交代了,她遇到那事再不能对任何人讲,她脑子也没进水,自然不会当大姑姐面儿提。但大姑姐若问了昨儿的事,哪能什么话都不说?!可说了,纪灵书也是在场的,万一冒出句啥来怎么办?就算什么都没冒出来,这可是好不容易把丫头哄住了,这再穿帮了,落下点儿啥毛病可怎么办?纪郑氏也聪明着呢。察言观色再一联系,得出啥结论来怎么办……? 她撂下茶盏,往椅子背儿上一靠,开始狂揉太阳**。说一句谎话,果然是十句百句也圆不回来的!她得生生编部辞典来圆。>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41、有人就有江湖⑤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41、有人就有江湖5 领导早上特地交代,说,咱俩啊可别说两岔去。  可是领导哇,这不说两岔的前提是,得事先统一口径啊!!!旁的不论,主要是,她压根不知道年谅派人往胡家怎么禀报的。 年诺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徐,像是问一句寻常话那样,这是天生遇事不急,还是明知前因后果却有心试探?应该不会是前者,若是前者,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问她了,——若不急,回头问你兄弟岂不更好?可若是试探,又试探什么? 没有时间多想,迟疑就代表有问题,一瞬间夏小满找不到一个相对理想的表情,只好低头叹了口气,加以掩饰,开口便是装老实本分一无所知,只道昨儿爷不在府里,官差来也好,年寿堂的人来也好,她和青樱内眷之人不好出面相迎相询,只能等爷回来计较。 “这是正理儿。  自当是爷做主的。  ”年诺捋了捋自己衣袖,道,“可你也不当什么都不省得,毕竟管着些事呢。  差役来了不便相见也就罢了,自家管家有甚不好见的?” 这话是没错,若和自家没关,便是警察又有嘛好怕?见去就是了。  可惜,自家搅进去了,所以彼时她只能躲在浴桶里借水温驱走满身寒意。 夏小满头也不抬,竭力回忆了昨儿青樱都同她禀报了些什么,心里念诵着“那事没人知道”给自己打气,延续风格。  慢声慢语道:“大姑奶奶教训的是,满娘就改。  也是昨儿事出突然,多少有些慌神——差役说是年寿堂遭了劫匪,死了个伙计。  柜上再来人回话时,因想着既出了人命,便不是小事,故此不敢做主。  也就不好多问,免得耽误了爷处置。  ” 年诺嗯了一声。  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夏小满,缓缓道:“你也莫谨慎太过了。  ” 谨慎太过。  夏小满压低头,暗自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年诺薄纱地裙脚。  谨慎太过。  一刀戳在心口窝。  上一秒还在谋算如何使伊成为助力,下一秒见着本尊,那点子心思便立时熄了火。  遇上伊,她的本能反应不是靠近讨好。  而是扭身逃离。 碴利惹人生厌,谨慎又不讨喜,哪里还有出路?还是宁可保守一点儿,便是再多的错儿,好歹占了个驯良,真的假的至少显得人品没问题罢……? 她抿了抿嘴,低声道:“大姑奶奶教训的是,满娘谨记。  ” 年诺瞧着眼前这做低眉服帖状的女子。  眉梢微颤。  母亲书信中原赞,满娘手巧勤快又是极老实地。  她便是放心。  妾么,又不是使唤丫鬟,这手巧不巧勤快不勤快都无关紧要,甚至能不能伺候好爷都没什么,最要紧的是老实。  这若不老实。  那便什么千好万好都算不得。 然近来母亲书信又言,借神鬼之力,满娘转了性子,像个能管事地样子了。  她便不再放心。  弟弟身边可不缺能管事的女人,青槐没了,还有青樱,就算都没了,不说要来老夫人房里的青梅青桃吧,母亲身边的青棉青榕任谁都是好的,况且终究要有主母。  屋里人能管事固然好。  这更重要的是要有忠心。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转了性子的女人,她心存疑虑。 她同母亲年轻时一样。  熟读佛经,却半个字也不信。  那些于她不过是谈资,是讨好家中信佛长辈地手段罢了。  她不晓得母亲怎么上了年纪,反而信了无稽之言。  受了伤忘了旧事的,她不是没见过,胡家百年望族,宅院深深,自是有过几个忘尽前尘的半疯之人。  可哪里有神鬼之力呢?分明是忘了旧事,去了伪装,尽显本性罢了。 见了这个女人,容貌寻常,穿戴寻常,言谈举止处处寻常,可就是这份谨慎,太不寻常。 多思多虑之下,可还有真心? 某个瞬间,她甚至起了杀意。  ——能在年家那个院子里藏了本性数年而不被察觉的,是何等人物?!偏是弟弟对此女倚重犹在青樱之上,而这个女人,思虑太多,怕是难和弟弟一条心。  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清楚得紧,他最容不得背弃,小时候便是……如果有那么一天这个女人也……那她宁愿这会子解决了麻烦。 家里是糊涂了,抬举了这个女人做二房,不然收拾起来更容易些。  但便是个二房,在玫州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她年诺办不成的事儿。  只在这当口,一时还不妥当——知府侯廉孝她还没放在眼里,不怕他查什么,却是不能耽误了弟弟的亲事——新媳妇进门前,不能凭白没了个二房,免得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反倒坏事。 她整理了袖口,挪了挪腕子上地镯子。  这事得加紧办了。  ……哎,袁太夫人那边也没个回话,哼,当家里养的天仙吗?不回便罢,谁耐烦等她家?就弟弟这品貌学识,放在哪里当不得“一表人才”四个字?瞧着又哪里有病模样?只现下这双腿显的……加之京里传出来的常年卧病的名声,生生拖累了去。  ……瞿家的二小姐也不错,只是,十七了,略大了些……其实也无妨,许能好生养…… 思量着乱七八糟地事,她也没了心情,原要细说年寿堂的事,如今也不想提了,末了只顺着夏小满的话,淡淡道:“你省得便好。  ” 屋里陷入沉寂,小里间燃着木樨,香气漫出来,愈发浓重,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夏小满双手在袖中悄悄握了拳头又松开,松了又握,反复几次,也没听见年诺的动静,她就觉得大姑姐在瞧自己,便也不敢偷眼去看,免得对上目光。  还不知道说什么好,更加尴尬,便只无聊的握拳头消磨时间,脑里也是山路十八弯地转着。 忽然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年诺扬声问了,外面回说年府有人过来寻二奶奶。 什么是如闻天籁?这就是。 夏小满强板住脸不露喜色,偏头去瞧年诺。  似有请示的意思。  年诺扫了她一眼,扬声让人进来。  却是采菽。 采菽进门先行礼问了好。  然后奉上来个拜帖匣子,道:“二奶奶,府外有位夫人来访。  门上回说二奶奶不在,那夫人也不肯走,也不肯约改日,便就一直等着的。  门上回了内堂,青樱姐姐不敢做主。  叫奴婢过来寻二奶奶示下。  ” 她说话间便是捧着匣子往前递,忽想到递与谁的问题,便是迟疑,见年诺抬手往夏小满那边一摆,她松了口气,奉了过来。 花梨木百宝如意拜匣内盛浣花笺,纸有花香,字体飘逸。  落款是“舒韵如”。  这个名字未冠夫姓,却被称为夫人,有点奇怪,当然,也不排除夫家姓舒或者自报闺名以示亲近地意思,只是。  这舒姓……瞧着匣子笺纸都不寻常,当不会是普通人家,夏小满来玫州时日不久,也没跟着四处交游过,却因持家总帮着备礼,这玫州府地大户人家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却是没听说有姓舒地。 而且,她也算没名没姓地,这样地人巴巴的上门来找她什么意思?当着年诺的面儿,也不好直接问采菽更详细的。  至于这帖子给不给年诺看。  这个,这个…… 年诺瞧了她一眼。  见她垂着眼睑,眼珠儿在眼皮下滴溜溜的转,便轻咳一声,淡淡道:“既是家中有客,便去与姨夫人说一声,家去吧。  晌午我在这边,家里不用备我的饭了。  ” 夏小满心里念了声佛,忙叠了笺纸站起来,陪笑道:“如此满娘先告退了,晌午再来伺候姑奶奶用膳。  ” “不必了。  ”年诺撂下眼皮,道:“下晌我自过去。  ” * 跨进年府院子,夏小满才长出口气,摆弄着手里的匣子,心里琢磨着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呢。  不过前面官差还在呢,这事可别搅合到一块儿去,忙喊采藻道:“去请客人从东角门往松筠厅去。  ”又问采菽道:“哪里地夫人说了吗?” 采菽只盯着那拜匣苦笑,道:“就是方才奴婢回禀的,旁的奴婢实是不知。  ”见夏小满脸色不大好,想起前儿才处置的门上的小厮,忙道:“门上晓得二奶奶的规矩,只这位夫人——车驾端得气派,又是客客气气的等着也不肯走,门上不省得是哪家的,不好劝走,也不好就这么搁在门口,这才禀了内堂。  ”她声音压得越发低,近乎耳语道:“二奶奶,这不方才大姑奶奶过来……是小韦嫂子叫奴婢去地纪府。  ” 夏小满一顿,随即一笑,领情领情,确是解围。  瞅了身上衣裳挺立整,也不用换了,便直接往松筠厅拐去,因问道:“青樱呢?” 采菽回道:“青樱姐姐在配药上。  ” 夏小满点点头,吩咐道:“告诉青樱去,大姑奶奶晌午在纪府用膳,她这边儿忙完了若无事,便过去请安。  还有,大姑奶奶说不用我过去了,晌午我在家里吃。  ” 采菽领命去了。 夏小满这才抬前脚进了松筠厅,瞧见来人,后脚便是顿住。 tmd。  果然是位神仙。 花仙子今儿不扮金花娘娘了,一身藕色衣裙绣饰浅淡莲纹,耳上坠的头上别也是碧玉荷叶簪,瞧着简洁清爽,没有半点儿娼家味道,纯良得一塌糊涂,这手里再提溜朵荷花那就是何仙姑了。 您老是玩挺好啊?混社团的?夏小满暗自翻着白眼,勉强把后脚挪了进来。  这个女人实在……忒胆大了吧?咋就盯上她了呢?道上堵了不行再登门拜访,就不怕她乱棍将伊打出去? 别说,她还真就不敢。  赶这个时候……想起她写的“提防董雷”,夏小满这心里也突突的,现在衙门的人可还在前堂坐着,这个女人到底想干嘛? “二奶奶。  ”颜如玉仪态万方地起身施礼。  满面春风,好似全然忘掉了上次见面的不愉快。 夏小满扭头瞧了一眼跟着的小丫鬟,寻了个由头都打发了下去,只留了茴香和采藻两个。  然后瞧也不瞧颜如玉,径直走过去,往主位一坐,由着茴香上了茶。  自家端起茶盏拿碗盖撇了撇茶沫子,眼皮也不抬。  道:“我还当哪位舒夫人。  上次听颜姑娘说要从良,想必已成了,嫁入舒门?恭喜啊。  ” 颜如玉真是铁板撞啊撞就习惯了,这回笑容半点儿没碎,自家起身慢悠悠坐回原来的位置,道:“奴本姓舒,小字韵如。  先前在京师万芳楼。  因着妈妈说,既姓舒,应景那句‘书中自有颜如玉’,便就改了。  现下熟识的,便也不带姓氏称呼,只叫奴一声,‘如姑娘’。  ” 夏小满轻轻哦了一声,也没言语。  只拨弄着碗盖等她下话。 颜如玉也不兜圈子,见她不语,便开口笑道:“奴上次与二奶奶的书信,想必二奶奶是都看了吧,也晓得奴的诚意吧。  上回奴与二奶奶商量地事,二奶奶思量得……如何?” “上回什么事?”夏小满道。 颜如玉也不恼。  笑道:“二奶奶真是贵人多忘事。  奴想请二奶奶拿那些图样,入奴那生意一份子。  红利的事,好商量。  ” “颜姑娘。  ”夏小满称呼不改,撂下茶盏,不轻不重,却是铿然有声,道,“我觉着,话之前也说明白了,图你也能拿到。  不必再谈了吧。  还有旁地事吗?” 颜如玉收了笑容。  黛眉微颦,正色道:“二奶奶。  您原是疑心奴地诚意,可如今那信您也瞧了,奴诚心可鉴……” “颜姑娘。  ”夏小满打断她,听了那信手心发凉,脸色愈寒,森然道:“既是说到诚心,那就请颜姑娘为我解惑,——你那信最后一句什么意思?” 颜如玉回头与身后地两个丫鬟道:“出去候着。  ”看着两人出去带了门,她目光又落在茴香和采藻脸上,又瞧夏小满。 夏小满昨儿才从险境中走出来,今儿哪里肯再置自己于危地,茴香和采藻也算信得过的人,自然都留在身边,万一有个什么也好应对。 颜如玉等了半晌不见动作,咬着唇平了平心气,这才开口,低声道:“董捕头在奴那边歇了两宿,奴听得地信儿,冒着风险来禀知二奶奶,既是盼着二奶奶有个应对,也是示以诚意。  如今,二奶奶也能证实奴未有虚言,如何还不肯信奴一片至诚?” 夏小满耸肩冷哼一声,道:“你言辞含糊,模棱两可,——出事便算你言中,不出事你也可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颜姑娘,你这心可真诚!这样就要我领情?” 颜如玉面色也沉,道:“‘领情’二字折煞奴了,奴并无此意。  二奶奶说那信含混,奴便斗胆问上一句,二奶奶说怎样才是清楚的?奴听得多少说与二奶奶多少,不过是聊表诚意,奴图个什么,不过是徒慕二奶奶才华,委实……” “打住。  ”夏小满冷冷打断她,“颜姑娘不必这么夸我,我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  ” 就知道从这女人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其实,就算问出什么来,她也是疑心大于信心。  自己也是可笑,既是不信,还问伊做甚?罢了,这件事她不想再插手,既是年谅说他处置,那她配合就是,自己做主又指不上出什么乱子。  这会儿真不能再出乱子了。 摊开了说,彻底打发掉伊算了,她没精力同伊纠缠不清。 “姑娘要合伙,我不妨摊开说,打年家招牌就是年家六分利。  年家不差这一处买卖,姑娘的银子不是还有大用处?所以,姑娘还是三思吧。  ”夏小满嘴角挂起一抹冷笑,道,“而且,就算我想做这买卖,我家爷,我家姑奶奶也不会许。  言尽于此。  给彼此留个脸面吧。  姑娘慢走,我不远送了。  ” 颜如玉咬着唇,硬是纹丝未动,一双美目在夏小满身上转来转去。  夏小满也不理她,只做请地动作。 半晌,颜如玉松开唇,缓缓道:“二奶奶,未曾想过要些体己银子?不是奴说,红尘里骨碌一圈过来,奴算看透了些人事。  这世间,什么都是虚的,只银子才是真的。  ”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周一就写好了大半,还合计这回发的快了,结果自己纠结了,看来看去又推翻,推翻来推翻去,到底拖到周四,还这德行,好歹字数不少了……寻思周末一起发,结果被平姐一顿鞭子抽的……先发上来了。 (说实在的若真拖到周末,搞不好又要推翻了。  太纠结了,什么叫挖坑把自己埋了,我现在就是……我的眼泪啊,填满渤海湾……) 照例是码多少发多少,不藏着掖着。  下一章,甩汗……真没谱。  唉。  。  。  。  爬走码去了……。.。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42、有人就有江湖⑥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42、有人就有江湖6 这世间什么都是虚的,只银子才是真的。  这话原也是她夏小满的座右铭。 夏小满那本是指尖朝门的手复又落在茶盏上,端了来递到嘴边,瞥了一眼颜如玉的脸。  这个女人的职业,使得她比任何人都懂得银子的重要性,有这点见识,其实也不足为奇,为奇的是她为了劝自己入股,能堂皇的说这句话出来。 即使有道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句话的,——这算是直指为人妾的不稳定性,要面子的可不爱听,没准儿当场就翻脸了。  这个赌注,大了点儿。  也不无好奇,这个女人想博的到底是什么?看看杜十娘,就晓得一个花魁有多少银子;看看她想盘金玉堂,这等手笔,也不会是个缺银子的。  她说想从良,想洗底,怕也不过借口罢了,这么多银子,什么事办不成。 颜如玉瞧着夏小满收回的手,嘴角重新挂起笑意,面容柔和起来,眼底不经意带了几分自得,柔声道:“二奶奶且细想想,奴说的可是在理儿?——手边总是要有些银子方是依傍。  这事儿可也不好叫爷们知道。  奴实是敬服二奶奶,这才诚意相邀,也不是红口白牙的凭空奉承二奶奶,就单说那莲花匣子,二奶奶这份才学见识谁人能及?湮了实是可惜。  ” 夏小满哼笑一声,收回视线,开始饮茶。  不图年家势力,仅凭两张图纸就来奉承她巴结她死乞白赖邀她入股给她红利,这事忒不靠谱。  她没自恋到认为有人能欣赏那些图到这种程度。  图本身也没什么多特别的地方,而这种对图地态度现代人没有,这个时代更加不会有。  就算她瞎猫碰上死耗子,那么,这个死耗子是自然死亡无毒无害无副作用的概率又有多大?有句流行语改一改也可以放这边用,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子那张嘴。 她撂下茶碗。  一抬眼,慢悠悠道:“我一早说恭维就不用了。  姑娘有没有点儿新鲜的?” 颜如玉轻咳一声,这一只嫩白的美手落到乌鸦鸦的头发上,轻轻抚过鬓角的荷叶簪,水葱似的手指柔软轻盈,一路从鬓角滑到耳垂,抚了下坠子,又沿着下颌完美地曲线一路滑下来。  像是特特秀了一番她的莲花造型。  而后甜笑道:“就二奶奶那套莲花图样地匣子,奴已是想好了应景的首饰,想着与二奶奶瞧,二奶奶定也是喜欢的。  ”她顿了顿,又笑道,“若有凌二嫂的绣件,绣些并蒂莲那便更好了,一准儿衬得首饰更出彩。  ” 纪灵书说的没错。  是有几分眼力见识的,可惜了这样身份这等个性。  而且,赶在这个时候。  若昨儿无事,夏小满找铺子找销路四处碰壁时,肯定会考虑她的建议。  但经了昨儿地事,已是大不一样。 银子固然美妙。  性命更加重要。  总不待有钱赚没命花——净与旁人攒家底了。 夏小满微偏了头,交代茴香几句,茴香微一迟疑,还是领命出去,片刻拿了凌二嫂送的包袱回来,撂在颜如玉身旁的桌上。  里面荷包早已被收起来,剩下的是一套六只匣子。 和这个女人长期合作那是绝不可能,她不是盯那匣子吗?就一锤子买卖,打发她走。  短期内自家没举动,她也蹦跶不起来。  她有本事找凌二家的。  随她去。 夏小满遥指那些匣子道:“颜姑娘做个价吧。  ” 颜如玉有点儿眼睛发直。  怎么也想不到这两天功夫匣子便都雕出来了,看来是自家低估了凌二那废物。  她偷眼瞧夏小满依旧是毫无表情的模样。  眼珠儿转了转,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道:“谢过二奶奶。  ” 夏小满头皮发麻,额头青筋直跳跳,这什么跟什么就先道谢啊,她还没默认啥呢,这女人也忒懂打蛇上棍了!好在她不是单口相声里的乾隆,没什么金口玉言,不然这女人学刘罗锅那边一谢恩,她就只能抻脖硬吞下苦水,自家暗地里后悔去。 她冷着脸,只道:“买卖生意,公平交易。  谢我做什么?” 颜如玉媚然一笑,也不接口,兀自拿起一个匣子来仔细端详,开展估价工作,这看了又看赞了又赞,再将几个匣子并到一起,手指轻拂,道:“这些木料虽是上乘,但算不得顶好地,花样和雕工却是没得挑,这又是一套,——奴出一百五十两,二奶奶意下如何?” 夏小满和纪灵书在尉宣府做过一回买椟还珠的事,砍价一番几个匣子里最贵的也只十两,平均算下来则是六两多一个。  不过匣子这样的技术性奢侈品的价格很难固定,原材料、铺面杂费、匠人伙计工资哪样不是成本?而纯利润还得根据地区消费水平来加。  这因着店铺房子都还没影,市场调研也没开展,夏小满自然没进行过成本核算给匣子定价,甚至实际上连心理价位都没有。  况且现在这六个匣子,料是木工搭添头赠送的——没成本,就算按照过去地手工钱给凌二,拢共也就三十两。 现在颜如玉出一百五十两。 要不要接?夏小满略一迟疑。  商人趋利,给少了是正常,若给多了自然…… 颜如玉却是见她不语,便再次开口,陪笑道:“一个金莲蓬,五、六两金,加了珠子,讨个彩头,也不过卖上三百二三十两罢了,装了匣子,撑死卖到三百五十两,奴少不得抬抬价,也请二奶奶看看奴的诚意,——二百两。  再高奴便真个赔了本钱了。  ” 怕她嫌价低?果然暴利。  夏小满还是暗自惋惜了一下失之交臂的财富,手指轻叩桌面。  道:“你出地价,撂下银子,匣子你拿走。  ” 颜如玉喊了门外两个小丫鬟进来,叫人奉上四张五十两的银票,茴香瞧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上前接过。 颜如玉又叫小丫鬟取出个笺封来,也是奉到夏小满面前。  笑道:“这是那金莲蓬并几件首饰的图样,二奶奶且瞧瞧。  再与奴指点一二。  多暂来取,二奶奶与奴个日子。  ——这往后还得二奶奶多费心照应。  ” 茴香还道主子应了颜如玉,虽心下不满,却也不敢劝,刚要过来接,却被夏小满微一抬手止住。  她的手并没有落回来,而是依旧朝外。  道:“颜姑娘要匣子,匣子已给了。  请自便。  ” 茴香长舒一口气,瞧了一眼采藻。  采藻亦是大快,抿了抿嘴,随即撇头微扬下颌,满是蔑视望着颜如玉三人。 俩小丫鬟哪里有功夫瞧她们,都是一起竖眼睛瞪夏小满,尤其是付款的那一个。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颜如玉再一次绷不住脸了,颦眉道:“二奶奶这是何意?” 夏小满冷笑道:“说得不够明白?” 颜如玉也带了恼意道:“我已是尽表诚意,二奶奶两次三番这般待我,到底……” 夏小满打断她,一指茴香手里的银票,道:“话说得够明白了。  聪明如颜姑娘,不会不懂。  匣子你要,拿走;不要,银子拿走。  旁地,与我无干。  你这来来去去几趟了,也歇歇吧,以后呢,别往这边拐,也就不累了。  请吧。  ” 颜如玉蓦地站起身,怒意增了三分。  夏小满却抢在她之前开口。  森然道:“采藻,等什么呢?哪能让客人等着?送客!” 颜如玉双拳在袖里紧握。  紧抿着嘴,死死盯着夏小满,直到采藻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姑娘请,她忽而换了表情,嘴角强行勾起,咬碎银牙却硬做媚声,道:“谢过二奶奶。  ”然后向身后小丫鬟,几乎一字一顿道:“红豆,收了匣子。  ”说罢福了福身,一路摇曳而去。 那叫红豆地丫鬟恨恨地打着包袱,手脚麻利,下手却未免重了些,让匣子发出声响,似乎在表达不满。  采藻已在她身旁,脸上挂着笑,正常声音道:“哟,慢点儿,仔细那好指甲。  ”却是小声嘀咕道:“仔细我家的花梨木桌子。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猫儿狗儿也来挠上一把。  ” 红豆气急,瞪着眼睛,刚出声道:“你!” 采藻就嗤笑一声,学着夏小满的手势往外递胳膊,低声道:“我家二奶奶好性子,不追究,还不快走?非挨了板子才知道疼的!” 另一个小丫鬟忙过来捅了红豆一下,拽着她紧跟着自家小姐去了。  采藻心里越发舒坦,勾了勾着嘴角,面上若无其事的奉命后面跟着送客。 夏小满虽没听见什么,但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采藻这丫头牙尖嘴利给她们排头吃了。  虽然从面上论,和这样人斗嘴,赢了也没什么脸面,输了更加丢人。  但她是世俗中人,甩不开世俗地快乐,看到讨厌的人吃瘪,到底心下暗爽。 见人走远了,她揉了揉鼻子,吩咐上来撤茶盏下去的小丫鬟道:“门窗大敞开,扇动扇动,驱散驱散,没味儿了再点咱家的香。  ”然后回身向茴香道:“你亲自门上跑一趟,叫他们眼睛给我瞪大了,瞧清楚了出去这仨人,再有登门,直接给我撵走了,别往里头报了。  违者严惩不贷。  ” 茴香应了声,又劝道:“主子息怒。  何苦同那等人置气。  ” 夏小满咧嘴一笑,道:“没置气。  跟她们置气,那气都生不过来了。  今儿只有她们生气的份儿。  你且去吧,我先回房了,这屋里忒呛。  ” * 生气的自然是颜如玉主仆三人。 上了马车,那叫红豆的便先开口,怒道:“小姐何苦来的!和那等人有甚好说?!端什么奶奶架子,不过是个偏房罢了!瞧这年家也不怎么样,宅子别说和府衙后堂比起来,便是和袁家马家陈家石家……都差得远了!!奴婢就知道,门房是个下三滥。  这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旁地丫鬟忙掐了她一把,示意她住嘴,口上遮掩道:“得了,少说一句,给小姐个清静!” 红豆犹不服气,嚷嚷道:“青萁!你不也受了委屈?知礼地巴巴送信笺,那下三滥眼睛只瞧天吧。  还不肯收,当是皇城天庭么……” 那叫青萁的。  唬了一跳,再要拦已是不及,颜如玉一张脸黑锅底一样,冷冷问道:“信笺门房不肯收,是什么事儿?” 红豆见自家小姐那脸色,知道失言了,便再不敢说话。  青萁忙陪笑道:“没什么。  小姐……” “说!”颜如玉陡然暴怒,一腔火都在这当口儿喷了出来,拍着小几大喝了一声。 红豆一缩脖子,悄悄往车门边儿蹭了蹭,小姐发火起来是要收拾人的。  青萁躲无可躲,只得硬着头皮道:“小姐原让奴婢去送信笺匣子。  头一回去了,按照小姐吩咐,给了银子。  便是送进去了的。  可第二回再去送,门房说死不肯依,已是比上回银子多给了五两,还不肯……奴婢便……”她说着,脸略有些红起来,却是带了气恼的音儿。 彼时青萁实是恼了。  头一回送匣子时,银子之外,少不得用点子媚人地手段,由着那门房揉掐了她手半天,到底办成了。  这第二回,门房也是大胆了,也是因着夏小满的责罚窝了股火儿,瞧这轻佻丫鬟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肯给办事也就罢了,却要往身上摸。  硬占便宜。  她虽在窑子里出来地。  见惯了那些事,可到底还是个童女。  门房那双手往她腰下臀上这么一贴,她便没来由的恶心厌烦,夺手跑了。  信笺匣子没送出去,只好暗自收起来,因怕小姐怪罪,也不敢提这茬,只说送去了。  因着实在怄了,又和红豆交好,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却未曾想今儿被翻出来。  心里又气又恼又怕又委屈。 她这边还没从自家情绪里拔出来,忽然脸上一疼,被小姐重重抽了个耳光,本就坐地不稳,这一下连人带小杌子一起跌出去。  幸好红豆蹭到了车门边,忙一把抱住了青萁。  那小杌子骨碌碌滚下车,咚的一声,吓得外面车夫一惊,忙急急扥住缰绳,马车晃了几晃,方才挺稳。 车夫忙跳下车,忙躬身问道:“小姐受惊了……”又往后面路面上去看,见是个小杌子,方放下心来,还未待说别的,已经被颜如玉兜头一顿臭骂。 颜如玉被这马车晃得身子一趔斜,勉强扶住车厢,听得车夫出声,便是骂道:“混账东西,作死啊?!车给老娘赶稳当些!啰嗦个什么,赶紧回楼里!” 车夫碰了一鼻子灰,也没了情绪,小杌子也不捡了,跳上车辕一扬鞭子,继续行驶。 红豆青萁都是一身冷汗,车行不算飞快,却也不慢,这若从车上滚下去,是死不了,伤筋动骨撞头破相那是必然的。 青萁脸上大红巴掌印火辣辣的疼,嘴唇哆嗦着,既是被小姐骇的,也是被方才凶险骇地。  红豆大她几个月,性子辣,平素也有些姐姐样子,勉强稳了情绪,拍了拍怀里地青萁,向颜如玉道:“小姐息怒……且饶了青萁这次吧。  我们伺候小姐这么些年,没个功劳也有苦劳吧,这是青萁头次犯错,小姐便就……” “头次犯错便犯了大错,坏我大事,还敢讨饶?回去仔细你的皮!”颜如玉脸色铁青,喝道:“说!第二回地匣子没送到年府?!” 红豆抢言道:“小姐,不怪青萁,实在是年家那下三滥门房……” “你闭嘴!!”颜如玉又要抬手,然离着远,终是攥拳放下,随手把身边的小引枕丢了出去,恨道,“贱蹄子,坏了老娘大事!” 那第二个匣子里,没有第一次那些长篇大论,恭维谄媚,只一句话,五个字,年寿堂设局。 她其实也不过借着送酒送菜进去听得只言片语,不晓得具体,可无论年家能领会多少,她只要开口,都是人情。  机会稍纵即逝,需得牢牢抓住,才能卖年家个好,拉近同年二奶奶的关系。  好谋自家地事。 弹指芳华如电。  这一年,她已是二十七岁。 寻常女子比她长上二三岁的,许都与人当丈母了,她却孑然一身,虽是夜夜换新郎,朝时醒来却是空对满镜寒霜。 春融楼半壁江山都是她的,可她不能一辈子在楼馆里呆着。  女人么,总要有个归宿才好。 红豆青萁都还是孩子。  常是带着几分天真劝她:小姐何必愁?董捕头待小姐一片真心,将来必能成小姐倚靠。 她只有冷笑。  逢场作戏而已。  欢场之中,有几分真心?搂着男人,还不如搂着银子踏实。 终要从良,却又不肯委身为奴为婢——永世贱籍,比那低等地侍妾还位卑。  况且,她又不清白。  多被人诟病。  一辈子为了银子被人压,现下有了银子,如何还学那蝼蚁虫豸忍辱偷生?!她这性子,断过不来那等日子。 本来她还有机会,给自己谋划了一条路。  可如今…… 她瞪着眼睛,想生吞了青萁一般,说着犹不解恨,手边能触及的东西尽数掷了过去。 “小姐!!”红豆闪身躲过。  放下青萁,大着胆子扑过去,抱住颜如玉的胳膊,道:“小姐息怒,小姐息怒,仔细身子……” 颜如玉一把推开她。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贱蹄子,若断了老娘的路,你们便也别想活了!” “小姐想要什么,奴婢给小姐寻来便是……小姐息怒,息怒……饶了奴婢们吧……”红豆撞到了车厢上,忍着疼,急声道,一双小手却是不断把小姐周围硬地沉的东西偷偷撇到地上。 想要什么?颜如玉扶着车厢,喘息着,阖了眼。  想要…… 脱籍。  回京。  干干净净地坐产招夫。  找个能驾驭的人踏踏实实过下半辈子。 想要。  一条路。 一条出路。  而不是,退路。 * 回了房。  夏小满拿了体己银子匣子,点了六十两出来,拿个小匣子封好,准备给凌家;又拿二十两出来,绣囊装了,准备给纪灵书。  这是先前说好的红利,是她的道德底线。 如此,凌二那边,算可以放下了,六十两,若做生活费,便算上养病,三四年也没问题;若开个小摊子,也够本钱。  她叹了口气,看着剩下的一百二十两,犹豫了半晌,拿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揣到随身荷包里。 茴香打外面回来,进门交了差,道是门上都交代好了。  又道:“奴婢瞧着爷回来了,想来必是要寻主子的,主子不往上房去?” 夏小满点点头,道:“就过去。  ”又指着桌上两份银子,道:“匣子,一会儿叫小韦嫂子寻人送去城南凌家,采藻跟车去,只说是先前说地红利。  采藻聪明着,当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你再点她两句。  那绣囊的,一会儿私下捎过去给表小姐。  ”瞧着茴香一一应下,她才整了整衣襟,往上房来。 暖阁里,年谅才换好衣裳,见她进门,笑道:“大姐过来了。  ” 夏小满勉强挤个笑出来,道:“方才我去纪府探望表小姐和小少爷来着,正赶上大姑奶奶过去。  ” 年谅一怔,道:“你见着大姐了?”随即挥手打发丫鬟们出去,皱眉道:“大姐怎么说?你怎么回的?咱们莫要说两岔去……” 夏小满翻着白眼,就知道要求别说两岔,可也得有前提基础啊。  她轻咳一声,把年诺和自己地对话简单复述了一番。 年谅听她兜着圈子往自己身上绕,不由一笑,道:“亏得你机敏。  这么回甚好。  回头我与姐说便是。  ”说着又拉她身边坐下,正色道:“说来,不晓得衙门耍地什么花招,方才来了位师爷,张口闭口的匪患,一副他们平了匪救了年寿堂地模样——我瞧倒是七分卖好!而于你……只字未提,没说什么夺药,更没说挟持……” 夏小满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手心似乎又有汗沁出。  年谅觉出她地紧张,忙揽她过来,摩挲她后背,道:“满娘莫怕,无事,真个无事。  方才我与方先生商量了,瞧衙门的意思,竟似不知下晌你曾到过年寿堂,还敢信口开河诓骗于我!真是可笑。  然瞧着不似故意为之。  年寿堂那边被衙门封着,派去的人都被挡了回来。  到底死了多少人也不晓得,若如你所言,动静不会小,我已着人往衙门口盯着,只玫州不如京里,没法子晓得详细。  ” 夏小满抱着他,慢慢平静下来,想想那个时段,寂静的瓮子巷,寻常的马车……伙计死了,如果年寿堂前厅上的人都死了,那么确实没有人知道她去过年寿堂。 这,是福是祸? 或者是等价交换?衙门不追究她地事,也让年家不追究他们的事? “匪患……青天白日的,药铺里发生匪患,不劫钱,劫药——又不是多贵重的,人参都没碰……”夏小满似是自言自语轻声道。 “不过衙门说辞。  我只含混应付过去,待问了吴家父子再论,——还没去见吴家父子,想先晾上一晾,拖得他们心里没底,方好问话出来。  哼,这等人……”他觉出怀里的身子微微一僵,忙紧了紧胳膊,唇落在她腮边,和声音一样轻,安抚似的。  “别想了。  满娘。  万事有我……你且安心……方先生那边也出了几策,只缺得力之人,待我见了姐姐姐夫再细商量。  ” 她低低嗯了一声,放开,不想了,他才是原住民,比她更适合分析解决这类事情,她只需要说实话,提供实际资料。 说实话。  她蹭起身,掏了银票出来,给他看,说了颜如玉过来的事——挑能讲的部分讲了,然后直言卖了被颜如玉盯上的“工匠报恩制的匣子”,又道与工匠和纪灵书分红。 年谅听闻颜如玉又上门,眼里已是一片冰寒,又听她说是为了摆脱颜如玉卖了匣子,多少有些不屑,微微摇头。  末了,再听她道:“我疏忽了,折损了药材,这一码算一码,公平起见……” 他瞧着银子再听着这话已是晓得她地心意,又气又笑又是无奈,一把扯过她,抬了她下颌,略恼道:“满娘,你说地什么话?”觉得她挣了下,手上又紧,口中只恨道:“这话不必再提。  ——再不许提。  ” 她也不挣了,只剩叹息,低声辩道:“真没旁的意思,只想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此例从我以开,下面人还指不上……” 他哼了一声,却松开手,道:“这里是玫州。  他们若还想照京里那套来,做些叫爷瞧不惯地,那还留着他们怄气?” 夏小满吐了下舌头,收了银票。  到底是有阶级的地方,上位者有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年谅看了半晌她的荷包,平了平心气,认真瞧着她,道:“你不是要攒些脂粉钱?想做什么便做罢。  你和表妹有事做,不闷,欢欢喜喜,便是好的。  你那点子小打小闹的能拢多少银钱?官中不差这一抿子。  ” 他含了一句话在舌下未出口。  “将来”二字,他都不知道,又怎敢替她断言? 她脸上不自在起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原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还是那一句,这里是玫州,你也犯不上拘于京里那些陈败规矩。  只是,”他顿了顿,声音愈低,“你不用家里的人,外面人却要瞧仔细了。  你最知礼数,哪些人能用不能用,当都是分明的。  再者,虽是在玫州咱家不惧何人,但到底是不好折人脸面。  你……当有个谱……” 她勉强一笑,他心明镜的,她不肯说,他便也不说。  现下…… 她到底没解释,只道:“原想了不少,最近却是不准备做什么了。  ——在家里踏踏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 他心里一松,复又拉她入怀,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下,低声笑道:“好。  ”。.。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43、有人就有江湖⑦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  43、有人就有江湖7 窝了一晌方起身。  年谅由着夏小满整理衣裳,听她说着纪方杰的病况和她送去的礼物,频频点头,忽一低头,瞧见她还穿着在家的衣衫,不由一笑,抬手止了她,道:“别打发我了,快去换衣裳吧,既是家里无事,便莫让大姐久等。  ” 夏小满绕到他身后,抻了抻后襟,放缓语气道:“我叫青樱过去伺候大姑奶奶了。  回来前,大姑奶奶吩咐晌午不必我过去。  ” 年谅不以为然,扭头道:“大姐不过一说,你还当真了。  去换吧,一同过去吃。  ” 夏小满使劲扥了两下,抻得没了褶子,转到他面前,抿了抿嘴,道:“不大好吧。  大姑奶奶可都说了不用我过去。  ——我也叫厨下备了我的饭了。  ” 见年谅不言语只盯她,她也晓得这词儿说不过去,微有些尴尬,找一个能摆平年谅的借口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便又道:“没旁的,还是昨儿的事儿……主要是,大姑奶奶若席上问年寿堂的事,我这边……” 年谅摆手道:“不会。  若真能在席上提,先前又何必私下招了你单问,姐这是不想让姨母忧心……”话虽这么说,却到底顿住,拍了拍她胳膊,道:“也罢,左右你方才也与大姐请了安了,……大姐也是有言在先的……” 到底里头牵扯了表妹,若大姐真个问了,当着姨母面。  满娘怕是更难应对,还是不过去的好。  回头关上门家里再说,还能瞒了姨母那头,——虽然也不是久长之计,但能瞒多久瞒多久吧,日子久了随便想个什么说辞也就糊弄过去了。 夏小满却压根没琢磨昨儿地事,她自然知道年诺不可能在席上提那事。  这么说不过是个幌子。  听闻年谅不用她去了,不由心里念了句佛。  低头瞧了瞧这双腿,啧,少遭一次罪。 年谅见她低头不语,忙道:“那事儿莫想了。  ”又岔开话题凑近她调笑道:“——我可这就过去了,再耽搁便到饭时了,没得叫姨母见笑,这‘闻风而来’。  多长的腿子!”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我腿可不长,这立久了,踩一踩更短了。  再末梢神经坏死,把脑袋憋大了……啧啧,亏得免了……” 他隐约听了半句,似懂非懂,还想调笑。  忽想起上回大姐过来时,席间姨母让她落座她也不肯,一路站着相陪。  这会儿叫她纪府吃饭,她怕是想着得立规矩伺候布菜,才嘀咕这句话、这般模样不肯过去吧。  他叹了口气,缓声道:“大姐最是随和。  你也不必太拘谨了,——姨母不也唤你?入席便是。  ” 她眉梢高挑,眼睫低垂,嘴角依旧扭曲着,调子微有些拐,只道:“有些规矩……还是守着好……” 他瞧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弯了眸子勾了嘴角,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省得规矩是真,只不晓得肯守规矩是真是假。  换着法子推了旁人做恶人。  ” 她斜眼瞧他。  有心玩笑一句。  可若话泼出去便是变相承认她先前确实逃避守规矩了,只好抿了嘴。  装聋作哑,耸了耸肩,佯作不懂。 “罢了。  ”他彻底被打败了,笑着摇了摇头,道:“下晌大姐过府再论。  不问你是最好,若问你……还是那话,推说不知吧。  ” 他转身才迈了两步,又顿住脚,偏头对扶着他的夏小满道:“吴家父子还在前堂,回头你寻个由头打发走,就说这会儿我没空见他们。  ——你也别见,也什么都别问。  听我的,先晾着。  ” * 年诺没在席上问年寿堂的事,倒是似是无意问起满娘人怎么没过来。 年谅想着满娘那副模样,心中好笑,脸上便不由透出几分笑意,只回道:“因着姐说不用她过来,不敢拂姐意思,故此留她在家处置些家务事。  ” 年诺夹起片青樱撂在布菜碟子里的嫩笋,端详了下,随意道:“倒是听话。  ” 年谅一怔,随即陪笑道:“她是实心眼地。  给个棒槌就当针认了。  ” 年诺淡淡一笑,不再言语,放了那片笋到口中细细咀嚼。  新下来的春笋,鲜,嫩,爽,脆,却是带着点子寒涩。 饭后饮茶闲聊片刻,年诺便辞了纪郑氏,又约下三月初一去上香,跟着年谅回了年府。 对于来上茶地夏小满,年诺却是什么也没问,只接了茶。  年谅瞧着她没开口的意思,便冲夏小满使了个眼色,打发她连带满屋子丫鬟下去,这才把一早想好的台词挪了出来,简单扼要的讲了年寿堂的事,又说了早上来的那个衙门罗姓师爷的言辞。 年诺听着脸色愈差,末了冷哼一声,道:“姓罗地?不认得。  这等不入流的人物,也配往这边来。  往后府衙那边,除非侯廉孝亲来,旁人不必费口舌。  ”说话间已是带了气恼,提及侯知府,忽而想起知府那好亲戚来,便又问:“窦家……可有什么举动?” “姐息怒。  身子要紧。  这起子小人慢慢收拾。  ”年谅忙劝,听闻又问窦家,摇头道:“并无举动。  自上次闭门不见后,窦煦远便不往这边走动了,也再没走礼。  ” “不晓得他是知趣儿,还是等着你去寻他——这等人惯会落井下石。  ”年诺依旧火大,冷冷道:“昨儿掌灯时候听得咱家人来说的那些,你姐夫当时便遣人去看了,年寿堂已是进不去的。  今儿白晌也往府衙去了,还没个结果。  想来是和那姓罗的走两岔了,不然侯廉孝断不敢派那等人来。  哼。  这事儿,没那么便宜饶了侯廉孝,是年寿堂遭劫,咱家是苦主,他封铺做甚?!挟公报私?哼,非与咱们个说道不可。  你姐夫也说了……” 她眼底一片阴霾,压低声音道:“打腊月就传闻今上要动手拾掇御史台。  却一直没个准信儿,最近消息不断。  今儿连邸报也出来了,两位中丞大人,一左迁一外放,却只从吏部调了李容昇补缺,还空着一位,——李老大人又已是花甲之年,怕是时日无多……。  想来朝中可是不少人惦记着。  正是寻事邀功的时候……,也还有想从京中棋局抽身,无有去处地……” 年谅奇道:“今儿的邸报上……” 年诺垂了眼睑,微微点了点头。 侯廉孝本无根基,不过依附朝中几家,若彼方自身难保,谁还顾他?东南繁华,玫州知府也算是一等一地肥缺。  多事之秋,盯着的人自然不少。  如今,这侯廉孝治下有匪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闹市区抢劫药铺,治绩到什么程度了?从失察之罪开始论起,深挖一挖。  上面的人想做什么样的文章做不成?! 这些不肖谁与他分析,曾游走在玩政治的**之间地年谅也是极明白地。  正月里他也是准备等御史台变革这个机会,寻几个底层正直不阿地小御史给郎家和陆家下些料,——扳倒绝无可能,但只要引子牵出来,上层有人想收拾他们就会贴上来,找他们个晦气;就算没人想动,最少也能给他们添些腻歪,只肖传进金殿,无论那位尊者说不说话。  他们都得三五个月睡不好觉。  也算给表哥报仇出气。 如今这招挪到侯家,那更是不费力气。  只是。  他时而疑心,这些他懂,侯廉孝会不懂?侯廉孝既是善于钻营,又怎会在这么个时候为了点子蝇头小利而生事得罪年家、胡家?(与仕途相比,贡瓷实是蝇头小利,况且贡瓷也肯定是窦家吃大头,侯廉孝搂不了多少。  )可这事,听满娘转述,分明里头有个套儿,若说和府衙没半点儿干系,怕是谁也不会信。  而且,府衙封了铺子,到底为的什么……他打一知道就派人日夜在年寿堂外头守着了,无论拉尸体出来还是运药进去他都会知道。  可偏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若说在他派人之前那边就已做完手脚了,那何必继续封铺? 他正思量着,又听年诺道:“府衙不是没缝的地方,不晓得方溥明与你指了路没有,你姐夫说他原有不少朋友。  ” 他顺口道:“遣人往府衙去瞧着了。  方先生也指了路,只他两个使得上的朋友恰不在玫州,眼下只能先府衙年寿堂两下守着,查出多少算多少。  ” “两下守?查?”年诺一皱眉,道:“此话怎讲?”她眼睛一转,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忙道:“我说怎么封咱家的铺子,莫非匪患与府衙有关?” 年谅顿了顿,低声道:“也只是我与方先生猜测,未敢当真,还要再看看。  ” 年诺哼了一声,咬牙道:“若是姓侯的有胆子纵匪行凶,还动咱们头上,那他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 年谅勉强一笑。 年诺皱眉思量片刻,道:“你方才似是未提吴栓。  这事吴栓怎么说?当时是怎么个光景,听了他说,便可知府衙到底怎么回事吧。  又,大致损了多少药?你这边日常吃的可还够了?我们夫人那边还有几棵参,都是往年人孝敬来地,你这边……” “不用,姐,我这还够。  ”年谅差一点儿就说出来劫的不是人参了。  他压下这句话,心里苦笑,满娘说地没错,任谁听说药铺被劫,都以为会劫人参这样地高贵药材吧,偏匪劫的不是。  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他稳了稳神,方道:“姐,我还未去问吴家父子。  ”见年诺一脸错愕,忙解释道:“这事本就出得蹊跷,吴家父子昨儿来时,我不在家,他们却只留下些敷衍脱罪之词,越发可疑。  今儿白晌我先见地罗师爷,又来拜姐,还没顾上他们,也想着先晾上一晾,晾到他们惶然不安,方好问出实情。  ” “胡闹。  ”年诺沉了脸。  道:“这都多少功夫了,你拖得越久,他们话编得越圆,哪里还有什么实情?” 年谅陪笑道:“姐莫恼,我省得。  我自有计较。  ” 年诺听他这般说,仔细瞧了他脸色,见无异样。  方放下心来,也不深问了。  叹了口气道:“你有计较便好。  我原与你说,吕榭这边带出来几个人还算伶俐,你若缺人,不妨拿去,只是到底不能用在外面,便不如把内宅的人换出来。  ——年寿堂说到底,也须得有几个听你使唤地。  免得闭塞。  ” 年谅点头道:“我也想着这次把年寿堂下面不中用地换下些来。  只还没思量周详,等我要用人,再问姐要。  ” 年诺点点头,又叹道:“自我来玫州,也只逢几个年节,吴栓和庄上的尹槟会来胡府与我磕个头,旁的我也说不好,没的与你支招。  只说这么一句,——你也晓得,祖母一直是赞尹迅尹大管事的,吴栓又是他老带出来的,早年也算尽忠。  年家不容背主之人,然你行事间也想想祖母。  ” 年谅忙道:“我省得。  姐且放心。  ” 年诺一笑。  道:“这两日又扯出桩私盐案子,你姐夫那边也是忙着,恐不得空来寻你,你这边有什么事,打发人往司衙上去。  ” 见年谅应声,年诺端了茶盏饮了茶,转了话题,道:“初三上巳节。  我寻思着,你来玫州多日,各府也都走过了。  却还不曾回请。  不如就上巳节请吧,我见两面府里都有流觞亭。  上巳节也刚好应景。  回头我与你列单子瞧瞧,多请几家爷小姐,——有来有往地熟识了,往后都有个照应。  ” 年谅一怔,道:“姐,初三……会不会急了些?如今的事儿……” 年诺道:“也是图个上巳节曲水流觞应景。  年寿堂地事,我说,你也莫急莫忧,一个侯廉孝,到底翻不出什么水花儿来。  正好,上巳节多请人,官家商家都请,也叫侯廉孝掂量掂量咱家是什么份量,——官面上不必说,想做买卖,也轮不到窦家往前面凑合。  ” “姐……”年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想着这两日让满娘往崖山庄去盘账,所以初三筹措不及……” 固然因着眼下不想让满娘继续留在是非之地,也是因着满娘实不适合那样场合,出不出席都是尴尬。  可满娘若不在家,请客却无主事女眷在,实说不过去。  是以他只好硬着头皮驳了大姐的意思,只推说满娘有事,筹措不来。 年诺皱眉瞧了年谅半晌。  崖山庄查账!这么说还是那个女人一个人去?这…… 不行,不能问这是谁的主意,不当她问,况且,问了也没结果。  现在那个女人管着弟弟内宅,弟弟腿疾,命其去盘账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她只要一想到这有可能是那女人的主意,而那个女人指不上打什么算盘,就觉得十分不妥当。  然事涉崖山庄家务事,已不是她好管的了,只得咳嗽一声,道:“不差这一两日吧。  ” 年谅倒没避讳,大姐就是大姐,嫁出去了,换个姓,可不还是骨肉相连,也还是护他疼他的大姐。  便陪笑道:“原是遣韦棣去细拢账目好算红利,可如今出了这事,外事上没个得力的管家,便想着把他调回,让满娘过去拢个总地——迟早也是要交到满娘手里地。  这一晃也小半个月了,账目久拖不下,也不是个事儿,我寻思着,越早弄利索了越好……” 年诺手中转了转茶盏,抬眼看他,道:“我多嘴一句,有些事儿得细思量,你看,尹大管事毕竟年迈,恐不能事事照应周全。  ” 年谅脑子里转了几转,确实要多思量,尹迅年迈,满娘若不服众……。  虽然他送满娘过去,并非真个为了查账,但在下人眼里,便是如此了。  身处大家,又曾在一群鱼龙混杂管家长随中调理出些心腹,他对下面那些人有什么心思、什么手段也知晓不少。 莫要满娘去了,再有人生事让她难堪,倒坏了他地本意,唔,还是自家跟着同去的妥当。  便是自家什么都不管,“主子爷”三个字撂下,也能压制一二。 反正,这边无论衙门打地什么心思,都像是不会扯满娘出来。  扯出满娘来,那就一查到底,府衙也别想好。 那就……初三之后再去?可这上巳节的宴…… * 夏小满送走了年谅。  便叫人往前堂去打发吴家父子并一干执事走,只说爷有事没空见他们。  等爷想问话,再招他们来。  然后起身往后院议事厅去,叫上小韦嫂子,先商量商量崖山庄的事。  虽是青樱不在,但等商量个大概,回头再与她探讨也不迟。 才叫来小韦嫂子,议事厅落座。  小丫鬟便寻来,道是吴家父子不肯走,执意要等爷事毕禀报年寿堂的事,说是有爷一句话,下面人也好行事。 夏小满瞧了小韦嫂子一眼,牵了牵嘴角,道:“要六爷一句话?六爷刚才不是有话——等想问时在召他们。  怎么,这句话不作数?” 小韦嫂子是知道事情全经过地。  自然晓得夏小满心里有多恨吴家父子,说实在的,她心里也觉得他们该死,可现下这般境况,听着夏小满话里夹枪带棒的,只得陪笑劝道:“二奶奶。  这出了事他们心里都没底,您还是体谅一二,莫怪罪他们,打发他们去了就是。  ” 夏小满撇撇嘴道:“也要打发得走才好。  ”转头叫小丫鬟,道:“叫二门上找持葛,让他打发去。  我说话他们还不信,看持葛说他们信不。  还是那句——六爷在忙,现在没空。  ” 小丫鬟应声去了,小韦嫂子方叹了口气,道:“二奶奶。  我知道您恼他们。  但眼下实不是发作他们地时候,事儿不还得查?”她顿了顿。  又道,“这话原不当我说,然也是想给您提个醒儿,吴栓到底是府里家生子,多少年的老人,您与爷再气,不念僧面念佛面。  若还得用,重罚是重罚,莫削了他们脸面,——没了这点子体面,这在年寿堂也不好做不是。  ” 夏小满冷着脸道:“用不用,这话轮不到我说。  别说六爷了,六爷上面还有老夫人呢。  我也没旁地意思,说什么顾全大局给他们留着面子,成,这不是问题,我也不是没忍过。  可也要瞧瞧,他们给不给我面子!” 小韦嫂子陪笑道:“二奶奶言重了。  他们哪敢!” 夏小满摆摆手道:“韦嫂子,我也不与你外道,就只说,在这府里,被你们叫声‘二奶奶’,我还能说上几句话,出了二门,指不上怎么回事呢。  别说比你们家小韦管家,怕还不如持葛说话管用。  ” 小韦嫂子刚待说话,夏小满忙止住她,道:“韦嫂子,你最知道,若本就不压人,这手底下没个好使地,那说什么都没用。  ”见小韦嫂子缓缓点头,她方又道:“不知道青樱同你说了没,六爷早上让我这一两日往崖山庄去查账。  你也知我肚子里那点墨水,所以还得韦嫂子你与我同去,多帮着我。  ” 小韦嫂子忙起身道“是”,又道:“哪里敢当一个‘帮’字?!二奶奶折煞我了。  二奶奶吩咐便是。  ” 夏小满示意她坐下,转了笑脸道:“不是虚言客套,是真得小韦嫂子帮忙。  当然,也不能只你一个人忙活,我是寻思着,咱们对崖山庄都不熟,还得找两个熟的带回去——正好就从先前崖山庄送过来的人里选。  我还没拿好主意,这一个人看啊,总是片面,我瞧着面上光鲜的,背地里又不知怎样了,你帮我参谋参谋。  ——还得有一句放在头里,这些人说是我用,其实你用的时候比较多,所以你也要考虑你用着顺手不。  ” 小韦嫂子心里一暖,再次起身站直了,郑重道:“二奶奶这般看重于我,实是惶恐。  必尽全力,定不负二奶奶所望。  ” 夏小满也站起身,过去按下她,道:“韦嫂子快坐下吧,不信你还能找你?!真不必和我这么客气。  ”她顿了顿,叹道:“说起来,韦嫂子实在帮我良多,又常点拨我,——碰上我这样油盐不进的,韦嫂子也头疼吧。  其实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也记着韦嫂子地好……” 小韦嫂子红了眼圈。  口称“折煞”,挣扎着要起来。  夏小满却不放手,笑道:“得,好嫂子,这话我也不再说了,你只明白我就成。  咱们说正事,说正事。  ”随后拿了府里地花名册。  摊开在两人中间,点了几个名字。  问小韦嫂子意思。 小韦嫂子那边才起了个头儿:“……孟橡我不甚清楚,回头我再我问问我家的,孟橡家的却是手脚极勤快地,玫州本地乡下地,种地喂鸡的事都操持过,是把好手!嗯,二奶奶您斟酌……”小丫鬟便在帘外叩门回话。  说事持葛求见二奶奶。 夏小满瞧了瞧漏刻,也到了饭时了,一面叫持葛进来,一面吩咐小丫鬟把自家和小韦嫂子地饭摆这边来。 持葛进门行了礼,躬身道:“回二奶奶地话,小的好说歹说,吴大掌柜只是想见爷,说若爷忙着。  他们等着也无妨,不然回去也不知如何行事。  吴少掌柜地在前堂冲北跪着谢罪呢……” 夏小满听了前面还在冷笑,听得最后一句,一拍桌子,喝道:“这什么意思?表忠心啊?六爷说话他都不听,这样还叫忠?他怎么不往街上跪着去!那样更多人看见他忠心了不是?!分明是威逼胁迫。  还想陷六爷于不仁不义!乱棍打出去!” “二奶奶不可!”小韦嫂子一时情急喊了出来。  见夏小满和持葛齐齐瞧她,不由尴尬,忙起身绕到夏小满身边,伏在耳畔低声道:“二奶奶这棒子下去,不就成全了他的‘忠’,越发显得您不仁义了!而且,这若打重了,回头六爷哪好再惩治他!” 夏小满拍拍额头,都怪这句台词儿听太多了,虽没用过。  可这会儿生气。  便顺嘴儿溜了。  当下低声道:“嗯,是我气糊涂了。  ” 这惺惺作态的小人。  她磨着牙。  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拽了拽小韦嫂子的袖子,低声道:“在晌午饭里下点儿巴豆给他送去,看他还能跪得住不!” 小韦嫂子哭笑不得,忙劝道:“二奶奶使不得!这可是坏名声,为这等人,不值得!况且,他可是在药铺里长大地,见天鼓捣药呢……” “嗯,对……”这招对药剂师实属无效,夏小满嘟了嘟嘴,“那怎么整,由着他跪着?没得让人恶心!我不信还治不了他了!” 小韦嫂子摇头道:“只能劝了。  好歹吴大掌柜在一旁……如我先前说的,二奶奶还是与他们留分脸面吧。  ” 夏小满哼了一声,向持葛道:“寻常六爷生气怎么个态度你也知道,不用我教你吧。  你就去与他们说,‘若想威胁主子,那就继续等下去、跪下去’,然后只瞧吴栓。  就这一句。  他们解释什么都没用,他们说什么,你都只用这一句回就行。  他们若什么都不说,死等,你就隔一会儿功夫说一遍这话,还是那句,眼睛就给我盯死了吴栓,不容他躲。  直到他们走了为止,去吧。  ” 持葛苦笑道:“二奶奶,您这不是罚他们,是罚小的啊……” 夏小满挑挑眉,道:“得了,晌午饭你自家去小厨房点,和章婶子说我说地,给你补补舌头。  不叫你白费口舌就是。  ” 持葛无奈领命而去,少一时,回来同正在吃饭的夏小满禀道:“吴大掌柜说了不少话,小的依着二奶奶吩咐,只回那一句,末了大掌柜也是没辙,少掌柜也没了话,起了身,带着一干人去了。  ” 一旁小杌子上坐着的小韦嫂子忙赞了句高明,夏小满却摇了摇头,扣帽子罢了,比谁更无赖。  只不晓得吴苌这无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般作态,到底是他一贯伪善伪忠风格的延续,还是因着年寿堂的事里别有隐情……? * 饭后年诺过府,夏小满往前面去敬了茶,见年谅使眼色让她下去,心里一松,忙不迭行了礼出来。  因着青樱也被打发出来,便正好拉了她一同去议事厅,继续与小韦嫂子讨论“崖山庄查账行动组”成员人选问题。 商量一番,最后定下带名单上地七个人走——崖山庄送过来地三个人并家里两对儿夫妇,加上小韦嫂子、采藻、茴香、豆蔻和夏小满自己,拢共十二人。  刚好组队踢球,还余下一替补。  ==b 青樱还怕庄上的人用着不伏手,叫夏小满多带几个小丫鬟过去。  夏小满却觉得现下带得人就不少,查账又不是种地,用不着人多力量大。  况且,查账也只是个幌子而已。 流程上,这份名单最后还得提交年领导审批才能生效。  那边来人报说大姑奶奶要走,夏小满便揣了这名单前去相送。 回了房,她一边儿替年谅更衣,一边儿先讲了吴苌地事。 年谅听后只冷哼一声,并没言语,往床上一倚,琢磨自家的事。  夏小满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不晓得他这态度是针对吴苌的长跪行为,还是自己对这种行为的处理方式。 沉默半晌,她才想起揣着地名单,忙搬了个墩子坐到床边,拿出来给年谅看。 年谅挪了挪身子,拉她床上来坐,而后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却是没发表任何看法,而是复又折上,捋着纸边,道:“崖山庄的事,是我欠思量了。  ……你准备了也好,只不急在一时过去。  ”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忽然琢磨过来他什么意思,眯缝着的眼睛也瞪得溜圆,偏头问道:“嗯?你是说,不去崖山庄了?” “不是。  ”他瞧着她那脸骤然变化,不由笑了,握了她的手,道:“不是不去。  是现下先不去。  过阵子,我与你同去。  ” 呃?唔……那样也好。  虽然她不知道年谅怎么改变主意了——估计同大姑姐有关吧,不过这和她没关系,在她这边论,其实通匪这件事若不被坐实,她就没什么心理障碍,在哪里呆着都一样,不是非去乡下不可。  而往后若是年谅同她一起去崖山庄,那有领导坐镇更好说话了,会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算是好事一桩。 夏小满呼了口气,绽开一个标准笑容,露出锃亮的八颗牙,道:“谢六爷!” 他手紧了紧,脸上虽也笑着,却是叹了口气,道:“还有个事儿,三月初三上巳节,家里要设宴请客……”。.。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不速之客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永宁十九年三月初三玫州 上古所定三月第一个巳日为上巳节而因初三多逢巳日遂后以三月初三为正统节时()。 上巳节自古便有衅浴水滨祓禊之俗最初还有专职的女巫司管此事即《礼》所书:女巫掌岁时祓禊衅浴。祓是祓除病气和不祥;禊是修洁、净身;衅浴谓以香熏草药沐浴。此节祭祀主要是要通过洗濯身体以除去凶疾。而展到后期专职女巫自然是没了踪迹祭祀也并非节日庆典的主体了沐浴、采兰、嬉游、临水饮宴等综合性活动才是民众所热衷的。其中要说风雅自然推曲水流觞。 丁午河畔原有前朝所遗九曲流觞水道后又由乡绅们几度出资修葺翻新拓展又置石案石墩现在已是颇具规模玫州城寻常士人欲借节景聊抒感怀的往往自带褥席酒菜祓禊之后便相聚于此把酒吟诗时流欢笑。而大户人家到底讲究些踏青嬉乐等活动是一个都不能少若要饮宴自然还是回归宅院之中于流觞亭内从容坐了美酒佳肴摆上来再悠哉悠哉调素琴阅金经。 年府的流觞宴设在下晌开席时辰几经推算订在未时一刻(下午一点十五)既是特特择的吉时也是把春游时间与客人留出来刚好游玩归来歇歇脚午饭晚饭一起解决顺便吟诗作对写写春游感想抒下热爱自然的情怀啥的。(>) 当然定这个点儿也是给主人家年谅同纪淙书携带两府家眷出游留时间。 丁午河畔除了山花烂漫芳草如茵之外。其实谈不上什么好风景但这上巳节特殊还是有些亮色“明眸皓齿看江头、有女如云。折花归去。绮罗陌上芳尘”。 因着上巳节原还有一个古老地习俗《礼》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即是公然赞许男女互赠信物私定终身甚至野合。上巳便约等于情人狂欢节。后来与时俱进朝廷弘扬贞节风化这项目也就免了只留下一个春嬉变种“拜高”即是妇人拜生育之神祈福求子。 尽管如此但玫州民风开放上巳节的春游仍等同于青年男女欢乐会现下放眼望去红男绿女嬉戏游乐毫无避讳禁忌执柳捧花相携而行的也不在少数。有些人的开放程度让新人类夏小满同学也咋舌不已()。 车里同坐的年谅同学却是无心赏风景这几天他正因着年寿堂那破事而糟心。若非昨儿下晌收着家书会试放榜九爷年诰再登榜他今儿简直连出来地情绪都没有。九弟离“三元及第”越近了。他这心里方透亮了些。 他一边儿无意识的摆弄着满娘放在他掌心的小手一边儿琢磨着家里乱七八糟的事。 年寿堂守了一天两宿到底没一点儿动静;衙门那边只探得送走了一批琪州的捕快旁的消息竟是半点也无。案子搁置着铺子封戒中府衙满口官腔说的都是与案情无关的废话。方先生也糊涂了不知道府衙在拖什么但有一点是清楚地若侯廉孝窦煦远等的就是年家上门求和那只要迈出去这步便落了下风。这是胡家所不许的。也是年谅无法接受的。 年谅面上也拿官腔回应却是同胡元慎商量了。一并遣人往京里去。解决事情也许不需要复杂而极端的手段但若有人自作孽那便不可活。 家外面没动静家里面可是热闹。年谅到底招了吴栓父子来问好么这父子三人带着一群掌柜执事进门就呼啦啦统统下跪吴栓甚至是从轮椅上滚下地的场面那叫一个火爆。年谅第一次感觉到厅里配置的接待员忒少这都不够拦着他们的他张口说了声快扶起来几个小厮全上去了却仍是手忙脚乱不够使拉起这个跪下那个拉起那个这个已是磕头山响年谅倒不言语了坐在主位上冷冷看起热闹直看到一个小厮鬓角急出了汗而因跪在角落里而无人理会的两个小伙计额角实实惠惠磕出一片青红这才抬手摔了个茶盏到地上。 好瓷听音儿就知道。 “哗”的一声那叫一个脆当场就把众人都镇住了。 年谅借着片刻地肃静挥了挥手这才一个个都立正站好了。 再问事情经过吴栓是一直养伤没管事自然什么也不知;吴苌说当日与一药材商谈生意不在铺中也是不知;至于那些“亲历险境”的当值掌柜、伙计全然不再像案当日同青樱说的那般“唬得紧了语无伦次”这会儿条理清晰言辞生动一个个跟说书先生似的唾沫横飞舌尖莲花朵朵开()。 说什么几个匪徒持刀而入上来就杀了个小伙计把众人震慑住然后拿刀架脖子上依次捆了手脚堵了嘴巴丢在一块儿。匪徒们似乎不识药物散药未动只包了两包袱成药然后把柜上钱匣子里几十两散碎银子以及众人身上值钱地东西统统掳走了。匪走了众人也是动弹不得亏得一个执事因有事要过来找当值掌柜这才报了案继而衙门接了手。 讲着讲着有人说得激动了手也跟着比划起来大约是见年谅没反应吧还特地撸胳膊秀了下擦伤、刀伤和腕上被绳索捆绑勒得淤血青紫痕迹惊险程度倒似比满娘遭遇的更甚。 最后报账说当着官爷面盘的铺子损失银两成药折算后拢共五百零六两四钱又三百七十文。掌柜伙计身上财物损失折银一百一十两。两个买药的客人被抢财物折银十二两八钱又二十三文。 年谅瞧着递来地单子上那有整有零的钱数听着说还有客人心里叹了口气圆的好啊合情合理。那是下晌最热的时辰。玫州城大部分人家都是歇午觉客人不当多而有两个客人比没有客人显得更真实。 他嗯了声却忽问道:“还有买药地客人?没听衙门地人说呐。”目光一直紧盯着吴苌和当值掌柜的脸。 吴苌本半低着头闻言眉梢动了动微微翻眼似是想去抬眼看主子爷然很快又转为皱眉撇头去看那当值掌柜。后者的脸色却白了些。面上惶恐多于惊诧接收到吴苌的目光顿了顿方连声道自己不知道衙门怎么回事但当时确实有两个买药的客人“都是寻常人家一个三十许留着小胡子来抓药地。还有一个上了些年纪头都花白了一路咳嗽着来瞧病地……” 年谅已是心里清明。 “上了年纪。怕是骇着了持葛回头去打听送些银两过去。不要损了年寿堂仁义的名头。”他无意继续追究()。将计就计顺着他们地话向持葛交代一番结束了这场问话。 执事伙计都好说主要是现在缺乏一个能取代吴苌的人。内提吴荠身份够资历不够;外调等请示了祖母再等人到。指不上是几月了。如果不嫁青樱只能先让配药上的年来顶一阵子。然年跟了他小十年了他再清楚不过管管药草还成内外都抓起来做不到。 缺人呐。能拦着这群“暴徒”下跪的仆从缺。能取代这群“精明鬼”的执事也缺他头疼起来。开始后悔自己从京里带人带少了。 上午还想着缺人下午人就来了可是他更头疼了。 韦棣从崖山庄赶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尹槟并十五个男丁。尹槟笑得憨厚只道:“听着凶险怕爷这边缺人使唤特特先领了十五个手里有两把子力气做事又妥当的与爷。” 他还没寻思什么就只听尹槟又道:“要是年寿堂下面有软蛋的这些人也能顶上撑个摊子。” 狼子野心。他觉得挂在嘴角笑都有些僵了隐隐听见自己的后槽牙在微微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最终还是笑下去了。一群狼。外面地狼盯着算计家里的狼扯着内讧。是狼都TmD是狼。 尹槟这个莽夫能做出这样明显的愚蠢事来他一点儿也不奇怪只奇怪这件事尹迅老爷子是什么态度。尹老爷子不会犯这种错误。莽夫说老爷子不知情果真如此吗? 尹迅可是祖母最放心的大管事。临来玫州前祖母曾言…… 身旁地女人嗤笑一声打破了年谅的沉思他低下头问她:“满娘笑什么?” 他的满娘笑得花枝乱颤空着的那只手抖着指了指窗外。 哪里有消费市场哪里就有生意人河畔边许多拎筐挑担的商贩穿梭于游人之间兜售鲜花饰以及各种吃食夏小满所指正是一个买花的女子应春景儿一身绿油油却偏择了朵艳红的牡丹绢花别在鬓角罩了半面头红绿一映好不滑稽偏还搔弄姿越像个小丑()。而那卖花的一脸堆笑不住恭维也就罢了她地男伴也是满面笑容频频点头称许一般。情人眼里出西施半点儿不假。只是这审美观未免忒…… 年谅见了也被逗笑了摇了摇头转眼瞧见她髻上别的攒珠金荠花上巳节的习俗是妇人要别荠花以祈谷物满仓富贵人家多嫌荠花低贱不肯别鲜花遂以金银铸就攒珠装点既要讨吉利又不落身份。他揽了她过来抬手推了推那簪低声道:“这两日光忙着今儿宴席的事了吧也没想着添置饰。待会儿咱们早些回去往金铺里选两样下晌戴的……” 簪子尖触着头皮微疼了下夏小满偏过头。拄着年谅的腿撑了身子叹了口气。她知道他地意思她身份在那里还得靠衣装抬抬人。但是她没兴趣当花瓶况且。这身子压根不是花瓶地坯子。 想到下午的宴会她有些烦躁起来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操持这样地宴席前生她一次大型party没组织过连参加酒会的机会都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穿越后也只在年节时参加过几场年府家宴还都是跟在二夫人身后低眉顺目规规矩矩伺候着于设计布置上没太注意过而执行上则完全是个外行。而且。这也不是寻常吃饭听曲儿的宴席。 虽然得了纪郑氏不少指点、纪灵书不少建议可到开宴后到底还得她一个人照应全局应酬那些“尊贵人”心里总是没底儿。有些知识不是书本、电视或者旁人能教给你地必须得实践了之后才能真正掌握至于运用灵活唔那要看天分实践频率了。 她对自己说谁为谁眼光活着啊她对自己说不必在乎。可就算再不在乎出丑毕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想到可能出现的冷嘲热讽她心里越不耐烦轻哼了一声。道:“免了衣裳饰合格有什么用啊?模样这摆着呢!况且到底不是那类人一身黄金甲也没用。” 他手一顿笑容渐敛。她也察觉这话味儿是不对忙扭头敷衍道:“哎哎哎不谈这个()。出来踏青就开开心心的下午事下午再说。好吧好吧……” 他自然开心不起来手指在一排小簪子上流连并不言语。 她翻了个白眼懒得伺候了使劲一撑身子。要挣起来。口中道:“放心吧我有行头。不会很给你丢人的。” 他被碾着肉腿上吃疼一呲牙“嘶”了一声。她唬了一跳忙斜了身子挪开手复又伸手过去轻轻扑弄扑弄略有紧张道:“咋样没事儿吧?” 他没好气道:“没事。” 她呼了口气像哄孩子那般继续轻轻扑弄脸上却没一点儿表情只道:“没事就好……” 他深吸了口气一把把她带到怀里箍得紧紧的恼道:“你恼什么?” 她瞪他道:“喂明明是你恼了。听你说话那动静 他沉默半晌缓缓松开手道:“满娘……这是头一遭往后……慢慢就好了。下晌穿戴什么随你的意思吧。请的人多人杂若有不开眼地说了什么你只别往心里去便是了……” 他声音越低了自己也知道这话劝了也没用。满娘一直心思极多从前虽是不声不语可人家说的每一句话都往心里去了越不言语越是憋闷自己。现在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利了动不动就亮出来刺得人心里难受可她自己心里呢?到底还是琢磨了、难受了吧不然那话里的怨气又从何而来。 她撇嘴哼了一声没言语身子却不那么僵了倒靠在他身上。好吧。头一遭总得有个过程么。就当锻炼?好吧…… 少一时车停了小厮过来帘外恭声请下车年谅推了推靠在身上阖目假寐的女人还是别扭着吧外头的景儿也不看了嘴角也耷拉着。他想说话可她已利落的起了身伺候他挪下加长的座椅。 于是他腿沾地的时候又“嘶”了一声()。 她忙揽腰扶肩问道:“没事儿吧?” 他勾起嘴角偏过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都说了没事偏你不信。那就晚上瞧到底……” 说话间暖气儿吹到耳后脖颈直钻到衣领里痒痒的。她一缩脖子嘴角抽了抽却只冷冷哼哼两声脸上没个反应耳朵却是微微热了起来。 下了车年谅接过拐站稳了深吸口气向夏小满道:“走去请姨母下车。” 虽他平素是拄拐走地但腿还没彻底愈痊有时骨头接茬处会疼小腿也会肿所以以往若是出门需要走多些路的时候都是带着轮椅的。今儿他却执意不肯坚持要“踏”青。踏者用脚踩也。这脚不沾地儿叫什么“踏”青。 连纪郑氏也说不过他只好两厢妥协许他自己走但不让他走太远不往河边儿去了。叫人带蘸了河水的兰草过来与他祓禊。古老地祭祀已经被一再简化最终只剩下象征性形式即是立在河畔拿兰草蘸河水掸在身上便算是祓禊礼成。 “累了就回车上。”纪郑氏一再嘱咐不住重复之前与年谅达成的“协议”。 年谅笑着应着又道:“出来一趟外甥怎么也要陪姨母走上一段儿吧。” 纪郑氏笑道:“等你大好了走上十里地!如今可免了。咱们往河边儿去了。你且近边儿的转转吧。”说着又拍了拍扶着她的夏小满笑道:“今儿这么个日子委实不当陪着我老婆子。你也不必跟着去了且照顾好六郎要紧。” 夏小满被她推着放了手再听这话有些尴尬只陪笑道:“还是伺候好姨夫人要紧姨夫人高兴了六爷才踏实。” 纪郑氏笑着摇头道:“也不在这会子的虔孝。去吧扶着六郎些。走稳当些。咱们去了。”说着携了纪灵书由纪戚氏扶着带着一家子人往河边儿一早叫人置备下地棚子去了()。纪淙书在后面冲年谅抬抬手年谅点头一笑。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夏小满这边吩咐人拿着兰草篮子跟着往河边儿去蘸水去挑眉道:“六爷要哪边儿溜达?” 年谅瞧了瞧周遭道:“实没什么好瞧的听姨母吩咐近边儿转转。也如你说地活动活动筋骨。” 夏小满本拟站在他身后然这一转身现本来负责扶着爷的持葛持荆俩小厮齐齐撤了身。低着头却拿眼角余光扫她。她一时错愕再瞧了四下里相携相扶的男男女女咔吧咔吧眼睛到底还是蹭了过来搀起他的胳膊。 他已是自己走了两步。偏头看了她。顿足一笑长出口气。再缓步而行一边儿瞧着春景一边试图寻找愉快的话题道:“殿试在三月初一不省得九弟如何了。还得半个来月能知道信儿。” 她道:“九爷会元都中了应该没问题吧。”九奶奶也捎了信给她晓得她不识字只简单写了几句却是满满透着欢喜。她也是真心欢喜也是盼着九爷能三元及第地。 “当是。”他亦欢喜调子都轻快起来颇为自信道:“叫你备地那份会元地礼先不必送出去了等殿试放榜两份贺喜表礼合一处给。” 想到贺会元的礼她又不痛快了。昨儿才接到信儿今儿又有那个该死地宴席哪有空备礼!偏他奴隶主一样比什么都急赶着赶着要备礼。 她嗯了一声语气冷下来道:“没备呢。这不只顾着准备今儿的宴么。” 他觉又提到让她不痛快的宴席话题上去了也郁闷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就和这事上了呢三句半准绕上去。他原本也没期盼这场宴席现在只想着赶紧过去吧好让满娘把那刀子嘴收一收。 他顿了顿转口道:“嗯这阵子螃蟹也下来了等月望之后最是肥的时候。喜讯一到就择上等的一并送过去()。” 她脑子没转顺口道:“螃蟹?起码得四月吧这会儿有么?”前世她家就住海边儿她记得每年都是五一前后吃螃蟹。 他嗤笑一声道:“打哪里听来的?”忽想起什么来道:“我也是忘了。你原同我说过与姥姥在海边儿住过阵子……嗯北面许晚些吧……” 她迅抿上嘴巴又慢慢张开讪讪道:“嗯……我不记得了。也是听下面管家媳妇们谁地说了这么一嘴……” 比起宴席她更不愿意听她忘了前尘的事吧。今儿……实在……。上巳本应该是个让人欢喜的日子。唉。他见她脸上仍有些别扭的样子低声喟叹手肘触了她一下轻声道:“原就应了你入夏咱们渔场庄子里纳凉去现下等蟹肥了便去。” 可惜了春光中地夏小满同学全然不解风情还在为自家乱说话而后悔不已只翻眼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梦游一样道:“哦……” 河畔满满是人嬉笑声叫卖声混杂一片喧嚣不堪。忽然后面一大嗓门的老远吼了一声“六哥!!” 望天的夏小满同学一激灵脖筋险些扭着忙抽了一只手托住后脖颈子回头去看。然人海茫茫声源已无处可寻只瞧见不少路人同她一样往后张望着。 “是不是叫你?”她转过来捅了捅身边佛爷一样淡定的年六爷问道。 “不是。”年六爷压根没回头脸上褶子都没一个云淡风轻道“玫州就没有叫我六哥的。”她还没开始为自己的不淡定而惭愧就听后面又是一声吼“六哥!年六哥!……六哥等等我!!”话音已是近了不少。 她怔了三分之一秒然后爆笑出来拽着他的袖子直打颤牙也抖了舌头也抽抽了只含混道:“猴哥等等我!” 吉林.为您提供十样锦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2、不速之客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五好和井径绝尘埃  2、不速之客2 二师兄的台词,猴哥,等等我。 夏小满笑成这样,年谅哪里还绷得住脸,虽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却也跟着咧了嘴,托了她的手,无可奈何嘀咕道:“你莫笑我,这边熟识的真没个与我叫六哥的。  也不知这是哪个……” 说话间,那边快步过来一位十七八岁白衣白靴小白脸的公子哥,绫罗缠身,仆从环绕,这天还没大热呢,偏手里掐了把扇子了,也不打开,只这么当兵器似的挥来舞去,没一会儿安稳,少年多动症一般。 夏小满强收了笑,扮一副贤良淑德样戳到一边儿,眼角瞄着,嘴角翘着,原来不是八戒,是小白龙呐。 那位走到年谅跟前,抱拳作揖,极为亲热道:“远远瞧着就像六哥,这近了一看,果然是六哥!真是巧了,今儿见着了。  ” 年谅回礼笑道:“是巧。  可原下晌也能见着,——莫非梓魁兄不肯赏脸寒舍小酌一杯?” 那位哈哈一笑,手舞足蹈道:“六哥这是挤兑我!这自来就只有我怕六哥不让我去的份儿!” 年谅笑道:“梓魁兄言重了。  ”说着略偏了头,向夏小满低声介绍道:“市舶司提举瞿大人家三公子。  ”夏小满忙福身行礼口称瞿三爷。 那瞿梓魁于年家的事也知道些,晓得这是年谅二房,打量了一眼,拱手算作还礼。  笑道:“小嫂子吧。  ”又向年谅道:“携美踏青,到底还是六哥风雅!哎,六哥可别这么瞅着我,我今儿可不是,原是陪两位京里来的朋友过来瞧瞧热闹地,……”他似乎才想起来什么,猛一拍大腿。  道:“糟糕,瞧着是六哥便忙不迭跑来了。  把客也扔下了,六哥稍待,我去瞧瞧那起子人!”口中没说完,脚下已启动,就这样带着一帮小厮仆从呼啦啦又往回跑。 夏小满一脑门子黑线,这位干嘛的?神经……不大好吧?==||| 年谅笑着摇了摇头,向夏小满道:“他许就是这样性子。  先前在胡家见过一回,也是这般火急火燎的。  ” 夏小满嘴角有点儿抽抽,勉强道:“真有活力……”》_《 少一时,这位瞿三爷带着他的客人过来拜见年谅。  走在前面那一位四十来岁年纪,身材不高,微有些胖,一身浅棕色绣福云员外服,肤色略黑。  八字胡,眉眼寻常,却是一团和气;而后面那位,二十多岁,身材…… 夏小满眨眨眼,这人瞧着好生面熟哇。  好像…… 呃…… ……啊!!!=0= 和煦的春风吹啊吹,她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冻僵在当场。 这tmd不是……原版的旧情人姚庚么。 前面那位中年男子道上就知道是京中年家了,见着年谅便是躬身施礼,欢喜道:“见过六爷!原来三爷说的朋友是六爷您呐!嘿呦,这京中谁人不闻少举人年六爷呐,在下虽也在京,却一直无缘相见。  未成想在这儿幸得遇见!” 瞿梓魁笑着介绍道:“这位是京城陶记车马行大当家陶连山陶大爷,这位是京城姚记马行地二少当家的姚庚姚二爷。  ” 姚庚那边刚一抱拳,年谅这边抬了抬手。  都还未开口。  那陶连山已经是满脸堆笑,凑到先前。  向年谅道:“在下从前虽没和六爷没见过,可年家几位爷在下都是认得地,这个,这个,大爷二爷三爷四爷早年在下都去请安过,五爷七爷那……,咱们常在一处吃酒的……” 他声音略低了些,陪笑道:“去年腊月里在下还曾替五爷跑了回腿儿,——阜泽府尹陶大人是在下族叔。  ” 年谅不置可否的一笑,陶记马行在京中也有一号,百十来年的经营,土生土长阜泽本地人,而这阜泽府尹陶梁坊却是地道的西南瑭州人,不晓得这“族叔”从哪里论的。  他也不戳穿,生意人多要找靠山的,也不足为奇,陶连山所提五爷地事,怕就是周家告状那事,想必是其搭桥引线介绍老五认识的陶梁坊吧。  和老五有关系,和他却不相干,他想找陶梁坊,可用不着陶连山这等人牵线。 陶连山见这年六爷反应不强烈,有点儿下不来台儿,忽而想起身后的小老弟,忙一拽姚庚,陪笑道:“六爷,那次吃酒姚二弟也是在的。  还是在下引荐姚二弟认识五爷的,如今也是熟络了……小二,快来与六爷见礼啊……” 姚庚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瞧小满,忍得这样辛苦,以至于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好在打过来陶连山就挡在前面,那嘴巴巴的就没停下,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也没显得多失礼,这会儿陶连山一拽他,他忙稳稳心神,露出个笑来,再次抱腕施礼道:“见过六爷。  ” 年谅一笑,还礼道:“姚二爷别来无恙。  ” 陶连山一怔,奇道:“原来六爷和小二认得?!嘿,这事叫我办地!我竟不知,还想着给两位引荐,哎,这可真是……哎,这个这个,那个,六爷莫怪啊。  ” 记个把人对年谅来说比十以内加减法还容易,他淡淡一笑,道:“有过一面之缘,年某自京畿启程来玫州时,在渡口见过姚二爷。  ” 姚庚点点头,见陶连山斜了眼睛,目光里带了点儿寒意,忙道:“确是一面之缘。  山大哥,就是送井叔他们往北边儿去那次,恰在渡口瞧见着五爷,过去招呼一声,方知是六爷出行。  ” 陶连山斜眼变成了笑眼,道:“嘿。  啧,瞧这事!那一日我原也要去的,偏听闻你家三老太爷也去……老爷子那脾气,我便是不敢了。  哈哈。  哎,这谁料到,竟失了个早认识六爷地机会,实在……实在……哎。  那个,实在……”他措辞半晌才吐出来一句。  “实在得不偿失,对,得不偿失啊!” 瞿梓魁在一旁笑道:“现下认识也不迟啊。  ” 陶连山忙道:“对,对,三爷说的对!不迟不迟。  见着就是有缘!”他顿了顿,略靠近了年谅些,涎着脸。  道:“六爷,今儿也算是……唔,奇缘了,在下这次来玫州谈笔生意,带了几匹好马过来,若六爷不嫌,在下这就送两匹过去府上与六爷赏玩赏玩?” 年谅客气的一笑,道:“陶大当家高看年某了。  某体弱。  不堪颠簸,从未学过驭马,赏鉴就更加不懂了。  陶大当家好意只得是年某心领了。  ” 陶连山手里最得意的便是几匹好马了,献宝之时却是忘了瞧瞧光景。  听年谅说了,也见着这位六爷是拄拐地了,肠子开始转筋。  恨自己一时忘形失言。  可到底是老江湖了,这脸上笑容半点儿没变,愣是把话圆回来了,他犹笑道:“哎,是在下糊涂了,举人老爷都是坐轿子的!” 瞿梓魁扇子一挥,拍了拍他肩头,笑道:“难得你这心思。  其实也无妨,六哥不骑马,还有纪大哥呢。  还有旁人么。  ” 陶连山忙陪笑道:“是是是。  亏得三爷提点,今儿在下真是欢喜的糊涂了。  六爷且留着。  慢慢赏玩,若有朋友喜欢,六爷转赠,那也是……唔,也是……也是一段佳话,对,一段佳话啊!” 夏小满压低了头,既是不想瞧姚庚,也是偷偷使劲儿翻白眼。  原来在京地时候,她一点儿没觉得年谅是**,怎么这一出来,好像这人一下子升值了一般,走到哪里都有人贴上来送礼。  经过窦煦远和颜如玉之后,她对这种自觉自动贴上来的狗皮膏药也习惯了,好像送礼是一种基本生存法则。  难怪最初年谅收了窦煦远那么多东西,眉毛也不抬一下。 年谅这次照例眉毛也没抬一下,淡淡笑道:“这如何使得。  ” “哎,六哥何必见外,陶大当家也是诚心相赠。  ”瞿梓魁比比划划地笑着蹚到年谅身边,又低声在他耳边道:“六哥觉得白收他的不妥,叫他下晌也去赴宴便是了,算给他天大的面子——左右搭些酒菜罢了。  ” 年谅瞧了他一眼,心下了然,微一思量,道:“既然梓魁兄这般提了……” 瞿梓魁声音立时放大,笑道:“哎!还是六哥仗义!”又转向陶连山,道:“陶大当家,六哥也是诚意相交,下晌年府可是有个流觞宴,请的都是玫州城有头有脸的文人雅士,吟诗作对风雅得紧,六哥可是也邀陶大当家你过去品品佳酿赏赏佳作。  ” 年谅也道:“陶大当家若是无事……” “无事,无事……”陶连山嘴角咧到耳根后头,忙不迭作揖道:“谢过六爷抬举,谢过三爷美言!其实,嘿,在下是个粗人,也不懂爷们那些东西,可也想着去了长长见识——都说南边儿诗人大学问,出口成章,嘿,若能见识一番,那也不枉活一场么……” 年谅笑道:“陶大当家谬赞。  年某是个不懂马地,然今日宾客中必有懂马之人,想必能与陶大当家谈得来,若能得遇一二知己,才是真个不枉。  ” 陶连山听得明白,喜道:“六爷实是爽利人!!在下真是恨呐,没能早些认识六爷!在下旁地本事没有,往后六爷要是用马,只消招呼一声,在下亲自送到六爷手中!” 年谅挥手笑道:“陶大当家客气了。  ” 陶连山依旧满口恭维客气话,瞿梓魁也在一旁打边鼓。  站在后面地姚庚却是觉得脸上连笑也快挂不住了。 得知是要往玫州来时,他就是一僵,他记得分明,那日在渡口那人说地是要往玫州去。 若说刻意为躲她而不来,那不可能。  他也不再是十七岁的少年,还分得出轻重。 打正月里父兄就在为这桩生意奔波。  眼见最后一步,大哥染疾病倒,父亲又是年迈,外姓人不足取信,家中只能让他南下来撑。  这关头他若说个不来,无人可替,生意便全盘落到陶记手里。  父兄先前的辛苦便全是为人做嫁衣,这等事岂能儿戏。 但若说能什么也不琢磨痛痛快快地来。  那他也做不到。  心里到底是别扭的。  不是旁的,想着那瘸子…… 哎,哪里那么巧就遇上了?彼时他如是想。  遇上又能怎样?年六爷若知道什么,敢动她分毫,他就…… 可,哎,怎么就遇上了?! 一个月前。  那人还在椅子上不得起身,现下已是能走路的了。  想必……能好吧。  而她,倒没上次见那般神采,低着头垂着手一副恭顺安静地模样,一如……从前。  她到底……过得怎样? 不若不见。  不见他虽心里惦记,却总能往好处想,一旦见了,他想骗自己都骗不住。 但他又能怎样?他原在心底不是没咬着口横气想那人待她不好他怎样也要把她赎出来。  可见着她了。  当初她脆生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了,“你能给我什么?”。  是啊,他还能给小满些什么?二月十二,秋令已经过门了…… 下晌就不去了吧,左右已同那桩生意没多大干系,陶连山想再捞些。  由他去,他姚庚只想…… 他思量间,那边已是两厢作别。 走出老远,陶连山才陪笑向瞿梓魁作揖道:“谢过三爷成全!” 瞿梓魁笑道:“哎,陶老大这就见外了,你与我朋友要的价钱公道,我也不是糊涂地,总要寻一处与你补回来才是!若头桩生意便让你赔了,哪里还有往后了。  你也不必谢我,今儿也是在赶巧儿了。  谢老天吧!” 陶连山笑道:“还得说三爷仁义!……” 瞿梓魁扇子一戳他道:“哎。  你也要做的仁义才好——可别真个当我六哥真是个不懂马地,拿孬货来诳他。  ” “嘿。  三爷,我哪敢啊!”陶连山忙道:“就算敢得罪六爷,也不敢折了三爷地面子啊!往后还望三爷多关照生意!” 瞿梓魁哈哈一笑,扇子一晃,敲了敲他肩头,又往江边美女堆儿里遥遥一指,挤眉弄眼道:“这等良辰,就当赏景,赏人。  不谈生意。  ”说着摆着扇子摇头晃脑的前面开路。 姚庚瞧他走出几步了,才在后面轻轻拽了陶连山,低声道:“山大哥,下晌我便不去了罢。  ” 陶连山顿住脚,脸上的笑容收了个干净,冷冷的上下打量他,道:“小二,行啊,想吃独食?” 姚庚无奈道:“山大哥想哪里去了!实在是……都是吟诗作对的,我又不懂,去了也说不上话。  索性不去,省得烦恼。” 陶连山自然不信,冷哼一声,道:“小二,莫要同我耍心眼。  这生意,姚家能做,陶家自个儿也能做。  凡事多听听你叔父们的,别自个儿就拿了主意,到时候后悔,可是没人替地。  ” 见姚庚脸色难看,陶连山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这次怎么说都是两家合伙,他丢的话虽硬,其实也不尽然。  他挤出个笑来,拍了拍姚庚道:“小二,你心眼最多的,会不晓得今儿能去年府的都是腰缠万贯地主儿,不说手里那几匹能卖出一两倍地价钱来,就是往长远里看,像这次这样的生意,还少得了?南边儿没好马,都得搁北边儿买,远了不说,就京中,可也不只你我两家马行。  多条门路,便是多条活路——这还用老哥教你?” 姚庚叹了口气,道:“晓得是晓得。  ……只是……想着诗词便腻歪……” 陶连山心里冷笑,嘴上却道:“腻歪个什么?!喝酒便是!”又道,“老弟,今儿下晌孝敬六爷这马,咱们一家出一匹——我可是分了一半儿六爷地人情与你。  ” * 瞧着上蹿下跳地蛐蛐小白带着生意人和危险人物远去了,夏小满心里长出口气,活动一番垂了半晌的脖子,扭头问年谅道:“你请他们下晌家来?就这样地……?” 年谅笑着反问道:“何妨?” 无妨。  她自然知道不少宴席都是商家交往的平台罢了。  古今一般,其实今儿也没少邀商家。  不过,这曲水流觞,到底是场优雅宴会吧——最少听上去很优雅,这么来俩马贩子,嘛也不懂,只兜售马匹。  那搞成什么了?白瞎了她这几天的布置也就罢了,主要。  还是,咳咳,她这会儿的口号是,珍爱生命,远离姚庚。 她撇嘴,道:“分明是那姓陶地想借引子卖他的马,你也是看出来了。  还鼓励他?今儿这宴成什么了?人家还得以为你是中间人,抽了花红,当你是那种……” 他笑道:“花红?且看他们下晌送的什么马吧。  陶连山既然千里迢迢从京里来,就没有带驽马地道理。  ” 嘿,别说,真算是分红了!可窦家丢过来的大蛋糕也没见你接,也没见你怎么稀罕马啊。  她挑了挑嘴角,低声重复道:“两匹马……嘿……真行……” 他拉了她地手搭在自己胳膊上。  示意继续往前溜达,淡然道:“瞿梓魁的意思不也明白?” “市舶司提举家的少爷比玫州知府面子还大?”她倒像是窦家代言人了。 “不同。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窦家要合伙。  这陶连山不过要借我个地方。  ” 是这话。  性质不同风险也不同。  她叹了口气,借个地方……罢了,席面毁了就毁了,毁了她倒踏实了。  那宴席的事悬在心里好几日了,想起来就烦躁。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但愿他们别耍滑头,卖了驽马给人,回头这帐却被算到咱们这中间人头上。  ” 他却笑出声来,道:“满娘,你多虑了。  陶记和姚记在京里都不是籍籍无名——你可还记着,当初七弟妹那事,还是你瞧着了马车写的‘姚记’,也说城北那一带车马行都是姚家地。  陶记比姚记大得多。  这样地行口。  不会做行骗之事坏了自家名声地。  陶连山是老油子,难能自断生路。  那姚庚。  我瞧他倒是个知趣地,进退有度,与旁人不同,想是亦不会做这等事。  ” 他对姚庚的印象颇好,主要是因为姚庚不像那些上来就死缠烂打的人一样巴结他……==||| 她是不知道他对姚庚咋个印象,若知道是这缘由,肯定大白眼翻过来——横刀夺爱,能巴结才怪!! 她这儿只听着提七奶奶和姚庚,便就只哼哼两声,彻底闭了嘴,免得牵出来她回娘家的破烂事。 爱咋咋地吧。  她磨牙。  姚庚也不足为患,哼,她失忆了,失忆了,啥啥不记得!这把保护伞就能抗一阵子。 至于往后……往后再说。  虽说现下她同他…… * 因两人走的极慢,这没走出多远,那河边蘸水的人已回来了,赶过来与两人祓禊。  少一时纪郑氏纪淙书一众人也回来了。 纪郑氏瞧着夏小满便笑道:“满娘,来,择个赤子儿。  ”她身后,是一个穿着半旧红褂子的老妇人,头发花白鬓角却别一朵小红花,耳朵上两个红坠子,胳膊上挎个罩红布地篮子,一身喜庆,却是位“送子嬢嬢”。 相传,高辛之世,玄鸟遗卵,简狄吞之而生契,后代帝王立高辛为媒神,称高禖,掌管婚姻生育。 由这传说衍生出这“送子嬢嬢送赤子儿”的风俗。  送子嬢嬢必须是子女双全的妇人,穿着红裳,于上巳节给虔心求子的女人送“福音”。  (当然,同送财神一样,是要收费的……》_《) 那篮子里是红线缠绕的泥娃娃和红壳鸡蛋。  那胖娃娃也就鸡蛋那么高,穿着大红肚兜,怀里抱着石榴和青笋,寓意子孙万代,腰间拴着根红线,另一端系得是煮熟地红壳鸡蛋。  求子者自择这么一组赤子儿,吃了鸡蛋,将那鸡蛋这段红线系在自家腰带上,那仍拴着红线的娃娃揣进荷包,便是祈福早早受孕得子,并拴住孩子长命百岁。 夏小满见着煮鸡蛋就头疼,又是这等寓意的,手指尖都冒凉风,却还得做羞臊状,半低着头,飞快的扫了一圈,在老妇人的吉利话声中,捡了个最小号的鸡蛋,顶着纪郑氏殷切的目光,勉强吃下去,又拴好了娃娃。 纪郑氏欢喜了,取了红封递与那老妇人,连声道:“借你吉言,盼高禖大神赐福赐子。  ” 夏小满接了茴香递过来的小茶壶,灌了一口水,把鸡蛋渣子都涮下去,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是默念,不信则不灵。 其实,虽与他无防护同床,但她并不太担心,因想着他能使青槐受孕,而原版与他夫妻五年都未有身孕,八成是原版属于不孕体质吧,况且服了那“忘忧散”后,这身子更是内分泌紊乱,估计想怀也够呛,她就越发宽心了。 但,孩子迟早会成为问题。 无论有或者没有都是问题。 在回程的车上,他们偎依着,皆是闭目养神。 他虽没睁眼,却似感觉到那个装了赤子儿娃娃的荷包就在他手边。  他顿了顿,阖目伸手往那边摩挲了一下,却没触到柔软地缎子,碰到地是她柔软的皮肤。  他攥了她地手往身边拉了拉。  她微微动了一下,又静下来,呼吸均匀绵长。  他揉搓着她的掌心。 孩子么……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姚庚这支股已经跌破发行价了。  不是要提溜他出来刺激男女主关系的。  特此说明,不接受因为姚庚问题抽我的……(←,抽你没商量,还管你接受不接受的……==|||) 另,今儿参加婚礼去,设的自动更新,帖子回来回复加精。  挨个抱抱。。.。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3、不速之客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五好和井径绝尘埃  3、不速之客3 大姑姐出现在年府时,夏小满和年谅两位同学刚就宴会着装达成一致,正围着个小圆桌吃点心先垫垫底儿。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基本上不要指望在宴席上吃饱饭。  这次又是他们做东,年谅那边许还能好些,夏小满这边却是少不得前后忙碌,实不好说。  更何况,这次名是流觞宴,人家那边把酒吟诗,你这边胡吃海喝……也忒煞风景。 年谅先也略劝了句“今儿别因着顾忌是主家,委屈自己”,可也知道满娘心重,哪里是顾忌主家,说到底是顾忌身份,因此也不想多说,还不如让她这会儿多吃些实惠。  自从那日他同她说了要摆宴,她就不大舒坦,这几日他糟心年寿堂的事,她糟心宴席的事。  白晌他一时提了首饰,到底触及她心事,面上是横眉立目的,心底还指不上多委屈,瞧最后拿出来这身穿戴便知。 夏小满却是知道穿了水晶鞋这身板也是个灰姑娘,站在公主群里,她越把自己往圣诞树上打扮,越像小丑。  靠衣裳抬人反被耻笑,还不如内敛一些。  到底是正统场合,她早上再不爽再拌嘴,还是请了年谅做参谋,寻了料子上乘却款式花纹都不出挑的新衣裳,又择了几样玉质寻常却做工精细雅致的首饰,穿戴与他看,想要个不寒酸也不张扬的效果。 舍了金银,衣裳瞧着也是寻常,虽算得得体。  然她的心思表露无疑,他能说什么?况且,这会儿就算问他她当穿什么,他才是顾虑颇多说不上来地,便就只有赞同的份儿。 听闻大姐提早过来了,年谅瞧着手忙脚乱扑弄点心渣子端茶漱口的满娘,笑道:“慢些。  不必急。  大姐必是来帮忙的,你可松快松快了。  ” 帮忙?夏小满把嘴里的小桃酥咽下去。  垂目漱口。  是来指导工作的吧!松快?嘿,但愿不会更麻烦。  这场宴已经够麻烦的了,希望大姑姐不是提前来找碴地,不然她就离暴走不远了。 她喊了茴香来帮忙补妆,把自家和年谅的衣裳重头到尾打理了一遍,两人这才往前厅来见年诺。 果然,大姑姐是来指导工作地。  而且,这见面就从衣裳批评起。 礼毕,年诺皱眉向年谅道:“这是今儿宴上的衣裳?不大妥当,这身瞧着就厚了,不清爽,里头穿厚些省得凉着没错,可这外头的,还是换身浅淡的。  这才能衬得人脸色亮堂些。  ” 大姐老把他当小孩子,年谅一笑,道:“劳姐惦记。  只是这也不必换了吧。  ”他只没说,自家和满娘青樱都觉得这件瞧着稳重。 不换岂不耽误相看?年诺笑啐道:“哪里话,今儿是府里头次请席,你个主人家不得精精神神立立整整的?!你莫懒。  去换来。  ” 说罢又偏头去看夏小满,却发现比她想象得要好,不由暗自点头,看来,这聪明也不尽是坏的,至少省得自家身份当穿什么,让她也省心——若是不省事的穿金戴银摆谱坏了今儿地好事,那她却是恼也无处宣泄的;而穿得破烂固然不能坏事了,却是也削了她的脸面。 她上下瞧了一番,到底还是说了句。  道:“满娘。  素淡了些。  既是这等窄口袖子。  便别戴这白玉的镯子了,哪怕带个翠玉的。  也挑挑颜色——也配这一身暗竹纹。  ” 夏小满低眉顺目的应了声“是”,心里也长出了口气,方才听大姑姐挑拣年谅时,她还担心伊转头也给自己俩板砖,她倒是扛砸,可这砸完自家还不知道穿什么衣裳,可就麻烦了,这好不容易她和年谅看法一致……,好在挑剔不多。  她福了福身,同年谅一起回房换了。 待瞧着兄弟依着自己意思换了身衣裳出来,显得人越发清秀俊逸了,年诺这心里十二分的高兴,不住笑着点头,道:“这才像样子。  ”然后才问布置情况。 这夏小满可准备齐全,布置图策划书统统拿出来,一一讲与年诺听,又同青樱带着她实地视察。  待过了纪府,先去拜了纪郑氏,纪戚氏和纪灵书也陪着一起转。  年诺走了一圈下来,指了几处不足,夏小满都叫小韦嫂子寻人照着吩咐改了。 末了在纪府流觞亭坐了歇脚,年诺瞧着外头设的长案台,因问道:“倒是思量得缜密,谁地主意?” 纪府宴席分作两桌,离假山近的积翠亭里摆的八仙桌,是供上了年纪的夫人们并不爱作诗那调调的奶奶们饮宴用的,桌面宽阔,倒是寻常;而靠人工湖地流觞亭里,是依着流觞的规矩,在水渠旁分设小几矮榻,好叫年轻有文化的“女诗人”游戏方便。  然为了节约空间,那小几桌面极窄,放两个碟子就了不得了,寻常有这节目时,都是放八宝攒盒,虽也放不大稳当,到底盛的吃食多,只小心些便是了。 夏小满却是想到了自助餐模式,便在亭外录诗的桌子旁边又设长条案台做置餐台,冷菜果盘点心随取随添,热菜汤品定时撤换,取餐碟子碗统统在长案之下的藤箱里,那些小姐们的案几上就放个酒杯茶杯并筷子汤匙,想吃什么叫身后小丫鬟取了来。  既省了地方,也省事——八宝攒盒分菜既浪费又麻烦,还是这般瞧着又干净立整。 年诺也是寻思出其中好处,才有此一问。 夏小满见从她脸上一点儿瞧不出是赞是斥,便开始扯虎皮大旗,陪笑道:“满娘没经过这等大场面,胡乱想了些,大抵是姨夫人教的。  表小姐也出了不少主意,那个——着人在竹林后抚琴、隐了人只现音的主意便是表小姐想地。  ” 年诺听是纪郑氏。  便不好妄加评价了,心想料这女人也没那本事筹谋大事,只点头道:“经了此次你便也长些记性,往后你们奶奶过了门,也少不得有用你地地方。  ”见满娘还是那副恭顺地样子应声称“是”,她也懒得说了,扭头与纪灵书说话。  笑道:“到底还是灵儿想得雅致。  今儿诗会灵儿又要拔头筹了。  ” 纪灵书眼里闪着自豪的光芒,口中却谦逊道:“灵书哪里比得过表姐家几位姐姐。  ”她忽然想起前次在胡家时偶然听人提到年诺当年地旧作。  便笑道:“原听过表姐一阕《浣沙溪》,可惜了表姐再不作,不然咱们中谁又得上表姐词句清逸!” “莫听她们玩笑。  ”年诺淡淡一笑,心下却是唏嘘。  昔年看不透,小儿女情怀总付情于诗词曲赋,自得一乐;如今参透了,那些个闲情雅致便就随着碧水东流去。  再提笔,空有一手好字,却再无佳句,也再无可乐。  词映心景,诚不我欺,这透彻了是喜是忧? 她把话转到旁人身上,笑道:“今儿女客里不少会真作诗的,——袁家两位小姐。  陈家两位小姐,瞿家、马家、沈家……对,还有岳家三小姐,她你许没见过,她喜静,不常往各处去的。  应了我今儿过来,她素有才名,写得一手好文章,你可与她好生切磋切磋。  ” 纪灵书听了也是欢喜,不住口地说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她们热热闹闹聊着,夏小满立在年诺身后,百无聊赖盯着矮榻锦垫上的花纹,心里一遍又一遍过着今儿宴会地流程,什么菜什么时候上,什么位置的人多暂到位。  琴瑟琵琶如何切换。  反复筛看还有没有漏洞。  她觉得自己仿佛得了强迫症,就像身处大考之前一样。  总怕落下什么。 无意中对上纪戚氏的目光,她虽落了座,却是插不上话,只能傻坐着相陪,瞧向夏小满,也是满眼的无奈。  两人相视苦笑,又都挪开视线。 听纪灵书说过,这位也只是粗通文墨而已,对联估计会,……能联诗?罢了,谁也比她强。  夏小满悄悄扭了扭脖子,今儿她是甘当后勤部长吧——纪灵书确实临时抱佛脚与她补课来着,但一来她没耐心背,再来,那也不是死记硬背的东西。  作诗不是拼图游戏,联诗更是要才思敏捷方可,就她这样的,古人诗词还剽窃不全乎,还是藏拙些,别往前凑合了。  说实在的,也是不爱去凑合,她还真怕席上满是伤春悲秋无病呻吟莫名其妙地调子,酸水四溢,让她郁闷呢。 * 之前纷乱烦躁,开始迎宾的时候,她反倒踏实下来了,挂起她的职业面具,跟所有人装蒙娜丽莎,“坚强”的迎接各路目光。 事实上,那好奇的、探究的目光着实不少,半数女宾对于年府二奶奶的兴趣要比对年府花园酒席的兴趣大得多。 玫州社交圈里地人大抵都晓得年六爷有位二房奶奶操持家务,可就没谁见过她出席任何宴会——一面没见过,反倒是年六爷的亲戚姨母表嫂表妹的常见。  依规矩,二房这地位也不是全然上不得台面,况且,若到了能持家的份儿上,应该是个有体面的,所以许多人都认定那位美貌表妹就是未来的年六奶奶,碍于这层,才不让那二房出来。 可偏又有人传出话来,胡家大*奶要在玫州在与兄弟寻门亲事! 说者言之凿凿,听者各有心思。 那些家中没有待嫁女地八卦妇人们由此推断——这二房奶奶肯定是拿不出手,六爷这才不爱带出来,因此这类人大抵是抱了验证这一猜测准确性的目的来赴宴,佯作赏景,实则看人。 而那些家中有女初长成的,不少心思都活络起来。  年府在京中如何风光自不必提,单说在玫州便有胡家、汪家这样的亲戚,又听闻玫州最大的药铺年寿堂叫六爷得了,乡下还有一个大庄子,进益可观,再瞧瞧寻常走礼亦是出手阔绰,如此便知这是一等一的好人家了。  美中不足,六爷这身子骨似是……但瞧着拄拐能走。  也不算废的。  这综合条件看来,年六爷比之玫州城适婚青年,还是很有优势地。 然终还有一事,到底有个二房在头里,还是个持家的。  所以这些人此番过来便是要看看这二房到底如何,若是个不好相与地,那嫁女地心思怕就要转一转了——没得让女儿过来就被个侧室压一头去。  而二房又不比寻常妾,说打发了就打发了。  一旦得了儿子,往后还指不上怎么说呢。 这一见之下,无论怀着怎样心思的,都得到了满意地答案。 年六爷有一个相貌寻常笑容柔和瞧上去脾气很好又进退有度老实本分的妾室。 八卦女们不必说,只容貌一条就能验明结论,都是暗自得意自家聪明猜得没错;而欲求婚配地也满意,这样的妾室是所有当家主母地梦想吧。  如何不满意。 夏小满同学哪里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并且最初她对这场宴会的实质并没有觉悟,只当于自己算是持家工作的一个里程碑,而于年家不过是礼尚往来一场戏罢了。  即使这会儿发觉有人在或明或暗的观察她,她也只当那是好奇——初次见面难免得打量一下吧,她不也有打量来宾么。 玫州民风开放,闺阁小姐也不尽是弱不禁风的,不少话音脆生行事爽利的,特别是商家地小姐。  尤显得伶牙俐齿长袖善舞。  但是说到底,富贵人家孩子都带着点子莫名其妙的自豪感,骨子透着股子傲气,无亲近感。  不过,夏小满收到的鄙夷目光比想象中的少得多了,倒是托了大姑姐的福气。 在诗题、韵脚、格式都贴出来后。  先前一直最为活跃的沈家大小姐便笑眯眯的请主人家起头三句。  年诺虽然首席相陪却算不得“主人家”,而下帖的是年家,虽两府合办,纪灵书却也算不上“主人家”,这便说地是夏小满了。  说起来咏春的句子算是简单的,她倒也知道些,若起个头只说一句还成,红楼里凤姐说“一夜北风紧”,她可以说“日出江花红胜火”啊说“竹外桃花三两枝”么,写实写意但到底没什么繁复花哨的修辞。  听来平常。  也算合她身份,管着下面谁联上联不上呢。  可若让她说三句。  又是限了“七阳”的韵……这阳字韵下有什么字她都不晓得,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夏小满露出个大大地笑容,也不接话,只等纪灵书救场——一早和她说好的诗词她挡。  原以为她会脆生生的张口来三句砸倒对家,未成想出来拍砖的却是大姑姐。  年诺淡淡笑道:“她不大会作,莫莽撞说出来句不留空处与后人的,倒是难续,还是灵儿起头妥当。  ” 胡家大*奶发了话,又是这等言辞,谁还能驳,夏小满冲沈大小姐衽敛一笑,客气道不敢献丑。 沈大小姐极是尴尬,只得勉强笑道:“夏姨奶奶过谦了。  ” 纪灵书应时举盏打破僵局,笑靥如花,甜甜打了圆场,直说自己心急想先作诗起头,又问众人可是要开始了。  那些小姐们谁能拆台,都是笑着应了,只道快快道来。 莲花杯斟了酒,荷叶托下了渠,酸水也就漫了出来。 夏小满极庆幸自己先前吃了点心垫底儿,不然这会儿一定酸得吃不下东西去。  这诗词如果写下来,她瞧着文字还能琢磨琢磨词句深意,空口这么一说,联得又快,加之这席上的美女们一个个都有压倒李清照之才,十句诗里九句半属意识流,她听得那叫一个月朦胧鸟朦胧…… 因此当耳朵被酸水灌满的时候,她起身告罪,称怕下人做得不妥当要去积翠亭席上支应一下,匆忙逃离酸水缸,这会儿她宁可立在纪郑氏身旁布菜,听着欧巴桑们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她觉得还是世俗话题比较适合她。 少一时,年谅和纪淙书过来纪府积翠亭敬酒,夏小满这才品出这场宴会的味儿来。 年谅既是主人家,又是年少,依规矩是须得来与长辈夫人们请安敬酒的。  他这一出现,欧巴桑们原本唰唰夏小满地目光全部转移了,统统聚焦年谅。 年谅容貌不必提。  换了衣裳确实衬得脸色更好,瞧着养眼,而他又实在有一副好记性,凡见过一面地人都记得住,今儿所请诸人的资料又早在他脑子里,因此虽然话不多,却是每句表示关切地话语都能砸到点子上。  丈夫得意问丈夫,儿子得意问儿子。  言辞温和恭维得体,所以很容易就抓住了欧巴桑的心。  加之身边有个木讷的纪淙书反衬,越发显出他来了。 这就有几位夫人露出几分热络,赞了园子赞了酒菜又赞年谅学识,还有跟着纪郑氏亲昵唤他六郎的,甚至半开玩笑叫他去指点指点那边女孩子们作诗。  ——玫州民风开放,不少世家又连络有亲。  此举不算不合规矩,却足显亲近之意。 夏小满借着抬手与纪郑氏布菜的当口,眯起眼睛悄悄扫了一圈席上诸位夫人地表情,勾了一面嘴角。  上巳节相亲会,河畔宅内都一样呐。  哎,她还真钝,先前竟没察觉,是女上司竞岗哎。  心里稍稍扭曲起来。  md,早说啊,她就不花这么多心思净想着宴席搞好了——反正人家是冲着人来的,压根不管席面如何。 也不算白忙活。  学习了吧。  长记性呢——她想起大姑姐先前说地“以后你们奶奶进门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另一面的嘴角也勾起来了,那笑却是毫无温度。 女上司。  其实打很早之前她就开始做心理建设了。  她信奉只有无所谓才能不被伤害,况且她总给自己留了十条八条的后路。  可不晓得是不是漠视过头了,先前即便是陆四小姐的婚事逼近,即便是她自己琢磨要把纪灵书弄上位,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个女上司的存在感始终是相当薄弱地,像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子——危机意识一直都有,却一直不强烈。 这一次,她却是真切的感受到,女上司已经站在门外。  好像抬脚就能进来。 这种感觉忽然让她不舒服起来。  她否认这是他们身体关系改变后给带来的心理改变,坚持认为对待这个问题一如最初对待这场宴席——大考来临前的心态。  怎样都觉得自己准备得不够充分。 也许,来了就会好了,这不,开席了也就镇定下来了。 只是,一场考试而已。 她对自己说。 乌木包银的筷子稳稳夹住光滑的菜茎,带着微笑放到纪郑氏手边的布菜碟子里,眼角余光却是忍不住飞快地瞥了一眼站在席尾的年谅。 年谅听了那位夫人的话,还是笑得温吞恭敬,客客气气的应了,补了盏中茶——他因服药忌酒一向以茶代,往流觞亭去敬酒。  不晓得说了些什么,片刻那边燕转莺啼歇了下去,竹林里的琴声也变了调子,他清越的声音响起,不是评点,却是即兴作诗一首。 积翠亭流觞亭相距一箭之地,一个“懂”字却把她推出一光年去。  他赢得了一片喝彩声,而她只认清了一个事实——她早知道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星球上地,现在看来,可能差出不止一个星系。 这就是硅基生物和碳基生物的区别么。  她揉揉耳廓,他会娶一个意识流女诗人,然后她就见天听他们夫唱妇随说外星话。  md,有够郁闷的。  她能改造单纯的小唐僧,能改造女上司吗?又或者…… 直到年谅他们撤离了,积翠亭席上的欧巴桑还在不住同纪郑氏夸年谅,少有人提纪淙书,简直忘了哪一只才是纪郑氏的亲儿子。 她突然特想笑,可哪里敢,还得控制面庞抽抽的弧度,实在辛苦。  好在一抬眼,瞧见采菽在不远处的垂花门前往这边张望。  接上她的目光,采菽便不住点头示意她过去。  她便借口往厨下催菜告了罪转身过去,进了垂花门拐到一旁。 采菽见了礼,低声道:“二奶奶,爷让奴婢带话与您,‘窦煦远拿了侯家帖子来了。  侯家人想是不能来了。  然你这边也有个数,若待会儿侯夫人再来,莫忘了昨儿与你说的。  ’” 这次地席并没有给窦家下帖子,但侯廉孝毕竟是知府,不可能越过他去,胡元慎夫妇地意思也是请了他,还能叫他明白明白轻重。  依着年谅和方先生的分析,侯廉孝未必能来,来地极可能是侯夫人,那就要夏小满这边随机应变一些,于是便再三嘱咐夏小满言辞注意,台词儿就对了好几遍。  现下,虽窦煦远用了侯家的帖子,可就凭侯夫人知府夫人的名号,门房还敢拦着不让进不成! 夏小满点头道:“知道了。  你回去跟他说,这事儿我忘不了,回头侯夫人若从这边进门,我着人去告诉他。  ” 她想到“内忧外患”四个字。  然后又否掉。  她的内忧,他的外患,各占一头。。.。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4、不速之客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五好和井径绝尘埃  4、不速之客4 打发了采菽走,夏小满往厨下催了品樱桃汤上来,也算圆上先前的话。 在积翠亭敬了一圈,再往流觞亭坐下,她盛了两碗汤,一碗敬了年诺,一碗递给吃酒吃得小脸红扑扑的纪灵书。 纪灵书接过来甜甜一笑,口中还说着谢,心神却都挪移到联诗那边去了。  她本就是一谈到诗词便兴奋,今儿联诗越发把瘾勾起来了,见有思滞不得好词的,简直恨不得自己去替了人家才好,又不时与人叨念着,今日定要把“七阳”的韵都用尽了才散。  坐在她身旁年诺见这光景,也是忍俊不止。 夏小满瞧着神采飞扬笑靥如花的小丫头,心里微微叹气,这样一个灵气逼人的纪灵书,大姑姐不喜欢吗?绝对没这回事,从大姑姐瞧这丫头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和年谅的爱屋及乌完全不同,她这是打心眼里喜欢的。 她想起原本二夫人说过瞧着纪灵书便想起年少时的女儿,看来纪灵书和年诺许是有相似之处吧。  爱你就像爱自己?她心里摇头,也许是一种更复杂的情感吧,可就这么喜欢,到底也没准备让纪灵书成为年家长房嫡孙媳,到底还是有了这场相亲宴。 是……门户之见?老夫人觉得纪灵书只配许给庶孙,年诺也这样觉得?若真是如此,那再想也无用,她总不能把小丫头丢到年谅床上去玉成此事。  当务之急是…… 她还是偏过头,似是无意却是仔仔细细的观察起席间女子来。  先筛了一遍。  门户放在首位,商家女排除掉,庶出女排除掉,再挑了余下中拔尖地几个列为研究对象,观察她们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并暗暗记住她们下箸最多的食物,推测她们的喜好。  准备一回去便整理资料出来。 这当口跑路是不成的,年寿堂的案子还悬着。  她跑了,可能转身就变成通缉犯了。  逃犯比逃妾死得还快。 反正,依着规矩,就算今儿就定下娶谁甚至这个月就能下小定,那到大定再到迎娶,最快也是半年后的事。  她还有时间……再说,也没有新奶奶一过门就立时整死侧室的规矩。  要名声要脸面地还得装三个月呢。 无论如何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资料是一切的基础。 夏小满这边观察调研做得正热火朝天地时候,却见本在那边调度帮忙的小韦嫂子往这边来了。  小韦嫂子先福身与年诺纪灵书见礼,才在夏小满耳边道:“二奶奶,咱们府里来了位冯老爷并夫人,冯老爷往爷书房说话去了,因冯夫人要见奶奶。  爷让来请二奶奶去濯涟厅相陪冯夫人。  ” 冯?夏小满瞧了一眼斜对面席上坐着的冯家小姐,微微皱了眉,冯夫人也在积翠亭坐着呢,玫州城冯姓只此一家…… 她欠身告了罪,与小韦嫂子一同出了院子,走出远些。  便是连珠炮的问道:“姓冯?是熟人吗?外地的?你见着了没?那夫人多大年纪?怎么……你亲自来了?” 怎么还要见她?要见她怎么还不来纪府这边,可是还有宴席。  猛想起那个本名舒韵如艺名颜如玉那女人,报姓也不是什么靠谱的,她突然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小韦嫂子道:“不是相熟地。  许是外地的,冯夫人是西北口音,冯老爷话音儿倒像咱们阜泽的。  两位怕是过了半百,头发都花白了,但瞧着身子还很硬朗。  ” 夏小满闻言舒了一口气,不认识。  不过,西北?好像年谅老爹在西北…… 小韦嫂子继续道:“我是怕小丫鬟传不明白话。  问什么她们再说不清楚。  倒叫二奶奶着急,这才自个儿来的。  ” 夏小满笑着拉了小韦嫂子的手。  道:“还是韦嫂子心细。  我一直也这么说,亏得有你帮我!”如今,靠得住的也有几个,若说办事信得着的,也就小韦嫂子了。 小韦嫂子笑道:“二奶奶说得哪里话来!”说话间过了私巷到了年府,她笑容微敛,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二奶奶,虽是忙了些,你也当顾惜些自个儿的身子……要不,咱们先往厨下吃口东西去?” 夏小满略有错愕,随即笑道:“还是韦嫂子惦着我!也不用去吃,你知道我最嘴馋了,哪里能饿着自个儿?方才在席上也吃东西了。  ” 小韦嫂子顿了顿,哎了一声,满是笑意,低声道:“何止我惦着!方才爷从纪府敬酒回来,恰窦四爷来时,爷叫我打发人去传话,末了听着爷自个儿念诵了句,‘头里没吃多少点心,这也不知站了多会子了,穷守规矩,只劳苦自个儿。  ’——这可不是爷方才过去瞧着二奶奶站着呢,惦着了。  ” 呃……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不知道用什么台词好。  扯吧,年谅就真这么想,也不会嘀咕出来吧。 小韦嫂子见她愣神,趁热打铁,搀扶着她地胳膊,低声道:“可见爷于二奶奶还是上心的,二奶奶也当多上心才是。二奶奶白晌不是拜了高禖择了赤子儿?这上巳拜高禖最是灵验……” 果然,又来……夏小满无奈的瞧了她一眼,又是孩子。  女上司转眼进门,这会儿得了孩子才是找死,算算时日,难道要她挺个大肚子跑路?还是挺个大肚子跟女上司周旋?!到时候女上司要她死再容易不过,甭说别的,就是绊她一脚,都能一尸两命。 小韦嫂子还待再说,却见那边匆忙跑过来个小丫鬟,向夏小满行了礼,又向小韦嫂子道:“小韦嫂子,前面有几位爷喝醉了。  失手打了摞碟子,割了手,小韦管家找你拿药呢,还叫开库再拿些碟子出来备着。  ” 夏小满一皱眉,问道:“怎么打的?打架?谁伤着了?”不会吧,流觞宴都能变成流血宴?怎么这么不靠谱? 那小丫鬟一脸苦相,道:“回二奶奶地话。  奴婢实在不知,奴婢不是跟前伺候地。  是小韦管家叫奴婢来传话的。  ” “我不便过去,你快去看看。  ”夏小满忙向小韦嫂子道:“大姑爷方才回去了,六爷这会儿书房会客,纪大爷不是个能主持大局的,真有哪位贵客喝高了,两个韦管家恐怕都不好说话。  这样,不行先请汪三老爷压制一二。  ”小韦嫂子应声要去。  又被她抓了袖子,她又压低声音道:“多叫人过去,看着点儿,别叫谁趁乱出幺蛾子,尤其……那个姓窦的……” 小韦嫂子点了点头,匆忙去了。 夏小满回头瞧了眼豆蔻——茴香被留在纪家席上支应了,只豆蔻一个在自己身边伺候,心道这娃真不是一般倒霉。  上次心理障碍还没好利索呢,本想着这几天热闹,让她跟着忙叨忙叨日子充实了心里踏实了好尽快摆脱阴影,可这儿又出这破烂事,别再见什么血光又骇着,一回两回的怕更严重了。 夏小满招手叫豆蔻往身边儿来。  把她的小手拉在手里好叫她安心,然后不走靠近流觞亭地近路,反拐了个弯,穿小花园子过去濯涟厅。 一路上鸟语花香也无心欣赏,夏小满满心只琢磨着流觞亭里准女上司的资料,顺着一处花障走着时,忽然隐约听见一句:“你搞么子?老子……”声音颇大,带着恼怒,然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另一个声音低沉冰冷而短促。  却因隔着远听不太清。 她地头皮倏的一下。  像过电一样,立时顿住脚。  攥着豆蔻地手不由一紧,豆蔻一怔,刚待问,她忙做了个噤声地动作。 她开始心跳加速,四下张望了一下,并无人,当是在花障那边儿,那面是什么来着,她脑子一时错乱起来,就只剩下那个典型的南边儿口音。 ……那日劫匪地口音。 镇定,要镇定。 她瞧着跟着精神紧张起来的豆蔻,勉强挤出个笑来,想低声安慰,可是又不敢出声,那个匪会不会像传说中地武林高手一样,耳听八方,任何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不会,不会。  那边儿是两个大花池,这动静,隔着远,跑还来得及。  可往哪边跑?唔……声从哪来? 她深深吸气,稳了稳心神,侧耳听了,却是再无声息,这心里越发没底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杀手一样潜身往花障这边来,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会有一把尖刀从花障后面穿过来…… 不行,她甩了甩头,暗骂自己,不要往恐怖片上想,赶紧出园子要紧,然后……喊人。 亏得崖山庄送来十五个男丁,——虽然也许在武林高手面前那些人就和萝卜白菜一样只有任人砍的份,但,但是,人多总比人少好,今天来宾也多,带的长随里应该有会点子功夫的吧,要有保镖就最好了…… 一瞬间,地图在她脑海里格外清晰。  往假山去,那边绕过去,然后东边儿角上有几间客房,实际上是给客人上卫生间用的,那边应该有当值小厮,当时指派过两个人来着。 她安抚性的拍了拍豆蔻,再次做了噤声动作,拉着那双小手,快而轻地一路往假山那边走去,头也不敢回。 有人就行。  有人就好办。  本来今儿有席面,人手大抵安排在厨下席上,何况刚才又出了事,肯定都往那边支应去了,这会儿左近连个人也没有,等找着人的…… 刚才出了事…… 她陡然清明起来,不由皱了眉,方才,不会是这俩劫匪混进来捣乱的吧?窦煦远?……董雷?! 她脚下越发快了,脑子转得也越发快了,这叫什么事?窦煦远到底要做什么?示威?!他不敢作案吧,作案了他能跑得了?今天多少“贵宾”!不敢。  他应该不敢…… 她正想着,忽然觉得豆蔻在拽她。  “怎么?”她偏头问。  却听见…… “……小满。  ” * 苍天在上,这会儿她夏小满第一不愿意看见的是匪,这第二不愿看见地,就是你姚庚啊!!! 看着扶着假山石站起身的姚庚,夏小满欲哭无泪了。  这tmd什么命啊。 不过……碰到姚庚也比碰到匪好。  遇着人,安全系数就大一些。 想到身边儿地是豆蔻。  她心里又稳当了些,勉强挤出个笑容。  衽敛道:“见过姚二爷。  怎么在这边儿坐着?” 姚庚是席上喝了几口闷酒,被年家小厮领着去解了手,走到园子里忽是胃中搅合,酒菜尽数呕了出来。  小厮要扶他客房去,他嫌气闷,只道与那边假山择块平整石头坐了吹吹风醒醒酒便好。  小厮便依言照办,然后跑去给他倒茶。 姚庚这坐了一晌。  歇得差不多了,也没见那小厮回来,自己回去又恐找错路,在人家园子里乱撞总归不好,正犹豫间,却忽然见小满从那边过来了。 他原本还当自己喝醉了,恍在梦中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  那人越走越近,不是小满是哪个?只是小满眉头紧蹙,脸色不大好,脚下也极快,……并没有瞧他。  他心底叹了口气,她总不看他。  又是那个酒楼上的小丫鬟认出了他。  还伸手去拽她。 他扶着山石站了起来,到底唤了一声,小满…… 她却笑得勉强,又叫,姚二爷。 姚庚微微阖目,复又睁开,也是笑得勉强,拱手还礼。 他客客气气大概说了原委,夏小满琢磨着,那小厮八成去取茶半路上叫人逮去流觞亭拉架了。  这才把姚庚晾在这。 唔……莫非。  老天不是耍她,是送了她个保镖?她犹豫了一下。  这保镖能用不?会不会连累他?还有啊,会不会连累她?!到底从前……哎,没事她可以说失忆,要让人撞着俩人一路……搞不好扣上犯了七出,要是被休那最好——她还求之不得,可最大的可能性却是浸猪笼…… 豆蔻在一旁,身子都略有些颤起来。  她本就有些精神敏感,而之前因为主子的神经兮兮而越发紧张起来,这会儿见着姚庚,却是忽然忘了刚才的紧张,只剩下另一种害怕了——和主子想地一样,若叫人瞧见怎么办。  主子是个死,难道她是能活的? 瞧见豆蔻地哆嗦,夏小满完全误会了,她这会儿只按照自己的思路走,只当都是怕匪。  匪比姚庚还可怕。  这是她的结论。  于是,她迅速做出决定,然后尽量让笑容自然一些,道:“竟把客人丢在这里了,是下人不省事,回头我罚他们。  那个,现在我领姚二爷出去吧。  ” 豆蔻闻言腿都软了,可知道主子性子,也不敢劝。 “这……”姚庚犹豫一下,虽然她说得客气,行事也是客气,可若真叫人撞着他们一路,他没什么,怕是害了她,“不大妥当吧,还是小……唔,夏姨奶奶你先去吧,再着小厮来接我便成。  ” 他第一次改口叫“夏姨奶奶”,苦水从胸腔一直满到口腔,脸上爬满苦笑,只用极低地声音道:“还防小人口舌。  ” 夏小满心里也叹了口气,就这样,她还利用他当保镖替死鬼?她想张口说那好我先走了,可忽然想起来,把他留在这,万一叫匪杀了……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她终于开口,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她又补充道:“快些,我还有点事儿。  ” * 她走在前面,百褶裙忽闪忽闪地,脚下极快,想来是真有急事,可到底还是为他领了路。  姚庚顿了顿,瞧着周遭没人,那个丫鬟又显然是心腹,才低声唤道:“小满……” 她脚下压根没停,只挑音道:“……嗯?” 他道:“你……一向可好?” 他在后头,当然不晓得她的表情可以用七窍生烟来形容。  夏小满这个气啊,她这边精神高度紧张。  一直提防着不定从哪里出现地匪,他那边还问废话!然又不好发作,只道:“挺好。  ” 她脸上分明都是愁容。  他虽这么想,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半晌才说了他一直想说地话,他道:“小满……秋令,二月十二过门的……” 然而她脚步依然没有任何停顿,只道:“哦……”好像那是不相干的人。 他心里叹气。  她准备把夏家统统忘了? 实际上,她却是脑子没在那上。  没反应过来。  忽然意识到,夏秋令不是原版她妹吗?!她翻了翻白眼,自己真是脑子不转筋了。 那个女孩啊,跟她说姐我想过好日子。 如今,进了姚家,是过好日子了。  二月十二过了门…… 哎?她顿住脚,扭头瞧了他一眼。  道:“二月十二?”今儿才三月初三,新婚燕尔就出来工作?是敬业啊,还是……“商人重利轻别离”。 好日子……嘿…… 姚庚见她突然回头,唬了一跳,也顿住脚,见她眼睛都立起来了,也不晓得说错了什么,讪讪的张了张嘴。  复又合上,只瞧着她。 她嘲讽一笑,终呼了口气,道:“没事。  ”待转身,还是忍不住嘟囔了句,“也别只想着生意。  ” 他一时错愕。  完全不明白她说的什么,只好应了一声。 沉默间出了院子,她径自走着,他瞧着周遭都不眼熟,不是来路,也不知道她要往哪里去。  小满方才分明是生气的模样…… 他皱了眉,想了想,才道:“小满,我并非……唔,实是这次是同南边儿有生意。  要从这儿走海船。  才来玫州的……” 夏小满挑了挑眉,牵了嘴角。  这不是要解释为什么弃新媳妇于家,却是要解释不是故意来玫州地吗?当日在京畿太平渡,今日在丁午河畔,他都能做到“不认”,方才又算是为她着想,不肯跟着出来,他待别人如何不必提,于她,算仁至义尽了。 得,她这儿也就别端着架子摆谱了。 她长出了口气,想把话题调松快些,道:“走海船?我还以为运马是你们骑在头马上领队,后面马群就跟着跑呢。  ”她从前见过云猪牛羊地栅栏货车,却实想不出古代运这些家畜怎么运,马车拉马……听上去跟绕口令似地,走海船,她不知怎么倒想起黑奴船来了,顺口道:“这是往哪儿去还要走船?远渡重洋呐。  ” 于是话题非但没轻松起来,反而凝重了。  他自悔多嘴,吱唔了一声,道:“也没哪里。  ” 夏小满听他动静不大对,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事关商业机密吧,她居然还问人家这个,白痴么!她回头歉然一笑,道:“哎,我就随便问问而已。  ” 他勉强一笑,稳了稳神,道:“……也不是近地方。  ”到底没说。 再无言语,出了夹道,往左走过穿堂便是濯涟厅,她安全了。  夏小满松了口气,瞧着那边穿堂门上立着个小厮,便喊了他过来,道:“这位爷净手出来走迷了,恰好叫我遇上。  你去领他到流觞亭宴上去。  ” 那小厮垂手应了,又请姚庚。 当着小厮,姚庚也不敢使劲的瞧她,可又忍不住不瞧,终还是强忍着,抱拳施礼道:“谢过……” 夏小满也认真福身一礼,却是在心底谢他这免费保镖护航,口中客气道:“不敢当,姚二爷客气了。  ” “夏姨奶奶”他不肯再叫,“姚二爷”她却叫得自然,客套又疏远。 姚庚自嘲的一笑,直了身,再仔细看她一眼,末了道:“你多保重……” 她笑眯眯的,依旧那调子,回道:“姚二爷保重。  ” 姚庚收了笑容,点了下头,扭身跟着小厮去了。  五步,十步,他拳头微微攥起,到底回了下头。 她却早已过了穿堂自去了。 空荡荡的夹道,连片衣角也没有。 * 濯涟厅。 夏小满一进门,就瞧见客位椅子上站起一位夫人,看貌相五十有余,若说六十怕也有人信,头发已是斑白,皮肤松懈而有着较深地纹路,但眼睛亮堂堂的,身材维持地不错,果然是小韦嫂子说的身板硬朗。 “冯夫人?”夏小满衽敛陪笑道:“那边席面忙着,来的迟了,让夫人久等,还请见谅。  ” “是老身冒昧来访,搅了二奶奶,还请二奶奶见谅。  ”那冯夫人像是在笑,却也看不大出来,确实北方口音,爽朗洪亮。 “冯夫人客气了。  快快请坐!”夏小满忙让座,又叫小丫鬟奉茶上来。  待自家坐稳当了,才笑问道:“冯夫人此来是……?” 那冯夫人一偏头,身后一个瘦弱的丫鬟提了一个中号食盒上来,撂在桌上,福身而去。  夏小满瞧着纳闷,见冯夫人也不看口,只看厅上众人,她犹豫了一下,才挥手叫侍立的丫鬟都退了出去,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冯夫人亲自起身,提了那食盒放到夏小满这边,揭开盖子,满是榧子类的坚果。  她挽起袖子,夏小满眼尖,瞧出她胳膊皮肤白皙紧实,和手上的褶皱全然不符,忽而警觉起来,第一反应从椅子上蹿起来,立到一旁,眼神在冯夫人和门之间游曳,微喘着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奶奶聪敏。  ”冯夫人话音里透着笑,脸上却依旧没有笑容,手下一翻,坚果堆里露出几颗浑圆光洁地珠子,她道:“但我无恶意,还请二奶奶宽怀。  我与外子此来,是特特谢过二奶奶和六爷地救命之恩。  ” ————*————*————。.。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5、不速之客⑤ - 十样锦 - 秦十六  “救命”二字一出口此人身份昭然。 她猜的没错这女人和劫匪是一伙儿的。 可劫匪和谁是一伙儿的? 当她现自己猜对的时候就开始后悔跳起来早了。都是叫匪吓的一旦现不对逃就成了本能反应。 “救命?”夏小满脸上抽抽半晌才抽出个笑容来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打颤勉强道“冯夫人弄错了吧?” 就劫匪的事她琢磨过无数次怎样想都觉得是圈套无论是故意给年家下套儿还是年家只是一石n鸟中的一鸟实质没有太大区别。那么现在这一手报恩是不是圈套的一部分? 这会儿她应该镇定装糊涂也不能露半点儿口风这样才能不落下口实跳起来岂不显得心虚? 可都起来了这会儿再坐下也是万万不能了。 “错?岂会有错!二nǎinǎi不是认出了什么怎会如此行事?”那冯夫人笑着扫了她一眼一只手挽着袖子一只手在榧子堆里翻着把藏匿其中的珠子一颗颗捡出来口中道“二nǎinǎi赠药之恩外子与我铭感五内。特备薄礼一份还请二nǎinǎi不吝笑纳。” 赠药?呸。是劫药! 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听说过打劫了之后回头还送礼感谢您配合的没TmD听说过!!> 而且“赠”药这说辞本身就是个套。 这是身处盘丝洞到处都是网。句句都有套儿。 夏小满干笑两声模糊掉她跳起来的事实只含混道:“冯夫人说的什么我倒糊涂了?是年寿堂?我们年寿堂既然是药店救死扶伤就是本分。如何敢当这谢冯夫人还请收回。外头可还有席呢冯夫人既然来了就一同出去喝杯水酒……” 她说着脚下微动还是不能留下指不上下一句是什么周旋越久越容易出事。跑出去再说再想法子圆。眼角余光瞄着门口头一次恨自家厅大离门这么远。这么跑肯定是没人家练武地身形快百分百跑不掉要喊人呢那还差在度自己人没进来呢先被劫持成*人质了。。。或者…… 她一双手瞧瞧抓紧椅背心里掂量着。若像电视里演的抡椅子掷对方对方闪躲时候她就夺门而出…… 唔。是玄乎点儿。但成功与否就看老天成全不成全吧总不能束手待毙。 可她轻轻抬了下椅子才现这也忒TmD沉了!。不由气得心里大骂该死的年谅搞什么柏木家具这死沉死沉的砸人倒是实在一砸一个半身不遂。可前提是也得抡得起来啊!> ……年谅! 她忽然想起来这匪是组团来的那位冯爷在和年谅对话!对话多久了?!小韦嫂子来纪府找自己地时候那边就已经进了书房了。到自己这一路走回来…… 年谅没觉破绽还是……年谅已经被劫持了? 然后他们按兵不动等着她上套? 目的呢?套话?栽赃? 冯夫人瞧了一眼夏小满因用力而骨节尽显的手。眼睛笑得弯弯的。道:“二nǎinǎi不必忧心我不会武。也不会加害与你。” 信你?夏小满暗哼了一声。难道你是阿朱?会易容不会武功? 冯夫人取了一条丝帕慢慢擦净了那些珠子上沾的坚屑沫摊放在桌上悠然道:“二nǎinǎi明人不说暗话外子为jiān人所害亏得二nǎinǎi慈悲大义赠药救命。血竭、末药、熊胆能与我们五斤足见二nǎinǎi是大心胸大手笔。如今我拿来这些小物什不是药钱说药钱那是辱没了二***好心自然也不是买命钱xìng命无价不过一点儿谢仪聊表愚夫妇感激之意和敬慕之情。” 话越直白还是紧扣“赠”药。夏小满扫了一眼。六颗龙眼大的珠子一字排开闪着温润的光芒。 珠、玉不比金银基本上都没有固定价格看产地看品质看也“量”大块整玉料可以雕同质成套地物件自然就贵;珠子也一样如果这六颗珠子大小、sè泽都相同那就相当值钱了。可虽然看得东西多但这么大颗的珠子仍不是容易得的所以就算等级不高价格也不会低。 这么大的饵钓的什么鱼?他们值当钓一回吗? “南夏炜州的玉山果。”冯夫人拿出个锦袋把珠子装好放在食盒上层不再提反捻起一个榧子道:“这是都是贡品要往宫里进上的可不易得味儿极正的。二nǎinǎi坐下尝尝。”说着自己退回原来位置掸衣襟坐下还是一副知礼的客人模样。 夏小满吸气再吸气缓缓道:“都说了我当不起。冯夫人还是收起来吧。若是想谢年寿堂交给六爷才是。” 冯夫人闻言叹了口气道:“不省得二nǎinǎi防的什么。我一再说此来为谢救命大恩无它。我辈自有道义有仇必报有恩必报。恩将仇报地事非侠义所为。” 这话没得让人恶心。报恩打劫还讲究什么报恩?拿刀逼着人提药还报恩简直是讽刺。夏小满的手再次扣紧椅子冷笑一声似是而非道:“小女子常在深宅也不懂夫人说的那些。若说防原也是防被人刀架脖子拿东拿西罢了。深宅之内不知侠义如此这般。” 冯夫人目光闪烁盯了她半晌一笑道:“手下弟兄多有得罪。二nǎinǎi提防于我也是人之常情。也足见二nǎinǎi睿智机敏。”她顿了顿道“然我却不能责我弟兄因若彼时是我。亦会如此。怕是二nǎinǎi也会如此。且问二nǎinǎi如何与他们取药了?听闻二nǎinǎi曾想自尽因着带了两位姑娘出来怕她们受累这才应了回来取药;又曾言同归于尽相迫我弟兄拼死也要护府里周全。二nǎinǎi既有所护之人当能体谅我辈yù护人之心。我yù救外子别说架个刀便是杀个把人也是寻常事。我这些弟兄亦然。” 试图自尽……纯属误会。Z。夏小满额角抽抽起来捧吧这样她倒成牺牲自我力保全府的英雄了。 说这么多道理还是有地比如她夏小满若真想救谁确实也会不惜杀人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换位思考到“你为了救人杀了我我还得死地心甘情愿”的地步。到底她是受害人她怎么体谅?!将心比心也是有限度的。 年寿堂还死了个伙计呢怎么算? 得。。。也别算了人家台词肯定更冠冕堂皇那是叛徒啊是我替你扫清了叛徒啊!回头没准你还得感谢人家咧! 谢恩就是个笑话。伪善。或者压根是yīn谋。 夏小满恢复了蒙娜丽莎的笑容坚持不认账道:“冯夫人的话我越不懂了。我见识有限不若……夫人地话我转与六爷听吧。到底怎样也得是我家六爷做主不是!” 冯夫人叹了口气微阖了眸子道:“二nǎinǎi似有顾虑不肯认我们。这也无妨施恩不图报原是二nǎinǎi高义。知恩图报是我们的本分。我们识得二nǎinǎi便是东西既送了就没收回地道理。待会儿外子会亲自过来与二nǎinǎi谢恩。便请六爷那边收了罢。”说罢抬眼瞧了一眼桌上茶盏淡淡一笑道:“可否讨二nǎinǎi盏热茶吃。” 夏小满琢磨着她话中深意是要绑了年谅过来?忽闻要茶结束谈话求之不得忙扬声向外面喊道:“采芑换热茶来!!!” 热茶换上来就变成了品茶会冯夫人再没提旁的默默吃茶偶尔赞上一声好。夏小满应声笑着心里装满了今天乱糟糟的破烂事不住叹气再这么下去她不心衰也非早衰不可忒伤心脏和脑细胞。> 又两三盏茶功夫那边来人报说冯老爷要走请冯夫人出去。冯夫人站起身淡笑告辞转身便要走桌上那食盒看也不看。 夏小满才不管那个起身相送时喊豆蔻提了食盒跟着一起出来。冯夫人面皮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混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知道面皮下有无动容。 冯家人从西角门走车已经停在二门外年谅并冯老爷也在这里相侯女眷。 冯夫人先一步走出来与冯老爷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向年谅衽敛为礼。夏小满也跟着向冯老爷行礼眼角却瞄着年谅瞄着他脸上表情瞄着他身后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年谅瞧着并不是高兴的模样虽也笑着却无笑意可再见着持葛持荆一干小厮戳在哪里神sè正常她心里到底踏实多了。 刚直起身那冯老爷向前一步抱腕作揖道:“老夫冯友士谢过二nǎinǎi大恩。” 夏小满忙闪开身不受他礼慌忙望向年谅。年谅略点点头口中圆道:“冯老爷客气了妇道人家不谙事不敢当冯老爷一谢。” 那冯友士爽声笑道:“六爷才是客气。”说着回头又道:“老二老三。” 他身后过来两个汉子是那rì的两个劫匪自然和夏小满那rì见地模样全然不同相同地只有口音和眼神。可现在这样又谁知道是不是本来面目。出来混总要多一张脸应付通缉吧? 两人都不是很情愿的拱手道:“先前多有得罪年nǎinǎi恕罪。” 听着那个南边儿口音夏小满还是忍不住一哆嗦只听年谅沉声道:“满娘时辰不早送冯夫人上车吧。席上还得支应。” 她心里一松随即大爽可转而又担心匪徒当场暴走待瞧着年谅一脸深沉像有准备又觉得很有主心骨便压根没理会还在行礼地人笑着应了一声扭身请了冯夫人又喊豆蔻拿上那食盒。 还抱腕低头的两个人就被晾在那里那yīn沉脸的老二脸sè愈黑而那xìng子躁的老三猛抬起头瞪圆了眼就待开口怒骂忽闻冯友士咳嗽一声他强咬住牙闭了嘴额角青筋暴起连带脸上横肉也是一阵抽搐处于暴走边缘。 冯友士看也不看他们却指着豆蔻要放在车辕上的食盒道:“六爷无论如何这点面子不给吗?” 年谅扫了一眼点头道:“冯老爷客气。谅愧受了。”又唤:“满娘。” 夏小满应声叫豆蔻拿了下来笑向冯夫人道:“家里点心粗劣和夫人这匣子比不了也就不拿出来献丑了。就此别过。但愿后会无期。”那个“无”字说得快而含混。 冯夫人却是听得分明瞧着夏小满半晌想说些什么终摇了摇头道:“今rì多有叨扰告辞。”撂下车帘。 冯友士那边踏镫翻身上了马动作利落身手矫健。他在马上抱腕向年谅道:“六爷若想通透了不妨来找老夫。” 年谅只拱了拱手道:“不远送。” 冯友士一笑催马带着一行人护着车驾离去。那带口音的汉子落在最后持鞭回头狠狠瞪了年谅和夏小满一眼到底呸了一声才一挥马鞭随着去了。 夏小满紧张的神经才略松弛下来扫了一圈周围瞧着豆蔻手里那食盒快步走到年谅身边搀扶着他往回走低声道:“那食盒里东西你知道了?” 年谅却顺了她地手在掌心攥紧道:“你无事吧?” “没事。”她长出了口气也扣了四指攥住他的他的手总比她的热。“就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群人还能来。你那边没事儿吧?” 他松了口气攥得愈紧道:“无事。先前不知……后又不得时机知会与你倒累了你。” 她一笑道:“我还怕你被他们劫持了呢。”说着也不待他问简单复述了一遍经过又道:“不知道搞什么鬼我怕她诈我死没认账。那不食盒也叫我提溜出来了。你刚才让收知道不知道里头是……” “知道。”他缓缓道只攥皱着眉头却没有提那冯友士与他说了什么。 她等了半晌没见下文也不便这里追问方才送别时他半点面子不卖匪徒想来也不是吃亏了便回身吩咐豆蔻提那食盒送回主院房里又吩咐各人忙各人地去才向他道:“我回纪府那边儿去了。也过来半天了。” 他先点头又拽她道:“先往厨下吃口点心吧。” 她一笑道:“我在席上也没干听诗!催菜时也叨了两 他也笑道:“那便好。也罢这面也快散席了。” 她想起这边流血事件忙问道:“哎刚才这边儿怎么回事不是那群匪捣乱吧?” 他提起来就没好气道:“不是!还不是那马!”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抱歉上午单位突然停电断网。更郁闷的是又卡了还没码完。吐血啊。万幸是本子有电池不用拖到晚上踩点儿。阿弥陀佛。 中午吃饭跑出来寻地方的帖子暂时不能回了下午来电再回复加jīng挨个抱抱。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6、局中人①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五好和井径绝尘埃  6、局中人1 “多数人死于贪婪”。 陶连山就是这多数人里的典型。 席间都是大家公子爷,声、色、犬、马,哪一样能落下,还有正经几个是懂马的,玩得极明白。  大秦南方没什么好草场,也不出好马,有钱的便是从北边儿捎马过来,因着需辗转千里之遥,一匹顶级好马甚至千金不止。  所以不少人对陶连山带过来的马上了心。 陶连山求“财”若渴,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张嘴讲起养马相马来滔滔不绝,又是曲意逢迎,巴结所有问他打听马的“大人物”。 恰就有这么两个十足的马痴就一处相马问题发生口角。  陶连山这老油子夹在中间,一来也是谁也不敢得罪,再来,也是存了贪心,想哄高价甚至最好能赚两家的银子,便不思拉架,还一味在中间吹鼓搅合。 其中一个邱家少爷是出了名的弄性尚气之人,喝了些酒,犯了犟劲,也合着陶连山倒霉,这边儿刚安抚了他一句那边儿又去巴结对家,他便冲着陶连山来了,一把揪过来就往餐台那边猛推。  陶连山也是没反应过来,当然,便反应过来也不敢还手,这一下跌出去,绊倒个墩子,撞了高几,其上放着的一摞取餐碟子稀里哗啦跌落下来,砸了他一身,被碎瓷伤了几处。 年谅咬牙道:“瞧着陶连山像个明白人,竟也是个蠢的。  表哥不省事。  瞿梓魁倒是拉了一回,邱翟压根不理会,还是汪三叔压了阵,端着辈分把袁冠明邱翟两个劈头骂了,这才消停了地。  ” 夏小满撇撇嘴,无声无息做了个“活该”的口型。  心道叫你不思量周全揽这瓷器活儿,出事也是自找。 “那会儿我还在书房。  瞿梓魁过来找我叫冯友士的人拦了,怕是又闹了个没脸儿。  我这才出来。  还没见着。  ”他斜了她一眼,没瞧见她的小动作,但见她那表情料她是想到先前所说出事要赖他们这中间人怎么办,便道:“这事儿,和咱们不相干。  席上都晓得陶连山是瞿梓魁领来的,也是瞿梓魁与众人引荐的。  ” 上蹿下跳的小白龙和……马贩子。  这组合,啧。  夏小满极不厚道地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很快。  她却是笑也笑不出来了。 年谅略叹了口气道:“听韦棣道事出时那姚庚没在席上,回来撂了几句场面话倒是漂亮,邱翟那边也顺气了。  若是当时这人在,许就没这场乱子了。  ” 夏小满没吭声,今儿给姚庚领路那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权衡一番,她果断决定,自首。  她自己说。  还可以有选择性地说,十句话里有一句是真话就行了,领导都会信,这样再从谁嘴里进到年谅耳朵里都不会有毁灭性效果。 “嗯。  那会儿我搁园子里碰着那姚二爷了呢。  ”她道:“伺候的小厮把他撂那里了人就没了,他在园子里迷路出不来,还是我领出来的。  道上逮着个小厮就叫送过去席上了。  ” 年谅嗯了一声,道:“亏得你碰上。  也亏得是他,若是贵客岂不怠慢?家里这些人也当约束约束了。  ” 他语调平平,像交代寻常事。  但她心虚啊,到底有点儿不放心,眼睛一转,道:“哎,也没什么,到底是个寻常客人么,再说听那姚二爷顺口提这次是货要从这儿走海船才来玫州的。  也不是常来常往。  这终年不见的,怠慢了就怠慢了吧。  ” 若哪一时他查出来什么。  她也可以解释,一早告诉你人家从玫州走货才来的,和她没关系。 可他的关注点却不在那里,他一怔,偏头认真瞧她,问道:“货从这儿走海船?” 她心里忽悠一下,说错话了?!必须一瞬间做出判断,不能卡壳,她艰难地点了点头,道:“他顺口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 他嗯了一声,兀自思量。 她瞧了他的脸色,开始转移话题,道:“呃……那个领路的小厮,其实也许不是散漫没规矩,丢下客人自己跑了。  刚才小韦嫂子过来叫我时,有人来报出事,我怕是窦煦远出幺蛾子,才和小韦嫂子说多带人去盯着。  我后来琢磨,那领路的小厮可能那会儿被叫走的,才耽误了领路差事吧。  ” “嗯?……哦。  ”他最初思量自家的,没注意听她说了什么,听了窦煦远这名字才仔细起来,末了一笑,道:“你心思缜密,是当防他些。  ” 她刚宽心一笑,他却又问道:“那姚庚说的真是货要从玫州走海船?” 她又悬心了,但绝不能含混,她点头道:“是这么说地。  ” 他嘴边挂起个讽刺的笑容,她的心脏就开始往嗓子眼蹿,脑里一片混乱,各种数据奔涌,cpu占用率百分百,眼见死机,结果,他说了句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他冷笑道:“好个瞿老三!私相回易。  ” =0=|||……md,早晚被吓死。 夏小满翻着白眼,把心咽回肚子里。  咔吧咔吧眼睛,忍不住问:“思想回忆?”那是啥?年同学麻烦你不说诗词时不要说火星话好吗……==||| 年谅好一番解释,她才明白过来,却是傻在当场,那意思是,走私。 * “瞿家私相回易?”年诺一时错愕。 流觞宴结束后,送了客人走,夏小满、纪戚氏带着一帮管家媳妇两下张罗收拾场子,年诺则往年府来,和弟弟私谈今天宴会情况。 年谅点了点头。 年诺皱眉道:“哪里来的消息?当真?”却未待年谅回话便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  ” 她撂下茶盏。  提起这话来也带着点儿恼意,道:“还不是十七、十八这两年朝廷接连遣派钦差往沿海巡视海防闹地。  ”又问他,“你在京里也当知道些吧?” 年谅点头道:“略有耳闻,可也听说是今上要提拔潘剿潘大人,才放他下去熬个资历、竖些威信,并不是要真查什么……” “就是这话。  ”年诺叹道:“谁不知道潘剿要高升了?这一路上各州相迎,银子流水似地。  唯恐不够诚意。  这明面上的花销虽也不少,然几个衙门一摊。  各家不过万八千两罢了,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私下的‘冰敬’、‘果敬’却是折了不少人的家底。  ” “海防本就连着市舶司,而市舶司又是出了名儿的肥缺——都知道那些腰缠万贯的海商们常来巴结着,多少人眼热呢,那一位岂能放过?瞿源宁能不加着小心?”她地声音低了些,道:“都说瞿家这两次孝敬出去十万两雪花银。  依我看,二三十万不止,这才把瞿源宁这提举位置铸得磐石一般。  ” 这个数字等同于大秦中原地带一个中等县一年的税收,便是见惯了官场礼尚往来地年谅也不由动容。 年诺的声音有些冷,道:“海商是富,是巴结,可不是傻子,万八千两罢了。  几十万两,谁会与他填这个窟窿?有这银子都不若推旁人上位,怕还能省些。  ”她顿了顿,又缓声道,“我原见瞿家现在依旧呼风唤雨,只当还是有些家底地。  却未曾想,原来是生财有道。  ” “有道。  胆子大罢了。  ”年谅哼了一声,道。 年诺摆了摆手,道:“你莫左性,这原也没什么。  沿海、边关,回易地多了,不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罢了……”在她心里,走私是犯法,可也算不上天大的罪。  也是默认地潜规则——贪污还犯法呢,当官的又有几个不贪污地?! “姐。  ”年谅绷了脸。  沉声道,“你可知他回易的是什么?” “玫州能产什么?”她只淡淡的笑。 瞿家也不是没背景的。  也不是没脑子的,既然敢回易,肯定做得滴水不漏,便是天下人都知晓了,也别想查出半点儿实物证据来。  没证据,那就什么都不算。 年谅盯着姐姐的眼睛,道:“马。  ” “马?!”年诺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一片漆黑。 马不卖南夏。  违者,斩立决。 “当真?”年诺一字一顿的问道。  “这样地事儿不可偏信道听途说。  ” 年谅犹豫了一下。  满娘从不骗他,他信她。  况且,满娘压根连走海船意味着什么、回易是什么都不晓得,这话绝对不会说谎。  只是,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姚庚这样一个精明商人,岂会随便就同外人说了? 姚庚在诈满娘?意图陷害瞿梓魁?不至于,他年谅非官非吏能把瞿梓魁怎样,跟他的满娘说这话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要么就是……姚庚压根不知道马卖与谁了,说出来也是无心之举。  嗯,当是不知道的,不然陶连山还敢跑来他这边酒席上兜售马匹! 走海船。  北方的马,要卖北方早卖了,只能是卖往玫州以南;而正当生意,北方诸港都能走,何必非是玫州?玫州往南,除了瑾州港,便是南夏了,往瑾州又何须走海船…… 只有私相回易才能全部解释通。  瞿梓魁就是拉纤的,还帮着处置相关手续。 这点陶连山和姚庚会想不到? 或者,商人逐利,其胆量远远超出他地想象? 年谅终是点了点头,正色道:“当真。  ” 年诺脸上微微显出失望来,阖了眼睛,缓缓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可惜了,他家二娘我看是极好的。  年纪是略大了些,可人也稳重端庄得多,不似那小的毛躁。  ——方才你也看到了。  我也私下问了瞿夫人的意思,瞿夫人也是极愿意同咱们家结亲的,也想早早过门——到底年纪摆着。  只待过来问问你地意思。  若也中意,我便往家里去个信儿,请祖父母、大伯父斟酌,合适便就下聘,这年底前就能过门。  唉,你这边家宅安稳了,我也就踏实了……” 年谅手指摆弄着茶盏。  头也不抬,只道:“姐。  回易马匹……” “唉……”年诺长叹一声,道:“委实可惜……”她再中意瞿二小姐也没用,再不将回易当回事也没用,这个风险她不能担,绝不能给弟弟找一个隐患。 剩下的那些人家,都或多或少……不那么可心。 她揉了揉额角,偏头问弟弟道:“你今日……可有入眼的?” * 夏小满收拾完两个宅子。  回房把那食盒里的珠子取出来,箱子里锁好,然后叫茴香取两个雕花匣子来,分装榧子。  年谅方才吩咐,榧子给大姑姐装些去,不必提谁送的、多高品质云云,只当孝敬地就好。  她这寻思着也给纪灵书拿一些去,小姑娘也是喜欢这些小零食地。 收拾妥当。  剥了颗榧子吃,贡品果然不一样,“香”就一个字!而且,不单她爱,就是六条也是极爱地。 今儿人多,没把六条放出去。  怕这厮脾气坏,不禁逗,再被惹毛了,啄了人就不好了,便只关在她房里。  六条这些日子自在惯了,被关得气闷,情绪不高,夏小满逗它它都带搭不理地,直到她拿出它最爱地坚果,它才大牌的偏头看了看。  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踱过来。  叨了一口。 遵照它正常生气被哄好后摆谱的惯例,应该是像个君主一样昂起它高贵的头。  表示一下这“果实尚合朕意”。  然而这次它意外发觉这比寻常吃的好吃一百倍,于是也顾不得“皇家体面”,顾不得摆谱,甚至忘了自己还当是在生气,低下头长喙起落飞快,把夏小满手里的果仁儿都吃光,然后又非常不矜持地跳到一旁碟子里,伸喙去啄。  果壳坚硬,可哪里啄得开,它啄了几下就放弃了,又跳到夏小满近前,也不装君主了,咔吧着一双黑珠子可怜巴巴瞧着她。 夏小满哈哈大笑,今天的郁闷扫掉了不少,然伸手去剥榧子的时候,忽想起一事。  榧子因为有“西施眼”,算是坚果类里最好剥的之一,而像松子,不开壳的她这牙口根本咬不动,榛子更不必提。  当初同九奶奶嗑松子,她还想着设计一个开坚果的钳子,批量生产家居必备小工具。 现在,可以实现了,凌二会做金银器,估计铁器也行! 她越想越高兴,都忘了手里的榧子了,直到六条不满的啾鸣一声,她才醒过神来,忙剥了几个仁儿丢过去给它,不管它欢天喜地地示好,扑弄扑弄手就喊茴香拿笔墨来,她要先把设计图大概画出来,再找纪灵书修修边儿。 这边儿图纸初稿还没搞定,那边儿小丫鬟就来报大姑奶奶要回去了。  夏小满看着满手墨迹,愣了三秒,忙蹿起来洗手去——md,都是刚才画兴奋了,没注意卫生,好在没整袖子上去,那边催的紧,洗把手还来得及,再换磨磨叽叽换衣服,估计大姑姐那眼神直接让她成急冻人。  》_《 也就是匆忙了些,手没洗干净,当她向大姑姐双手奉上那匣子榧子时,大姑姐盯着她指上一片淡淡墨色愣了三秒。 是今天受刺激了要真心做学问了,还是做做样子与她和她弟弟看?年诺垂了眼睑,挥手叫人接了匣子,又侧头去看弟弟,半晌才道:“自家多注意身子。  ”登车而去。 夏小满不明所以,送走了大姑姐,扶着年谅回房,问他道:“大姑奶奶不喜欢榧子?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不会吧,年谅个做兄弟的应该知道她的喜好吧?唉,如果早知道大姑姐不喜欢就不给了。  其实她并不很在乎大姑姐高兴与否,主要是,她心疼那榧子——白瞎了那好吃的东西啊……》_《 “不相干。  ”大姐不是不喜欢榧子,怕是因着他地婚事堵挺慌。  他叹了口气,掰着她手看了那块墨色。 她缩手道:“墨。  没洗干净。  ” “哦。  练字?写什么了?”他问。 “呃……”她咔吧咔吧眼睛,小声嘀咕道:“……画了个钳子……” 呃……他也咔吧咔吧眼睛,无语了。 果然不是一个星系的。  ⊙_⊙ * 这个晚上和方先生聊了很久才回房地年谅情绪不是很好,导致躺床上之后,某事不大和谐,把夏小满弄得不大舒服。 白天姚庚的事,女上司的事。  匪的事,让她也郁闷来着。  但是下晌想着开果器这营生,她心情就大为好转,想着他缺乏这么一个情绪转移点,于是即便不爽也没与他置气,还算配合来着。  但事毕之后,她翻身下床拿水擦身,与他擦时还是小心眼的特地下手重些。  作以报复。 他歇着乏,想着自家的事,没在意她那点子小动作,然她挪他腿时,关节疼了一下,他不由“嘶”了一声。 “你今天腿可疼了好几回了,白晌在车上时就是。  ”她揉了揉他的痛处,道。  “要不明儿寻大夫来看看?” 他摇了摇头,想起冯友士说地话,心愈沉。 ……冯友士道:“……我不是大夫,不懂看病,但走江湖地,断胳膊断腿是家常便饭。  中毒也不必提,故而这接骨、解毒就是保命地手艺。  分筋错骨手常练,我这双眼睛,看人骨头断不会错。  ……六爷这腿,没遇上好大夫,叫人接错位了。  寻常大夫肯定看不出来,这骨许是摸都摸不出来的,我却只肖瞧六爷走上几步便知。  ……” 那日他跌了一跤,便是不省人事,并不知谁医地他。  醒来后。  才听她们道。  宫中淑妃娘娘遣了御医来与他医治的…… 她丢了手巾在盆里,把帐子掩好。  一边儿叫小丫鬟进来抬了水出去,一边儿扯了被把两人盖好。 他看着她半阖着眼睛打着哈欠,伸了手揽她过来。  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带着微微的凉意,一双手落在他身侧,却拽着被角,在他身下掖好,天儿已是热了,她还是这般,生怕他冻着。  他地手顺着她的腰臀一路滑到腿上。 ……冯友士道:“……六爷放心,拆骨重接便可,敷上秘制膏药,两个月,保你行走自如。  ……六爷可是信我不过?贤伉俪可是救我一命,我辈中人,岂会恩将仇报?且说,六爷你自家便没觉着腿不舒坦?我说的可是有错?……” 他的腿什么状态,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起初他身子虚,坐都费劲,腿好得慢些也有情可原,但如今快四个月了,他现在身子已是大好了,这腿却仍不利索。  似是强些?拄拐不大吃力,可走远些便是又疼又肿,房事时偶尔扭着压着也会疼上一晌。  大夫来瞧了,也没个所以然,还只说他身子弱,叫莫心急,好生静养…… “满娘……”他手里揉捏着,轻轻唤了声。 “嗯。  ”她昏昏欲睡,伸手扒拉他一下,道:“痒。  ” 他也想腿好,然…… ……冯友士道:“……这桩买卖六爷不亏,卖与谁家不是卖?六爷放心,这事我做得绝对干净,不会染着六爷一点儿。  无论买卖成不成,我先与六爷治腿,六爷腿好了,也就信了,彼时再谈也不迟。  ……” 这生意…… “满娘……”他又唤。 “嗯。  听着呢。  ”她有些不耐烦,又去拍他手。 他的手挪到她腰上,道:“最晚初六,咱们去崖山庄,这两天准备准备。  ” “诶。  ”她答应着。  想起年寿堂那边还封着,窦煦远今儿又来了,他还没说做了什么,顿了顿,到底问了句,“那年寿堂呢?” “年寿堂无事了。  明天安排年槺先接手,叫他带一带吴荠。  青樱还是以内管事名分去帮衬。  ……方先生那计,再看看吧。  ”他道,“家里留韦楷,持葛也留下帮忙,外事有方先生。  还是带韦棣走,他对崖山庄的账还明白些。  ” 她抿了抿嘴,道:“吴苌……怎么安置?” 他摇了摇头。  道:“他不是乐意和药材商谈生意?叫他谈去。  店里的事交出来,他管外事。  ” 拜托,外事才是最重要地吧?她翻了个白眼,想了想,也对,这是药店,不是药厂。  零售为主,所以内事为主吧。 沉默半晌。  他深吸了口气,道:“窦煦远,来问了轮椅。  如你说地,窦家想做轮椅生意。  但还提瓷器。  ” 嗯?她本来挺困的,这下可精神了。  轮椅,耽误了一个月,不晓得还有市场没有。  和窦家合伙儿做轮椅?还是……卖图纸?后者可能没什么赚头。  现在玫州城里可有两家店是会做的,随便塞点儿银子,不愁弄不出来。  最初那家……还是吴苌的老丈人。 她想到这点,忙推了推他,道:“你想和窦家合伙?吴苌的老丈人家是木匠,会做轮椅的……” 他却是在想冯友士地话,阖了眼,道:“我想置产。  ” 嗯?她一时愣怔。  知道他心情不好,但是这置产的话又是从哪里来地?想娶妻,先置产……?她叹了口气,捅了捅他的脸颊,半晌道:“你想开铺子卖轮椅?” 他想要一份年寿堂和崖山庄之外的产业,全然自己掌控的产业。  哪怕这个产业名义上算作是年家的。  有七成红利入官中。  他需要一些自己的东西,自己的根基和……退路。  他点了点头。 她思量半晌,把思路捋地比较顺溜了,才开口道:“有个法子,把这些人都能用上,我想了个大概,可能也不是很缜密,回头咱们再商量,你先听听行不行。  ” 见他点头,她道:“咱们去收了吴苌老丈人家铺子。  让吴苌去当掌柜地——这不就把他从年寿堂摘出去了。  理由也说得过去。  然后这家铺子只做轮椅。  轮椅这东西不像药,你开铺子就有人走来买。  前期还得找人去推销……唔,我是说,知道了谁家可能需要,上门去卖。  咱们现在缺这个牙人。  ” 谈到缺人问题,他头又大了,径直埋头到她颈窝。 她捅了捅他,道:“在听哈,那我继续说,咱们没牙人啊,所以,咱们可以只轮椅出来,叫窦煦远去卖——窦煦远做冰做了这么多年,人手齐全,肯定有卖东西地门路了,会比咱们自己卖得好。  咱们或者是一开始就先把货全卖给窦煦远,那么窦煦远再卖多少银子就和咱们不相干了;或者窦煦远从咱们这里拿货去卖,卖出来咱们抽几成利,这么算。  ” 她顿了顿,道:“关键是,这样,咱们和窦煦远就不是一伙儿的关系了,是卖家和买家地关系。  窦煦远等于一个二道贩子。  等咱们有自己的门路了,或者闯出名声了,二道贩子换谁不行,想不用窦家就不用窦家。  ” 他认真想了下,道:“我一时想不太透,容我斟酌斟酌。  ”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唇舌又落在她锁骨上。 她掐了掐他后颈,道:“还有,既然说到这儿,我还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回头我和表小姐各入点儿本钱,也起个铺子,做些小家什。  ” 他顿了顿,随即嗯了一声,道:“先前也说了,随你。  ” 她的开果器啊,想想就激动,就算不为赚钱,自己用也方便啊。 “其实,咳,我说其实哈,我们那个师傅金玉木雕都能做,手艺很好,你这边轮椅上雕花镶嵌的细活儿也可以交与他做。  ”她脑子里粗略盘算了下,道:“这块剥出来,等于外包,成本高了,利润少了,往京里官中交地钱就少了。  而实际上这块儿成本是咱们小铺子的利润,说到底还是在咱们手里。  里外里,就是和京里官中分红利时,咱们多得了。  ” 他听着她绕口令似的算计一通,抬起头嗤笑一声,在她脸上轻啄一下,道:“管家管的倒是越发会算计。  既说了是你的脂粉钱,便是你的,多多少也是你得。  ” 这个晚上他第一次笑出声来,心里敞亮不少。  可寻思起往后地事来,终是闷闷。  末了,他叹了口气,道:“满娘,那珠子,既然是冯友士谢你救命之恩的,你便留着吧。  也不必往官中入账。  ……与你添些首饰脂粉。  你若想做本钱,也随你……” 她盯着他眼睛看了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往后…… 他有妻子。  她有银子。 也好。  有了本钱,她就可以开铺子,做匣子,做钳子……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十万分抱歉,非但天黑了,而且……再拖阵子估计天就亮了……甩汗…… 卡了,结果写一写又多了,又不想切割,就一口气发上来了。  == 今天这点儿了,估计再写不了几个字了,所以,我想说……明天的更新也早不了了……而且,我也不敢说天黑天亮啥的了……人品负值,极不靠谱,抹眼泪……(←,挨抽宣言) 趴,这就是命啊,大哭,我咋就是踩点儿的命呢…… 洒泪爬走……。.。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7、局中人②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五好和井径绝尘埃  7、局中人2 永宁十九年三月二十五,年家六爷带着二房奶奶夏氏一行三十人前往玫州府乡下崖山庄。  这比年谅最初想的初六就动身晚了将近二十天。 他原打算的不错,想着把事情、要求都交代下去,就由着他们做去,不等结果出来就先往崖山庄去——新铺子那边,左右自己于生意也不大懂,留着也白搭;年寿堂又是已与年槺青樱布置好了的,也无需他亲临。  加之,崖山庄的账目已经拖了好一阵子了,越早拢出来越好,也好有个打算,况且,还有一桩生意压着,他现在需要全面了解崖山庄物产情况。 然事不遂人愿,支个铺子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许多事下面人只有张罗的份儿,也不敢拍板,事事都得拿来与他最后定夺,初四初五两日哪里处理得完。  想着是自己的产业,他如何撒手不管?只得留下。  因着先前就有顾虑怕满娘一人压不住场子,后又有尹槟主动送人过来的事儿,他越发不能让满娘独自先去,所以一众人便都留下,等着铺子的事利落了,再一起走。 未成想又有几桩事出来,一耽搁便是这么久。 原是初四一早,年谅便将吴家父子叫来府里,趁着年寿堂没解封禁,吴苌左右也是无事可做,以此为借口,要先与他些旁的事做——便是收个木匠铺子,要他去做掌柜的。 起先听年谅和颜悦色的说想置产,收个木匠铺子时。  吴苌立时躬身陪笑道:“爷英明!虽说玫州地木器不如珰州,可到底珰州远着呢,定上样子再拉过来,水陆运费花销大,又不知多少麻烦在里头,到底不如本地的便宜,——这营生极有赚头。  珰州的师傅不好请。  瓒州的却是容易,瓒州仿珰州手艺是仿的最好的。  爷若这么想,不若咱们请些瓒州师傅来,小的还算认得几个瓒州地朋友……” 当日年寿堂事出后,六爷拒不见吴家父子在内的所有管事,任谁心里都是打着鼓地,吴家父子更甚。  好容易挨到了六爷召见,那个一向温吞和蔼的六爷却是半点面子不给。  素来少受人大礼的他竟是阴沉着脸,冷冷的看着他们磕头磕到额角见血,眉毛都不皱一下,末了那个茶盏砸下去,清脆的声音入耳惊心,不少人方晓得六爷不是那等好性儿的人。 虽事后六爷还是开口“栓叔”,闭口“吴大哥”的叫着,却总让人觉得没热乎气儿。  不踏实,今儿六爷相召,吴家父子都是陪着十二分地小心,见他有笑模样,便料想是昨日府里上巳宴摆得好,爷才欢喜的。  忙不迭顺着他捡好听的说,好持续这份欢喜。  吴苌这听了六爷要什么,更是献计献策不遗余力。 年谅闻言笑道:“我就知‘能者无所不能’,吴大哥果是那无所不能的。  找你来商量便也是为的这桩。  我听闻,你丈人也是做木器行的?” 吴苌心里翻了个个儿,脸上依旧笑得恭敬,道:“是。  小的丈人就是会点儿木匠手艺,有个小铺子傍身养老。  爷可是要问木器行的事?小地这就去将丈人请来回爷的话……” 年谅摆手道:“可是他自家铺子?我思度着,还是兑个知根知底的妥当,不若就你丈人苏家的吧。  ” 吴苌是做梦也没想到年谅是这个打算。  脑子没转过筋来怎么劝。  年谅那边已经开始布置任务了,说左右年寿堂一时无事。  收购铺子就由吴苌去谈,收铺子不过是换个东家,包括苏老丈在内工匠是全部留下,年家雇佣;不光要兑苏家的铺子,还要把一直包揽年家木器生意的牙人张掌柜那铺子一并收了。 吴苌这砸到脚面上地下巴还没收回来呢,又听年谅道:“吴大哥丈人家自不必提,与张掌柜也是相熟的,这新铺子的掌柜的非吴大哥莫属,往后还得吴大哥多上上心。  ” 吴苌那推辞的词儿还没出口,最惊人的一句从年谅嘴里翻了出来。  他道:“回头盘了铺子,图样叫人与你送去。  这头一批,便先做几样轮椅出来。  左右他们都是做熟了的,——冲这,也比兑旁家的好。  ” 冲这,也不能叫这两家木匠有一个落到别人手去。 “爷……”吴苌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道:“小的于这木器并不懂行,怕万一误了爷地生意……” 一旁地吴栓晓得这是要削儿子的权了,没想到六爷手这么快,这么绝。  眼下,虽说儿子卸了差事,自己腿伤好了还一样是这年寿堂大掌柜地,但是将来呢? 尹槟带了人来的事他也知道,也是咬着牙的恨,也是暗自揣度着曾经的师父尹迅尹大管事的意思,在玫州没有主子的时候,尹大管事是可做得七分主的,现在有了主子,怕也能当得三分家,对主子的影响绝对不能小觑。 无论如何,他现在必须说点儿什么,可刚开口想着圆场两句,却被年谅拦住。 年谅脸上笑容微敛,向他父子道:“吴大哥的能耐我最是清楚的,看不错,吴大哥莫要自谦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年寿堂这边,栓叔你不用惦着,还是养伤要紧,你早日康复也好早日帮我。  我瞧着荠兄弟已是行事了,便让他学着拿起来铺子里的事吧,历练历练便也是可独挡一面的掌柜了,现下呢,先由年槺,嗯,还有青樱,帮衬他一二。  ” 吴栓瞧了瞧脸色难看的大儿子,又看了看脸上欢喜又茫然的小儿子,再抬头望着仍微笑着却目光犀利的主子爷,心里翻了几番,终是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陪笑道:“谢爷惦着那不成器地二小子。  还费心栽培于他……” “栓叔说这些便是远了。  ”年谅打断他,只道,“我瞧荠兄弟是极好的,——只年轻罢了,历练历练便是了。  ” 吴栓吞下苦水,脸上挂着甜笑,忙点头称是。  又喊吴荠来与年谅磕头谢恩。 年谅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原也不是在征求意见。  而是下达命令,如今吴家父子识趣,那是最好。 吴荠忙过来恭恭敬敬的跪下,实实惠惠的磕了三个响头,心里极是欢喜。  自幼再怎样努力,在家人眼里也事事不如哥哥,诚然自认比不了哥哥十分。  可八分总还是有的,这入了铺子却只能做些琐碎事,哥哥却是人所敬仰的少掌柜地,八面威风,这心里不是没窝着。 如今可算遇到伯乐了!他磕头每一起身都仔细看着六爷,满心只道,还是爷慧眼! * 窦煦远每想着同年家做生意,总是会先表现些“诚意”出来。  大抵是他的诚意作用吧,衙门骈四俪六冠冕堂皇地文书出得倒是速度多了,初六一早年寿堂便解了封,只是缉凶的告示贴了许久也没逮着人,案子不算了结,年寿堂损失也没个官方说法。 那殉职的小伙计抚恤银子一早发了。  年寿堂的家业也不怕折损“匪徒抢去的”那点子银子,也不与衙门纠结。  只是解封之后,内部盘点是必要的,就由年槺、青樱带着人去执行。 两人皆是无视于前堂柜台药柜边角之处偶然可见的几滴暗红色疑似凝固血迹地物质,只关心药物,前台后库细细对了一遍。  前台药材数都同当值掌柜报上来的单子对上了,后库里三七、末药等等都在,却是少了一斤多熊胆。 虽只是七八十两银子的事,但无论有心隐匿还是查账不细,都是渎职的罪过。  被撵出去都是应当的。  然六爷宽仁。  又体谅适逢匪患店中慌乱掌柜的一时失察,不予深究。  只将那日相关之人尽数贬职。  或是内部提拔,或是从府里和崖山庄里抽人顶上。 当值掌柜并一干伙计有苦说不出——说了更是死罪,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的下岗。 吴栓听闻亦是无话可说。  吴苌心里倒是踏实了——爷这火儿出去了,事儿也就过去了,这般动作表示爷到底还有顾虑。  有顾虑就行,有顾虑就有底下人的活路。 他这边苏家和张家铺子收购工作还算比较顺利,既是年谅压根没给他可以不成功地机会,“我要铺子”就是死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便是硬着头皮也得上,也是他有心讨好爷,以示自家办事能力。  再者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到底了得,又一端是至亲,一端是好友,几经说和,两家铺子便是没费多少银子就到手了。 年谅原拟初六即走,再拖窦煦远一拖,等到第一批轮椅做出来再论,然铺子各处细节敲定就拖到初六之后,年寿堂又解封,他亲自处理了那群伙计的下岗问题,便又接见了来访的窦煦远。 窦煦远也不是傻子,先听年谅仍不肯做瓷器生意,便是心下不快,再听轮椅是这么个合伙儿法,脸色就开始往青黑上转。  造椅子的铺子不在自家手里,虽是和珅冰一样,可以“买了卖”,利润丰厚,但年家却是说把自己踹开就踹开,到头来还是与他人作嫁衣裳,何苦来的! 他婉转提出要入伙木匠铺子,年谅却道那是“年家合族地铺子”,不便请外人帮本钱,只肯同他签一个售货合同,时限还是一年,美其名曰为了双方便宜。 他脸色愈发难看,只有瓷器生意那桩才是他想要的。  轮椅这桩算得什么,还受这等盘剥…… 然他迅速分析了一下形势,又想,只要有货在自家手里,拆了研究研究也就能仿出来了,往后是卖年家的货还是自家的货还不是他说得算!再看初三上巳宴那场面,年家找谁卖都行,现在自己不签,便是错过,东西到不了手,年家这条线也是彻底断了。  罢了,卖年家个面子,先把生意拿过来,卖上一年半载。  待玫州的事稳当了,再慢慢踹开年家就是。 再三揣度,窦煦远到底签了合同,成了年家木器行地首位轮椅经销商。 * 这些天夏小满也没闲着,便是忙活她的铺子。  召了纪灵书,搭了年谅出去寻他木匠铺子的顺风车,满城溜达了一圈。  因着资金到位了,便不必费心省钱。  就定下一间位置不错但门脸不大的店面。 她想租,年谅的意思却是买。  资金是到位了,她也不差钱,但是买了铺子又带不走,回头脱手也困难,哪有留着银票在手里轻巧便捷!但不晓得年谅同学是看中那铺子风水好还是有升值潜力,执意要买下来。  大有“要不我买下来租给你”地架势,她哪里能说自己地小九九,只好认了。 前生今世,终于有了一张写着自己名字地房契——那个世界房价太高,她独立供养不起,又一直没遇到适合结婚地对象,便只租房子住。  如今她自己付了房款,房契上没写年夏氏。  用地是夏小满。  他见了也没说什么,只笑了笑,无论她叫年夏氏还是夏小满都是他的人,他对此事的理解是,她想留她儿子,不。  他们的儿子,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可计较的。 凌家夫妇自上次知道年寿堂出事后,还以为夏小满说的生意再无指望,心里说不惋惜是假的,也不是差钱,就像纪家兄妹极爱读书一样,凌二也是一个不摸那些雕刻工具便浑身难受地匠人。  未成想没出几天,夏小满便带着好消息登门,铺子有了。  又依着原来说的请他们搬家过去铺子后院宅子住。  凌家夫妇又是惊喜又是感激。  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三两个月大起大落太快。  宛在梦中一般。 看着新铺子匾额上“琳琅阁”仨字,夏小满也如在梦中。  这是她前世就有的梦想,有闲钱的时候,开一个什么好看什么好玩就卖什么的铺子,就叫“琳琅阁”,如今倒在这里做了女老板。 有了官方支持果然就不一样,夏小满想私自干时,是十分头疼人才问题的,掌柜伙计木匠统统都缺,现在年谅一点头,方先生那边便帮着推荐人选,寻了一位姓邓的掌柜,那邓掌柜又带了几个伙计过来。  而年谅又由着夏小满从他新收购的两个木匠铺子里选了两个小学徒给凌二打下手。 如此铺子便是起来了,剩下地只是市场问题。  匣子是主打产品了,设计就交给了纪灵书。  坚果钳子也叫凌二试着做了,几经调试,终于应手了,开果十分方便,年谅也是大赞。  凌二又开始照着夏小满的思维试着给那铁家伙上镶金嵌银,拟做不同档次的卖与不同阶级。 此外,夏小满又推了点儿新设计出来。  因某日在凌二家时,见着小不点儿凌庆拿个竹马自家玩得不亦乐乎,她灵感突发想做些小孩子的玩具。 滑梯因为高度原因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攀高架更不用提,秋千哪里用她做!蹦床啊、迷宫城堡之类的也不现实。  她就想起自家小时候有过地那种三个轮子的小自行车。  没有链条的,不需要考虑太多的动力学原理,也没太多技术含量,又好做又实用。  想到了玩具车,便是一下子打开了思路,还可以做滑板车给大一些的孩子,还可以做手推婴儿车、婴儿学步车给婴幼儿…… 她想到这些,便是越发高兴,没事就和纪灵书凑到一块儿,她口述,丫头绘图,然后先拿去与凌二商量可行性,敲定最终图纸,再给年谅过目,以确定是否由木器行投入批量生产。  她的琳琅阁太小,没法进行大批量生产。 年谅看着那些都是与小孩子的玩物,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只得强笑,转移视线,问她道:“这些图纸与吴苌,你放心?轮椅到底是旧图,他原也知道,这些却是新的。  ” 夏小满道:“也因着我铺子做不了大量的。  交给他也没什么,丑话先说在头里,就告诉他这些图就由他保管,他守好了,如果在我们的东西没做出来时,市面上就先一步出现了,不论是工匠传出去地,还是伙计传出去地,一律算在他头上。  让他自己掂量着办吧。  其实这些和轮椅差不多。  想仿制太容易了,防不胜防。  咱们只能靠着一开始那股新鲜劲儿大赚一笔,所以咱们要防也就是有人抢先一步,赚了那笔去。  这么逼吴苌也为的这个目地,再往后,仿制的出来了,肯定跌价。  他偷卖不偷卖图纸其实与咱们影响都不大了。  ” 年谅笑道:“吴苌怕是没好脸色了。  ” 夏小满也笑,又道:“现在咱们需要一个商标……唔。  我是说,一个标记,让天下人看着这个标记就知道是咱家的东西。  比如我们就准备在匣子上打上琳琅阁。  你这铺子,打‘年记’?我叫表小姐琢磨画个漂亮的印去。  ” “至善斋吧。  ”年谅略一思索,道,“止于至善。  ” 图纸是夏小满亲自交与吴苌的,果然那般与他说了。  而吴苌的脸色果然像染料铺子一样——黑红青白紫,五色斑斓十分好看,陪笑时眉梢嘴角都是抽抽的,看得夏小满心里大爽。 * 铺子合同全部利索了也到了月中,年谅同学那可怜地满娘又逢生理期,再次行经不止。 大夫照样说脾虚,她照样能吃能睡。  她说无碍能走,他听她的才怪。  想想她画地那些与小孩子的东西。  他自是牢牢按着她,非要延医问药诊治妥当了才罢。  她不知道他想的和她不是一个星球的事,只嫌他啰嗦,可人家打着“吃药是为了你好”的招牌,又不好反抗,就吃药一事。  她就没反抗成功过,便无比郁闷的灌了多日苦药汤。 她这身上上才走,那边又逢袁家太夫人猝死,年谅少不得去袁家走礼道恼,里外里又耽搁了两天。 袁太夫人年近七十,但素来身子硬朗,饮食也无禁忌,那一日跟着跟着儿媳、孙媳院子里赏花,说笑之际,不知怎的便突然厥了过去。  再没醒过来。 袁家一片大乱。  找了多位大夫都没瞧出死因来,有说突发中风地。  有说邪祟冲撞的,还有说年事过高小恙累成大患一朝发作的。  前者后者都还罢了,邪祟之事又叫袁家惊惶一阵,请了不少“高人”来祛,以保家宅平安。 虽然都没个说中毒的,老人家那光景也不像中毒的,可家里家外仍有不少闲话出来,袁家几位夫人在推卸责任彼此指责时,素日里的矛盾一并迸发出来,争斗也就从台下搬上台面。  原瞧着高门大户诗礼之家,如今太夫人头七未过,却已是吵着分家,这体面廉耻统统不顾了,那便是高高院墙又能拦住什么话音儿,没半日功夫整个玫州城都晓得了。 夏小满听着这信儿,觉得八成是心梗,她熟识的叔伯辈就有人死于此病的,说是早上起来还一点儿事没有,正吃着面条,两口没下肚人就堆委下去了,老伴唬了一跳,再过去看,人已经没了,送到医院说是突发心梗。  这病就一点,快。  瞬间人就过去了,连抢救地机会都没有。  袁太夫人这症状便极像。 但是大家族中,这事儿又谁说得好?她转而又想起年家来,不晓得年老太爷老夫人百年之后,这些个人怎么个闹法。 年谅去参加了一回丧礼,也是感触颇深,回家来关在书房里半日没言语。  只想着在袁家碰着大姐时,她与他说的那些话。 她道:“你的心思我原也知道些,论我本心,也想你立业成大事,来玫州,我只有欢喜。  然今日也是感怀,咱家祖父祖母也是这等年纪了,说句不孝的话,一日没一日的。  你不止是家中嫡长房长孙,祖父待你也素与旁人不同,真是当眼珠子一样,这层自己也当省得。  咱不论旁的,且看着祖父吧。  若二老百年之后,你想怎样都由着你,现下……莫等子欲养而亲不待……” 胡家大老爷去世时,年诺已是见识过亲戚嘴脸了地,如今再看袁家这般也不过再看一场闹剧而已。  一则心里想着,亏得先前袁太夫人没回应婚事,倒不是这分家之事——其实即使分家了袁家在玫州地面上也是首选的联姻之家,却是袁家要守孝三年,谁又耐烦等她家。  再则便是因着袁家,和弟弟要置产之事,想到了自家老人。 那个家什么样子,她也再清楚不过,可便是这般,也……总有可看之人吧。 * 从城里到崖山庄需要小半天的路程,因着也不赶时间,天儿又热,一早启程时车行较快,日头高升便就慢了下来。  晌午在路边歇脚打尖时,本来被年谅留在家里的长随其荩骑快马赶来,送来了上午才从驿站取来的京里书信连同一份邸报,说是方先生让送的。 年谅拆了书信一一看了,再看邸报,脸上晴转多云,先前出发时候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夏小满斜眼瞧了,心里纳闷,却也不好多问,只加快了手中扇扇子的频率,帮着降火。 他看了她一眼,拍了其中一封到她身旁,道:“家书。  喜事。  ” 她咔吧眼睛,喜事?这哪里有喜的样子?!既被默许了,便拿起那封信来看,跳过诸多华丽而无用的词句,发现中心思想真就两个喜讯。 第一条,九爷殿试中了探花郎。 这算是喜讯,中了就是喜讯。  但是九爷和年家人一直都是奔着三元及第去地,这没中状元,喜悦自然大打折扣。 第二条却是,五小姐三月二十二出阁。 嫁给陆绍虞。  ……果然是高兴不起来地。 她把信还了他,无言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兄弟,世界不符合你的想象,难道你能大喊一声陆绍虞不是好东西不要嫁?哪里有你这个叔伯兄弟说话地份儿呢。  ==|||况且还有个神棍在中间搅合。  ——信里写的,之所以这么快成亲,是因为玉仙观余真人应邀替他们占的良辰吉日。  初十才占,却说一年之内就三月廿二这个日子最宜这二人成亲,旁的日子都叫他说出一篇子话来,左右是不够吉利。 她以为余真人又是来骗钱,又或者是三老爷急着让女儿出阁——到底是十七岁的姑娘了,因此也不好说什么。  他却知道不是那样。 二月里皇上动手拾掇御史台,朝中局势便混乱起来。  吏部李容昇调任御史中丞之后,不少目光不止盯着御史台的缺儿,也盯着吏部补李容昇的缺儿。  这么个时候,有小御史参吏部尚书郎殊胜、吏部侍郎陆西原,收受贿赂、私售官缺、结党营私。 那便是年谅给郎家陆家下的料。 朝中人可不管那小御史到底是正义感膨胀跑来揭发,还是受人指使做了枪,甚至不管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只要有利可图便会大做文章。  皇上念旧情,郎家有老太妃余温保着尚不太惧。  陆家又有什么? 他算计了陆家的尴尬处境,却没想到,处境尴尬的陆家会用这么卑劣的法子抱上年家。 雇佣一个神棍。  速成一桩婚事。  拒绝任何变数,迅速捆上年家。  ——五小姐的婚期原在下半年,如果上半年陆家一直摇摇欲倒,依着三老爷的性子,退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然,一个庶出的五小姐许是拖不动年家。 那么,还有一个旧盟呢,死去的陆家三小姐与年家嫡长房长子的那一个旧盟。  如今替换为陆家四小姐,所差的也只是一个长辈的点头。 年谅攥紧了邸报。  上面写着皇上下旨要分招各州重臣回京述职。  西北理州的大老爷年崴五月间便会进京。 当初是年崴同陆西原定的儿女亲家,这等时候年崴回京,陆西原会…… 他挖了个坑,可陷进去的到底是猎物,还是猎人?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抱歉,送来晚了,天又黑了……大哭……t_t 然后还得说句欠抽的话,明天有事,如果下午五点之前还没更新……那就是俺还在外头……那就是……俺还得请假一天……》_《。.。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8、局中人③ - 十样锦 - 秦十六 崖山庄地界内并没有高崖倒有三座小山包连耕地带山地数百顷为了照看地方便佃户住的并不十分集中山前山后分成四五个小村落而主庄园座落在相对较矮的两座山之间地势恰是北高南低视野开阔许多。 许是为了显示宗室气派到底是郡主陪嫁庄园许是为了物产进出方便入庄的大道拓得极宽又是修得极为平整堪比玫州城内上等官路马车行驶其上快捷而平稳。 三月二十五下晌崖山庄大管事尹迅带着儿子并庄内有头有脸的执事几十号人吃了午饭便迎出几里远在道口相侯少主人年六爷的到来。 年谅才打车上下来这边已是乌压压跪倒不少人夏小满扶着年谅下了车借错身往他身后去的档儿小声在他耳边嘀咕道:“跪得真快。” 当rì年谅初来玫州这群人在渡口相迎时也是撩衣服作势要跪而后被年谅拦住。如今倒好年谅这还没下来那边已是麻溜儿跪下了。那rì年谅同年寿堂管事人脾气的事有人原原本本的学给她听了眼下看看这一群估计也是有所耳闻了吧这迅的下跪动作是为威的He11okitty学“虎威”所摄? 年谅斜了夏小满一眼忍不住一笑扭回头板了脸一边儿道是都快快免礼一边挥手叫小厮持荆持蔹抢步过去扶住颤巍巍要下跪的尹迅口中直道:“我这腿不利索。走不快都快去扶了大管事。岂敢让大管事行大礼!!” 尹槟本是一旁扶着父亲的却被父亲一把推开待到持荆持蔹过来尹迅也只肯让这两人扶。理也不理儿子转向年谅道:“老奴教子无方愧对老太爷老夫人愧对六爷原当往府里谢罪……” 年谅已是拄拐走到近前亲自扶了他笑道:“大管事这是什么话!我是不懂了。这大热天地大管事何必亲自出来!下晌rì头毒。咱们庄里叙话吧。” 尹迅忙道:“是是是老奴糊涂了这边热……” 年谅一笑吩咐道:“持荆持蔹扶大管事到我车上。”说着回头与夏小满使了个眼sè。她会意往后面跟小韦嫂子一车去了。 尹迅一脸惶恐再三推辞满口“折煞”。到底被请上了年谅的车。 年谅顺车窗瞧了眼尹槟先前就注意到他走路有些跛被尹迅推开时候还有些站不稳因笑问:“尹管事也是。身子有恙还出来作甚!也上车吧。” 尹槟脸上笑得尴尬讪讪道:“小的不敢。爷先请。小的前面与爷开道。” 尹迅在车内铁青着脸低声向年谅道:“爷莫要理那孽障!到庄里再还请爷开堂罚他!” 年谅哂然一笑道:“大管事言重。我倒是糊涂了。成那便回去再论。” 主宅在庄园中心位置整个宅子比玫州城里年府纪府两处加一起还大些因着崖山庄常年没有主子便是一直空着。定期叫人打理。先前知道年谅要来玫州便是大清大扫了一遍又在几处改建了暖壁地热此后虽年谅一直没来却也是天天拾掇这会儿看来极是立整又是暮chūn。花红柳绿。赏心悦目。 厅上落座奉茶。因着夏小满也要一同看账少不得和这些管家打交道。便也没避讳在年谅下墩子上坐了。 在车上尹迅几次想说事儿都叫年谅打岔过去这会儿年谅瞧了老爷子还是要说道说道的样子便是浅浅道了几句辛苦笑着打了众执事下去歇着只道有事再分找人询问。 这群人退了下去满厅只剩六爷心腹之人尹迅起身施礼道:“爷这是与老奴留着体面然老奴实是对爷不住……”说着立起眼睛斥尹槟道:“孽障还不跪下领罚。” 尹槟垂着头一言不站起身勉强跪下当是腿疼难耐膝盖触地额角已隐隐见了汗。 年谅也不叫起却笑道:“好端端地大管事这是为的哪般?” 尹迅道:“回爷的话这孽障目无主子未经爷应允便擅作主张带人去州府给主子添了麻烦当严惩不贷!老奴原当翌rì便去府里请罪然身子有疾既恐再与爷添腻歪又闻爷一二rì便能过来故此没动身只等爷来。当rì老奴先打了这孽障十杖记下十杖不是僭越做主是罚的他忤逆父亲那事也是未曾知会老奴的;今rì便请主子以家法重罚切莫饶他!而老奴为人父教子无方;为管家大意失察实是罪过也请爷一并责罚。”说着再次要跪。 年谅忙叫持荆道:“快扶了大管事!”又笑道:“大管事言重了。尹管事是为的我好带人来与我解困何罪之有?”话是这么说却只冲着尹迅小厮们也站得溜直没个过去扶尹槟的。 尹迅抓着持荆的胳膊勉强撑了身子又是愤又是愧额上起了青筋眼角沁了水渍话也说得颤了道:“爷是与老奴留着体面。然老奴愧对爷呐……”说着忽而紧两步过去一脚踹过去口中骂道:“这孽障!!” 尹槟猝不及防被踹得身子一歪牵动腿伤痛处一手撑地一手去抚腿。尹迅自己也是一个趔斜好在被持荆扶住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转红恨恨骂道:“你这孽障!老头子这条命早晚要被你连累了去!你作死你自去莫要累了老头子一世名声!” 尹槟收了手伏地磕头话里带了呜咽。道:“六爷小地罪该万死。事有莽撞然小的实是一片忠心为地主子着急啊!闻讯小的就慌了神是未及与大管事通禀商量便就先往府里去了。小的愿受罚。然小的忠心可鉴呐爷……!”又微偏头向尹迅道:“大管事息怒是小子不孝大管事千万保重身子方才能起床的……千万息怒……” 年谅忙挥手依旧笑得温吞和蔼道:“大管事、尹管事实是言重了!尹管事忠心一片。何罪之有更谈不上个罚字!大管事息怒我倒要替尹管事求个情尹管事到底是为了我地事急火攻心乱了分寸方越了大管事行事这事出有因又非本心忤逆大管事且饶他一遭吧。也多保重身子才是!持荆还不快扶大管事坐下!” 尹迅犹没顺过气来被持荆搀扶着。大口喘息闻言瞧了一晌年谅忽而推开持荆扑通跪下。因着用力过猛身子前跄勉强拿手撑住便即额头触地颤音道:“爷……老奴……” 年谅心里一顿忙起身抓了拐紧着往前走夏小满唬了一跳。转瞬晓得他的意思忙跨步出去相扶这会儿年谅身后的小厮也抢步过来一众人扶着年谅紧走到尹迅跟前。 年谅双手托着尹迅地胳膊却扶其不动他叹道:“大管事这是作何?折煞小辈了!我原是当尊一声尹爷爷的。奈何你只不肯。怕你不自在放才弃了这称呼。现下还是叫这一声尹爷爷你叫小辈如何担得起这等大礼?我腿上有伤。不得还礼尹爷爷是挑我不肯还礼才不肯起吗?” 尹迅翻手抓了年谅的手只道:“老奴岂敢!爷……老奴……老奴这……” 年谅又长叹一声声音低沉道:“尹爷爷打理崖山庄四五十年呕心沥血方使崖山庄有今rì面貌;走前祖母又与我言万事有尹大管家如今尹爷爷这是不信我?” “爷……老奴……”尹迅攥紧年谅的袖子呜咽着再说不出话来。 最终尹迅还是执意要依着家法责打尹槟年谅反倒是替着减免最终又打了二十杖抬了人下去。年谅又叫人扶尹迅回去歇着道是明rì再理账不迟。 瞧着众人走出去夏小满扶了年谅回去更衣因问道:“你信了?” 年谅挑眉道:“信了谁?” 夏小满撇嘴小声道:“当然不是尹槟。信尹槟哼。”那真是见鬼。尹槟是个鲁莽地家伙实不擅长演戏。而尹迅她也看不透。他瞧着比吴苌真挚得多可姜是老地辣他道行也比吴苌深啊。 尹迅老爷子么。年谅回想几次见他的情形心里一叹口中淡淡道:“那要看他信我不信。” 未进内院便有小丫鬟跑来回话道是管家媳妇们都后面等着二nǎinǎi训话。 夏小满摇头道:“也没什么话明儿一起说吧今儿先歇歇。叫小韦嫂子她们也歇歇。” 小丫鬟应声下去。 方才路口相迎的都是男管事以尹槟媳妇尹张氏为的管家媳妇们便没跟着去只在庄内相侯。匆匆见了一面这二nǎinǎi就同爷一道前堂厅里接见管事们了管家媳妇们便在后堂议事厅里等着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小韦嫂子等府里过来的人闲话试图套出些二***秉xìng来。 这等了好一会子小丫鬟来传了二nǎinǎi地话众人也就散了。尹张氏原就惦着丈夫的事一打听又是被打了忙不迭往家里去。 刚进了门就见尹槟床上躺着那一张黑脸都变白了口里骂着擦药的丫鬟直叫下手轻些她便极是心疼忙接丫鬟手里药膏坐到床边与他涂抹眼里汪着水却是咬牙道:“凭怎地还有多少年的劳苦功高在里头!他小小年纪怎的就这么狠地手?!” 尹槟骂道:“闭嘴你知道个p!哎呦我说你TmD下手轻点!……不是他是老爷子还不依不饶地!” 尹张氏闻言手下一滞尹槟立时疼的大叫直骂:“你TmD要老子死啊?!” 尹张氏也不是好xìng儿。。。这一恼又狠狠按了下然听了他大喊大叫又是心疼便是又揉了揉恨声道:“老爷子可是糊涂了?!素rì再不待见。你不也是他亲生地儿子?便是一百个不如意也没个让亲儿子死地道理!” 尹槟哼哼两声也不言语。 夫妻俩正说着只听外头远远传来咳嗽声又有小丫鬟喊着请大管事安。尹张氏忙站起身扯过被来给尹槟盖了抻抻衣襟抿抿鬓角。往外头来。 尹迅在门口站了等了片刻见儿媳妇出来行礼略一点头并没言语径直往里头去。尹张氏挑着帘子咬着嘴唇顿了顿到底小声说了句:“老太爷老爷可是伤得厉害呢……”忽然见尹迅犀利的目光shè过来。她素来最怕公爹从不敢当老爷子面嚣张后面的话便是再不敢说只请了尹迅到里间。吩咐小丫鬟上茶自家便退了出去。 尹槟瞧着父亲脸sè铁青只道:“爹息怒是儿子不孝。”顿了顿又有些恼意道“然儿子也说了千八百遍了儿子确是一片好心。怎的如今六爷都信了。爹倒仍疑心亲儿子!” 尹迅也不端茶也不坐冷笑一声道:“蠢东西!当我老糊涂了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会不知?你又真当六爷是什么都不知?我且告诉你今rì是六爷给我留了脸面了!你便是不认吧。也与我听好了主子就是主子。没轮到你说话做主地份!你要想算计主子不用六爷收拾你。我头一个不饶你!” 尹槟心里哼哼嘴上犹委屈道:“爹怎的你就不信儿子!” 尹迅不理道:“你最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别看六爷年纪小身子不好就想出什么幺蛾子六爷那少举人不是虚名!你作死不要紧别连累了尹家一家子忠良名声!” 尹槟冷了脸只咬牙道:“爹我是好心。真是好 尹迅冷冷道:“收了你那好心坏心给我记住本分”说着拂袖而去临出门又回道:“蠢东西!你又当吴栓是傻的?” 门帘摔下脚步声远去尹槟盯着摆荡的珠帘使劲咬牙忽觉得身上又疼便是阖了眼又哼哼起来。能动而未出席。于是这宴席看着热闹每个人的笑容背后却又都带了些旁的东西。 次rì起这些旁地东西就迫不及待地露头了。 年谅拿了庄子耕地地账簿册子去查粮仓夏小满则被分配去看看家禽家畜。夏小满先在后堂集合了所有媳妇子简单交代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带了相关人往后庄鸡场去了。 打田间经过夏小满随口提了几句产粮多少何时播种之类地话不过是闲话罢了旁边一个年轻的媳妇倒是上心。 因那媳妇是丫鬟出身有几分眼力见有几分胆sè也是凑得比较靠前见夏小满身边的尹张氏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壮着胆子陪笑道:“回二***话玫州地肥寻常年份下等田一亩也能出三四石好年景上等田至少出六七石。占禾的话能更多些虽诨名叫百rì黄但里头却有六七十天就能熟的好时候能种三茬只是打的米吃着没乌早、六月白、红桃仙那些个味儿好。还有就是这边水好去年冬天没怎么下雪南边儿几个州都旱了只咱们因有丁午河庄里引了水渠不怕旱的便还是如常也没耽搁chūn种。” 见夏小满频频点头她也高兴了又近了两步因是识字地更想显一番自家不同便陪笑道:“若说下秧子的时节奴婢背与二nǎinǎi听啊《农书》里是这般写的这二月惊蛰节、chūn分中浸稻种三月清明节、谷雨中种稻四月立夏节、小满中秧早稻……哎呦……” 她话没说完忽被扇了个耳光又被一推跌倒在地滚了一身灰土还没醒过神来尹张氏已在那边掐腰跺脚指鼻子骂道:“作死啊!二***名讳也是你叫地?给你脸了吧没个尊卑……” 那媳妇“哎呦”大叫时正在夏小满耳边。也吓了她一跳翻眼去看见是尹张氏一张脸作满月圆血盆大口张张合合唾沫横飞骂得起劲儿。 她冷冷瞥着早从崖山庄过来府里地人口中听说过尹槟媳妇母老虎的威名。昨儿打了尹槟想必伊心里一定不痛快接风宴上就是笑容勉强言辞闪烁她没爱搭理伊罢了。如今伊可是当老虎上瘾碰着谁都伸爪子?弹压想上位的也就罢了还想给她夏小满立规矩不成?那就看看是谁与谁立规矩吧她嘴边挑起个冷笑。扫了一眼小韦嫂子。 小韦嫂子方才就看不过眼早待说话了碍于夏小满在也不知她心意不好僭越见夏小满那脸sè那眼神便重重咳嗽一声冷冷道:“尹嫂子倒是知道尊卑规矩的在二nǎinǎi面前便大呼小叫起来了?” :挤出个笑满月脸硬挤成月牙弯道:“这小娼妇着实可恶张口闭口叫二nǎinǎi名讳。我也是气不过嘿也是我管教不严所以现在给她教训这二nǎinǎi也当能体谅……” 小韦嫂子冷着脸道:“尹嫂子也说规矩是家有家规。主子没在高一等的管家媳妇倒可教规矩管下人;可这主子在主子还没话哪轮到媳妇子教训下人了?这是谁家地规矩?年家的规矩尹嫂子当是熟知地吧?!” 尹张氏脸骤然变回满月连眼睛也如蛙眼一般圆。大声道:“韦嫂子也知道规矩。难道这小娼妇叫二nǎinǎi名讳是应当的?教训也教训不得?”转而不理小韦嫂子直接向夏小满。甚至隐隐带了问罪的语气道:“二nǎinǎi你看这我是护着二***韦嫂子倒是冲着我来了这怎么个事儿啊……” 夏小满嗤笑一声也不理她慢悠悠转向捂着腮帮子垂头退在一旁的那媳妇子问道:“那位嫂子你可知刚才哪个词儿说错了?” 那媳妇子咬了咬唇带着哭腔只道:“回二***话奴婢是无心地……” 夏小满道:“你且说方才哪个词儿错了。” 那媳妇子哭哭唧唧道:“恕个罪说……立夏……是二nǎinǎi姓氏……二nǎinǎi奴婢实在冤枉奴婢实是无心地……” “连姓也不得说了?”夏小满嘻嘻一笑扭头向尹张氏道:“尹婶子太小心了这边知道我名字的有几个啊她哪里是有心地!再者小满就是个节气不叫小满叫什么?我也是小满那天生的才叫了这个难道还因为我叫了这节气就得改名了不成?那我不也得跟着改了?哪有那么多忌讳!” 听夏小满这般说尹张氏勉强抽了抽嘴角语气依旧不善道:“二nǎinǎi大度。那是我想左了。但依着规矩……”却因为蛮横惯了不善掩饰脸还是气鼓鼓的冷笑从心底透到脸上。 夏小满只作不见打断她慢悠悠道:“我晓得尹婶子是心里惦着尹管事心里急这才容易火的。我有时也这样说起来六爷身边丫鬟多去了都是妥当的但这不是亲手伺候吧总是惦记着怕缺这少那的便总是急火大。这将心比心我岂能让尹婶子也受这煎熬。所以这几rì尹婶子就好生回去伺候尹管事养伤吧不必跟着我四处走了。左右我这儿也没多大的事儿她们都是办事儿办老了地你也不用cāo心等有不明白的我再打人去问你。” 这话入情入理正常人听了就算不满也无可奈何便是表忠心说工作比家人更重要坚持要留下来那她也还有更煽情的说辞非打走了不可。 而她这次遇上的不是正常人。 尹张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脸似冷月寒不管不顾直言道:“二nǎinǎi是撵我?” 夏小满心里大乐。这绵里针练得久了便依旧笑眯眯道:“呦这什么话!别说我就六爷也不好说这话啊。我是体谅尹婶子地心情叫尹婶子去好生照顾尹管事呀。尹婶子是心里急又想左了。” 小韦嫂子又在一旁接口道:“二nǎinǎi好心体谅尹嫂子尹嫂子也不谢一句?还要忤逆惹二nǎinǎi生气不成?这是什么规矩!” 夏小满不待尹张氏张口便道:“哎呀尹婶子就不必cāo心惦着我了。我说没事就没事。行就这样了你这就回去吧。走咱们走吧。”说着带着大伙儿人就往前走。 昨儿听说尹槟挨打今儿又见二nǎinǎi轻飘飘几句话剥了尹张氏的权原常受尹张氏气地这些管家媳妇们都是心里叫好巴不得二nǎinǎi再狠些彻底收拾了她才好。而局势也明晰了。谁还会搭理尹张氏二nǎinǎi说了个走字大家抬脚就跟着走留下个尹张氏站在原地干瞪眼。 尹张氏险些气炸了肺当然舍不下脸来去陪小心挽回能强忍着不大骂出来就不错了。小声嘀咕咒骂实不过瘾心里憋屈的难受她便使劲跺跺脚扭头就走mD。非回家关起门好好骂个痛快不可!! 这往养鸡场去的一路上先是有人试探着不轻不重的批了尹张氏两句大家小心翼翼的瞧着夏小满地表情。见这位二nǎinǎi始终和颜悦sè地便有人开始大着胆子数落起尹张氏的不是来。 然后。我们的二nǎinǎi夏同学依旧保持着蒙娜丽莎的面容偶尔会心一笑却一言不只听不评。 然后这些人像得到鼓励一样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想着左右也是说了说一句也是说说十句也是说。这口水就如山洪暴喷将出来汹涌不绝让夏同学心下不住惋惜要不是冲着她喷而是冲着田喷那就省得浇水了。 当然这也让夏小满同学迅掌握了尹张氏的全部情况、尹槟的部分情况和庄子里可能存在地管理漏洞情况。 对付女上司需要收集资料对付下属同样需要。八卦地力量是无穷的。夏小满同学对着太阳眯缝起眼睛。拿着从前看文地经典台词暗自感慨了一下“八卦。你是照亮我生命的太阳。” 崖山庄的鸡场养鸡千余只也细分到产肉鸡和产蛋鸡。舍间管理和现代化养鸡场没法比。还处于自然放牧、将下蛋时人工赶撵的时代但比夏小满想得还是要好很多。 “食鸡和角鸡味俱肥美远胜旁的家里这两种养得多些。往年给京里送都是送这两样。”那个挨打的小媳妇甘卢氏介绍道。 她原是尹迅妻子卢氏买的丫鬟因买来时就是识字的打小便跟着卢氏帮读账本誊账本。因是拐子拐来地早没了名姓卢氏便让她跟着自家姓了卢。卢氏去世后这批丫鬟便也没留她就被许给了管事甘成了管家媳妇中的一员。 她既不是管养鸡的也不是管稻田的但因着原就比旁人懂得多又是有心人什么都知道些今rì二nǎinǎi一问她积极回答倒显出她渊博来了正经管着养鸡地管家媳妇倒退避一旁。众人瞧着心里都是不快然二nǎinǎi刚收拾了尹张氏这会儿谁敢出头作死都不过在心里磨牙罢了这小蹄子真是因祸得福了入了二***眼。又多少人暗恨刚才尹张氏那嘴巴子怎么没落在自家脸上平白失了个出头的机会! “那是柴鸡二nǎinǎi瞧它多小!身子也轻也就一二斤也是身轻吧还能飞能上树!”甘卢氏伶牙俐齿一路介绍。 “真有能上树的啊!”夏小满是很想让它表演个试试可惜周遭也没树况且这么说出来实在不太着调。> 说话间到了一片棚子一群妇人正在里面把篮子里新捡的鸡蛋分门别类往大些的藤条筐里码见着夏小满一行人过来忙都停下一边儿扑弄衣裳蹭手地过来与夏小满见礼。夏小满笑道免了叫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用管她。 那群妇人都是熟练工人了单手便能拿三个鸡蛋一双手起起落落极轻极快未见一个鸡蛋在她们手里碎掉的。少一时就码好一平筐。鸡蛋分类也较细不同鸡种地蛋固然要分开红壳白壳也分开大的小的也分放不同的筐夏小满不由频频点头倒是合理。 “二nǎinǎi这个不能码太高太高太沉也容易碎……”管养鸡地媳妇见夏小满仔细看那装鸡蛋地柳条筐。总算得空插了一句嘴。 夏小满点点头却是想着旁的。 鸡蛋托。 节约空间就用鸡蛋托。 没有塑料也不是问题她见过一种纸质地鸡蛋托。估计是烂纸浆加浆糊再塑形烘干的因为是纸壳xìng质的承重没问题而托本身重量很轻两三百斤的鸡蛋纸托只占**斤搬运上比塑料的不知道省力多少! 造这个呢!这个可比旁的都算有技术含量地比如纸浆和浆糊的添加比例。成型模具烘干时间7788的这么个配方、工艺没内鬼。旁人一时半会儿学不去。又是成本低廉推广却快。而且也可以上升到高档级别比如好好包装一下金贵的鸡蛋像原来纪郑氏给年谅的那种神奇的锦蛋;或者干脆做金托儿金蛋装饰品么…… 唔。装饰品么……俄罗斯彩蛋。 夏小满同学又兴奋了。不能走复活节路线有了道家佛家就够了大秦朝不需要基督。她也创立不了基督就走……送子的路线! 那赤子儿不是鸡蛋上缠个娃娃么咱就整鸡蛋里装个娃娃!!!做漂亮的金蛋银蛋设个机关里头装个娃娃匣子就是是莲生贵子也行。是仙鹤送子也行……;陶瓷的也很讲究。做坯子时候放进去那是不可能了一烧就成灰儿了。但是可以先做两个一半儿的陶瓷蛋然后想法子锔到一块儿去还叫瞧不出来地然后买家打碎陶瓷蛋里面露出个金娃娃这种还可以像前世一度卖的挺火的“希望珍珠”那样娃娃做个七种八种的福禄寿喜占全乎了购买者压根不知道某一陶瓷蛋里装地是什么东西要的就是运气和惊喜! 夏小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 那管鸡场的管家媳妇见二nǎinǎi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尚不明所以但因着自己刚说了话二nǎinǎi就“欣喜”了到底还是心情愉悦的斜眼瞪了甘卢氏一眼心道总算扳了一局回来。 年谅打外面回来一路上琢磨着米粮的事因打人去看夏小满回来没片刻他的满娘乍着双手进了来进屋先找盆洗手道:“什么事叫得急我撂了笔就过来了。” 年谅端了茶灌了两口笑问道:“又写什么……”忽而想起他地满娘与旁人不同便是哂然一笑自觉改口道:“又画什么呢?鸡鸭鹅?” 夏小满扭头一笑兄弟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她直起身擦了手笑道:“画鸡蛋……”这话咋这别扭达芬奇么?。于是又添了一句“还有鸡蛋托……” 不是同一个星系的兄弟咔吧咔吧眼睛再次无语。了解行为不代表理解思想。他依旧听不懂她说的嘛。 夏小满打他更衣简单的说了个大概。年谅还是不甚了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夏小满叫人拿了个小口盅并一个鸡蛋来将鸡蛋半身坐进盅口指给年谅看道:“这般放鸡子儿稳当也不容易打立着还比较节约空间……唔我是说省地方。然后一层一层这样放又稳当码多高都行。” “倒是个巧的。”年谅笑道:“难为你怎么想到的。只用木托怕是沉地又得耗多少料子。” 夏小满干笑两声道:“也是下面媳妇子说了几句旁地提了个醒儿我自己琢磨琢磨估计还行。不用木头用纸糊。这样的纸托儿就轻巧了成本低用处还大。” “纸?”年谅皱眉道:“纸能擎住鸡子儿?” 夏小满笑道:“你那写字地宣纸当然不成纸也有硬的啊。你想想表小姐给的那个厚的浣花笺!淘了纸浆再熬些浆糊混一起照模子出型就成了。当然我也就这么一想回头具体还得试着看。” 想到纪灵书她忽然一拍大腿道:“州产纸不是!我倒把这个忘了回头叫姨夫人那边回州联系一下在州设摊子成本更低!” 年谅笑道:“你倒是想着四处开铺子。州指着姨母打理却是不能了姨母不善这些营生有铺子也都交予管事了只乐意收租子少cāo心。她又是心慈总减免些也与人方便也算是自家积善德心下舒坦。” 夏小满笑道:“纪大nǎinǎi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怕将来也只能是姨夫人这样。表小姐怕是叫我带出几分来了。”想着纪灵书总要回去纪淙书手一好怕就要张罗回去了心里又泛凉不得不说就算纪灵书不是铺子唯一能用的设计师却也总比用旁人方便得多也管用的多。以后要是两地交流受阻这又没个网络、传真的难道还飞鸽传书啊!等驿站黄花菜都凉了。 留下纪灵书。她这小算盘又悄悄响起来。嫁掉纪灵书。能使得“只有她离开纪灵书没纪灵书离开她”的份儿的只有一个人。她眼睛瞄着年谅听着他一边儿抿着茶水一边儿道是“表妹比先前可强了却也不是个能管这些的”云云心里翻了几个个。 门第。大姑姐。年谅本身。三道坎。于是她还是搁置了只笑道:“她多学学也就好了。轮到她当家不会也会了。哎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表小姐去。” 年谅混不在意继续喝他的茶顺口道:“我原觉得若非三房……十四弟是极好的。后来船上也与姨母提过姨母却道不yù找豪门贵胄免得表妹受委屈……”他想到母亲心里也是别扭起来便是皱了眉不再言语。 纪郑氏不乐意找年家?!这她还第一回听说但也佩服纪郑氏的见识。齐大非偶。只是对于她的“自主择女上司大业”来说这是第四道坎了。 她转移话题把今天尹槟媳妇叫她撅了的事简单说了。 年谅叹了口气果不出所料庄子里不服满娘的怕是不少便道:“今儿打了她就对了。原也与你说过莫纵着她们不然越拿法人使唤不动都是小事怕是欺瞒坑骗的事都出来了。”他顿了顿又道:“你也留心哪些人是能用的。怎么摆弄还得再瞧瞧但还是那句话备着吧。” 夏小满点头道:“我知道。你说过兴许年寿堂还用得上。” 年谅点头道:“正是。”又道“今儿瞧着我这几天便就是看粮仓了。你多走走各处拢利索了咱们呆个五七天账清了就回去。还有些旁的事堆着。又你那琳琅阁不是定的四月初开张?正好回去。等你铺子也妥当了咱们就往海边庄子纳凉去。”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懒得拆章了反正都是一天的事儿就顺下来了……。 从字数上看这个这个勉强算补了前两天的吧…… 迅抱头遁逃…… ...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9、局中人④ - 十样锦 - 秦十六 一连几rì不晓得是不是尹迅的压制作用尹张氏还真是老老实实的在尹槟床前侍疾彻底消失在夏小满的视线里。可这眼前清净了耳边却并不清净。 许多相干不相干的媳妇婆娘每rì介跑来谄媚讨好又同夏小满打小报告告尹张氏黑状。说什么的都有上至挪用钱粮中饱私囊下至鸡毛蒜皮碎嘴诅咒都当惊天大案来回一个个神叨叨的不晓得是眼线布得多还是半仙体质能掐会算。更是事无机密连每一rì尹家两口子关起门来怎么骂的爷和二nǎinǎi这等事也有七八个人特特跑来告诉夏小满知道还一个人说的一个样搞得她哭笑不得。 她原是乐意听些八卦的为的是能从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却不是想听这种无用的废话。这些人的心态她了解既有素rì积怨也出于怕反噬考虑如果不在她这二nǎinǎi走之前扳倒尹张氏那么她一走这群人便是加倍倒霉尹张氏会把这些rì子憋的火气统统撒在她们身上。况且来告状的每个人多少都是心虚的自己告黑状自然也怕别人告自己黑状这要是尹张氏不倒回头再有人向伊揭她们现下的行径……嘿那怎一个“惨”字了得! 看着这群人蹦蹦哒哒的夏小满只有冷笑的份儿不晓得她们是低估了尹张氏还是低估了她夏小满。尹张氏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扳倒而她夏小满也没个给人当枪的爱好。她拿尹张氏立规矩年谅能赞也认为是必要的。然她若想扳倒尹张氏年谅绝对不会同意年谅需要尹迅信他为他效忠她自然动不了尹家地人。 就说尹槟两口子揩油的事夏小满是绝对相信。在这个位置不揩油就奇怪了况且又是这样xìng子的人。不过揩油这事就像蟑螂老鼠一样讨厌而无法被彻底消灭就看一个“度”了而且对于过去式的揩油能否被查出来那要看家贼们“调账”这一基本功做得如何了。显然。尹槟还是下了功夫的夏小满细细对了一遍账对于有人揭过地地方更加仔细依旧没查到问题。这捉贼可是要捉赃的。 虽没证据但床帏之间夏小满也同年谅提了一句年谅却只笑道是“若瞧出什么且先扣着自有用的时候”既不处理也不放过。态度已是鲜明。顶风上可不是夏小满的风格况且说句难听的到底揩的是他年谅的油。正主都这么说了她揪着什么这次便就撂过手了。 至于往后的应对夏小满所能做地也就是每月账查得仔细些时不时的突击抽查账面和实物是否吻合罢了。她和小韦嫂子这些天基本上把各处都走到了虽没挨只动物挨斤植物查验也了解了具体状况回来商量了一下。把账目上不够详细的地方提了出来又制定了往后逐月报账的流程和需报的账目内容。再有便是安插线人了在那些有着强烈扳倒尹张氏**的媳妇子找来时若有若无的暗示一些话聪明的一旦现什么自然会想法子来报。 揩油逮不逮两说。但是知道是一定要知道的。用年谅的话说自有用着地时候。 这几天年谅便是一直在盘米粮。从种到收再到卖统统研究了个遍。夏小满只当他要当“庄主”。也没在意。只是他好几次似乎想同她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她是好奇但也不肯多问免得问不出来彼此尴尬不若装无事吧。 崖山庄纯天然无污染的小笨鸡确实好吃烹炒炸炖蒸样样美味可这rìrì吃就是黄鼠狼也会腻味夏小满吃鸡吃到快吐的时候年谅同学终于完成了他农业博士学业携他的满娘回了玫州城一同带回还有崖山庄几个管事其中包括甘、甘卢氏两口子以及三车崖山庄土产。 回府换了衣裳先是去与纪郑氏请安。一路看中文网 夏小满那边规规矩矩坐在年谅下陪着纪郑氏说话对面地纪灵书却紧着向她使眼sè那长睫毛都要眨掉下来了那小模样让人忍俊不止。 纪郑氏也察觉了笑向夏小满道:“灵儿见天念诵你多少遍。可算回来了也不拘着你们了去说说体己话吧。” 年谅在一旁笑道:“满娘也是见天念诵姨母和表妹的。总想着回来。” 纪郑氏笑道:“我的儿!你也去歇着吧晚上过来我这边吃。” 年谅笑着谢过夏小满忙也跟着站起身客气了两句三人一同出来夏小满原说尽职先送年谅回去安置了再过来寻纪灵书不想却是被纪灵书悄悄拽紧了袖子。小丫头那一双大眼睛瞅着年谅紧着眨啊眨年谅会意笑着把满娘让出去小丫头这才高兴了极淑女的像模像样的福身谢过表哥却是压不住一脸的雀跃。 目送年谅一行人远去了纪灵书高高兴兴的拽起夏小满道:“小嫂子我可想你了!你可算回来了走快去瞧瞧我画的你说地那彩蛋!” 夏小满无语了偏头调笑道:“到底是想我还是想我瞧你的大作啊?” 纪灵书狡黠一笑道:“都想。”又拽她道:“咱们快些走吧。小嫂子车马劳顿瞧了也好回去歇着。小嫂子别怪我失礼实是不叫小嫂子看了我都不踏实……” 夏小满被她拉着走着嘴上揶揄道:“还说体恤人知道车马劳顿却又拿话堵死了让我回去不得表小姐这可是两头堵啊。” 心里却忽觉得轻松快乐原本觉得小丫头又酸又聒噪这几天不见。倒还想念了。尤其是在黄鼠狼堆儿里打滚儿几天累心的很这会儿看到小丫头纯粹的笑容就高兴怕就是听她念诗吐酸水都会如闻天籁吧…… 纪灵书地院子里一进门就撞见一饼同志晒太阳。一饼记xìng忒好。见着夏小满调头就跑纪灵书提嗓子喊了几声它也不回来还是小丫鬟跑了过去提溜着脖子抱起来送到纪灵书手里。 夏小满见纪灵书把它抱稳当了坏心眼的伸手捅了捅它额头地“饼”见它呲牙咧嘴地样儿就大爽而后笑道:“表小姐可是喜欢猫?下次同我去吧。庄子里猫可多了。粮仓那边捉耗子的一个个身手了得辗转腾挪地这上树就三蹿四蹿的事儿!只毛sè没那么正瞧着没一饼金贵罢了一样的好玩。” 纪灵书笑着捋了捋一饼背上的毛笑道:“额间雪原也是会捕鼠的现下却是不成了。但思鱼餍足不顾鼠纵横。yù骋衔蝉快先怜上树轻。 夏小满又开始“胃疼”。好吧想象还是与现实不符无论怎么想念这个小丫头听着她念诗她都条件反shè的反酸水。不过这次里有两句倒是她耳熟的。年谅在庄子里也说过。 有两rì年谅巡视粮仓回来总一身的猫毛。她替他换衣裳时笑问他可是与猫掐架去了他却无可奈何道是最初一时兴起叫人拎了鱼来喂猫后来猫见着他就来蹭着要鱼吃。她想起被缠着一身鱼肉卷丢进猫群里地乱马笑得前仰后合。他只摇头道是再不能喂猫。她笑他记仇他就猫儿馋鱼给它吃了鱼之后便是不肯捕鼠了。末了又说了这两句。“但思鱼餍足不顾鼠纵横”。 这是带着感慨的他忽而喟然道人也是如此朝中地方皆是。 她素不知他还忧国忧民只转移话题。浅笑说终于知道最初为什么六条落咱们家了。是他心慈仁厚感天动地、动物缘太好勾得六条来要谷子。现下又勾得猫来要鱼。可说到后来想起来他还招贼惦记便是自家也笑不出来了。。。 这表哥表妹的倒是默契说猫都能说到一句上去不凑到一处怪可惜的。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还有相似的小丫头也是被贼惦记过的嘿只不知是不是也忧国忧民。反正她夏小满是只忧自家的。 “庄子里的鸡也是极好的捎回来些已叫人给这边儿厨下送去了。回头表小姐尝尝。”她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表小姐叫我看什么?” 纪灵书忙拉了她进了书房取了画稿出来指着设计地彩蛋给她看。 琳琅阁马上就要开张这几天时间做复杂的金银彩蛋恐怕来不及夏小满只挑了两个花样简洁但有特sè的出来和纪灵书修了下细节送去铺子叫凌二那边试试看告诉的不着急要但最初地务必做jīng细了第一批光临的顾客最有可能成为老顾客这批人是一定要抓住的。 凌二那边原是按照手工业的老规矩每个学徒自己dú lì完成匣子的制造、打磨、雕花等工序最终细活儿做不了的才给师傅做。夏小满把工作掰开做了个简单的流水线造盒子的只造盒子打磨地只打磨粗加工雕花的也只做这个凌二就管半成品的再加工雕花或者镶嵌最后漆sè也由专门的小工来做。年谅的木匠铺子也是这般叫她分配了一番于那边多少还是出于技术保密考虑只叫核心技术人员懂安装其余的全部是配件生产。于自己铺子这边就纯粹是减轻个人工作量提高工作效率了。这样下来琳琅阁倒是备了不少货出来就等开张了。 年谅地木匠铺子至善斋是走前开张地。年谅对这个其实没十分上心因为只做家具的话铺子也能赚。他心里又装着一票大生意轮椅这点利润也不大当回事。结果效果要比他预期地好许多这次从崖山庄回来吴苌来报账半个月纯利已逾千两。 轮椅不少人都看年六爷、汪老太爷坐过那家里有上岁数老人的便也动心但因着关系有远近。不好张口同年六爷讨这会儿年六爷家木匠铺子做了买来方便多了还不欠人情。 婴儿车之类的还差些没那么多家有婴儿地消费者。这三轮童车却是极吸引孩子眼球的。 当初做宣传时夏小满出的主意在家生子中找了两个漂亮宝宝穿得漂漂亮亮的骑那小车玫州城绕了一圈当时便勾了不少人来问。而这学堂里亲戚间孩子们的攀比也极有促销效应一家小少爷有了十家八家地小少爷都想着要。所以卖得极好。 而因着胡家在玫州官商两界的地位也是流觞宴上年谅做到位了一时间大商贾都卖年谅面子有资本实力的铺子也就不好立时着手盗版童车开这块市场只有些小铺子承揽低价定制质量上很一般形不成竞争力况且“至善斋”一经宣扬变成一种品牌大户人家就认这个不屑于买别家。至善斋便借此大赚了一笔。 有着至善斋的成功在前夏小满开始无比期待自家的铺子开张从商品摆放到伙计着装每一个细节都推敲无数遍。只等着宾客盈门之时。 琳琅阁开张大吉。 夏小满设想过无数次生意开张时候的境况但就算再理智也隐隐抱有美好希望每一个想赚钱人都会有的希望像穿越教材里女主们一样一炮走红rì进斗金数钱数到手抽筋。 但现实就是现实琳琅阁的遭遇和至善斋恰好相反。 不是所有人都爱匣子。头三天铺子拢共卖出去十来个匣子还包括纪灵书最好地几个千金小姐朋友友情购物买的。那些小姐虽然也都会画几笔图但少有兴趣浓厚到同纪灵书一样想把自己作品变成产品的。小  说网所以DIY这条路也没达起来。 开果器亦没有预想的好效果有钱人家不少都直接从干果店买去壳的干果了而穷人……穷人谁有闲钱吃干果啊!好在本身开果器也不是很贵不少喜猎奇的人觉得新鲜便买回去玩玩或者干脆变成了小孩子的玩具。 巨大的落差使得夏小满有了强烈的挫败感。最初也想过失败。但是失败来临的时候没有人能真正心平气和地面对。她怏怏的怎么瞧年谅怎么不顺眼。心里多少有些后悔把好创意给了他了。 年谅虽是说了不过问她的生意但是她生意什么样他能不知道?且看她表情他也能知道了全然不是得知童车大卖时喜上眉梢的模样。然也没法子劝也是因着他既说不过问还咋能问?况且他于生意全然不懂也实劝不出什么来便是佛云:“不可说不可说说即是错”。于是也不言语白晌忙自己地只在夜间她偶尔辗转叹息时搂过来摩挲后背安抚片刻罢了。 她既不是傻子也不是木头在他怀里窝了两天心里再别扭也就不好意思瞧人家不顺眼了。 需要寻找一条新的出路。她打起jīng神来筹谋零售这么看肯定是不行了再这么下去连伙计都养不活。彩蛋做了一个就让停了别再卖不出去白白熔了金银嵌了珠玉的。现在需要牙人去拉珠宝店等铺子的大订单。 她请邓掌柜推荐了牙人然牙人还没派出去就先有人上门下订单了便是金玉堂。只是如今金玉堂已经不姓任而姓舒了。 邓掌柜虽原不是在珠玉这行做的但也有不少熟识的金玉堂易主他也清楚是晓得这面上是位舒姓客商的产业实际上属于chūn融楼的颜如玉便是不敢贸然接单子。瞧着数额不小便往年府报与夏小满知道。 夏小满素来不会跟钱过不去这种订单又只是买卖而已也不是合伙关系倒不忌什么这是颜如玉自己来了要是打着别人地招牌买去了你又上哪里知道去。不过伊既亲自来了许是还有想让她夏小满领情的意思吧。 可惜了她不符合颜如玉的想象她是东西照卖。情绝不领。无论伊人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只按自己的原则走伊便是束手无策。 夏小满笑着松开了攥紧地单子吩咐邓掌柜来买东西就卖。咱不歧视任何职业但除了买卖旁的一概不理。 金玉堂之后牙人拉来玛瑙院签了一批匣子备五月节用地夏小满拨弄拨弄算盘行俩月不用愁了心里这才缓过来些。 心境不同了。情绪稳定了这会儿年谅说往海边儿庄子纳凉去她还算以较为饱满地热情回应了欣然相随。说起来她也很久没见到海了穿前穿后里外里算来离开海边快两年了。 夏小满原问要不要请了纪郑氏一家一同去年谅却道还有些旁的事他们先去料理。料理完了再请姨母过来。她想起那边还有渔场许是还有账要拢也就不言语了。海时。先就闻到了海地味道。 夏小满从小在海边长大已经习惯了窗外总悬着一片海每天见着海时哪里还有激动感慨?到调去总部想念的也不过是海货而已她始终认为自己对大海没什么深刻感情。直到这一刻嗅着熟悉的腥咸味道…… 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是陌生的熟悉的就只这海腥味了。 如此熟悉。使得她忽然鼻子酸酸的游子归乡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的家乡海水深蓝天空苍蓝海天之间有着明显地界限;玫州的海水则sè浅了许多泛着绿sè调。不晓得是不是无污染的缘故。也清澈明亮了许多海天相接之处总像漫着迷雾。看不分明。 sè泽虽不一但两片海一样的广阔无垠瞧着心里就敞亮累rì的浮躁骤然消失她全身心放松下来。 有海就到家了。她深呼吸对自己说。 年谅见她站在车前也不走动只痴痴的遥望着海完全陶醉的模样不由哂然过来拉了她的手往庄子那边领又低声笑道:“回去歇歇乏往后有的是时候看呢在庄子里看海也是好的。一会儿叫年橹去给咱们打螃蟹去。你不是爱吃?这儿可比城里地鲜现出水现做。” “嗯。”她使劲攥着他的手使劲的点头。 他是这么多天来头次看到她这么高兴也就跟着高兴起来笑容和晌午的rì头一样灿烂。 这边地渔场带着个小庄子和崖山庄主宅没法比却也不小比玫州城年府宅子还大些是备着主子们夏天过来纳凉用的建在高崖半山腰上观海极佳其庄名便为“望海”。 渔场管事年橹也是年家多少年的老人了将五十的年纪脸因为常年吹着海风面相显得更苍老些身子却是硬朗手脚麻利做事井井有条。年橹家的没有管家媳妇那种气势更像一个渔妇四十来岁皮肤黑红始终带着憨厚的笑容让人瞧着就亲近。 这夫妇俩看着可比尹槟夫妇让人省心多了夏小满这心情就更加愉悦了。 渔场里根本没有什么账可拢夏小满就这么愉悦的吹着海风晒着太阳啃着螃蟹抛开所有烦恼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rì子然后生理期如约而至继续血流不止。 头回流血时挺惊悚地老这么流啊流啊的她觉得都流习惯了什么感觉没有了也啥都不想大夫说脾虚就脾虚吧乖乖喝了药蒙头就睡。醒来时外面打蟹的不知状况又往厨下送了鲜蟹可惜螃蟹xìng寒她经期不能吃倒郁闷了好半天。 知道她醒了年谅同学也过了来不是来抚慰她郁闷的心灵而是带来一个惊悚的消息。 “明儿冯友士过来。”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先来同她说可真说了却怕她这会儿就开始害怕便攥紧她的手予以力量支持。 冯友士是谁?她睡糊涂了偏头想了想忽然jǐng醒过来“啊”了一声。 他早有准备连忙把她从靠背上揽到自家怀里摩挲着她后背。道:“满娘无事……莫怕……” 她下巴硌在他肩头紧着翻白眼她是才想起来是谁表示下惊讶罢了。若说不怕其实真见这人。恐怕还是会有些胆儿颤但是这会儿说起来要差很多已经过了那股子谈虎变sè地劲儿了吧。尤其是上次那群人来也没怎么样…… 哎?那这次来做什么?“他们来做什么?”她顺口问了出来。然后意识到不对年谅说他们明天来他怎么知道?难道他们还下帖子?! 她怎么觉得绑架信更符合那群人身份一些?!> “你莫怕……”他柔声道“和董雷窦煦远侯廉孝地不相干。我叫他们来地。唔……做笔生意。” “啥?”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做生意”这仨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不大靠谱了!和匪做生意。那就更不靠谱了!!她很想伸手摸摸他额头烧了没怎么说胡话呢?还是她睡糊涂了听出胡话了?! “叫冯友士帮我瞧瞧腿。他善接骨。”他简单道。 她嗯了一声前两天房事时他腿拧了又疼了阵子这么下去确实不是个事儿。刀尖上讨生活地人会接骨也是正常只是……技术可信人心可信吗?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多去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谁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许是要……折了重接。”他听她声音平静了。又缓缓道。 她猛地直起身子瞪圆了眼睛对上他的脸道:“啥?你信他?!让他掰了你的腿?要是个套儿呢?!腿是别的吗?要粉碎xìng骨折你这辈子就废了!” 他瞧着她突突突的说了一通。笑着拍拍她道:“你莫怕我自有打算。”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要委屈你了……” 她有些心烦挥挥手伺候人的事儿就不用提了随即想到可能是说房事。耳根微热挪开视线心里暗自啐了一口。谁知他道:“对外面不能说是疗伤得说跌伤。……怕是要连累你担不是了。” 她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若跌伤。伺候的人都得跟着挨罚。原版怎么死的。不就是看守不利让爷摔伤这才被抓了当小白鼠么。 他看着她脸sè难看起来。心里叹气扶了她胳膊保证道:“你且安心我断不会让姨母、大姐罚你。正好你……唔葵水……便就在屋里歇了我自出去回头叫持蔹他们抬我回来就是就说在外面跌伤了人我都安排好了。大姐问你也有说辞。” 嗯?她皱了眉盯着他地眼睛认真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姨夫人和大姑nǎinǎi都不告诉?!” 他却垂了眼睑并不看她只道:“你莫问了。往后大姐便是问起来左右你是不知道的也免得为难。” 她情绪不稳火儿腾一下起来呸了一声咬牙道:“你可拉倒吧!大姑nǎinǎi要是生疑我说我不知道她也得信啊!回头严刑逼供我是活活被打死了也没个应对!!” mD莫非你也想告诉我一句“打死我也不说”的台词?! 他皱眉道:“哪会!”见她瞪他又伸手去抱她却被她推开他也沉了脸低声道:“满娘!” 她冷笑一声这是筹谋多久了?这是要做什么?生意……?他死要她垫背?!她一字一顿问道:“既然是生意匪给你治腿你给匪什么?” 他再次对视不下去了挪开视线只看她显得缺乏血sè的手。差不多十万两银子还得有明面的账怎么着将来满娘都会知道的。然现下……。不是他信不信满娘的问题他信他当然信但是…… 她在静寂中泄气了无力的靠上靠背撇头道:“罢了你原先对我说不想说的就不说。现在我也不问了。你就告诉我大姑nǎinǎi来了我怎么回话吧。别说两岔去。” “满娘。”他叹了口气摩挲着她的手指低声道:“我是怕你现下知道了心里老惦记着老害怕过些时rì稳当了再告知你。现下……” “你不如一丁点儿都不告诉我。”末了她低声道“我是一知半解才会心里没底老惦记着老害怕……” 他收紧了五指缓缓道:“……我原是……怕你明rì见了冯友士再受惊吓……也怕你当我真个摔了再受惊……”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今儿写呀写又不知道写到哪里去了不想踩点儿就先了。也不想切割了留明天了。所以明天地更新时间……甩汗……写完就写不完就上来公告领抽…… 以上。 抹眼泪爬走 ...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0、局中人⑤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五好和井径绝尘埃  10、局中人5 翌日一早起来,夏小满吃了饭就说还犯困要继续睡,把茴香豆蔻都打发出去,自家垂了帐子,倍儿精神坐被窝里掐着手指头数点儿,巳正过点儿(上午十点多),就听见院里乱了,她这才扑弄扑弄枕头扑弄扑弄被褥悠然卧下了。 只听外头小丫鬟啪嗒啪嗒跑进来,茴香那边压低声音训斥道:“轻些,小点儿声!二奶奶歇觉呢!” 小丫鬟哪里还注意得了声音,带着哭腔道:“快回二奶奶,爷摔了……” 茴香乍一听唬得魂儿都没了,忙一边儿扭身往屋里跑,一边儿急急问道:“怎么话儿说的?!好端端的,怎么回事儿!”说话间奔到窗前,撩了帐子,推着夏小满,焦急道:“主子,醒醒……主子,出事儿了……” 夏小满作大梦初醒状,眯缝着眼睛,含混哼了一声。  茴香恨不得上去拽自家主子起来,口中急道:“主子,醒醒,爷出事儿了……” “……啊?怎么事儿?”夏小满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诧,然后一骨碌翻身起来。  茴香和豆蔻连忙拿了衣裳过来伺候她穿了,那报信儿的小丫鬟只抽搭抽搭哭道:“奴婢不知,就是爷摔了,叫人抬回来的……” “大夫呢?附近庄上有没有大夫?”夏小满一边儿扭头往外跑,一边儿以最快的语速表达“焦急”的心情。  “现在怎么样了?谁跟着六爷出去的?人呢?橹叔橹婶子呢?……” 回答她地只有一连串的“奴婢不知”。 冲进上房暖阁年谅的卧室时,她顺手抽出事先涂了姜汁的帕子准备捂眼睛挤眼泪。  结果一进门就傻了,连那想说的台词儿也忘得一干二净。 床边儿墩子上坐着一位,三十**四十出头的岁数,头发乌黑锃亮,连根白的都没有,一缕山羊胡,一身玄色道袍。  身后跟了俩十三四岁提溜着药葫芦地童儿,张口道是。  依贫道看…… 夏小满同学提溜着帕子呆傻了足有七秒,嘴发瓢,竟是道,阿弥陀佛…… 这厮是谁?⊙_《 那边年谅已是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儿哑,唤道:“满娘。  ” “诶~~”颤音袅袅,她醒过神来便立时入戏。  像个合格的戏子那样一抖帕子扑将过去,身子一碰着床边迅速捂脸揉眼睛。  可惜,姜汁浓度不高,她眼泪只在眼眶里转悠,没掉下来。 “满娘,无事,莫怕。  ”他依旧装深沉,拍了拍她地肩。  然后道,“亏得碰上采药的启明子道长。  ”说着顺手握起起她的手,暗自用劲儿捏了下。 她会意,抬起头眨眨眼表示了解。  先前并没有说冯友士会以什么姿态出现,不过,在海边儿秃山上采药……见鬼去吧。  这编剧真烂。  唔,真没想到那个牛鼻子是冯友士?!这和上次的形象也差太多了吧,哥们你是百变金刚么……囧。  是阿朱屠娇娇那类易容出神入化的,还是这回来的其实是同党?当然,现在既不是指责编剧的时候,也不是研究这牛鼻子来历地时候,她还是先把自己的戏份儿演全乎了吧。 她忙站起身走过去,福身施礼,呜咽道:“谢过道长大恩。  ” 方才她进来的快,启明子未及回避。  这会儿本着回避原则低着头并不看她。  起手还礼道:“贫道本分,当不得谢……只是六爷的伤拖不得。  还请早做定夺……”不知是哪里的方言,只尾音挑得厉害,和冯友士的声音大不一样。 “伤?”夏小满忙回身蹲下,语意关切问年谅道:“你觉得身上怎样?” “绊了一跤,腿似是不好……”他道,“道长是懂药的,方才还与我瞧腿,说许是伤了骨头。  ” “去请大夫!请大夫来!橹叔橹婶子呢?”她开始装歇斯底里,扭头冲小丫鬟们吼着。 满屋的小丫鬟也都慌乱起来,有几个奔出去,很快又有奔回来,回说年橹夫妇赶过来了。 老两口是一路气喘吁吁跑来地,被叫进屋时气还没大顺过来已是一叠声问爷怎样,脸上满是紧张和惶恐不安。 听说腿又坏了,年橹一张脸比黄连还苦,别说周遭没个好大夫,就算有,六爷那身子骨,是寻常大夫能给瞧好的么!他只能道:“着人骑快马回城请吧……” 启明子在一旁道:“耽误不得。  贫道先与六爷瞧瞧外伤,六爷遣人去请大夫回来诊脉开方子?” 年谅似是犹豫片刻,方点头道:“那便有劳道长。  ” * 年橹抹着一脑门子汗下去寻人往城里请大夫去了,启明子被请下去侧厅奉茶,这边准备好了再请他过来。 年谅那“伤”不能叫人看见,夏小满寻由头打发了一屋子小丫鬟,亲自与他换中衣。  屋里没人,她松了口气,坐到床边,敲敲他大腿,压低声音道:“没事吧?” 他略皱眉,倒像委屈,道:“没摔好,崴脚了。  ” ……囧。  她手中衣裳丢到他身上,强咬着嘴唇没笑出声来。  他本是疼的,瞧她那样也想笑了,脸就皱成一团,道:“是真个崴脚了。  ” “挺着!”她佯装瞪眼,用“白云大妈”的调子低低喝了一声。  转而又笑,给他换了中衣,挽起裤腿,拧了热手巾把伤腿仔细擦了一遍,又焐了一会儿他说崴着的脚踝,忽想起忘了问怎么个折腿法,若是硬生折了……她不由一哆嗦,手上顿住,低声问道:“一会儿硬折?你挺得住么?他们有什么麻药没?唔,我是说。  蒙汗药之类的……” “无事。  有药。  ”他顿了顿,道:“一会儿你别跟着了。  再骇着……” 她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我还是跟着吧。  要不然也是门外候着——你这儿伤着,我难道能回去躺着不成?回头有人告诉大姑奶奶,那她是非打死我不可了。  还不如跟着看看,也免得他们手上没个轻重,耍点子什么花招地……” 本来靠在靠背上的他忽而坐起身。  揽了她的腰,贴上她的脸。  低声道:“大姐来时……委屈你了,你且安心,我断不会让……” 她撇嘴,虽然她可以信他,但是……没法信大姑姐,还是,自求多福吧。 * 接骨时年谅还特地吩咐了持荆持蔹进来帮压着胳膊腿。  免得疼痛冲破药效,他条件反射的乱动,再耽误了治疗,夏小满也非常体贴的握着他的手以示安抚支持。 结果这些辅助措施压根没用上,拆骨重接地过程比他们想象的要简单得多,快得多。 启明子先是倒了些药粉到茶盏里与年谅喝了,片刻就致昏迷。  他先认真按了一遍年谅地腿骨,然后寻了几点。  双手扣住飞快地扭了几下。 夏小满甚至还没看太清楚,就听见了骨骼相错地声音。  最初她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那声音不像她平素活动筋骨时关节发出的那种清脆地咔吧咔吧声,而是有些钝,有些沉闷,一时间她甚至怀疑伤及筋或者肉。  便下意识站起身,想去咨询甚至阻止。 她话还没出口,那边又响了几下,便是结束了。  小道童递了一匣子药过去,启明子拿骨质的刮板挑起黑色的带着淡淡腥味地药膏细细涂到年谅腿上,然后用细麻布缠好,没打板,而是紧紧捆了一层坚硬藤条所编筒状物作为保护架。 “这……就完事儿了?”夏小满最后只问出这一句来。 启明子一笑,点了点头。  又冲了盏药粉递与夏小满,示意给年谅喝下。  年谅醒来后。  启明子问道:“六爷觉得怎样?” 年谅阖目感觉了一下,道:“略有些肿胀。  还未觉得疼。  ” 启明子点了点头,递上药膏,道:“过阵子会疼些,过劲儿也就好了。  七日之内腿不能动。  之后就照常养着便是,怎么养想必六爷都是知道的,我便不多言。  下晌若是大夫来,开什么调理的药你照常吃便是,不冲撞。  这膏子你留着,今日涂的药七日后再去,之后每三日换药一次,至多七九六十三天,我保你行走自如。  ” 夏小满接了药匣子过来,年谅拱手道:“如此便是多谢了。  ”说罢扭头低声吩咐夏小满拿钥匙开了寻常放贵重物什的黑漆描金多宝箱,取一块有着繁复花纹的玉玦交与启明子,越发压低声音道:“往崖山庄找执事高棋,玉玦给他,无需多言。  我已经交代过了。  六月、九月亦然。  不必像你先前说的一次付清,还是一次算一次的,六月九月看时价。  ” 启明子揣起了玉玦,低声笑道:“现下南边儿受旱,价高。  六月九月价钱定会下来地,六爷是实诚人,也不肯占我这便宜。  ” 年谅一笑,道:“我并不大懂生意,但这规矩却是要懂的。  且,你也莫高看我,焉知我不是坐等水涨船高呢。  ” 启明子哈哈一笑,起身一揖,道:“先行谢过六爷。  我便告辞了。  六爷想找我还是先前的法子。  ” 年谅作了个请的动作,道:“恕不能远送。  ”又吩咐夏小满道:“满娘,莫忘了谢仪。  ” 夏小满一直在琢磨着他们交易的内容,听他唤自己,才醒过神来,忙道:“忘不了。  一早交代橹婶子了。  ”做戏做全套么,这个岂能忘。  她堆出个笑来,抬手相送启明子三人。 启明子一边儿往外走着,一边儿打量夏小满几眼,略皱着眉,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小满挑眉目光相询,启明子到底也没说什么,出到外间便是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女眷的模样,接谢仪时亦淡淡谢过。  头也没抬一下。 * 送走了启明子,庄子里大小管事又都跑来探望主子爷,夏小满以六爷要休息为由让人拦了,只让年橹两口子进来看了,道是六爷腿断了。 年橹两口子脸色都不大好,后背冷风嗖嗖地。  然出来时,年橹家的还是勉强陪笑。  宽慰“一脸愁容”的夏小满道:“二奶奶莫急,瞧爷颜色是好的……吉人自有天相。  待会儿城里的大夫来瞧瞧,许是无大碍的。  ” 夏小满那姜汁帕子不住的按眼角,终于辣出泪花了,作柔弱无力状点了点头。 少一时,厨下送来碗莲叶冬瓜汤,说是年橹家地特地与夏小满做地。  这东西清热败火,这是怕自家上火吧。  夏小满瞧着汤不住摇头叹气,捧着小碗坐在年谅床前地小杌子上,哼哼道:“你瞧,你这一出,多少人跟着愁。  ” 年谅倚着靠背,擎着书,瞥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继续看他的棋谱。 “七日之内不能动。  过了七日,咱们回城里吧。  ”她道,“刚才叫人拢熏笼腾被褥去了,只这边儿天儿太潮了,被褥也潮,平时也就罢了。  现在骨头缝都是开地,入了寒气风湿了可不得了。  城里怎么也比这儿强。  ” 她自幼在海边儿住着,其实对潮湿不敏感,后来在干燥的内陆住了阵子,加之在京里她和年谅的被褥都是熏笼腾得干燥宣软,是以这两天在海边儿住了,就明显觉得被褥潮。  她晓得海边空气就是潮湿的,晒了效果也不明显,好在是夏天了,被褥薄。  拿熏笼腾一腾也不很费劲。 “暂不回去。  住阵子再说。  ”他撂下棋谱。  道:“你也别同人说七天后能动的话。  这俩月都不动了。  ” “不是吧……”她自然是爱海边儿地,不过要是住风湿了…… 她想了想。  道:“你要是常住,咱们就得琢磨琢磨了。  朝阳院子那边有块空地,要是没用我建点儿东西成不。  ” 他点头应了,道:“随你。  想建什么?” 她道:“建个琉璃屋子。  和暖棚一样,顶棚和一面墙都嵌大块琉璃的。  要透光的。  ”蔬菜大棚早已被发明了几百年,不是什么新鲜物什。 他寻思了一下,道:“要种菜还是养花?那片儿地恐怕不够。  这海边儿土也不好,恐也长不好。  ” 她摇头,道:“建个晒被的地方。  ” 他再次沦落为外星人。  听不懂。  ⊙_⊙ 他想起那一日她架了满院子的被褥,蔚为壮观,瞧着比花灯还热闹,便笑了起来,道:“这边没周婆婆管着,你便是晒满庄子被也无妨。  何必特特建个棚子装那些。  ” 她也想起那日情景来,也笑了一回,又道:“不一样,这边天儿比京中潮,晒了潮气也出不去。  ”她没法跟他说玻璃温室原理,措辞半天,只能简单道:“琉璃的棚子,挡风,就没那么潮了。  ” 他也想不明白了,只好再次笑道:“我不过说说。  都随你。  找年橹吩咐便是。  那东西有二三日怕也搭起来了。  ” 她点头应下,小口抿着温热的汤,想起橹婶子,叹了口气,道:“瞧橹叔橹婶子可吓得不轻。  ”盯着他的腿,又道,“……其实,话说,我看他就这么掰两下子……不会诳你吧。  要是你腿没事,不是白遭一回罪?” “不会白遭地。  我自有打算。  你勿念了。  ”他笑着扣下书,拍拍身边,又道:“汤我尝一口。  ” 她翻了翻眼睛,起身坐过去,递上冬瓜汤,让他就着她的手喝着。 瞧着他低垂的眉眼,她又琢磨起他们先前说的话。  去崖山庄找高棋。  崖山庄的管事执事太多,她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崖山庄……崖山庄能有什么?六月,九月……她忽然想起甘卢氏与她说的,有些稻子品种生长期极短,早稻六月可熟,晚稻八月可熟……方才他们又说南边儿受旱,时价…… “你……”她手一抖,险些将汤洒在他衣襟上。  忙挪开手,撂在小几上,慌乱地抓了帕子与他擦嘴。  想说话,却觉得舌头有点儿打结,只死死地盯住他,半晌才道,“你卖他什么了?” “嗯?”她思维跨度太大,他还没反应过来,但见她脸色也不大对了。  忙去擒她胳膊,道:“满娘你怎的了。  莫急……” 她反手扣了他的胳膊,一字一顿认真道:“你卖粮?!” 他一时愣怔,随即垂了眼睑。 “你卖粮?!”她见他默认,压得住声音却压不住火气,咬牙道:“冯友士是什么人,你和他做生意!你怎么不琢磨他买粮做什么?他要只是占山为王还就罢了,要是造反怎么办?你比我懂律法。  那是死罪吧?!通匪诛九族不?造反呢?!粮草啊,那是粮草啊!那是战略物资啊!!你吃了他什么**药!给你治腿?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诳你?而且,腿重要还是脑袋重要?!” “满娘!”他立时揽她到怀里,死死箍住,好像箍住的是她嘴巴一样。  可到底不是箍着嘴巴,她挣扎着,还是把话都喷出来了。 “满娘!”他按住她,急声道:“你莫急。  不是那般!——况且。  我都安置好了,不会有纰漏。  冯友士也不是什么反贼。  你且安心。  ” “他脸上又没写字,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他拿什么证明他不是?”她冷冷道。 “满娘。  ”他又拿话压她。  “我有分寸!” 有分寸。 她忽然乏力,也不挣了,只道“好”,便再也不说话。  老老实实的趴在他肩膀上。  他已经有了些肉,可她还是觉得他骨头硌人。 收拾收拾走吧,有钱没钱的,有命最重要了,总不待年家满门抄斩时做陪葬。  铺子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命。 她说好她沉寂他反而担心起来,越发箍紧她,摩挲着她的后背,道:“莫急。  满娘。  莫急。  原不肯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了乱想。  日夜惶恐不得安生。  真个无事,我已处置妥当了。  就算有事,也不会查到我这边便是。  ” “所以你掰了腿?”她忽而低声问道。 他原叫她请了城里大夫来确诊断腿之后,通知纪郑氏和年诺,让他们来看他。  她第一反应是干嘛这么急着告诉,不怕她们担心着急?随即又想到,也只能这样,这也是为她好,断腿不是感冒发烧,瞒上几天就过去了地,这事纪郑氏和年诺早晚要知道,早知道自然比晚知道强,拖得越久她罪过越大——知情不报。 现在看来,他耍这出怕是想大张旗鼓造一个无力管事的假象吧,如果粮食买卖出了事,可以全盘推到下面人身上去,他只能叫“伤病之中难免失察”。 是这样吗? 她冷笑。  愚蠢。  通匪是什么罪?失察就能免罪?还不如制造被打劫地假象。  那就不是同党,而是受害者了。 “不是。  ”他叹了口气,道:“你想左了。  不是为了这桩。  满娘,真个无事,你且安心。  ” 不是为了这桩。  她嚼着这句话。  这么说就是有所图了。  那是为了哪桩?好吧,掰腿也可以说为了彻底地健康,那卖粮呢?他图的什么?为了治腿?为了钱?为了……造反?皇亲国戚想造反地原因通常是想自己当皇帝,年谅你为了什么?你做得了皇帝吗?扯淡。  忧国忧民?为了天下大同**?那更见鬼…… 她找不到他的目的。 就这样,怎么安心?她阖了眼。 怕。  怕有什么用。  该来的总会来地。 跑。  跑得掉不。  就现在。  年寿堂的案子算了结了吧,她算是摆脱了…… 唔,她几乎忘了,她也有一宗“通匪”的案子。 而且…… 如果不是她“通匪”,匪怎么会找上门来?他又怎么会“通匪”? 匪会报恩,那是笑话。  匪来交易。  匪未必胁迫他,但是一定说了什么影响了他对卖粮这件事的判断。 若说他“通匪”,那她才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是她连累了他。  然后,她现在想的是。  踹了他,赶紧跑。 真tmd不是东西。  她在唇上咬出一排牙印,隐隐见血。  最终还是松开。 她懂最残酷地生存法则。  但是,不够狠心。 她动了动双臂,半环上他,低声问道:“能不卖粮吗?” 他没言语,只低叹道:“满娘。  ” 她嗯了一声。  这是废话。  她知道。  已经晚了。  那么。  她问:“你确定安排周详了吗?……我帮你查缺补漏?” 他顿了顿,手上愈紧。  却终道:“你且安心。  不用惦着。  真个无事。  ” 她嗯了一声。  他显然不想她插手。  共犯和从犯有区别吗?都是砍头。  不晓得他是保护她还是保护他自己。  罢了。  也许是她想太多了,一个山大王,要点儿粮草,也没什么。  或者,是个米贩子,南边儿不是旱么,倒卖粮食发点儿灾荒财。 反正。  事已至此。 她深呼吸,平静,再平静,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然后挣了一下,要起身。 他却箍着不放。 她叹气,哼哼道:“让我起来,别压着你的腿!” 他听了这话音儿。  心里一松,却不放手,鼻息拂过她面颊,调子也轻快了些,只道:“无碍。  ” * 午饭刚过,年寿堂地两个医术最高明的坐堂大夫被请来望海庄了。 左右轮番号脉。  都道六爷身子无事,但是,腿又折了。  两人商量着开了方子,都是些消肿化瘀败火的药。 夏小满吩咐了其荩带人送大夫走,再去家里把各类常用药都挪这边来些,然后知会姨夫人和大姑奶奶。 茴香在一旁听了,还低声劝了,道是告诉姨夫人难免姨夫人惦念,而大姑奶奶那边若是责怪……。  夏小满掐了掐她的脸,只道终有知道的一天。  不若早点说。  责任小些。  想到年诺来了不止她一个挨罚,怕是整个望海庄地人都免不了跟着倒霉。  心里还是有些郁闷。 纪郑氏得了信儿,当时就急了,不顾已是日头偏西,执意要去看外甥,便就带着纪灵书,并年府青樱、小韦嫂子一批丫鬟媳妇来了。 快马先来回报时,年谅也急了,直道怎地姨母这么晚还赶来,早知道便翌日再去送信了。  夏小满耸耸肩,嘀咕道,你也知道折腾人了吧。 纪郑氏一进门没等年谅这边张口谢罪,便就一叠声地问身上怎样,大夫说怎样,说到后来已有些呜咽。  年谅眼圈也红,连声安抚道是无事,腿已接好,就是养着罢了。 纪郑氏问的差不离儿了,这才扭头找满娘,年谅忙低声道满娘身子有恙、今日不是她失职云云。 纪郑氏原也不是喜迁怒的人,先前也知道满娘崩漏的毛病,这会儿瞧着她脸上没什么血色,一双手也白的吓人,便不住叹气,既是为她的病,也为这次没能怀上——对于上巳求子纪郑氏还是抱着些希望的。  在伊看来,女人还能指望什么,不过指望个孩子罢了,而这个伶俐人儿还是这等身份,没个孩子真不知……纪郑氏握了她地手,只道:“谅儿的事大意不得,你素有心,往后要更上心才是。  只是,也顾惜着自个儿,你这身子骨也不是个好地,不好生养好了,怎得伺候谅儿周全?” 夏小满忙陪笑表了一通忠心,心里松了口气,纪郑氏态度如此,明日年诺若要刁难,纪郑氏估计是会帮忙说情,阿弥陀佛,那就算躲过一劫了。 翌日上午年诺就到了,显然是起个大早赶过来地,面如寒霜不说,细粉也遮不住眼底一片黑影,想来一宿没睡好。 夏小满原本脑子里充满了狗血八卦剧镜头,怕年诺一上来就赏她一嘴巴,所以请安的时候虽然敛眉垂首却是一直盯着年诺地手,心里依旧在纠结如果年诺抬手她闪是不闪,不闪就太吃亏了,可闪了……之后有更严厉的惩罚,岂不更吃亏! 她还没纠结明白,年诺已经无视她的行礼从她身边过去了,不咸不淡丢下一句话,“你管地好家!爷都伺候不好。  还能做什么?” 夏小满暗自翻了个白眼,继续低眉顺目小媳妇样跟着后面进来了。 “身上如何?我带了大夫来。  ”年诺与纪郑氏行了礼,便就坐到床头墩子上,仔细瞧着年谅地气色,略有些急道。 “姐,我无事。  ”年谅忙笑道,“是我不慎绊在山石上。  触了旧伤,并无大碍。  如今已接上了。  只养着就行了。  ” “你才好些便这般不谨慎!腿断还是小事不成!”年诺恼道:“跟着的人都是做什么的!不劝着些还不护着些?” 年谅忙道:“姐且息怒。  不**们的事。  原是我想去走走……” 年诺打断道:“你莫护着,你再纵着他们,明儿指不上出什么事!有错便当罚。  心慈不在这上。  ” 年谅去瞧纪郑氏,纪郑氏微微叹气,拍了拍年诺的手,笑向年谅道:“你大姐是心疼你,一时心急。  你当明白她地心才是。  ”又转向年诺道:“罚也过阵子谅儿好些了再罚。  现在罚的都躺下了,谁伺候谅儿?跟着地都是素日伺候的,换了人谅儿用着也不伏手不是。  ——你不是领了大夫来?请进来与谅儿瞧瞧吧。  几个大夫斟酌着方子便更妥当了。  ” 年诺叹了口气,道:“姨母见笑,我是心急了。  ”又指着年谅道:“他最是个心慈手软地,纵的下面人无法无天的。  ”说着挑眉若有若无的瞪了夏小满一眼,道:“也不省得身边儿的怎的都不劝着些,——一个个都是摆设。  不顶用!依着我说,这些个没用地东西都该打发下去跪上三个时辰,自个儿反省反省,什么是本分,当怎么伺候爷!!” 纪郑氏一笑,拉了她起来。  只道回避,请大夫进来看年谅腿伤,年诺抿了抿嘴,点头应了,两人带着一众丫鬟出去了。 留守地夏小满同学舒了口气,过去整理年谅的衣襟被褥,准备大夫过来诊脉,年谅顺势攥了攥她地手,低声重复道:“无事。  莫怕。  我断不会让姐罚你便是。  姨母也会说和。  ” 夏小满暗自撇了撇嘴,没言语。  心里没一点儿松快。  大姑姐现在还没显出暴走的样子,但瞧着也是极恼的。  不晓得是不是不走暴力路线改走阴招,那更糟糕。 那老大夫来瞧了还是说的一样话,瞧了年寿堂大夫开的方子,也觉得极是妥当了,并无增减,因年谅提昨晚腿骨断处有些痛,便留下些丸药,给他止疼的。 送了老大夫出去,年诺要与弟弟单独聊两句,夏小满便是去陪纪郑氏了。 纪郑氏拉了她地手,道:“既是大夫也在,你何不也好生诊诊?” 夏小满笑道:“谢过姨夫人惦记。  满娘这毛病有一阵子了,哪个大夫来说的都是一样的,只慢慢养着吧。  也没什么好法子。  ” 纪郑氏心里颇为惋惜,却也不好说什么,半晌才叹道:“若再得机缘巧合,也为你寻些锦蛋补一补。  ” 夏小满可没敢说年谅的锦蛋有一小半到她肚子里了,更是不敢提自己还疑心补大发了呢,只做感激涕零状,谢过姨夫人费心。  然后转移了话题,笑着道是既然来了,就多留两日,看看海景,吃吃海鲜。 纪郑氏只道这两日当是忙照顾年谅的时候,哪里还能让她分心思照顾自家母女,况且两面府里只留了个纪戚氏也不大放心,想赏景多暂不成,等年谅好些再来便是。 夏小满留了两遍也没留下,也就作罢,今儿小韦嫂子也过来,青樱也过来,两府里只留纪戚氏她自个儿也是不放心的,准备这边没什么事就打发小韦嫂子回去照顾府里,至于青樱,那就要看年谅地意思了。 这边正说这话,那边一个小丫鬟蹭进来,贴着夏小满耳朵道是听着屋里动静大姑奶奶像是恼了,然后又听见扇耳光声。  小丫鬟顿了顿,才蚊子一样动静道,像是大姑奶奶打了六爷。 夏小满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去摸腮帮子,这怎么话儿说的,她以为会落在自家腮帮子上的耳光竟抽到年谅脸上了……?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1、还是那句话,且看字数吧……算补两天的。  。  。  。  =。  = 2、也还是那句话,明儿的更新时间……甩汗。  。  。  。  但现在能握拳保证,字数不带差的。  。  。  。  》_《 3、关于粮食收获这块,我不懂行,纯查的资料。  早稻、晚稻的成熟期出自论文《技术进步和宋代江南的水利、农业》——“在北宋中期,早稻至少有六月(农历)收获的品种,晚稻至少有八月(农历)收获地品种,成熟期缩短到一百天左右,这样在江西吉泰到福建北部(约北纬26°)一线出现了早晚稻连作地可能……” 网上搜来的,可以肯定是学术论文,但不晓得论文作者和论文发表处。  。  。  。  希望不会成为技术bug。  虽然实际上,那个时间也没太大关系……==||| 以上。。.。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1、局中人⑥ - 十样锦 - 秦十六 “怎么现在可以令我们进去了吧!”沐风此时来到这黑衣人的面前,说道。 枯岭道人见状,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刚确实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他现在的背后,全是冷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的林婉儿几个总是跟在张扬的身边,龙飞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叶风闻言,回道:“是的,看来董叔叔也是来用餐的。”这位董局正是建设局的局长,董伟。 两人走了段路感觉差不多时间的时候,两人一起回到沈碧晴的家。 “是,陛下,臣等明白。”这些大臣心中更清楚了,这样的人物,是他们能够抵抗的嘛,别开玩笑了,他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根本没有任何的异议,只要王国能够稳定就好。 要真的把她救出来,会很困难,搞不好,还会惊动幕后主使人,可是,他觉得,夏柒七真的点一下头的话,他肯定会拼尽全力,把她救出来的。 符离在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以后,也回视了它一眼,不过只是如沐春风地笑了笑,并没有其他的含义,似乎这件事情和他并无半点关系。 她竟然有些想要回到以前,自己还是娪妃的时候的生活,真是起了怪了。 赵攸怜方从当初他拿假齑粉骗她的消息中缓过来,憋了一肚子气本想闷声不搭话,又想起他这亲手了断父仇乃是铤而走险之举,忧急交困之下,勉强点点头应了声。 “你以为什么”明蓉倏然睁大了眼睛,眸子里带着追根究底的一丝威胁味道。 林锋翻看了一下里面的那些‘花’‘花’草草,突然发现自己当初在秘境里面采集的那些‘花’草,还恨得有很多种是比较珍贵的‘药’材。 到了下午两点,很多家长都带着孩子到了院口集合,在老师的带领下一齐朝着山边出发。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成大道的修士并不多,如今在新龙帝国这么大的国土上,也就只有两个练虚期的修士,再高就没有了。 里面氤氲的光芒是神木族的力量,这是只有魂王才能够驾驭的宝贝。 怎么会在她手中?何当归一愣,或者应该问,玉怎么会在徐莲的手中?那个徐莲,究竟是什么人? “凌风,为什么媚儿到现在都还不能醒过来?”这一直都是凌风在为媚儿诊治,以凌风的医术居然都不能让媚儿清醒过来,叫夏瑾轩怎能不急? 废了吧三个字还没出口,苏婉仅剩的完好的一只脚忽然抬起,迅猛又强劲地袭向姑苏流云的‘胸’口。 “咣、咣、咣”,正在她拼力摇动手下的窗格、手也磨红擦伤了的时候,一只男性的巨掌从后面探过来,搁在她的胸脯上揉捏,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是关墨,他一定是佯装在外面赌钱,实则心里掐着时间呢。 “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死!”媚儿的声音蓦然从‘门’口传来。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了,帝国的财政情况你们是很清楚的,目前还有12亿的债务没有偿还呢!”大正天皇拒绝道。 大嘴巴出现在台下,他们不是不想合上嘴巴,是惊讶的根本合不上,就连剑神宗都是如此。 “傻孩子,你给爷爷说实话,你爱费良言吗?”孙长江意味深长的问师意。 所谓暗杀者,就是刺客,他们没有强悍的攻击力,但却杀人于无形,拼的是速度,玩的是隐匿。 除此之外,在炼器炉的附近有一堆用了不少的精碳。炼器室里面还隐隐约约飘荡着一股烧炭的味道。一旁的淬炼池也为之耀眼,一时间董占云都移不开眼。 马车忽的停下,雨声中模糊听到有人说话,不待彭墨去问,车帘自外掀开,就见金柔嘉矮身钻了进来。 天灵巨人低声道:“天灵领命。”金色人脸同样回答道:“九天领命。”白眉黑脸道人点点头道:“那本尊有事就先行离去了。”天灵巨人和九天神将只得唯唯诺诺看着远去。 刘灵珊优雅的吃着西餐,好像是贵族一样,优雅的姿势却也掩盖不了丑陋的灵魂。 “如果英雄勋章是你来太空格斗军的原因,那么我劝你立刻有多远滚多远。”萧梦楼狞厉地大声道。 而拿了丹药,是选择直接离开神剑宗,还是说现在留在神剑宗,按照之前计划重新振兴神剑宗? 刘卫深吸一口气,将剑意空间压缩到了识海,护住神识,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夫妻俩找了个理由出去一会儿,把牙刷头交给助理,又取出一些宋玺口腔的唾液。 蓝玉本想自告奋勇护送朱标回宫,却被对方婉拒,还留了一句“蓝将军也是常年在外征战,趁着闲暇时间也去太医院检查下身体”。 梁辉也确实没有耍诈,一指点在刘卫额头上,刘卫脑中当即出现了这门身法的信息。 他朱元璋和他的那些弟兄们,今日之功劳那是远胜过前唐的那些开国功臣。 不仅在开场跳球的环节,一向弹跳不出色的布拉德-米勒竟然从杰弗森头顶摘下了跳球。 肉干能值多少灵石?楚冥是担心这丫头吃太多了身体出问题。看着近前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实在让他难以拒绝,取出一包递了过去。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2、局中人⑦ - 十样锦 - 秦十六  一连几天始终有来送礼探病的。玫州府中上层人士不说新朋旧友也是不少。 窦煦远四月上旬就拉着他那瓷窑的瓷器、并至善斋的第一批几件轮椅北上寻买家了这会儿没在玫州窦家管家也不是白当的听着年谅病讯立时打点礼物送过来再三表达自家主人不能亲来的歉意让人挑不出半点儿理来。 同做得滴水不漏的还有颜如玉怕是她自知上门也是碰钉子便是又往琳琅阁那边下了个订单同时留下补品礼物。生意在先邓掌柜是收也不得不收也不得又不能立时飞马过来问过东家只得先留下东家若说不行再想法子退了。翌rì东西送到望海庄夏小满瞅了半天只向邓掌柜道订单打个九折把礼品钱饶出来。攀交情?拉倒。可以和她谈钱但绝不和她谈感情。 想打感情牌的也不只这一个马贩子陶连山也是亲自往望海庄探了年谅。三月上旬他们谈妥了生意便回京提货这次是送马过来玫州府听闻年六爷病了便特来探看。既是拉近感情么也顺便推销言说因着七七八八的关系他同卖家定的分四批交付所有马匹大约每月往这边来一趟六爷那些朋友若是有看上他那马的他顺路捎来也是便宜。经过上次挨打事件有几家他已是不好明着上门去套近乎兜售还想着走年谅的门路。 年谅并不接茬只笑着敷衍两句。因不见姚庚便顺口一问。陶连山见年六爷不大热络又问姚庚心里自不痛快陪笑道是姚庚有旁事绊住脚了。又道:“我原同他说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当撂下先看六爷要紧偏他牛心不肯。我也不敢耽搁便先过来了。” 姚庚哪里是有事不过是听了年某人又出事心疼小满却又无可奈何怕见了越难受。便寻个由头推了往年家地应酬罢了。 陶连山嘴上虽然让了让姚庚却是巴不得他不来上次宴席出了事儿事后年六爷对这小子态度显然比自家好很多这年六爷的门路可是他陶连山搭上的若是要是让这两家搭上了反把自家踹开……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儿他陶连山可绝不能容忍。 然不防见了面年六爷还是问了姚庚他岂有不踩上一踩的道理? 年谅听得他地意思笑着撂过手去少一时便说身子不适。端茶送客了。 夏小满听得二门来报陶连山来了而没见姚庚便是心中念佛待那边送走了这厮她往上房来。年谅还把陶连山挤兑姚庚的事当个笑话顺口讲给她听她哪里还笑得出来摆出个最大的笑容却是没有笑意迅转移话题只道:“人也来了不少了。你这次腿伤动静可不小怕是要传到京里去了吧。” 年谅却挑挑眉。道:“传回去更好。” 她料知他有不少打算他不提她也不想问他说好便好吧。 而她这几rì倒不大好。身上没觉得什么依旧不疼不痒不冷。血却是不见少。六七天上还没有止住的意思。年谅也叫人回城请了大夫来给她瞧了可还是那套话。脾不裹血又说是累着了。 能不累着么筹备回礼其实也不是多严重关键是还有打着探病送礼幌子来旅游的。有几家公子爷携了女眷同来是瞧完年谅又瞧海。年谅接待男客夏小满哪能把人女宾丢一边?只得一路陪笑奉陪。虽不是带着下海游泳就只在庄里几处观海亭台转转看看给介绍介绍可架不住人多啊一拨一拨的她导游词儿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这第七rì上她正帮着年谅换药外面又报有谭爷谭夫人来探病。 夏小满紧着撇嘴两口子来的肯定又是旅游。虽没听过什么谭爷但这几rì没听过的人多了认识地不认识的沾边儿带落儿的瞧着年家至善斋生意好想结识结识的都跑来了。电  脑  站http:年谅心里也明白拉她道:“原同你说不相干的打了走吧你也歇歇。” 夏小满打了人出去告诉爷换药呢稍后待客扭头向他道:“看看吧谁知道又是哪家太岁?阿弥陀佛但愿是不相干的。” 结果恰恰相反这是个很“相干”的。 专门接待女宾的偏厅里夏小满瞧着眼前这个年三十许浓眉大眼一身英气cāo着西北口音语言风格极为熟悉的女子彻底失语了。 “冯……夫人?”她勉强扯出个笑来衽敛还礼伸手请伊落座打了满屋子的丫鬟这才问道。 那女子一笑道:“二nǎinǎi别来无恙。” 夏小满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道:“无恙。无恙。”顺手端起茶盏心里嘀咕着那谭爷就是冯友士了今天第七天这莫非是来售后服务的?先头他们并没有说还管售后啊这要早知道刚才就不给年谅换药了等着专业人士来换多好! 这次这两口子换了新名字自然又是新面皮她其实很想知道这俩人老这么化妆舞会似的累不累啊。这次冯夫人……哦不谭夫人……罢了还是叫匪婆吧直指本质这次匪婆妆可能不重瞧着就比上次自然许多乍一看相貌平平可细看却现单拿出来眼睛鼻子嘴都是很漂亮的就是凑合到一起……唔说不上来反正是凑合到一起就一点儿也不突出了。这是第二眼美女?还是特地化妆成不出众地样子……?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匪婆却道:“二nǎinǎi果真无恙?” “呃……啊?”夏小满回过神来斜眼瞧她。道:“哎?冯夫人什么意思?” 匪婆一贯风格开门见山道:“二nǎinǎi身子可有不爽利?不瞒二nǎinǎi外子与我曾学过些旁门算不得懂医却是防身救命用的。前几rì外子来与六爷接骨。观夫人面相似是身子不适不便直言今rì便叫我来与二nǎinǎi瞧瞧。二nǎinǎi今rì面有脂粉我看不出什么还请二nǎinǎi掌心一观。” 。夏小满第一反应是那些神棍地忽悠段子皆以“瞧您面相瞧出点儿问题”作为开头随后什么“印堂黑”就出来了。> 不过说起来她也确实听说过不少稀奇的诊断。什么面诊手诊舌诊虹膜诊的有这门技术确实存在倒不是忽悠;她又回想了下那天确实是一从床上跳起来就直奔年谅那边了也没上妆确实是符合诊断要求的。只是这江湖中人拆骨接骨倒是正常看病的话…… 好吧人家说了旁门功夫不算大夫。但能救命……话说只有生存需要才能刻苦钻研吧要不怎么说这医圣医仙医神啥啥地都在江湖呢…… 好吧好吧就算伊不是忽悠。可为嘛给她看呢?怎么着这是买一送一?治个年谅再搭她个添头?还是粮食之外他们还想要些什么? “谢过冯夫人关心我没什么大事。”夏小满直言拒绝。虽然血流啊流地不是个事儿但是她比较担心和魔鬼做交易付出的是比血还可怕的东西。 匪婆一笑道:“到如今二nǎinǎi还是不信我?” “信”这个“信”字的调子拐了十七八个弯夏小满笑得灿烂道:“但我怕是付不起诊金。” 匪婆一言不微笑着站起身。夏小满又是下意识的往后一倾身子。匪婆见了。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笑道:“二nǎinǎi还是不信我。”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抻了抻衣衫心道mD耍我啊口中却笑道:“让冯夫人见笑了。(电脑阅  读   ..  )” 匪婆并不坐下而是向主位走过来。夏小满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没事儿没事儿已经能确定匪不是来闹事地不会伤害自己。可是拳头还是攥得紧紧地。 匪婆面带微笑来到她身边一手挽着袖子。一手前探掌心摊开做了个请的动作道:“二nǎinǎi略松松手请掌心一观。” 夏小满微扬下颌道:“冯夫人也说明人不说暗话那就请开诚布公说一说夫人是什么意思?” 匪婆奇道:“我头里不是说了?与二nǎinǎi瞧瞧身子。不瞒二nǎinǎi咱们这旁门不比诊脉寻常小病症面相也不大显能叫外子瞧出有恙地嘿……。”她吞掉后面吓人的话又道“二nǎinǎi救命之恩在先我们岂能坐视?我是明话也说了便也请二nǎinǎi明着相告二nǎinǎi可防得我们什么?” 是啊我TmD防的什么?夏小满偏头瞧了她半晌心里思量了十七八回其实也是哈自家实在没什么可被骗的……> 匪婆一笑接过手来侧身让了光线先瞧了她小指指根处问道:“二nǎinǎi在信期?” “是啊。信期。”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咧嘴一笑。手诊能不能看出生理期来她不晓得却是想起本山大叔的台词饭店工作滴。你咋知道滴呐。身上一股葱花味。她现在身上……有血味儿吧?!江湖中人鼻子都和jǐng犬一样。 匪婆却是表情严肃认真微点了点头细细看了一回道:“胞宫寒冲任失固。然由先前外子所说面相再看这手相……二nǎinǎi像服了不妥当的补药?先是寒邪入体终淤于胞宫又骤服大燥大热之物便犹如冰上淋滚油外面瞧着热气腾腾内里犹寒。这不省得服了什么倒不冲撞只是这大补之物遮了脉象乃至面相怕是误了大夫或以为旁的病症乃至药不对症。一路耽搁下来。” 夏小满彻底听傻了没想到这女人还有两把刷子前头两句和大夫说的一样后面地道理也是讲得明晰她由忘忧散琢磨到锦蛋。想来真是锦蛋大补反而造成了一种假象误导了大夫的判断。寻思半晌她才点了点头开始同所有的病患一样虔诚信徒般恭恭敬敬问大夫道:“那怎么治?” 匪婆未答又瞧了一回道:“我原也以为是旁的。只带了调理地九转丸这是百病皆宜地与什么都不冲撞。而依二nǎinǎi这症状我得回去寻贴膏药三rì之内必打人与二nǎinǎi送过来。贴脐上拔寒气快又稳妥。” 呃。丸药是营养药万金油这膏药……咳咳她夏小满就听说过一句广告贴肚脐治痔疮……> 年谅这边复诊也结束了腿骨长势不错。冯友士又道现下已可以挪动挪动了。老躺着也养不好。这点年谅倒是早就知道了去年十一月腊月间夏小满就怕他躺得肌肉萎缩老叫他活动。 又聊了两句生意冯友士那边头批粮食已运出来了。该挂名的出入账的都做得妥当没有半点儿纰漏。年谅心里也踏实了瞧着时辰虽离午时不近但算算路程冯氏夫妇若要回玫州城。也是赶不上午饭的便开口相邀留宴。 冯友士刚开口回绝外面便报二nǎinǎi求见。 夏小满是来同年谅汇报:冯夫人想去海边儿转转她跟着去当导游。 诊断结束匪婆没要诊金就提了这个小要求。道是自小在西北长大。虽然之后跟着丈夫走南闯北但是一直不曾在海边儿近处细细看看。。。难得这次有机会所以请夏小满“成全”领她往近处看看。 夏小满无可奈何的借着搔了搔额头拿手当了小半张脸使劲儿翻白眼果然TmD两口子来就是旅游的……。可人家免费给你治病又免费给药想看看你家外面那片海你还能拒绝?夏小满只能当一回实地导游。 当然出门前还得来请示领导。其实她此来也有好奇的成分在里头想看看冯友士先生这七十二变又变成什么了。> 冯友士先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次是个中年福地商贾模样一脸横肉眼睛被挤成狭长地一条却是目光犀利。听闻夏小满说他媳妇要去海边儿眼神透着几分无奈胖嘟嘟的脸上却是表情不明显。 “与六爷添麻烦了拙荆不谙事……”冯友士道。 年谅笑道:“想留先生还来不及何谈麻烦!”又是偏头向夏小满道:“你便陪谭夫人去吧。”顿了顿虽当着冯友士面不大好意思说到底还是低声嘱咐道:“你莫像上次那样兴起玩水。水凉着呢。你身子不爽利顾惜点儿自家。” 夏小满抿着嘴忍着笑意点头应了。 问了橹婶子是落cháo的时候夏小满就更高兴了。ūn天雨后采蘑菇夏天海边捉螃蟹都是她童年最为快乐事情这爱好就一直延续下来便是大了她也爱这样拎个小桶去海边捉小螃蟹回去一过油炸得酥酥脆脆的嚼一嚼满口香。 虽是生理期忌寒然也不多吃就当零食应该无碍吧。 到了海边儿已经是落了大cháo海水蜷缩在天边一角留下大片滩涂。 站在大块磨石垒的小码头上夏小满指了指远处淡蓝地一抹道:“不巧了落大cháo就能看到那么一点点。要不咱们要两双不怕水地皮靴子往里头走走?” 匪婆极目远眺半晌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无妨。终是见着了。海子终是有边儿的海却是连着天也没个边儿好生阔朗瞧着便极是舒畅。”又问“……这水是全退光了?多暂能回来?” 夏小满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退到头儿了若到头了半个来时辰就开始涨了到涨满差不多得三个时辰。吃完晌午饭再来看看。那时就能大不一样。” 匪婆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忽然瞧见不远处泥泽中一只小海蟹从蛰伏地洞穴里爬出来青褐sè的甲壳边缘看来有些透明。纤长地腿迅交错很快又隐没在另一个洞穴中。 她偏头瞧了瞧夏小满露出孩子般的表情问道:“蟹?咱们下去看看?” 夏小满笑嘻嘻道好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早叫备下的小桶递了一只给匪婆。 滩涂上这会儿没有女侠没有夫人只剩下个好奇心极强的大女孩。掖好了裙脚不顾海泥沾湿鞋帮兴致勃勃地跟着夏小满学怎么翻石头找螃蟹怎么避开大螯捏着蟹壳两侧抓起螃蟹来玩得不亦乐乎。 夏小满见她纤指翻翻捡捡着实伶俐心道不愧是江湖中人就是一个手脚利落便也就不怎么照应她由着她玩去拎着小桶捉自己地。好自制“蟹肉酥”。 她这边琢磨着自家的零食那边忽然听见匪婆“哎呦”了一声她忙扭头去看却是匪婆遭遇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蟹。光顾着高兴了不晓得这样螃蟹的狡猾厉害一不留神就被蟹螯夹了手指忙去甩手却是越甩夹得越紧。 夏小满忙道:“快把螃蟹放水里去放水里它就松开了……哎哎不行。别拿石头砸……”她这话音还没落匪婆那头一早抓了块石头手起石头落把那螃蟹壳子砸个稀烂。 夏小满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弱弱的道:“大姐……砸了它也不松开啊……” 蟹壳四分五裂肉都成了肉糜。螃蟹自然无差别挂了。可蟹螯劲力仍未消失依旧死死夹在匪婆手上。 匪婆秀美紧皱。咬牙切齿伸手去掰那蟹螯却是既掰不动掰一下也钻心的疼。 夏小满一头黑线这女人装贵妇地时候还真像那么回事温柔娴淑那拿帕子擦珍珠地镜头还在她眼前晃荡这转眼又是匪气十足砸螃蟹这个狠劲儿…… “你不会武功……?”夏小满问道。一边儿寻了块长条石头塞到蟹螯缝隙里慢慢撬动。 “不会。”匪婆咬着牙回答得简洁利落做事也不烦嗦止了夏小满的手扭头往远远站着的随从那边提声喊道:“绿珠过来。” 一个梳着双髻瘦瘦小小的小丫鬟迅跑来脚步轻盈燕子点水一般滩涂上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夏小满挑着眉开始琢磨着这是不是轻功的基础步伐。 匪婆举起她那挂着螃蟹残肢地手指简洁到就一个字。 小丫鬟从衣襟下取出把只寸长地小匕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腕一动银光一闪蟹螯“吧嗒”掉在地上已是没了锋利的夹子尖。 夏小满目瞪口呆半晌嘀咕了一句古龙地台词:“好快的 好刀好手劲儿好准头。少了一样怕断地就是匪婆的手指头了。也是艺高人胆大敢叫这么动刀。 小丫鬟被打走了匪婆揉着指头上被蟹螯夹得淤血泛紫的伤口向夏小满一笑道:“好生厉害。” 夏小满勉强扯了扯嘴角又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武功?” 匪婆笑道:“二nǎinǎi又不信我?” 夏小满干笑两声道:“也没。好奇而已。瞧你刚才那一板砖……哦不一石头下手利落……” 匪婆一笑道:“没。只是有一把子力气。与外子成亲时年岁已不小身子不利索身边儿又总是有绿珠这样的人便就索xìng偷偷懒不大想练了。” 夏小满垂头捅了捅泥沙自嘲一笑道:“我原听人说多大都能练功夫地。还总想着自己比划两下子来着……”她也曾有个女侠梦直到匪的刀架在脖子上才破灭了。这会儿对着匪婆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匪婆笑道:“能练怎的不能?不过功夫高低罢了。只二nǎinǎi是金贵人何必练那劳什古子。” 夏小满想着那匪的刀轻哼一声。道:“防身。” 匪婆这会儿也突然想起上次劫持事件来了虽是她心里没当回事又是多少有点儿嗔着夏小满不够洒脱白白瞧着是个爽利人了但到底是己方惹的不是且无论被逼还是自愿。到底是夏小满出手相帮…… 想罢她便笑眯眯道:“二nǎinǎi岂不闻君子善假于物?防身也不必自家练信不过旁人拿些机栝便是。想练就练练准头不想练那么大个活人在那里随便也能打上一处器够利。打上哪都够一受。” “暗器?!”夏小满兴奋地神经被点燃眼睛里都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 匪婆瞧她那表情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道:“二nǎinǎi真是个妙人。”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这句怎么听着不是好话?> 匪婆那边已是抬高声音喊随从道:“老二。” 夏小满还没吧唧过味儿来听着这声老二又是头皮麻。果然过来的男子看容貌自然不认识但叫老二地耷拉着冷脸。眼神冰寒没事还瞪她的还能有谁? 匪婆拍了拍胳膊道:“连珠子卸下来给我。” 那老二皱眉瞧了夏小满一眼。稍一犹豫还是服从命令收回视线挽起袖子从小臂上卸下四寸长外裹兽皮地扁平匣子。匪婆接过来顺手递给夏小满。那老二忙阻止道:“夫人不可!防那女人jiān险!” 匪婆淡然一笑还是交到夏小满手上目光炯炯只瞧夏小满。 夏小满眉梢颤了颤。又斜眼去看老二冷笑一声忽然把匣子调转孔洞对着他。 条件反shè是动物本能。那老二一惊迅往旁边闪身动作奇快无比。夏小满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在另一个方向上了。 她擎着那沉甸甸的匣子好似举着个炸药包。满意的绽出个大大的笑容来八颗洁白地牙齿在太阳底下闪着光慢条斯理道:“这位先生我还不知道怎么用呢你怕什么?”那老二呆在当地脸上因着易容而显波澜不惊眼里却似能喷出火来周身骨头缝嘎吱吱直响那动静三里外都能听得到。 夏小满好似报了刀架脖子地仇一样心里舒泰无比继续扩大某人的内伤若无其事地别回头笑眯眯地问匪婆道:“这是给我的?这怎么用啊?” 匪婆面上微笑心里大笑不住暗自叨念“妙人啊妙人”偏头去打内伤到五脏喷血的老二只淡然道:“连珠子与我了。你去吧。” 匪婆确实是内陆的人对海货十分陌生想来河鲜也不常吃晌午饭时对着螃蟹和虾干瞪眼不知道怎样下手。 夏小满再为人师又教了她一回演示了一遍怎么剥虾壳怎么去脐掀蟹壳。 匪婆一边儿拿蟹螯挑出黄儿来一边儿不住摇头道:“虾还罢了蟹太麻烦了肉又都在软壳里剥也剥不出还得寻家什挑出来!” 她瞧了瞧蟹螯学着夏小满去咬又被倒刺扎了口舌“嘶”了一声大为摇头扭身喊了绿珠拿了她的匕来在蟹螯上划了两刀把坚硬的壳划开了这才伸手去掰也不大借力口中只道:“这壳真个可恶倒是有个锤头砸了才好。” 刀。锤头……? 夏小满本是笑着的想起一物却叼着筷子走了神。见鬼她在这边吃了一个来月的螃蟹竟然没想起来还有一样琳琅阁能做的东西蟹八件! 那一世她原还想过在网上买一套蟹八件来着后来看了资料才知道拿那物什吃一只螃蟹就要半个来小时!这显然不符合她吃螃蟹的度她是讲究大快朵颐吃得又快又爽地那东西附庸风雅还行不解决实际问题于是便是放弃了甚至忘个干净这么多年吃螃蟹只讲究吃得尽兴了再没往那物什上琢磨。 做蟹八件呢?蟹八件能在明清时期成为上流社会的时尚之选在同是讲究诗书礼仪的大秦应该也能。那物什显摆的不就是一个优雅一个内行么!一定能流行!一定能!就算不能也要找几个推手把这流行风给煽动起来。 还在午饭席上还听着匪婆抱怨螃蟹吃着麻烦夏小满已是不知神游到那里去了满脑袋都是她地新品项推广方案。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抱歉今天纯属意外全区停电都没地儿可上线去。没网络的世界真痛苦啊。> 论字数补昨天的。甩汗。欠债终于还清了。希望明天能早点儿码出来。。。只是希望……甩汗。阿门……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3、局中人⑧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五好和井径绝尘埃  13、局中人8 匪和匪婆对海货都不感冒,那些作为回礼的虾蟹也不肯收。  夏小满也没推让,不收就算省下了,倒是让厨下装了几屉蟹黄包给他们。 送走了匪类,夏小满这才得空回上房坐下同年谅汇报今日行动。  年谅已是知道匪婆与满娘瞧病的事,打发人下去便先问道:“冯夫人怎么说?” 夏小满讲了个大概,压根没提忘忧散,对锦蛋是含混带过。  因着前者是禁忌话题,而后者,本是年谅好心,反而办错事,她再强调倒像是强调年谅的错误特地让他内疚一样,实不厚道。 然即使她什么都没提,年谅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到底是内疚起来,搂紧他那可怜的满娘连声道是“倒累了你”好一阵子,直到满娘说姿势不对起来重睡腰酸背痛腿抽筋才放手。 夏小满得以脱身,便立时拍拍他的肩膀转移话题,又拿来那暗器匣子连珠子来显摆。  年谅也是没见过这物什的,好奇的接过来鼓捣了半天,夏小满就绘声绘色讲起来海滩上匪婆被螃蟹夹了事件,年谅跟着笑了一回,先前的沉闷气氛也就消失了。 她想起自家那个蟹八件的创意来,便道是回房画些东西,起身要回去。  年谅却拉了她,正色道:“这东西不能私造!” 呃?她奇道:“什么?”怎么就不能……她突然醒过味来,笑着一拍手道:“你不会以为我造连珠子吧?!” 年谅瞧了她半晌。  松了口气,敲了敲手中匣子,道:“原是当你兴起不细思量呢。  ——兵器只军器监造得,民间便是猎刀也有所限。  那些江湖人暗处私造器械私下贩卖也便罢了,咱们明着拿出来卖岂非疯了。  ” 夏小满哈哈一笑,卖暗器?那她真是疯了。  她笑着推了推他,道:“我又不是傻的。  谁造兵器啊。  我要做套吃蟹地家什。  ”她顿了顿,又问道:“虽然刚才没想。  但这会儿想起来,咱们要不要造几个连珠子留着自己人用?” 年谅摇头道:“不妥。  授人以柄。  毕竟是朝廷禁造之物。  ” 夏小满耸耸肩,这东西就像新社会的手枪一样,属于管治器械,那她现在算不算非法窝藏枪支?“那这个怎么办?不能留?” 年谅摆弄摆弄手里的匣子,道:“单一只无妨,也好含混过去。  若像你所言。  多留几个,若真遇小人,查将起来——这物什一时又烧不化,便是埋了沉塘了都能抄得出,罪责难逃。  且这物什……多说近边儿防身,护院还得是马刀弓箭。  ” 他说着忽而瞄了她一眼,拉了过她胳膊,在她惊诧中撸了她袖子。  捏上一捏,笑道:“你留虽是留,然能用得上?这可是沉甸,得好臂力才成。  ” 她撇撇嘴,单手提溜起来掂掂,道:“还行。  拿得动。  ” 他挑眉笑道:“你便不曾想。  这物什现用现戴可来得及?若是天天戴着……” 她揉搓着那裹着匣子的兽皮,翻得只剩下白眼仁,嘀咕道:“沉死是不能,但一定得捂出痱子来……” 发现暗器根本比不了手枪、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方便之后,夏小满闷了好一阵子,又一个梦想破灭了,便就丢在一旁,全身心扑在她的蟹八件上,就在年谅房里桌案上铺开画纸涂涂抹抹起来。 凭着记忆力画出几样,她拿去给年谅过目。  又叫人拿了熟蟹来。手动分解,给他讲解每样家什大概怎么使用。 年谅频频点头。  笑道:“虽繁琐,按部就班倒是斯文。  吟诗赏景慢慢品来,别有一番风雅。  只知你爱吃蟹子,未成想你这般上心,难为想得周全。  ” 夏小满干笑两声,没敢接茬,只道:“这一两日就把表小姐请来帮着画图,再捎回去给铺子里?”见年谅只笑着瞧她,便眨了眨眼,又解释道:“不是我着急,是螃蟹最肥就这阵子,这东西不讲究个时令么,错过去就只好等秋天了。  这眼见也五月节了……” “没说你急。  ”他笑出声来,道:“我瞧这图做来不难,一会儿就快马叫人送图和银子回铺子里,我先要一套,后个儿之前送到庄里来。  ” 呃?咋比她还急?夏小满奇道:“你腿伤呢,现在还不能吃发物,这么着急要什么?还是……给谁家回礼?” 他抿了抿嘴,道:“你过糊涂了,后个儿你生辰。  ”在她愣怔时,已揽了她入怀,啄了啄她耳尖,道:“我原在想,生辰与你添置些什么好,首饰衣裳总没你可心的。  可巧,我也省省心,你便成全我吧,琳琅阁头一套这‘蟹八件’算我与你贺生辰的,可好?” * 夏小满在古代第一个生日收到了有生以来价钱最贵地生日礼物,一套嵌珠玉镶宝石的纯银蟹八件。 没有更贵地礼物,是因为这个生日十分低调,没往玫州府发一张帖子,也就没有礼尚往来送生辰贺礼的——玫州府那些人家里侧室做寿的不在少数,年府也没少随份子,夏二奶奶做寿也不算逾规,只是她不想罢了。 夏小满可不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是懒得同那些夫人奶奶小姐周旋,前阵子年谅病中的往来应酬也让她腻歪透了,过个生日可不想折腾了。  年谅倒是有心抬她身份,但想着她那身子骨,也是怕她再累着,她既不喜热闹,便也不提摆宴了。 于是这个生日只在庄子里设了两桌酒,有头有脸的上桌喝一口,下面人也有加菜加餐;玫州城府里那边虽没主子在,却也这么置办的;然后府里、庄里以及琳琅阁上上下下仆从伙计都有红包。 庄上唯一地客人便是纪灵书了。  打头两天夏小满因蟹八件的事想叫纪灵书过来商量。  年谅便派人打着夏小满生辰的名头接姨母表妹过来乐乐。  纪郑氏过来瞧了年谅无碍,送了衣料与夏小满做贺,便就回城去了,只留纪灵书在这边住几天。 生辰这天,酒席宴变成了教课堂,那一套蟹八件生日礼物就成了教具,夏小满慢慢拆了三四只蟹。  反复给纪灵书演示,教会她所有细节。  又趁着她高兴劲儿,叫她反复练习,直到动作娴熟优雅,蟹八件市场推广代言人这光荣任务就交到小丫头身上。 纪灵书一直住到四月廿九才回城,若非初一要陪纪郑氏礼佛上香她还是不想走。  走时恋恋不舍拉着夏小满的手,直央磨过阵子再寻由头接她过来,道是天天对着海比在城里松快多了。  其实她也没多松快。  这几日里也设计了不少款式蟹八件。  与之搭配的碟子碗也有琢磨,但因着无论烧瓷还是雕玉碗都没那么快,便就放弃,准备做后续周边产品。 她们这边每确定一份图纸,夏小满都遣快马送回玫州城,让琳琅阁放下一切订单,集中力量做蟹八件。  邓掌柜从几个小金玉铺子里借了些伙计专门打下手,总算抢在五月之前先赶出二十套来。  而后再慢慢做。 这其中十套给了纪灵书。  夏小满同她商量着,让她端午节前后开场诗会,请那些千金小姐们吟诗饮宴,席间作以推广。  又两套是孝敬年诺的,——铺子里有新鲜物什总要去孝敬,免得日后旁人说将起来。  年诺反倒不知道是自家亲戚出的,未免心下不满挑理。  余下地才是自家留了做第一批货源。 谁知道年诺收着东西当天就去同纪灵书学了怎么用,然后又从琳琅阁拿了六套走,五月初三胡府私宴宴请玫州城头几位号人物时便就用上了,临走时又一人送了一套。 翌日琳琅阁留存地蟹八件就全部买光了,又收了几张加急订单,都是在十套以上。 纪灵书那边宴席还没定日子,就已有朋友来同她打听琳琅阁地蟹八件,她手里那十套便也没留住,都匀了出去。 至此琳琅阁才迎来的第一个售货高峰期。  之前借的伙计非但没还回去。  连做木匠活儿的伙计也被拉来帮工,便是这样。  也得没日没夜的赶才能赶出订单来。  邓掌柜急得不行,当天下晌便亲自驱马来见夏小满汇报情况商量对策。 邓掌柜抵达望海庄,正是夕阳西下时。 夏小满对于城里地事一无所知,原是定的不必日日来报信,只等端午节纪灵书那诗会开了之后再说,因此这会儿正是晚饭后推着年谅在海边儿散步。 她其实爱海上日落比爱日出多。  日出着实太快,上一秒火球儿才在海平面上露个头,下一秒已是一纵而出,瞬间光芒万丈,咄咄逼人。  日落却是一个极缓慢地过程,火球没了刺眼的光芒,呈现一种将熄灭般的暗红色,慢慢的,一点点沉沦,若是海面无风无浪,那更美好,水波始终漾着碎金样的光,煞是迷人。 她从前就最喜欢这个时候出来,晚风徐徐,晚霞满天,没有清晨的浮躁,显得安静而祥和。 小时候是牵着父母的手来海边儿散步,夕阳把人影抻得老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长大后同男友偎依漫步,会在瞧着左右无人注意时,彼此交换亲吻,甜蜜而美好;原也一次又一次幻想,许多年后,白发苍苍,与老伴相互搀扶着甚至推着轮椅再来看日落,文艺腔的说一句“夕阳染红白发”,“共度残生”,又是怎样地幸福。 而如今……她确实推了个人来看日落……可是,哎…… 她偏头去看年谅,他面容平静,眼睛微眯着,望着波光粼粼地水面,夕阳没染红他乌黑的发,却是染红他白皙地脸。  发觉她瞧他,他也偏过头,目光相询。  她轻轻摇摇头,他淡然一笑,拉过她手握在掌心焐着。 五月间地处南方的玫州本已是极热,但因着望海庄在海边儿。  比城里温度要低不少,早晚起风时甚至有些凉。  夏小满出来时也是披着薄斗篷地,身上不冷,只是一路推着轮椅,手露外面,叫海风吹得发凉。 手上一暖,她绽出个笑来。  抬头望了望越发黯淡地夕阳,深吸一口气。  好像某个瞬间可以持续一辈子那么久。 可惜,实际上和谐美好持续不了多久。  那边长随跑来禀报,邓掌柜来了,在庄上没找到东家,等不及派人来请东家回去,便自己跑来海边儿找了。 夏小满瞧着气喘吁吁跑来的邓掌柜就是一惊,先前美好的心情“咵嚓”一声稀碎。  无数坏念头涌上来,——有过一次失败,再怎样也无法极度乐观,便是有点儿什么总先往坏处想。  况且,没大事哪能这么急? 忽然手上一紧,她低头去看年谅,他只道:“莫慌。  ”愈发攥紧她的手。 她牵了牵嘴角,点了点头。  待邓掌柜到近前,尽量平静问道:“什么事?” 邓掌柜一边儿喘,一边儿把这两天的事说了,道:“小的也没想是这样,现下东家还是尽快想个法子才是,这一两日地生意抓不住。  怕就有人拿了咱们的蟹八件去别家仿制了!” 夏小满简直听傻了,她没想到她期待地火爆没出现在走使用路线的开果器上,倒出现在走形式主义路线地蟹八件上;她也万没想到蟹八件竟是在大姑姐手上推广开来地——不是推广这件事本身,而是大姑姐这个人,她一直觉得大姑姐不给她拆台就不错了,能帮她简直是见鬼了,上次年谅腿的事儿没收拾她算她走运,这会儿……唔,应该是个意外……》_《 太意外了。  她脸上挂着笑,已是不知道神游哪里。 “东家……东家……”邓掌柜快急疯了。  蟹八件有多大利润?就看来下单地这些人。  个顶个富得流油。  都是银子打的面子!这每套蟹八件不净赚几百两都对不起自家,几十套订单。  那是上万两银子,抵多少匣子呢!若被别人截去生意,肠子都得悔青。 他忙不迭掏出誊地单子,奉与夏小满,道:“东家早做定夺……或是……盘几个铺子过来?借的人不长久啊。  ” 年谅发现满娘走神,不由一哂,晃了晃她的手,自家先接过单子来扫了一眼,夏小满回过神来,忙跟着一起看。  果然是形式主义战胜了实用主义,订单极具“贵”妇特色,一律是可着贵的来,铜的都没人搭理,皆是纯金纯银、镶玉镶宝石,简直不是显风雅,而是摆阔。 “需要盘几个铺子,大约要多少银子?”年谅问道。 邓掌柜还没说话,夏小满先打断,道:“先不盘。  ” 邓掌柜和年谅皆是一愣,年谅低声道:“琳琅阁账上银子若不够,你在官中暂支上一两万也无妨,崖山庄那边头批银子已是入账了的。  ” 夏小满已是想过了的,才刚起步,不能盲目扩张,还是等稳定了再说。  只摇头道:“不是差银子。  蟹八件前头这一阵子是卖得好,但一户人家能买多少套?一套能使多久?这不是瓷的,动不动就碎了,这结实着呢,许是十年八年都没事儿。  这东西仿地也容易,没多久怕遍地都是了。  这会儿谁都知道咱们急,盘铺子肯定高价,而一两个月下来,该买的买差不多了,仿制的也都出来了,咱们又许用不上这么多人了,到时候再兑铺子出去就难了。  连带着这些人也没活儿做,咱们既不能白养活着,又没法子让他们自生自灭,左右都是麻烦。  ” 邓掌柜脑门冒了汗,道:“东家,不能这么想,有了现下这几笔,就能将几个铺子本钱赚回来了,彼时再兑出去,兑多少银子是多少银子,都是白落。  现下这几笔要抓不住,往后更没生意了。  ” 夏小满道:“还是等稳定了再说。  当然,现在的生意不能不要,但是咱们不兑铺子。  咱们先头不是借人么,现在还是借,立个契,算他们在咱们这里打短工,咱们给那些铺子里多少银子。  给帮工的伙计多少工钱,都写进去,白纸黑字,双方认可。  时间……就先一个月吧,到期再续。  咱们等于免费……唔,我是说,白教他们学徒做蟹八件地手艺。  那些铺子东家一定乐意。  也就这阵子,回头他想把人送进来咱们都不收呢。  ” 见邓掌柜面露难色。  她也没理,继续道:“前头这些单子要紧着做出来。  之后就开始限量,每天接单子多少数,手艺一定要保证,力求精益求精,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蟹八件哪里都能买到。  但琳琅阁地才是最正宗最好的!只要有这个口碑出来,以后就总会有生意,而且,还是越是限量,来买的人越多。  ” 邓掌柜道:“东家后面说的我省得,只是借人这个……” 夏小满道:“邓掌柜先前不也借来了?我相信你能做到。  学徒就这样了,师傅的话,倒是得多雇两三个。  凌二一人肯定忙不过来,这个你去问问凌二的意思,让他举荐。  你这边有什么好人手也举荐几个,叫凌二看看,主要是看合得来不,能一块儿做活儿地就用。  ” 邓掌柜抹了一脑门子汗。  无可奈何应声称是。 夏小满笑道:“还请回去转告,难得开门红,大家伙辛苦一下,这阵子忙过了,定封大红包相谢,人人有份。  邓掌柜,你的那份就不用我说了吧。  ” 邓掌柜也没太欣喜地模样,主要还是愁人手问题,便只谢过东家,就要回去。 夏小满忙道:“天都快黑了。  就在庄上住吧。  来回跑马也太辛苦了。  其实也不必你亲来。  打发小伙计过来就是了。  ” 邓掌柜道:“谢过东家惦记,只还得安排东家交代这事。  明儿再回去怕是耽搁事了,还是这就走。  这边儿道好走,黑也没什么。  ” 夏小满便就没再相留,年谅吩咐了安排两个长随护送回去,也是回府里知会韦楷,若琳琅阁那边忙不过来,就叫家里人过去,帮着做些不需要什么手艺的活儿。 送走了邓掌柜,夕阳也彻底沉入海底,只剩下微末地红霞犹是不干,紧紧抓着天边一角。 夏小满忽然觉得特别不真实,从眼前地景色,到蟹八件这件事。  一直期待一直期待,可真实现了,反而怕是虚幻。  她仰起头望着墨色渐浓的天空,深呼吸再深呼吸,止不住满脸地笑,喃喃道:“成功了……” 年谅一笑,握起她的双手,道:“恭喜。  ” 她歪头看他一晌,粲然一笑,使劲点了点头,忽而俯下身,抱住他,同样被海风刮得微凉地脸颊贴上他的,阖目感受那片皮肤的热度,低声道:“同喜。  ” 他一笑,揽住她,偏头亲吻她腮颈,半晌方低声道:“天黑了,也起风了。  回去吧。  ” * 一向自诩信奉实用主义的夏小满同学到底靠了形式主义物什淘到了第一桶金。 之后的经营却不是如最初那般一帆风顺,借人计划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亏得邓掌柜也不是简单的人,最初辛苦了几日,到底从几处划拉了人来。  伙计是不缺了,师傅这边却不容易找。 凌二那边在金玉这一行里并没什么好友了,倒是叫邓掌柜挖来一个从前金玉堂跳槽的师傅,同凌二合作过,虽没交情,但彼此认可,现在也能配合到一处去。  再在玫州城寻成手师傅便不容易了,邓掌柜提出要去瓒州雇,夏小满也同意了,只还没找到合适的。 琳琅阁不是至善斋,到底没年家地牌子,没人卖这个面子,蟹八件走俏后,各大金玉行都开始仿制。  人家无论资金还是人力资源都强过琳琅阁,又都是多少年的老铺子,早有一批固定的客户,琳琅阁的生意便被分走不少。 然琳琅阁占了一个先机,最初大赚一笔不说,名声也打出去了,“正宗”两字抬了不少身价,而后走的精品路线,又有款项限量的说法,吊足了人胃口,到底站稳了脚。 金玉堂也开始做了蟹八件。  最初颜如玉见着蟹八件时便是顿足捶胸,只恨当初没能拉得夏小满入伙。  抛开旁地打算。  就只说,这等好创意可哪里去寻?步人后尘又能赚上几个子儿?她像痛失一座金矿一样,抑郁了许久。  听说琳琅阁缺人四下借人时,她还想失而复得,主动上门去找邓掌柜,示意乐意合作。  可惜邓掌柜受了夏小满死命令,绝对不和颜如玉扯订单之外地任何事。  便只婉言谢绝,她只能抑郁到底了。 对于金矿敏感的人可不在少数。  窦煦远鼻子就永远那么灵,他从北边儿一回来就找了年谅,自然先是探病慰问,然后说了轮椅卖得尚好,接着吹嘘了自家的瓷器,还有要年谅入伙的意思。 年谅对于他的执着十分无语,就在准备端茶送客的时候。  他又说起想代理蟹八件的外省销售。  年谅也不好做主,同夏小满商量了一回,便是应了。 窦煦远手脚极快,人脉也极广,到了五月底,蟹八件风潮已是席卷所有沿海城市,玫州地蟹八件像珰州的木器一样都成了当地特产了,琳琅阁也被奉为经典。  分得了最大地一块蛋糕。 夏小满并未扩大生产,而是实行了承包制,在仿制品遍地仿制工艺水平较高时,把半成品制作包给一些小铺子,只将精加工这块攥在手里,因着严格把关。  发现一个不合格就整批退货,高额索赔,整治地小铺子不敢作假,质量上有了保证,效率也大大提高了,终是一个铺子没盘,以最低的成本确保了稳定供货。 此后便是顺利了,夏小满过上了自来这里之后最为顺心地一段日子,望海庄毕竟离着城里远,她又是权利下放。  铺子里一般小事都交由邓掌柜处理。  只有出大事时那边才会派人来请示她,实际上。  又有多少件能称之为大事? 于是夏小满除了同偶尔过来的纪灵书讨论讨论图样,陪她海边儿玩阵子,其余时间主要业务就是陪着年谅做复建散心了。 江湖救命药物不是盖的,效果确实极好,一个月的时候年谅已是能拄拐走了,想来冯友士所说两个月行动自如大有可能。  而夏小满这边宫寒症状大为减轻,早上起来摸着小肚子也不凉了,五月生理期虽然血量没有明显减少,量还是不小,但时间已经恢复正常了,也没了燥热嗜睡地毛病。 夏小满觉得现在简直是在过退休后的日子,晚饭后两人固定去海边儿转上一圈,看夕阳晚霞,而白日里没事就在玻璃大棚里呆着,像老人家一样晃着摇椅晒太阳,他看他的史书棋谱,她拿几条彩线学着打各种络子打发时间,一旁支个小桌放了笔墨,想了什么点子就立时写下来。  又或者做些娱乐项目…… 玻璃大棚刚建好时里面什么都没有,只设了十来个架子,用夏小满的话说,纯粹晾被用的。  人家暖棚是种花种草种蔬菜,夏小满同学都给省了,准备专物专用。  后来也是爱闻被褥上的阳光味道,便在这边设了两个藤摇椅,摆了个小桌,没事过来坐坐。 既是成了休闲室,自然就要装修一下了,这才在里面种了草坪,铺了几张毯子,又挪了几盆花。  晾被的架子摆了个五行八卦阵,中间设的桌椅,既透着亮,又被褥挡着,那一面玻璃墙透进来地阳光也不会直射到人身上。  棚顶上种了蔓藤植物,阳光洒下来,被叶子当去大半,只剩下斑驳的光点,便就不会很晒。 在年谅大好了之后,发现在这里做点子旁的事,也是别有意趣,——首先是光线好,其次绿意盎然瞧着就精神愉悦,重点是虽知周遭锦被遮掩外头看不见,心理上却带着点儿刺激,实在妙哉。  于是便特地改造了把合欢椅放过来,尽情享受美好生活。 然美好生活真的不具备持久性,终结这种顺心美好生活的家书就是在一场美好运动之后送来的。 送水地小丫鬟红着脸禀报其荩方才送了信和邸报过来,拿进来放在桌上。 夏小满与年谅擦了身子,换了衣裳,自家懒洋洋爬回浴桶里继续泡着。  他取了信本还倚着摇椅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调笑几句,待拆了信一看,便彻底笑不出来了。 先是京里来的消息。 有御史参吏部尚书郎殊胜之子郎子旭,目无法纪、横行市井、强抢民女、纵奴伤人等罪,呼啦啦列了十来条,条条有鼻子有眼,还不止今年,是把两三年的旧事统统翻出来的。  又有一条是,殴打朝廷命官,——据说这御史是一脸青青紫紫淤血伤痕上的朝堂,以身示例,证明郎子旭有罪。 然后郎殊胜那本就被炒得火热的营私舞弊罪之外又加了一条教导无方纵子行凶。 郎衙内名声一向不好,其实皇上也有耳闻,但因着既有老太妃旧情,又惜郎殊胜吏才,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不晓得是脸上过不去了,还是什么人让他下了狠心,竟把郎殊胜踢出京师,外放西南瑭州。 吏部本来侍郎的缺儿还没补上,不少人盯着,眼瞅又空出来个尚书!皇上也不吐口,暂叫副都御史潘剿与吏部侍郎陆西原共理。 一个是皇上跟前新近红人,两度被封钦差派往沿海考察;一个是吏部老牌干部,副手位置坐了多年,业务熟练。  满朝皆知这尚书便就从此二人中产生了,都持观望态度。 年谅恨得牙根痒痒,他挖坑是想埋了陆西原,结果陆西原竟有手段把郎殊胜踹下去填坑,踩着郎殊胜再往上爬。 他笃定的认为,参郎衙内的事一定是陆西原做地。  ——郎衙内虽然恶行不少,但御史所报事情十之七八不是其干地,都是那群衙内钻所为,可惜名声在那里摆着,这事赖到郎衙内身上,也是百口莫辩。  陆老三陆绍虞是标准的衙内钻,一向和郎子旭走得近,事情知道得可不少…… 夜行逢鬼不可怕,最可怕地是睡在身边的人变成鬼。 虽然年谅也想整治郎子旭,这厮才是打纪淙书的罪魁,但这么被陆西原利用了,他自然是极度不爽,更何况陆家父子还在逍遥,还可能升官! 只是可能,不说潘剿是御前红人,单说陆西原虽然化险为夷,却也没彻底洗干净,还在有人叫嚣着“陆西原是郎殊胜同党需得一同治罪”。  他想往上爬,依旧没有靠山,缺乏盟友。 这样一个时候,而在外人看来,是政治投机最好的时刻。  ——陆西原距离尚书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此时能助他一臂之力,回报注定丰厚。 五月间年崴回京,陆西原求见。 末了,年谅便收到这样一封家书,说是七月玫州酷热难耐,不若回京避暑,彼时腿伤也应该不碍事了,正好去陆家下定。 大老爷已答允与陆家的亲事,腊月陆家四小姐及笄后,便即迎娶过门。 ————**————**————。.。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4、局中人⑨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五好和井径绝尘埃  14、局中人9 年谅已经有很多年没给父亲写过书信了。  从前写信也是在祖父的注视下书写,用最复杂的句式表达最简单的意思,没有情感可言,只汇报学业和家里情况。  十四岁之后就再没写过。 如今执笔,句式也简单起来,依旧没有情感,也没提身体、没提事业,甚至没提婚姻,只问一句话,瑾州的铺子怎么处置。 婚事强辩无用。  “孝”字压下来,反抗者死无葬身之地。  但没下定,那就不是死局。  他得想法子把这个局给撬开,断不能让陆西原那个老狐狸如愿的。 “娶谁家也不娶陆家。  ”那日他怒极,这样同满娘抱怨。 结果他那识大体的满娘倒与他支了个招。 “玫州到京里书信往来需要时日。  若是没收到家书之前就定了旁的亲事……不算不遵父命吧。  ”她道,“你觉得表小姐怎样?” 她刚刚洗过澡,打了莲花胰子,身上有淡淡的荷叶味道,闻着当是十分清凉,他却觉得有些烦躁。 满娘素识大体。  他知道。  他一直知道。  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觉得若从她话里听出酸味,听出她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他心里一定会难受。 可现下,似乎听不出半点儿了,满娘还是那个识大体的满娘……忒识大体了……还与他这般支招……可他这心里……怎么这么别扭?! “满娘。  ”他张了口,却发觉他竟是无话可说。  她如此识大体。  他能说什么?!他突然恨起她的识大体来。  终只能道,“我原就与你说过,此言不必再提。  ” “是说过。  性子合不来。  但我原也说过,如果不是调教表小姐,就只能等着调教陆四小姐了。  ”她道。 夏小满地理解,这就是个比较级的问题。  两害相权取其轻。  况且,纪灵书未必是“害”。  而陆四小姐一定是。 并不是说牛魔王的妹妹一定是妖魔,哥哥不咋地妹妹人不错的也不是没有。  本家三房的爷和小姐们不就是典型的例子。  而是说,不论贤愚,只要伊进门,以年谅对陆家的仇视,俩人不掐才怪,就别想消停了。 再者,她希望是纪灵书。  她希望。 见他听了脸色变差。  掐她手骨掐得越发紧,她也觉得讽刺,他们刚刚和谐欢爱一场,然后扭头讨论这个问题,实在…… 她什么话也没有,只往他身上一趴。  自省一下,她竟是从未“希望”过他怎样。  不是理性战胜感性,竟像是理性吞噬了感性。  半点儿不剩,喜欢不喜欢这个男人都成了不相干地事,“他总会有一个妻子”变成一切的前提,让她所有地“希望”都绕道而行。 年谅拒绝了二选一,他一个也不想要。  陆家女固然不肯娶,表妹也不是他想要的妻。 他也许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琴瑟和弦其实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具体到容貌才识德行家世,他一点儿也说不上来;但是他知道他不想要什么,——他不想要一个他觉得没法对伊好的妻子。 这个看似理性的选择,其实充满了感性色彩。 对一个人好。 年少时他一直别扭着一口气,发誓绝不像父亲那样,他这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一直一直对伊好,生生死死,只伊一人。 他十四岁那年从死亡线上爬回来。  发觉家里给他塞了一个冲喜妾时。  是愤怒到了极点,万分憎恶那个让他“只娶一个女人”梦想幻灭的满娘。  直用了很久、经了很多事才扭转对她的厌恶。 诚然现在他有了满娘,也对满娘好,那句誓言修上一修,也只是女人数量上有所改变,对妻子地心意不曾有丝毫改变,必是要一生一世对伊好的。 ——如果娶一个他不可心的女人,无法对她好,那他和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表妹就是亲妹妹一样。  对她是妹妹的好。  ”他道。  是对妹妹的好,不是对妻子的好。  他也无法想象他对满娘做的这些挪到表妹身上是如何的,压根不会去想。  他只道,“满娘,不必再提。  ” 他所谓地“好”,是爱情吗?无法爱上表妹。  她牵了牵嘴角,能像妹妹那样呵护未尝不是好婚姻,总比娶陆四小姐相敬如冰的好吧。  不过既然他拒绝二选一,这话也就再没法说。 也罢,反正,她也不只这一个选项,他拒绝选择,她也可以走别的路。 那她就需要回城一趟,到铺子盘盘帐拢拢银子。  没扩张最初是为了生意考虑,不想赔钱,现在看来是对了,流动资金无比重要。  固定资产哪里能随身携带呢? 年谅说,七月不回京。  “腿伤未愈,不回京。  ” 但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她还得做回京的打算。  回去了,还能再回来?还是就此…… 她得撺掇他回城,在望海庄里她能做啥?难道还能出海不成……?跳海还差不多……o(︶︿︶)o 可惜,她回不去,因为他不回城。  他回城就等于向人宣布他腿伤好多了,他现在需要继续“养病”,只招方先生往来望海庄,送些消息,商量事情。 年诺也是同期收到的家书,对于娶陆四小姐这件事也不大满意。  她对陆家并不太了解,但也在母亲的信里知道一二,母亲待见地人她未必待见,但她相信母亲不待见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货色。  然对于这件事,她也没什么发言权,大伯父已经决定的事,她又能怎样。知道弟弟倔强。  而且对大伯父地怨也不浅,这次又没给他可心的亲事,怕是几股火儿都要拧一起去了,她翌日就赶来望海庄,劝慰弟弟,只能尽量往好处说罢了。 年谅同大姐倒没抱怨太多,也没提想撬这局的事。  只顺着姐姐说了阵子,又问起姐夫胡元慎。  他是想找姐夫谈谈时局的。  好研究从哪里下手。  然最近的私盐案子让胡元慎半点空闲也不得,一个来月不曾休沐,也就一直没得空过来。  年谅遣方先生去也是跑了好几次才得着一次空见上一面。 胡元慎对陆家没什么恶感,凭心而论对于能多一个吏部尚书的亲戚还求之不得。  提及朝局,他还笑对方先生道是瞧着陆西原把握更大一些,潘剿这两年没少压榨东南沿海诸州,下面早有不满。  只因他是圣眷正隆,不少人在观望罢了,现在就看有没有人背后捅刀子了。  又道陆西原好谋算,近年西北大事没有小事不断,皇上对西北越发关注,也就越发器重边陲重臣,这会儿陆西原同大伯父站在一处,不少人得掂量掂量。 潘剿受贿的事年谅已听年诺说过。  若能在玫州瞿家一家就榨出二十万两来,这两年钦差做得银子也得有几百万了,但即使有人捅,也不会查出这许多便是了。  而陆西原其实也一样,京官手里有几个是干净地?尤其在主管百官地吏部,每年外官孝敬地冰敬炭敬就不会少。 陆西原和潘剿现在处于微妙地平衡中。  两人肯定都有对方的小辫子,但是如果不能一击而毙,一旦对家反扑,那就是两败俱伤,——现在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坐等渔翁之利。  所以现在给陆西原轻微的下点儿料根本不会有用,得想法子丢点儿重要把柄给潘剿。 回头,就由潘剿收拾陆西原了。 * 六月初,年崴的回信到了玫州府,不同于儿子信笺的简洁,他长篇大论写了西北政事、京中朝局。  倒不是分析。  大半是歌功,小半像游记。  而后辞藻华丽写了一大片子勉励儿子的话。  年谅几乎要失去耐性地时候,才在文章的末尾段落中刨出了他上次提问的答案。 老爹是语重心长,大概意思是,你在玫州能有了自己的铺子这很好,刚开始经营不要贪功冒进,还是得稳扎稳打,慢慢积累经验。  你现在一个人管着铺子,又管年寿堂和崖山庄,已是全负荷,再添瑾州六个铺子,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况且瑾州的铺子又在外地,麻烦更多。  你五叔经营的好好的,不若就让他继续经营下去,银两上略少了点子,但要省多少心少受多少累呢,况且你现在也不差那点银子,倒是身子一直不好,得少管些事,多养身子。  所以铺子还是先烦劳你五叔代管,等你这边铺子都稳固了,身子养好了,经验丰富了再拿回来不迟。 年谅拿着信冷笑半天,父亲地态度总让人难以捉摸,这次不是琢磨旁的,是不知道父亲是装傻还是真傻。 但无论是哪者,铺子是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他一定要拿回来。 父亲对于陆家的婚事倒是简单的只提了一笔,道是早有旧盟,因着陆家四小姐未及笄,你身子也不好,这才耽搁下来,如今一切都好了,你也年纪也不小了,当是该办了的。 他把信团成一团。  旧盟,还说旧盟,和母亲地旧盟碎了一地,竟回过头来同他说你要守旧盟。  可笑。 陆西原那边加紧下手吧,在下定之前,他也要让他的旧盟粉碎一地。 他这边加急催促京师的讯息才发出去,那边邸报到了。  一报是西北恖骨藩部叛乱,边关军情吃紧,年崴已启程返回理州,朝廷又遣武将军领兵平叛。  一报是太后懿旨,八月后宫选妃,凡年十四至十七、父官居四品以上者,皆可有资格参选。 自西北最大的藩部圪朵噶大首领过世后,近些年就一直不太平。  恖骨藩部也是反复作乱,每有灾荒或者部落内讧时,都会跳出来找大秦打一架,好转移内部矛盾。  去年一冬各地降水都少,年初旱情还不显著,到了六月青黄不接的时候。  饥荒全面爆发出来,恖骨藩部受灾严重,便就一路打劫大秦边关小城地粮仓来填肚皮,就此挑起战事。 年谅对此并不关心,也不担心,朝廷不是无力平叛,却是因着西北几大藩部皆络有亲缘。  唇亡齿寒,不能一锅端便只会陷入一对多的苦战。  所以朝廷每派大军也只是将恖骨藩部驱赶出境,赢些供品,顺便震慑一番蠢蠢欲动的其他部落罢了。 他关心的倒是选妃之事。  有秦以来,禁中一向忌讳外戚,后宫嫔妃多是四五品官之女,二品以上的只有两位,还有一位只封贵人。  三姐年语在其中就算家世极好地了。  如今皇上竟一改成规,要纳四品以上官员之女!综合先前皇上拾掇御史台,又拾掇吏部,看来朝堂之上要重新洗牌了。 不止如此,关键是陆家四小姐符合这个选妃标准! 如果陆家能主动退亲,那是再好不过。  当然,即使这样,他也不能白忙活一场。  也小小地回敬陆西原一下,谁让其想算计他、让他闹心一个月来着。 年谅叫了其荩来,重新做了战略部署,叫他尽快送信回京。 忽然又想起件事来,五叔年岌只有嫡出地一子一女,两人在“言”字辈里恰都行八。  八爷年谱和八小姐年词,年词今年十五,也是符合选妃标准地,不晓得五叔会不会送她去选。  如果…… 他又吩咐其荩道:“其莨如今没事了,叫他往瑾州去,五叔那边若有什么消息,及时报来。  尤其最近宫里选妃……” * 京城没有消息,玫州城倒有了惊人消息。 “窦煦远同你是什么生意?”一直忙得没空见年谅地胡元慎竟然亲自跑来望海庄,张口就是问了窦煦远。 已能独立行走的年谅依旧病中模样,倚躺在床铺上见的姐夫。  听了姐夫的话。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道:“至善斋的轮椅和琳琅阁的蟹八件。  ” “与他合伙?”胡元慎又问。 “不是。  他算得是牙人经济。  ”年谅解释了一下代理商的意思。 “如此说来,是没干系了。  ”胡元慎又问道:“他瓷器生意你半点没沾吧?” “没有。  ”年谅越发困惑。  道:“出什么事儿了?”窦煦远地瓷器并没有往京中运,不存在献贡瓷没献好惹得龙颜不悦降罪下来的问题吧。 胡元慎全问完了这才松了口气,舒舒服服往椅背上一靠,端过茶水来喝了几口,然后才慢悠悠道:“六弟猜这窦煦远当初为何找你合伙做瓷器?” 年谅一笑,道:“姐夫说的我是真糊涂了。  当初也同姐夫说过,我疑他想做贡瓷。  ” 胡元慎摇头笑道:“再没想到的。  这小子财迷心窍,盗贩私盐!” …… “窦煦远贩卖私盐?!”夏小满听得一头雾水。  “他至于吗?他家生意很大啊,贡冰就能赚多少呢,咱们这两桩生意他也没少赚……” “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  ”年谅摆弄着她的手指,道:“你是不知,私盐暴利。  玫州产盐,市售一斤六十文,往不产盐的西边去,一斤三百文也是有的,去了车销路费,只运盐去卖就能挣三倍以上红利,只盐引不好求,这块要摊些花销,那红利也能在两倍。  盐户的浮盐卖地本就便宜,私煎的更是价廉,一斤净赚一两百文,窦煦远这次查出来的,两万零四百石,你说是多少银子?” “天呐……”她咂舌道,“我原来以为只有边关的盐才是暴利……”她仰头瞧他,道:“当初他找你就是因为大姑爷管盐政吧?” 难怪当初出手大方,亏得年谅没入伙!也亏得他们的合作只是代理商关系。  想起她还撺掇过让年谅和他合伙做轮椅生意,都有些后怕。  有银子也要有命花才是。 他点头笑道:“嗯。  是冲着姐夫来的,指着姐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救命呢。  还有一则,他倒是奸猾,盐是用瓷器运走地。  ” “呃……是防检查了。  但,瓷器。  那能装多少?”她觉得世界老神奇了。 “其实装的也不少。  ”他道,“还有几次他运地瓷土出去,覆层是瓷土,下层都是私盐。  ” 她点点头,行,这脑瓜儿。  “不会连累咱们吧?” 他哈哈一笑,搂得她紧了些。  道:“你原不就说,这般签了契。  他帮咱们卖物什,还同咱们没干系么?既是不相干,怎会连累咱们?且安心,他现在关在都转运盐使司的大牢里,若是疯咬乱说话……” “唔……”她点点头,道,“秋后问斩?” 他道:“还在审呢。  ”说着凑到她耳边。  低声道:“他们想让他咬侯廉孝出来。  ” “不咬不也跑不了吗?都是这样的亲戚了。  ”她奇道。 他摇了摇头,道:“侯廉孝可以推说不知情。  没搜到账本就没证据,定不了侯廉孝的罪。  这会儿侯廉孝肯定写了谢罪折子,再往京里求救吧。  ” “求救?嘿。  ”她冷笑一声。  这链条从下面一直链到上面呢,底下出事了,上面的巴不得赶紧脱下几环来,让底下自生自灭好了,以免连累上面。  自古替死鬼多的是。  侯廉孝也只会成为其中一个。  他这会儿越疯狂的求救,怕是沉得越快——谁都怕他咬上来,都欲除之而后快。  他都很可能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地。 年谅心情是愉悦地,这大半个月来这是最为愉悦地一日了,侯廉孝算计他时候可想到有这一天?哼哼。 他的手伸进满娘地衣襟里,摸着腻滑的皮肉。  听着她还嘟囔着窦煦远和侯廉孝,凑过去堵了她的嘴,半晌,低声笑道:“窦、侯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根基不牢,还不是说垮就垮了。  这和咱们全不相干,咱们且乐咱们的……” * 当看到小小的蝴蝶扇动一下翅膀时,年谅绝不会想到,某一处会有强力风暴。 就像他想不到,潘剿地垮台竟是从侯廉孝的疯狂求救开始的。 侯廉孝的求救自然不会引起任何人同情援助。  只引人厌烦。  他像壁虎的尾巴一样被抛弃了。  甘心做弃子的又有几人?他开始拿一些秘密来威胁那些得到过他好处的人,他其实未尝不知道这极可能会加速他的灭亡。  但只能饮鸩止渴,报以最后一丝希望。  当然,希望很快变成了绝望。 然后,被人废物利用。  他是这盘棋地弃子,很快又成了旁人手里的利器,这第一刀就是砍向风头正劲的潘剿。 潘剿在为钦差巡视海防那两年,每到玫州,玫州知府侯廉孝都会孝敬冰敬果敬,前后五次,共三万七千两。 真论贪墨,这点儿银子其实上不了台面,但这事儿却撕开一个口子,很快沿海诸州揭发检举折子纷纷而来,潘剿的银山渐渐浮出水面。 皇上震怒,下旨彻查。 痛打落水狗谁人不会?没用陆西原振臂一呼,就有无数人先上去踩了。 于是,陆西原虽没得加封,但很明显,这尚书之位已是纳入囊中,之前那些说他罪责的声音也就渐渐消失了,只剩花团锦簇,好生得意。 年谅收着消息时,简直气炸了肺,连说了十八声小人得志。 然而小人到底是得志了。  此后他想扳倒伊,难上加难。  可以找有风骨不畏权贵的小御史下料,但是再不会有人推波助澜,无冤无仇又脑子没进水地任谁也不会得罪未来吏部尚书。 小人到底是得志了,就要成为他的岳丈老泰山了。 要同家里撕破脸吗?一个没法对伊好的妻子难以忍受到这等程度吗?不惜与家族对立?又不是因着他已有爱人了,而是要把爱人的位置空出来,虚席以待,关键还不知道哪百辈子能遇上。 值得吗? 他开始写信的时候,她研着墨,问他道:“你这到底是和陆家赌气,还是和家里赌气?” 他执笔的手一顿,复又落下,扎扎实实的书写,道:“与父亲吧。  不想做他那般负心薄幸之人。  ” “你觉得表小姐怎样?”她叹了口气,道:“对妹妹的好也是一种好。  这种好也可以支持人走一辈子地。  这种不算负心薄幸啊。  ” “满娘。  不必再提。  ”他甚至没抬眼。  只挑了挑眉,牵了牵嘴角,满娘先前一直说这个人执着那个人执着,他突然发现,她也是个执着的人,固执地认定了表妹。  “我必不会娶表妹。  不能明明省得……却让表妹受委屈。  这也对不起姨母。  ” “你会让她受委屈吗?对妹妹那种好就是委屈?”她撇嘴。  “生活幸福与否和感情地性质无关。  爱情到最后也会变成亲情。  ” 他偏过头看她,有些词儿他不大懂。  社会制度决定了他们的立足点和视角全然不同。  他懂词儿了也未必认可意思。 那她就说点儿他懂地吧。  她道:“你可想好了,这封信发出去之后。  不知道来的会是什么呢。  ” 他嗯了一声,道:“便是不容我也无妨。  我既不屑薄幸之人,若还为之,岂非要懊恼一世。  还不若身无长物心下坦荡。  ” “牛心。  ”她轻啐了一口,怎么就认准了那是负心薄幸呢?而且,他怎么跟个圣人似地呢? 他一笑,又写了一句。  压笔舔墨,抬眼瞧着她,忽而低声道:“满娘,无论他日怎样,都会对妻和你好,生生死死,只你二人,必不负。  ” 她一时失语。  表白谁都爱听。  但三个人的婚姻,太拥挤。  他总会娶妻,她知道,她若留着,也只是权宜之计。 她手没停,继续研着墨。  一圈又一圈,忽而嚼着他地话,想起一个人来。 青槐。 这个禁忌话题她一直没再提起过。  怕提了不好处理,一个青槐牵扯了太多事,包括她的身份。 他绝口不提青槐,焉知是他负心?许是心底最深处的伤,一直不敢去触碰。 青槐。  她思虑着自家的,不留神这个名字默念出声。 他悬腕一顿,抬眼看她,她起初没察觉。  当发觉他看她时。  她忙扯出个笑来,道:“没……没啥……”再低头。  纸上已滴了一滩墨,这封信算是废掉了。 她挪开镇纸换了一张宣纸上去,堆笑道:“你继续。  ” 他一直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想说什么?” 灯火跳动,他脸色不大好,说话时格外僵硬,她知道躲不过去,挑了挑眉,道:“我是说,你所谓必不负,不是只二人。  是只三人。  就这样。  ” 他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她,笔尖又滴下墨来污了纸张,她深吸了口气,又换了一张纸,向他道:“你想说什么?” 他垂了眼睑,撂下笔,转过身来,无声无息的向她招了招手,在她走到身边时候搂住她的腰。 “满娘。  ”他似乎很艰难的开口,道:“我累了青槐,累了你。  ” 费了半天劲儿就说这么一句啊?!她撇撇嘴,拍拍圣人地肩膀,劝慰道:“都过去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这件事你也别太自责,谁都不想……” 她就差没长篇大论念悼词了,忽而听见他又道:“我没动青槐。  ” “啊?!”她下巴砸到他头上了,咔吧一响,她半晌才觉得下巴能动了,嘎巴嘎巴嘴,结结巴巴道:“那个孩子……难道……” 他嗯了一声,低声道:“那日她病着,恰是大夫与我诊脉,便叫与她也看看。  结果……” 她晃了一晃脑袋,抬起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看了看,珍稀物种啊,雄性圣母,这tmd是圣父啊?!给别人养孩子?啧,真传奇。  在古代就更传奇了。  是爱情的力量啊……看来他爱青槐比她想象得还深,爱到能给人养孩子的地步?!真是个圣人。 “你也太伟大了……”她从牙缝里挤出赞美。  狗血吧,台词肯定是‘我若不认下,她当场就是个死,所以我为护她周全挺身而出……’ 她脑浆都变成狗血浆了,未成想他道:“我若不认,便是戴了绿帽,被人戳脊梁嘲讽一世。  如何能忍?” 呃……?她下巴再次掉下来。  一秒钟,圣父变成了撒旦。 就算他没碰,人家也会当青樱青槐这等贴身丫鬟是他女人,她们偷人,确实会有人嘲笑他帽子颜色不正,而且还能引申到旁的问题上去——比如x能力问题,进行人身攻击。  他这样的性子,断不会让自己有这样的把柄落到人手的。 但是…… “你是年家嫡子。  那个孩子会顶着你长子地名义……”她还是觉得不靠谱,他的身份,这也是对家族的不负责任。 “不会有孩子。  ”他低声喟叹,像在晾晒内心,翻出所有秘密,“用药。  孩子只会是死胎。  ” 呃……?她捧着他的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的翅膀究竟有多黑? 他看着她的眼睛半晌,顿了顿,声音愈低,道:“是孽种。  是她哥哥地。  原也不能留。  ” 这回她额头撞上他头顶了。  苍天,还有多少事出乎她想象?!好吧,她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那个孩子带着尾巴。 “青槐不是妖孽。  ”他喃喃道:“是我累了她。  她想自尽也阻了她,又许她孩子生下来就送她走,生怕她一自尽这事穿帮损了我的颜面。  确是想送她走,等她生了死胎,随便什么由头就打发她了。  却不想累她横死。  ”他搂着她的双臂愈发收紧,道:“更不曾想也累了你……” 她叹了口气,孽缘啊。  他刚醒来时,那么紧张青槐,是因为愧疚?或者,也曾喜欢过吧。  青槐和青樱是伺候他长大的。  她忽而可以想象,他在听说青槐有身孕时的震惊和愤怒。 而青槐和她哥哥……囧rz。  她揉了揉磕疼了的脑门,决定去睡觉了。  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东西,脑子需要休息。 “满娘?”他轻声道,目光坚定,没有一丝怯意。 他说出来,不过是话赶话赶到这里,也是憋闷太久了,并不是请求谁原谅什么的。  他一直也没觉得自己错,重来一遍他还这么选择,他不会让人戳着脊梁骨说一辈子风凉话。  没罪,自然不需要忏悔。  如果一定要说有失误,对,只能叫失误,那就是连累了青槐被害。  连累,这才是让他有精神负担的根本。 她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笑了。  真好,他是一个人,有谋算,有私心的人,不是圣父啊之类地奇怪生物。  对此她忽而满意,要知道面对一个脑残圣父也是很有压力地事情。 至于他的执着……她在他脸上啄了一口,道:“你继续写信吧。  做你认为正确地事儿。  我呢……先去睡觉了。  ” 参照物不一样,谁能说谁是错的谁是对的?依着本心吧。  只要不后悔。 他先是一愣,随即哂然一笑,道:“好。  ” 翌日一早,年谅准备把那厚厚的一封信交给持蔹送走时,其荩赶了来,送上了刚刚抵达的家书。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还是先道歉,送来晚了。 这一章开头前后推翻了七次,弃了几千字,改得面目全非,最后这样下来,自己读起来还是觉得很奇怪,但是已经没体力推翻了。 本来想虐纪灵书来着,咔咔,都想好一个狗血段子了,而且是想了很久的。  但是兴奋的和一姐姐提的时候,被强烈要求删除下去了。  so,纪灵书,乃有福了。  阿门。 然后是青槐这段,笑,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加。  还是加上了,为此又多熬了将近两个小时。  那姐姐原还和我说不解密比较好。  但话说我实在顶爱黑暗,这可咋整啊…… 看完这段觉得不合理的,觉得恶心的,觉得bt的,板砖皮鞭我统统收,为了我的恶趣味…… 现在是凌晨两点五十七,明天还要上班,需要六点起床。  这就是为嘛我说以后一年半载不会写新文了。  真熬人。  。  。  。 以上。 十六顿首。  爬走睡觉。。.。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5、局中人⑩ - 十样锦 - 秦十六  卷五好和井径绝尘埃  15、局中人10 话说在头里: 这章显示是三千来字,实际字数一万零四百。 嗯,我对三房太有爱了,笑,写五小姐这段写的太长,又舍不得删掉,虽说实际上和剧情很有关系,但仍怕被人说讲不相干的浪费大家银子(咳咳,主要也是写太长了),所以这七千字免费奉送,希望可以少挨骂。 再次解释,对于包月读者来说,没赚也没损失咩;对单订读者来说,算省了点儿…… 十六爬走,敬请观赏。 ————以下正文———— 卷五好和井径绝尘埃15、局中人10 阜泽年府三房后院 阜泽的六月也已是大热,五小姐生母关姨娘的屋里却是门窗紧闭,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关姨娘倚着半旧的青缎靠背躺在床上,身上穿得立立整整的,却还盖着夹被,一张脸焙得通红,布满了细汗,妆也有些花了,梳得整齐的头发更像水捞过似的,精湿精湿。  小丫鬟芍药拿着湿帕子帮她拭着额头鬓角,口中道:“要不主子躺躺吧……叫姑奶奶瞧见再……” “没事儿没事儿。  ”关姨娘收回望向琉璃窗外的视线,不耐烦的打断她,道,“说了多少遍了。  有功夫说这些牢什古子不如往前头看看诊儿多暂过来。  ” 芍药忙道:“主子稍安,茉莉去看了呢。  定是夫人高兴。  多留了姑奶奶会子。  ” 关姨娘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目光一早飘到窗外,口中嘟嘟喃喃不知道说地什么。  芍药拿手背蹭去鼻尖上的汗,偷偷叹了口气,帕子又落在自家主子额头上。 一炷香的功夫,院里热闹起来,老远就听见九小姐十四爷生母白姨娘那特殊的大嗓门。  声大语速快,爆豆子一样叽里呱啦。  而后才见三房姬妾丫鬟众星捧月般护着五小姐年诊一路嘻嘻哈哈过来。 关姨娘的丫鬟茉莉先一步跑回来,挑帘子就喊道:“主子,姑奶奶并诸位姨奶奶来了。  ” 关姨娘喜上眉梢,眼仁儿都乐开了花,道:“一早看着了,还不快请进来。  ”芍药忙掖了帕子出去帮着相迎。 七爷生母谢姨娘并白姨娘一人携了五小姐一只手进了屋,后面一连串跟着三老爷的另四房妾。  谢姨娘未语先笑。  道:“姐姐,姑奶奶来瞧你了。  ”又拉五小姐往床边儿去,口中道:“姑奶奶,关姐姐可是盼了有日子了。  ” 五小姐被带着坐到床边,眼圈微红,勉强笑着问好,又道:“姨娘觉着怎样了?可请大夫了?” 关姨娘还没吱声,后面白姨娘先就笑道:“请了请了。  七爷去请的,每日里都过来瞧脉呢!瞧时辰,这一会儿就能过来了。  哎呀,有咱们照料着,姑奶奶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 关姨娘脸沉了下来,立了眼睛去瞪白姨娘。  只女儿在跟前不好发作,谢姨娘在一旁瞧见了,忙陪笑道:“姑奶奶和关姐姐好生说说体己话,咱们就先告辞了,回头再来陪姑奶奶。  ”说着一手拽了一个妾就要往外走。 白姨娘还站着没动,五小姐已经站起身,腼腆谢过开始送客了。  她也不好再呆,只好跟着出来了。 牛鬼蛇神撤离,跟着五小姐回来地媳妇婆子一早被年府管家媳妇请在外面用茶用饭,这边茉莉怕主子不好说话。  又把伺候五小姐的陆家丫鬟并陪嫁丫鬟让到别处喝茶。  让芍药在外间伺候,只留了这母女在屋里。 五小姐还未说话。  就被关姨娘一把拉到怀里,带着哭音儿叫了一声诊儿,又像女儿幼时那样搂着她不住拍她,忽然想起自家病着,忙将女儿推出去多远,口中忙不迭道:“瞧我,竟忘了……” 五小姐眼角已见了泪,一把抓住生母,低声道:“姨娘,不妨事。  ” 关姨娘伸手抿去她地泪,又摸了摸她的脸,道:“瞧着可比五月节时瘦了。  你的荷包我都收着了,针脚可真细,可是熬人伤眼睛呐,你如今是金贵人,何必还费神做那牢什古子?瞧瞧,这人都累瘦了……” 她可是想煞了女儿,自回门之后,她再没面对面见着女儿说说话,端午之后陆绍虞同五小姐倒是来过年府请安,但像关姨娘这等身份上不得台面,堂前宴上都没她份儿,只远远的瞧了女儿一眼罢了。 “也没什么,做惯了的。  ”五小姐勉强一笑,道:“姨娘安心,不是为的那个。  是近来多少有些苦夏,恹恹的不大吃得下东西。  ” 关姨娘忙道:“你从前没这症状,可是陆家厨子做地吃着不惯?可找大夫瞧了?” 五小姐道:“没。  也没什么。  ”她声音小下去,道:“这点子事儿,没得劳师动众的。  ” 关姨娘忙道:“诗礼人家规矩是多,咱们家不也多!——只咱们房头……哎,嘿,瞧我这说的什么。  那个,你守着些规矩是对,可也别苦着自个儿,正好一会儿大夫过来,叫给你瞧瞧。  虽不是什么大毛病,可也是自个儿难受不是。  ” 五小姐讷讷的,转而问道:“姨娘觉着身上怎样?” “没事儿,没大事儿,大夫都说吃几剂药发散发散就好了。  ”关姨娘又递了绢子与女儿擦汗,道:“要发汗,屋里热,委屈你了。  ” 五小姐忙接过来,又道:“姨娘怎的穿得这样多?虽是发汗,不如盖被,这多不舒坦。  我与姨娘更衣躺下吧。  ” “不用不用,一会儿大夫来了再躺不迟。  ”关姨娘怎么瞧女儿也瞧不够。  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看,笑道,“你难得回来,咱们多说会子话。  这俩月可好?听说亲家老爷要高升了呢,哎呀呀,可了不得。  这下不知道多少人往咱们房头来呢,老爷极是高兴的……” 五小姐有些尴尬。  笑得十分勉强,只点了点头。 关姨娘已经习惯了女儿地木头性子,笑着拉着她的手自说自的,道:“这回夫人待我也好多了。  这不,病着也没叫出去庵里。  知道今儿你回来,夫人还来念诵了一回,留了两包香茶……哎呀。  瞧我记性,光顾着欢喜了!——芍药!芍药?!怎么不快把夫人拿的香茶与你姑奶奶沏上!”高声喊着芍药沏茶。 五小姐刚道不用,那边芍药已经是端了茶上来。 “尝尝,尝尝。  闻着可是香呢。  ”关姨娘见女儿端了茶相让自己,心里极是熨帖,忙道:“我喝过,喝过,你尝尝!我是借了你的福气了!如今谁不说我生了好女儿!也莫说我。  你嫁了这等好人家,咱们房头……,不,合家都是借了你地福气呢。就说六娘……” 五小姐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睑,又端起茶盏来掩了苦笑。 关姨娘这说着又想起一事来。  忙喊芍药开箱子拿匣子过来,向女儿道:“也是病着糊涂了,我这忘这忘那地,上个月老太君那边儿腾库赏东西,咱们房头得了两件镯子,夫人没看上,与了我们,样子是老气些,可我瞧着质地还是好地,也不辱你身份。  就与你留着的。  原想叫七爷多暂给你捎过去。  他也没得空,正好你今儿拿回去。  ” 五小姐忙道:“姨娘留着戴吧。  我那还有。  ” 关姨娘道:“我戴作甚么!戴了也只气气姓聂的那娼妇(六小姐的生母聂姨娘)罢了。  她还想与我争来着。  我呸,若不是你,六娘哪能定下那么好的人家!——都说裴家有好几个布料铺子呢,儿子还是个举子!她寻思什么呢!陆老爷一高升,裴家就来提亲,还能是六娘自己的本事?!她不来谢,倒还摆谱,说说话便急眉赤眼的,我呸,呸!诊儿我告诉你啊,回头裴家爷们要前程必是要找你这门路地,你可别与他们客气啊!” 芍药捧了匣子过来,关姨娘取出个雕喜鹊登枝的赤玉镯子,拉过女儿手就要与她戴上。  五小姐忙缩了手,道:“姨娘真个自己留着吧。  ” 关姨娘哪里依,抓着她地腕子往自己身边儿带,口中道:“从前好东西也到不得我这儿,哎,不说也罢,这回有个体面地,你还不要不成?”她到底病着,推搡一下便是大喘起来。 五小姐不敢再挣,忙伸手去接,道:“谢过姨娘……” 关姨娘笑道:“这才对,我与你戴上。  大热天的怎了穿了窄袖,这也不好撸……” 五小姐躲避不及被她撸了袖子套了镯子,关姨娘地笑容也就此僵在脸上,眼睛直勾勾的瞅着五小姐的胳膊,那雪白藕臂上赫然几处青紫伤痕,新旧相叠,触目惊心。 五小姐极是尴尬,忙伸手去放袖子,惶然道:“姨娘……没什么……不小心撞地……” “你莫要哄我!”关姨娘紧紧扼着她的腕子,眼里漫起水,却又喷着火,恨恨道:“到底怎么事儿?!你可是正房奶奶,陆家还敢……还敢……还敢作践你?!” 她年轻时候虽得过三老爷的宠,却也不是没挨过打,在她眼里,为妾为婢的挨打也就罢了,女儿可是正房奶奶,正房呐!况且,堂堂年家小姐…… 她越想越气,说着忽然掀被就要起身下地,口中怒道:“走,去回夫人、老太君去,凭他陆家天大的官,还能大过咱家老太爷去?你是年家小姐,正经的正房奶奶,他竟敢这般作践你……” “姨娘息怒,姨娘息怒,仔细身子……”五小姐泪珠儿滚滚而下,拉了生母地胳膊往床上扯,口中只道:“原是三爷多喝了两盅……我没事的……姨娘仔细身子啊……” 芍药在外间听得里头吵嚷起来,忙不迭进来。  见关姨娘挣扎着要下地,唬得不行,忙扑过来劝慰。 关姨娘被按回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紧紧攥着女儿的手,泣道:“你莫哄我,到底怎么事儿?别白白受了委屈……” 五小姐肉性子只是嘤嘤地哭。  半晌才低声道:“无事,姨娘莫念着……” “怎会不念着?你若想我安心便与我说实情!”关姨娘抹着眼泪。  道,“若是小夫妻口角,这天下没个牙齿不碰舌头的,倒还罢了,可若是……姑爷怎的这么狠的心!你是正房奶奶,你都被他打了,哪里还降服得了下面那两个妾?!” 五小姐依旧是哭。  只重复道:“姨娘仔细身子,莫念着了……” 正说话间,外头七爷请了大夫来,谢姨娘在院里便高声说了,关姨娘忙抹了把眼泪,芍药忙服侍她更衣躺下,又与五小姐整装,这才去开了门。  又请谢姨娘的丫鬟代为喊茉莉她们过来伺候。 谢姨娘进了屋,瞧见这母女俩脸上都是泪痕,心里也是酸楚,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哪一时不是挂着的?自家生地儿子,好歹日里能见着。  这还牵肠挂肚地;这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地水了,泼在近边儿地,月余还能走动走动,泼到外阜的三年五载也见不上一面,可是想断娘的肠呦…… 她竟也不好劝,怕提两句母女俩更难受,便强笑着岔开话,道:“七郎请了大夫来呢,姐姐快叫看看,正好姑奶奶也在。  叫姑奶奶听听姐姐大好了。  这心里不也就踏实了!”说着叫自家的小丫鬟过来展了屏风,请五小姐屏风后面坐了。  好听着大夫诊脉。 关姨娘这边隔着帐子又道:“待会儿与五娘也看看,她苦夏呢……” 谢姨娘满口应着,又陪笑向五小姐道:“姑奶奶还是早先那性子,不愿麻烦的。  这小病不打紧,却是自家难受呢。  姑奶奶是金贵人,当多顾惜自个儿才是。  ” 七爷这会儿也进来了,乐不乐意的也得往屏风后面来走个礼节,与五小姐两厢见了,他扯了一张面皮露出点儿笑来,道:“瞧五妹妹清减了。  ” 五小姐含颌道:“谢过七哥哥和谢姨奶奶平素关照我家姨娘。  ” 七爷忙道:“自家人,这不就外道了?甭说别地,往后我们还要五妹妹多关照关照呢……” 五小姐本不善言辞,也说不出什么客套话了,讷讷的,头越发低了,七爷瞧着也闷,陪笑告个罪转出去,看着大夫诊脉。 关姨娘这边病情还是老样子,方子也没改动,只叫发散透彻了就好了。  落了帘子大夫又与五小姐把脉,搭了片刻他便笑着起身,口称恭喜,道是喜脉,又道因方一个来月,还未坐住胎,姑奶奶身子虚些,自家要多注意,他再开个方子与她好生调理调理便是。 “当真?!”关姨娘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扯开帐子,喜极而泣,道:“诊儿有了?阿弥陀佛,这下可好了!” 谢姨娘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真个是神佛保佑!前几日五奶奶那边有了身子,如今姑奶奶也有了,老爷既添了孙子,又添外孙子,真个双喜临门!!!” 七爷愣怔片刻,心下狐疑,脸上却立时堆起笑来,道:“五妹妹大喜!” 偷眼见五小姐脸上既无欢喜又无慌张,竟是一脸的茫然,又带了点子恐惧,他心里翻了一翻,无喜便不会是陆绍虞好了,不慌怕也不是私下偷人,莫非……一锅烩了……? 想着聚麀七爷也尴尬起来,忙咳了一声作掩饰,陆家的事,陆家自己料理去,孩子左右跑不出姓陆不是,自家便即请了大夫出去开方子,又往外头去报喜。 关姨娘这边一个劲儿的抹眼泪,谢姨娘见五小姐兀自愣神,不由笑着拉了她过来,按到关姨娘身边,笑道:“瞧瞧咱们的姑奶奶,可是欢喜得傻了。  ” 关姨娘搂过女儿,一边儿拍一边儿道:“这可好了,你是正房奶奶,又这么快生了儿子,往后看谁还敢作践你!” 五小姐一言不发伏在生母怀里。  长长的眼睫遮了那双漂亮地杏核眼,也遮了眼底一片死寂。 * 两日后,谢姨娘亲手做了两套小衣裳小鞋,招了七爷来,叫得空送到陆家去。 七爷哪里肯去陆家,拿了那小衣裳小鞋更觉得讽刺,只皱眉道:“姨娘也太心急了些。  哪里这么快就用得上这些了!。  ” 谢姨娘瞪他道:“若不是你鲁莽,我这会儿当是与你做这些才是。  好端端当三喜临门。  就叫你给……” 七爷头都大了,这事儿他也郁闷,没郁闷自家喝高了没个节制,只郁闷续芳肚子里有种不自知还往他身边儿凑合,嘟囔道:“姨娘,这事儿骂也骂过我了,也消消气吧。  我也冤枉。  都是那小蹄子糊涂!我若知道她肚子里有了哪里会碰她!也是无心之过么。  ……该着命里没这儿子……” 谢姨娘还待再说,七爷忙岔开话头,道:“这五妹妹手最灵巧,许是自己就做了,且陆家什么人家,也用不着旁人做这些。  姨娘没得白累自个儿不是!” 谢姨娘道:“多少是个心意。  当初怀着你地时候,你关姨娘与我鸡子儿……” 七爷头越发大了,忙道:“五妹妹出阁时没少与她添妆。  能买多少鸡子儿?!姨娘这份心意已是到了的!”见着生母又是要抹眼泪,忙道:“……行,行,姨娘莫嗔我了,我去送还不行!今儿就去还不行!只姨娘顾惜着自个儿身子,下回别做了。  ” 谢姨娘这才破涕为笑。  道:“送到了打发人来给我个信儿。  ” 很快谢姨娘就收到了儿子打发人送来的信儿,却不是东西送到了,而是丧讯。 “五姑奶奶在园子里散心,失足滑进了荷花池……殁了……”小丫鬟来报与谢姨娘道,“七爷被老爷叫去,前面商量着丧礼的事儿,少一时再过来瞧姨奶奶……” 谢姨娘整个人都傻了,犹在梦中,浑浑噩噩的同关姨娘报了丧,直到关姨娘“嗷”的一嗓子嚎出来。  她才醒过神了。  忙要去劝,关姨娘却是一口气没哭出来。  反厥了过去。 屋子里登时乱了套,谢姨娘也慌了手脚,忙这边捶打着,那边喊着人叫大夫救命。 大夫没赶来,倒是以聂姨娘为首地姨娘们过来瞧了热闹,名为帮忙,却是不动手光动嘴,风凉话一拨一拨的丢过来,谢姨娘又气又急,恨不得一棒子把这群人都打死才干净,却是人单势孤,斗了两句嘴败下阵来。 好不容易大夫来施了针,关姨娘醒了过来,开始嚎啕大哭。  因七爷也跟着来瞧了一眼,谢姨娘这才有了仗势,直起腰板把那群妖精都骂走了,回身好言安慰起关姨娘来。 因着有汗,关姨娘头发凌乱地粘黏在脸上,显出几分疯癫,脸上病态的红色褪尽,好似那些血都转到眼里,脸上只剩骇人的白,布满血丝的眼瞪得浑圆,直勾勾的盯着谢姨娘,死死抓着她的手,咬牙道:“陆家杀人!陆家杀人!诊儿身上都是伤!是陆家害死的诊儿!是陆家!” 谢姨娘恐惧起来,一边儿抽手,一边儿颤声安抚。  七爷听了两步过来,顾不得什么,一把掰开关姨娘地手,喝斥小丫鬟上来照料,拉着生母出了房间。 谢姨娘拍着胸口,被儿子抓着地手臂一直在抖,颤声道:“这事儿……这事儿……” “这里没姨娘地事儿,姨娘别跟着掺和了。  ”七爷冷冷道,“一会儿我叫人来给她灌安神的药。  别叫她浑说。  ” 谢姨娘张了张嘴,却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姨娘歇着吧,我还得同五哥商量事儿去。  ”七爷一直把生母领回房里,走前再三告诫,“这事儿姨娘别掺和!” 谢姨娘坐了一会子,忽而不知所措起来,开始暗恨,这会儿若有个闺女儿媳妇地在身边,好歹也能商量商量,如今……她茫茫然走到院里,听着关姨娘那边的动静。 泪尽了,便只剩下干嚎,一声一声。  肝肠寸断,无止无休。 * 年府的白幡也挑起来了。 已嫁女地丧仪并不复杂,但往来走礼地极多,也让管家的忙个够呛。 三房就三夫人一个人儿顶着,儿媳妇里七奶奶周氏被休之后七爷一直未得续弦,只一个五奶奶,还因有身子。  卧于内室,诸事不理。  ——原就没人好气儿管她,这会儿武将军又在西北统军,她身价愈高,越发得罪不起。  亏得送礼大抵都是冲着大房和四房来的,诰命夫人也都这两房那边迎送,三夫人不过是个摆设,也不至于累成什么。 可越是可有可无。  三夫人这心里越发不痛快,面上还不好带出来,冷眼瞧着那些个大理寺卿夫人、户部侍郎夫人、翰林学士夫人的陪笑同老夫人和那三位夫人说话,独自家插不上嘴,不由暗自憋气。 有人来报席面摆好了,众人便纷纷起身相携往那边去,走在园子里,忽有丫鬟急急跑过来。  附在三夫人耳边低声报说,关姨娘疯疯癫癫往这边来了。 三夫人慌忙带着丫鬟紧走两步离了人群,低声恼道:“混账东西,怎的不拦着?找几个有力气的婆子捆回去,还由着她疯?” 那丫鬟带了哭腔,道是原不晓得。  以为要去牌位那边哭,也没拦,谁知道拐这边来了,这会儿叫婆子去了,人还没来,因着她疯癫,丫鬟也拦不住,只能请夫人去呵斥两句震慑下。 正说话间,就听见那边吵嚷着,有声音喊着要老太君做主。  再望去。  正是关姨娘。  大力撕掳开两个拦着地丫鬟,一路往这边来。 三夫人又气又惧。  她怎么这么倒霉?先头疯了个儿媳妇,这会儿又疯了个妾!老夫人本就不满三房了,现下又这么多客人,回头不定怎么收拾她呢……她骇得手脚冰凉,急急的往关姨娘那边去,恨不得一脚踹飞回去。 人群已经停了下来,老夫人脸上酝着风暴,斥道:“混闹什么?!” 二奶奶四奶奶忙带人过去看,二奶奶问了两句便即转身回来,在老夫人身旁陪着小心,细声慢语道:“老太君息怒,是五妹妹亲娘,原就在病中,听了五妹妹地事一时急火攻心,人有些疯癫。  您且同贵客先请,这边儿孙媳妇来处置。  ” 老夫人皱眉道:“既是病了怎么还在府里?过了人怎么办?三房还有几个奶娃娃,十四郎也不大,身子骨娇嫩的!我看你三伯娘是越发没个成算了!” 她这话音刚落,那边嗷一嗓子喊出了句火爆的:“老太君,诊儿是被陆家害死的!” 语惊四座。 本是因着有外人,三夫人也好,四奶奶也罢,都不敢太过拉扯拖拽关姨娘走,这一嗓子吼出来,这俩人都是肠子悔青半截,齐齐喊人过去架人堵嘴,一个道:“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一个道:“姨娘思念五姑奶奶心切,这是癔症了!快抬回去请大夫!!” 婆子媳妇丫鬟往那边聚得越多,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旁边几位女宾谁也不好说什么,都只扭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然心里都是犯嘀咕,脸上多多少少不大自然。 关姨娘癫狂起来十分凶悍,咬了几个堵她嘴的婆子的手,在婆子们地惨叫声中,断断续续大喊道:“诊儿身上都是伤!开棺一验便知!……陆家杀人!陆家杀人!……老太君与诊儿做主啊!……诊儿冤呐,死不瞑目!!!!” 老夫人心下未尝没疑惑过。  活了这把年纪,什么瞒得了她?荷花池半尺高地台子,好端端地哪有什么失足落水?只是,事后陆家以伺候奶奶不周为由杖毙了陆绍虞的两个妾并几个丫鬟,陆西原又亲自领了儿子登门,一脸戚容,直道没能照顾好这儿媳,她便只当是歹毒地小妾下的黑手——别说杀主母,就是杀家主的小妾丫鬟她也是见过的,不足为奇。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黑心地小妾也偿命了,陆家也大做道场,给足了年家面子……到底是个庶出女,死后哀荣,也算不枉…… 如今……若真是陆家逼死五娘…… 别说陆西原还没被加封,就算他陆西原是吏部尚书。  年家为着子弟荣禄敬他一尺也就罢了,岂容他欺到头上?这个该死的姨娘,早怎么不提?早有此言,多少法子都想出来了,既能压了陆家,也不必撕破脸。  现下闹将出来,这么多人看着听着。  回去指不上怎么传说,若无举措。  还道年家怕了陆家! 老夫人刚刚拿定主意,还未发话,那边关姨娘在混乱挣扎中长指甲竟戳进一个婆子地眼睛里。  鲜血迸流,那婆子捂了眼睛惨叫起来,疼得满地打滚。  周围的人都是惊惧愣怔,关姨娘却是猛挣脱了束缚,撒腿便跑。 回过神来的婆子媳妇都在往老夫人这边拦着。  生怕她冲撞了老夫人,谁知道她竟是奔着假山石去了。 她似癫似狂,口中疾呼“诊儿冤死!!陆家杀人!!不与诊儿报仇,我母女就算化作厉鬼……”,一头撞上山石,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滞起来,所有人都惊呆了,傻傻的看着她柔软地身体堆委下来。 三老爷曾最喜欢她的额头。  平整光洁,总说瞧她天庭饱满便是个有福的。 现在,有福地额头上赫然一个窟窿,血汩汩而出,淌过她因不甘犹自瞪得溜圆的眸子,淌过她狰狞扭曲地面庞。  淋落在丧服上,绽开朵朵殷红的花…… * 玫州望海庄 “我就说,陆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陆绍虞这个混蛋。  ”年谅脸阴沉着,拿着扦子挑弄着火盆里未烧完的信笺,看着火苗一点点将它们舔舐成灰。  那是他昨儿写的抗婚信,亏得没送走,现下完全用不上了。 夏小满看罢家书,掩信叹息。  陆绍虞果然是个混蛋。 刚刚有身孕的五小姐殁了。 陆家给地说法是五小姐失足掉进荷花池。 他们买通阜泽府仵作,验尸报告轻描淡写,而后丧礼大操大办以示重视。 然年家到底疑心。  几度交涉未果。  不知怎地传到太后耳朵里,道是年五小姐死得蹊跷。  太后懿旨。  再度开棺验尸,本意是安抚年家,也还陆家清白,压下在京中高层大员女眷中传得沸沸扬扬地谣言,未成想五小姐虽系溺水而亡,却是在其身上发现数十处新旧瘀伤。  一时京师哗然。  太后震怒,在阜泽府提交地验尸报告上批了八个字,“歹毒至此,禽兽不如”。 于是,被钦点禽兽不如的陆绍虞涉嫌虐杀发妻被丢进大牢,而陆西原涉嫌包庇罪——纵容儿子行凶,事后还伪造证据试图隐瞒,被停职罚俸,只等会审之后定罪。 夏小满唏嘘半晌,五小姐,这才成亲几个月呢,想起那个始终怯生生木讷讷的女孩,不住摇头,这样的性格真愁人,原版夏小满、七奶奶、五小姐都是一类人,逆来顺受,最终活活被生活压迫死。  年家还有一个同样木讷的六小姐,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不晓得将来怎样。  性格不是短期内能改变的,但愿五小姐地事儿能给她敲响警钟吧。 “这个……要不要给三房丧礼……?”唏嘘之后始终要面对现实问题,夏小满收了信,瞧了年谅半晌才道。  她不知道这边这样的事定例是多少,估计得给点儿银子吧,那一世母亲过世时亲戚也是随礼了的。 “不必。  ”信笺彻底燃尽,年谅丢了扦子,冷着脸站起身,掸掸衣襟,道:“三叔鬼迷心窍,把五妹妹嫁给了陆绍虞这混蛋。  饶不上旁人。  ” 夏小满心里哼哼,那事也不是三老爷一个人的问题,四老爷金蝉脱壳在先,老太爷却不过媒人金面应允在后,三老爷,三老爷徒慕虚荣也只是中间过场罢了,没有四老爷开头老太爷点头,这婚事还成不了。 罢,一场孽缘吧。 “这和那也没关系。  你不也常说规矩礼节么。  ”夏小满道。  其实在她心里,固然知道是属于礼尚往来范畴,也明了五小姐除了纸钱香火啥也用不上了,给了也是形式主义,可本心还是想给一些,好像表示一点儿心意自家就能安心一样。 年谅冷笑道:“给。  算谁的?现在京里大房有人。  ”佟氏鸠占鹊巢,占了大房地位置,想一毛不拔,没那么便宜。 夏小满抿了抿嘴,道:“自然是算你自己地。  你做人家哥哥的,如今也差不多是自立门户了……” “没错。  ”年谅一击掌,自立门户。  没错。  他挑眉道:“是自己的。  当有一份。  满娘,你打发人回去让小韦嫂子查查旧例。  她若是也不知道。  就打发人去问大姐。  ”他坐回到书案旁,揉着额头道:“就叫其荩送信回去,顺便请方先生得空这边来一趟。  ” 夏小满应声下去吩咐了,想了想又往厨下端了碗荷瓣莲子羹来,放到年谅案边。  年谅瞧了瞧撂了笔,叫人拿了小碗来,分了一半儿给夏小满。  坐到一处吃了。 夏小满见他纸上写着个陆字,又浓墨划了个竖杠,像删除的意思,摇了摇头,道:“陆家父子会有报应的。  你且等着结果吧。  反正如今……” 如今无论陆家父子判刑与否,年陆两家反目成仇已是定局。  年谅与陆四小姐那所谓旧盟碎成渣渣随风飘散,年谅如果不是想替五小姐报仇什么的,已经不需要再扳陆家了。 “我自是等着看。  潘剿不会放过陆西原地。  ”年谅拿着汤匙搅了搅羹汤。  压下去一枚莲子。  “必置于死地。  ” “潘剿?”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这是哪里跟那里?“潘剿不是……垮了么。  ” “今上让彻查而已。  潘剿是御史台出来的,手里还有不少小御史。  ”他慢悠悠道。  “侯廉孝参了潘剿你说会是谁指使地?” “呃……陆西原?”夏小满撇撇嘴,道,“不过,虽然陆西原嫌疑最大。  但是不是陆西原……不好说,没准有人挑拨呢?”京城水深着呢,这样的破烂事,谁说得清楚? 他笑而不答,道:“且看吧。  ” 有人害潘剿,所有人第一反应都会是和潘剿同争一位地陆西原。  潘剿自然也这样认为。  而且,也一定会认为,陆西原就算不是第一个下手地,也肯定有推波助澜。  所以无论如何,潘剿垮台都不可能和陆西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潘剿恨陆西原是一定的。  一旦有机会。  肯定会想尽一切法子把陆西原拽下来,甚至拖着陆西原一起死——我得不到。  你也别想好。 现下是个多好地机会,年家在京里本就极有清誉,上流社会也都知道年家五小姐为人忠厚老实,陆绍虞虐杀发妻已够得上太后所谓“禽兽不如”四个字了,又是这样一个贤淑无辜的发妻……舆论只会无限同情年五小姐而无限憎恶陆家父子地。 官职停了,缺儿空出来了,圣眷没了,群众的唾沫都喷过来,这一转身,陆家就变成了落水狗。 别说想谋个职位的那些人想把陆西原踩下去,就是想捞些声誉的,也会站出来痛打这只狗,以显示自家的道德正义,顺便,向年家示好。 这样的时机,潘剿岂会放过。 年谅和方先生这边还在算计时局发展,瑾州的其莨送来消息,八小姐要参加选妃,由她唯一的哥哥八爷年谱护送回京,五夫人单氏和八奶奶彭氏也一并跟着回去照应,现已启程。 “老八。  ”夜风也带着热度,空气里有焦灼地味道,年谅同学摇着扇子看着满天星斗,像一个占卜师一样对他的满娘道:“我原只道京里会热闹,看来家里也要热闹了。  ” 彼时,他的满娘正在挥舞着一个琳琅阁特别订制的长柄银勺,同半个西瓜做斗争。  吐了一口西瓜籽儿,抹了脖子上的汗珠儿,她只道:“天是真热了。  ”》_《 六七月是大秦最热的时间段,帝都阜泽官场也被热浪席卷。 吏部刚提拔了两个新侍郎,很快就抓起彼此地小辫子,相互攻讦,又被罢职,只从旁处平调官员暂代。  空缺出现得越来越多,争夺也渐渐白热化,满城都是探子,满天飞着小辫子。 吏部老牌领导陆西原使了银子,案子久拖不下,可自身仍被无数御史咬着不放,拖一拖,问题竟是步步升华,从个人的道德败坏上升到危害社会影响人类进步的高度,先前的卖官营私事件又被翻了出来,又连带挖出无数罪行来,竟像是想灭了陆家满门一般。  当然,其中大部分御史是潘剿的人。 不知道是陆西原是开始进行反扑,还是为了转移视线,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煽风点火之下,潘剿贪墨案也渐渐升级。  各州挖出来的侯廉孝式人物着实不少,——都是为了谄媚上级拼命敛财,或加倍盘剥百姓,或官商勾结做些非法勾当,于是,潘剿也成了促使人类堕落的罪魁祸首。 这番层层彻查,竟又查出几处边关回易事件。  瞿家好运气,做得隐蔽,又一向出手阔绰,地方中央关系都搞得不错,躲过一劫。  瑾州市舶司提举梅奕梅大人就没这等运道了,被查出与南夏数宗交易,涉及多种违禁品。 他倒霉不要紧,瑾州的上层也跟着倒霉,皇上下旨押解梅奕回京刑部受审,又招瑾州重臣回京述职。 谁都知道,这一番回去最次也是被皇上骂上一顿,搞不好就是乌纱变小甚至变没,这会儿竟是保住那能戴乌纱能吃饭的脑袋便就是万幸了。 从邸报上得知瑾州重臣回京述职的消息,年谅一夜未眠,次日天一亮,他就推醒身旁地满娘,吩咐道:“你回城一趟,上次姨母不是说表哥腕骨好利索了,只等我腿上愈痊就回瑀州?你悄悄同姨母说,咱们要出远门,若他们想回去了,且再住十天,就安排人送他们走。  ” 夏小满同学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问道:“出远门,去哪啊?” “从玫州走地话,也不算太远。  ”年谅深吸一口气,道:“瑾州。  ”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炮灰五小姐了。  顺带炮灰了五小姐的亲娘。  同样恶趣味。  摸摸下巴,鞭子板砖鞋底儿招呼吧。 今天晚上加紧写,但明天更新时间,抱歉,我没法许诺,晚些来看看吧,或者……周一…… 另,本周精华没有了……甩汗……这种情况只在发文头两周出现过……之后每周都有剩地……抹眼泪,真囧。  那啥,没加上精华的只能下周给补了,请见谅。 十六顿首。。.。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6、石榴(上) - 十样锦 - 秦十六  还是话说头里这章又冒了甩汗这回夸张了两万字然后上传也上传不了了……趴。 用修改法也不行只能拆章。大哭啊大哭我特地为了凑十六章的。打滚打滚。 不管了这上、下都叫16了。(扭头咬手绢。) 石榴这标题笑好吧恶趣味。但不止是俺外号啊笑还有旁的含义。 以上。 以下正文 永宁十九年七月二十四瑾州府梅犀街郑记盐茶铺子 虽是名叫盐茶却既不卖盐也不卖茶只是瑾州府人借以代指稍高级些的生活用品盐茶不比柴米缺了柴米是任谁也活不了了的盐茶却只是稍有家底的人生活里不可或缺的对于最底层的贫苦人家也算得奢侈品了。因着瑾州南临手工业达的南夏国边贸昌盛大部分盐茶铺子做的都是二道贩子批生意收了南货卖与行商往大秦诸州贩运这盐茶铺子也便是外贸品批铺子。 头三十年前提起瑾州府郑家东南商界无人不晓一十五家商铺占了瑾州府南货生意半壁江山。郑家虽家财万贯却是子嗣凋零几代单传到了郑老太爷这里却彻底绝了户只得两个女儿。他生xìng洒脱全然不理会旁人背后指指点点既是无近支族人可过继也是不肯收养养子只将两个女孩教养成*人。全部家产与女儿做了嫁妆。 图个吉利二女每人分了六间铺子其余三间铺子并家里房产田地变卖之后分了三份老爷子拿这一份去养老其余也均分与她们。后郑二小姐出阁时。为便宜卖了铺子携银子嫁去的州。这样一来瑾州府郑记铺子就剩下郑大小姐的六间。 说来也是离奇许是往来客商只认郑记?这六间铺子竟是比卖出去那些生意好上许多一年两年数年十数年皆是如此气得不少人干瞪眼也是没辙。 本来这生意正红着不晓得朝廷刮起了什么风市舶司地提举梅大人被刮下台。新大人一经上任便全面严打。这关税高着呢说起来谁家都多多少少都有些夹带藏掖的新大人铁面无私一查之下货物没收不少这小吏商贾又抓了不少。于是货价开始一路涨高两国许多商家都是束手观望边贸大受影响。 大环境如此郑记自然也难幸免。这不打入了七月。生意就一天好一天坏没个准头到了十五中元节前后还好上了几天大家伙儿都当这风要过去。谁知道往后却是越艰难。 今儿一早郑记盐茶铺子梅犀分号的掌柜的范枫便来了铺子可这眼见rì上三竿却仍人影儿不见。范枫在柜上翻着账本开始愁下晌更是没人了怕今儿又难开张掰着手指头一算这个月就剩下恁几天月底报账。还得被大管事提溜。 梅犀街是瑾州府最大的一条南货交易街梅犀分号也是平素进项最多地一间他这儿若是见不着什么利旁处怕更是白搭。然这并没给他带来心理平衡反而压力越大因为大管事肯定会说“原指着你们出数。瞧瞧现下?!”。他可是拿着银子换了顶“能干”的帽子被提拔上来的若是这俩字守不住……。 “唉……世道艰难呐……”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账本丢在一旁背着手在铺子里走动起来。 这厢正惆怅间忽然一个小伙计快步跑了进来张口便喊:“掌柜的!掌柜的!” “上人了?!”范枫见是迎宾的小伙计便是一喜忙问。 “不是!”小伙计喘着气道:“是宁大管事往这边来了!还带着不少人!瞧着……不善啊……” “老宁头?”范枫一皱眉。 这宁大管事宁遨是年寿堂瑾州分号的大掌柜与尹迅同属当年王府陪房既是老夫人心腹又是在瑾州数十年经营隐然是瑾州年家诸管事之。老爷子最是刚正倔强前些年和五老爷年岌因着药铺倒药地事儿生口角凭五老爷怒冲冠他竟是毫不示弱更是撂下狠话只听老夫人的气得五老爷一封信回京死活要讨年寿堂来。可惜终是未到手两人的关系越恶化该到逢年过节去请安的时候宁遨只称病打人去送礼礼不少却是压根不会登门;而五老爷一家人连素rì请平安脉都不用年寿堂的大夫他手里这些管事只大管事万逸和总管家龚械对宁遨恭敬些旁人坚定的站在自家老爷身边完全的敌视能找麻烦时候绝不手软。 范枫招手喊铺里伙计们道:“都过来门里候着且瞧老宁头耍什么花样。后面库上的也都给我叫来!” 他安排好人手迈着方步踱到门前就见宁遨带着二三十号人呼呼啦啦来到郑记梅犀分号门前。范枫瞧着不好手边只十来个人远是不够忙低声吩咐小伙计去报万大管事知道自家往前两步拱了拱手也不正经见礼皮笑肉不笑道:“宁大管事稀客啊。有何贵干?” 宁遨板着一张脸也不理他斜眼看了身旁青衫男子便一挥手冷冷道:“封账房。” 范枫鼻子都气歪了当自家是死的啊?!猛的撂下手召唤伙计出来把铺子门口挡死厉声道:“宁大管事这是做什么?趁着五老爷、八爷不在家来找麻烦是不是?当咱们是吃白饭地?!”说五老爷八爷的时候特地举着胳膊冲天抱腕以示恭敬也不无拿主子压人的意思一双三角眼立立着死死瞪着宁遨。。。 宁遨依旧不理。对己方那些脚步稍顿的人道:“封账房。” 出来地这些个都是极壮实的有范枫认得的年寿堂伙计也有他不认识的撸胳膊挽袖子奔着铺子门口便来了大有要动手的意思。 梅犀街虽然近来普遍生意惨淡。却也不是连个行人也没有了有人见这边扎堆儿便也驻足看热闹加之周边铺子闲得无聊地伙计掌柜都是踮着脚往这儿瞧也远远围成一圈。 范枫见这架势心下生疑宁老头儿虽是横练但损年家脸面的事儿当不会做。如今就算是找茬……他还未说话那边两军已是碰到一处一方想进一方不让虽没打起来也是相互扯拽撕掳。 他大喝几声止不住紧两步往宁遨面前来指点着周围看热闹的斥道:“宁大管事还要不要体面?当街便要行凶逞强不成?!主子爷不在你倒要反天……”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却是郑记地小伙计被宁遨的人推跌过来。范枫这一下子站立不稳一个前跄手还擎着木头人一般。样子着实滑稽周围人群里边有出声嗤笑的。 范枫听着讥笑便是恼怒抬头看见宁遨几人都是一脸不屑更加火大回手一把把那刚刚站稳的小伙计推翻在地含沙shè影骂道:“妈了个巴子瞎了你的狗眼!”又冲后头怒喊:“都TmD给老子住手!!” 他直起身子一抬手遥指着高悬地匾额。向宁遨道:“姓宁地咱们是敬你叫你一声大管事你是哪里地大管事?你可看好了这匾上写的什么?写地什么!郑记!郑记!!不是年寿堂轮不到你年寿堂的大管事来指指点点!!TmD你们这群年寿堂的人跑来郑家逞横吗?小心惹恼了老子报官去。大家没脸!” 宁遨还未说话。他身旁的青衫男子道:“原来你还知道这是郑记。郑记又是谁的?轮得到你这边耍混逞威风?” 范枫一早瞧着这人了完全不认识。但那青衣料子、刺绣花纹昭示此人乃是年府一等管家他心里揣度此人身份抽了抽鼻子道:“既是府里的还用得问?”说着又是双手抱腕冲天一举道:“郑记是咱家大夫人留与六爷地六爷年少体弱我们五老爷这做叔叔的疼惜侄儿代为cāo劳派了我们在这边打理十数年如此。这位又有何指教?” 那人一笑略抬了抬手道:“在下韦楷在六爷身边听差。奉六爷命封账房取账册回去查检。” 范枫一时惊愕使劲眨了眨眼睛忽而冷笑向宁遨讥讽道:“不是说只听老太君的?可是自己扇自己嘴巴了。” 宁遨冷哼一声那韦楷接过话来道:“年寿堂的事儿自然是听老太君地。六爷现下是请宁大管事搭手帮忙罢了。”说着又沉了脸道:“既知是六爷的铺子六爷要查账你还敢拦着不成?让开!” 范枫冷笑道:“韦管家?你这是要拿到玫州去看?!你好本事呐?!那是账!也别说你来便是六爷亲自来了也得知会五老爷一声再动!五老爷如今上京去了等五老爷回来点了头你们再来取吧。” 他一直说着压根没注意过往马车谁停下来谁走着依旧声音不小道:“你们也少六爷说事儿!你说六爷便是六爷?想哄我?!六爷这会儿玫州庄子里卧床养腿怎么事儿还不知道呢!六爷那身子嘿谁人不知?你们扯着虎皮就是大旗了想找茬怎么不说大老爷呢?!” 话音刚落人群忽而被一伙青衣侍从分开走进两个人来。一个范枫不认得年纪二十出头年轻人个子不高体态偏瘦相貌俊美一袭锦衫文弱公子的模样。另一个……竟然是瑾州知府温廷涧!虽温知府穿着便装但范枫曾在两次年府宴上远远见过他绝不会弄错。 范枫吃惊之余态度也立时软化下来忙溜溜的过去与知府大人行礼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宁遨那边人齐齐躬身道:“六爷。” 一个人声音不大十个人的声汇在一起可是不小尤其那称呼……如平地惊雷震得范枫耳朵麻头皮酥可是刚拐弯骂了六爷。六爷就从天而降真是走了“霉”字儿了更惊人地是六爷不是在玫州养伤?他清楚的记得五老爷走前他和府里一管家喝酒时对方还顺口提起说这边儿得的信儿就六爷那身子还折了骨头一养就得小一年儿。入冬前能拄拐下地都是快地。 他特特瞧了那青年的腿行走无碍一瞬间他开始疑心这是有人假扮地弄这么大阵势是要下个套儿啊?!他背后冷汗也出来了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字“拖”。等着铺子大管事万逸过来再说万逸是认得六爷的再者。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他嘿还是别凑合了。 那边知府大人因着便装。六爷介绍说温老爷宁遨等虽知情却不说破。范枫这边心里有数脸上满满的笑过去一揖到地口称给爷请安。 知府大人自然是不搭理他地六笑着爷向温知府点头示敬然后向前几步敛了笑容。向范枫斥道:“你是梅犀分号地掌柜的?这边闹地什么?瞧瞧街上多少人看着诚心坏我年家声誉不成?” 范枫肠子都转筋了心道还不是你叫人来闹事!反而倒打一耙!可人家是爷是他们这些家生子儿地主子祖宗!爷嘴大咱嘴小爷咋说咋是。他躬身陪笑道:“是。小的范枫。五老爷遣来打理梅犀分号的五老爷抬举。封小的个掌柜的。小的一直谨遵五老爷命行事不曾逾规半点六爷明察。今儿这是宁大管事不晓得什么意思要来封梅犀分号的铺子!这怎么说的小的哪敢做主啊怎么也得请示了五老爷……” 他口中句句不离五老爷眼睛四下踅摸心里恨着报信儿的怎么跑得那么慢万逸怎么还不来! 六爷哼了一声道:“爷叫人来封账房查查账怎么你这挡着门什么意思?不许?反了你了。回头再与你细算!”说着向韦楷一扬下颌道:“还不去取来!”又转向宁遨点头笑道:“辛苦大管事。” 宁遨含颌抱腕瞧着六爷这般心下甚慰昨儿同六爷说要抬出爷地架子来横些方好压了欺软怕硬的小人六爷只笑不语他还道斯文的六爷做不出那等横劲来。今rì见了六爷这冷脸的模样也极是唬人。 韦楷这边闻言忙亲自带人往前范枫那边急了忙叫人拦着自家凑到六爷跟前低声道:“六爷您是不是跟五老爷知会一声?您别叫小地难做啊?要不您稍等片刻已着人去请万大管事了……” 六爷却并未小声道:“放肆!爷查自己的铺子还要等你们应允不成?混账东西你先前没口子的咒爷爷还未与你计较你倒越上脸了?是当叫你认认主子了。” 范枫还未及喊冤后面上来一伙青衫家丁不由分说按在地上便打。范枫被压着哪里挣扎得过开口便喊:“小的是五老爷……”话未说完为的一人高声斥道:“辱骂主子爷、顶撞主子爷还不打烂他的嘴!” 那些家丁下手极狠抽出五寸长的厚竹尺揪起范枫的头就掌嘴几下便是血肉模糊牙齿吐落一地这下便是想喊冤也喊不出了。范枫被打那些堵在门口地伙计谁还敢如何都退让开来韦楷带人进得内堂收拾账房账本统统装箱抬走。 这边六爷回身退回到温知府低声道:“一些家务事让世叔见笑了。方才未成想这奴才胆大包天倒污了大人的眼实是侄子的罪过。世叔店里请……”他脸上云淡风轻笑容和煦声音平静又是一副谦谦公子模样仿佛那边什么事都不曾生。 温廷涧脸sè十分难看心里极是后悔。 一早这从玫州来的年六爷便来拜访于他撂下厚礼言辞亲近。他虽与年五老爷年岌有些交情但年家的事也不尽知这五老爷的亲侄儿来了且是京中年家嫡长孙。将来地家主他哪能怠慢!何况这不还有厚礼呢么!于是这两句半就世叔世侄叫上了。 这年六爷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称是来地不巧。叔父回京在瑾州府这段时间便得请温世叔多多关照晌午丰乐楼摆酒请世叔赏脸又言郑记铺子近rì进了批新货眼下这时局进些好货也是艰难所以借花献佛孝敬世叔只不知世叔好些什么因往丰乐楼是顺路。还请世叔移驾去瞧瞧。 温廷涧生平所好酒、sè、财这会儿还有一桩事急等着用钱填补见这年少家主如此上道又给足了他面子极是高兴衙门里也是无事便即乐颠颠跟着来了。原还想做长远算计谁知道撞上这一桩! 他心知还未算计人反被算计了这年六爷是存心叫他看这一幕将来若有什么。年六大可以大嘴一张说知府大人也是亲见的!他又气又恼隐隐又有些惊心年六爷做这么个阵势是存心与年五老爷找麻烦?京中年家还是离他远地年岌却是他的上官。他一脚踏进这水坑里得罪了风雷之xìng地年岌可大大的不妙。 他沉了脸低声道:“年六爷这是何意啊?青天白rì朗朗乾坤当街行凶让本官……” 正说着那边甘从铺子里拎了个双层提盒出来递到六爷身边略掀开盖子与六爷和温知府看。六爷淡笑道:“世叔言重了这些是家务事。那奴才是侄儿家奴不听管教与他些教训罢了并非行凶。世叔您看这是涡国的犀簪和南海明珠若还入得世叔眼侄儿这就叫人送到府上去。人都说这犀簪妇人用之。尘不着。想来婶子们定是欢喜。” 知府大人眨了眨眼瞧着那串珠链想着修长柔媚的美人颈。暗暗吞了口口水咳嗽两声道:“世侄家事本官不便插手只是也莫这般叫百姓瞧着……” “是是……侄儿知错了。实是被那奴才气到。”六爷说着生气脸上却无没有半分愠怒。 谁叫拿人家的手短?谁叫还想着往后长久拆兑?温廷涧心里哼哼两声如今只能推说是年家内事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如何好管?且不过是家生子儿揪个错儿关起门来打死也没啥可说只别在街上就好。 他刚待再叫年六爷家务事家里处置去那边快马赶来一行人为的正是郑记铺子总管事万逸。。http:。万逸瞧着温廷涧便是一愣刚待过来行礼那边温廷涧长随便提点道“温老爷”他会意常礼见了然后来请本家爷的安。他是见过少年时的六爷地满脸堆笑道:“六爷何时来的瑾州小的们竟都不知实在是罪过。” “万大管事。”六爷淡淡道“你来的正好爷叫人拿个账你的人倒横加阻拦好大架势。不服管教?那好梅犀分号的账爷自个儿带走了你去把那五家的并你的总账今儿就给爷送到南弦街宅子里。” 万逸擦了擦额角的汗一笔写不出俩年字儿来一向温吞的六爷几时拿了八爷地横腔陪笑道:“六爷这五老爷不在瑾州小的们……” 六爷挑了挑眉冷笑道:“五叔同我是亲叔侄有什么还用你们多嘴?还是你也需得爷告诉你这是谁的铺子?其荩!”其荩打后面过来怀里取出几份房契地契等契书六爷冷冷道:“万大管事要请温老爷验一验这契的真伪?!” 万逸打瞧见这些人就知道六爷想做什么了也是暗惊当初五老爷就是用地查账打走了郑家的陪房接手的铺子如今六爷这是依样葫芦挪了回来……别说他一时间脑子乱了想出好辙来且说五老爷已北上多rì圣旨之下谁敢耽搁绝无回转可能八爷一早在京里了瑾州府里没一个能与六爷平起平坐的主子他们再怎么说都是奴才。六爷决意如此既占势又占理他们是压根没辙的。况且这温知府…… 他嘴里说着小的不敢目光一早飘到知府大人那边去知府大人和五老爷也有些交情这会儿不指望伊站在己方。然哪怕是和稀泥也好。 温廷涧这会儿别说肠子心肝脾胃肺就没一个不是悔青的但事已至此只能咬牙挺着。这是年家家务事家务事。他管不着管不着。他开始自我催眠沉着脸目光早不知道落在哪里对近边生的事视而不见。 六爷脸上挂着冰霜道:“不敢?天下还有你们不敢地事儿?这两年往京里奉账的账是多少你当记得吧?” 万逸瞳孔骤然收缩哪里有什么奉账。但他能说五老爷不让奉账吗?账怎么做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当初五老爷有恃无恐纯心赌气压根没有让做假账掩盖的意思现下别说今儿就要就是给个三五天那三五年的账又怎调得过来!况且最大地分号梅犀分号地账已落在六爷手里了…… 他见过少年时地六爷脸sè始终是病态的苍白笑容也是无力漆黑地眸子里尽是温吞的光芒待人极有礼的对他们这些外面的管事们也都客气。都说六爷聪明。他却也只当是读书人地聪明罢了弱冠少年且是病体缠绵能厉害到那里去? 如今却是…… 六爷再没有半点温吞。竟是咄咄逼人道:“爷在京病着你却挪了爷救命的汤药银子何等居心?你还有什么不敢?五叔一向疼我红利特特多分了我两成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主子也敢害?!五叔被你们蒙蔽了打量爷是傻的?还是你们觉得爷活不长了。不能来找你们算账?!” 此言一出万逸连陪笑都笑不出来了。六爷这不光是要收铺子还要他们死! 他迅扫了一眼周围鄙夷目光嘀嘀咕咕的人群又瞧了泥菩萨一样的知府大人口中紧着道:“小的冤枉六爷误会了。咱们且回去。小的细细报与爷听。” 六爷目的达到见好就收挥手道:“好。带着账本往南弦街来细禀。”六爷转回身。身子微恭朝车停的方向做了个请地动作向温廷涧道:“世叔莫叫这群奴才搅您的兴致您请……” 温廷涧已经没有半分兴致了又不好作铁青着脸咬着牙一甩袖子上了车当郑记铺子那匣子东西交到他手里时他才稍稍顺过气来些。丰乐楼的酒席那是无可挑剔温廷涧心里有事儿却是吃得半点儿不痛快。回到后堂召唤师爷来商量今儿的事儿师爷还没来倒是他地夫人带着三个有些体面的小妾过来了。 “老爷可算回来了!我有好事儿与你说。”温夫人将手里那朱漆雕满花嵌珠玉的匣子撂到温廷涧身旁桌上。 温廷涧皱了皱眉。他这妻是乡下婆娘素来粗鄙没见过什么世面他第一任带她上任惹了不少笑话后就再懒得带她赴任当然这也是为了方便纳妾。现下是因着乡下寡母没了再没什么由头让妻老家守着只得接来。方才年六爷来访他六爷的二房nǎinǎi就往后面来访他夫人瞧这考究的匣子当是年二nǎinǎi送的礼吧。 想到年家他就抑郁没好气道:“什么好事儿?” “说的就是这个呢!”温夫人欢天喜地的打开来匣子里头一套镶了七彩宝石地纯金蟹八件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她美滋滋道:“老爷且看这少说也值千八百两吧还是什么……什么板子的来着?”她扭头去问一个小妾。 那小妾心下鄙夷脸上堆笑道:“限量版。说是整个大秦就五套!因着限量价钱怕又高出十倍不止。”温廷涧其实也没风雅倒哪里去古董收藏品一概不懂古董这东西值天价也得有人买不是?没人买窝手里就一文不值。他就只看着金银是好的故也没在意那十倍的价钱只瞧那金灿灿光闪闪想必价值不菲。 他心里舒坦了点儿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好事儿?”真没见过世面!就算千八百两与他亏空上的那些也是杯水车薪。 温夫人道:“不是不是!这阵子琳琅阁地蟹八件瑾州都买不到了嫣红说了。旁家地都不及琳琅阁地体面。眼见中秋老爷不是还叨念要请潘大人赴宴不若叫这个年家姨娘给咱们弄上十几套几十套琳琅阁地蟹八件来咱们摆螃蟹宴又体面又……” 温廷涧翻眼瞪了老婆一眼。打断她道:“胡说八道你知道年家是什么人家?你就开口问人家要东西?”关键是这蠢婆娘居然只要几套蟹八件没见过世面!没见过世面! 温夫人撇嘴道:“一个姨娘而已!我头里还想年家忒轻慢竟叫个姨娘来同我这夫人说话。谁知道原来那年六爷是个痨的都没有正房……” “闭嘴!少浑说!”温廷涧不耐烦道“什么乱糟糟的。别这儿胡闹回后堂去!” “我哪里浑说!本来就是个痨的!他们不是求你办事么?要他两套蟹八件还是便宜他了!”她顿了顿忽然挥手打了那几个妾出去凑到温廷涧跟前低声道:“我不也是急你那十三万两地饥荒!不是说若不堵上又是没官帽又是没脑袋的?你看这不是老天相帮想着想着就有人送上门来了么看他们给礼这么大方。这十三万两银子便跟他们要好了……” 她的话又一次没说完就被粗暴打断了这次迎来的不是怒斥而是一巴掌温廷涧道:“别浑说!你知道他是谁?他的银子是好拿的吗?!” “那姨娘说他没官没爵呢……况且还是个痨的……”温夫人捂着腮帮子吭叽着。 痨的?mD。比鬼还jīng!温知府沉着脸挥挥手道:“你后堂去!” 他地银子是好拿的吗?虽然论理说他如今得罪了他叔叔在瑾州府怕只能靠自己了但这人敢这么来怕也不是没背景的……不行得思度思度不到万不得已谨慎为上…… 温夫人哼了一声。揉着腮帮子往外走心里还庆幸亏得小妾被打出去了不然可是没了正房夫人的威仪。转而一想不对还有红印子呢……不行一会儿得捂着帕子回去。回去多擦粉…… 南弦街年府 当年五老爷怎么撵的郑家陪房走。如今年谅便怎么把五老爷的人赶出了郑记铺子在账目上做文章。屡试不爽。 而后就是管事们的处理打了范枫不过是打了五叔的一条狗万逸却是不好打杀的那一辈儿的管事都是伺候过祖父母地还得顾着老人家的面子。他刁难一番也就罢了反正他也不过是想收回铺子罢了追回五叔拿走的银子这样的事儿简直是白rì做梦况且他于那银子其实也不大上心最重要地还是母亲给的铺子万不能叫人占了去。 五老爷身边的大管事龚械也来拜见本家爷还想说上一几句年谅先声夺人房契地契和查出问题的账目拍在桌上龚械想兜圈子也兜不了更要命的是还有这些年没奉账的事实他能做的只有快马送信给五老爷知道。 年谅知道五老爷压根不可能赶回来八月选妃之前老八也回不来况且从京里到瑾州骑着千里马也要跑上半拉月这段时间他足以把铺子牢牢抓在手里。而且即便他们回来他也不惧什么舆论基础奠定好了又拖了温廷涧做见证人他是把罪过都推在奴才身上了奴大欺主如果五叔回来找麻烦那立时就变成“叔父欺负幼侄强占铺子”的戏码他们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他写了三封措辞严谨地信件分别给了父亲、五叔和祖父母然后开始进行换血工程。全换血是做不到了一时间招人太多良莠不齐更容易出事儿而且外行太多更不利于铺子经营他只把高层管事统统换成了自己人幸而先前为的收拾年寿堂他崖山庄和望海庄里筛选了不少可用之人年寿堂没用上倒先用在母亲的铺子里了。 他终于成了一直心心念念母亲所遗铺子的真正主人。 然后他开始为生意问题头疼了。他本就不懂做生意现在时局又是这样南货的生意越难做。他不在乎能赚多少钱反正他有玫州的产业垫底却是不想让母亲地铺子在自己手里关门了。 “咱们拿自己地东西来卖吧。至善斋的轮椅、童车。往南边儿货也好啊反正咱们也不走私……哦我是说私相回易。”夏小满建议道。“琳琅阁地蟹八件也不错啊这边虽然也有蟹八件但是少关键也没琳琅阁的。这边儿人还是蛮认琳琅阁地。” 自从窦煦远被捕之后年谅再没同签下什么经销商瑾州这边至善斋和琳琅阁的东西基本上是断货了。六七月是螃蟹甩了籽壳空肉泄的时候也没什么人家乐意吃自然也就少有想买蟹八件的。商家也不爱进货了是以市面上别家的蟹八件也不多。 “眼见八月十五……”她道。又是食蟹高峰期。 “少挪些来看看吧。”年谅摇了摇头道“蟹八件这个……因着还在查潘剿的案子瑾州也是人心惶惶大户人家有兴致吃蟹开蟹宴不知道还有没有。” “也只是瑾州那些官儿恐慌吧。”夏小满撇嘴道回去的都是要员谁都有背景谁手下都有替死鬼。底层这些人压根不知道上层到底会牺牲掉谁自然惶恐不安。不过和商贾富户没什么关系吧。 “瑾州富户有几家不做南货生意的?”年谅仍不太看好。“南货生意这么差哪来地兴致?” 夏小满继续撇嘴你自家着急就当旁人都着急。实际上富户有危机感的就家里管事的几个人而已大部分蛀虫还是过富贵rì子呢就像红楼贾府快垮台的时候不还是左一场宴右一场宴的吃着?再者玩末rì狂欢的也不是没有。 “得暂且看看吧。你不是说不差这几个铺子的进项那就拿银子顶着先维持着这种情况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京里审理结果出来了。这些人就踏实了生意就会好转的。”她只好道。 “嗯……只能如此想了。”他叹了口气。 入了八月螃蟹开始肥了果然什么危机都没能扼住人们的胃口蟹八件小小的走俏了一阵子。但大户人家螃蟹宴地到底不多蟹八件的生意也没夏小满想的那样能把盐茶铺子几个月的工人工资赚回来。这种形式主义地东西。只能靠高端奢侈品市场制造利润。腰缠万贯的贪官们不买最昂贵的那些了。中等人家买再多也是利润有限。 八月十五还是有摆宴的比如知府温廷涧。年六爷自然收着请柬了。而他的二房夏姨娘因着为知府夫人提供了十几套名牌琳琅阁的蟹八件便也在邀请之列。 宴席在中午免得耽误晚上大家团圆赏月。这场宴席美食美器本应美妙绝伦不巧的是邸报这会子抵达看了头条这些官吏虽然十之**心情大好面上必须做出戚容来宴席也不得进行了草草收场。 那是一条讣告。 征讨西北骨藩部的武将军为叛徒所害夜半于营内被割了头颅。翌rì鞑子高杆挑起武将军人头开始猛攻大秦军队。大秦军队一时气衰连败几场丢了两座大城。后全军缟素迎敌竟是凶猛无比夺了一城回来。可惜却是未得喘息又被另一藩部岐野谔部偷袭再次失城。接连三场场恶战数位将领被杀大军群龙无险些全军覆没残部退回理州城。自此理州城以西七座城池尽数落入鞑子手里。消息传回京里皇上大怒四处抽调兵力誓要灭了骨、岐野谔两部雪耻。 全国默哀是一定地所以瑾州这螃蟹宴尤显得不合时宜早散早好。 “这回这些人踏实了。”回到府里年谅笑对夏小满道“皇上注意西北潘剿的案子怕就要放一放了。” “那始终也是悬着。不过这些人也是得过且过的。”夏小满剔出一壳蟹黄来丢到嘴里。大约因为前两个月有二十九天的她的生理期没在十五抵达因此放心大胆的跟着那群贵妇一处吃螃蟹。可偏今天高雅宴会都是拿蟹八件拆蟹半天也没吃到嘴一个一会儿功夫又是邸报来了彻底搅了宴也就吃不成了。她这馋虫勾上来回了家就叫煮螃蟹高低得过了瘾。 “你也少吃些到底xìng寒。”年谅调子还是极轻快地道:“八月选妃之后老八也不会回来了。五叔碍着是长辈也不能怎样看来白送了温廷涧礼了。” 她耸耸肩道:“就吃两个解解馋哪有那么严重。”转而打岔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回来?” 他瞧着她啃着蟹螯无可奈何地一笑才道:“武将军殉国。他们还不趁机拿老五媳妇开刀?老八也是善理铺子的我问了瑾州这些铺子月底报账时老八也跟着听账地。他本是一直等好缺儿才没为官在哪里等缺不是等如今是个好时机他与其回来同我撕掳还不如把京里铺子拿到手。” 她笑道:“你有房契地契他胜算不大。京里五爷七爷都是庶子他是嫡子……” “不在那个。”他道“铺子是年家合族的铺子。原是三叔被罢官又没进项又没事做才与他打理三叔打理的并不好但因着能走仕途的都走仕途了也无人可用管家之外总要有自家人听账才稳妥也一直用他了后来老五打理还好些就一直交由三房了。现下三房出了多少事故?两位老祖宗一早厌烦了若有人用自不会用他们况且祖母一向最疼五叔也疼老 真酸。她总觉得他在说五房招老祖宗疼的时候带着一股子醋意她笑眯眯的掰了个完整的夹子肉递到这个貌似成熟无比却总不经意流露孩子气的家伙嘴边。 他一愣眨着眼睛瞧了瞧那蟹肉又瞧了瞧她挑了挑嘴角倒先迅啄了她手一下然后才衔到嘴里咀嚼着露出偷吃糖果的孩子才有的表情。她啐了一口特地夸张的在衣裳上蹭了蹭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拆她的螃蟹。 他坐过来笑吟吟低声道:“今儿可是团圆既是葵水未至晚上……” 她白了他一眼佯怒道:“要半夜来了呢?” 调子凶悍脸sè却同盘中被煮的螃蟹一样红。 他声音愈低道:“那就不等半夜……”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没完还一章。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6、石榴(下)(完) - 十样锦 - 秦十六 前面还有一章,别忘了看。 --------以下正文------- 阜泽年府 还没人拿五nǎinǎi开刀,五nǎinǎi自己先病倒了。 父亲殉国的消息传回来,五nǎinǎi情急之下流产了。 她也是刚强,小月子里愣是挺着,回家同母亲一道给父亲治丧,任谁也劝不住。可再壮实的身子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终因血行不止卧病在床。 老夫人虽仍不喜她,但是就这个“孝道”,也不由唏嘘,瞧着满家子孙,不晓得百年之后哪一个能这般待自己。 偏这时候三夫人愚蠢的以为时机到了,竟说了一句“妹子殁了,身上才有就称病不肯料理,这回亲爹殁了,有病没病的也不装了!----还是先前不肯尽 老夫人恼了,一茶盏摔在地上,拍桌子骂了三夫人个狗血淋头。年家另四位夫人都在场,都冷眼看着,三夫人自觉没脸,便也称病不出院子了。 三房房头的事原本是五nǎinǎi料理的,五nǎinǎi回家奔丧,三夫人才代管了几rì,如今装病,三房的内务竟是没人接了,好在没两rì,在辽州军营任昭武校尉的大爷年诀被随军调往西北,大nǎinǎi便带着孩子回了京,接了三房内务也算名正言顺。 而年家外事铺子,原本五nǎinǎi也顶半边天的,现下现实摆在那,又有八爷的不懈努力游说。终是交由五爷和八爷共同打理。七爷也使劲儿来着,却是没抢上头里,反倒身上又压一座大山,怎一个“郁闷”了得。听闻九爷得了缺年底要往州去,他又打起这弟弟地主意。想着同去州开辟自家事业省得老受人辖制。九爷任他罗圈话说来说去,一直也没答应。 丧父丧子之痛还没缓过劲儿来的五nǎinǎi又面临彻底下岗。三房的内务交给大nǎinǎi于情于理都是应当的,况且她也不想管了,眼见就是六小姐出阁,破烂事一堆,甩手还来不及。可那铺子!!那是自家苦心经营一点点开拓的,竟被个老八占去,她那火爆xìng子如何甘心。便是病中也闹了两场。可惜了,终没个结果,反而把老夫人那一点点怜惜她孝顺地心给闹没了,此后再没好脸sè。 朝廷抚恤下来了,皇上特地厚赐武家。武夫人一未亡人下辈子都是素服,便只取了金银,把布匹都送到了年府给闺女。 大nǎinǎi新来,没站稳脚跟,自然要一直秉承着谁都不能得罪谁都要讨好的原则。见了武家送来的布匹,以她的思维认为这是表达“圣眷犹在”、好生安慰五nǎinǎi与之处好妯娌关系的好时机。于是特特把那成匹的绫罗绸缎摞成垛,抬到五nǎinǎi房里与她看,还不断称颂皇恩浩荡。 未成想五nǎinǎi杏眼圆睁,猛的挣扎着下地。一把推翻了那垛,把个大nǎinǎi压在锦缎堆下,她扑倒其上,举拳就擂。 亏得五爷这rì没往铺子里去,就在书房,听了丫鬟来报忙跑回房里,打横抱起媳妇,又叫人快些将大nǎinǎi救出来。好在五nǎinǎi身子虚。拳头也没了往昔的力道,大nǎinǎi只被布匹压得几yù窒息,倒无大事,却是骇得够呛。 五nǎinǎi地长指甲劈了两根,血染得半个手掌都红了,却是浑然不觉。由着五爷拿湿帕子与她擦手。眼睛直直勾勾的盯着地上散乱的绫罗。五爷长长叹气,问她又怎的了。 她忽而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媳妇素来刚强,五爷几乎没见过她落泪,只前阵子岳父殉国才见她哭了几场。他不顾丫鬟还在房里收拾摊子,慌忙把媳妇揽在怀里软语安抚,生怕她也同七nǎinǎi一样就此疯掉。 然而他听到她说了一句无比有逻辑的话。 这些是买我爹命的?人命真贱。久,坏消息接踵而至,先是皇上并没有将瑾州的事放一边,随着瑾州要员抵京,瑾州市舶司提举梅奕走私案开审,很快第一批牺牲品新鲜出炉,有贬官有流放还有斩立决。接着又扯出些旁的案子来,比如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第二批牺牲品也进了刑场。最后,皇上决定派个调查小组,下来瑾州全面的调查。 瑾州地空气再度紧张起来,那些手里不干净的,都怕自己成为那第三批。于是就要想尽千方百计修补漏洞,再上下打点。 年谅府上也迎来这样一位。温廷涧在两次被他搪塞之后本再不来的,不想这次又跑来借钱,这次说的是借,但开口比以往都夸张,二十五万两。 年谅笑了。别说他这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就算拿得出,他凭什么借? 彼时他并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压倒温廷涧地最后一根稻草。 后来他回想过几次,如果当时知道了怎样,怕也是不晓得怎么选择的。 就在大秦皇帝调大军倾全力去灭西北藩部时,就在东南边疆官吏目光全在京畿,惶惶于自家乌纱乃至xìng命不保时,南夏国忽然出兵,一举围了瑾州城。 围城那天白晌,年谅还在欢天喜地的撰写计划书,口中叨叨念念同他的满娘商量着。 他道:“五六月间坐月子可不好,太热,必要遭罪的。瑾州不用提了,玫州也热,哎,不若咱们这就往州去,姨母也能照料你一二;九弟来信,放外任也是州,你不是同九弟妹合得来?正好又在一处了。” 夏小满同学仰躺在床上,刚喝了补汤这会儿躺着还有些反胃。她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看着帐子顶上细琐的花纹。在抑郁的盘算如何处置腹中这个孩子。 世界总是不符合她地想象。知道青槐地孩子不是他的,她还以为是俩人都是不孕体质呢。 她能带着孩子跑吗?她能留下孩子自己跑吗?她能同孩子一起留下来等着女上司出现一同受苦吗?她能期待概率小到不靠谱的“女上司是好人”吗? “你能娶表小姐吗?”她低声问。 “什么?”他在写信,脑子里幻想着他们在州的rì子,没听清她说地什么,兀自道:“要走头十一月就得走。也省得你身子不便宜,也怕晚了北边儿下雪,不好走了。这一呆,怕也要一两载了,等儿子大些壮实些才好四处走动,免得道上出点子事故。一时不回京了,正好等表哥三年后再考,咱们一同进京。叫祖父母看看咱们儿子,然后还打京里回玫州去,现在想来,还是望海庄好些。” “你能娶表小姐吗?”她重复了,声音比方才还小。她忽而笑了。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可笑了。 即使他能娶纪灵书,她能摆脱那一大家子人吗?她能把小唐僧教出来,如何对付那一大家子人吗?她能保证长大成熟的小唐僧不用她教地那些招数来对付她吗? “表妹不是给你来信同你说你先前琢磨地那个放鸡蛋的纸盅儿做出来了?你若喜欢,到那边再同她支个琳琅阁州分号好了。”他撂下笔,踱到床边坐下,手摸在她还无比平坦地小腹上。道:“明儿开始好生查查书与儿子起个好名儿。祖父起祖父的,我再与儿子取个,将来做字也好。” 看她脸上还有笑,他也笑了。柔声道:“你笑什么?笑我心急了,名字起早了?”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怎么可能没期盼过孩子的到来?她做童车是因着想要一个孩子吧,他也想给她孩子,如今,那童车终于能给他们地儿子用了。他如何不欢喜? 她看了他半天,缓缓阖上眼。 喜欢这个男人吗?不喜欢吗?没感情也可以滚床单,但没感情可以一起养孩子吗? 喜欢吗?不喜欢吗?有感情就可以一起过rì子吗? 她的理xìng彻底吞噬掉感xìng,甚至开始判断。她没有很多的时间来思考答案,必须在孩子有心跳有胎动之前做出选择。---因为在那之前她可以当它不存在,而之后,她也不能肯定自己是什么心态。她看过太多的文,文里都是写感知小生命存在后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的。而且胎动会给一个母体留下深刻的记忆,扼杀掉之后。那个记忆就变成幽灵。时不时的冒出来干扰母亲的心。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理智的疯子。 确实没有很多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在那个晚上。南夏大军围了瑾州城。 围城。哪里也去不了了。他去不成州,她也跑不掉了。 夏小满生在和平年代,战争都是电视上地国际新闻,什么飞机轰炸,什么流血冲突,都是播报员口中的说辞而已,总是离她的生活很遥远,那么不真切,仿佛闭掉电视机就不存在了。 她一直觉得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虽然没有跑声没有空袭声,但应该是喊杀冲天地,离多远都能听见,或者想《英雄》里那样,无比强大的箭雨。没想到这场战争存在感竟然薄弱,瑾州城大,在内城中心连喊杀声都听不到,rì子一如既往的安静,就好像什么都没生。可这种无声的恐惧比什么都可怕,----因为你明明就知道战争来了,可又压根不晓得正在生什么,又即将生什么。一片空白。简直是一种jīng神摧残。 瑾州城绝大部分人也是没经历过战争的,瑾州虽然挨着南夏国,但是近三朝以来数十年相安无事,边患问题从不存在,所以听闻南夏出兵,大多数人的反应是“这是笑话”。直到确认了,还有人无法相信友邦怎么一下子变成敌人。一路网 因此对待战争的不成熟心态也助长了恐慌情绪。 绝大部分人选择都呆在家里,可家里也没给人多少安全感,都要提防不一定什么时候突然破门而入的官兵----无论是己方还是对方。都不是好事儿,对方固然是因为城破,己方则可能代表着来抓壮丁。死亡地概率一半一半,结果都是一样的糟糕。 物质摧残也同样要命,而且毕竟有粮食才能活命。 街面上卖吃食的几乎绝迹。有家底有条件的都开始屯粮。瑾州人也不晓得战争多暂能过去,但是听说“围城”二字先想到的就是断粮草。 “早知道就在玫州了。”年谅到底忍不住叹气。一觉醒来,大军压境,家里粮食能挺一个月,因着天热,蔬菜只能挺三五天,好在冰窖里还动着些个鱼、肉,可因着是夏秋。物产极大丰富,大抵是买新鲜地现做,备地不多。之后就得想法子重金去买粮了。“玫州好歹有崖山庄。” 不在玫州那怨谁呢?还不是你心心念念想夺回瑾州地铺子。夏小满推开盘点了几遍粮食数依旧少得可怜的账本,道:“即使在玫州也没用,崖山庄在乡下。要围城,崖山庄也是被围在城外。”哪里有那等好事,围城刚好把你围在个粮庄里! 好吧,也怨她,就算是突事件,也考验出她没有足够地危机意识。竟不晓得要屯粮,实在愧对看过的那些穿越教材。 他没自我反省,却道:“崖山庄好歹能有鸡子儿给你补补身子。” 她突然觉得这对话特别像那种贫困家庭温馨夫妻间说的,一张饼分两半。一碗粥相互推。然如果他说的是鸡腿,那么效果可能会更好,许就打动她了,可惜他说地是鸡蛋,她只会反感的想,md,谁爱吃鸡蛋啊!我巴不得不吃呢。 围城五天,南夏大军不攻城。只困着,像一条蛇缠紧猎物,等待猎物自己窒息。 “拖死一城人?等着弹尽粮绝举旗投降?”入夜,夏小满照例和年谅在院子里溜达散步晒月亮,从前是为了他腿恢复快,现在变成了为她的顺产做准备---虽然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至少现下不能流掉。围城,药物也短缺。流掉养不回来岂不是自杀?),虽然她记得好像是到肚子蛮大时才有必要做这个运动,但是反正闲来无事,兴许还能消除围城带来的紧张感。可到底三句半还是不离围城。 “或者拿瑾州作饵,准备钓大鱼。”年谅瞧着北边儿的天空,道,“珂州、瑚州、琨州随便哪一州调兵过来这会儿都应该到了,没来怕就是看穿了这点,按兵不动。”他顿了顿,略有沮丧道:“也许是等朝廷的旨意。” 官僚主义害死人啊。夏小满仰天长叹。 他攥着她的手越紧了,如果是等作战时机,那还有一线希望,但若是久等朝廷旨意不下,瑾州真的可能被拖死。 “往后咱们还是在玫州住吧。”他想寻些轻松的,有希望的话题。 “因为玫州崖山庄有鸡子儿?!”她嗤笑一声,“我真是不喜欢吃。----唔,许是还是没饿着。饿着了就什么都吃了。能有鸡子儿都烧高香。” 话题又转回来了。没忌讳是不是代表着抱有希望?现在当是还有希望吧,不然为什么没有绝境地悲凉感,倒是好像什么都没有生一样。围城不会是安乐死,全无痛苦,也许就像饥饿本身,最初是钝痛,渐渐尖锐,终是难忍,死前无比痛苦。而现在只处于饥饿的初级阶段。钝痛。 “不是鸡子儿。”他笑,还是尽量往好处扭转,比如……“我一早说,住望海庄。你不是喜欢海?” “我喜欢螃蟹。”她说完又后悔。这本来可以是个笑话,但在饥饿yīn影下,这是个深海冷笑话。 “也喜欢夕阳西下。”她补充道。到底扭转过来了。 “嗯,我晓得。”他摩挲着她的手指。 他们一起在海滩上看夕阳时,她的表情总是很柔和,在承欢时都没有过地柔和。她从前表情很少,木木然,笑也是涩涩的;忘了过去之后。表情其实丰富了很多,但大部分时候,她会竭力保持那种木然,可惜眼角眉梢仍透着尖利。他说不上来是不是喜欢她那种柔和,他其实最喜欢她地表情是笑得大大的。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看着就喜庆,就高兴;可这种柔和的表情,却让他很踏实,说不上来的踏实。 “看夕阳时,很踏实?”他问她。他想,是她踏实,才能使得他瞧着也踏实。 她点头。道:“是啊,:.你不觉得夕阳看起来很安静很祥和?” “……我是瞧着你觉得踏实。”他实话实说。 她沉默片刻,低声道:“大多数时候,我瞧着你也挺踏实地。”如果不考虑往后。 她习惯了一个人了,习惯了dú lì,习惯了自己爱自己。她总是在想往后,未来地未知xìng让她恐惧。所以她和谁在一起,都始终带着距离,并强迫自己不依赖任何人,全然的自我保护机制。现异常立即逃离,始终坚信“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虽强迫自己不依赖,但他不是护她一次两次,他不是安抚她一次两次。但是知道他是可依赖的时候,还是很踏实。 “往后就住望海庄,天天去看夕阳。”他道,“看到老。” 她想起白苍苍一起看夕阳,心里一动,莞尔一笑,道:“好。一直看到老。” 真的可以不考虑往后吗? 心没热乎多久,很快又不和谐的想起他的正妻。三个人一起看夕阳……?这诡异地构图。她又笑不出来了。 “怎么?”他见她情绪突然转低。不由相询。 她摇了摇头,他却再次追问。她翻着眼睛看了他半天,道:“在想,仨人看海太奇怪了。当然,也要看六nǎinǎi喜不喜欢海。” 他听前半句,还以为她是说他俩再带着儿子。还想说怎么会是仨人。会是很多人,会有很多儿子。还有女儿。听了后半句,才知道她说地是他的正妻。他也沉默了。仨人看海……他脑子转了一下,那画面……好像,确实,很奇怪…… 两个人静默无语。夜凉如水。 忽然,城北方向火光冲天,那一片天空都被染得通红。本就jīng神紧张地居民sāo动起来,近边儿宅子开始人声嘈杂,犬吠不止,自家的下仆也开始惶恐不安。 两人相视愕然,顿了顿,异口同声道:“破城?” “那个方向,像是粮仓。”他道。 “走。”一瞬间她又想逃了,每次遇到危机她都会想逃,她抓着他的手,奔了几步,忽而停了下来。扭回头瞧着他苦笑,道:“往哪里走?天整个儿塌下来了,往哪里走?” “满娘,莫怕。”他拽她入怀,拍着她的后背。“莫怕。便是破城……也不会怎样……”他安慰她,说他自己都不大相信的话。 她就更不相信了,她看多了写侵略者烧杀抢掠的,实际上破城之后秋毫不犯的简直是凤毛麟角。细软一早藏好了,现在看来,真没用,拿刀逼着你,让你说家里财宝在哪里,难道你能宁死不说?那可真是要钱不要命。 火光像在天边泼了红,她又觉得场景特别假了。不知道是自我心理宽慰逃避现实还是什么,她总是觉得一些画面特别假。好像伸手就能戳破,然后幕布后头绽露出一个新世界来。 恐惧吗? 她突然觉得不恐惧了。她只是焦躁。 大抵是被拖了太久,饥饿的钝痛。 她希望赶紧戳破吧,结束吧,无论什么样地结果。 “满娘,莫怕。”他抚着她的后背。 “没怕。”她深吸了口气,到底是不同于对着刀锋,她现在…… 他还是搂紧她,抚着她,一下又一下,沉声道,“满娘,我们一处。我们一处。莫怕。”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生什么。灾难从来没有先兆,都是瞬间降临,许是夺走一点儿,许是夺走全部。你能抓住什么? 没有往后。一生有多短?一生有多长? 无论如何,我们一处。 生生死死。必不相负。 她觉得夜露真是重了,都打湿了眼睫。她那伸出去要捅露幕纸的手圈了回来,紧紧抱住他,头埋下去蹭了一蹭,闷声道:“好。” 屋里点着灯。两人穿得立立整整的,偎依在一起,等待那个结果。 他摸了摸她地手臂,道:“卸了吧。硌人。” 那里是连珠子。她啮着他的颈,道:“不的。好不容易安上的。” “能做什么?”他微低下头,嘴唇擦着她的额头,“能杀一人,能杀十人?百人?千人?” “总得让我用一次才甘心吧。”她嘟囔着。其实可能shè杀敌人更麻烦。比如事后要不要赔医药费…… 去,Tmd,不要想了。她使劲晃了下脑袋,没有往后。她地手臂也紧了紧。 连珠子到底还是用上了。 两个黑衣人,不晓得怎么进来的,无声无息,外间的丫鬟也没惊动,偏进来后不晓得非礼勿视,还特地咳嗽一下,好像提醒搂在一处地两只有旁观者在场。 这身行头夜闯民宅。那绝不会是慈善机构扶贫帮困的。夏小满条件反shè,胳膊扬起来,连珠子的小箭shè了出去。 然后后悔了,这等半吊子。一定被躲过去,然后对方本来没想下杀手也下了…… 当然会被躲过去,压根没准头,偏出十万八千里。两个黑衣人还都躲了一下,然后意识到根本不用,就齐齐扭头回去,斜着眼睛去看钉在高几上的六只小箭。 其中一个男子极为惋惜道:“可惜了这上好的家什。” 另一个哈哈一笑,道:“老二。莫念诵了。不是赔了你个好地?”他说罢扭回身,向年谅一抱腕,道:“六爷可大好了?” 灯光下,来人三四十岁年纪,鼻直口阔,模样方正。并无匪类特sè。只是不知道这张脸是本尊,还是面具之一。 年谅一时愣怔。后沉下脸来,道:“冯友士,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顿了顿,又厉声道:“南夏地?粮仓地火是你放的?” 冯友士笑着摇头,道:“算不上南夏地,我一向是谁当皇帝,喊谁万岁。不过近来与南夏做些事罢了。瑾州粮仓的火可同我没干系。” 他划拉了一圈,瞧着个椅子,一边儿看着年谅,一边儿指了指椅子。年谅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冯友士径自坐下,道:“温廷涧放的火。” 年谅和夏小满坐得端端正正的了,闻言面面相觑,一脸错愕,这要同归于尽?即使得了城也别想要一颗粮食?温廷涧那个贪财的家伙有这等气节? 冯友士却道:“粮仓里多说二十石粮食,还是去年陈米,---粮一早被他运出去卖空了。今年是旱了,南夏也少粮,边境各地倒卖衙门粮仓地不少,何况去年陈米还多,都有盈余。温廷涧也不是头一份,只不过还没得填上,就出了梅奕那桩。现在钦差下来查检,怕是他做梦都想着怎么填平呢。” 年谅和夏小满相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温廷涧来借钱是为了买粮?疏通关节?还是……卷款跑路? “如今一把火,他也有退路了。”冯友士讽刺的笑,道:“jiān人粮仓放火,粮食没了,全城百姓都饿死,不若为救百姓大义献城。” “笑话。”年谅道,“通判岂容他个知府胡为?” 冯友士笑道:“通判潘良善原就同温廷涧一伙儿的。六爷且看明儿早上吧。” 年谅攥着夏小满的手越紧了,冷冷道:“那冯先生此来?----崖山庄九月地粮当运走了吧?” 冯友士笑道:“直接运来瑾州了,六爷放心,说了那事儿做得干净,断不会连累六爷的,没人知道是从崖山庄来的粮。我此来,是与六爷送最后一笔银子,也来通禀六爷一声时局。当然,也想着来帮衬一二,免得明rì夏军入城,有不开眼的冲撞了六爷。” 南夏天成十六年(即北秦永宁二十年)六月十六 大半年里北秦在西北、东南连连失利。西南又蠢蠢yù动,疲于用兵,因着西北被占不过数城,而东南却被占了三大州,因此朝廷决定先不理东南。迅收复西北之后再集中兵力南下,免得两线开战腹背受敌。 南夏吃了瑾州、琨州和瑚州后并没有急扩张,只将战线推至琨州北面墨岫河,与北秦隔河对峙。在瑾州和瑚州这样的后方阵地,开始了稳定经营,要彻底消化掉,成为自家地州府。 琨州和瑚州断断续续的还有起义,在瑾州。大秦旧臣的氛围却相当淡。到底因着瑾州原就挨着南夏国,南夏又不是番邦,和瑾州人同属一族,不过是地域不同,外族感薄弱,对于瑾州人来说,对南夏人可要比阜泽人更熟悉,更有亲切感,就像最初许多人不相信友邦变敌人一样,现在许多人觉得瑾州融入南夏也没什么不妥当。尤其是先遭遇了“官场动乱”和“边贸经济危机”。人心离向;后又遭遇围城,如果是攻城,有惨烈地战争有阵亡就有丧亲刻骨的仇恨,那么人民反抗意识会很强烈;围城却是最能瓦解人地意志。经历饥饿后,有食物就变得十分美好,“有吃的总比没有的好,有吃的就好”这样地心态指导下,人们只求安逸温饱。 随着时间地推移,瑾州人越把自己当成南夏的子民,恢复了寻常生活。和战前唯一地不同就是因着前方战事,信笺不通。同北面断了联系,货最北也就到琨州了。但南货依旧很有市场,而且没有关税,价格要便宜许多,于是部分批商转型成了零售商,而未转型地也大抵变成了收了琨州、瑚州货往南。 ì子总要过下去。年府的rì子也在进行下去。 瑾州沦陷之后。城内年家就年谅一个主子爷,原来五老爷府上家奴并年寿堂宁遨以下。皆尊年谅为主,听他差遣。五老爷府上有管家起初并不听话,还想过找碴,却是挨打的挨打,被撵的被撵,领教了六爷的狠心和厉害后,也都消停了。 五老爷的府邸是官邸,即前面衙门后面内宅,南夏占瑾州后,官员自然搬进相应衙门,官邸也都是要与南夏官员腾出来的。五老爷的家产年谅丝毫没动,在城中租了一处库房,让宁遨、万逸、龚械、韦楷四人共同监督,全部物什都挪了过去。 与家族断了联系,年谅的心态是复杂的,准备抗婚时,他已经做好了被家族放弃地心理准备了,所以实际上他并没有很强烈的思家情绪,况且最后的家书写了家里的混乱局势,他对于能不掺和其中还是十分庆幸,未尝没有些幸灾乐祸坐山观虎斗地意思,现在远了这些人,也算不得坏事。 但如大姐年诺所说,总有可看之人吧。他还是觉得自己没能在祖父跟前尽孝,反而让祖父惦念,实在是种罪过。 尤其,这天他坐在书房里一遍一遍书写给孩子想好的名字的时候,总想着当是祖父来起的,越怀念起小时候祖父教他读书的岁月。他曾想过找冯友士去帮忙送消息,然哪里还找得到,冯友士压根没留下过联系方式。冯友士确不是南夏人,他找冯友士介绍他认识的南夏官员打听冯的消息,却是一无所获。 断了信的不止阜泽,玫州、州也都联系不上了,他有时候甚至想如果玫州也沦陷了就好了,他至少还可以和大姐在一起。现在,他又剩下自己一个人,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兄弟姐妹。 这话不对,他不是自己一人,他还有满娘。他只剩下满娘。 不,也不对。他及时纠正自己地错误。他还有和满娘的孩子。 他嘴角挂起笑意,继续执笔反复在纸上勾勒名字。 那个小生命已经悄然长成,即将瓜熟蒂落。 清晨的阳光透进窗户时,他又起身去问消息。二更天满娘开始见红阵痛,亏得稳婆一早找好,安排住在府里了,就怕临时抓瞎。府里很快忙碌起来,他就被撵到书房。他开始书写孩子的名字,试图静心下来,可压根做不到,他不时盯着漏刻,一刻钟去问一次。 宁遨妻子也赶过来帮忙了,不住的笑着劝他,六爷别急,女人生孩子急不得。别说一个时辰,三个时辰、三天也是有的。您听着咱们信儿好了。他勉强笑了笑,应了一声,还是板不住跑去产房外看一看。 四个时辰过去了,孩子还没出来。他不知怎地忽然有点儿惧意,拽着宁婆婆,低声道,若有万一,救满娘。 宁婆婆先是一愣,随即眼里闪起晶莹地光,笑道,六爷多虑了,真个无事。 但愿无事。他回到书房继续写孩子的名字,却突然顿住笔,他想,他应该抄佛经。 他甩下笔站起身往书架那边去翻,他并不虔诚信佛,佛经塞在最角落里,一时间也记不得哪一本经是保佑诞子顺利地,翻了两下,又躁了,哎,随便什么吧,保平安,保平安就行。 他刚拿着佛经转过身,隐隐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他愣在当地,以为自己幻听,熬了整个晚上,一直紧张着,许是……他微晃了晃脑袋,还没待偏头仔细去听,外面就传来嬉笑声,有人高喊快与六爷报喜…… 他二话不说,也顾不得恭敬神佛了,一把将尊贵的佛经撇到地上,大踏步奔了出去…… rì出总是很快的,转瞬太阳已经蹿到半空,阳光也从书房窗边一直挪移到书案上,扫过宣纸上那个被反复书写的名字。 年熙。 熙者,光明,兴盛,和乐,吉祥。 (全文完) --------不算字数分割线-终于完结了。大笑三声。我真不容易。>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尾了,虽然我大爱“不相守长相思”,但是想让两只相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挠头…… 所以,就是现在这样了。笑。我竭力使之符合逻辑,至于能不能达到,甩汗,笔力有限,只能如此。友,谢谢一路支持。感谢所有阅读了十样锦的朋友,笑,无论乃在哪里看到,谢谢认可。万分感谢。 十六顿再拜。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